《娇软夫人摆烂后,清冷权臣揽腰宠》 第1章 前世 初平四年八月,景安侯府的桂花开得极为繁茂,灿若星辰,花香馥郁。 却怎么也掩盖不住药的腥苦味。 一个小丫鬟端着弥漫着药味的空碗从卧房出来,一脸的嫌弃。 “真是晦气,都这么久了,怎么还吊着一口气,真以为侯爷会回来瞧她呢,做什么梦!” “赶紧咽气吧,真是耽误侯爷和长公主成亲!”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说不定能让屋里的人听见。 不过听见也无妨,反正快死了。 正好经过敞开的窗牖,小丫鬟探头往里瞥了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截皓腕,搭在床沿,白得晃眼。 床榻上,侯府夫人温嘉月素净着一张脸,头发散乱,呼吸急促。 远山眉紧紧蹙着,往日明澈的杏眸闭得紧紧的,不点而朱的唇瓣微张,像是在呢喃着什么。 饶是如此,她的睡颜依然美得不可方物,像一朵不可攀折的娇花。 只是这花快要枯萎了,连日来的病痛折磨,再美的人也受不住。 小丫鬟不禁想起自己刚进府时见到的夫人,云鬓花颜,倾国倾城,一颦一笑都动人。 才多久,竟落到这步田地。 小丫鬟啧啧感叹着走远。 今日是小姐的三岁生辰宴,连长公主都亲自过来了,她得赶紧去凑个热闹。 脚步声渐渐远去,床榻上的人睁开眼睛。 温嘉月有一双极为灵动的杏眸,此刻却黯淡无光,夹杂着血丝,形容枯槁。 听到小丫鬟的话,她的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却显得更苦了。 她十六岁时嫁给沈弗寒为妻,如今成亲四年,育有一女。 七品小官之女嫁给侯府嫡长子为妻,是她高攀。 更何况,沈弗寒又生的郎艳独绝,矜贵清隽,官职也一升再升,颇得皇上器重。 虽然待她客气疏离,但是在外人面前,他会给她体面,夫妻之间该有的尊重都有。 如此种种,温嘉月早已对他情根深种。 就算老夫人嫌弃她生不出儿子,小姑子蛮横不讲理,她也一直隐忍着,做小伏低,从未因为这些事打扰沈弗寒,一心一意地做他的贤内助。 她想,他只是性子冷淡罢了,对谁都是一样客气疏离,但是他心里是有她的。 而且,三日一次的欢愉也做不了假,她知道他很喜欢。 每次被他的冷淡伤到时,温嘉月都在想,她是他的妻,她迟早可以捂热他的心。 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做好一个妻子该有的本分。 今日方知晓自己有多可笑。 表面上,夫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私底下,沈弗寒却瞒着她与长公主来往,成了入幕之宾。 往日人人艳羡的景安侯夫人,沦为长安城中最大的笑柄。 温嘉月自此一病不起。 旁人都说她是被气出来的病,只有她自己知晓,她被人所害。 这病药石无医,十有八九出自长公主的手笔。 至于沈弗寒有没有参与其中……她不愿猜测。 如今沈弗寒在外办差,离家半月之久。 她不知递了多少封信,却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此事人尽皆知之后,长公主也开始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了,俨然一副侯府女主人的做派。 而温嘉月这个真正的侯府夫人,却无人问津。 这不奇怪,老夫人一直嫌弃她出身微寒,如今得了大周最尊贵的永祯长公主做孙媳妇,不知该有多欢喜。 温嘉月忍不住咳了几声,她知道自己快要油尽灯枯了,或许就是今晚。 她能感受到浑身的力气在慢慢抽离,四肢越来越沉重,她也越来越想睡觉。 就在温嘉月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外头忽然有了动静。 她怔了怔,面含希冀地望向门外,进来的人不是沈弗寒,而是长公主李知澜。 李知澜身着一袭红色襦裙,缓缓踱步而来,端的是光彩照人,张扬明媚。 她扫视一眼缠绵病榻的温嘉月,轻蔑一笑。 “本宫说让你撑着最后一口气见本宫,你妹妹便将这药下得恰到好处,要不怎么说妹妹最懂姐姐呢。” 温嘉月闻言怔了怔,死死盯住她。 侯府正院都是沈弗寒的人,轻易不会被收买,她猜测了无数回到底是谁效忠于长公主。 亦或是沈弗寒亲自吩咐。 万万没想到,竟是她的继妹温若欢! 虽是继妹,但她们姐妹俩自幼便感情极好,无话不谈,成亲后也没有疏远,温若欢经常来侯府小住。 未曾想,她竟引狼入室,平白遭了至亲之人的算计! 被人背叛的滋味并不好受,温嘉月艰难地呼吸着,牵扯到五脏六腑,她强忍着痛苦恨声开口。 “你到底许诺了她什么好处!” “好处?” 李知澜笑得猖狂,语气却漫不经心:“等本宫和沈弗寒成亲,她便是唯一的妾室。” 温嘉月死死攥住手。 她从不知晓,她的继妹竟对姐夫有非分之想。 可是温若欢为何不想想,长公主眼里向来揉不得沙子,她真的以为承诺会变成现实? 可温若欢就是信了,信得真真的,甚至不惜以姐姐的性命为代价,只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承诺! 温嘉月的胸口起伏不定,硬生生沤出一滩血。 血腥味弥漫,李知澜嫌弃地用帕子掩住口鼻。 “今日可是你女儿的生辰,本宫还要操持她的生辰宴,便先走了。” 提到女儿,温嘉月的眼神有些涣散,喃喃低语:“昭昭……” 她早已不知今夕何夕,原来今日竟是昭昭的三岁生辰。 温嘉月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拼命让自己清醒过来,拽住李知澜的裙角。 “我要、要见昭昭,我要见她……” 李知澜垂眼看她,狭长的凤眸闪过一丝暗芒。 “见了之后,你可别后悔。” 李知澜拍了拍手,一个丫鬟抱着孩子走了进来。 她亲自接了过来,让丫鬟退下。 温嘉月贪恋地望着昭昭,视线忽的顿住。 为何昭昭如此乖巧安静,在李知澜的怀里动也不动? 温嘉月毛骨悚然,厉声开口:“你放下昭昭!你把她怎么了!” 她根本不敢深想,满目惊恐地望着李知澜。 李知澜向来心狠手辣,草菅人命,整个长安城都是知晓的。 奈何她有一个对她千依百顺的亲弟弟做皇帝,谁也奈何不了她,更是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温嘉月半坐起来。 “还能怎么,”李知澜漫不经心地开口,“她见了本宫便哭,本宫只好让她安静。” 说着,她像随手扔个物件似的将昭昭往床上丢。 温嘉月稳稳地接了过来,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她玉雪可爱的女儿,昨日还喊着“娘亲”的女儿,此刻身体凉透,灰白的脸上还有两道清晰的巴掌印。 温嘉月抱紧女儿,仰天凄厉大喊。 悲泣声闻者落泪,一时间百鸟齐鸣,嘹亮如婴啼。 李知澜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她痛苦的神色。 “放心,你会比你的女儿死得更惨,”李知澜笑道,“到时候记得化为厉鬼索本宫的命。” 她捏住温嘉月的下巴,一字一顿道:“别找错了路,就在你和沈弗寒欢好过的榻上。” 温嘉月死死盯着她,忽的笑了起来。 “你可知晓,沈、沈弗寒他……” 突如其来的咳嗽打断了模糊不清的话,李知澜忍不住凑近。 “你说什么?” “我说……” 温嘉月盯着李知澜的心口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握紧藏在软枕下的簪子,拼尽全力刺向她的心口。 既然要死,那就一起死! 拔出簪子,鲜血迸溅,满床的红。 耳边似乎有尖叫声和碰撞声,渐渐变得缥缈又虚幻。 她看到许多人冲了进来,但她的意识却越来越模糊,呆呆地盯着女儿灰白的小脸,又望向窗外。 有风吹来,开得正好的桂花落了满地,金灿灿一片。 正是人间好时节。 温嘉月抱紧女儿,阖上眼睛。 第2章 不伺候了 昏暗的房间里,血腥味弥漫。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猛地睁开眼睛。 入眼便是熟悉的帐顶,百子千孙的花样,成婚四年以来,她看过千百遍。 温嘉月有些愕然,她居然还没死? 没死便罢了,她杀了长公主,居然不在牢里,而是依然身处侯府。 温嘉月头痛欲裂,试图坐起身,下身却传来撕裂般的疼,让她顷刻间便大汗淋漓。 “别动。” 熟悉的冷淡声线让温嘉月顿住。 她抬眸望去,有道清隽挺拔的身影朝她走来。 同床共枕四年,沈弗寒的声音与身影,她化成灰也不会认错。 温嘉月冷冷地瞥他一眼:“你终于回来了。” 沈弗寒怔了下,投来困惑的视线。 他正欲启唇,温嘉月继续说道:“我给你寄了那么多封信,你是不是一眼都没看?听闻她出事了,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一口气说了许多话,温嘉月的肚子疼得吸气。 沈弗寒终于得以开口:“什么信?” 若是仔细听,便能听出沈弗寒的声音还有些许年轻,完全不似从前的沉稳持重。 但温嘉月的整颗心早已被他轻飘飘的字眼占据。 都这种时候了,他居然还在装腔作势! 温嘉月怒火滔天,横竖都是个死,她还怕什么,不如将藏在心里的话彻底发泄出来! “你别装了,我什么都知道了!我为侯府操劳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沈弗寒,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老夫人苛待,小姑子蛮横,这些你都不在意,我如履薄冰的处境,你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你只知道要往上爬,你眼里只有权力,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和女儿?” “既然你满心满眼都是长公主,当初又何必娶我!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负心汉!” 她说话的时候,沈弗寒一直平静地听着。 直到听到她提及长公主,情绪终于有了些许波动。 他低声重复:“长公主?” “呵……”温嘉月苦笑着摇头。 她说了这么多话,他的关注点居然只有长公主! “算了,要杀要剐随便你。” 温嘉月闭上眼睛,腮畔划过两行清泪。 女儿已经被害死,她也已经手刃凶手,何必贪恋人世间的好。 去地府的路那么难走,昭昭肯定很害怕,她要去地府和女儿团圆。 笃笃笃—— 忽然有人敲门,沈弗寒望了过去,奶娘抱着襁褓站在门外。 “侯爷,夫人,”奶娘踌躇着开口,“小姐醒了。” 方才她便听见夫妻俩的争吵声,犹豫着没敢进,但是侯爷特意吩咐,等小姐醒了便抱过来,她不敢违拗。 沈弗寒微微颔首,正欲去抱孩子,床榻上的人嚯得坐起身。 “孩子?什么孩子?” 温嘉月惊疑不定地望向门外。 奶娘吓得叫起来:“夫人,您刚生产不久,身子还虚弱着,快快躺下!” ……生产不久? 温嘉月愣在原地,什么生产不久,昭昭都三岁了! 难道是在做梦? 她的视线下意识投向近在咫尺的沈弗寒。 屋里并未点灯,满目昏暗,可沈弗寒的轮廓依然清晰可辨。 剑眉星目,高鼻薄唇,温润如玉,挺拔如竹,只是眉眼之间少了几分威严与压迫感。 温嘉月呆呆地看着他,直到被奶娘扶着躺回被窝里。 视线偏移,她看向奶娘,又是一惊。 确实是昭昭的第一个奶娘,不过早在女儿出生一个月的时候,被她发现喂昭昭安神丸而打发了! 这是梦吗?为何梦里的人清晰可见? 若不是梦,那她现在又在哪里? 头痛得快要裂开,温嘉月眼冒金星,彻底晕了过去。 “呜……啊……呜……” 不知睡了多久,温嘉月被女儿稚嫩的声音唤醒。 纵然神思恍惚着,她也坚持掀开沉重的眼皮,看向身侧。 只一眼,她便落下泪来。 刚出生的奶娃娃实在算不上可爱,红通通皱巴巴,可母女连心,温嘉月知道,这就是她的昭昭。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道清亮的声线。 “夫人,您醒了?” 听到这个久违的声音,温嘉月下意识看了过去,真的是如意! “夫人,您怎么哭了?”如意吓了一跳,“郎中说月子里不能哭的,奴婢帮您擦擦泪。” 她掏出手绢,轻柔地拭去温嘉月脸上的泪,语气轻快。 “夫人别担心,小姐好着呢,您别哭啦!” 温嘉月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 是温热的,而不是从水底捞出来时冰凉的躯体。 想到如意去世那天,她又落了泪。 “夫人,您怎么又哭了?”如意手足无措地继续擦泪,“奴婢弄疼你了?” “没有,没有,”温嘉月摇摇头,哽咽道,“此生还能再见你一面,我高兴极了。” 如意愣住了,夫人说什么傻话呢? 不过她又有点懂了,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转一圈,夫人肯定是在后怕。 想到这里,如意宽慰道:“如意会永远陪着夫人和小姐的,夫人别哭了。” 温嘉月正欲开口,门外传来一个刻薄的声音。 “真是没用,居然只生了个姑娘,这是要让我们沈家绝后啊!”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 不是因为她话中的冷嘲热讽,而是这句话和她生完昭昭之后,老夫人说的话一模一样。 这一切都太真实,根本不像是个梦。 如意忐忑地看眼夫人的神色,安慰道:“夫人,您好好歇着,奴婢去劝老夫人离开。” 温嘉月沉默一瞬,低声问:“沈……侯爷现在是不是在宫里?” 如果和她猜测的一样,那么,她就可以确定她带着记忆回到了女儿出生那天。 如意诧异道:“夫人怎么知道的?两刻钟前,皇上急召侯爷入宫,说是有要事相商。” 果然如此。 温嘉月心跳加快,她真的重生了? 不过,给李知澜修葺公主府算什么要事。 温嘉月凄惨一笑,沈弗寒就是在这个时候和长公主勾搭上的吧? 但是她也不在意了。 以后她只会好好教养女儿,至于侯府这一大家子,她不伺候了! 第3章 喂奶 门外,老夫人还在指桑骂槐。 温嘉月已经听了四年,早已练就了充耳不闻的本事,暗自琢磨着以后的打算。 脑子里率先蹦出两个字——和离。 既然沈弗寒喜欢长公主,她乐意成全,也好过同床异梦。 可若是和离,她定是带不走女儿的,只能留在侯府教养。 待沈弗寒另娶,昭昭的下场又会变得凄惨无比。 想到这里,温嘉月顿时记起昭昭身子冰凉地躺在她怀里的那一幕,眼底涌现出无限恨意。 她绝不会让女儿重蹈覆辙! “夫人,不如奴婢将小姐抱出去给老夫人看看吧,小姐如此可爱,老夫人见了肯定会喜欢的。” 听到如意的话,温嘉月回过神,慢慢收敛神色。 她摇了摇头:“不用。” 老夫人一直嫌弃昭昭是个姑娘,从来都没正眼瞧过,她何必巴巴地将女儿送到老夫人手里。 “我有些饿了,传膳吧。” 如意应了声是,忽然又反应过来,传膳? 她有些纳闷地开口:“可是侯爷还没回来呢。” 以前夫人都是和侯爷一起吃的,不管等多久,夫人都会等下去的。 温嘉月闻言便是心酸一笑。 是啊,以前她总会满怀欢喜地等沈弗寒一起吃,就算饿极了,她最多吃两块点心垫垫肚子,然后继续等下去。 沈弗寒公务缠身,事务繁忙,每日回来的时间都没有定数。 有时候他还会在外头吃,同僚相邀或是皇帝召见,他从来都不会派人提前说一声,只剩她一个人对着满桌的菜肴食不知味。 但是现在,她不会在乎他了。 只是,骤然改变,她怕如意会看出什么,更怕沈弗寒会察觉到异样。 刚醒那会儿,她已经和沈弗寒透露了不少消息,虽然他只在意长公主,但是她知道,他全都记在了心里。 不问,不代表他对她说的话不好奇。 温嘉月沉思片刻,解释道:“我刚生了孩子,快要饿死了,等侯爷回来,我再陪他吃一顿。” 反正到时候直接装睡就行了,她不信沈弗寒会把她拖起来陪他吃。 而且,他现在肯定满心满眼都是长公主,哪里还会关注她和女儿。 心口处又是一阵钝痛,温嘉月深吸一口气。 如意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格外不妥,连忙请罪。 她有点懊恼,真是的,她是夫人的丫鬟,一切自然以夫人的意愿为先,怎么如此多嘴。 “没事,快去吧,”温嘉月叹了口气,“你再说下去,我又得多饿一会儿了。” 话音刚落,方才还格外乖巧的昭昭忽然哭了起来。 如意慌乱道:“小姐肯定也饿了,奴婢把小姐抱到奶娘那里吧。” 温嘉月立刻伸手拦住:“不行,不能去。” 她根本不放心将女儿交给奶娘,喂女儿吃安神丸的奶娘能是什么好东西! 如意疑惑道:“夫人怎么了?” 温嘉月没有解释,直接说道:“我亲自喂。” 如意差点惊掉下巴:“夫人,府上有奶娘,您何必亲自喂养小姐?” 温嘉月还未开口,外头便传来老夫人怒气冲冲的声音。 “你来喂?这可不成!” 温嘉月已经解开了衣裳,老夫人骤然闯入,她吓了一跳,连忙吩咐如意将床幔放下。 老夫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床幔扯开,竟要把孩子从温嘉月怀里拉出来。 已过知天命的人了,动作竟如此敏捷,连如意都愣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 “老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夫人只是给小姐喂奶而已!” 她不太敢上手阻拦,老夫人有心悸之症,若是将她气出个好歹,肯定会对夫人不利的。 “不成不成!”老夫人着急道,“姑娘把小子的东西抢光了,以后可怎么生儿子!” 温嘉月蹙眉,哪来的歪理! 昭昭紧咬不放,老夫人又势要将她抱起来,两相拉扯之下,温嘉月疼得直吸气。 可是她现在虚弱极了,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紧紧抱着女儿。 神思恍惚间,她觉得怀里的昭昭变成了三岁的模样,和她抢女儿的人便是长公主。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次娘亲一定保护好你。 温嘉月涌现出无限的力气,死死护着女儿。 一个往怀里抱,一个向外扯,偏偏两个人都不能动,如意急得直跺脚。 直到看到夫人的面色渐渐变白,如意不敢再犹豫,伸手将老夫人的手拿开。 老夫人愣了下,抬手便是一巴掌,怒道:“你敢拦我?” 如意顾不得去捂火辣辣的半边脸,扑倒在床榻边,颤声问:“夫人,您没事吧?” 温嘉月终于回过神,低头看了一眼还在安静吃奶的昭昭,轻轻舒了一口气。 她喃喃道:“没事……这次,我终于护住女儿了。” 老夫人还在颐指气使:“快把孩子放下,让奶娘来喂!” 温嘉月平静地睨她一眼:“如果我偏要自己喂呢?” 老夫人难得噎了下。 以前她这个孙媳妇向来是逆来顺受的,她说话的时候,温嘉月不敢插一句嘴,更不敢解释什么,活像个鹌鹑。 现在不仅和她顶起嘴,还不听她的话了! 老夫人捂着心口坐下。 温嘉月只瞥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共处四年,她一眼就能看穿老夫人的心悸什么时候是装的,譬如现在。 老夫人颤声道:“你这是要活活气死我啊!快、快让我孙子回来,这侯府反了天了!” “好啊,”温嘉月笑道,“那就让你刚正不阿的孙子好好审一审,到底谁有理!” 一听这话,老夫人的气焰顿时灭了三分。 自己的孙子自己了解,他可是向来帮理不帮亲的。 她也顾不得装心悸的症状了,狠狠瞪了温嘉月一眼,撂下一句狠话。 “你等着,我有的是法子治你!” 第4章 纳妾也无妨 老夫人的话,温嘉月并不在意。 她说的法子无非是给沈弗寒纳妾,上辈子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温嘉月担忧地看向如意:“你的脸怎么样?” 老夫人用的力气极大,她的脸已经红了一大片,巴掌印清晰可见。 “没事,奴婢不疼。”如意试图笑出来,却牵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温嘉月心疼道:“快别说话了,抽屉里有药膏,快敷上。” 如意推脱道:“奴婢有药膏呢,等安顿好夫人再……” 温嘉月蹙眉道:“如意!” 夫人威严见长,如意不得不乖乖听话。 温嘉月亲自帮她涂抹好,这才开始喂女儿。 将女儿喂饱,温嘉月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如意连忙去传膳。 终于吃到膳食,温嘉月满足地叹息一声,慢慢将空荡荡的肚子填满。 如意看了眼呼呼大睡的小姐,小声说:“夫人,奴婢把小姐送去奶娘那里吧?” “不用,”温嘉月拒绝道,“我要亲自守着她。” 上辈子奶娘不安分,给昭昭下药的事一直都是她心里的疙瘩。 这次她绝不会让女儿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她只恨不得直接将奶娘赶出府。 只是,这奶娘是老夫人亲自挑选的,轻易打发不了。 若是另外再找一个奶娘,也是耗费心力的事情,还要重重把关才能放心。 为今之计,只有让女儿寸步不离才好,她和如意来照顾,然后慢慢挑选合适的奶娘。 如意不知夫人心中所想,闻言笑道:“夫人可真是喜欢极了小姐,一刻也不想离开。” 温嘉月莞尔一笑:“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孩子,自然是怎么稀罕都不够的。” 说到这里,她抿了抿唇,笑容收敛。 上辈子,她满心满眼都是沈弗寒。 对女儿虽然有爱,但是远远不及沈弗寒,现在才知晓自己有多可笑。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只有孩子才是唯一的依靠。 如今有了可以将昭昭重新养一遍的机会,她无比感激上苍。 吃饱喝足,晚膳很快便撤了下去。 如意拿出膳食单子,问:“夫人,您和侯爷的晚膳可有什么要改的?” 温嘉月一眼都没看,淡淡道:“就按照上面的做吧,以后这种小事不必问我。” 沈弗寒有个毛病,挑食。 连从小侍奉他的膳食师傅都摸不透他的喜好,总是做不出称心如意的饭菜。 但温嘉月嫁进来一个月便将沈弗寒的喜好了然于心。 所以每日的膳食单子都会由小厨房送来,让温嘉月过目一番,增加或删减几道膳食,确保能让沈弗寒吃得满意。 可是现在,她不想管了,爱吃不吃,饿死拉倒。 如意懵了:“夫人,您怎么了?” 夫人以前可是最喜欢研究膳食单子的,每次看到侯爷认可膳食,她便比自己吃饱了还要高兴。 今日怎么忽然连看都不看一眼了?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温嘉月找补道:“我只是有些累了,这些小事等出了月子再说吧。” 如意深以为然:“夫人刚生下小姐,自然是要以您和小姐的身子为先的,夫人能想通可真好。” 温嘉月怔了怔,苦涩一笑。 上辈子,她连坐月子的时候也在迁就沈弗寒的饮食。 沈弗寒不吃鱼,觉得腥,但她产后虚弱,适合喝鱼汤。 整个月子里,为了不让沈弗寒闻到这种味道,她都是趁他不在的时候喝,或者宁愿不喝。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做了这么多事,到头来也只是感动自己罢了。 这辈子,她不仅要为女儿活,更要为自己而活,绝不委屈自己! “你说的对,”温嘉月道,“明日晚上我要喝鱼汤,你派人去小厨房说一声。” 她就要在沈弗寒面前喝鱼汤,最好将他熏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如意应了声是:“奴婢亲自去说!” 她欢欢喜喜地走出门去,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温嘉月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染上一抹沉痛之色。 明年八月,昭昭周岁,她去寺庙还愿,回来的路上出了意外,为了保护她,如意惨遭毒手,先奸后杀…… 她闭上眼睛,不忍再去回想。 此事一直都是她心里的疙瘩,这次,无论如何,如意也会好好活着。 听见脚步声,温嘉月擦了擦眼泪,假装无事发生,低头摸了摸女儿的脸。 脚步声渐近,似乎有些杂乱,不止如意一个人。 温嘉月抬眸望去,沈弗念叉着腰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 看见这个小姑子,温嘉月便有些头疼。 沈弗寒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沈弗念排行第三,今年二十岁。 身为府上唯一的小姐,上有哥哥护下有弟弟宠,沈弗念从小心高气傲,却识人不清。 十五岁那年,她被一位只会甜言蜜语的秀才所骗,不顾一切地私奔了。 将偷走的细软挥霍一空后,那秀才便消失不见了,沈弗念抱着刚出生的儿子灰溜溜地回了侯府。 清誉已毁,还带着个儿子,沈弗念在长安的风评不好,怕是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温嘉月没觉得有什么,嫁过来之前她还在想,侯府里有个小姑子可以和她说说话,真是再好不过了。 嫁进来才知道,这位小姑子脾气古怪,性子急躁,她们俩完全说不到一处去。 但是温嘉月努力想和小姑子处好关系,总是顺着她的话来,三五不时地去她院子里坐坐。 直到发现沈弗念的儿子王成耀欺负昭昭,她这才下定决心疏远她。 现在昭昭刚出生,远远没到那个时候,但是温嘉月不准备继续供着小姑子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必委屈自己迎合旁人? “都说是个大胖小子,结果生出来竟是个姑娘!你的肚子怎么这么不争气,我大哥都被你气出府了!” 沈弗念瞥眼粉色襁褓里的婴孩,忍不住撇嘴。 若是三年前,温嘉月听到这番话肯定是要难过一番。 她刚生下孩子,沈弗寒便离府了,丝毫不顾忌她的感受。 但是现在,她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而且,夫妻四载,沈弗寒从未因为她生了女儿而置喙什么,更没有说过让她再生个儿子的话。 偶尔老夫人在他们面前提及此事,沈弗寒也会不悦,老夫人怕孙子,便不敢多说了,只在她面前提。 以前她不知道沈弗寒为何不着急,也不好意思问,但是现在知晓了,儿子是要让长公主生的。 她不配。 心底莫名酸涩起来,温嘉月强行压了下去。 她哼了一声:“皇上急召,侯爷不得不去,难道三妹是想让他留在这里陪我,违抗圣命不成?” 沈弗念噎了下,见鬼一样盯着她瞧。 以前脾气软得像一滩水似的温嘉月,怎么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不过她也没在意,扬声道:“生了孩子之后你有底气了是吧,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 温嘉月大大方方地承认:“是啊,我的女儿便是我的底气。” 沈弗念撇了撇嘴:“一个姑娘而已,算什么底气,有本事给我大哥生个儿子,我们沈家的香火若是在你这里断了,你就是千古罪人!” 温嘉月毫不在意地笑道:“既然香火都断了,谁又能来定我的罪?” 沈弗念用一种看疯子的目光盯着温嘉月。 “那可不成,我明日便劝大哥纳妾,多生几个儿子!” 上辈子,老夫人也说过同样的话,温嘉月一点都不想让沈弗寒纳妾,哭叫哀求,终于得以成功。 现在她才知晓自己当时有多傻,竟用这种法子挽留男人。 这次,她只想看热闹,也不知沈弗寒会不会为了长公主守身如玉? 想到这里,温嘉月一脸赞同地开口。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还要将养身子,多几个妹妹一起为侯府开枝散叶,甚好。” 话音刚落,她便察觉有道锐利的视线朝她射来。 温嘉月怔了下,看向门外。 沈弗寒一身清隽,负手而立。 月色落在他俊朗冷淡的脸上,光影如剑,更添几分漠然。 第5章 今晚和女儿睡 “你真的疯了,你真的疯了!” 沈弗念还在喋喋不休。 “你现在不应该去争去抢,去获得我大哥的宠爱吗?你怎么能这样想!” 温嘉月没有理会她的话,对上沈弗寒淡漠的视线,心里发苦。 他果然对她没有一丝情意,听到她要为他纳妾,神色居然一点都没变。 或许他心里也是高兴的吧,纳妾之后便能和美人左拥右抱,哪个男人不喜欢? 虽然夫妻四载,他从未提过纳妾的事,可是以前的温嘉月便清楚地知晓,他的一生绝对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 拒绝老夫人为他纳妾只能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 如今纳妾事宜提前,对沈弗寒来说,或许也算是一种圆满。 温嘉月收回视线,落在女儿熟睡的脸上。 沈弗念还在继续猜测:“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喜欢上别的男子了,所以不在意我大哥了!” 温嘉月怔了怔,她瞎猜什么! 视线偏移,沈弗寒朝内室走了过来。 她抿了抿唇,垂眸不语。 沈弗念将她的神色当成心虚,一脸得意地开口。 “被我猜到了吧,说,你看上谁了,我让大哥把你和奸夫浸猪笼!” 冷不丁的,沈弗念总觉得身后冷飕飕的。 她下意识打了个激灵,慢慢转过头,对上沈弗寒寒凉的神色。 “啊啊啊!” 她吓了一大跳,拍着心口道:“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吓死我了!” “方才,”沈弗寒淡淡道,“天色已晚,你该回去了。” “不着急,大哥,我跟你说个秘密,”沈弗念瞪了温嘉月一眼,“她要红杏出墙了,你快休了她!” 沈弗寒问:“可有证据?” “没有,”沈弗念讪讪道,“我猜的。” 凡事都要讲求证据,更何况沈弗寒如今在刑部任职,她可不想被大哥审讯。 说出口之后她才察觉自己说的话有多不妥,只好糊弄过去。 沈弗寒再次下了逐客令:“若是无事便回去。” 见大哥没和她计较,沈弗念眼睛一亮:“大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说的话有理?” 本该处在风口浪尖的温嘉月看起了热闹。 诬告她红杏出墙?也不知沈弗念哪来的勇气。 成婚之后,除了必要的时候,温嘉月从未出府一步,专心做侯府夫人,将侯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沈弗寒有没有看在眼里她不知道,但她问心无愧。 心里没鬼,自然也不怕沈弗念瞎说。 况且,别的不提,沈弗寒的品行她还是信得过的,不可能因为一句猜测便定她的罪。 她反倒同情起沈弗念了,再说下去,她可不保证沈弗寒会不会将人轰出去。 到时候她是拍手叫好还是落井下石,真是个难题。 “无理取闹,”沈弗寒眉宇紧锁,“她是你的大嫂,你该敬重才是。” 温嘉月垂眼,唇边勾起讽刺的笑。 沈弗念从未唤过一声大嫂,沈弗寒也因此训斥了她四年。 温嘉月总是感动又慌乱,说没关系。 只要他心里承认她是他的夫人便好,至于其他人怎么称呼她,她并不在意。 其实,以沈弗寒的手段,想让沈弗念叫她一声大嫂,明明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他却没有,只是训斥几句而已。 如此虚伪做作,她却感动不已。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这辈子,她不会再因为这些毫无意义的事爱上他了。 沈弗念撇撇嘴,小声嘟囔:“小门小户的,也配让我叫大嫂。” “再说一遍。”沈弗寒沉声开口。 沈弗念浑身一抖,立刻说道:“大哥,我该回去了,这是我给小侄女的红封,您收下吧。” 她从袖中拿出一个红封,恭恭敬敬地递上去。 温嘉月有些意外,上辈子沈弗念可没送过什么红封,嘲讽她一通便走了,这次竟然还捡了个便宜。 沈弗寒没动,淡淡道:“给你大嫂。” 沈弗念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扔到床上。 “给你。” 温嘉月瞥了眼落在被褥上摇摇欲坠的红封,抬了下腿,红封立刻掉在地上。 沈弗念瞪起眼睛:“你!” “我想起身接的,”温嘉月无辜道,“怎么就掉了?” “反正我已经送了,爱要不要!” 沈弗念撂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沈弗寒顿了顿,俯身将红封捡起来,放在枕边。 内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倏然凝滞。 往常都是温嘉月先开口,沈弗寒惜字如金,甚少接话,似乎对她说的话并不感兴趣。 现在温嘉月也不说话了,屋里便落针可闻。 她闭上眼睛,试图入睡。 沈弗念来得真不是时候,她想用装睡的法子将一起用晚膳的事糊弄过去都没机会。 不过想来沈弗寒也不在意饭桌上有没有她在,那就不用再解释什么了。 说起来,沈弗寒这次回来的似乎有些早。 她隐约记得,上辈子的今日,沈弗寒很晚才回来……或许是她记岔了吧。 渐渐沉入梦乡之时,沈弗寒忽然出声:“怎么不让奶娘把孩子抱出去?” 温嘉月清醒过来,第一个念头竟是原来他会主动开口。 她本不想理会,但是他说的话恰好也是她关心的,索性睁开眼睛。 “今晚我想让女儿和我睡。” 沈弗寒不解地问:“为何?” 温嘉月抿了抿唇:“我就是想和女儿睡。” 今日她接连与人周旋,累极了,不想再说奶娘的事,不然还要再解释一大堆。 更何况她也没证据,若是今晚将女儿送到奶娘那边,倒是有证据了,可她不想让女儿受苦。 就让沈弗寒以为她是心血来潮吧。 沈弗寒果然没再多问什么,只是说道:“我也睡这里。” 温嘉月震惊抬眸。 自从她有孕,沈弗寒便去书房睡了,一直持续到昭昭两个月大的时候才搬回来。 今日怎么忽然想睡这里了? 她下意识想要拒绝,却在开口之前改变主意。 她晚上要醒来数次喂奶,沈弗寒却可以一觉睡到天明,实在不公平。 更何况这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也该让他知晓如何照顾昭昭,日后才会更加疼爱昭昭。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客气了。 温嘉月委婉道:“你明日还要上值,我担心你睡不好。” “我睡两三个时辰足够了。” 温嘉月便道:“那侯爷今晚便睡这里吧,一起照顾昭昭。” 沈弗寒顿了顿:“昭昭?” 温嘉月迷茫了一瞬,忽的反应过来。 昭昭这个乳名是沈弗寒起的,出生五六日的时候才定下来,她竟顺口说出来了! 温嘉月怕他察觉到什么,决定先下手为强。 “这是我给咱们女儿起的小名,侯爷可还满意?” 第6章 夜间喂奶 温嘉月开口时还有些心虚,但是问到后半句话的时候,她渐渐理直气壮起来。 这名字本来就是沈弗寒起的,他能不满意吗? “很好,”沈弗寒颔首道,“乳名就叫昭昭吧。” 温嘉月松了口气,顺势客气地说道:“大名便劳烦侯爷来想了。” 幸好她一直都是叫“昭昭”的,大名从来没喊过,也不怕他会疑心什么。 不过想起上辈子的取名风波,温嘉月还有些许无语。 也不知道沈弗寒怎么想的,中间的字取的极为难听。 坐月子的时候沈弗寒一直在试图说服她,温嘉月一点都不喜欢,在她的不断劝阻下才改成了别的。 一想到这辈子还要再经历一遍,她就头疼。 正思索着要不要先下手为强,说她把大名也取好了,但是想起沈弗寒的执着劲,还是算了。 她可不想整个月子里都不安生。 不多时,丫鬟们在次间摆了膳。 温嘉月没动,一心逗女儿玩。 脚步声响起,沈弗寒转身去用膳了。 温嘉月暗自琢磨,这个时候沈弗寒应该还没对李知澜动心,不然他便会留在公主府用膳了。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动心的呢……温嘉月想不起来。 沈弗寒是一块冰,她努力四年,也未曾让这块冰消融一滴水。 或许只有李知澜那样张扬明媚的性子,才能融化坚冰。 想到李知澜,温嘉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制住滔天怒火。 现在她是奈何不了她,但是以后一定会找机会报仇。 上辈子的昭昭不能枉死! 深呼吸数次,温嘉月的心绪终于平稳了不少,困意也渐渐袭来。 她抬起沉重的眼皮,温柔注视着昭昭。 或许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是她临死之前做的一场梦,睡着了便醒不过来了。 在最后的时刻,她想再看看女儿的脸。 至于沈弗寒……不提也罢。 温嘉月闭上眼睛,沉入梦乡。 鸟声啁啾,天光大亮。 温嘉月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她竟一觉睡到天明。 她有些恍惚地侧过脸去,身边并不见昭昭的身影。 恐惧陡然袭来,温嘉月连忙摇铃呼喊,如意着急忙慌地走了进来。 “夫人,您怎么了?” “小姐呢?”温嘉月呼吸不稳,“我女儿在哪?” 如意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夫人出了什么大事。 “奶娘在照顾小姐呢,”如意笑道,“今日晨起,侯爷便将小姐抱出来了。虽然侯爷没说,但是奴婢知道他肯定想让您好好睡觉。” 温嘉月不想听她后面的话,抿唇道:“把昭昭抱过来。” 如意有些疑惑:“昭昭?” “我给女儿起的名字,”温嘉月解释道,“以后她的乳名便是昭昭了。” 如意福身应是,转身出门了。 不多时,奶娘抱着昭昭随她一同进来了。 温嘉月蹙紧了眉,吩咐奶娘把昭昭放在床上。 她一点都不想让昭昭和奶娘接触,可是下药一事无凭无据的,这奶娘又是老夫人挑的,她也不好直接打发人。 奶娘顺从地将小姐放下,笑得慈眉善目。 “老奴还未见过如此乖巧的小姐,照顾得极为省心,不过……” 奶娘忐忑地问:“不过,昨晚夫人并未让老奴照顾小姐,老奴可有哪里照顾不周?” 温嘉月不想与她虚与委蛇,索性说道:“我和侯爷商量过了,晚上小姐和我一起睡,白天你来照顾。” 只要想挑拣错处,白天也能找到的,只要派人好好看着,防止奶娘下手。 奶娘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事,一时愣住了。 温嘉月没再解释什么,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奶娘惴惴不安地应了声是,转身离开。 如意站在一旁,好奇地瞅着夫人。 脸还是那张温婉动人的脸,虽未施粉黛,发间也未簪钗环,但是依然容色倾城。 但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夫人自从昨日开始便怪怪的。 她的视线难以忽视,饶是温嘉月一直盯着女儿瞧,也注意到了如意的目光。 “怎么这样看我?” 如意挠挠头,讪讪道:“夫人好看。” “坐着月子,好看什么,”温嘉月摇摇头,“说吧,怎么了?” 如意磕磕绊绊地开口:“奴婢就是……觉得夫人有点不一样,好像、好像威严了不少,对!就是威严。” 印象里,夫人一直都是软糯的性子,说话轻声细语的,让人如沐春风。 她对老夫人言听计从,对小姑子礼让有加,对侯爷更是敬爱非常。 可是昨日,如意竟听到夫人责备侯爷,对老夫人也没客气,对小姑子也是一样。 更遑论方才对着奶娘说话时,言辞里的威严快要溢出来。 这根本不是她印象里的夫人,但是她喜欢这样的夫人。 温嘉月久久没有出声。 她已经做了四年的侯府夫人,还有日渐权倾朝野的沈弗寒耳濡目染,她想不威严都难。 就算脸还是十七岁的脸,心境到底已经二十岁了。 “或许是因为为母则刚吧,”温嘉月抚摸着女儿的脸颊,“有了孩子,我便什么都不怕了,日后我一定会护好昭昭。” 如意总觉得夫人话中有话,但是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好作罢。 温嘉月没再说这个,看向她的脸,已经消了肿,但是依然有些红。 “还疼吗?” 如意笑道:“好多了,夫人不必担心,不过您的药膏太过珍贵,奴婢还是用自己的吧。” 温嘉月抿紧了唇:“你说这话可就是和我生分了,你替我挨了一巴掌,用点药膏罢了,难道我还会心疼不成?” 如意眼底含泪,吸了吸鼻子,问:“夫人可饿了?奴婢去传膳吧?” 温嘉月应了一声,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昨晚沈弗寒为何没有将她喊醒?难道他也睡着了,昭昭晚上什么都没吃? 想到这里,温嘉月问:“奶娘给昭昭喂奶了吗,她吃得多吗?” 如意点点头:“自然是喂了的,不过小姐吃的不多,想必是夫人晚上喂得饱。” 这就奇了怪了,温嘉月眉心微蹙,她分明是没有醒的,可若是没喂,早上肯定会涨奶的。 电光石火之间,她想到一个可能。 或许沈弗寒根本没打算喊她,直接把昭昭塞进她怀里,然后解开她的衣裳…… 温嘉月又羞又气,沈弗寒有病吧! 第7章 鱼汤 用过早膳,温嘉月已经放平心态了。 既然晚上她已经睡着了,那就不尴尬,正好能让她好好睡觉。 沈弗寒乐意多醒几回,那就随他去。 他们已经做了四年夫妻,该看的不该看都看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晚上见到下值的沈弗寒,她又开始觉得别扭。 她实在想象不出沈弗寒是怎么做的,明明每个动作在他身上都显得那么违和。 他永远都是那副不疾不徐、从容自若的模样。 温嘉月不禁去想,上辈子她死的时候,沈弗寒见到她和女儿的尸骨,会作何感想? 大概……一点都不在乎吧。 他的心里,从来没有过她和女儿的位置。 “夫人,夫人?” 如意伸手推了推她,温嘉月回过神,抬眸却对上沈弗寒审视的目光。 她下意识低下头去,便听他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温嘉月摇摇头,看向如意,“传膳吧。” 如意小声道:“夫人,晚膳已经摆好了。” 温嘉月这才看见八仙桌上的膳食,顿时有些尴尬,她居然想的这么入神。 “扶我起来吧。” 如意一边搀扶她起身一边低声开口。 “小厨房的师傅按照夫人的吩咐炖了鱼汤,夫人是想现在喝还是陪侯爷用过膳再喝?” 温嘉月想也不想便道:“现在端过来。” 她的本意便是在沈弗寒面前喝,若是不喝,昨日的豪言壮语岂不是不作数了。 凭什么她一直迁就他的喜好,也该让他尝尝迁就的滋味。 如意神色惴惴,但是见夫人坚持,亲自端了过来。 几乎是如意刚进门,沈弗寒便抬起了头,皱眉看向她手里捧着的白瓷碗。 温嘉月默默腹诽,狗鼻子啊,这么灵。 被这样的视线注视着,如意有点不敢动了,惴惴不安地看向夫人。 温嘉月神色自若地指挥如意将鱼汤放在正中间。 鱼汤炖得奶白鲜香,切的碎碎的小葱飘在上面,漂亮极了。 温嘉月食指大动,吩咐如意盛了一碗,顺势问道:“侯爷要不要喝?” 她观察着沈弗寒的神色,本以为他会勃然大怒,或是愤而离席。 没想到他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唯独紧锁的眉宇可以看出他其实难以忍受。 “不必了,你多喝些。” 整个景安侯府倾注所有心血教养长大的贵公子,就算再不喜鱼的味道,也会保持良好的教养,进退有度。 温嘉月忽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她为什么非要在他面前喝鱼汤,她要证明些什么呢? 破罐子破摔之后才发现,她自以为了解的沈弗寒,其实和她想象中并不一样。 原来他可以忍受她在他面前喝鱼汤,他亦可以主动照顾女儿,甚至会答应在旁人看来格外荒唐的、母乳喂养女儿的提议。 那么她上辈子的隐忍与小心翼翼,到底是为什么,似乎显得分外可笑。 温嘉月有些食不知味,再鲜美的鱼汤也开始变得味同嚼蜡。 沈弗寒盯着垂首不语的温嘉月看了两眼,沉默片刻,终于开口。 “昭昭今日可还乖巧?” 温嘉月轻轻颔首。 若是往常,她定会借此说一堆话,说昭昭如何可爱,说昭昭又重了不少,说昭昭笑了几次…… 但是现在,她什么都不想提了。 他们之间本就没什么话可说,沉闷又压抑。 自从昭昭出生,大半的话题都是围绕着女儿的,除此之外,只剩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从无甜蜜可言。 沈弗寒不可能说那些甜腻的话,面对他,她自然也不好意思说,但是心里想过千遍万遍。 也遗憾过千遍万遍。 但是她会告诉自己,甜言蜜语是无用的,有他在身边才是重要的。 他若是说了这种话,他便不是沈弗寒了。 所以,一日比一日更爱他。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挥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 “侯爷,我想跟你说件事。” 沈弗寒示意她开口。 温嘉月平静道:“我想把昭昭的奶娘换掉。” 沈弗寒皱了下眉,问:“怎么回事?” 温嘉月今日想了一整天,最后找出一个稍微合理一些的理由。 她诚恳道:“我不喜欢奶娘的面相。” 其实这个奶娘长得极为慈眉善目,总是含着笑,手腕上还挂着串佛珠。 但是面相之说,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她就是不喜欢奶娘,沈弗寒总不能让她找证据吧? “胡闹什么,”沈弗寒瞥她一眼,“既然奶娘没有错处,你也不该因为个人喜恶便将人打发走。” 他现在不像三年后那样威严持重,温嘉月没有很怕,忍不住反驳。 “我就是不喜欢,我一想到昭昭的乳母是我看不顺眼的人,我就不高兴。” 一向懂事温顺的温嘉月忽然开始无理取闹,沈弗寒捏了捏眉心。 “就算我答应,祖母也不会答应,毕竟是祖母亲自挑选的奶娘。” 见他稍稍松口,温嘉月立刻说道:“所以我想让侯爷去和祖母说,你说话,祖母肯定听的。” 沈弗寒微怔,默默思忖。 今日清晨,祖母特意让他过去一趟,说的便是温嘉月亲自喂养女儿的事。 祖母曾是一介农妇,听风便是雨,在事关子嗣的事上总是郑重又糊涂。 他耐着性子听完,解释几句便要走。 祖母却不依不饶,非要让他好好教训温嘉月一顿,以后不许她喂养。 晚上温嘉月又拿奶娘说事,怕是因为昨日祖母闹了一通,所以看奶娘不顺眼。 沈弗寒思索片刻,安抚道:“你放心,日后祖母不会插手我们的事,奶娘便也不必换了。” 温嘉月愣住了,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她只想让他去老夫人面前提议换个奶娘而已。 “侯爷是不想换吗?”温嘉月望向他,“你连去提一句也不愿吗?” 沈弗寒皱眉开口:“是。” 若是奶娘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他一定会换。 可无缘无故的,他不想辜负祖母的心意。 温嘉月失望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于松口。 “好,那就不换,但我有一个要求。” 沈弗寒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以后我不会再用这个奶娘了,侯爷要和我一起,亲自照顾昭昭。” 第8章 爱意 沈弗寒皱眉看着温嘉月。 “正院里这么多仆从,为何亲自照顾?” 他的语气里已经带了些不悦的意思,温嘉月咬了下唇,没再惹怒他。 她软声道:“因为我们是昭昭的父母,除了我们俩,我谁都不放心。” 沈弗寒没有开口,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温嘉月竟有些不敢与他对视,她盯着鱼汤继续。 “昭昭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爱极了她,我只想亲自照顾,侯爷是昭昭的父亲,难道侯爷不想照顾她吗?” 沈弗寒终于出声:“这是真正的原因吗?”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下,故作镇定地抬眸:“侯爷不信?” “没有,”沈弗寒执起筷子,“先用膳。” 温嘉月知道他要思虑周全,便也没再催他。 反正不管他怎么选择,她的决定都不会改变。 这辈子,她绝不会再让昭昭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用过膳,温嘉月梳洗过后躺回床榻上。 昭昭已经睡醒了,安静地眨巴着大眼睛,偶尔张大嘴巴,发出几个无意义的字音。 温嘉月目光柔和地望着女儿的小脸,越看越喜欢。 沈弗寒忽然站在床边,挡住了烛火的光,温嘉月被迫抬眸看向他。 “侯爷可想好了?” 她眸中的柔情还未褪去,望向他的目光带着显而易见的爱意。 不是对他,是对昭昭。 沈弗寒垂眼看向女儿,淡淡道:“祖母那边,我会试图说和,但奶娘并无错处,我不保证一定能行。” 温嘉月怎么也没想到,他思索半天,竟想出了这样的对策。 “你的意思是,在你劝说成功之前,还要让奶娘照顾昭昭?” 沈弗寒微微颔首。 “需要多久,一个月还是一年?”温嘉月气笑了,“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这样拖下去?” 她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沈弗寒眉宇紧锁。 “今日不适合再谈论这些,先睡吧。” 温嘉月深深地吸了口气。 上辈子,她从未和沈弗寒吵过架,一直顺着他,竟不知道和他吵起架来居然这么让人生气。 哪有吵到一半暂停的! 她扬声道:“不说清楚,今晚你别想睡!” 沈弗寒依然淡然:“你还在坐月子,不宜动气,明日再说。” 温嘉月更气了:“你若是顺着我,我何必这么生气?” 沈弗寒没再和她争辩下去,只是忽然攥住她的手腕。 温嘉月吓了一跳,下意识便要甩开。 “你做什么!” 沈弗寒眸光微冷,攥得更紧。 温嘉月挣脱不开,他用的力气又极大,疼得她抽气。 沈弗寒顿了下,稍微松了点禁锢,确定她不会再乱动,两指搭在她的脉搏上。 “气血不足,肝火旺盛,”他低声道,“别再动气。” 温嘉月抽回手,甩了甩发痛的手腕,定睛一看,白皙的皓腕上,红色指痕格外明显。 沈弗寒眸色渐深。 像极了那些翻云覆雨的晚上,他攥住她乱动的手,勒出的痕迹。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温嘉月气闷地将袖口放下。 转瞬间,婴孩的啼哭声响起。 像是知晓爹爹和娘亲在闹别扭,一直乖巧安静的昭昭忽然大哭起来。 温嘉月连忙将她抱起来,轻声哄着。 “昭昭乖,昭昭乖,没事的,娘亲在呢,你别怕。” 哄了半晌,昭昭还是哭个不停。 沈弗寒伸出手:“我来吧。” 温嘉月的手都酸了,见他主动要哄,便将孩子递了过去。 说来也怪,沈弗寒只是抱着昭昭晃了几下,哭声便变小了。 温嘉月忍不住心里泛酸。 上辈子,昭昭也格外喜欢沈弗寒。 虽然见不到他的时候,昭昭从来不提,但是只要他回府,她便只黏着他了。 不过不是求抱抱的那种黏,而是像条小尾巴一样跟着他,好奇又崇拜的模样。 温嘉月原本觉得,女儿喜欢爹爹天经地义,她这个娘亲排在第二也无所谓。 但是她现在只想让女儿喜欢她更多一些。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就算是亲爹也不行! 正走着神,沈弗寒忽然俯身靠近,将昭昭放在床榻上。 他淡声道:“我去沐浴,你先睡吧。” 脚步声渐远,温嘉月慢慢钻进被窝,正准备沉入梦乡,忽的想起件事。 她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不多时,终于等到沈弗寒从盥洗室出来。 隔着屏风,温嘉月叮嘱道:“晚上记得叫醒我。” 听到沈弗寒应了一声,温嘉月终于放心地睡了过去。 又是一夜好眠。 睁开眼睛,温嘉月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怎么又骗人! 侧过脸,沈弗寒居然还在,提醒着她今日是休沐日。 他正靠在床沿上看书,无声地翻过一页。 暖光落在他的脸上,冷硬的轮廓似乎也变得柔和了两分。 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沈弗寒朝她望来。 温嘉月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问:“晚上怎么没叫我?” 沈弗寒淡淡出声:“叫了,你没醒。” 温嘉月鼓了鼓勇气,问:“那你……怎么喂昭昭的?” 沈弗寒合上书,反问道:“你真的想知道?” 第9章 纳妾(一) 沈弗寒的神色一本正经,仿佛只是在谈论他手上的书好不好看。 温嘉月的脸却不可避免地灼烧起来,没有说话。 可沈弗寒似乎将她的沉默当成了同意,很快便开口说道:“我把昭昭放进你怀里,然后解开……” “你别说了,”温嘉月打断他的话,“我、我随口问问。” 夫妻之间,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但是从他口中说出来,莫名惹人遐想,纵然只是平淡的字句。 沈弗寒看着冷淡到极致,其实极为重欲。 成亲后的前三晚,每日醒来,温嘉月浑身都是疼的。 她委婉表示自己受不住,他才终于开始克制,每隔三日,从天刚擦黑到三更的梆子声响起。 每到这个时候,温嘉月便会起的格外迟,晨昏定省总是迟到,为此挨了不少老夫人的骂。 想到老夫人,温嘉月脸上的潮红之色褪尽,连带着看沈弗寒也不顺眼起来。 “今日休沐,侯爷怎么没出府?” 沈弗寒问:“为何要出府?” 温嘉月道:“自然是去见长公主,侯爷不是还负责长公主府的修缮吗?” 此事本该是工部的事,沈弗寒是刑部的人,分明八竿子打不着。 但长公主有一位亲弟弟做皇帝,她想让谁修缮公主府,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不过为了掩人耳目,长公主想出了个法子,让朝臣画图,她喜欢谁的图,便让谁来负责修缮。 最后选中的人,自然是沈弗寒。 修缮长公主府也只是个托词,真正的原因是长公主看中了沈弗寒的相貌。 长公主前年丧夫,孀居公主府,正是寂寞的时候。 在除夕宫宴上惊鸿一瞥,看中大周最俊朗的公子沈弗寒并不稀奇。 可笑从前温嘉月还以为天大的好事落在了夫君头上,近长公主,便是近皇帝,沈弗寒的仕途一定扶摇直上。 临死才明白,原来郎有情妾有意,她这个侯府夫人竟是最大的阻碍。 温嘉月吐出一口浊气,忽的听沈弗寒问:“你为何知晓此事?” 她顿时僵住,这才想起前日沈弗寒回府之后,确实没有提过此事。 按理说,她并不知晓长公主选中的人是沈弗寒。 温嘉月咬了下唇,故作镇定地解释。 “前日皇上召侯爷进宫,听说长公主也在,我便猜测是此事了。侯爷,我可猜对了?” 沈弗寒定定地望着她,缓缓颔首。 怕他再问什么,温嘉月立刻转移话题:“劳烦侯爷去叫如意过来伺候我梳洗。” 沈弗寒放下书,起身离去。 温嘉月轻舒一口气,好险,差点没圆过来。 看他的模样,似乎并没有怀疑什么。 不过就算怀疑,他肯定也想不到她重生了。 十七岁的身体拥有二十岁的灵魂,说出来谁会相信? 用过早膳,温嘉月又躺回了床上,继续养身子。 她刚生产,元气大伤,这几日又被气得不轻,今天便觉得身子格外虚弱,只能静养。 让她意外的是,沈弗寒居然还没去长公主府,而是捧着晨起时读的书继续翻阅。 窗外,鸟声啁啾,花树缤纷,他坐在长榻上,姿态闲适。 连阳光也偏爱,为他镀了一层浅浅的光晕,恍若神只。 温嘉月一时看得有些怔愣,半晌才回过神,翻身去看女儿。 这副皮相再好,她也不该过多关注,他的心,从来不属于她。 内室里安静了片刻,外头有人敲门。 “侯爷,长公主召您前往公主府。” 沈弗寒应了一声,将书放下。 温嘉月背对着他,便没有控制自己的表情,勾唇冷笑。 怪不得没有主动前往呢,原来是要欲擒故纵,真是会拿捏长公主的性子。 她试图去回忆上辈子沈弗寒是否也是这样做的,但是想了片刻,依然没想出来。 这一日对她来说,不过是成亲后的一千多个日夜里,平平常常的一天。 哪里知道,从此天翻地覆。 温嘉月有些呼吸不畅。 她本该像从前一样对他柔声说一句“侯爷慢走,早些回来”,可是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脚步声渐近之时,她索性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沈弗寒似乎在床榻边站了一会儿,这才离去。 轻微的关门声响起,温嘉月睁开眼睛,蓄满眼眶的泪无声落下,浸湿软枕。 忽的又有推门声,温嘉月以为沈弗寒去而复返,胡乱将眼泪擦干净,继续装睡。 听脚步声,是如意。 温嘉月松了口气,哑声问:“侯爷出府了?” 如意应了声是,察觉她的声音有些奇怪,惊慌地问:“夫人,您是哭了吗?” “没有,”温嘉月清清嗓子,“刚醒,鼻音重了些。” 如意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问道:“您昨晚和侯爷吵架了?” 虽是主仆,但是从小一起长大,两人胜似姐妹,温嘉月偶尔也会和她吐露心声,如意也会用心安慰她。 温嘉月轻描淡写道:“只是争执了几句,不是什么大事。” 如意帮她掖了掖被子,轻声道:“您刚生下小姐,身子如此虚弱,还是要保重身体才是。” “我知道,”温嘉月叹了口气,“只要他们不来气我就行。” 如意闻言也叹息一声,夫人没有强大的娘家,成亲后过得艰难极了。 第一胎又是个小姐,在侯府根本站不稳脚跟,若是老夫人借此为侯爷纳妾,那该怎么办? 想什么便来什么,门外忽然乱哄哄的,两道声若黄鹂的嗓音脱颖而出。 “妾林氏\/许氏特来拜见夫人。” 温嘉月微微扬眉,怪不得这两日老夫人没动静,原来是去帮沈弗寒纳妾了,动作可真快。 相较于她的淡定,如意气愤出声:“夫人,这简直欺人太甚!您还在坐月子,老夫人竟然为侯爷纳妾,说出去定是要被人耻笑的!” 说着她又宽慰道:“不过此事侯爷定然是不曾知晓的,您可千万别动气。” 温嘉月淡淡道:“动什么气,而且要耻笑也是耻笑整个侯府,与我有何干系。” 妻子还在坐月子,夫君便急哄哄地纳妾,就算只是平头老百姓,也是要被邻里戳脊梁骨的。 不过这倒是一个阻止沈弗寒和长公主见面的好机会。 虽然不知沈弗寒是何时对长公主动的情,但是只要减少见面的次数,或许就不会让三年后的事重演。 想到这里,温嘉月当机立断。 “派人去寻侯爷,将此事如实相告。” 第10章 纳妾(二) 如意走出门去,看也没看地上跪着的两人,昂着头去找侍卫。 将此事告知侍卫之后,如意正准备进屋,忽然被人拽住了衣角。 其中一个娇笑着问:“这位姑娘,夫人可有空见我们?” 如意嫌恶地瞥她一眼,将裙子扯回来。 “我家夫人说了,你们乐意跪便跪着,不要出声打扰了小姐,不然便要挨板子了!” 两人对视一眼,喏喏应是。 如意回了屋,满脸的怒气冲冲。 “奴婢本以为她们两人也是被逼迫的,哪曾想她们竟如此迫不及待,哪有甘愿做妾室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 怕外头的人听见,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比窃窃私语还要小,偶尔却还是忍不住扬声,足以显见愤懑之情。 温嘉月心平气和道:“想做侯爷的妾室人多了,日后侯爷一定会扶摇直上,后院里的人自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哪怕就是为着那张脸,也多的是人想要春风一度,连挑剔到极致的长公主也对他倾慕已久。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没必要对如意说。 “夫人可真是沉得住气,”如意赞叹道,“奴婢佩服极了。” 温嘉月自嘲一笑,她若是真的沉得住气,这几日也不会接连生气了。 过了一刻钟,沈弗寒回来了。 下人还未通报,莺莺燕燕争相娇声喊着“侯爷”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温嘉月蹙眉看了眼女儿,正想吩咐如意让她们离远些,沈弗寒便冷着脸进来了。 “外头的人怎么回事?”沈弗寒眉宇紧锁,“难道是你找来的奶娘?” 温嘉月差点笑出声,连忙抿住嘴。 “不是奶娘,是你的妾室,”她抬眸看向沈弗寒,“侯爷可还满意?” 其实她也拿不准沈弗寒的意思,上辈子她只经历过一次纳妾的事,还是在她的哭求下了结的。 她没在沈弗寒面前提过,自然也不知晓纳妾之事到底是沈弗寒授意还是老夫人做的主。 这次她可以肯定是后者,只是不知晓沈弗寒会作何打算。 “胡闹!” 沈弗寒眸光锐利,声音更冷:“你安心坐月子便是,为何要操持这些事?” 温嘉月莫名其妙看他一眼。 “是祖母替你纳的妾,你若是不满意这两人,便去和祖母说换人,凶我做什么?” 沈弗寒沉默一瞬:“祖母?” 不知是不是错觉,温嘉月觉得他浑身的冷意散了不少。 她攥紧了手,可真是孝顺的好孙子,一听是祖母的主意,马上变了脸色。 是不是老夫人再哭几句,他便半推半就地纳妾了? 想到这里,她的话便忍不住带了刺。 “是啊,祖母怕她的好孙儿没人伺候,更怕沈家断了香火,前日才跟我说了此事,今日便领着人进门了。” 沈弗寒半晌才问:“你同意我纳妾?” 他的语气不辨喜怒,温嘉月也不想分辨,心里莫名烦躁,他到底要试探到什么时候! “你想纳妾便纳妾,我何时阻拦过?” 沈弗寒没说话,转身出门。 外头的莺莺燕燕又开始喊侯爷,不多时便没了声音。 如意悄悄出去看了一眼,很快回来回禀。 “夫人,侯爷、侯爷……带着那两位姑娘去老夫人的院子了。” 她的声音小心翼翼,还带了点哭腔,惴惴不安地望着温嘉月。 “是吗?” 温嘉月拿起拨浪鼓逗女儿玩,过了一会儿才漠不关心道:“挺好的。” 她知道早晚都会有这一天,她可以彻底死心了。 温嘉月甚至还能分神去想,也不知道长公主听闻此事之后会做出什么举动。 是来侯府大闹一场,还是换个人做她的入幕之宾? 前者,她可以和离,说不定还能带女儿一起走,功成身退。 后者,三年后的事化险为夷,她和女儿便不会遭此毒手了。 怎么想都是她赚大了。 温嘉月心情甚好地摇着拨浪鼓,鼓点愈发欢快,昭昭看得目不转睛,还要伸手去抓。 陪女儿玩了一会儿,沈弗寒竟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温嘉月的好心情全没了,抬头看向他。 八月底的阳光温暖缱绻,沈弗寒却没有浸染一丝一毫,神色冷得仿佛能掉冰碴。 温嘉月在心里冷哼,装模作样什么,纳了两个美人妾室还不乐意? 她不禁想起成亲那日,沈弗寒挑起他的盖头时的模样。 俊颜满是不虞的神色,像是有人在逼迫他成亲。 不过,他就是被逼迫的,他们成亲的契机只是因为一份恩情。 早年间,温嘉月尚在襁褓,她的父亲救了沈弗寒的父亲一命,因此定下了娃娃亲。 十六岁那年,温嘉月嫁给了二十三岁的沈弗寒,做了景安侯夫人。 原本等她及笄便要成亲的,但是中间不知出了什么事,推迟了整整一年。 原本她天真地以为侯府娶亲要准备充分,所以才会如此。 现在想想,多半是沈弗寒不愿。 温嘉月想,若是他一直不愿便好了,说不定她另嫁他人之后会过得更好。 她始终记得,幼时有一位邻家哥哥对她极好,后来他举家搬迁到江南,临走时还约定说娶她呢。 温嘉月沉沉地叹了口气,上辈子她便没见过他,这辈子大抵也不会遇见了。 “我已经将那两人打发走了。” 沈弗寒忽然开口,将温嘉月的思绪拉了回来,下意识问:“你说什么?” 沈弗寒却没有重复第二遍,只是眸光清冷地望着她。 温嘉月转过弯来,问:“侯爷一个都没看中?” 想想也是,长公主仪态万千,他怎么可能看得上这等姿色的女人。 沈弗寒冷声道:“我没看。” 温嘉月没有接话,只是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竟对长公主守身如玉到这种地步了? 第11章 拿捏人心 将此事解决之后,沈弗寒一整日都没出府。 至于他为何没去长公主府,温嘉月懒得过问。 他不去是好事,她可不会好心提醒他。 老夫人那边也安静多了,想来是被好孙子气的,接连几日都没来找她的事。 温嘉月乐见其成,上辈子她坐月子的时候没一日安生日子,为此落下了不少病根。 这些毛病虽小,但积攒下来也是够折磨人的。 好好将养了几日,温嘉月的面色便红润多了,不像刚生产时那样面无血色。 又到休沐日,温嘉月好好琢磨了一番该如何阻止沈弗寒前往长公主府。 可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毕竟是皇帝亲自下的旨意,若是一直懒怠,怕是不好。 所以温嘉月便决定这次什么都不做,等沈弗寒回府之后,她再问问关于长公主的事。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用过早膳,沈弗寒便准备出府了。 温嘉月不想和他道别,假装睡觉躲了过去。 装着装着,她竟真的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梦里,沈弗寒前往长公主府,与长公主一同品茗下棋,游湖泛舟,好不快活。 沈弗寒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神色,专注而深情地盯着长公主,唇边笑意流淌。 温嘉月是被吓醒的。 这梦也太过离谱了,沈弗寒怎么可能露出这样的神色。 不过,怎么不可能呢? 她从未见过沈弗寒与长公主相处,或许在心上人面前,他就是这样的。 怔怔地想了一会儿,温嘉月自嘲一笑。 外头忽的有孩子的声音,温嘉月也顾不得伤春悲秋了,蹙眉看向窗外。 果然是沈弗念的儿子王成耀。 王成耀是侯府里的混世魔王,被沈弗念养的又高又壮,完全不像一个三岁的孩子。 上辈子,他暗地里没少欺负昭昭。 温嘉月对他并无好感,正想让如意将他哄出去,王成耀已经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舅母,我来看妹妹了!” 如意讪讪道:“夫人,奴婢没有拦住小公子……” 温嘉月没怪她,问:“你娘亲呢?” “我偷偷跑过来的,”王成耀笑得憨憨的,“我娘亲不知道。” 他献宝似的从袖口里拿出一颗饴糖。 “给妹妹吃!” 温嘉月有些诧异。 上辈子,她坐月子的时候王成耀从未来过,更遑论送饴糖了,这会儿是怎么了? 而且……王成耀这个时候看起来憨傻憨傻的,完全不像上辈子欺负昭昭时凶神恶煞的模样。 难道是有人教唆?老夫人还是沈弗念? 是谁都不意外,温嘉月没再猜测下去,接过饴糖。 “舅母替昭昭多谢你,如意,去拿盘点心过来。” 听见有点心吃,王成耀眼睛一亮。 近日娘亲嫌他胖,督促他减重,他都好几日没吃点心了,都忘了什么滋味。 等如意端来一盘桃花糕,王成耀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开口:“舅母真好,您是最好的舅母!” 温嘉月笑笑,等他吃的差不多了,开始套话:“你怎么忽然来舅母这里了?” 王成耀满足地舔掉手心上的碎屑,这才开口:“娘亲说舅母生了个妹妹,我就想来看看。” 温嘉月更意外了,好好的,沈弗念提她做什么,上辈子怎么不提? 难道骂她一回就被记仇了? 温嘉月问:“你娘亲怎么说的,你可还记得?” 王成耀最爱模仿,闻言抬头挺胸,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 “这个温嘉月真是长本事了,生了个女儿而已,竟然对我大呼小叫,有本事给我大哥生个儿子!别说叫她大嫂了,到时候踩到我头上都行!” 听到前半段时,温嘉月还在蹙眉,后半段已经无语了。 她还以为沈弗念说了她什么坏话呢,没想到竟是对她的“美好期待”。 踩在沈弗念头上?她还真想试试。 看在他通风报信的份上,温嘉月问:“还想不想吃点心?” 王成耀摆摆手:“舅母,我还没说完呢!” 后面还有?温嘉月洗耳恭听。 王成耀开始走来走去,喃喃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我大哥都二十四了还没儿子,别人这个年纪,儿子都快成亲了,我沈家是要绝后啊!” 温嘉月眼前一黑,沈弗念怎么这么关注延续香火的事? 她儿子不就是现成的香火吗,改个姓不就得了。 再三叮嘱王成耀别将他学娘亲说话的事说出去,又附赠一盘点心,终于将王成耀哄走了。 “舅母真好,明日我还来!” 温嘉月:“……” 因着上辈子的事,她本能地排斥他。 但是细细思索,这辈子王成耀没有做任何伤害昭昭的事,她何必跟一个三岁的孩子计较。 更何况,若是王成耀被人教唆成上辈子那样,昭昭还是会被暗中欺负。 毕竟她照顾得再妥帖,也不能无时无刻将昭昭拴在腰上,倒不如让王成耀学会保护昭昭。 想通之后,温嘉月只觉得豁然开朗。 离晌午还有小半个时辰,温嘉月已经饿了,吩咐摆膳。 刚吃了几口,沈弗寒回来了。 温嘉月有些意外,他居然没在公主府用膳。 又是欲擒故纵? 真会拿捏人心。 温嘉月自顾自地吃着,晌午做的全是她爱吃的,沈弗寒挑食,能吃的没几样。 但是她也不好一直沉默,而且她还有事要问他。 温嘉月便道:“侯爷回来了,我让小厨房另外准备一份膳食,您先去歇一歇吧。” 沈弗寒扫视两眼桌上的膳食,坐了下来。 “不必。” 他随和的有些过分了,温嘉月微微扬眉。 见到李知澜之后这么高兴,连不爱吃的菜也让他胃口大开了? 温嘉月抿了抿唇,状似随意地说道:“我还以为侯爷会在公主府用膳呢。” “不会。” 是这次不会,还是以后都不会? 温嘉月没有自找没趣问出口,她知道后来沈弗寒在公主府吃过数次顿饭。 她攥紧筷子,努力保持平稳的心态,这才笑着出声。 “我还没见过长公主呢,侯爷可否讲讲,她是不是和传闻中一样美若天仙?” 第12章 觊觎姐夫 温嘉月和李知澜接触不多。 每年仅有的见面机会也只是在除夕宫宴上打个照面,彼此之间并没有说过话。 她所了解的李知澜,全是从旁人口中拼凑出来的。 李知澜十八岁出嫁,驸马并没有显赫家世,但是长得仪表堂堂,对她一往情深。 但有传言称,长公主并不喜欢驸马,成婚的那几年她一直在悄悄养面首,驸马是被气死的。 流言荒谬,但也并非无稽之谈。 一年前新帝登基,没过两个月,李知澜便正大光明地纳了两个面首,任凭言官参奏,依然我行我素。 在温嘉月看来,李知澜是个叛经离道之人,而且手握重权。 所以上辈子杀了她和昭昭,和捏死一只蚂蚁差不多,对李知澜构不成一丝威胁。 她不想重演上辈子的悲剧,她要保护好女儿,当务之急便是摸清李知澜的底细,对症下药。 温嘉月殷切地望着沈弗寒。 “不知,”沈弗寒淡然道,“我今日没有见到长公主。” 温嘉月一下便卸了力气。 想来也是,上次沈弗寒因为纳妾的事没有去公主府,这次李知澜便生气不见他,情有可原。 但是她还是不死心地问:“侯爷以前一定见过长公主吧?” “前几日见过,和皇上一起。” 沈弗寒似乎并不想多说,夹了块肉放入口中咀嚼。 温嘉月斟酌着开口:“那她性子如何?听说长公主为人爽朗,不知我有没有结交她的机会?” 沈弗寒的神色立刻变了,冷声道:“不行。” 温嘉月有些愕然地望着他。 这么紧张,他这是在担心她发现他的秘密吗? 怕他察觉,温嘉月笑得温婉:“我只是随口说说,都听侯爷的。” 沈弗寒的面色缓和了几分,淡声道:“你好好养身子便是,别的我会处理好。” 温嘉月乖巧颔首,心底却愈发烦躁起来。 他若是真的可以处理好,上辈子她和昭昭也不会枉死! 温嘉月气饱了,略吃了几口便站起身。 沈弗寒抬眼看她:“再多吃些。” “没胃口,”温嘉月抿唇道,“我有些困了,先去睡了。” 沈弗寒没再劝她,独自用膳。 躺在床榻上,温嘉月盘算着该如何不着痕迹地与长公主接触。 长公主从未来过侯府,所以她要经常出府,才有见面的机会。 还有皇宫,长公主经常进宫,若是能与皇上的妃嫔搭上关系,见到长公主的机会更是大大增加。 温嘉月默默思忖,皇上刚登基一年,后宫空虚,明年三月才选秀充盈后宫。 入选的人里不乏世家大族家的嫡女,谁都没想到,最得宠的人竟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八品小官之女。 入宫短短两年,她已是宸妃了。 皇帝甚至还想立她为皇后,只是没有子嗣才作罢。 后来倒是有了孩子,不过……一尸两命。 皇上差点疯了,因此杀了不少人。 温嘉月曾在宫宴上见过宸妃,面白如纸,体弱多病,后宫佳丽三千,她勉强称一句中上之姿,但皇上就是喜欢。 不过现在离明年三月还有半年,实在有些久了。 温嘉月想得入神,不知何时,沈弗寒站在了她的面前,目光审视。 “你最近似乎有心事。” 温嘉月攥紧了手,笑道:“坐月子无聊嘛,所以随便想些事情打发时间。侯爷要出门吗?” “歇晌。” 看他的意思,似乎是想歇在这里。 温嘉月眉心微蹙,下意识拒绝:“侯爷去别处歇吧,昭昭睡着了,一碰便醒。” 晚上同榻而眠是不得已而为之,白天就算了吧。 沈弗寒沉默一瞬,应了声好。 等他走出门去,如意进来伺候。 “夫人,您要歇晌吗?” 温嘉月摇摇头:“有点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吧。” 如意笑道:“夫人想说什么?” 温嘉月想了想:“说说长生吧。” 如意闻言脸颊立刻便发烫了,她捂着脸开口:“夫人取笑奴婢!” 长生是温府里的小厮,比如意大两岁,从小便极为照顾她,两人便渐渐互生情愫了。 上辈子,如意出事后,长生一直精神恍惚,没过多久也投江自尽了。 这辈子,温嘉月想成全他们这对苦命鸳鸯。 “什么取笑不取笑的,”温嘉月认真道,“若是你们两情相悦,我便做主让你们成亲。” 如意连忙摇头:“奴婢还不想嫁人,奴婢现在只想陪在小姐身边。” “傻姑娘,自然不是现在,”温嘉月笑道,“你现在若是嫁了,我还舍不得呢,让长生多等几年也无妨。” 如意红着脸点头,顿了顿又说道:“夫人比奴婢还小上一岁呢,说话怎么这么像姐姐?” 居然还叫她傻姑娘,像是在叫妹妹。 温嘉月抿了下唇,她现在看着是十七岁,可是实际上已经二十岁了。 看着十八岁的如意,可不就是像看妹妹似的。 她解释道:“或许是生了孩子的缘故,总觉得年纪也跟着长了几岁。” 如意连忙说道:“夫人依然貌美,比没生小姐的时候更明艳动人呢。” 见如意误会她的意思,温嘉月笑道:“我并不在意这个。” 她现在只想保护好女儿,呵护她平安长大。 如意忽然说道:“说起来,老爷、夫人和三小姐也该来探望您了。” 温嘉月呼吸微窒。 这几日,她一直避免想起温若欢,骤然提及,心口闷闷的痛。 至亲之人,伤人最深。 她根本没有想过,给她下药的人竟是从小无话不谈的妹妹。 更没想到,温若欢对姐夫竟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温嘉月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淡淡道:“快了吧。” 如果和上辈子一样,那就是明日了。 她倒是要看看,温若欢觊觎沈弗寒的事,别的家人到底知不知情。 若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那么这个娘家,不要也罢! 第13章 娘家探望 翌日,临近晌午,温家人便来探望温嘉月了。 一进门,温若欢便亲亲热热地坐在床榻上,甜甜地唤了声“姐姐”。 温若欢今年十五岁,花骨朵般的年纪,又穿了一身粉,打扮得甚是俏丽,蝴蝶似的,扑过来时满身馨香。 她将手伸出来,温嘉月下意识躲开。 纵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见到她时,温嘉月还是无法忍受。 疼爱了十余年的妹妹,不仅对姐夫有觊觎之心,还想将她的位置取而代之,这让她如何不难受。 温若欢愣了下,疑惑地问:“姐姐,你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身上太香了,”温嘉月勉强露出笑容,“许久没用过香粉,我有些不适应。” 温若欢显然接受了这个说法,吐舌道:“那我离远一些,千万别熏着姐姐了。” 说着她便坐得远了些,假装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屋中陈设。 温嘉月瞥她一眼,从中看出了贪婪与渴望。 她强忍着厌恶的情绪,看向门外。 温父与她的继母张氏自然也过来了,一进门便开始嘘寒问暖。 “月儿,身子可有什么不适啊?”张氏对她的关切溢于言表,仿佛是亲女儿似的。 温父不善言辞,干巴巴地开口:“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张氏叹了口气:“现在见到你平安无事,我们才是真的放心了。” 两人一句接一句地说,根本没有给温嘉月开口的机会。 若是从前,她一定高兴,爹爹和继母这么关心她,和以前一样爱她。 可是现在看着面前这三张带笑的脸,她不得不多想。 他们的笑容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温嘉月提起精神,勉强笑着问:“怎么不见若谦?” 温若谦是她的继弟,今年十六岁,在书院读书。 张氏道:“他在书院用功呢,便没喊他一起过来,不过月儿若是想见他,我便派人把他叫过来。” 温嘉月只是随口问问,闻言便道:“不用了,知道上进是好事。” 心底却冷嗤一声,读了这么多年书,上辈子却连个童生也考不中。 她对这个继弟不满已久。 上辈子,他在满月宴上喝醉了酒,竟调戏起老夫人的丫鬟,硬生生将满月宴给搅和了。 这辈子,她不会容忍他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温父连忙说道:“好好好,都听月儿的。” 客套话终于结束,温嘉月让如意把昭昭抱过来给他们看看。 张氏逗弄了会儿孩子,笑眯眯地问:“月儿,怎么不见侯爷?” 温嘉月笑着开口:“他要上值,事多,不过晌午会回来陪爹爹娘亲一同用膳。” 张氏站在女儿身边,杵了杵她的手臂。 温若欢笑意盈盈地抚了抚鬓发,又若无其事地打量屋中陈设去了,仿佛已经变成了她的家。 再看温父,他犹犹豫豫地望着妻女,又隐晦地瞥了眼大女儿的神色,显然什么都知晓。 温嘉月将他们三人小动作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上辈子,她们是她最亲的人,她从未设防,自然以为她们待她也是一样的真心。 可是到底不是亲母女亲姐妹,表面上再亲密,心里还是隔着一层。 是她识人不清。 对她最好的家人,竟是伤她最深的人。 他们所表现出来的父爱、母爱与姐妹之情,全是逢场作戏,全是往她身上刺的尖刀。 只等着有朝一日,将她剥皮抽筋,踩着她的尸骨将他们的亲生女儿送上侯府夫人的位置。 温嘉月不禁苦笑,原来她一直是外人。 不管是温府还是景安侯府,都没有她的立足之地,都不是她的家。 幸好她还有昭昭,可以与她相依为命。 温嘉月压下繁杂的思绪,继续应付温家人。 午时过半,沈弗寒回来了。 温嘉月不动声色地看向温若欢。 她眼底的雀跃藏不住,若不是有张氏拦着,说不定已经飞到沈弗寒面前了。 再看沈弗寒,依然是一副冷淡的模样,从容喊了声“岳父岳母”,视线掠过面露期待的温若欢,朝她看来。 温嘉月没有移开视线,反而漾开一个笑,柔声唤道:“夫君回来了。” 她斜倚在软枕上,淡淡的光落在她柔润的脸上,笑容熨帖而甜蜜。 沈弗寒望着她,微微颔首。 温嘉月笑道:“夫君一定饿了吧,如意,去传膳。” 等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之后,她脸上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 在温家人面前,她和沈弗寒一直在扮演恩爱夫妻。 这是她求来的,她不想让温家人知晓她在侯府过得艰难,整日担心她。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像个笑话,夫妻恩爱是假的,家人和睦也是假的。 唯独她入戏太深,临死之前才看穿一切。 做戏便做戏吧,谁演得精湛,谁便是赢家。 因着还在坐月子的缘故,温嘉月不好出门,午膳便在次间摆了一桌子。 温嘉月没什么胃口,食不知味,吃得极少。 沈弗寒亲自给她盛了半碗阿胶乌鸡汤,低声道:“喝点汤暖暖身子。” 沈弗寒在温家人面前一直都会给她面子,夹菜盛汤是常事。 她看了眼温若欢一闪而过的扭曲神色,拿起银匙甜甜一笑。 “多谢夫君。” 夫妻恩爱的戏码自然是要演下去的。 “姐姐,乌鸡汤好喝吗,我也想尝尝。” 温若欢甜甜出声,顺势端起了碗,明摆着是要人盛的。 好巧不巧,乌鸡汤离沈弗寒最近。 桌上的人都看向他,沈弗寒却头也没抬,淡淡道:“帮三小姐盛汤。” 一直察言观色的布菜丫鬟连忙走上前来,接过那只碗。 温若欢气闷极了,又硬生生挤出个笑,语气欢快道:“多谢姐夫!” 沈弗寒没有回应的意思,温嘉月也没有说话。 若是往常,她一定会打个圆场,但是现在,她只想看温若欢尴尬。 她一边喝乌鸡汤一边想,温若欢看中的到底是沈弗寒表现出来的温柔体贴,还是侯府夫人的位置? 但是不管是什么,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了。 前世是她识人不清,这一次,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她和女儿的人! 温若欢的神色有些窘迫,笑容慢慢消失,噘起了嘴。 见小女儿不高兴,温父连忙说道:“道什么谢,你姐夫又不是外人。” 张氏跟着开口:“是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可别闹得生分了。” 温嘉月笑笑,不出意外的话,张氏要让温若欢住在侯府陪她了。 果不其然,张氏继续说道:“月儿啊,我想着你坐月子辛苦,不如让欢儿在侯府陪你待几日,也能让她好好照顾你,你意下如何?” 第14章 早已入戏 上辈子,温嘉月想都没想便答应了这个提议。 坐月子正是一个女子最为脆弱的时候,有妹妹陪在身边,自然可以慰藉一二。 而且温若欢如此讨人喜欢,在她面前做足了乖巧温顺的好妹妹模样。 温嘉月冷冷一笑,至于私底下做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这辈子,她不会容忍温若欢待在侯府。 想到这里,温嘉月婉拒道:“我也想让欢儿陪我,但她及笄了,也该相看几个好人家,何必留在这里,平白蹉跎了大好光阴。” 张氏根本没想到温嘉月会拒绝,顿时有些愣住。 往常她不是言听计从吗,怎么忽然主意这么大了? 温若欢顿时急了,连忙说道:“姐姐,怎么能叫蹉跎呢,我留在侯府不仅可以照顾你,而且、而且可以见些世面。” 张氏回过神来,也跟着说道:“是啊月儿,欢儿整日念叨你呢,咱们家里,你们姐妹俩关系最亲密了,照顾你比相看还重要呢。” 温嘉月抿了抿唇,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 但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她只能继续委婉开口。 “我自然也是想念欢儿的,但是她一个姑娘家见了那些污秽多不好,还是算了吧。” “姐姐怎么这样想,”温若欢委屈道,“欢儿一直将您当成亲姐姐的,您真是与我生分了。” 温嘉月深深地吸了口气,论演技,她还真不如温若欢。 不过一个人能装十五年,确实是有点本事的,恐怕早已入戏了。 温嘉月正思忖着拒绝的话,张氏将目光投向了沈弗寒。 “侯爷,您意下如何?” 温若欢也看向他,眸中充斥着期待与渴望。 “姐夫,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姐姐的,您就让我留在侯府吧!” 沈弗寒淡淡道:“我听月儿的。” 一声“月儿”,差点让温嘉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成婚四年,他从来没有用过这样亲密的称呼。 就算是在床榻上,他也总是沉默而有力的。 在她耳边呼出的是热气,急促的,难耐的,让她不知如何招架。 拉回思绪,温嘉月道:“等坐完月子再说吧,到时候我再让欢儿过来陪我。” 温若欢听完更急了,坐完月子如何趁虚而入,她哪里还能勾引姐夫! 她拉了拉温父的手臂,撒娇道:“爹爹,你看姐姐,她不喜欢我了。” 温父耳根子软,闻言立刻说道:“好好好,我来劝。” 温嘉月讥讽一笑,好一出父女情深。 温父思忖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开口。 “月儿,你妹妹是孩子心性,但她也是会照顾人的,咱们一家人,你不必如此客气。” 温嘉月垂眸,眼底闪过一丝烦躁。 三个人轮番上阵,沈弗寒又在看戏,根本不帮她,看来她不答应也不行了。 既然温若欢上辈子都没能得逞,那么这辈子也是一样。 不过转念一想,温若欢留在这里也好。 正好她可以练练手,日后面对长公主时也不会轻易露出马脚。 更何况,她还可以不着痕迹地打压温若欢,以报前世之仇! 想到这里,温嘉月笑道:“我就是担心欢儿不适应,不过既然你们都这样放心,我便答应吧。” 闻言,沈弗寒一直僵直着的脊背蓦地松懈下来。 温嘉月瞥他一眼,抿了抿唇。 一想到还要继续在温若欢面前扮演夫妻情深的戏码,她就有些不自在。 不过日后虚与委蛇的时候还多的是,她若是连这个都受不了,还怎么保护女儿? 温嘉月立刻便释然了。 温若欢眼底闪过一丝兴奋:“多谢姐姐,欢儿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温嘉月像以前一样笑着开口:“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在侯府好好玩,我不会拘着你的。” 用过午膳,又说了会儿话,温家人便准备走了。 温若欢笑盈盈地和她道别:“姐姐,我傍晚再过来陪你。” 温嘉月微微颔首,心里却觉得讽刺。 上辈子,温家人才走一个时辰,客房还没打扫好呢,温若欢便急哄哄地带着包袱过来了。 她还以为温若欢是想早点过来陪她,感动得不得了,哪里知道她想见的竟另有其人。 温嘉月保持着微笑,故作依依不舍地目送温家人走出门去。 等人消失,她的笑容立刻便收敛了许多,唤来如意。 “派人将客房收拾出来。” 如意福身应是,正要离开,温嘉月又叫住了她。 看看四周,温嘉月悄声问:“你和长生平日里怎么联系?” 如意又红了脸:“好好的,夫人提这个做什么……” 不过既然问了,她还是和盘托出:“我们每隔半个月见一次面,就在侯府外的小巷子里。” 温嘉月点点头:“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你们下次见面的时候,让长生帮忙盯着温府的动向,特别是温若欢。” 她很好奇温若欢到底是如何和长公主狼狈为奸的。 如意一头雾水:“夫人这是怎么了?” 温嘉月沉默片刻,道:“我怀疑,温若欢她喜欢侯爷。” 如意是她最信任的人,有些事,她应该让她知道。 如意有些愕然地望着她,怎么会…… 可是想起方才用膳时三小姐的百般央求,如意又发觉似乎有一丝丝不对劲。 “希望只是我想多了,”温嘉月叹了口气,“总之你以后让长生上点心,我会给他银子的。” 如意连忙说道:“顺手的事罢了,夫人不必这样。” 温嘉月果断拒绝。 “那可不行,一码归一码,而且我是想让他一直盯下去的。” 这三年,她会密切留意温府的一举一动,一刻也不会松懈。 见夫人坚持,如意只好说道:“那奴婢便替长生谢过夫人了。” 温嘉月扬唇一笑:“还没成亲呢,你就可以做他的主了?” 如意红了脸:“夫人,您又取笑奴婢!” “哪里是取笑,分明是实话。” “哎呀夫人!” 主仆俩笑来闹去,声音传得有些远。 去而复返的沈弗寒站在门外,默默听着屋里传来的久违的欢声笑语,迟迟没有进去。 第15章 做妾 温嘉月歇晌醒来,如意便凑在她耳边轻声开口。 “夫人,三小姐已经进府了,您现在要不要见见她?” 温嘉月问:“她现在在哪?” 上辈子出于信任,温若欢在侯府做过什么,她一概没有打探过,只要不惹事,去哪里玩都随便她。 但是,这辈子她要对她的动向了如指掌。 如意也早已派人盯着了,闻言便愤愤道:“三小姐在书房外摘桂花,说是要酿一坛桂花酒。” 原本她还觉得夫人的猜测有些荒唐,三小姐看起来单纯可爱,怎么可能对侯爷有非分之想? 可是她一进府便专门去书房附近摘桂花,如意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正院里种了许多桂花树,都开得一样繁茂,可三小姐偏偏只去书房附近,难不成书房外的桂花更香? 想到这里,如意皱眉道:“夫人,不如您找个借口让三小姐回温府吧,奴婢真担心她对您和侯爷的感情不利。” 温嘉月淡淡一笑:“有什么好担心的,让她过来吧。” 真正能影响夫妻感情的人还未出现,不过,温若欢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没有温若欢的话,李知澜想弄死她还是要耗费些工夫的。 见如意的神色还有些难看,温嘉月叮嘱道:“一会儿见到三小姐,可别露出马脚。” 如意立刻便收敛了神色,暗道夫人沉得住气。 自从生下小姐之后,夫人便愈发沉静稳重了,越来越像一位真正的侯府夫人。 她福身道:“奴婢晓得,奴婢这就去。” 看着如意离开,温嘉月收回视线,垂眸望着女儿安恬的睡颜,心软成一团。 灯烛爆开,噼啪声也显得温柔,她只觉得岁月静好。 温嘉月低头亲了亲女儿的脸,外头忽的乱了起来。 她微微蹙眉,看了眼同样皱起小眉头的昭昭,扬声问:“何人喧哗?” 外面便是一静,如意和奶娘走了进来。 如意解释道:“夫人,方才奶娘拦住奴婢,问这几日为何不让她照顾小姐,她觉得不安。” 奶娘诚惶诚恐地告罪。 温嘉月看也没看她,低声道:“不让你照顾小姐,自然有我的道理。你若是觉得白拿月钱受之有愧,便去和老夫人请辞吧。” 虽然原本想着让奶娘白天照顾昭昭,但是温嘉月不信任她,便渐渐开始事事亲力亲为了。 就算不能亲自照顾,必须交给奶娘,她也会让如意在一旁盯着。 奶娘顿时愣住,讷讷道:“夫人,您这……您受累,奶娘却闲着,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是真的不理解,总觉得不安,按捺了两天还是忍不住来问了。 “我乐意,”温嘉月不耐烦地开口,“你若是再多嘴,便罚一个月的月例银子。” 奶娘立刻闭上了嘴,讪讪地出去了。 温嘉月看向如意,叮嘱道:“日后不许她再进来。” 她一看见奶娘便想起喂安神丸的那一幕,心头烦闷。 如意不太明白夫人对奶娘的敌意从何而来,但还是乖乖应了声是。 “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奴婢便去找三小姐了。” 不多时,温若欢提着一篮子桂花过来了。 她长得像张氏,虽然才刚及笄,但是纵然表现得再天真烂漫,穿得再清丽娇俏,也压不住眉眼之间的妩媚之色。 更何况,温若欢恨不得将所有贵重的簪子都簪到头上,一时间显得极为割裂。 温嘉月视线下移,落在金灿灿的桂花上。 桂花清香馥郁,一时间连满室的奶香味都冲散了不少。 她视线微黯,骤然想起临终前的那一幕,对温若欢的恨意险些无法克制。 温嘉月拼命攥紧手指,笑着问:“怎么忽然去摘桂花了?” 温若欢擦了下额间汗珠,笑盈盈地开口。 “我想酿一坛桂花酒,等姐姐出了月子,正好和姐夫一同喝了。” 听听,多善解人意。 心里想的怕是她自己同姐夫喝。 温嘉月隐去唇边的冷笑,温婉道:“欢儿有心了,姐姐等着喝你亲手酿的酒。” “没问题,欢儿一定好好酿酒!” 温嘉月冷不丁地问:“对了,你去哪摘的桂花?” 温若欢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停顿了一瞬才笑嘻嘻地开口。 “我去书房附近摘的,”她一脸天真地问,“姐姐,那里是不能去吗?” “侯爷不在的时候你自然可以去,”顿了顿,温嘉月笑道,“不过我倒是好奇,你怎么非要去那边摘?” 温若欢紧张地舔了舔唇。 “不知不觉就走到书房了,我本来想换个地方的,毕竟是姐夫的书房,我定然是不能进的。” “但是转念一想,沾染了书墨香气的桂花酿的酒,或许更好喝,所以我就摘了一篮子。” 温嘉月越听越心惊,她是真的没想到,温若欢撒谎的功力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短短几息便能脸不红心不跳地编造出一个完美无缺的理由。 若不是她早就知晓温若欢对沈弗寒有非分之想,听到这番说辞之后,她一定会信的。 温嘉月压下眼底的惊诧,淡淡道:“原来是这样。” 温若欢怕她多问,立刻转移了话题。 “姐姐,你这么急着叫我过来是何事呀?”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姐夫他……我有些力不从心……” 温嘉月故意说得模棱两可,欲言又止。 听到“姐夫”两个字,温若欢已经开始好奇了,见她不说话,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但是偏偏又不好催促,只盼着她继续说下去。 温嘉月吊足了她的胃口,这才幽幽叹了口气。 “算了,你在侯府好好玩就行了,我还是不说了。” 温若欢这才说道:“到底是什么事,姐姐快说吧。” “对你来说又不是什么好事,”温嘉月依然没说,“你小小年纪,我哪里忍心让你这样做。” 她故意往温若欢期盼的方向引,温若欢果然中招,闻言心跳得有些快。 姐夫……姐姐力不从心……她年纪小……不是好事…… 温若欢已然拼凑出了一个温嘉月让她给姐夫做妾的故事,只是不好意思提。 但她愿意,愿意极了! 为了让温嘉月安心,温若欢坚定道:“姐姐你说吧,不管是什么事,我一定帮你。” 再一再二不再三,温嘉月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 “自从我嫁进侯府,每日晨昏定省从未缺席,可最近坐月子力不从心,我总觉得自己不够孝顺老夫人,你姐夫虽然不说,但我觉得他也是这样想的。” 温若欢脸上笑容早已变得僵硬。 温嘉月故作不知,执起她的手,殷切道:“既然欢儿这么想替姐姐尽这份孝心,那就从今晚开始吧。” 第16章 悸动 老夫人虽是一介农妇出身,但是极为重规矩。 除了新婚前三日以外,温嘉月一直都在依照规矩晨昏定省—— 早膳之后问安,晚膳之后服侍老夫人安寝。 这样的日子她过了四年,当时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伺候老夫人是孙媳妇的本分,她在替沈弗寒尽孝。 重活一回才发现,上辈子的她有多可笑。 就算再讨好这侯府一家子,她们也不会将她当成家人看待,只拿她当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人。 待坐完月子,温嘉月会找个借口不再晨昏定省,再不济也要改成数日一次。 但是现在,她要给温若欢一个教训。 惦记姐夫,谋害姐姐,上辈子的债,这辈子偿还也不晚! “姐姐,我……” 温若欢吞吞吐吐,想要拒绝。 温嘉月及时打断她的话:“是怕自己伺候不好?我会让如意教你的。” 她给如意使了个眼色,如意立刻走上前来。 “三小姐,奴婢给您示范一次。” 温若欢呆呆地看着,心里暗恼。 她以为温嘉月是要让她服侍姐夫,谁能猜到竟是服侍老夫人! 但是话已经撂在这了,她若是出尔反尔,定然会和姐姐生分。 不过电光石火之间,她又有了一个好主意。 若是能说动姐夫替她拒绝,她就不用晨昏定省了! 正好还能拿此事当借口,和姐夫多说几句话。 想到这里,温若欢无比期待着姐夫回来。 天刚擦黑,沈弗寒回府。 今日有温若欢在,温嘉月便不好再提前独自用膳,只能等沈弗寒回来一起吃。 见他进房,温嘉月柔柔一笑:“夫君回来了,今日倒是很早。” 沈弗寒应了一声:“今日事情不多。” 温若欢原本还在偷偷打量姐夫挺拔清隽的身形,闻言心头一喜。 说不定是因为有她在,所以姐夫才这么早就回来的。 温嘉月瞥她一眼,轻咳一声:“欢儿去小厨房看看吧,顺便让人传膳。” 温若欢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愠怒,这是什么意思,拿她当丫鬟? 瞧见身着一袭青色官服的沈弗寒,温若欢这才明白过来,姐夫要更衣,她得回避。 温若欢讪讪地退了出去。 等她走了,温嘉月顿时收起笑容,不装了。 屏风处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便是沈弗寒的声音。 “昭昭今日可还乖巧?” 温嘉月淡淡道:“挺乖的,屋里人多的时候也没哭。” 她一眼都没往那边看,但是就算不看,脑海中也勾勒出了他的身形。 瞧着是文弱书生,脱了衣裳实则是肌理分明、宽肩窄腰的有力模样。 她以前最喜欢服侍他更衣,双手虚虚环住他的腰,他的胸膛近在眼前,像是拥抱。 而他不着急出门的时候,偶尔也会逗她。 右手箍着她的腰肢往怀里揽,那双清冷的双眼似乎化成了水,深情地凝视着她。 在她害羞垂眸之时,他会立刻放开她。 她抬眸时,他又变成了那副清冷如谪仙的模样,那一瞬间的温柔像是她的错觉。 ……本就是错觉。 这种错觉发生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清,她却记得清清楚楚。 在每一个她觉得沈弗寒不喜欢她的深夜反复品味咀嚼,告诉自己,他是爱她的,他只是不善言辞。 鼻尖忽然有些酸,温嘉月仰起头,逼退泪意。 “今日谁过来了?” 沈弗寒忽的出声,温嘉月连忙回答:“奶娘。” 察觉鼻音有些重,她吸了吸鼻子,简单解释两句。 沈弗寒似乎没听出她一时失态,也没应声,换上常服之后神色自若地走了出来。 温嘉月早已恢复如初,笑道:“侯爷稍等,我让如意过来伺候,你先去次间吧。” 她想去扯床边的铃铛,沈弗寒却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很热,掌心略有些粗糙,酥麻感透过脉搏直冲五脏六腑。 温嘉月有一瞬间的失神,缩了缩指尖,试图挣开他的手。 沈弗寒却握得更紧,俯身凑近她,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开口。 “你妹妹在外面。” 吹拂的热气顿时使耳边变得湿热,耳垂也烫得厉害。 温嘉月忘了反应,再回神时已经被沈弗寒扶着坐了起来。 他照顾人的手法很是娴熟,既不会弄疼她,也不会让她觉得不适,像是做过千万遍。 温嘉月不禁想,上辈子有过这一遭吗? 没有。 若是有,她一定会记一辈子。 温嘉月有些恍惚地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秀侧颜,悸动过后,心中只余悲凉。 他只是在认真做戏,她重活一回,却还是当了真。 站起身,温嘉月立刻松开他的手。 “多谢夫君,我可以自己走。” 沈弗寒怔了下,从容负手而立,跟在她身后缓缓走向次间。 “姐姐,姐夫,现在可要传膳?” 门外,温若欢及时出声。 温嘉月没说话,沈弗寒看她一眼,亲自去开门。 一抬头便瞧见一张冷隽的俊颜,温若欢顿时一愣,脸上的笑容差点收不住,坐下之后才勉强克制。 不多时,晚膳摆了一桌子。 沈弗寒照例给温嘉月夹菜,察觉到她的碗空了便及时添上,仿佛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温若欢看得眼热。 凭什么姐姐和她一样的出身,却可以嫁给年轻俊美的景安侯,而且是当朝状元,还颇得皇上器重,并且宠妻无度! 不管哪一条单独摘出来都让人羡慕,可姐夫竟集于一身,这让她如何不嫉妒! 无论如何,这辈子她都找不到比姐夫更好的夫君了,只能将他抢过来,变成自己的夫君。 她隐下眸中暗芒,噘嘴问:“姐姐,我真的要从今晚就开始晨昏定省吗?” 她悄悄去看沈弗寒,本以为他会好奇,可他只是安静用膳,连头也没抬一下。 温嘉月颔首道:“既然你答应了,自然是宜早不宜迟的。” “可是我今晚不想去,”温若欢撒娇道,“要不从明日开始吧,求你了姐姐。” 温嘉月以前最吃她这一套,不管她说什么都说好,现在却激不起半点怜爱之心。 “可我已经和老夫人说过了,”温嘉月故作为难,“你若是早半个时辰说便好了。” 她早就知道温若欢会想尽一切办法混过去,所以派人提前和老夫人说了此事。 温若欢神色一僵,怎么这么快! 不过这倒也方便了她和姐夫求情,酝酿一番,她娇声开口。 “姐夫,你帮我劝劝姐姐吧,我今晚真的不想去。” 说着,她大着胆子去扯沈弗寒的袖口,神色却是一派天真,像是小辈在和长辈玩闹。 温嘉月看在眼里,微微抿唇,却没有出声阻止。 下一瞬,沈弗寒及时避开,没有让她碰到一片衣角。 他淡声道:“我向来听你姐姐的,求你姐姐,比求我管用。” 第17章 书房外 用过晚膳,温若欢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往凝晖堂。 温嘉月温声叮嘱:“到了那里不要多话,只管服侍老夫人便好。” 老夫人爱挑刺,稍有不顺心便要骂一句,她伺候了四年,摸到些许门道,后来骂声便少了。 不过一开始也是被骂着过来的,不知忍了多少回眼泪。 温若欢不是想嫁给姐夫吗,那就让她提前适应一下嫁过来之后的日子。 能不能嫁过来,或是还想不想嫁过来,要看她自己的本事。 “我知道了。” 温若欢蔫蔫的,像霜打的茄子。 她在温府便没服侍过谁,爹娘也宠爱她,从未让她受过委屈。 可是一来侯府便要伺候人,虽然伺候的是姐夫的祖母,但是心里还是有些膈应。 温嘉月没去看她的神色,又问:“如意教你的可学会了?” “学会了,你放心吧姐姐,我会做好的。” 温若欢心想,若是能讨得祖母的欢心,得到祖母的支持,那她嫁入侯府岂不是更有希望? 想到这里,她顿时踌躇满志。 “姐姐,那我过去了,一会儿再回来找你。” 温嘉月温柔应了一声,望着她消失在门外,顿时敛起笑容,看向如意。 如意立刻禀报道:“夫人,侯爷在书房。” “谁问他了,”温嘉月蹙眉,“我想让你给我倒杯茶。” 如意连忙去倒茶,心里却有些疑惑。 以前只要侯爷在府里,夫人便问他在哪,久而久之,一个眼神她便懂了,主动回禀。 这几日夫人似乎不太关注侯爷的动向了,或许是因为刚生下小姐的缘故? 如意没再擅自揣测下去,恭恭敬敬地递上热茶。 过了两刻钟,温若欢怒气冲冲地回来了。 温嘉月早有预料,但故作不知,疑惑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真是欺人太甚!” 温若欢咬牙道:“巾帕不过是热了一点,她便说烫到了,骂了我一句,哪有这样的人!” “还有,我不小心踢到木盆,水洒出来一些,她便说我笨手笨脚,明明是丫鬟放的位置不对!” “她漱口之后还往我手上吐,恶心死了,肯定是故意的!” 温嘉月静静地听着,并不意外。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老夫人居然这么不给面子,孙媳妇的妹妹前来服侍,居然当丫鬟使唤。 温嘉月想了想才开口:“我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你说的这些,我都经历过。” 她感叹道:“人人都想取代我的位置,却不知晓我在侯府过得如何艰辛。” 温若欢的神色顿时一僵,小心地瞥了眼姐姐,总觉得她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难道她看出来了? 温若欢咬了下唇,没有轻易出声。 心里却哼了一声,这叫什么艰辛,伺候祖母罢了,只要能嫁给姐夫,她连小姑子都能一并伺候了! 依她看,温嘉月真是好日子过多了,身在福中不知福。 状元夫人和景安侯夫人的头衔亮出来,哪个女子不会羡慕? 更何况姐夫又生的如此俊秀伟岸,还有一身本事,日后定然还有一番作为,成为宰相夫人也未可知呢。 想到这里,她敷衍地宽慰道:“是啊,旁人都不懂姐姐的艰辛,欢儿却懂得。” 温嘉月柔柔一笑:“好了,累了一整日,你快去睡吧。” “不着急,还早呢,”温若欢状似不经意地问,“怎么不见姐夫?” 温嘉月垂眸,掩去眼里的讥讽,这才开口:“他在书房呢,想必还有事要做。” 温若欢闻言更是心中一喜,姐夫今晚这么早回来,用了顿晚膳便去书房继续忙了,这不就是为了见她一面吗? 转了转眼睛,温若欢满脸愠怒之色。 “姐姐还等着呢,姐夫怎么能去书房呢?我去叫姐夫回房,顺便再摘点桂花。” 不等温嘉月回答,她便转身离去,连放在几案上的篮子也忘了拿。 如意跺跺脚,着急道:“夫人,奴婢去拦着三小姐吧?” “不必,”温嘉月淡淡道,“由着她去。” 如意有些不解:“万一三小姐闯入书房,这可就说不清了。” “那也得让侯爷让她进去才行。” 书房重地,四年里温嘉月也只得到允许进去过两回,更多的时候也只是让侍卫带话或是送东西。 若是温若欢有出入书房的本事,她马上将侯府夫人的位置拱手让人。 见夫人这么淡定,如意也不慌了,专心服侍她梳洗。 书房外,温若欢昂首挺胸地往里走去。 还没走两步,两个侍卫便拦住了她。 “来者何人?” 侍卫太有气势,温若欢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是你们侯府夫人的妹妹……姐姐让我过来找姐夫。” 侍卫对视一眼,问:“夫人有何吩咐?” “自然是不能告诉你们的,姐姐让我亲自告诉姐夫,快让我进去!” 温若欢越说越镇定,谎话也信口拈来。 侍卫却不是吃素的,一个侍卫拦住她,另一个侍卫往书房走去。 温若欢急道:“诶,让我进去啊!” 侍卫丝毫不给她面子,训斥道:“书房重地,不得喧哗!” 另一个侍卫跨上台阶,敲了敲门,恭敬禀明来意。 里面传来淡漠的声线:“让她走。” 侍卫抱拳应是,但事关夫人,还是重复了一遍:“三小姐说夫人有事要见您。” 里头却没再传来声音,侍卫等了片刻便回来了。 温若欢连忙问:“我姐夫怎么说?” “请三小姐离开,日后不得靠近书房。” 温若欢顿时愣住。 见她不走,侍卫道:“三小姐若是再不走,属下便要将您赶出去了。” 温若欢愤恨离开,转身却瞧见如意提着篮子过来,不知在此处站了多久。 “三小姐,夫人让奴婢把您的篮子送过来。” 温若欢看见就烦,却又不好说什么,憋屈地接过篮子。 “你跟姐姐说一声,我直接回去睡了。” 见她果然没进书房,如意心情很好地回去了,绘声绘色地将此事讲给温嘉月听。 讲到兴处,如意有些激动,又连忙捂住嘴,怕吵醒了酣睡的小姐。 温嘉月也不让如意说了,她隐约听到外头有沈弗寒的脚步声。 他步伐沉稳有力,和别人都不一样,她不会听错的。 没过多久,沈弗寒果然进来了。 温嘉月客气道:“侯爷这么快就忙完了?” 沈弗寒神色淡漠:“没有。” 温嘉月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那他回来做什么? 两人都没再开口。 顿了顿,沈弗寒问:“你找我何事?” 第18章 动情后 温嘉月有点懵,她什么时候找他了? 她巴不得他晚点回来。 沈弗寒解释道:“你妹妹说的。” 温嘉月抿了抿唇,这个温若欢真是给她找事,明明是自己想见姐夫,非要安在她头上。 “哦,是有事。” 温嘉月只好开口:“方才昭昭哭了,怎么也哄不好,我便想着让你试试,但是又怕你事忙,太麻烦你,没想到欢儿竟然已经自作主张跑去找你了。” 沈弗寒看了眼躺在摇车里安睡的女儿。 温嘉月催促道:“昭昭已经哄好了,侯爷快去书房吧。” 她想赶紧睡觉,省得等沈弗寒回来之后四目相对尴尬。 沈弗寒微微颔首,转过身后却停下脚步。 “若是昭昭再哭,你可以随时派人让我回来。” 温嘉月微怔,视线随着他的身影移动,直到消失不见。 倏然间,她想起她得知自己有孕那日。 忍了一整日,等到沈弗寒下值,她压制不住内心的雀跃,将此事告诉他。 与她料想中不同,沈弗寒脸上并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宽慰了她几句“好好养胎”,当晚便搬到书房睡了。 为此她一直惴惴不安,觉得沈弗寒并不喜欢孩子。 所以等昭昭出生之后,她向来只说关于昭昭的趣事,那些烦心事一概不提,生怕他厌烦。 她竟从未想过,原来沈弗寒也是想参与其中的。 怀着满腹心事睡下,温嘉月睡得并不安稳,夜间便醒了几回。 第二回醒的时候,正好撞上沈弗寒回来。 温嘉月连忙闭上眼睛假寐,听着他刻意放轻的动作,本想尝试给自己催眠,没想到越听越精神。 直到沈弗寒钻进被窝,炽热的胸膛贴紧她的后背,温嘉月顿时一僵。 身后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低声问:“还没睡?” 见他瞧出来了,温嘉月只好开口:“侯爷忙完了?” 沈弗寒“嗯”了一声。 两人再无话,温嘉月抿了抿唇,她还不如继续装睡呢,也好过这样彼此尴尬。 沈弗寒忽然开口:“你该喂奶了。” 他说得一本正经,温嘉月却顿时脸上发烫,难道她要在沈弗寒面前喂吗? 她声音有些发颤:“侯爷可否回避?” 沈弗寒顿了顿:“我们是夫妻,而且,前几晚我……” “侯爷别说了。”温嘉月气闷地打断他的话。 不回避便不回避吧,他们连孩子都生出来了,喂奶而已,怕什么? 不过心里想的再坦荡,她还是没有勇气坐起身,而是撑起身子,背对着沈弗寒撩起衣裳。 满室寂静里,津津有味的啧啧声很快便响了起来。 温嘉月又尴尬又窘迫,祈祷女儿早点吃饱。 为了不让她和沈弗寒的注意力放在这种声音上,温嘉月绞尽脑汁地找话题。 “今晚欢儿忽然去书房,没有打扰到侯爷吧?” 沈弗寒很快回答:“没有。” 温嘉月继续问:“侯爷觉得,让欢儿在侯府住几日合适?” 沈弗寒沉默了下:“你定。” “我也不知,”温嘉月叹了口气,“我本想着不让她过来的,但是既然来了,我也不能这么快就让她走。” 她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脑子里一团乱。 她低头看了眼依然吃得津津有味的女儿,暗暗焦急。 沈弗寒没有开口。 温嘉月不想沉默,问:“侯爷怎么不说了?” 沈弗寒便道:“你为何一直提她?” 温嘉月愣了愣,她只是随便找了个话题而已。 见他对这个不感兴趣,她便换了一个。 “方才侯爷说若是昭昭哭了,随时可以找你,是真的吗?” “嗯。” 她试探着问:“不管你在哪里?” “是。” 温嘉月轻声问:“若是有人伤害昭昭,侯爷会怎么做?” “千百倍地讨回来。” 温嘉月的鼻尖忽的发酸。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可是上辈子,却是她手刃了凶手。 他又在哪里? 沈弗寒问:“有人伤害昭昭?” “没有,”温嘉月吸了吸鼻子,“我只是一时好奇。” “你哭了。” “我没有!” 沈弗寒探身过来,一只手托住她的脸,泪盈于睫。 他怔了下,问:“祖母还是三妹?” “真的没有人欺负昭昭,我就是有些感动侯爷说的话,所以一时情不自禁,让侯爷见笑了。” 温嘉月挣脱他的禁锢,擦了擦泪。 “侯爷快睡吧,明日您还要早起。”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 喂完女儿,温嘉月放下衣裳,重新躺好。 她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忽然觉得不太妙,衣裳似乎洇湿了一小块。 这才想起来,她只顾着说话,没换地方喂。 温嘉月咬了下唇,重新撑起身子,想让昭昭继续吃。 可她已经吃饱了,左扭右扭就是不肯吃,被闹得烦了,还伸出小手胡乱挥着。 温嘉月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 左思右想,还是没办法,索性重新躺了回去。 她的动作幅度不算大,但是依然有淡淡的奶香味飘来。 沈弗寒不可抑制地滚了滚喉结。 “你就打算这样忍着?” 他的声线有些沙哑,像极了动情后。 温嘉月心里一慌,便觉得洇湿的地方又扩大了一圈。 她咬唇道:“我、我去擦一擦。” 说着她便要起身,却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挡住。 沈弗寒望着她,低声道:“我可以帮你解决。” 第19章 我不会伤到你 上辈子,女儿一直都是由奶娘喂的。 将第一个奶娘打发走后,第二个奶娘便补上了,温嘉月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尴尬的事。 她慌乱到不知所措,一时没有开口。 沈弗寒却没有给她犹豫的机会,将她抱了起来,调换方向。 四目相对的瞬间,温嘉月立刻垂眸。 “别怕,”沈弗寒哑声开口,“我不会伤到你。” 每次同榻时,她总会紧张,而他总是很有耐心,引她同他一起沉溺其中,抛开所有束缚。 成婚一年之后,温嘉月便不紧张了,但她依然会装作无措的模样,只为获得他难得的片刻温柔。 可是这次不一样,温嘉月是真的紧张窘迫。 沈弗寒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顺势将被子拉高,蒙住头。 被窝里的声音瞬间放大,温嘉月有些受不了,探出脑袋。 今晚月色很好,挂在桂花树上,忽然又变得影影绰绰,晃动着,看不清。 她咬紧了唇,没有溢出一丝嘤咛。 她也没敢去想沈弗寒现在是何种模样,在她看来,他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可他真真切切地做了,她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唇与粗粝的舌苔,让她心跳加快。 温嘉月默默忍受着,抽离的瞬间,她感受到一丝凉意,衣裳很快被拉了下来。 沈弗寒探出头,低声问:“好点了吗?” “好多了,”温嘉月闭上眼睛,一眼都没看他,“侯爷快睡吧。” “……好。” 睡着之前,温嘉月迷迷糊糊地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动,沈弗寒似乎下了床榻。 她的眼皮却抬不起来了,很快坠入梦乡。 温嘉月醒来时,沈弗寒已经离开了。 她呆呆地盯着帐顶,昨晚的画面涌上心头,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摇铃唤来如意,温嘉月前去梳洗用膳,又命人在长榻上铺上厚厚的被褥。 “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她解释道:“我想晒会儿太阳。” 躺在长榻上,温嘉月这才松了口气,关心起温若欢来。 “清晨时三小姐有没有去凝晖堂请安?” “自然是去了的,”如意眨眨眼,“奴婢特意吩咐伺候三小姐的丫鬟按时叫她起床。” 温嘉月愣了下,笑道:“你居然还能想到这一层。” 如意义愤填膺道:“谁让三小姐妄图破坏您和侯爷的感情!” 在她心里,夫人和侯爷就是最般配的,谁也不能拆散他们。 温嘉月的笑容有些凝滞,自嘲垂眼。 她和沈弗寒有什么感情,全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她不想再提这个,问:“三小姐现在在哪?” “在摘桂花呢,不过换了个地方,去小花园了,夫人是想见三小姐吗?” “随她去吧,”温嘉月没太关心,“只要她不惹事就行。” 不过她精力倒是好,一大早起来请安,现在竟然没去补觉。 温嘉月望向窗外,有些遗憾。 秋日景色宜人,可惜她还在坐月子,不然也要出去赏赏景散散步。 “舅母!舅母!” 王成耀忽然出现,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如意连忙“嘘”了一声:“小公子,千万别吵醒小姐了。” 王成耀赶紧捂住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摇车里还在酣睡的小表妹,这才松了口气。 温嘉月问:“耀儿怎么忽然过来了?” “哪是忽然呢?”王成耀皱紧小眉头,“我上次都说了我要天天来,看来舅母记性不太好。” 温嘉月好整以暇地问:“那你怎么没有天天来?” 王成耀嘿嘿笑:“上次过来被我娘发现了,我老实了几天,我娘终于放松警惕了。” “那你娘可说什么了?” “啊?”王成耀挠挠头,心虚道,“也没说什么吧。” 娘亲发现了他私藏的点心,问他哪来的,他可不敢说。 他也不敢跟舅母说,怕舅母不给他点心吃了。 想到点心,他垂涎三尺:“舅母,我想吃云片糕!” 一盘点心而已,温嘉月不会小气,让如意去拿了两三盘不重样的。 趁他吃得正香,温嘉月谆谆善诱:“耀儿,舅母给了你点心,以后你可要替舅母保护好妹妹。” 王成耀咽下点心,拍着胸脯开口:“舅母放心,包在我身上!” 他又咬了口点心,想到什么,立刻问道:“舅母要去哪儿?” 温嘉月怔了怔,这是什么意思? “方才您说让我替您保护妹妹,那您要去哪里?” 温嘉月抿了抿唇,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前途未卜,她也不知道三年后她会在哪里,重复上辈子的命运还是走向别的路,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拼死也要保护昭昭。 这一世,她不会让昭昭受到半分伤害。 傍晚,沈弗寒回府,消失了一整日的温若欢也出现了。 两人前后脚进门,倒也省得温嘉月因为昨晚的事尴尬了。 她看向温若欢,问:“今日去哪玩了?” “没有玩,我摘了好多桂花,正在尝试做桂花酒呢。” 温若欢看向姐夫,笑眯眯道:“等我酿好桂花酒,姐夫记得和姐姐一起喝,这可是我的一片心意。” 沈弗寒平静颔首:“多谢。” 温嘉月不自觉地盯着他翕动的唇瓣片刻,红着脸移开视线。 她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都是老夫老妻了,她居然还会因为昨晚的小插曲生出几分旖旎心思。 可是为何沈弗寒就能表现得如此自然? 不过仔细想想,他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装模作样惯了,不稀奇。 三人很快便围坐一起用晚膳。 许是得到了沈弗寒的回应,今日温若欢分外活泼,言谈之间一派天真可爱。 温嘉月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心里有些烦闷。 话明明是对着沈弗寒说的,问的却是她,无趣极了。 温嘉月没了胃口,放下筷子道:“你们慢慢吃,我有些乏了。” 温若欢心中一喜,她竟还有机会和姐夫单独用膳!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沈弗寒也站起了身。 温嘉月客气道:“夫君还没吃饱吧,再去吃点。” “不必,”沈弗寒扶着她往内室走去,“正好有件事要与你说。” 第20章 偷听 温嘉月只当他避嫌找的借口,问:“何事?” “明日初一,我今晚宿在佛堂。” 每到月末的最后一日,沈弗寒一整晚都会歇在佛堂。 他不让人伺候,没人知晓他在佛堂做些什么,连温嘉月这个枕边人也没能问出来。 她好奇过他是否从小便有这个习惯,但沈弗寒一直不想谈论此事,她便没敢再多问。 但她私下打探过,沈弗寒是从十八岁开始的。 十八岁那年……正是他的爹娘离世的时候。 温嘉月不禁想起景安侯府的发家史。 沈弗寒祖父年轻时不过是一介平头百姓,大周正是动荡的时候。 祖父有些拳脚,也有识人的本事,拥护新主建功立业,封了景安侯。 好景不长,祖父战死沙场。 后来子承父业,沈弗寒的父亲也在边关建功立业,结识了一位武功高强的边关女子,两人结为夫妻。 他们生下四个孩子后,在沈弗寒十八岁时双双战死沙场。 沈弗寒坚持留宿佛堂数年,应该就是为祖父和爹娘诵经祈福吧。 此事温嘉月自然没有异议,只是轻声说道:“夫君保重身体。” “好。” 顿了顿,沈弗寒又道:“晚上让如意守夜,每隔一个时辰喊你一次。” 温嘉月的脑海中便浮现出昨晚的画面来,讷讷道:“我、我知道的。” 两人一齐沉默下来。 沈弗寒道:“那我便去佛堂了。” 温嘉月轻轻点头,目送他走出内室,紧接着便听见温若欢惊慌失措地喊了声“姐夫”。 “你在这里做什么?”沈弗寒的声音有些不悦。 温嘉月蹙紧眉心,温若欢偷听? “我、我吃饱了,想进来看看姐姐和外甥女,没想到刚好碰到姐夫……”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径直离开。 温若欢也进来了,拍着胸口率先出声:“姐夫忽然出现,吓了我一跳。” “是吗?”温嘉月微微一笑,“倒是很巧。” 温若欢眨了眨眼睛,故作天真地问:“姐夫去哪了?” 反正她已经听见了,温嘉月便没有隐瞒:“佛堂。” 上辈子,温若欢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妥帖的事,至少在她眼皮子底下没有。 至于私下有没有……既然没有闹到明面上来,那就说明她没有得逞。 不过温嘉月还是叮嘱道:“今晚不要靠近佛堂。” 沈弗寒一片孝心,她不想让旁人打扰他。 “我知道的,姐姐,”温若欢噘了噘嘴,“等我替你服侍过老夫人之后就去睡觉。” 温嘉月不想再应付她,笑道:“那你现在便去吧,早去早回。” 温若欢磨蹭了一会儿才过去。 到了凝晖堂,她请安之后不情不愿地服侍着,用巾帕帮老夫人擦脸。 许是用的力气有些大,老夫人猛的甩开她,恨声道:“你想闷死我不成?” 温若欢憋着气道歉。 “行了行了,继续吧,”老夫人撇撇嘴,“服侍的比你姐姐差远了。” 温若欢闻言立刻便生气了。 从小到大,她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说她比不上姐姐。 不管是相貌还是性格,抑或是别的什么,除了爹娘以外,所有人都在夸温嘉月! 如今温嘉月嫁入高门,连带着她也压力倍增,人人都在说她以后嫁的人不会比姐姐好。 她又输了一样! 可是她到底哪里比不上姐姐了? 她比姐姐好了不知多少倍,旁人都被温嘉月的表象迷惑了! “你瞪什么!”老夫人斜睨着她,“不愿伺候就滚!” 温若欢抿紧了唇,她真想把巾帕糊她脸上! 但是若是姐姐,此刻定然会隐忍的。 而且这是姐夫的祖母,她不能让老夫人在姐夫面前说她的坏话。 温若欢深吸一口气,憋着气继续服侍。 终于从凝晖堂出来,温若欢气闷得不行,没有回客房,在侯府里乱转。 转着转着,她走到了佛堂外。 温若欢转转眼睛,正要往那边走,丫鬟立刻便拦住了她。 “三小姐,侯爷在里面,咱们还是回去吧。” “姐夫又不是外人,”温若欢笑道,“正好我也想上柱香。” 走到佛堂外,依然有侍卫把守。 温若欢不撞南墙不回头,坚持要进去上香。 侍卫道:“侯爷说了,若是有人靠近此处,直接交给夫人处置。” 温若欢顿时愣住,她现在可不敢暴露自己喜欢姐夫的事,只好悻悻地离开了。 温若欢回到客房时,温嘉月已经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被如意推醒了。 温嘉月清醒过来,泪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睡得正香被迫醒来,还真是受罪。 一想到还要再醒三四回,她便觉得还不如不睡了。 真不知道沈弗寒到底是如何准时清醒让她喂奶的。 一想到沈弗寒,温嘉月便觉得浑身不自在,没再放任自己想下去。 正好如意也有事禀报:“三小姐从凝晖堂出来之后果然去了佛堂,不过被侍卫赶出来了。” 温嘉月应了一声,幽幽地叹了口气。 上辈子温若欢或许也去了,只是出于信任,她并没有让人打探她的动向,以至于最后惨遭背叛。 幸好她还有重来的机会,幸好还有三年时间,她可以慢慢筹谋。 晚上喂了四回奶,温嘉月翌日醒来时便觉得没睡够,用过早膳之后继续睡。 正欲沉入梦乡,如意忽然走了进来。 “夫人,四爷回来了!” 温嘉月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如意道:“侯爷的四弟呀,他想过来见见小姐,夫人可要让他进来?” 温嘉月顿时愣住,沈弗忧? 整个侯府,对她最好的人大概就是四弟沈弗忧了。 明快爽朗的少年,虽调皮不着调,但知礼懂事。 他不常回侯府,但是回来后总会笑嘻嘻地喊她一声大嫂。 后来他死了。 温嘉月只和他打过几次照面,虽然惋惜,但是因着侯府里几乎没人提及,她便渐渐将沈弗忧淡忘了。 这个时候,沈弗忧竟还活着。 是了,他是在沈弗寒升任大理寺少卿的时候离家的,隔了几个月,边关送来他的尸首。 而距离沈弗寒升任,还有一个月。 温嘉月的心跳有些快,若是能帮他逃过死劫…… “夫人,夫人?” 温嘉月回过神:“自然是要见的,将四弟请进来吧。” 第21章 你为何对四弟这么好奇 “嫂嫂,我进来了!” 温嘉月应了一声,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瞧见沈弗忧时还是心里一紧。 她还记得沈弗忧的尸首抬回侯府时的惨状—— 胸口一个血窟窿,手指缺了几根,腿断了一条,身上还有无数伤口。 但是现在,完好无损的沈弗忧意气风发地走了进来,高高束起的马尾随着他的步伐晃动着,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他长得和沈弗寒有四五分像,不过瞧着热情又开朗,完全不像他大哥那样冷淡,恨不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嫂嫂,听说你生了个小侄女,我这才赶紧回来了,快给我瞧瞧小侄女。” 沈弗忧一直都是住在侯府外的,极少回侯府。 温嘉月让如意将昭昭抱过去。 刚出生几日的婴儿小小一个,沈弗忧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将双手举起来,却不知道该怎么抱,急得挠头。 温嘉月笑盈盈地指点一番,沈弗忧终于小心翼翼地抱稳了。 “嫂嫂,她可真小啊,”沈弗忧小声问,“我会不会把她折断啊?” 温嘉月抿唇一笑:“不会的,你放心吧。” 沈弗忧闻言露出一口大白牙:“那就好那就好,我真怕她脆弱的像泥人。嫂嫂和大哥可给小侄女取名字了?” 温嘉月点点头:“取了小名,叫昭昭。” “这名字不错,朗朗上口,”沈弗忧低头碰了碰小侄女的额头,“小昭昭。” 他稀奇地盯着昭昭看,温嘉月便盯着他瞧。 沈弗忧虽是沈弗寒的四弟,但是她了解得并不多,毕竟他不住在侯府里,偶尔碰面也只是打个照面罢了。 更何况,上辈子他三年前便去世了,关于他的记忆更是少之又少。 她不知道他为何不住在侯府,更不知道他为何会忽然前往边关,也不知道他在边关经历了什么。 侯府里的人对此也讳莫如深,在他去世之后,老夫人、沈弗念和沈弗寒也极少提及。 仿佛侯府里并没有这个人。 十六岁的少年,来去都像一阵风。 还有沈弗寒的二弟沈弗非,似乎也是在十六岁时去世的。 沈弗非和沈弗念是龙凤胎,若是还活着,今年也该及冠了。 温嘉月抿了抿唇,相比起来,沈家的男人还真是命运多舛,女人反而活得长久。 “嫂嫂,这是我给小侄女的红封。” 沈弗忧稀罕够了,将昭昭递给如意,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封。 温嘉月连忙说道:“不必了,你一个人在外头住,需要用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呢。” “没事,我有的是银子!” 沈弗忧将红封塞进襁褓里,摆手道:“那我便先走了,等昭昭满月的时候再过来。” 温嘉月扬声道:“你先用顿膳再……” 话还没说完,少年早已跑得没影了。 温嘉月有些泄气,她还什么都没问呢,这样可怎么帮他逃过死劫? 如意将小姐放到摇车里,笑道:“四爷可真是神出鬼没。” 温嘉月顺势问道:“你可知道他为何不住在侯府里?” “不知,”如意想了想,“不过奴婢倒是听几个婆子说过几句。” 温嘉月忙问:“说什么?” “说四爷从小在边关长大,自在惯了,不喜欢侯府里的规矩,所以一直独自住在别院里。” 这个理由倒也合理,那他为何忽然去边关了?想爹娘了吗? 然后恰逢战事,他上了战场,最后因缺乏经验…… 温嘉月抿了抿唇,若是这样倒是好办,只要阻止他去边关就行了。 若是有别的缘由…… 思来想去,温嘉月道:“你派人打探打探,看看四爷今日是否去凝晖堂请安了。” 虽然不知道夫人为何这样做,但如意还是乖乖领命照办了。 过了片刻,如意回禀道:“四爷回到侯府之后,看望过小姐之后便出府了。” 温嘉月微微蹙眉,这不应该,沈弗忧甚是知礼,好歹是祖母,怎么也该去探望一番的。 傍晚,待沈弗寒回府之后,温嘉月便将此事告诉了他。 “清晨时四弟来看过昭昭,还送了个红封。” 她仔细观察着沈弗寒的神色,但他依然淡淡的,不喜不怒,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沈弗寒边脱衣裳边问:“待了多久?” “小一刻钟吧,”温嘉月叹了口气,“我本想留他用膳,没想到他走得这样匆忙。” 说到这里,她假装不经意地开口:“也不知四弟在外头做什么,神出鬼没的。” “不必管他,”沈弗寒将外裳放下,“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单看这句话,有些像赌气。 但是沈弗寒似乎就是这样想的,平静地叙述了出来。 温嘉月有些拿不准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没再贸然开口。 沈弗寒却忽然出声:“他有没有说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昭昭满月。” 温嘉月咬了下唇,他对沈弗忧的动向还算关心,是不是说明他们兄弟之间关系还行? 于是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四弟他为何不住在侯府里?” 沈弗寒顿了顿,转身看向她。 “你为何忽然对四弟这么好奇?” 温嘉月没敢和他对视,讷讷道:“我只是今日见着他了,随口问问罢了。” “真的只是随口?” 沈弗寒还没有过这么步步紧逼的时候,温嘉月顿感压迫,急中生智。 “我、我忽然发现,我已经嫁入侯府一年了,对你的家人似乎还不太了解。” “以后可以慢慢了解。” 温嘉月软声道:“可是我想让侯爷讲给我听。” 沈弗寒沉默了下才开口:“你想听谁的?” 见这招似乎对沈弗寒有效,温嘉月连忙说道:“四弟的。” 沈弗忧的事迫在眉睫,她得尽快了解才行。 沈弗寒眉宇紧锁:“他不行。” 温嘉月:“……” 那没得聊了! 第22章 温若欢离府 晨昏定省十余日,温若欢终于受不了了,一大早便来请辞。 “姐姐,我想回府。” 温嘉月笑盈盈道:“离我出月子也没几日了,欢儿再陪我几天吧。” 前世如此待她,她才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温若欢。 温若欢抿唇道:“可是我想爹爹和娘亲了。” “可你若是走了,姐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温嘉月也装可怜,“欢儿舍得姐姐孤苦伶仃一个人吗?” 不等她开口,温嘉月握住她的手继续。 “咱们姐妹俩从小便关系好,难道长大后,欢儿便和姐姐生分了?” 一句话将温若欢的路全都堵死了,她只能不情不愿地继续晨昏定省。 真是烦透了,姐夫见不到几面,反倒天天伺候糟老婆子! 温嘉月看着她怒气冲冲地走远,心里却畅快极了。 不过,沈弗忧的事无论如何也打探不出更多了,她只能暂时放在一边。 她已经尽力帮忙了,奈何没人配合。 或许一切都是天意,她左右不了旁人的命运,只能尽力去尝试自己的。 若是连她的命也改不了…… 温嘉月垂眼看向女儿,心中坚定。 无论如何,她都会尽力保全女儿的性命,不惜一切代价。 晌午用过膳,温嘉月正准备歇晌,如意着急忙慌地走了进来。 “夫人,夫人,不好了!” 温嘉月蹙眉问:“出了何事?” 她明明记得,上辈子这段时间难得平静,这辈子竟出了意外? “三小姐和三姑奶奶吵起来了。” 如意气都没喘匀便开口解释。 “三姑奶奶嘲笑三小姐的出身,三小姐气不过,骂她、骂她……有眼无珠,带着个拖油瓶嫁不出去,在侯府吃白饭……” 实际上骂的比这难听多了,如意实在不想污了夫人的耳朵。 温嘉月抿了抿唇,她们俩怎么凑到一起去了? 上辈子可没这桩事。 温若欢住在侯府的时候,和她一样处处隐忍,对谁都笑眯眯的,瞧着比她的脾气还要温和几分。 不过想起清晨时温若欢前来请辞的事,那便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她倒是没想到,为了早日离府,温若欢竟然不惜得罪人。 如意着急道:“夫人,这可怎么办?” “你派人盯着,若是闹得厉害便去禀告老夫人。” 温嘉月一点都不想掺和进去,这两个人,一个是蛮横不讲理的小姑子,一个是前世谋害她的继妹,她谁都不想理。 见夫人这么淡然,如意也不慌了,赶紧派人过去。 没成想,温若欢和沈弗念竟闹到了温嘉月面前。 怎么也躲不过去,温嘉月便给如意使了个眼色,让她把女儿抱出去。 沈弗念不管三七二十一,恶狠狠道:“你们家不就是小门小户吗,我哪句话说错了?” “是没错,”温若欢毫不相让,“可是你说我姐姐配不上姐夫,就是你不对!” 沈弗念冷哼一声:“我说的是实话,七品小官之女嫁入侯府,别人只会说祖坟冒青烟,谁会说他们相配?” 温若欢刺她:“是啊,我姐姐是高攀,比不得你,下嫁穷秀才,还被人骗着生了儿子!” “你你你!”沈弗念的指尖颤啊颤,“我那时年纪小,识人不清而已!” 她最不想提及的便是这段经历,如今被人轻易戳破,沈弗念眼圈都红了。 温嘉月也微微蹙眉,虽然是事实,但她也觉得温若欢说得太过分了些。 人人都有被爱蒙蔽双眼的时候,譬如她自己,爱了沈弗寒这么多年,最终却惨遭背叛,被人毒害。 温若欢也是一样,前世的下场一定不会好过。 她现在得意洋洋地揭人伤疤,不过是还没走到那一步罢了。 温嘉月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温若欢便笑道:“我现在和你那时候一般大的年纪,我怎么就没被人骗?” “够了!”温嘉月扬声道,“欢儿,不许说了!” 温若欢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方才一时嘴快说了什么话。 这可是姐夫的妹妹,她居然揭人伤疤。 她下意识将捅的篓子安到温嘉月身上,委屈道:“姐姐,我是在为你打抱不平。” 温嘉月只想冷笑,她到底是想打抱不平还是撒气,她自己心里清楚。 好一个一箭双雕,既能借着给姐姐打抱不平的由头替自己出口恶气,又能毫无顾虑地出府。 “打抱不平也该有个限度,”温嘉月淡声道,“你字字句句都往人心窝子里戳,是何居心?” 温若欢见好就收,乖巧道:“姐姐,我知错了,你罚我吧。” “与我道歉有什么用?” 温若欢咬了下唇,真心实意地朝沈弗念道歉。 沈弗念瞪她一眼,并不接受。 温嘉月缓缓问:“三妹怎样才能原谅她?” 沈弗念恶狠狠道:“把她赶出府,日后不许她再来,不然我见她一次打她一次!” 温若欢顿时慌了,以后都不能来,她还怎么见姐夫? “不行!”她立刻说道,“我以后还要陪姐姐,不然你们欺负她怎么办?” 这番话说得义正辞严,若是上辈子的温嘉月,定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但是现在,她只觉得讽刺。 “欢儿,别任性,”温嘉月柔声道,“我在侯府好好的,日后我也会常回温府。” 沈弗念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没想到温嘉月居然一声不吭地接受了,往日不是最盼着妹妹过来陪她吗? 沈弗念冷眼瞧着,猜测她一定会心软。 没想到,半个时辰后,温若欢收拾好了包袱,依依不舍地道别,哭哭啼啼地离开侯府。 沈弗念依然待在温嘉月这儿,啧啧感叹:“你终于开窍了。” 温嘉月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不想理会。 “一个继妹罢了,再亲也不是一个娘胎里生的,你何必当个宝。” 温嘉月抿了抿唇,自嘲一笑。 是啊,她上辈子居然将温若欢当个宝,最后害了自己。 “以后不会了,”温嘉月轻声道,“昭昭才是我的宝。” 沈弗念一瞪眼睛:“这可不行!你得给我大哥生儿子!” 温嘉月心如止水地瞥她一眼:“不生。” “你知不知道长安城里有多少人盼着取代你的位置,”沈弗念恨铁不成钢,“你居然不想牢牢抓住我大哥的心!” 温嘉月终于认真开口。 “他若是心里有我,自然不会多看别的女子一眼,若是没有,我再努力也是徒劳。” 两辈子,她都走不进沈弗寒的心,何必再委屈自己。 她只盼着她和女儿不会重蹈覆辙,安稳一生。 第23章 欲吻 沈弗念是被气走的。 温嘉月不太明白她为何生气,她不是一直瞧不起自己吗,换个大嫂,岂不是更合她意。 不过这些也不重要,温嘉月没再过多纠结,歇晌去了。 傍晚,沈弗寒下值之后准时回府。 温嘉月觉得有些奇怪,难道一连数日他都没去公主府? 想来是白天去的,这样便不用跟她解释为何晚归了。 上辈子便也是如此吧,所以才能将她瞒得死死的,闹得满城风雨之后,她这才知晓来龙去脉。 温嘉月的神色变得更淡,安静用膳。 少了温若欢,饭桌上的沉默蔓延,几欲让人窒息。 沈弗寒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温若欢走了,他也不问,似乎少了一个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沈弗寒的话真的很少很少,从来不会主动提及任何事,就算她感兴趣多问几句,他依然惜字如金。 若是她不开口,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便会一直继续下去,沉闷且压抑。 唯一话多的时候便是在床榻上,三日一次的放纵,她总能在黑暗中听到他沉哑克制的声线。 不要乱动……抱紧我……别怕…… 那时便轮到温嘉月话少了,只能跟随着他的指引,在欢海中沉浮。 他只是喜欢她的身体,却不喜欢她这个人。 或者说,把喜欢改成满意更合适。 他满意她这个夫人,可以将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可以替他孝顺长辈,可以教养女儿,还能满足他的欲望。 温嘉月轻叹一口气,这样的日子,她竟傻傻地过了整整四年。 她原本也不想说话了,但是该解释的必须得解释一句。 不然若是沈弗念先添油加醋地说一通,不光是温若欢,连带着她也得受非议。 “侯爷,”她慢慢开口,“今日欢儿与三妹闹了点不愉快,不是什么大事,我怕欢儿又冲撞了人,已经让她回府了。” 沈弗寒微微颔首。 温嘉月抿了抿唇,正准备继续用膳,睡得正香的昭昭忽然哭了起来。 她连忙放下筷子,正要起身,沈弗寒按住了她的肩。 “我来。” 既然他想哄女儿,温嘉月自然不会跟他抢,继续吃饭。 但是到底还是关心女儿的状态,担忧地看了过去。 沈弗寒动作轻缓地抱起啼哭不止的昭昭,在床边走来走去。 他轻轻地上下颠着,耐心十足,唇边隐有笑意。 温嘉月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想起上辈子。 为了让沈弗寒好好歇着,也怕他嫌烦,所以照顾女儿的时候,她一直没有让他插手。 原来他也是想亲近女儿的,就算是哄一哄爱哭的女儿,也愿意尝试。 大概是父女连心,昭昭很快便被哄好了。 沈弗寒将她放下,朝这边走来。 温嘉月甚至看出他还有些意犹未尽,有些怔愣。 小孩子哭起来烦不胜烦,有时候连她也觉得心力交瘁,沈弗寒居然不嫌烦? 一定是因为哄的次数少的缘故。 不过,她一直以为沈弗寒是严父,没想到是个女儿奴。 “昭昭马上便满月了,”沈弗寒道,“是时候给她取名了。”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声,默默不语。 她始终记得沈弗寒取名时的坚持,磨到满月前夕才终于改了。 她想直接说以前的名字,可昭昭这个乳名已经够“心有灵犀”了,她可不想让他继续误会。 温嘉月只能硬着头皮问:“侯爷可有心仪的名字?” 在他开口之前,她继续道:“取名是大事,等用过膳之后再商量吧。” 她想先好好吃顿饭,不然又得被气得吃不下。 沈弗寒并无异议。 将膳食撤下去,两人又各自梳洗之后,这才说起正事。 沈弗寒从怀里掏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条,缓缓展开,“沈桂昭”三个字跃然纸上。 温嘉月眼前一黑,她就知道是这样! 她勉强露出一分笑意:“侯爷为何取了这个字?” 沈弗寒沉默片刻:“昭昭生于八月,正是桂花盛放的季节。” “可是这个字有些……”温嘉月一言难尽,“我有些不喜欢。” 沈弗寒追问:“为何不喜欢?” “不吉利,”温嘉月认真道,“桂花寿命短,花香散了便没了,昭昭不是只开两个月的桂花。” 上辈子,她说得甚是委婉,这辈子却不想顾忌他的面子,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沈弗寒眉宇紧锁:“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知道侯爷是好心,以花喻人自然好,”温嘉月道,“可是我想到了这一层意思,便觉得有些膈应。” 她提醒道:“或许侯爷可以往一看便觉得质地坚硬的、寿命长的字上想想。” 沈弗寒看向她:“你想到了什么字?” “我没想,”温嘉月别开眼,“侯爷才高八斗,咱们女儿的名字自然是要由侯爷来想的。” 沈弗寒审视着她,淡淡道:“你心虚了。” 温嘉月扬声:“我没有!”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大,她连忙说道:“我就是不喜欢桂字,侯爷若是执意取这个名字,我不会答应的。” 沈弗寒顿了下:“明日再说吧。” 温嘉月撇撇嘴,明日她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此事暂告一段落,温嘉月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 “昭昭的满月宴,侯爷想如何操办?” 上辈子,满月宴前两日,老夫人便开始不舒服,又是头疼又是腿疼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 小辈的满月宴自然要给长辈的病让路,她满心期待的满月宴办得仓促极了。 若是老夫人真的不舒服,她也就认了,后来才知晓她在装病。 这辈子她一定要大办,为女儿弥补所有遗憾。 大办的前提是让沈弗寒和她同一阵线,震慑老夫人,不然她又会跳出来装病。 沈弗寒道:“侯府里许久没有喜事,好好办一场也是应该的。” 温嘉月道:“既然如此,那便劳烦侯爷明日亲自去和祖母说一声,不然我担心祖母不答应。” 沈弗寒自然也知晓祖母并不满意这一胎是个姑娘,闻言点了点头。 此事轻而易举地便办成了,温嘉月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笑盈盈道:“多谢侯爷。” 她笑容真心,眼角眉梢也变得活泼起来,平添三分灵动。 沈弗寒垂眼望向她带着笑意的唇角,喉结轻滚,不受控制地低下头去。 温嘉月有些怔愣地看着他靠近,在他即将亲上的瞬间,她别开脸。 “侯爷,时候不早了,我先睡了。” 第24章 眸中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许久,心跳终于趋于平稳。 温嘉月背对着沈弗寒,说是睡觉,其实一直睁着眼睛盯着某处看,眼神却没有聚焦。 除了三日一次的亲密,其余的时候,她和沈弗寒更像是同住屋檐下的陌生人。 但是偶尔的肢体触碰也会暗流涌动,让她忍不住心神荡漾。 沈弗寒却总是克制,甚少有情难自禁的时候。 但是,少并不代表没有。 温嘉月还记得那次去书房,沈弗寒正在写字,她帮他磨墨,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坐在了他的腿上。 若不是书童忽然有事禀报,差一点便…… 还有一次,她沐浴时,沈弗寒进来了,当时他的神色便变了,直到浴桶里的水彻底变凉才出去。 这一次,又是为何? 她不太明白,他们只是在正常说话,他为何忽然俯下身去…… 温嘉月抿了抿唇,幸好她及时躲开,没让他得逞。 一想到他后来和长公主有染,她便觉得恶心。 但是等她坐完月子,再休养一阵子,三日一次的夫妻生活定然是要提上日程的。 到那时,她该怎么拒绝? 温嘉月想想便觉得头疼,索性没再想下去,将所有杂念抛到脑后,慢慢睡着了。 翌日是休沐日,温嘉月醒来瞧见沈弗寒,还有些不自在。 但沈弗寒已经变成了那副淡漠的模样,一袭白衣映衬的他格外清心寡欲,仿佛昨晚的一切是她的幻想。 温嘉月拍了拍脸,清醒过来,唤来如意服侍。 两人用过膳,沈弗寒准备出门了。 虽然知晓他要去见长公主,但温嘉月还是问道:“侯爷要去哪儿?” “公主府。” 温嘉月莞尔一笑:“侯爷记得早些回来,昭昭的满月宴没几日了,还得您这个做父亲的多费心才行。” 沈弗寒皱眉道:“我不是日日都有空,你可以交给三妹操持。” 温嘉月轻轻哼了一声,上辈子便是交给沈弗念来办的。 她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一点都不上心,正好老夫人装病,她便当了个甩手掌柜,随便糊弄了事。 “我更相信侯爷,”温嘉月认真道,“侯爷是一家之主,由您亲自监督,下人定是不敢敷衍的。” 怕他依然拒绝,温嘉月婉声道:“侯爷对公主府的修缮如此上心,我都看在眼里,只是此事是急不来的,不如先分一些给咱们女儿的满月宴吧。” 沈弗寒沉吟片刻,终于点头。 温嘉月目送他远去,唇边的温婉笑容顿时变成冷笑。 思考这么久才答应,可真是难为他了! 不过只要昭昭的满月宴办得热热闹闹的,她可以不计较。 正好可以给女儿冲冲喜,赶走一切霉运,让她的余生顺顺利利。 还没到晌午,沈弗寒便回府了。 听说他一回府便去忙满月宴的事了,温嘉月很满意,唤来如意。 “你去让小厨房多加一道菜……算了,不用了。” 这本就是沈弗寒应该做的,她为何要奖励他? 这段时日她一直都没关注沈弗寒的饮食,他也没少二两肉,说明他挑食的毛病是能改的。 如意一头雾水:“夫人,到底加还是不加?” “不加了,”温嘉月摇摇头,“你派人看着侯爷什么时候回来,我等着侯爷一起用膳。” “是。” 过了小半个时辰,沈弗寒回来了。 温嘉月关心地问:“满月宴筹备得如何了?” 沈弗寒点点头:“还可以。” 对于他的办事能力,温嘉月还是放心的,他说可以便可以,没再过问。 “侯爷辛苦,快用膳吧。” 想着也有许久没问过长公主的事了,温嘉月便说道:“侯爷负责修缮公主府也快有一个月了,可有见过长公主?” 沈弗寒拿起筷子,淡淡道:“见过一次。” “就一次吗?”温嘉月好奇地问,“什么时候?” “上次。” 温嘉月快要被他的冷淡逼退,但是事关她和女儿的未来,她便含着笑继续开口。 “长公主是什么性子,好不好相处?” “一般。” 他惜字如金,一个字都不肯多说了。 温嘉月咬了咬牙,在他抬眼之时换上憧憬的神色。 “我也想见见长公主,先帝最宠爱的女儿,新帝最信任的姐姐,一定极为矜贵,真不知道我何时才能有这个荣幸。” 沈弗寒皱眉看她,道:“不要和长公主有所牵扯。” “为何?” “没有为何,”沈弗寒淡淡道,“你们不是一路人。” 温嘉月抿了抿唇,这句话他倒是说对了,她们确实不是一路人,而是仇人。 她像以前一样乖巧道:“我听侯爷的。” 沈弗寒忽然说道:“取名一事,能不能也听我的?” 温嘉月:“……不行!”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她软声道:“侯爷再想想别的好不好,不要取这些花儿草儿的名字,我不喜欢。” 沈弗寒没说话。 看着他执着的模样,温嘉月问出了盘旋两辈子的疑问。 “桂这个字,难道对侯爷有什么特殊寓意吗?” 沈弗寒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良久之后才说道:“算是吧。” 温嘉月便问:“什么寓意?” 因为家人、友人还是……心爱之人? 可他向来洁身自好,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别的女子……直到长公主出现才开始变了。 可她完全想不出桂这个字和李知澜有何联系。 “以后你会知道的。” 沈弗寒忽然出声,温嘉月连忙追问:“多久以后?” 他没有回答,只是抬眼凝望着她,眸中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对视片刻,沈弗寒移开视线。 “先用膳吧。以后我会告诉你。” 温嘉月气闷不已,哪有这种人,吊足了胃口,偏偏又不说了! 第25章 取名 满月宴前夕,昭昭的名字终于得以确定,和前世一样——沈玉昭。 温嘉月松了口气,这几日她和沈弗寒一直因为一个名字磨来磨去的,差点以为他坚持要用“桂”字了。 名字一事确定之后,温嘉月顿时觉得浑身轻松。 明日便是昭昭的满月宴,她这个做娘亲的自然要焕然一新。 自从坐月子开始,她一直都是简单擦身,都没有好好沐浴过。 趁着晌午日头好,温嘉月用过午膳便进了盥洗室。 浑身浸泡在热水里的瞬间,她舒服地轻叹一声,眉眼舒展。 如意心疼道:“夫人真是受苦了。” 温嘉月笑道:“最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以后一定都是好日子。” 如意自然以为她说的是生产和坐月子,闻言便赞同道:“夫人说的对,不过月子后也很重要,这段时日奴婢会更用心地伺候您的。” 温嘉月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多谢你了。” “您和奴婢道什么谢,”如意不好意思道,“这是奴婢本分之事。” 温嘉月没有解释,她透过现在的如意,看到了那具死不瞑目的、被河水浸泡后的尸体。 这辈子,如意一定会事事如意,绝不会重蹈覆辙。 她没再放任自己想下去,唯恐泪水决堤。 缓了缓,温嘉月问:“听说你昨日去见了长生?” 如意红着脸点头,怕夫人打趣,连忙步入正题。 “夫人是想问三小姐的事吧?” 温嘉月莞尔一笑:“是是是,她回府之后可有什么异样?” “长生哥说,三小姐发了好大的脾气,摔了好多东西,老爷和夫人哄了几日才把她哄好。” 虽然早已知晓温若欢并不像表面那样单纯,但是听到这些,温嘉月还是心中一惊。 她嫁到侯府的四年里,她不敢想象温若欢私下里到底有多任性暴躁,才能在她面前心平气和地装出一副无辜模样。 沈弗念不许温若欢再进侯府,反而是帮了她。 不过满月宴这种场合,温若欢还是要过来的,不然娘家少一个人,定是要被议论的。 谅她也不敢直接使坏,倒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她担心的是继弟温若谦,上辈子便在满月宴上喝酒闹事。 他年纪小,酒量又浅,喝醉了也不老实,非礼了老夫人喜爱的丫鬟。 偏偏他还嘴硬,非说是丫鬟勾引他。 也不想想,他才十六岁,没功名也没钱财,也就一张脸勉强一观,侯府里的丫鬟能看上他什么? 最后丫鬟只能做了他的妾。 事情虽然没有闹大,但是老夫人将气都撒到她身上,看她这个孙媳妇更不顺眼了,处处挑刺。 当时她只当是意外,但是现在想想,其中或许有温若欢的推波助澜。 无论如何,明日一定不能再发生这种事了。 “水要凉了,”如意轻声开口,“夫人是想再添些热水还是起身?” 温嘉月回过神:“起来吧。” 她伸出一只皙白柔软的手,如意轻轻握住,扶她起身。 玉肩柔润,起伏连绵,腰肢盈盈一握,如意从小看到大,早已习以为常。 但是夫人生下小姐后,身形似乎更加妖娆了,她红着脸没敢多看,连忙给她披上衣裳。 穿戴整齐,温嘉月一刻也没敢耽搁,去院子里晒头发。 躺在足以容纳两三人的躺椅上,温嘉月吩咐道:“把昭昭抱过来吧,再拿把油纸伞。” 女儿喜欢晒太阳,但是她还小,温嘉月不敢让她多晒,有伞遮着会好一些。 昭昭正好醒着,抱过来之后不哭也不闹,好奇地盯着油纸伞上的花纹看。 温嘉月摇了摇拨浪鼓,她的视线立刻便被吸引过来,小手动来动去。 如意笑道:“小姐真是活泼又机灵,一定是随了夫人。” 这话温嘉月爱听,沈弗寒做事一板一眼,她可不想让女儿随了他。 上辈子,昭昭的性子确实像她更多一些,这辈子肯定也是一样。 但是想起沈弗寒连日来照顾女儿时的积极性,她又有些拿不准主意。 这辈子,昭昭的性子不会像他吧? 肯定不会,温嘉月抿了抿唇,她可不想整日面对两个冰块。 有丫鬟靠近如意,悄悄说了句话。 如意点点头,回禀道:“夫人,小公子过来了。” 温嘉月正无聊着,便道:“让他进来吧。” “舅母!”王成耀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你病好了?” 温嘉月纳闷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生病了?” 王成耀挠挠头:“你都在床上躺一个月了,不是生病是什么?” 温嘉月噗嗤一笑:“也算是吧,你怎么过来了?” “我路过……”王成耀嘿嘿笑,“想吃点心了。” 温嘉月吩咐如意去拿,这才奇怪地问:“你为何天天来我这吃点心,你娘亲不给你吃?” 王成耀每次来都要吃点心,她不吝啬一盘吃的,只是奇怪他怎么天天过来吃。 王成耀转转眼睛:“我觉得舅母这里的点心更好吃。” 温嘉月笑笑,虽然知晓他在说谎,但是为了一盘点心罢了,她也懒得计较。 不过,吃了她这么多点心,帮她办件事也是应该的吧? 想到这里,她便说道:“这样啊,我去告诉你娘亲,让她给你换个点心师傅。” 王成耀一听这话,立刻便害怕了,刚端过来的点心也顾不得吃了。 他央求道:“舅母,你千万不要告诉我娘亲!” “为何不能说?” 王成耀急得抓耳挠腮,说了之后,娘亲肯定会骂他的,以后他就不能来舅母这里吃点心了! “我、我怕我娘亲伤心,”他讷讷道,“舅母不要说……” 温嘉月笑道:“耀儿可真是一片孝心,这样吧,你帮舅母办件事,你办的好,舅母便不说了。” 王成耀点头如捣蒜:“是好玩的事吗?” “很好玩。” 温嘉月让他靠近些,附耳说了句话。 王成耀的眼睛越听越亮,拍着胸脯保证:“舅母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温嘉月满意颔首。 明日,温若谦休想在昭昭的满月宴上捣乱! 第26章 他心跳加快 王成耀走后,温嘉月的头发也差不多晾干了。 她简单梳了个发髻,决定去临桐院一趟。 满月宴便是在临桐院办的,她想去看看,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趁着还有时间,再着人修改一番。 如意困惑地问:“夫人,小姐的满月宴不是在前院办吗,咱们去临桐院做什么?” 温嘉月顿时怔住:“我忘了。” 上辈子的满月宴是在临桐院办的,一个临近正院的小院子。 这是老夫人定下的,她一直嫌弃昭昭是个姑娘,所以选择地点的时候随手挑了临桐院。 见老夫人怒气冲冲的模样,温嘉月也不敢抗争,怕老夫人直接生气不办了。 原本她想让沈弗寒劝劝老夫人的,但是他一直很忙,她便没敢拿这种小事打扰他。 他问她是否满意,她也笑着说“很好”。 若是那时她没有那么怯懦,或许结果便不一样了。 温嘉月轻叹一口气,是她先入为主了。 这辈子,关于满月宴的一切都是沈弗寒定下的,昭昭也是他的女儿,他自然会给她最好的一切。 就算老夫人再不满,在这个孙子面前也不敢多说什么。 “走吧,去前院看看。” 如意思虑周全:“夫人,若是去前院,咱们是不是也该去给老夫人请个安?” 既然已经出了月子,能走动了,于情于理都该去给长辈请安的。 若是被老夫人知晓夫人没去请安,一定会暗中使绊子。 温嘉月脚下一顿。 是得去一趟,但是想起老夫人的处处刁难,她抿了抿唇。 若是她一个人去,定是要被嘲讽一番的。 她现在不怕嘲讽,甚至还能回呛两句,但是她不想在满月宴前生是非。 “先不过去了,”她往回走,“等侯爷回来之后再说吧。” 沈弗寒就算不说话,往那一站也能震慑老夫人三分,和他一起去肯定能消停不少。 她若是能早些悟出这个道理,上辈子也不至于过得那么凄惨。 “对了,晚上的膳食单子记得给我看看。” 为了让沈弗寒心甘情愿陪她去,她决定给他准备一桌子他喜欢吃的菜。 傍晚,沈弗寒回来了。 他像往常一样,神色淡漠地往院子里走去,略一抬眼,便瞧见一道倩影站在门外。 天边余晖落在温嘉月精致如画的眉眼上,将她映衬得更加温婉动人。 他的步伐凝滞了下才继续向前走去。 “侯爷,您回来了。”温嘉月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虽然百般不情愿,但是她还是特意像以前一样迎接他。 沈弗寒点了点头,直接往屋里走去。 温嘉月撇撇嘴,赶紧跟上。 沈弗寒关上门,低声问:“在外面站了多久?” 为表诚意,温嘉月故意夸大:“小半个时辰吧。” 其实她只站了一会儿,听到他回府的消息才出来的。 她可不会像以前一样傻,每日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着他回来。 “胡闹什么?”沈弗寒压低了眉眼,“你刚出月子,便在外面站半个时辰?” 虽然是关心,但是他这个语气着实让温嘉月不爽。 为了能让他陪她一起去凝晖堂,她只好忍了。 她乖乖道歉:“下次不会了。” 见他要宽衣,温嘉月连忙上前:“我来吧。” 她保持着距离帮他宽衣,除了手之外,一丝一毫也没有碰到他。 但她发间的清香与淡淡的奶香味萦绕在侧,低头时,柔美白皙的后颈近在眼前。 每一抹若隐若现的白都让他心跳加快。 沈弗寒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我自己来。” 他的声线有些低沉,温嘉月怔愣地抬眸,便见他的神色不太对。 向来清冷克制的沈弗寒,眼底似乎染上了点点欲色。 她似乎没做什么撩拨他的动作吧,这么把持不住? 不过想到他们自从有孕便没再同房过,温嘉月抿了抿唇,默默走远了些。 沈弗寒洁身自好,以前是没有过女人的,等她嫁过来,刚成亲两个月便查出喜脉了。 这样想想,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待在这里不太自在,温嘉月便去花厅等他一同用膳。 过了片刻,沈弗寒过来了。 他已经恢复了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沉稳落座。 温嘉月自然也不会表现出异样,主动帮他夹菜,笑盈盈道:“侯爷办差辛苦,多吃些。” 沈弗寒顿了顿,这才将她放在碗里的肉夹了起来。 见他吃了,温嘉月这才开口:“侯爷用过膳之后要去书房吗?” “今日无事。” 温嘉月眼睛一亮,天时地利都有了,就差人和了。 她趁热打铁:”一会儿我想去给老夫人请安,再瞧瞧满月宴的布置,侯爷可要随我一起去?” 沈弗寒沉默片刻才道:“夜里风大,你多穿些。” 这便是答应的意思了,温嘉月松了口气:“一会儿我披个斗篷。” 用过晚膳,如意便将斗篷拿来了。 温嘉月一边整理衣裳一边说道:“侯爷,咱们现在就去吧。” 沈弗寒问:“不带昭昭?” 温嘉月的笑容顿时收敛了两分。 老夫人不待见昭昭,她何必巴巴地凑上去,平白讨人嫌。 温嘉月柔声开口:“夜里凉,昭昭还小,万一病了便不好了,明日见也是一样的,祖母一定会体谅的。” 若他非要让昭昭一起去,那她就不去了。 沈弗寒接过如意手里的提灯,率先迈步。 “走吧。” 见他这么轻易便被她说动了,温嘉月松了口气,赶紧跟上。 两人并肩走出正院,先去凝晖堂。 有风吹来,温嘉月故意瑟缩着抱住双臂。 “果然是冷极了,侯爷,一会儿咱们还是早些回来吧。” 沈弗寒看她一眼,应了声好。 路上有些安静,温嘉月绞尽脑汁想话题:“今晚的月色还挺美的。” 沈弗寒的视线在她柔润的脸颊上停留一瞬,垂眼看向提灯。 幽幽浅浅的暖光落在他们紧挨着的影子上,勾兑着清冷月色。 忽冷,忽热。 第27章 月下牵手 温嘉月和沈弗寒一齐走进凝晖堂。 老夫人见到孙子,立刻眉开眼笑道:“弗寒来了,快坐快坐。” 瞥见温嘉月,她脸上的笑容浅了几分,语气也淡淡的。 “孙媳妇也过来了。” 若是从前,温嘉月面对这样的态度定会无所适从,总觉得一定是她哪里做的不好。 然后更加用心的讨好老夫人,最后换来的依然是厌恶。 现在她想通了,老夫人永远不会喜欢她,越是上赶着,便越是惹人厌恶。 还不如当老夫人是位倚老卖老的长辈,也当自己是在例行公事。 温嘉月浅笑道:“祖母安好,孙媳刚出月子,特意来向您请安。” 老夫人也笑:“既然出月子了,这晨昏定省也该提上日程了,便从明日开始吧。” 温嘉月抿紧了唇。 上辈子老夫人也是这样说的,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这次她才不会这么傻,没着急说话,而是浅啜一口丫鬟端上来的茶水。 喝进口中,她微微一笑,果然是陈茶。 这不是老夫人第一次做这种事了——给她喝几年前的陈茶,给沈弗寒喝的恨不得是清晨才采下来的、最嫩的茶。 她次次都忍让,这次却不准备忍了,正好可以借题发挥。 温嘉月直接将杯盏推到沈弗寒那边,笑盈盈道:“侯爷尝尝,祖母这边的茶叶甚好,有种岁月的味道。” 方才还颐指气使的老夫人顿时有点慌了,起身道:“弗寒也有,让他自己喝。” 孙子的脾性她最清楚不过,若是让他知晓她区别对待,肯定得好几日不来跟她请安! 温嘉月定定地望着他。 她不知道沈弗寒会不会喝,但是他今日这么好说话,她就想再信他一回。 沈弗寒的视线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端起温嘉月那杯。 老夫人见状,六神无主地看了眼心腹赵嬷嬷,赵嬷嬷指指心口处。 她顿时心领神会,捂着心口喘气。 “哎哟……哎哟……”老夫人呼吸急促,“我、我不行了……” 温嘉月抿紧了唇,又来这招。 但她不可能当面揭穿,就算找来府医也没用,老夫人说心悸便是心悸,谁敢反驳一句? 沈弗寒顿了顿,放下茶盏,走到老夫人身边。 “祖母可还好?” 老夫人看了眼茶盏的位置,决定一不做二不休。 她颤颤巍巍地往前走去,一直走到他坐的位置,抬手一挥。 本该应声而落的茶盏却消失不见。 老夫人愕然地抬起头,却见温嘉月眼疾手快地捧起茶盏。 温嘉月一脸担忧道:“祖母小心些,千万别打碎了,不然这碎瓷片会划伤您的。” 老夫人真的快要气得心悸了。 又装了一会儿,她终于长出一口气,由赵嬷嬷扶着,缓缓坐了下来。 “好多了好多了,”她慈爱地看着沈弗寒,“我还没抱上重孙子呢,哪能这么快就闭眼。” 三句话不离生儿子,温嘉月重重地放下茶盏。 老夫人瞧见茶盏便发怵,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直接赶人走。 “我有些倦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 沈弗寒提议道:“还是先让府医过来瞧瞧吧。” “不用不用,我的身子我知道,”老夫人摆摆手,“你媳妇刚出月子,不宜劳累,赶紧回去。” 温嘉月微微一笑,现在倒是想起“关心”她了。 她见好就收,乖巧道:“祖母,我和侯爷便先走了。” 再待下去也无用,她过来这一趟,是为了看满月宴的布置,不能本末倒置。 待两人走后,老夫人看着放在桌上的茶盏,微微眯起眼睛。 “你说,我这个孙媳妇是不是变了?” 赵嬷嬷深以为然:“老奴瞧着是跟以前不大一样了,也不知是何缘故。” “还能是什么缘故,”老夫人撇撇嘴,“生了个姑娘就神气了,还真以为侯府姓温呢。” 想到这里,老夫人更气:“以前的忍让定是装的,真是小瞧她了,小小年纪,心机如此深沉!” 赵嬷嬷赞同道:“老夫人说的是,夫人这个脾气,还是得敲打敲打。” “这个先不提,”老夫人着急道,“我孙子身边怎么能有这种女人,以后肯定会对他不利啊!” 赵嬷嬷赶紧说道:“老夫人,您可千万别撺掇着侯爷纳妾了,上次侯爷的脸哟,真真叫个冷若冰霜,老奴现在想起来还瘆得慌呢。” 老夫人想起这事也是一哆嗦。 上次沈弗寒来凝晖堂,对纳妾一事的不合理之处提出质疑。 明明语气是平静恭敬的,偏偏能让人从心底升起几分寒意来。 她连装心悸蒙混过关都给忘了,大气也不敢喘。 沈弗寒只待了短短一刻钟便走了,整个凝晖堂却鸦雀无声许久。 老夫人拍拍心口:“是啊是啊,不能提,要提也得再过一两年……” 不过转眼她又想到一个主意。 “咱们不给他纳妾,让他自己看上别的姑娘不就成了!” 赵嬷嬷不解:“老夫人的意思是?” “过段时间,趁着弗寒休沐,办个赏花宴,邀几个世家夫人小姐过来,我就不信了,他一个都看不上!” 温嘉月对凝晖堂的主仆谈话一无所知,激动地朝着正院走去。 沈弗寒皱眉拉住她的手腕:“走慢些。” 温嘉月这才想起自己刚坐完月子,身子还有些虚弱。 但是她方才完全没想起来这回事,满脑子都是女儿的满月宴,驱使着她越走越快。 她的步伐放慢,压抑着激动走了一段路,忽然察觉沈弗寒的手没有收回去。 不知何时,他握住了她的手,满脸从容,牵手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温嘉月的步调立刻便乱了。 成亲四年,她和沈弗寒从未在内室以外的地方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 他是清冷禁欲的君子,她亦不会主动做出这样的举动,两人在外面时像成亲二十年的老夫老妻。 她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骤然被他牵着手走路,她有些无所适从。 温嘉月试图将手抽回。 沈弗寒却握得更紧,淡淡道:“又想跑着过去?” 原来是怕她再次激动,温嘉月抿了抿唇,她就知道不该多想。 若是沈弗寒在内室以外的地方,出现一丝旖旎的心思,怕是连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温嘉月没说话,也没再试图松开手。 牵着便牵着吧,反正再走几步就到了。 第28章 她白的晃眼 踏入正院,沈弗寒适时松开手。 温嘉月往里走去,好奇地打量四周。 檐下挂上了红灯笼,处处可见红绸,数十张桌子上摆着瓜子果干,足以显见明日有多热闹。 “除了我爹娘他们,侯爷还邀请了谁家?” 问出口后,温嘉月心里有些紧张,不知李知澜会不会前来。 不过,永祯长公主何等尊贵,孩子的满月宴罢了,想来是不会过来的。 但是她还是抱着一丝期待,若是明日便能见到长公主,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地结识她了。 沈弗寒从袖中掏出一份宾客名单。 温嘉月看了一眼,都是与侯府交好的世家,没有长公主。 早有心理准备,她也没有失望,笑盈盈道:“这么多人,可真是热闹。” 沈弗寒问:“这些布置可有什么要改的?” “没有,很好,”温嘉月环视一圈,视线落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多谢侯爷。” 他对昭昭的用心,她都看在眼里,至少这一点无可指摘。 沈弗寒垂眼,微微颔首:“那便回去吧。” 温嘉月点点头,欢喜地往后院走去。 回到内室,逗了会儿昭昭,疲惫感忽的涌了上来。 许久没有走这么长一段路,双腿有些发酸。 温嘉月强撑着去梳洗,如意关心道:“夫人,奴婢一会儿帮您按一按吧?” 她点点头,等沈弗寒进了盥洗室,这才躺在长榻上,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小腿。 刚出月子,身子还没养好,她不想在他面前这样做,万一沈弗寒真的难以自持,苦的是她自己。 如意按揉的力道适中,惹得她昏昏欲睡。 温嘉月打了个哈欠,还没来得及叮嘱一句,便舒服地睡了过去。 见夫人睡着了,如意也没半道停下,继续帮她揉捏。 不知过了多久,盥洗室里的声音停了,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如意心无旁骛,丝毫没有听到声音。 沈弗寒缓步回到内室,顷刻间,视线被一抹白占据。 温嘉月肤色粉白,像雨雾里含苞欲放的海棠花,朦胧却惹眼。 沈弗寒站在珠帘外,莫名想起成亲那晚。 褪下层层衣衫,她陷在喜被里,满目的红,他却只能看到粉白色,白的晃眼。 像珍珠,处处都透着清亮的光,色泽柔润,爱不释手。 “侯爷?” 如意瞥见他的身影,慌忙放下裤管。 沈弗寒回过神,淡声道:“出去吧。” 如意是有些怕他的,侯爷总是冷着脸,瞧着分外不近人情。 但她还是坚持说道:“奴婢先叫醒夫人……” 沈弗寒打断她的话:“不必,我来。” 如意讷讷点头,赶紧出门了。 听到屋门关上的声音,沈弗寒踏入内室,将温嘉月打横抱起。 似是感受到腾空而起的恐惧感,她在睡梦里嘤咛一声,往他怀里缩了缩。 胸膛前便多了颗毛茸茸的脑袋蹭来蹭去,沈弗寒顿了下,快走两步将她放在床榻上。 昭昭还醒着,黑亮清澈的大眼睛对上他的视线,他下意识回避,目光便落在温嘉月的脸上。 月子里,她养的很好,脸颊上多了点肉,温婉中带了点可爱。 娇嫩唇瓣微张,热气持续地吹拂在他的脸上,沈弗寒垂眼盯了片刻,直起身。 他走出门去,淡声道:“今晚我睡书房。” 如意愣了愣,这才明白侯爷的意思是让她晚上记得喊夫人喂奶,连忙应了声是。 深夜,温嘉月被迫醒来数次。 她喃喃着开口:“侯爷呢?” 如意也打了个哈欠:“侯爷去书房睡了。” 温嘉月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好的,他怎么又去睡书房了? 人果然是有依赖性的,她现在无比想念沈弗寒,若是她能一觉睡到天亮就好了。 翌日清晨,温嘉月满面倦色地醒来。 想起今日是什么日子,她立刻便清醒了,问:“什么时辰了?” “不晚不晚,宾客还没到齐呢,”如意道,“咱们只要最后抱着小姐露个面就行了,夫人不必着急。” 温嘉月松了口气:“扶我起来吧。” 想到昨晚,她问:“我怎么回到床榻上的?你叫醒我的?” 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如意也不清楚,猜测道:“许是侯爷抱着您过去的。” 温嘉月抿了抿唇:“怎么不叫醒我?” 她宁愿自己走过去,也不想让沈弗寒抱过去。 如意解释道:“奴婢原本是想叫您的,但是侯爷说不用了,奴婢只好走了。” “算了,反正也没发生什么意外,”温嘉月没太计较,“下次再这样,记得叫醒我。” 如意点点头,好奇地问:“什么意外?” 温嘉月:“……”沈弗寒变成禽兽的意外。 也不知是她高估了自己的魅力,还是低估了沈弗寒的隐忍程度。 用过膳,温嘉月给昭昭好好沐浴了一番,穿上粉色小衣裳,打扮得像个瓷娃娃。 “我们昭昭真好看,”温嘉月和女儿贴了贴额头,“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 像是知晓娘亲在夸她,昭昭立刻笑了起来。 温嘉月却有点想哭,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小脑袋,轻声道:“这辈子,娘亲一定会保护好你。” 如意笑道:“夫人放心,还有奴婢在呢,谁也伤不了小姐。” 温嘉月认真地看着她:“我也会保护好你。” 如意愣了愣,不太明白夫人为何要这样说。 温嘉月自然也不会解释什么,看看天色,时候差不多了。 “咱们去前院吧。” 如意道:“夫人,还有段时间呢,要不咱们再等等?” 温嘉月摇摇头,她得亲自盯着温若谦才放心。 虽然叮嘱了王成耀,但他到底是个小孩子,万一贪玩,被别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那就得不偿失了。 “提前过去吧,正好我也想认认人。” 第29章 密谋 宾客来得差不多了,正院正是热闹的时候。 温若欢的视线落在正在与人交谈的姐夫身上,目露痴迷之色。 俊美无俦,风流倜傥,矜贵不凡,博学多才……世间所有美好的字词都能用来形容沈弗寒。 这样好的男人,偏偏便宜了温嘉月,她怎么配得上! 既然温嘉月配得上,身为继妹的她自然也可以,为何不是她嫁入侯府! 忽的有人挡住她的视线,温若欢皱眉抬眼,竟是哥哥温若谦。 “别看了,”温若谦笑得恶劣,“再看也不是你的。” 温若谦身形瘦弱,长相也偏女气,肤色又白,远远瞧着像位姑娘。 他总是表现得斯文知礼,温父和张氏对他一直很放心。 就算他在书院读了几年书,连个童生也没考上,他们也照样疼着宠着,只当他运气不好。 却不知晓他骨子里到底有多叛逆桀骜。 除了妹妹温若欢。 自从去年被妹妹发现他去青楼之后,他也就不在她面前装模作样了。 他自然也知道妹妹觊觎姐夫的事,兄妹俩彼此保守着秘密,互相出谋划策。 温若欢将哥哥拉到角落。 左右看看,附近只有一个正在偷吃点心的半大孩子,想来也不会注意他们说话,便放下心来。 “哥哥,你有没有办法搞砸这场满月宴?” 温若谦诧异道:“这可是侯府,若是搞砸了,可是要闹笑话的。” 他还保持着理智,温若欢却快要疯了。 一个姑娘的满月宴罢了,居然如此隆重,凭什么让温嘉月出尽风头! 她威胁道:“你若是不帮我,我就将你去青楼的事告诉爹娘。” 温若谦怕了她了,叹气道:“我想想办法。” 环视一圈,他盯上了一个貌美腰细的丫鬟,若是能给他做妾…… 他摸摸下巴,跟她商量道:“一会儿我假装醉酒调戏丫鬟,如何?” 温若欢骇然地盯着他:“你也疯了!爹娘肯定骂死你!” “喝醉了嘛,不打紧,”温若谦笑道,“等纳她入府,我再老老实实去书院上课,爹娘不会计较的。” 温若欢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只好答应下来。 兄妹俩密谋一番,温若谦便找人喝酒去了。 等两人都走了,偷吃点心的王成耀这才抬起头。 他还小,听得一知半解,只来得及记住几个词。 他一边记一边看向门外,有点焦急,舅母怎么还不来? 一时间,他连手里的点心也顾不得吃了,生怕自己忘了。 过了片刻,门外一片喧哗,他眼睛一亮,扔下点心便往外面跑。 瞧见舅母,他赶紧跳起来招了招手。 可惜他太矮,温嘉月并没有瞧见,浅笑着应和宾客。 “恭喜恭喜,喜得千金!” “令千金长得可真是可爱,名字可取好了?” “一看便知是有福之相,日后定会顺顺利利。” “……” 温嘉月寒暄许久,抱得胳膊都酸了,正好沈弗寒走上前来,她顺势将女儿递给他。 周围的人半是打趣半是夸:“看来侯爷也没少抱孩子,这手法可真是娴熟。” 沈弗寒微微颔首,便算是接话了。 温嘉月笑盈盈道:“侯爷喜欢女儿,每日至少花上半个时辰陪昭昭玩呢。” 温若欢在一旁听得咬牙切齿,却微笑着走上前去。 “姐夫,我也想抱抱昭昭,你把她给我吧。” 话还没说完,她的手便伸了出来,不给沈弗寒拒绝的机会。 温嘉月看在眼里,不禁觉得好笑。 为了和姐夫有肢体接触,居然想出这样一个拙劣的办法? 可她怎么就料定了沈弗寒不会拒绝? “我抱着,”沈弗寒淡淡道,“你去玩吧。” 温若欢有些难堪,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拒绝她,还当她是个孩子! 她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朝温嘉月撒娇:“姐姐,你看姐夫。” “你姐夫说的对,”温嘉月笑盈盈道,“你不是最喜欢打叶子牌了,去和那边的小姐们玩吧。” 温若欢愣住了,温嘉月平日里不是最顺着她吗,这次居然反驳了她的话! 温嘉月没管她什么想法,继续和夫人们说话,余光注意着温若谦。 宴席还未开始,他便在喝酒了。 温嘉月环顾四周,试图寻找那个被他调戏的丫鬟,却记不清是哪一个了。 上辈子她被纳入温府之后,极少露面,温嘉月也不常回去,早已淡忘了。 不过幸好,她可以时刻注意着温若谦的动向,随时制止他的举动。 不多时,宾客到齐了。 满月宴没什么繁文缛节,将孩子抱出来看一圈,再理一下胎发了,便只剩喝满月酒了。 温嘉月亲自剪下一撮胎发,用红线缠好,吩咐如意收好。 道贺之后,宾客们坐了下来,等着膳食上桌。 王成耀急得团团转,终于等到舅母身边没人了,赶紧跑了过去。 “舅母舅母,我听到了,”他气喘吁吁道,“他、他们说要调戏丫鬟,还有什么去青楼,青楼是什么?” 第一件事,温嘉月自然知道,去青楼一事却不知晓。 她蹙眉思索,难道温若谦常常去青楼? 这事以后再打探也不迟,她瞟一眼温若谦,他已经喝到脸红了。 “青楼不是好地方,耀儿别问。” 温嘉月摸摸他的脑袋:“你继续盯着那个哥哥,若是他走出这扇门,就来找我。” 温若谦还没胆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戏丫鬟,只要防着他出门就行了。 “温嘉月,你在教唆我儿子什么话?” 沈弗念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方才她看了好半晌了,温嘉月一会儿摸耀儿的头一会儿跟他说话,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一看见母老虎娘亲,王成耀马上惧怕地躲到舅母身后。 “娘,你不要打我!” 沈弗念瞪起眼睛:“小兔崽子,我什么时候打你了?过来!” 她越是说这种话,王成耀便越是害怕,藏得更严实了。 温嘉月安抚道:“耀儿乖,你又没做错事,你娘不会打你的。” 王成耀闻言,迟疑道:“真的吗?” 温嘉月笑道:“真的,她若是打你,我便帮你打她。” 沈弗念瞪她一眼:“你敢!” 王成耀立刻护在舅母身前,扬声道:“娘亲不许打舅母!” 温嘉月惊讶地望着他,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举动,顿时有些感动。 一个孩子是善是恶,果然要看如何去教他。 她是感动了,沈弗念却气得两眼一黑。 这小兔崽子,胳膊肘往外拐,帮起外人来了! 第30章 调戏丫鬟 儿子偏帮外人,沈弗念顿时也顾不得教训温嘉月了,拧着王成耀的耳朵便往外走。 温嘉月着实为他捏了把汗。 本想跟着一起去,但是她又不敢让温若谦离开她的视线,只好继续在屋里待着。 老夫人身边的赵嬷嬷走上前来,笑道:“夫人,老夫人喊您过去。” 温嘉月看了眼老夫人的方向,她板着脸,似乎正在生气。 意识到不是什么好事,温嘉月轻声问:“老夫人怎么了?” “老奴也不知晓,夫人去了便知道了。” 温嘉月微微蹙眉,她不想去,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拂了老夫人的面子,只能走上前去。 老夫人坐的这一桌上全是她的娘家人,还空了两个位置,想来是沈弗念和王成耀的。 她柔声问:“祖母,出什么事了?” “去把你姑娘抱回来,”老夫人语气生硬,“一直让我孙子抱着像什么话!” 张氏一听这话,连忙说道:“月儿啊,老夫人说的对,你快去把昭昭抱过来。” 温嘉月看向沈弗寒,他和几个男人坐在另一桌,怀里抱着酣睡的昭昭。 她一脸莫名,让他抱着怎么了? 她瞧着沈弗寒还挺享受的。 温嘉月直接坐了下来,笑盈盈道:“侯爷若是累了,自然会将昭昭送过来的,祖母和娘不必担心。” 老夫人更气:“真是个榆木脑袋,这样弗寒怎么吃东西?他本就辛苦,还要帮你抱孩子,一点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没有!” 温嘉月:“……” 原来是怕她的大孙子饿着,心疼了。 而且,什么叫帮她抱孩子,这孩子不是沈弗寒的? 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才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 一直旁观的温若欢转转眼睛,笑眯眯道:“多大点事嘛,姐姐,不如我去抱吧?” 分明是征询意见的语气,她却已经起身离席,往沈弗寒的位置走去。 “姐夫,姐姐让我过来抱昭昭。” 这次她提了温嘉月,总该让她抱了吧? 一想到马上就会和姐夫亲密接触,温若欢的心跳便有些快。 沈弗寒闻言微微颔首,站起身。 她连忙伸出手,沈弗寒却走了,她连一片衣角都没碰到。 温若欢愣愣地看着他走向温嘉月,笑容顿时有些僵硬。 都这样了也不给她抱! 温嘉月冷眼瞧着,见沈弗寒抱着孩子过来,她直接说道:“既然昭昭睡着了,还是侯爷抱着吧,换人她会醒的。” 老夫人一听这话顿时急了:“醒了再哄睡就是,弗寒,把孩子给你媳妇。” 沈弗寒环视一圈,桌上的人神色各异,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他淡淡道:“此处人多嘈杂,我把昭昭送回去睡。” 他看向温嘉月:“一起去?” 温嘉月摇摇头,她一刻也不能离开。 老夫人急道:“弗寒,你回去坐着。” 沈弗寒没理会这话,深深地看了温嘉月一眼,这才离去。 老夫人狠狠瞪了温嘉月一眼,看向赵嬷嬷。 “你赶紧去,让弗寒回来,好好的满月酒,我孙子怎么能不在场!” 温嘉月淡然地夹菜。 温若欢神色颓唐地坐回原位。 见女儿表现得太明显,张氏连忙戳了戳她的胳膊,又赶紧去安抚老夫人的情绪。 “老夫人,月儿不懂事,您千万别跟她计较。” 温若欢咬牙扬起笑容,给温嘉月夹菜。 “姐姐坐月子辛苦,快吃些东西补一补。” 温嘉月听得烦躁,却又不得不虚与委蛇,应付完一轮,抬眼一看,温若谦呢! 只是少看了两眼而已,人已经从她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温嘉月立刻捂住肚子,蹙眉道:“祖母,娘,我忽然有些腹痛,先去更衣了。” 温若欢大惊,哥哥才出去一会儿,若是现在过去,肯定会撞见的! 她连忙抓住温嘉月的手,关切地问:“姐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温嘉月知道她在帮温若谦拖延时间,试图挣开手。 可自己产后虚弱,力气根本没她大,被迫坐在原地,不能动弹分毫。 老夫人朝温若欢啧了一声:“腹痛便去更衣,你抓着人问有什么用?” 温若欢讪讪地松开手:“是我关心则乱了。” 温嘉月从来没有这么感激过老夫人,见她松手,立刻站起身。 温若欢也起身:“姐姐,我陪你一起去!” 温嘉月烦透了,狗皮膏药似的,甩也甩不掉。 走出屋门,温若欢扶住她,慢慢往前挪动。 借口找的也极好:“姐姐,咱们走慢点,可以缓解腹痛。” 温嘉月给如意使了个眼色,让她帮忙甩掉温若欢。 如意立刻去扒温若欢的手,着急道:“三小姐,夫人快疼死了,您别添乱了。” 丫鬟自然比娇生惯养的小姐力气大,如意很轻易地便掰开了她的手,紧紧攥住。 没了桎梏,温嘉月松了口气:“你们都在这里等着吧,我去去就回。” “是,夫人!” 温若欢跺跺脚,却无计可施。 不过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哥哥肯定已经成事了。 想到这里,她顿时放松下来。 温嘉月却恨不得跑起来,正院这么大,她得找到什么时候? 偏偏她还不能露出马脚,不然事情便会闹大,她也无从解释怎么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温嘉月一路走一路看,仔细查看是否有异样,周围却甚是安静。 越是往前,她便越是心凉。 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温若谦肯定已经得手了。 拐过一个弯,她忽然听到女子的啜泣声,心底顿时浮现不好的预感。 她正想冲过去,忽的听到温若谦无奈开口:“姐夫,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姐夫? 温嘉月眼睛都亮了,沈弗寒竟然在这里? “丫鬟衣衫不整,你还在狡辩?” 沈弗寒带着怒意的声音传来,温嘉月神色惴惴地继续听下去。 “我喝醉了啊姐夫,意识不太清醒,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温若谦声音委屈地继续:“若是真的发生了,也是丫鬟勾引我,姐夫可千万不能冤枉了我!” 第31章 巴掌 温若谦说的义正辞严,仿佛真的是有人冤枉了他。 沈弗寒眉宇紧锁,他分明看见是温若谦强行捂着丫鬟的嘴掳到此处。 对于这个小舅子,他只见过一面,瞧着温文尔雅。 没想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从骨子里便烂透了。 沈弗寒没再管他,瞥了眼拐角处,又看向丫鬟。 “他有没有强迫你?” 丫鬟声音颤抖:“多亏侯爷来、来得及时,他只拉了一下奴婢的衣裳,没有……别的。” 沈弗寒微微颔首:“你想怎么惩治他?” 丫鬟早已方寸大乱,抽噎道:“奴婢都听侯爷的,不过奴婢不想将事情闹大。” 姑娘家的清誉比什么都重要,她不想把这辈子都毁了。 温若谦还抱着那一幕没人瞧见的侥幸心态,嘴硬道:“姐夫,你怎么就信了丫鬟的话,我们才是一家人!” 沈弗寒冷声道:“闭嘴。” 他神色冰冷,温若谦忍不住哆嗦了下,悻悻地站在一旁。 沈弗寒道:“给这位姑娘一百两银子,此事便算是了结了。” 温若谦瞪大眼睛:“姐夫,我上哪找一百两银子去?” 一百两银子足够他在青楼快活数晚,给一个摸都没摸两下的丫鬟,他哪里舍得? 但是瞥见沈弗寒的神色,他不敢再反驳。 温若谦转转眼睛:“姐夫,不如你先借我一百两银子,到时候我再还你。” 反正丫鬟不想闹大,不管收没收到银子,他都不怕。 至于借的银子……反正他没想还,不必出一个铜板,何乐而不为? 温嘉月听到这里,终于走了过去。 原本她还想装作刚巧经过,但是见沈弗寒一脸淡然的模样,显然早就发现了她,她也就没再掩饰。 温若谦却不知道她早就在一旁偷听了,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来到她身边。 “姐,姐夫他诬陷我,分明是丫鬟勾引我,姐夫却不信,还让我拿一百两银子给她!” 他这个继姐,耳根子最软,只要他表现得可怜一些,她定会信的。 温若谦极有自信,却没想到,下一瞬香风袭来,耳边“啪”的一声,清脆极了。 他反应了下才明白过来,是他那软弱可欺的继姐打了他一巴掌,左脸火辣辣的疼。 他难以置信地捂住脸:“姐,你怎么打我?” 沈弗寒微微扬眉,他也没想到,平日里娇软的夫人动起手来竟然如此干脆利落。 “替爹娘教训你,”温嘉月甩了甩手腕,“我们温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她公报私仇,打的也是上辈子的温若谦,用了十成的力,手心震得发麻。 “明日凑足一百两银子给这位姑娘,”温嘉月冷着脸开口,“不然我便连同你去青楼的事,一起告诉爹娘。” 刚得到的消息,正好派上用场。 温若谦彻底慌了:“你、你怎么知道的?” 温嘉月柔柔一笑,模棱两可道:“这个可不能告诉你,我答应了她不会说出去。” 温若谦立刻便想到了温若欢,这事只有她知道,她居然出卖他,等着瞧! 有把柄捏在温嘉月手里,他不得不咬紧牙关开口。 “一百两就一百两!” 他拂袖离开,温嘉月并未阻拦,蹙眉看向抽抽噎噎的丫鬟。 “你还好吗?” 丫鬟含泪福身道:“多谢侯爷,多谢夫人,奴婢没事。” 她以为夫人会帮着温若谦,毕竟是亲弟弟,没想到竟然是来帮她的,夫人可真好。 温嘉月看了眼沈弗寒,他识趣地走远了些。 “你叫什么名字?”温嘉月拿出手帕递给她。 丫鬟受宠若惊地接了过来,连忙说道:“奴婢彩儿,是老夫人屋里的二等丫鬟。” 彩儿……温嘉月对这个名字略有印象,上辈子似乎就是她。 看着这个可怜的姑娘,温嘉月问:“一百两足够你脱离奴籍了,你可有离开侯府的打算?” 彩儿坚定地摇了摇头:“奴婢还有妹妹要养,不能坐吃山空,侯府月例不少,奴婢不想走,而且……若是离开了,奴婢怕被报复。” 她的顾虑是对的,温嘉月便道:“既然如此,你便好好攒着银子吧,我可以保证,日后温若谦绝对不会出现在侯府里。” 好不容易才止住眼泪的彩儿抽泣起来。 “多谢夫人,夫人和侯爷如此刚正不阿,奴婢会一辈子记着您的恩情。” 温嘉月叹道:“明明是我愧对你,我替温若谦向你道歉。” 彩儿摇摇头,忽然想起一事来。 她擦擦眼泪,看了眼不远处的侯爷,这才小声开口。 “昨晚您和侯爷离开后,老夫人说,过段时日要办场赏花宴,实际上是想给侯爷纳妾。” 夫人对她好,她也要报答夫人才是。 温嘉月抿了抿唇,笑道:“多谢提醒,你先回去歇着吧,我会和老夫人说你身子不舒服。” 彩儿很快便离开了。 温嘉月走向沈弗寒,想解释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思索片刻又作罢了。 他不问,那她就不说,省得被他看出来她在撒谎。 “侯爷,耽搁了这么久,咱们快回正院吧。” 沈弗寒点点头。 温嘉月松了口气,他果然没问。 走出一段路,身边的人忽然出声:“手还疼吗?” 温嘉月愣了下,摇了摇头。 沈弗寒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低头检查。 温嘉月怔怔地望着他。 暖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低垂着的深邃眉眼,仿佛化开了冷意,蕴藏着无限柔情与深情。 沈弗寒拥有一张令人魂牵梦萦的脸,纵然冷淡到极致,依然有人趋之若鹜。 没有人抵挡得了。 温嘉月怔怔地望着他,直到他神色淡漠地抬起头,猛然回神。 他依然是冷淡到极致的沈弗寒,而她对他的爱,一直都源于想象。 他永远不会像她想的那样温柔深情。 “手心还红着,指尖也在发颤,”沈弗寒淡淡道,“这就是你说的不疼?” “本来就不疼,”温嘉月用力抽回手,“侯爷多虑了。” 她气闷地往回走去,暗恼自己竟还会对着他的脸出神,甚至到了小鹿乱撞的地步。 第32章 长命锁 满月宴结束,宾客很快便告辞离开了。 身为娘家人,温家自然是最后走的,又是一番嘘寒问暖。 温若欢握住温嘉月的手,关切道:“姐姐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待你身子大好了,一定要和姐夫回家看看。” 从前,温嘉月只觉得妹妹是在关心她,现在听来却全是讽刺。 字字句句都在提醒她,记得和沈弗寒一起回温家。 温家自然是要回的,她要拿回聘礼和嫁妆。 成亲前,张氏说她在侯府吃喝不愁,不如将聘礼交给她保管。 张氏虽不是她的生母,但是向来对她极好,温嘉月自然无有不应。 重活一回才知晓自己有多可笑。 还有她的生母为她攒的嫁妆,一大半都在张氏那里。 日后她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的是,嫁妆和聘礼还是攥在自己手里更有底气。 温嘉月婉声道:“这是自然,过几日我便回去看看。” 她松开了温若欢的手,故作不舍道:“时候不早了,爹娘快回去吧。” 张氏还在盯着儿子红肿的脸瞧个没完,闻言赶紧说道:“好好好,那我们便回去了。” 走出侯府,坐上马车,张氏狐疑地问:“这脸真是你不小心摔的?” 温若谦咬了咬牙,温润出声。 “真的,我喝醉了酒,不小心撞到墙上了,难不成娘怀疑我被谁打了一巴掌不成?” 张氏闻言顿时信了。 也是,这里可是侯府,儿子是侯爷的小舅子,谁敢打他? 温若欢瞥了他一眼,哼笑一声,调戏不成反被打,真是厉害。 可惜大闹满月宴的计划泡汤了,不过一想到过几日姐夫便要来家里了,她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温若谦一记眼刀飞了过去。 莫名其妙挨了瞪,温若欢也瞪了回去,又不是她打的巴掌。 温若谦咬牙切齿地盯着她看了片刻,真是好样的,居然将他的秘密告诉温嘉月! 直到张氏望了过来,他凶狠的神色顿时一收。 “娘,我想要二百两银子。” 他狮子大开口,张氏吓了一跳:“做什么用?” “过几日夫子生辰,我得送些东西,”温若谦张口就来,“夫子眼光高,自然不能送便宜货。” 张氏闻言点了点头,虽然肉痛,但她还是大方道:“行,当一件你姐的嫁妆也就够了。” 温父闻言,期期艾艾道:“这……毕竟是月儿的东西,不太妥吧?” 张氏哼道:“放在温家的东西,自然就是我的,我养了她十六年,这点事情还做不了主了?” 温父还想再说点什么,张氏瞪起眼睛:“怎么,你还记挂着她生母不成,想留个念想?” 他便不敢再反驳了,讷讷道:“行吧,都听你的……不过若是月儿来要,你可得赎回来。” 张氏敷衍地应了一声,心里却嗤笑不止。 窝囊爹的窝囊女儿,骨子里都是一样窝囊,还想要嫁妆? 怕是连张这个口都不敢。 满月宴事宜结束,温嘉月疲惫地回到内室,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 如意轻手轻脚地帮她掖被子,温嘉月睁开眼睛。 “夫人,奴婢吵醒您了?” “我没睡。” 温嘉月不敢睡,四弟沈弗忧还没过来。 上辈子,他便是在满月宴结束之后来的。 刚巧她在睡觉,没见到他,自然也不知晓他回侯府后发生了什么。 若是与他去边关有关,也不枉她等这一场。 只是左等右等,温嘉月也没听到沈弗忧进府的消息,困意再次袭来。 她强迫自己清醒,生怕又发生类似于温若谦在她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事。 温嘉月让如意陪她说话,随便说点什么。 如意便道:“侯爷去书房了……” “别提他,”温嘉月语气生硬,“换个人。” 如意踌躇着问:“夫人和侯爷吵架了?” 夫人更衣回来,便是和侯爷一起的,那时她的神色便有些不对了。 现在想想,难不成他们真的吵架了? 夫人和侯爷成亲一年,从来没有红过脸,一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自从生下小姐之后,似乎有些变了。 不过侯爷一直都是淡淡的模样,变的是夫人。 “没有,”温嘉月抿了抿唇,岔开话题,“耀儿那孩子还好吗?” 被沈弗念拎走之后,两人便没再出现过了,她有点担心。 上辈子王成耀经常调皮捣蛋,沈弗念又是个火爆脾气,打了不知多少次了。 这次若是因为她的缘故挨了打,她觉得愧疚。 如意道:“这个奴婢倒是不知道,一会儿奴婢去打听一下。” 温嘉月想了想,坐起身子:“我亲自去看看。” 在这待着也是无趣,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做。 如意担忧道:“您刚出月子,今日又累了大半日,还是歇歇吧。” 温嘉月摇摇头,正准备开口,门外忽的有人敲门。 “夫人,四爷来了。” 温嘉月眼睛一亮,终于来了! 她将王成耀的事放在一边,连忙说道:“快请进来。” 不多时,沈弗忧气宇轩昂地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意气风发的笑,连带着屋里也亮堂了不少。 他轻巧地作了个揖:“嫂嫂安好。” 温嘉月笑盈盈道:“四弟终于过来了。” “嘿,”沈弗忧扬眉道,“原来嫂嫂一直在等我呢。” 温嘉月认真解释:“你上次来的时候便说满月这日过来,我自然是记着的。” 沈弗忧笑眯眯地从袖中摸出一个匣子,轻巧打开,往空中一抛,稳稳地接住,这才摊开手。 “这是给昭昭的长命锁。” 温嘉月的视线落在长命锁上,神色有些复杂。 “四弟,这长命锁不如你自己戴着吧。” 她完全没有救他的把握,不如让他戴上长命锁,或许可以保一分平安。 沈弗忧愣了下,笑得前仰后合。 “嫂嫂,你也太会说笑了,这么小的长命锁,我可戴不进去。” 温嘉月便道:“过两日我送你一个。” 沈弗寒刚进门便听到这句话,顿了下,神色不变地走进内室。 瞧见他,沈弗忧笑容顿收,老老实实地喊了声“大哥”。 他自幼在边关长大,野惯了,八岁才回长安,自此便被沈弗寒管束着。 虽然大哥并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对他甚至可以说是有几分纵容,但是他心里还挺怕这位大哥的。 沈弗寒微微颔首:“你多日未回府,可去拜见祖母了?” 沈弗忧的神色顿时一变,态度强硬道:“我不去!” 第33章 催婚 沈弗忧表现出的抗拒太过明显,温嘉月心中一动,认真听了下去。 沈弗寒捏了捏眉心,尝试着劝道:“你放心,我不会让祖母催你的。” “你说了又不算,”沈弗忧并不相信,“你又不是不知道祖母的性子,只要见了我,定是要说的。” 温嘉月听得一头雾水,催?催什么? 她没有问出口,只当自己不存在,期待他们再说的多一些,她也好琢磨着怎么救人。 但是沈弗忧却不提这茬了,直接说道:“大哥,嫂嫂,我先回去了。” 沈弗寒没说话。 温嘉月却喊住他:“四弟,你住在哪里?” 沈弗忧挑了下眉:“嫂嫂问这个做什么?” 他的住址连大哥都不知晓,他也没想过告诉别人。 虽然嫂嫂不是外人,但是他不想暴露自己的住处。 “方才我说要送你长命锁,自然是要给你送过去的。” 温嘉月试探道:“或者,你自己来取?” “都是孩子的玩意,我要这个做什么,”沈弗忧摆摆手,“走了!” 温嘉月着急地看向沈弗寒:“你为何不挽留他?” “为何要挽留他?”他淡淡开口。 温嘉月抿紧了唇,他对待自己的亲弟弟竟也如此冷漠。 不过她早该想到的,上辈子沈弗忧的尸首抬回侯府时,沈弗寒也没掉一滴泪。 他没有心。 温嘉月不想理他了,正巧也该喂奶了,便赶他离开。 “昭昭饿了,劳烦侯爷出去。” 沈弗寒喉结滚动,视线克制着没有下移,转身出门。 将昭昭抱在怀里,温嘉月拿起那枚精巧的长命锁,轻轻叹了口气。 离沈弗寒升迁的日子越来越近,沈弗忧也该去边关了。 印象里,她和沈弗忧没再见过面。 真的救不了他吗? 明明是这么轻易便可以避开的祸事,可她却毫无办法。 若是不能逆天改命,那么她和昭昭…… 温嘉月咬紧了唇,心里乱糟糟的。 叩叩—— 有人敲门,温嘉月回过神,问:“谁?” “我拿本书便走。” 声线清越如玉石,是沈弗寒的声音。 温嘉月不想理他,但是她想为沈弗忧的事再努力一次,便将纱幔扯了下来。 “进来吧。” 沈弗寒目不斜视地走了进来,拿了书便准备走。 温嘉月连忙开口:“侯爷,我想问您一件事。” 沈弗寒顿住脚步。 隔着红色纱幔,床榻上的人影影绰绰,唯有一抹白镀着柔和的光晕。 他垂下眼睛,问:“什么事?” “方才你和四弟说祖母催他,催什么?” 或许这就是症结所在,她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你为何对他的事这么感兴趣。” 哪怕是个问句,他的语气依然平静到没有一丝起伏,让人捉摸不透。 上次沈弗忧过来的时候,他也问过这句话,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问了。 温嘉月懒得猜测他的想法,只当他在打太极。 “我是侯府夫人,若是连这点小事都要问下人,如何在府里立足?不过此事若是机密,侯爷便不必告诉我了。” 她将此事上升了一个高度——只要他不告诉她,便是没拿她当一家人。 但是她也没什么把握,毕竟沈弗寒可能真的没把她当成一家人。 想到这里,温嘉月自嘲一笑。 他不想说便不说吧,反正这是他们沈家人的事,与她无关。 温嘉月正欲开口,沈弗寒出声:“不是机密。” 她屏住呼吸,不敢错过任何一个字,认真听他娓娓道来,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 老夫人一直想给沈弗忧说门亲事,那位姑娘是老夫人的侄孙女,名叫林婉婉,娘家人里最是疼爱的小辈。 那时沈弗忧才十四岁,赶鸭子上架见了一面,没看上,林婉婉却喜欢上他了,对他死缠烂打。 沈弗忧烦不胜烦,这才搬了出去。 每次回侯府,老夫人都要提及此事,问他什么时候跟侄孙女成亲,有几回,甚至林婉婉也来了。 所以沈弗忧这才对老夫人避之不及,连带着侯府也不想回了。 温嘉月听得入了神,正思索着沈弗忧会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才去边关的,胸口便是一痛。 她下意识“嘶”了一声。 下一瞬,沈弗寒挑开纱幔。 “怎么了?” “没事,昭昭抓了我一下,”温嘉月侧了侧身,不自在道,“侯爷去忙吧。” 沈弗寒却俯下身,神色凝重道:“我看看。” 看你个头! 温嘉月将衣裳放下,解释道:“没事,挠痒痒似的,多谢侯爷关心。” 若是真的挠痒痒似的,她就不会叫出声了。 但是见她执意如此,沈弗寒没再坚持。 “一会儿我让人将玉肤膏送过来。” 温嘉月抿了抿唇,没有搭腔。 他对她的身子倒是照看得仔细,生怕留下一丝疤痕,扰了他的兴致。 她淡淡道:“侯爷慢走。” 沈弗寒顿了下,这才离开。 没过一会儿,如意便拿着玉肤膏进来了,紧张兮兮道:“夫人,您受伤了?” “没事,”温嘉月让她将东西收起来,“我好的很,被昭昭抓了一下而已,是侯爷小题大做。” 留疤便留疤,她偏不用药膏,最好让他提不起一丝兴致。 如意不知她心里所想,笑眯眯道:“侯爷也是关心夫人嘛。” 温嘉月没再说什么,思忖着沈弗忧的事。 若是真的因为此事去的边关,根本解释不通。 沈弗忧没再回过侯府,就算老夫人不高兴,也见不到他的面,自然也就催不了婚。 温嘉月深深地叹了口气,本以为是柳暗花明,没想到又进了死局。 她想了又想,决定破罐子破摔。 “如意,你去打听四爷出府后往哪个方向去了,最好能跟上他,看看他住哪里。对了,千万别被他发现了。” 虽然不知夫人为何要这样做,但是如意看出这是十万火急的事,赶紧离开了。 第34章 坦白 临近傍晚,如意回来了。 看她的神色便知道是一无所获,温嘉月叹了口气。 不过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让如意去的实在太晚,长安城这么大,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若能轻易找到才是怪事。 如意惴惴不安地问:“夫人,出什么事了?” 温嘉月说得模棱两可:“我只是想问他一件事罢了,没找到人也没关系。你累了一日,快去歇着吧,今晚不必守夜。” 如意应了声是,一头雾水地走了。 让她去的时候这么着急,可是她毫无收获,夫人竟说没关系,真是奇怪。 稍晚一些,沈弗寒回来了,两人一同用膳。 温嘉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开口:“侯爷,你知不知道四弟住在哪里?” 他的心思如此缜密,就算沈弗忧不说,他肯定也暗中打探过吧? 除非他一点都不关心在外居住的亲弟弟。 沈弗寒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想做什么?” 这话让温嘉月燃起一丝希望,连忙说道:“我想送四弟一个长命锁。” “为何要送他?” 温嘉月咬了下唇,牵强解释:“回礼。” 沈弗寒放下筷子,锐利如鹰的双眼审视着她。 “今日前来的宾客都送了贺礼,你是只给四弟回礼,还是人人都有?” 温嘉月:“……” 他问这么多做什么! 她咬牙开口:“都有,人人一个长命锁。” 为了救人,花点银子也值了。 不过这银子还是得从沈弗寒身上出,毕竟救的可是他的亲弟弟。 沈弗寒意味不明道:“你还真是舍得。” “所以,侯爷到底能不能告诉我?” “不能。” 温嘉月快要被他逼疯了,哪有这种人啊! 她转转眼睛,哼了一声:“你肯定是在故作玄虚,其实你也不知道吧?” “激将法对我没用。” “……” 沈弗寒难得解释道:“四弟不喜人打扰,你若是送了东西过去,他会即刻搬离。” “那我不送东西了,”温嘉月连忙说道,“我只想知道他的住处。” 沈弗寒缓缓开口:“知道他的住处,然后呢?” 温嘉月张了张口,又谨慎地抿唇。 他在诈她,真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 想了想,她轻声道:“自然是看看他过得好不好,我毕竟是长嫂,平日里也该多关心四弟一番。” 内室里过分安静,落针可闻。 沈弗寒终于开了金口:“双荷巷,尤府。” 终于得知了沈弗忧的住处,温嘉月心里的大石头落下去一半。 但是她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派人日日盯着? 可她只有如意一个心腹,只能去外头找收钱办事的人。 不过靠谱与否,她在侯府里根本无从知晓。 思来想去,她只能求助于沈弗寒。 晚上,躺在床榻上,温嘉月清清嗓子:“侯爷,我与你说句实话。” 闭目养神的沈弗寒睁开眼睛,一双清冷的眼眸望向她。 温嘉月却不敢与他对视,快速说道:“我总有种预感,四弟这几日会去边关。” “你也知道边关最近不太平,我怕他出事,所以才会频频询问关于他的消息。” “但是这是无凭无据的事,我迟迟不敢告诉你,怕你笑话我。” 沈弗寒问:“现在怎么又说了?” 他的语气甚是平静。 不过若是她看向他,便能发现沈弗寒的神色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平和。 温嘉月一噎,讷讷道:“我在心里憋着难受,你想笑便笑吧。” 沈弗寒却没笑,而是说道:“你想让我派个人去双荷巷盯着四弟?” 温嘉月差点给他鼓掌,他怎么知道她心里的想法,真是神了。 她点头如捣蒜:“可以吗侯爷?” “嗯。” 他如此轻易便答应了,喜悦过后,温嘉月忽然觉得不太对。 方才用膳时还盘问她许久,现在怎么连问都不问就同意了她看似荒谬的想法? 预感人人都有,但是准的又有几个,说出去谁会信? 她不由得问出口:“侯爷,你真的相信我说的话?” 沈弗寒闭上眼睛,淡淡道:“毕竟事关四弟,宁可信其有。” 温嘉月的神色有些复杂,原来他也是会关心亲人的。 不过,早知道这么容易,她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但是事情顺利解决,比什么都重要。 心里的大石头顿时落了地,温嘉月很快便睡着了。 听到均匀和缓的呼吸声,沈弗寒转过头,望向她的睡颜,眼底似有波澜。 接下来几日,每次沈弗寒下值回来,她都要问问沈弗忧可有什么异样。 听到的回答永远都是四个字——四弟很好。 她却不太信,沈弗忧总不能无缘无故地跑去边关吧? 但是沈弗寒也没有骗她的理由,只好半信半疑。 过了几日,沈弗寒和上辈子一样,擢升大理寺少卿。 整个侯府都被喜悦包围,温嘉月已经经历过一次,没太上心。 她现在如临大敌,沈弗寒升迁便意味着离沈弗忧前往边关的日子不远了。 偏偏这个时候,温府递了信过来,询问她什么时候回娘家一趟。 不必想也知道,温若欢想见姐夫了。 温嘉月本不想理会,但是仔细想想,沈弗忧这边没什么可担心的,毕竟有沈弗寒盯着,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如先将聘礼和嫁妆拿回来,东西只有攥在自己手里才踏实。 她便给温府回了信,明日过去。 傍晚,她询问沈弗寒是否要陪她一起去。 不过想想也知道,沈弗寒是不会去的。 上辈子,有了什么好东西她都想着往温府送一份,逢年过节更是常常提着大包小包回家。 沈弗寒却不愿去,三次里有两次都要借故推托,最后只能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娘家。 那时她还在委屈,觉得沈弗寒不给她面子。 现在想想,怕是他早已看出温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不想来往。 可是他居然也不提醒她一句,眼睁睁地看着她蒙在鼓里。 沈弗寒净了手,淡淡道:“去。” 温嘉月“哦”了一声,无所谓道:“不去便不……你说什么?” “去。” 温嘉月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可是侯爷刚升任,一定很忙,真的能抽出空陪我回去?” 沈弗寒问:“你不想让我去?” 温嘉月太想让他一起去了,有沈弗寒在,谁还敢压着她的聘礼和嫁妆? 她笑盈盈道:“自然是想的,多谢侯爷!” 第35章 回娘家 已是十月中旬,万物渐渐萧瑟,迎面吹来的风带了点刺骨的冷意。 温嘉月裹紧斗篷坐上马车,随后沈弗寒便抱着昭昭上来了。 原本温嘉月没想带女儿去的,但是她去这一趟,就是为了让温家人看一眼女儿,只能带上。 她摸了摸女儿柔嫩的小脸,轻轻叹了口气。 一会儿可能会爆发一场争吵,她不想让昭昭听见。 虽然她才一个多月大,根本记不住事。 温嘉月道:“我来抱吧。” 她的手隔着衣裳蹭过胸膛,沈弗寒下意识后退,呼吸声顿时变得有些沉。 温嘉月莫名其妙地瞥他一眼,将昭昭抱进自己怀里。 她思忖一番,如实说道:“侯爷,这次回家,我想将暂时放在温家的聘礼和嫁妆拿回去。” 她一个人说不过四张嘴,但是若是加上沈弗寒的嘴,再来十张也没问题。 不过前提是他会帮她。 沈弗寒诧异地扬眉:“怎么忽然想拿回来了?” 听他的意思……温嘉月有些挫败,似乎没听出什么特别的意思。 他只是正常问了一句话而已,等她回答。 “那是我的东西,”温嘉月认真道,“当然要攥在自己手里。” 沈弗寒打量着她,或者用审视更合适。 温嘉月这次底气足,没有避开他的视线,问:“怎么了侯爷?” 车帘晃动,隐有流光,映衬得那双杏眸极为澄澈粲然。 沈弗寒垂眼道:“你能想通,是好事。” 见他并不反对,温嘉月莞尔一笑,此事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她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我总觉得我继母会反对,侯爷,到时候你记得帮我。” “嗯。” 沈弗寒望向喧嚣的街巷,眸中看不出情绪。 温府离景安侯府有些远,坐马车要用大半个时辰。 才走了一半的路,温嘉月已经累得腰酸背痛,心里还有些匪夷所思。 上辈子她最喜欢回娘家,为此还得到老夫人不少责骂,可她依然乐此不疲,从来没觉得累过。 可能是因为那时她觉得温家人人都好,爹爹呵护,继母慈爱,继弟温润,继妹可爱,所以不觉得路途遥远。 戳破这个假象之后,她才知晓他们心里都在想如何吸干她的血,自然也就觉得回娘家像上刑。 温嘉月看向身侧闭目养神的沈弗寒,她名义上的夫君。 娘家不是家,婆家也不是家。 稀里糊涂地过了两辈子,她都没有家。 怀里的昭昭忽然动了动,举起小手在半空中抓来抓去。 温嘉月莞尔一笑,将食指放在她能摸到的地方,立刻便被有力地攥紧了。 没关系,昭昭在哪里,哪里便是她的家。 临近晌午,马车停在温府外。 每次回娘家,温家人都会在府外等着,这次也不例外。 见到侯府的马车,他们一齐迎了过来。 张氏道:“这次来得有些晚了,可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温嘉月边下马车边假装歉疚道:“是有些事,让爹爹娘亲久等了。” 其实只是因为,这次她不像以前那样归心似箭,早早便动身。 而是睡到自然醒之后,慢吞吞地梳洗打扮,用过早膳之后又耽搁了一会儿才来的。 张氏冻得脸都僵了,依然笑眯眯道:“没事没事,我们也就站了一个时辰罢了。” 温嘉月没说话,若是换做以前,她定是要心疼好一阵的,再劝他们下次不用在府外迎接。 但是仔细想想,他们只是吹会儿冷风便获得诸多好处,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既然她们乐意等,那便等着吧。 她早已明白,银子花在谁身上,他们的爱就在谁那里。 那些施舍般的小恩小惠,她不稀罕。 她岔开话题:“若谦在书院吧?” “是啊,他正用功读书呢,我们便没让他回来。” “还是欢儿好,日日都陪在爹娘身边,”温嘉月笑盈盈道,“是吧,欢儿?” 温若欢正在偷瞥姐夫,冷不丁听到温嘉月喊她,忙道:“是啊姐姐,我替你和哥哥尽孝。” 温嘉月弯了弯唇,走进温府正院。 如意递来一个热乎的暖手炉,她正冷着,赶紧抱住。 一旁温若欢瞧见了,笑盈盈道:“姐姐的暖手炉真好看。” 温嘉月在心里哼了一声。 自从成亲之后,温若欢不知从她这里拿了多少好东西了,日后她什么都不会给了。 她笑得温婉:“你若是喜欢,便让爹爹娘亲给你买一个。” 温若欢顿时愣住,温嘉月怎么这样说?不是应该主动送给她吗? 张氏可怜兮兮道:“月儿又说笑了,咱们温府入不敷出的,哪有银子买这么好的东西。” 温嘉月懒得理会,直接岔开话题:“爹爹和娘亲近来身子可好?” 张氏转转眼睛:“我倒是还好,你爹的老毛病又犯了,整日腿疼,家里也没什么名贵药材。” 她用手肘杵了杵温父。 温父顿时会意,神色痛苦地捶了捶膝盖。 温嘉月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慢慢喝了口茶,将心底的烦躁压下去。 这才关切开口:“郎中说了,这病要静养,爹爹还是少走动为好。” 温父讪讪道:“是是,月儿说的对。” 张氏要急死了,今日温嘉月怎么这么呆,往日听到她说这些,早就主动递上银票了! 一计不成再来一计,闲聊片刻,张氏叹了口气。 “眼瞅着欢儿也该相看了,头上却没有一件像样的首饰,我这心里真是愧疚得很。” 温嘉月瞥了眼温若欢,怪不得今日打扮得这么素净。 她没立刻应声,但笑不语。 温若欢亲亲热热地挨着她,娇声道:“娘担心什么,我有姐姐呢,姐姐一定会送我首饰的,对不对?” 温嘉月点了点她的额头,看似亲昵,实际上是将她推远。 “这是自然,明日我派人送支簪子给你。” 明日她就将此事忘了,她不信温若欢会腆着脸来侯府要。 就算来了,派人通知沈弗念一声,自然会把她赶出去。 温若欢得寸进尺:“姐姐,我还想要手镯、耳珰和步摇。” 温嘉月笑着点头:“不如我送你一副头面吧。” 温若欢眼睛亮起来:“多谢姐姐,姐姐真好!” 温嘉月看向张氏,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对了,我记得我娘留给我的嫁妆里有副头面,不知还在不在?” 张氏笑道:“自然是在的,你的嫁妆我都替你留着呢,从来没动过。你若是不信,咱们现在便去检查。” 这话她说得心虚,神色却淡定自若。 依照温嘉月的温吞脾气,定然会推辞说不用了。 她想的很好,没想到自己假意起身时,温嘉月也站了起来,轻描淡写地开口。 “行啊,走吧。” 第36章 聘礼和嫁妆 张氏僵在原地。 她怎么也没想到,温嘉月居然会同意这个提议。 “娘,走啊,”温嘉月笑得温婉,“咱们快去吧。” “这……” 张氏咽了口唾沫,给温父使了个眼色,让他想办法阻止。 温父哪有什么办法,迷迷愣愣地坐着,像块木头。 丈夫指望不上,张氏只好又看向女儿,欢儿平日里最是机灵,一定能拦着温嘉月。 温若欢便道:“姐姐,你突然说想看嫁妆,娘都来不及准备,不如下次再看吧?” 张氏连忙说道:“是啊月儿,你说你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放的七零八落的,这可怎么找?” 温若欢紧接着道:“已是晌午了,姐姐和姐夫定然饿了,咱们先用膳吧?” 张氏点头如捣蒜。 母女俩一唱一和,温嘉月依然笑意盈盈。 “不急,今日早膳吃的晚了些,现在还不饿。” 温嘉月看向张氏,揶揄道:“我就是随便看看,您担心什么,不会偷偷把我的嫁妆卖了吧?” 张氏心里咯噔一声,讪讪道:“哪能呢,月儿想多了。” 她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到底动用了多少东西。 沈弗寒忽然起身。 “既然如此,那便去看看,我也对夫人的嫁妆颇为好奇。” 温嘉月适时挽住沈弗寒的手臂。 “夫君,那咱们走吧。” 他们俩率先走出屋门,屋里的三人对视一眼,只得跟上。 温若欢小声问:“娘,您一共当了多少东西?” “也不多,几件首饰罢了,不仔细看应该看不出来。” 温父叹气道:“我都说了不要卖,你非不听,这下好了,月儿要看嫁妆。” 张氏瞪他一眼:“马后炮!若不是你的月俸太少,我哪里会用她的嫁妆!” 温若欢嘘了一声:“小声些。” 张氏咬了咬牙:“这个小贱人,今日到底怎么回事?” 温若欢猜测道:“或许只是心血来潮想随便看看,娘,你别担心。” 有了她这句话,张氏放心多了。 从小温嘉月便最是信任女儿,女儿多少也将温嘉月的性子摸透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是……最好还是别看。 张氏很快便想出了个主意,轻呼一口气:“走!” 温嘉月和沈弗寒在库房前站定。 看了眼后面的温家人,她小声说:“多谢侯爷。” 沈弗寒一句话能顶她十句,若不是他开口,她不知还要掰扯多久。 沈弗寒目视前方,神色平淡道:“你的称呼切换的倒是自如。” 温嘉月愣了下,还没明白他的意思,温家人已经走了过来。 张氏慢吞吞地掏钥匙,半晌没掏出来。 “哎呀,库房钥匙呢?”她大惊失色,“怎么不见了?” 温嘉月宽慰道:“不着急,慢慢找。” 温若欢牵住她的手,提议道:“姐姐,咱们还是先去用膳吧,我都饿了。” 温嘉月没动,奇怪地问:“欢儿,库房钥匙都丢了,你居然还有心思用膳?” 温若欢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这才发现自己表现得太过镇定自若了些。 她连忙找补:“娘肯定只是一时忘记放在哪里了,这钥匙可是从来没丢过的。” 温嘉月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 温若欢咬了下唇,没敢再说什么,怕露馅。 过了片刻,张氏还在着急忙慌地翻找,做戏做全套,甚至还派温若欢去卧房里找。 温嘉月抿了抿唇,明知钥匙就在张氏身上,可是她不配合,她就毫无办法。 难不成,直接搜身? 她下意识看向沈弗寒。 沈弗寒肃容道:“库房钥匙丢了是大事,应当即刻封锁温府,撬开库房,清点财物。” 看出他们是铁了心要看嫁妆,张氏咬了咬牙:“我再找找,肯定能找到。” 磨蹭了一会儿,她将钥匙拿了出来。 “嗐,怎么在这呢,真是让我一通好找。” 温嘉月悄悄给沈弗寒竖了个大拇指,这才庆幸地开口。 “找到便好,我还以为是被人偷了呢,方才真是捏了把汗。” 张氏不情不愿地打开了库房大门。 “你的嫁妆在这儿,”张氏指着一个箱笼,“里头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许久没收拾了,全是灰尘,脏的很。” 张氏依然不死心,试图用这种方式让她离开。 温嘉月不以为意道:“我不怕脏。” 说着她便蹲下身来,掀开箱盖,默默查看一番。 张氏道:“都在这儿呢,月儿还不相信我吗?” 温嘉月很快便站起身,笑盈盈:“自然是信的。” 张氏松了口气,早知道她根本看不出来,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没想到温嘉月又指着高高摞起来的、盖着红绸布的箱笼问:“这便是我的聘礼吧?” 侯府聘礼丰厚,足有四十八抬,码放得整整齐齐。 张氏点点头,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说道:“月儿啊,看过了你也放心了,咱们该去用膳了。” 温嘉月缓缓道:“不急,先把嫁妆和聘礼清点好。” 张氏愣住:“月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要把嫁妆和聘礼带回侯府。” 温嘉月叹了口气:“我刚生了女儿,日后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的是,爹娘暂为保管许久,我也该带回去了。” 张氏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这么多东西,她说带走就带走了? “月儿,瞧你这话说的,说句不中听的,像是侯府不给你们娘俩饭吃似的。” 景安侯沈弗寒微微扬眉,这话竟是说给他听的。 他正色道:“侯府自然不会亏待了月儿和昭昭,不过这是月儿的东西,她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温嘉月忍不住轻轻颤了下。 竟然又听到他喊“月儿”,还一声比一声亲昵自然。 她驱散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认真开口。 “我已经想好了,爹娘养育我多年,留下十八抬聘礼,剩下的我便带回侯府了。” 这聘礼不止是给她的,娘家也是要留一部分的,不然传出去会被人骂不孝。 她已经仁至义尽,若是他们不答应,她只好先礼后兵,直接让今日随行的侍卫过来搬东西。 张氏觉得肉疼,这可都是她的东西,温嘉月说搬走就搬走,哪有这样的道理! 但是再看看一旁给温嘉月撑腰的沈弗寒,她又不敢造次。 思来想去,她只得折中道:“月儿,咱们先去用膳,这事以后再说也不迟。” 能拖一时便拖一时,说不定就想到办法了呢? 谁知温嘉月直接问道:“娘是不想给我了?” 张氏赔笑道:“月儿怎么会这样想,娘可没这个意思。” 温嘉月也笑:“既然如此,那我便让侍卫来搬东西了。” 她的语气分明是通知,而不是征询意见。 张氏方寸大乱,又听她道:“对了娘,我的嫁妆里怎么少了三支簪子、两对耳珰,还有三个镯子?” 张氏汗如雨下,这小贱人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温嘉月柔柔一笑:“娘肯定把东西放乱了吧,一会儿咱们仔细找找。” 第37章 夺回 随行侍卫很快便走了进来。 温嘉月吩咐他们即刻将嫁妆和聘礼抬到侯府里。 张氏急得团团转,却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疼地滴血。 但是看着一旁面色淡然的沈弗寒,她又不敢直接撕破脸。 不然被温嘉月这个小贱人看穿了,日后怎么从侯府捞好处!欢儿怎么嫁入侯府! 人要将眼光放得长远,她不能生气。 想到这里,张氏硬是挤出一个笑:“月儿,咱们先去用膳吧。” 温嘉月盯着侍卫抬箱笼,莞尔道:“没人看着库房,万一丢了东西可就说不清了,还是等搬完之后再吃吧。” 张氏恨得咬牙,这小蹄子怎么知道她想栽赃诬陷! 过了片刻,嫁妆和聘礼搬完了,库房顿时宽敞了不少。 温嘉月微微一笑:“这些箱笼真是碍事,现在终于给爹爹娘亲腾了好大一块地方。” 张氏赔笑道:“是啊是啊,月儿说的对。” 一桩事完美解决,温嘉月轻移莲步,朝着花厅走去。 各怀心思地用过膳,温嘉月和沈弗寒去歇晌。 进门之前,温嘉月看向如意,笑道:“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去府里转转吧。” 如意知道夫人是想让她和长生独处片刻,红着脸福了福身,转身跑了。 关上门,温嘉月感激道:“多谢侯爷。” 若不是有沈弗寒在,今日不可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将嫁妆和聘礼夺回来。 温家人忌惮他的身份,有他撑腰,只会事半功倍。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的闺房,淡淡道:“不必道谢。” 这是他第二次来温家,却是第一次进她的闺房。 温府不算大,她的屋子自然也不能跟侯府后院比,陈设也简单。 不过闺房里有清扫过的痕迹,整洁干净。 可花瓶里的花却是枯萎的,窗纸也破了洞,被子也是薄的,没换成冬被。 全是表面工夫,并未用心打理。 “侯爷在看什么?” “没什么,”沈弗寒收回视线,“什么时候回侯府?” 温嘉月以为他待烦了,便道:“侯爷若是有事便先走吧。” 反正大事办完了,用不着沈弗寒出马了。 现在只剩下她的几件首饰没着落,她一定要让张氏把她的嫁妆吐出来。 沈弗寒顿了顿:“无事。” 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温嘉月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径自往床榻走去。 沈弗寒忽然问:“你的东西,我能动吗?” 温嘉月一头雾水地点点头。 沈弗寒走向堆放在角落的箱笼,逐个打开,抱出一床厚被子铺在床上。 顺手将薄被子抽走,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箱笼里。 这些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温嘉月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心中微动。 原来……不食人间烟火的景安侯还有当丫鬟的潜质。 盖着暖乎乎的厚被子,温嘉月打了个哈欠,进入梦乡。 一觉醒来,沈弗寒还在,坐在窗边陪女儿玩。 阳光甚好,笼在沈弗寒身上,镀了一层金辉。 他姿态闲适,唇边似乎有几分笑意,连带着冷硬的轮廓也变得柔和了几分。 温嘉月默默地看了片刻,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专心致志陪玩的沈弗寒抬起头。 温嘉月立刻抿紧了唇,沈弗寒顿了下,将女儿抱起来,放在床榻上。 “昭昭饿了。” 说完他便自觉地转身离开,方才的温情仿佛是错觉。 温嘉月没说什么,等他走了,给女儿喂奶。 “夫人,奴婢进来了?” 是如意的声音,她应了声好。 温嘉月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哪里快了,已经半个时辰了,”如意的脸红扑扑的,“夫人不要说了。” 温嘉月莞尔一笑,没再调侃。 将昭昭喂饱,她径直去了正院。 张氏一看见她便道:“月儿,方才我都没睡,仔仔细细地找了找你嫁妆里丢的首饰,终于找到了一对耳珰。” 那些首饰,一半当了,一半在温若欢那里,她只得苦口婆心地劝女儿拿出来一个小玩意交差。 温若欢百般不情愿,为此在卧房里生闷气,不出来了。 温嘉月收下耳珰:“剩下的还要劳烦娘再找找。” 张氏叹气道:“你也知道我平日里总丢三落四的,反正你的首饰够多了,这几件就算了吧。” 温嘉月认真道:“若是别的也就算了,可这是我的生母留给我的首饰,我掘地三尺也要找回来的。” 张氏牵强一笑:“这……倒也不至于,我也是你的娘亲,不如我送你几件首饰,权当嫁妆了。” 随便送几件便宜首饰糊弄,温嘉月定会欢欢喜喜地收下。 温嘉月道:“那就谢谢娘了,不过我生母送的首饰,我也是要找到的。” 张氏笑容僵硬,不仅要她的首饰,还要找首饰,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她还想再劝,温嘉月又道:“今日怕是找不齐了,我留两个侍卫帮娘一起找吧。” “这……”张氏假装抹眼泪,“月儿,你分明是不信我!” 温嘉月似笑非笑:“哪能呢,娘想多了,待找到了首饰,我便送娘一份大礼。” 张氏问:“什么大礼?” 温嘉月看向朝着这边走来的沈弗寒,悄声道:“自然是保欢儿一生荣华富贵的大礼。” 顿了顿,她轻声继续:“娘,有些事我不想说透,但是我知道娘是个聪明人,一定懂。” 张氏心中一动,难不成……温嘉月想通了,想让欢儿入府了? 她咬牙道:“行,我一定好好找。” 不就是几个首饰,再赎回来不就成了! 第38章 不会另娶 回到侯府,温嘉月便开始着手清点嫁妆和聘礼。 她有一个单独的小库房,成亲一年了也没放多少东西,现在将嫁妆和聘礼放进去,倒也显得满满当当。 正清点着,有丫鬟前来禀报:“夫人,三姑奶奶和小公子过来了。” 她们娘俩怎么过来了? 温嘉月思忖片刻还是点了头:“让她们进来吧,记得备份云片糕,耀儿爱吃。” 丫鬟领命离去。 不多时,沈弗念牵着王成耀走了进来。 王成耀扬声道:“舅母!” 温嘉月摸了摸他的头,看向沈弗念:“三妹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你这里这么大的阵仗,我当然好奇了,”沈弗念哼了一声,“怎么,不欢迎我?” 温嘉月客气道:“自然是欢迎的。” 沈弗念这才满意点头,闲聊似的问:“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你那个吸血的娘家人竟也舍得给你?” “嫁妆和聘礼本就是我的东西,”温嘉月淡然道,“她们不给也没用。” 沈弗念倒是真的对她刮目相看了,啧啧感叹。 “生个女儿真是有底气了,以前你如此谨小慎微,不会是在做戏吧?” 温嘉月自嘲一笑:“做戏……我靠做戏得到什么好处了?” 谨小慎微一辈子,最后还不是落得个被人毒死的下场,连女儿也没能保护好。 眼眶顿时变得湿润,温嘉月轻轻擦了擦眼角。 正巧丫鬟送了点心过来,她朝着王成耀道:“耀儿来吃点心吧。” 谁知王成耀却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舅母,我不吃点心。” 见儿子这么乖巧,沈弗念顿时心花怒放。 虽然儿子没瘦多少,但是这段时间的坚持果然是有效果的,起码不嘴馋了。 她大发善心道:“今日娘亲允许你吃两块。” 王成耀眼睛都亮了:“多谢娘亲!” 他抓着云片糕便往嘴里塞,神色珍惜,动作却狼吞虎咽的。 温嘉月诧异地问:“怎么不让耀儿多吃些?” 沈弗念捏了捏儿子胳膊上的肉,叹气道:“这么胖,吃什么吃。” 她自言自语道:“这都过去两个月了,为何耀儿一点都没瘦?” 温嘉月顿时反应过来,怪不得这两个月王成耀时不时地过来找她,原来是馋点心。 王成耀怕舅母将秘密说出来,口中的食物还没咽完便说道:“我可没有偷次登西!” 他说得口齿不清,碎屑也喷了出来,沈弗念不忍直视,嫌弃地递给他一杯茶。 “着什么急,狼吞虎咽的,慢慢说。” 王成耀咕嘟咕嘟喝完一整杯,这才重复了一遍。 “娘亲,我可没有偷吃东西,不信你问舅母!” 他期盼地看着舅母,小胖脸上全是哀求之色。 温嘉月轻咳一声,心虚道:“是啊,耀儿很乖的,从来不偷吃东西。” 全是她主动给的。 沈弗念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你一直在坐月子,哪能知道他有没有偷吃?” 温嘉月笑道:“那倒也是。” 她赶紧岔开话题:“你来这里就是看热闹的?” “不然呢?”沈弗念斜她一眼,“我再骂你几句?” 王成耀扬声道:“娘亲不许骂舅母!” 沈弗念两眼一黑,抬起手道:“你个兔崽子,帮舅母不帮亲娘是吧!” 满月宴的时候也是,居然维护起温嘉月了!真是白养了! 王成耀下意识缩了缩脑袋,见巴掌没落在自己身上,赶紧跑远。 温嘉月蹙眉道:“不要总打孩子。” 上辈子,王成耀启蒙后挨的打更是数不胜数,那时她只觉得痛快。 这辈子他应该不会再欺负昭昭了,温嘉月便将他当成亲外甥看待了。 沈弗念将儿子抓过来,狠狠地戳了几下他的脑门。 “你啊你,真是不省心!” 温嘉月摇了摇头,继续清点东西。 教训完儿子,沈弗念四处张望了下。 “怎么不见我大哥,他不是跟你一起回娘家了?” 温嘉月也没太关注,回府之后他便消失了。 她淡淡道:“兴许去书房了吧。” 沈弗念啧了一声:“兴许……你对我大哥可真是不上心,小心被别的女人抢走。” 温嘉月自嘲一笑:“迟早的事。” 沈弗念一脸见鬼的表情:“我真是搞不懂你了,居然还有主动把自己的男人往外推的。” 温嘉月神色不变,反而扬起一个笑。 “你不是一直嫌弃我的出身吗,给你换一个身份更高贵的大嫂,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沈弗念撇撇嘴:“有什么可高兴的。” 温嘉月兴致勃勃地问:“若是真的换成了那些高门大户家的小姐,你会怎么想?” 上辈子她缠绵病榻的时候,沈弗念一直都没有露过面。 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雪中送炭,她倒是有些好奇她那时的想法。 沈弗念真的看不懂她了,哪有人这么盼望自己的男人娶别的女人的! 她深吸一口气:“你真是有病!” 说完便赶紧带着儿子走了,仿佛走得慢点就会染上疫病似的。 温嘉月也觉得她莫名其妙,随便问问怎么了? 清点完嫁妆和聘礼,温嘉月没将嫁妆里的首饰放在库房,而是放进了妆奁里。 以后她会常戴,就像娘亲还陪在她的身边。 虽然……她从未见过她的生母。 但是她想,拼了命也要将她生下来的娘亲,一定很爱很爱她吧? 可惜自从出生之后,她从未感受过真正的爱。 父亲和继母的爱是虚伪又功利的,沈弗寒对她的爱是她幻想出来的,全都是假的。 温嘉月抚摸着一支珍珠簪子,触感冰凉,但是心底却涌现出无限的暖意。 “你在做什么!” 忽的有人冲了进来,直接将她手里的簪子夺走。 温嘉月怔愣抬眸,对上沈弗寒严肃又紧张的神色。 她下意识回答:“我只是看看我娘给我的簪子,侯爷怎么了?” 他顿时松了口气:“没什么,我以为……” 他刚进门便瞧见簪子的末端闪着幽微的光,离她的手腕只有几寸的距离。 温嘉月转过弯来:“你不会以为我要自戕吧?” 她认真道:“好不容易活一次,我才没这么傻。”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望着她。 温嘉月将簪子拿回来,收进妆奁,假装漫不经心地开口。 “侯爷,若是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你能不能为了昭昭,晚几年再另娶佳人?” “不会。” 温嘉月轻声问:“不会另娶?” 想想也是,沈弗寒性子冷淡,想要捂热他的心,连金尊玉贵的长公主也需要三年时间。 现在他对长公主或许只有些许好感,远远没有达到想要娶她的地步。 但是男人惯会虚情假意,现在说不会有什么用? 温嘉月自嘲一笑,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她岔开话题:“四弟那边还好吗?” 沈弗寒沉默了下:“今日林婉婉去找他了。” 第39章 死局 沈家发迹之后,举家搬迁长安。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老夫人的娘家人自然也跟着过来了。 虽然都住在长安城里,但是温嘉月和他们并没有太多往来,逢年过节走个亲戚的关系罢了。 对于这位老夫人的侄孙女、她和沈弗寒的从表妹,温嘉月并没有多少印象。 只是隐约记得长得小家碧玉,嘴巴甜,很会讨老夫人欢心。 可林婉婉是如何得知沈弗忧的住处的? 沈弗寒为她解惑:“祖母知晓他满月宴回来,派人跟踪,弗忧大意了。” 温嘉月抿了抿唇,看来老夫人是非要撮合这一对不可了。 她连忙问:“林姑娘闯进去了吗?” “没有,我派人拦住了。” 温嘉月顿时松了口气,沈弗寒还算靠谱,那么沈弗忧的命是不是可以保住了? 不过,她忽然又担心起来。 “林姑娘肯定会告状的,祖母那边怎么办?” “没人知道是我派去的人。” 温嘉月蹙眉看他一眼,谁问这个了? “我的意思是,这次不成,祖母肯定会想法子继续的,既然已经知道了四弟的住处,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吧?” 沈弗寒难得噎了下,这才开口:“为今之计,只能让弗忧换个住处了。” 温嘉月想了想:“不如直接让四弟搬回侯府。” 沈弗忧去边关的日子就是这段时间,只有待在侯府,她才能彻底放心。 沈弗寒淡淡道:“先不提弗忧愿不愿回府,就算他答应,今日搬回来,明日那位林姑娘也住进来了。” 温嘉月叹了口气,这倒也是,是她思虑不周了。 “难道四弟以后就这样一直躲来躲去的?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沈弗忧随时可能会因为此事一气之下离开长安,边关又是连日乱战,上辈子的一切又会再次重演。 本以为破了死局,没想到又是一个死局。 叩叩—— 如意敲了敲门,扬声道:“侯爷,夫人,老夫人派人过来,说是让您过去一趟。” 温嘉月和沈弗寒对视一眼,问:“是不是林姑娘来了?” 如意诧异地问:“夫人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 两人往凝晖堂走去。 温嘉月小声问:“祖母不会是想让咱们劝劝四弟吧?” 沈弗寒点点头。 “这可就难办了,”温嘉月一筹莫展,“侯爷,你可有办法?” “没有。”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祖母又有心悸的病症,他不敢言辞太过激烈。 来到凝晖堂,沈弗念也从另一边过来了。 “大哥,这么巧,你也是被祖母喊过来的?” 沈弗寒点点头。 沈弗念问:“那你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沈弗寒没说话。 她便又看向温嘉月:“诶,你知不知道?” 温嘉月懒得理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沈弗寒沉声训斥:“这是你大嫂。” “比我小三岁的大嫂算什么大嫂,我可叫不出口。” 她一翻白眼,率先走了。 沈弗寒看了眼温嘉月,见她面色淡然,没再说什么。 三人进了卧房,请安之后各自落座。 老夫人朝着另一间屋子喊道:“婉婉,别哭了,你表哥表姐来给你撑腰了!” 沈弗念皱紧了眉:“林婉婉来了?” 她从小就和林婉婉不太对付,闻言嗤了一声。 撑个屁的腰,她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这样想着,她稳稳当当地坐着,等着看笑话。 过了片刻,林婉婉这才委委屈屈地走了过来,挨个唤人。 沈弗念笑眯眯地问:“婉表妹怎么哭了,快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林婉婉闻言哭得更凶了:“姑奶奶,你看表姐!” 老夫人重重地咳了一声:“念念!” 沈弗念撇撇嘴,终于老实了。 老夫人这才开口:“今日婉婉去找弗忧……” 话还没说完,沈弗念便笑起来,用满屋子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朝着坐在身边的温嘉月小声开口。 “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这不是自讨没趣嘛。” 温嘉月望天,假装自己不存在。 她知晓这俩人不对付,她可不想牵扯其中。 林婉婉一咬牙一跺脚:“表姐!哪有你这样落井下石的,我喜欢四表哥有错吗?” 沈弗念哼了一声:“是没错,但是我四弟又不喜欢你,整日热脸贴冷屁股做什么?” “那也比你好,”林婉婉脱口而出,“你和男人私奔,更是热脸贴冷屁股!” 沈弗念最不喜欢旁人提及这件旧事,对她来说早已成为耻辱。 她一下便炸了,直接起身给了林婉婉一巴掌。 “说你的事便说你的事,扯我做什么?” “我四弟因为你回不了家,有良心就别再纠缠他,你倒好,假装安分几天,连他住哪都摸清了!” “就你还配喜欢我四弟呢?林婉婉,你算什么东西!” 两人厮打在一起,扯头发抓脖子,各个咬牙切齿。 “打什么打!快住手!”老夫人慌了,“弗寒,你快把她们拉开!” 沈弗念扬声道:“大哥,你别管,我今天不打死林婉婉,我就不姓沈!” 林婉婉被扯得头皮发麻,尖声道:“放手,快放手!” 她们俩从小打到大,长大之后倒是顾忌着形象,不再打了。 但是只要一见面,唇枪舌战从没停过。 没想到这次居然又打了起来,沈弗寒绷着脸将两人拉开。 沈弗念还不死心,张牙舞爪地去抓林婉婉的脸。 林婉婉也不遑多让,见她将手伸过来,张嘴便咬。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温嘉月还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时有些愕然。 沈弗寒冷声训斥:“站好!” 两人同时一惊,终于回过神来,她们居然在沈弗寒面前大打出手! 沈弗念咽了下口水:“大哥,我知错了,你别罚我……” 林婉婉也怕极了他,赶紧说道:“表哥,我也知错了!” 沈弗寒收回手,平静道:“去祠堂抄经书,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回来。” 第40章 断奶 沈弗念知道他的脾气,越是跟他对着干,惩罚便越是厉害。 所以纵然不情愿,她还是乖乖去了。 林婉婉却并不了解,缠着老夫人撒娇:“姑奶奶,表哥怎么这样,我不去。” 老夫人摆摆手:“快去快去,这是为你好。” 她也怵这个孙子,平日里根本不敢触他的霉头。 林婉婉却将好言相劝当成姑奶奶并不偏爱她的表现,顿时慌了,说什么也不走。 “婉婉没错,是表姐先打我的,”她侧了侧脸,声音里带着哭腔,“我的脸到现在还疼着呢。” 纵然心疼,但老夫人瞥了眼孙子的神色,还是狠了狠心,看向赵嬷嬷。 “把婉婉带到祠堂去。” 赵嬷嬷应了声是,连哄带拖地将林婉婉拉了出去。 卧房里终于安静下来,老夫人小心翼翼道:“婉婉年纪小,弗寒千万别跟她计较。” 温嘉月暗自思忖,平日里对她颐指气使的老夫人,竟然对沈弗寒畏惧到这种地步。 沈弗寒没接话,一边整理着袖口褶皱一边出声:“祖母让我们来此,所为何事?” 老夫人连忙说道:“婉婉对弗忧一往情深,我看了都觉得心疼,你有没有法子让他们见一面?” “表妹已经知道四弟的住处,每日去府外等着,总有见面的一天。” 沈弗寒语气讽刺,老夫人却真的开始思考这个法子的可行性。 “这样似乎不好……弗忧的性子你也知道,倔得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温嘉月险些笑出声,赶紧低下头,顺手捧起茶盏。 浅啜一口,这次倒是换成新茶了。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出声:“月儿可有什么建议?” 又听他唤“月儿”,温嘉月听得汗毛都竖了起来,搓了搓手臂。 她乖顺道:“我都听侯爷的。” 既然沈弗寒对此事上了心,那她就不必再出什么力气了,只当看热闹。 老夫人却注意到她了,忽的笑道:“弗忧这两次回来,都是因为你姑娘吧?” 牵扯到昭昭,温嘉月瞬间提起了心,缓缓点头。 老夫人呷了口茶,惬意道:“既然如此,让她生个小病,弗忧肯定会回来探望的,事情这不就解决了?” “祖母这是什么意思?” 没等温嘉月出声,沈弗寒便率先开口。 老夫人顿时有些不安,但是见他的神色依然平静,便当他是无所谓的态度。 “我不是说过了,小孩子嘛,有个头疼脑热的多正常,今晚少穿些就行了,保管明日弗忧回来探望。” 她不重视重孙女,自然也以为沈弗寒不重视,说得轻飘飘的。 温嘉月攥紧了裙角,等着沈弗寒开口。 若是他答应,她拼了命也要跟他和离,把昭昭带走! 沈弗寒不疾不徐道:“比起这个,我还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老夫人忙问:“什么主意?” “把表妹嫁出去,四弟自然会回来吃席。” 不等温嘉月和老夫人反应,沈弗寒继续。 “礼部侍郎家的小儿子对表妹倾慕已久,明日便会去林府提亲。” 老夫人愕然道:“可是婉婉对弗忧……” “她对弗忧死缠烂打,”沈弗寒冷声道,“若是此事传出去,祖母娘家的小辈还想不想嫁人了?” 老夫人讷讷道:“我、我就是……想成全婉婉。” “弗忧并不喜欢她,祖母做再多事也无用,反而会适得其反。” 老夫人还是有些不死心,沈弗寒继续说道:“祖母可想好了,到底是想要亲孙子常伴左右,还是侄孙女偶尔承欢膝下。” “这……” 老夫人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此事就这样定了,”沈弗寒直接说道,“我们先回去了。” 温嘉月随他一起离开。 路上,沈弗寒健步如飞,温嘉月小跑着才能跟上。 跟到一半,她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非要和他一起走做什么? 她放慢脚步,没想到,到了下一个拐角处,沈弗寒负手而立,站在桂花树下。 桂花早已凋零,满树都是遒劲的枝干与苍绿的叶子。 天边余晖却为桂花树染上点点金红色,也为沈弗寒镀上一层淡光,映衬的他更加俊朗矜贵。 温嘉月略有些失神,迟钝了下才问:“侯爷怎么不走了?” 沈弗寒没有说话,却在她与他并肩时重新向前,脚步放慢。 温嘉月的心因为他的举动掀起阵阵涟漪,不自觉地想,他是在等她吗? 并肩走了一段路,沈弗寒忽然开口:“方才祖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温嘉月抿了抿唇,原来是为了给老夫人开脱。 她在心里暗骂自己有病,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在被他的一言一行影响。 她“哦”了一声,平静道:“但是我希望侯爷将祖母的话放在心上。” 沈弗寒投来意味不明的一瞥。 温嘉月解释道:“你也知道祖母不喜欢昭昭了,若是祖母日后对昭昭不利,我不会客气。” 沈弗寒沉默片刻才开口:“我会将奶娘打发走,重新找一个。” 虽然不太明白他为何提起这个,又忽然松口了,但是听到这话,温嘉月有些高兴。 白天她不能时时照看昭昭,交给奶娘时,她总要让如意在一旁守着才放心,耗费心力。 她信任沈弗寒的眼光,若是他亲自挑选,定然是极为得力的。 她轻快出声:“多谢侯爷!” 沈弗寒雷厉风行,今日说打发,翌日清晨,奶娘便离开了。 老夫人那边自然不满。 但是林婉婉的婚事定下来了,她抄完经书惊闻噩耗,被缠得脱不开身,无暇顾及此事。 还没到晌午,沈弗寒找来的奶娘便进府了。 奶娘姓郑,话不多,不苟言笑,但是做事麻利,人干净利落,奶水也足,温嘉月很满意。 观察了三日,温嘉月没发现郑奶娘有什么错处,昭昭也依赖她,便决定断奶了。 断奶第一日,胸口胀痛。 温嘉月本以为忍忍就过去了,但是晚上疼得厉害,辗转反侧也睡不着。 躺在一旁的沈弗寒忽的抓住她的手腕,不许她再动。 温嘉月怔了下,蹙眉问:“打扰侯爷休息了?您去书房睡吧。” 沈弗寒沉默了下:“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忍着?” 第41章 我可以帮你 这不是沈弗寒第一次说这句话了。 温嘉月几乎在顷刻间便想起他的下半句话——我可以帮你。 低哑的、暗含引诱的声线,让她的脸灼烧一般滚烫。 白日里清冷禁欲的沈大人,一到晚上,便变了个模样,让她无法招架。 但温嘉月还是执意挣开他的束缚。 “侯爷快睡吧。” 沈弗寒问:“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一片昏暗中,他神色清明,反倒显得她不太清白。 温嘉月咬了下唇,慢慢解释:“这东西……越吸越多,想要彻底断奶,自然是要忍受痛苦的。” 今日郑奶娘悄悄告诉她,若是实在疼得难以忍受,其实是可以吸出来一些的。 但是她不想让沈弗寒重复上次的事,只是想一想,她便觉得窘迫尴尬。 而且,她有些怕他克制不住。 她已经出了月子一个月了,气色红润,身子恢复得比上辈子好得多。 她信沈弗寒是正人君子,不会强迫她,可是他亦是男人。 男人的劣性根,她不敢赌。 想到这里,温嘉月便有些后悔没有让他去书房睡,不然今晚也不必有这么一出了。 沈弗寒忽然问:“需要多久?” 温嘉月思索了下才知道他在问什么。 “我问了奶娘,她说需要三四日才能彻底……” 说着说着,胸口又开始疼起来,比之前更痛。 温嘉月蹙眉蜷缩在一起,冷汗淋漓。 沈弗寒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的掀开被子,和她挤在一起。 自从生下昭昭之后,温嘉月便在床榻上放了两床被子。 两人各睡各的,互不打扰。 看出他的意图,温嘉月还想阻拦,沈弗寒冷声道:“我看过医书。” 一句话让温嘉月卸了所有的力气,那他还装模作样地问她做什么! 沈弗寒掀开她的衣裳,大片粉白肌肤笼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温嘉月自欺欺人地闭上眼睛,拼命告诉自己是昭昭在吃奶,她在喂女儿。 可是腰间火热的大掌无法忽视,灼烫湿润的的触感亦让她的心跳起伏不定。 越是想遮掩,便越是难以忍受。 另一边开始洇湿,温嘉月不想弄脏床榻,呜咽着捧住他的脸,让他换一边。 他的脸颊蹭过红珠,温嘉月嘤咛一声,再也无法控制。 沈弗寒的手忽然收紧,迟疑了片刻才继续。 温嘉月早已没脸见人了,抽泣着推他。 可她浑身都软绵绵的,毫无力气,反倒像撒娇,被他轻而易举地攥住手腕,高举过头顶。 过了片刻,沈弗寒钻了出来。 若是忽略他脸颊上的湿润与奶香味,他依然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沈大人。 温嘉月紧紧闭着眼睛,一眼都没敢再看他。 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这么丢人过,她不知如何是好,决定装死。 沈弗寒淡然开口:“我去洗把脸。”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床榻上便是一空。 温嘉月悄悄睁开一只眼睛,见他走向盥洗室,赶紧摸了摸被子,温暖而干爽。 她更想死了,居然全都在沈弗寒脸上! 不消片刻,脚步声由远及近,温嘉月赶紧闭上眼睛。 沈弗寒站在床边,没有上来。 温嘉月正疑惑着,便听他问:“你……要不要擦一擦?” 她睁开眼睛,沈弗寒手里拿着条巾帕,举到她伸手便能碰到的地方。 略一抬眼,温嘉月便瞧见他脸上的水渍,微亮,在月色下泛着浅浅的光。 一想到方才的画面和此刻如出一辙,她便觉得窘迫,慌忙摇头。 “不、不用了。” 沈弗寒沉默了下,问:“不觉得黏吗?”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他到底是怎么坦然地问出口的! 她只得接过来,背对着他胡乱擦了几下,立刻起身:“我放回去吧。” 沈弗寒却阻止了她的动作,淡淡道:“我去。” 他神色如常地接了过来,很快走远。 温嘉月缩进被窝里,祈求让自己赶快入睡。 天不遂人愿,直到沈弗寒躺了下来,她依然神思清明。 意识紧绷了一会儿,见他没再说什么,温嘉月悄悄松了口气。 不过明日是休沐日,她该怎么面对他? 默默地想了许久,温嘉月终于些许睡意,闭上眼睛沉入梦乡。 月色渐淡,日照金山。 温嘉月悠悠转醒,身边已不见沈弗寒的踪影。 避免了晨起时四目相对的尴尬,她松了口气,唤来如意。 如意步伐轻快地走了进来,禀报道:“夫人,侯爷让奴婢告诉您一声,他去公主府了。” 温嘉月起身的动作便是一滞,心中五味杂陈。 这样也好,省得她再乱了心。 最好时时提醒她,她不该再对他动情。 她压下繁复心绪,轻声道:“让奶娘过来吧,我想看看昭昭。” 郑奶娘很快便抱着孩子走了进来,不等她问便主动回话。 “夫人,昨晚小姐吃了五回奶,哭了两次,卯时三刻便醒了。” 温嘉月点点头:“辛苦你了。” 她伸出手,奶娘立刻将孩子放在她怀里。 温嘉月看着女儿酣睡的小脸,心中溢满满足。 刚用过早膳,老夫人身边的赵嬷嬷来了。 温嘉月亲自前去迎接:“祖母可有什么吩咐?” 赵嬷嬷笑道:“老夫人想问问夫人,身子可大好了?” “不好,”温嘉月诚恳道,“我觉得哪里都不舒服,正想请府医来看看呢。” 赵嬷嬷闻言,笑容便是一僵,这让她下面的话怎么接? 她硬着头皮宽慰几句,直接说出来意。 “老夫人想在府里办场赏花宴,夫人是侯府主母,此事还需要夫人用心操持才是。” 温嘉月立刻便想到了上次彩儿说的话来——名为赏花宴,实际上是纳妾。 她懒得管这个烂摊子,推脱道:“我是不行的,身子骨弱,还需要好好将养一番。” 见她拒绝,赵嬷嬷顿时愣住,这真的还是那个性子温顺的侯府夫人吗? 她正想再劝,温嘉月提议道:“不如嬷嬷去找三妹吧,她肯定乐意接手此事。” 为沈家延续香火可是头等大事,沈弗念一定会办得漂漂亮亮的。 第42章 欲擒故纵 做戏做全套,待赵嬷嬷走后,温嘉月便打算让如意去请府医。 如意问:“夫人想请哪位府医?” 侯府里有四位郎中,其中一位擅心悸之症,专为老夫人看诊,剩下三位…… 温嘉月想起临终前,长公主下令不许给她吃药,别的府医都避之不及。 唯有一位年轻府医悄悄前来为她诊过脉,最后喝的那碗汤药也是由他煎的。 那时她恍恍惚惚的,依稀记得似乎姓苏。 温嘉月便问:“府里有位姓苏的郎中吗?” 如意思索片刻才道:“四位郎中分别姓钱、李、张、吴,没有夫人说的苏姓郎中。” 温嘉月默默思忖,那位郎中现在应该还未进府吧。 “许是我记岔了,”她笑道,“去请今日当值的府医过来吧。” 如意应了声是,不多时便带着一位鬓发花白的老郎中过来了。 郎中精神矍铄道:“夫人安好,老夫姓钱,这是老夫的徒儿苏叶。” 温嘉月诧异抬眼,姓苏? 她下意识看了过去,果然是上辈子给她诊脉的人! 温嘉月顿时觉得亲切,一边将手放在腕垫上一边闲聊:“钱老的徒弟多大了?” 钱老不慌不忙地将手帕搭在皓腕上,这才开口。 “十六,还不够格服侍诸位贵人,待他再学几年,我便将我的位置给他了,到时候我云游四海去。” 钱老是个健谈的人,苏叶束手站在一旁,便显得他像个闷葫芦。 温嘉月多看了他两眼,笑道:“我觉得我和他有缘。” 苏叶的神色这才有了几分波动,抬眼朝她看去。 钱老笑呵呵道:“若是苏叶日后有机会伺候夫人,那是他的福气。” 温嘉月客气颔首,心里却在想,这是她的福气。 锦上添花没什么稀奇,雪中送炭更让人感激。 钱老收回手,肃容道:“夫人身子康健,月子里将养得极好,夫人不必忧心。” 温嘉月叹了口气:“可是我近日总有些心力交瘁,提不起精神,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钱老自然懂其中的弯弯绕绕,见她这样说,立刻改口。 “刚出月子,夫人还是要多养一段时日才好,切忌操劳过度。” “我自然听您的,”温嘉月道,“若是老夫人问起此事,还需要钱老多多帮忙。” 她看了眼如意,如意递上银两。 钱老笑呵呵道:“这是应该的,夫人不必如此客气。” 温嘉月亲自将他们送出门。 见人走得没影了,如意连忙说道:“夫人可真是神了,您怎么知道府里有位姓苏的郎中?” 温嘉月高深莫测道:“我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大概是做梦的时候吧,我可是会预知未来呢。” 如意一点都不信,过了片刻又眼巴巴地问:“那奴婢的未来怎么样?” 温嘉月闻言,笑容便有些凝滞,脑海中闪过如意泡得发白的身体。 她垂下眼睛掩饰,捏着手指神秘兮兮地开口。 “我掐指一算,你这辈子平平安安的,嫁给长生后生了两个大胖小子!” 如意的脸红的能煮虾:“哎呀夫人,您别取笑奴婢了!” 她害羞地跑走,温嘉月看着她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 晌午过半,沈弗寒回府。 瞧见他,温嘉月的心跳还有些快,牵引着昨晚被他吮吸过的那一处,让她慌乱无措。 但是骤然想起他方才去了哪里,温嘉月抿紧了唇。 缓了缓,她试图打探李知澜的消息。 “侯爷在公主府待了这么久,一定见到长公主了吧?” 沈弗寒看她一眼,微微颔首。 他的面色依然是淡漠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温嘉月笑着问:“晌午也是在公主府用的膳?” 他走进内室,淡淡的酒气飘了过来。 她攥紧了手,还和李知澜喝酒了?这么快? “不是,”沈弗寒脱下外裳,“回府的路上遇到同僚,在酒楼吃的。” 他神色清明,条理清晰,动作也是有条不紊的,除了沾染了些许酒气之外,完全看不出他喝了酒。 成婚四年,沈弗寒从来没有喝醉过,不知是天赋异禀还是后天练就。 温嘉月心里紧绷的弦顿时一松。 “长公主可还好?” 沈弗寒挂外裳的手滞了下,这才开口:“你似乎很关心她。” 又是这样,不回答问题,而是把问题交给她。 温嘉月抿了抿唇,硬邦邦道:“随口问一句而已,侯爷不许?” 他捏了捏眉心,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觉得烦躁。 温嘉月懒得猜,选择视而不见。 沈弗寒坐了下来,缓缓喝了一盏茶,这才开口:“长公主很好。” 见他回答了,温嘉月立刻追问:“侯爷和长公主都说了些什么?” 沈弗寒直视着她,神色坦然。 “自然是修缮的事。” 他没有不耐烦,也没有顾左右而言他,反倒让温嘉月有些茫然。 她可以相信他的话吗? 温嘉月咬了下唇,问:“那……长公主对侯爷可还满意?” 这话让沈弗寒皱了下眉。 温嘉月连忙说道:“我说的是修缮之事。” “不知,”沈弗寒道,“现在还在改修缮图,并未动工。” 他眉间隐有不耐之色,似乎被长公主烦透了。 温嘉月垂眼,还未动工……怪不得修了三年才修好。 到底是谁在拖延时间?长公主还是……沈弗寒? 若是前者,再正常不过。 若是后者,沈弗寒还在欲擒故纵? 温嘉月思索片刻,问:“侯爷,我能看一眼图纸吗?” 沈弗寒审视着她,低声问:“看这个做什么?” 温嘉月毫不胆怯地与他对视。 “我是想着,同为女子,或许我更了解长公主的喜好也说不定。” 沈弗寒没答应:“你不需要了解她的喜好。” 温嘉月诚恳道:“可是我真的想结交长公主,日后或许可以帮到侯爷。” 沈弗寒冷声道:“我说过,你们不是一路人。” 他隐隐动怒,温嘉月攥紧手指,毫不相让。 “侯爷和长公主便是一路人了?” 第43章 争吵中断 内室陷入长久的沉默。 许久,沈弗寒道:“我和长公主之间清清白白,你不要多想。” 他又恢复了淡然的模样,语气和缓。 温嘉月蹙紧了眉,谁问这个了? 而且,他们之间是否清白,难道她不知道吗?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道:“侯爷,我只是想看看图纸。” 沈弗寒依然拒绝,态度坚决。 “公主府的任何事,你都不能参与其中。” 温嘉月轻笑一声:“侯爷下一句话是不是要说为我好了?” 他坦然道:“本就是为你好。” 温嘉月要被他气死,缓了许久才说道:“既然如此,侯爷从今日开始睡书房吧。” 沈弗寒微怔。 温嘉月漠然出声。 “昭昭有奶娘照顾,无需侯爷频繁起夜,我的身子也没有养好,不能伺候您,侯爷还是睡在书房更为妥当。” 沈弗寒沉默了下,问:“此事与长公主有何关系?” “夫妻之间应该坦诚相待,”温嘉月平静道,“侯爷什么时候做到,什么时候再搬回来吧。”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如意小心翼翼的声音。 “侯爷,夫人,四爷来了。” 温嘉月没说话。 吵到一半被人打断的滋味不好受,但是事关沈弗忧,她勉强压制住。 沈弗寒看她一眼,淡然道:“请他进来。” 不多时,沈弗忧便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进来,敏锐地察觉到屋里的气氛不太妙。 大哥神色平静,但是眉眼间隐有愁色。 大嫂笑容勉强,眼神里也带着怒意,似乎在压抑着愤怒的情绪。 他下意识后退:“我是不是来得不巧,不如我下次再……” “无妨。”沈弗寒按着他坐下。 温嘉月给他倒了杯茶,和婉道:“四弟好不容易来一趟,定是有要事吧?” 沈弗寒的视线落在那盏茶上。 白玉茶盏,素手纤纤,亲自捧到沈弗忧面前。 “我能有什么要事,”沈弗忧抱拳道,“我这次过来,是为了多谢大哥和嫂嫂救我于危难之中。” 他神色郑重,语调却颇为诙谐。 听说林婉婉即将嫁人的消息,他惊呆了。 又听说这门亲事是大哥一力促成的,他连忙赶回来道谢,顺便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弗寒道:“不必谢我,是你嫂嫂的功劳。” 温嘉月诧异抬眸,她做什么了? 派人盯着府邸的人是他,赶走林婉婉的人是他,定下亲事的人也是他。 她只是多提了几句而已。 不过既然沈弗寒把功劳都给她,她便坦然受之。 若不是有她在,这辈子沈弗忧还会落得个十六岁身亡的下场。 救了沈弗忧一条命,她很欢喜,虽然并没有人知晓,但是这确实是她的功劳。 沈弗忧作了个揖:“多谢嫂嫂。” 温嘉月微微颔首,客气道:“你大哥也做了不少事。” 沈弗忧笑眯眯道:“这就叫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嘛,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从苦海里挣扎出来。” 温嘉月抿了抿唇,没应这话。 她和沈弗寒是夫妻不假,却从来没同心过。 “你们快跟我讲讲来龙去脉,”沈弗忧道,“林婉婉真的要出嫁了?” 他到现在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困扰了他两年的事居然如此顺利地解决了! 沈弗寒颔首道:“下个月成亲。” “这么快?”沈弗忧有些难以置信。 温嘉月解释道:“礼部侍郎的父亲缠绵病榻许久,眼看着就要……正好冲喜。” 沈弗忧使劲拍了下手:“这门亲事可真不错!” 他又问出另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说服祖母的?” 祖母最疼爱的小辈便是林婉婉,几乎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比他们这几个亲孙子亲孙女还要疼爱。 林婉婉看上了他,纠缠两年,他说过无数次不喜欢她。 祖母不仅劝他接受,还更加纵容溺爱林婉婉。 原本他便想着,若是林婉婉再来纠缠一次,他就直接去边关,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没成想,柳暗花明又一村,林婉婉要嫁人了! 沈弗寒淡淡道:“我亲自定下的亲事,祖母不会反对。” 温嘉月悄悄撇了撇嘴,既然这么简单,上辈子怎么不干? “四弟,”她看向沈弗忧,“日后你可有什么打算?要不要搬回侯府?” 她早已忘了沈弗忧具体是哪天去边关的,万一他心血来潮去了,那么为他做的这些事都白费了。 所以还是待在侯府里最好,若是忽然消失,她也能立刻得知。 她殷切地看着沈弗忧,希望他可以回府。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移开视线。 沈弗忧想了想:“算了吧,我还是自己一个人住吧。” 温嘉月不死心地问:“为何不想住在侯府?” 沈弗忧轻咳一声,看了眼大哥,靠近温嘉月,悄悄开口:“没人管着,更自在。” 他有一个堪称人中龙凤的大哥,景安侯府的兴旺发达全靠大哥,他没什么大志向,做个纨绔浪荡子就行了。 不过若是被大哥知晓他的想法,定是要逼着他读书的。 他自在惯了,也知道自己不是读书那块料,习武倒是有些心得,可大哥不让他去边关打仗。 他能理解,万一他不小心混上将军了,家里又从文又从武的,万一内外勾结,对皇家来说肯定是个威胁。 温嘉月不知道他内心所想,尝试着劝道:“你大哥不会管着你的,我保证。” 沈弗忧叹了口气,再凑近她一些,更小声地说:“嫂嫂保证没用,我知道你也管不了大哥。” 年纪相仿的男女脑袋挨着脑袋,颇为亲密。 沈弗寒伸手推开沈弗忧,淡声道:“我听得到。” 他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和大嫂的距离有些近了,连忙坐正。 温嘉月抿唇坐好,她确实管不了沈弗寒,她所做出的承诺也毫无说服力。 想了想,她妥协道:“既然如此,四弟记得常回府看看。” “这是自然,”沈弗忧露出一口大白牙,“等林婉婉嫁人了,我天天回来!” 沈弗寒冷淡道:“倒也不必如此频繁。” “大哥,你怎么这样,”沈弗忧假装擦泪,“你根本不想我,你弟弟我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 温嘉月眼睛一亮,顺势道:“既然如此,那就回来住吧。” 沈弗忧还想再插科打诨几句,忽的瞥见大哥的神色冷若冰霜。 他立刻意识到不好,站起身来。 “时候不早,我先走了!” 第44章 及时行乐 沈弗忧走后,两人便沉默下来。 “一会儿……” “你为何……”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安静下来。 温嘉月抿唇道:“你先说。” 沈弗寒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垂眼道:“你说吧。” 温嘉月觉得莫名其妙,不过见他不想说了,她也没追问。 “一会儿我会让人把侯爷的被褥送去书房。” 沈弗寒眉宇紧锁。 见他神色不虞,温嘉月道:“侯爷若是想睡这里也可以,我去耳房和昭昭一起睡。” 睡书房是苦了金尊玉贵的景安侯,她不怕苦,和女儿一起睡,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沈弗寒沉吟片刻才出声:“若是你晚上再痛……” 昨晚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温嘉月顿时涨红了脸,赶紧打断他的话。 “我已经好多了!” 今日晨起她便没什么感觉了,到现在也没怎么疼过。 就算今晚又疼起来,她也绝不会让他帮忙! “我睡书房。” 说完这句话,他直接转身离开。 关门声响起,温嘉月摸了摸自己的脸,羞愤不已。 过了片刻,如意进来了。 她在外面听到了侯爷和夫人的话,神色惴惴不安。 “夫人,您和侯爷又吵架了?” “没有,”温嘉月咬着牙,“我一直都很平静,侯爷也是。” 她和沈弗寒之间无情无爱,搭伙过日子的关系罢了,能吵什么? 如意便不好再说什么了,提起别的。 “方才三姑奶奶给许多世家小姐递了请帖,这次赏花宴还真是热闹。” 说着她挠了挠头:“都快到十一月了,花都枯萎了,梅花也没开,咱们府里也没什么花啊。” 温嘉月莞尔一笑:“赏花赏花,人也可以是花,至于赏的人嘛……” 如意好奇地等着下文。 温嘉月却没再说下去,而是问:“赏花宴是不是在侯爷下次休沐的时候办?” 如意惊讶道:“夫人真是料事如……” 她忽然反应过来,惊讶地捂住嘴:“夫人的意思是,这赏花宴是给侯爷纳妾的?” 温嘉月抚平袖口的褶皱,慢悠悠道:“是啊,我早就知道了。” 如意急得不行:“夫人,这可怎么办啊?” “是啊,怎么办呢?”温嘉月托腮望向窗外,“你说我是去珍宝阁挑首饰呢,还是去桃花源用膳呢?” 如意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桃……夫人,您要出府?” 温嘉月点点头:“是啊,闷了这么久,也该出门走走了。” 她早就有出府的计划了,奈何一直在坐月子。 现在身子养好了,昭昭也有放心的人照顾,现在不出府游玩,更待何时? 如意小心翼翼地问:“赏花宴怎么办?” “纳妾的事,你我说了不算,”温嘉月淡然道,“我可以阻拦一次,却阻拦不了第二次。” 她望向窗外的桂花树,喃喃道:“我一直都知道,他这一生,不会只属于我一个人。” 如意眸中含泪,握住她的手,哽咽道:“夫人……” “我都没哭,你哭什么?”温嘉月好笑地问。 “奴婢不想让侯爷纳妾,不然肯定会威胁您的地位的。” 夫人的娘家只是七品小官,宴请的那些小姐,父兄的官阶各个都高于老爷。 若是侯爷真是看中了谁,纳了进府,肯定会想办法踩在夫人头上的! 温嘉月拍拍她的手,宽慰道:“说这个也无用,不如去帮我打听打听桃花源的哪道菜好吃。” 未出阁的时候,她甚少出门,成亲之后,她几乎从未出府。 她被困在温府和景安侯府一辈子,甚至还未看过长安城的全貌。 她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如何,但是至少此刻,她想及时行乐。 而且,若是想要结交长公主,她得通过那位以后的宸妃娘娘、现在的云姑娘才行。 贸然拜访不可取,毕竟两家并无来往,反而惹人生疑。 她想碰碰运气,或许能在街上遇到也说不定。 就算遇不到,她也可以找找别的门路,整日坐以待毙可不行。 傍晚,如意将桃花源的膳食单子拿过来了,交给温嘉月过目。 温嘉月诧异道:“没想到我们如意还有这个本事。” “这不是什么难事,”如意不好意思道,“奴婢报出景安侯府的名号,桃花源不敢怠慢的。” 温嘉月怔了怔,是啊,她是侯府夫人,旁人自然是对她毕恭毕敬的。 翻开单子,如意介绍了几样桃花源的招牌菜。 温嘉月点点头:“那便要这几道菜吧。” “是,夫人想什么时候去?奴婢也好让人提前预定雅间。” “你要出府?” 门外忽的出现沈弗寒的声音。 紧接着,他神色平静地踱步进来,站在珠帘外,颇有压迫感。 如意忐忑地看了眼侯爷,夫人从未出府游玩过,骤然出门,她有些担心侯爷不答应。 温嘉月毫不胆怯地与他对视:“明日晌午,我要去桃花源酒楼用膳。” 沈弗寒挑开珠帘,玉石碰撞声清脆好听。 “和谁?” “我自己。” 因着不常出门的关系,她成亲前后都没什么闺中密友。 “多带几个侍卫。” 温嘉月诧异抬眸,根本没想到他会立刻答应,半晌才应了声好。 沈弗寒坐了下来。 温嘉月沉默片刻,问:“侯爷来做什么?” 难道他反悔了,今晚要睡在这里? 沈弗寒瞥她一眼:“用晚膳。” 温嘉月:“……” 她这才想起此事来,让如意去传膳。 想了想,温嘉月委婉道:“其实侯爷可以在书房吃的,我让人给您送过去。” 沈弗寒顿了顿:“我还要看望昭昭。” 温嘉月“哦”了一声,没话说了。 丫鬟们端来膳食,摆放整齐之后齐齐退了出去。 待屋里安静下来,沈弗寒问:“赏花宴为何交给三妹来办了?” 他的消息倒是快。 温嘉月解释道:“府医说我身子骨还未大好,不能太过操劳。” 沈弗寒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温嘉月顺势问道:“赏花宴那天正好是休沐日,侯爷可有时间一同前往?” 沈弗寒执筷的手停了下,这才颔首道:“好。” 温嘉月在心里冷哼,答应得倒是快。 她倒要看看,到时候他会如何收场。 第45章 请客 翌日,天色有些阴沉。 大片大片的云堆积在一起,遮蔽日光,明明已是午时了,天色暗的却像卯时。 但是却没有影响温嘉月的好心情,精心挑选着一会儿出府要穿的衣裳。 如意一手拿一件,问:“夫人,这件石榴红色和这件樱红色怎么样?” “过于艳丽了。”温嘉月摇摇头。 她常穿素色的衣裳,白色、绿色、蓝色,温婉似水,并不招摇。 这种鲜艳的颜色,她只在成亲的时候穿过。 如意毫不气馁地劝道:“夫人好不容易才出府一趟,自然是要打扮得鲜亮些的。” 温嘉月笑道:“以后我会经常出府的,不过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毕竟是第一次出府,特殊一些也无妨。” 她选了那件石榴红洒金绣如意纹襦裙。 如意生怕夫人反悔,立刻服侍她穿上。 铜镜里,十七岁的少女妆容精致,肤色白皙,石榴红色平添三分妩媚,一颦一笑都勾人心魄。 “夫人真是貌美动人,”如意笑盈盈道,“奴婢好像回到了您出嫁那日。” 温嘉月还有些不习惯,吩咐道:“把那件白色斗篷拿来。” 今日瞧着是要下雨的,她得多穿一些。 穿戴整齐,温嘉月让奶娘过来。 昭昭正醒着,张大嘴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像是困了,大眼睛却在转来转去。 昭昭的眼睛像她,温柔的杏眼,只是女儿还小,只看出几分娇憨。 三岁的时候,眼睛便和她一模一样了,又大又亮,瞧着灵动又可爱。 温嘉月温柔地摸了摸女儿滑嫩的脸,低声道:“等昭昭再长大一些,娘亲便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昭昭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盯着她瞧。 如意笑道:“夫人今日穿的和往日不一样,小姐肯定在想夫人变得更美了。” 温嘉月莞尔一笑:“就你嘴甜。” 她看向奶娘,叮嘱道:“好好照看昭昭,最多一个时辰,我便回来了。” 郑奶娘点了点头:“夫人放心。” 温嘉月没再多待,怕再待一会儿便不舍得出府了,赶紧走了。 没想到刚走出正院,她便碰上了沈弗念。 沈弗念也没想到会瞧见她,上下打量她一眼,撇嘴道:“打扮这么好看,要去哪?” “去桃花源。” “做什么去?” 温嘉月蹙眉道:“自然是用午膳。” 沈弗念又问:“跟我大哥?” 温嘉月好脾气地解释:“我自己。” “真的?”沈弗念狐疑地看着她,“不会吃着吃着冒出个野男人吧?” 温嘉月气定神闲地笑笑。 “说不准呢,你不是说我红杏出墙吗,我现在去坐实这个罪名如何?” 沈弗念气得要死:“你!我去告诉我大哥!” “你大哥答应了,还让我多带几个侍卫。” “大哥真是糊涂!”沈弗念立刻说道,“我跟你一块去!” 温嘉月:“……你不是要忙赏花宴的事吗?” “有什么可忙的,”沈弗念毫不在意,“搬几盆花,再放几盘点心不就行了?” 温嘉月沉默下来,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中间需要协调的事情多了去了。 位置如何安排、丫鬟小厮如何安排、上什么茶、摆放什么花…… 上辈子,每操持一场宴会,她都要缓好几日才好。 她总是力求尽善尽美,不让人挑出一丝错处,而且还要有新意。 人人都夸她是一位合格的侯府夫人,她也淹没在如潮的赞美声里,获得短暂的瞩目。 沈弗念却不这样想,敷衍了事,糊弄过去就算完了。 说起来,她倒是一视同仁,不管是赏花宴还是满月宴都是一样的待遇。 其实也是这个道理,哪有人在意宴会的布置,前来赴宴的人都有自己的目的。 目的达成与否,才是宴会好坏的关键。 让她想起来便觉得惋惜的满月宴,是被温若谦毁掉的,满月宴的布置只是顺带罢了。 她看向沈弗念,认真道:“你活得真是通透。” 忽然挨了夸,沈弗念忍不住翘起嘴角。 又想起夸赞她的人是谁,她轻咳一声,严肃起来,却又忍不住问:“你从哪看出来的?” “从你脸上。” 温嘉月继续往府外走去,沈弗念赶紧跟上。 “别以为你夸我两句我就能放过你,今日我要替我大哥监督你!” 温嘉月坐上马车,沈弗念也跟着上来。 既然甩不掉,温嘉月索性说道:“要不要带上耀儿?” “带他做什么,只会胡吃海塞的大胖子,”沈弗念嫌弃地撇嘴,“看他一眼,我能少吃两口菜。” 温嘉月:“……” 对亲儿子说话竟也这么不客气。 她挑开帘子,目不转睛地看向热闹的街巷。 出府一直都很简单,是她给自己设下了牢笼和无形的枷锁,困了一辈子。 外面天地广阔,不止属于沈弗寒,也有她的一席之地。 侯府离桃花源不算远,马车慢慢走了一刻钟便到了。 正是用膳的时候,一楼有许多散客,见到她们进来,投来好奇的视线,议论纷纷。 温嘉月抿了抿唇,莫名有些胆怯。 沈弗念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低声道:“怕什么,有侍卫在呢,没人敢冲撞咱们。” 温嘉月轻轻呼出一口气,走上二楼,小二带她们进了雅间。 待小二走后,沈弗念哼了一声:“我算是看出来了,就算你想红杏出墙,也没这个胆子。” 出府一趟便怕得不行,被人捉奸在床可是要浸猪笼的,她承受不起。 温嘉月也毫不客气道:“既然你对我放心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想得美,”沈弗念拿起筷子,“来都来了,我自然要好好吃一顿。” 温嘉月颔首道:“既然如此,回府之后记得给我一半的银子。” 沈弗念诧异道:“不是吧温嘉月,你连这点银子也要?” 温嘉月坦然道:“我穷,自然要精打细算。” “也是,你一个小官的女儿,能有什么银子,”沈弗念摆摆手,“算了算了,这顿我请你。” 温嘉月顿时笑了,温温柔柔地问:“三妹真是好爽,你可还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小二加几道菜?” 她摆出一副柔婉的模样,沈弗念反而不习惯了,搓了搓手臂。 “上壶酒吧,你陪我喝一杯?” 温嘉月摇摇头,她没什么酒量,还是算了。 第46章 偷吻 吃到一半,温嘉月不经意间抬眼,便见窗外飘起细雨。 细雨如丝,寂静无声,并不引人注目,街上却铺了湿润的一层。 温嘉月道:“今日果然不是个好天气。” 沈弗念也望了过去,诧异道:“什么时候下的?” 她举起酒盏:“这杯敬窗外的雨,咱们干杯!” 温嘉月正想以茶代酒,沈弗念直接拂开,帮她倒了杯酒。 “喝一口又没事,”沈弗念道,“竹外桃花可是桃花源的好酒,你不尝尝多亏啊。” 两辈子加起来,温嘉月只喝过一次酒——成亲那晚的交杯酒,辛辣灼喉。 喝完之后便觉得脑袋晕晕的,她觉得自己没醉,但是人影却是模糊的。 若不是有那杯酒壮胆,想必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她会更怕。 怔怔地想了一会儿,她将酒当成了茶,不自觉地浅啜一口。 沈弗念捧着脸,期待地问:“好不好喝?” 温嘉月这才反应过来她喝了酒,但是为时已晚,酒液已经滑进喉咙,她顿时蹙紧了眉。 想象中的辛辣感却没有传来,反而像喝茶似的,入口清冽。 竹子的清香与桃花的幽香浮动在鼻息间,惹人欲醉。 她诧异地问:“这是酒吗?” 沈弗念眯着眼睛笑:“当然。” 温嘉月觉得这酒怪好喝的,不知不觉地喝完了一杯。 窗外雨声渐大,雨滴迸在窗台,溅在雅间里。 温嘉月起身关窗,脑袋却在发晕,险些站不稳。 沈弗念吓了一跳,忙去扶她。 “怎么有两个你?”温嘉月喃喃道,“我眼花了?” 她摇了摇头,依然于事无补,两个沈弗念时而分开,时而合在一起,看得她难受。 “你…… 这就醉了?” 沈弗念有些咂舌,一杯酒而已! 笃笃笃—— 外面忽然有人敲门。 如意扬声道:“夫人,侯爷过来了。” 温嘉月闻言蹙紧了眉:“沈弗寒过来做什么?” 沈弗念闻言吓得一激灵:“你怎么直呼我大哥名讳?” 温嘉月也吓了一跳,问:“你怎么知道我喊他的名字了?” 她不是在心里想的吗,难道说出来了? 没有等到回应,沈弗寒直接推开门。 温嘉月拍了拍脑袋,循声望去,疑惑地盯着沈弗寒打量。 她喃喃道:“怎么也有两个沈弗寒?” 沈弗念直接捂住她的嘴。 沈弗寒瞥了眼她醉意朦胧的模样,眉宇紧锁。 “你们喝了多少酒?” 沈弗念讷讷道:“我喝了半壶,她喝了一杯。” 沈弗寒看了一眼温嘉月脸上的酡红之色,低声问:“真的只有一杯?” “真的,我刚给她倒上第二杯,你就过来了,”沈弗念赶紧说道,“大哥,我可不敢瞒你。” 她怎么知道温嘉月酒量这么浅,见她喝酒像喝茶一样,还以为千杯不倒呢。 谁知道一杯酒就把她放倒了。 沈弗寒捏了捏眉心:“先回府。” 沈弗念撇撇嘴:“我不回去,好不容易摆脱王成耀那个小祖宗,我要再潇洒一会儿。” 自从儿子三岁起,她便不常出府了,每日教他念千字文,就算学不会,受点熏陶也好。 没想到他根本不是这块料,把她气得要死。 今日出府一趟,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她才不想回去。 沈弗寒闻言也没说什么,沉声叮嘱:“少喝一些。” “知道啦,大哥,”她摆摆手,“天黑之前我会回府的。” 沈弗寒微微颔首。 如意努力将夫人扶稳,但醉酒的人身子重,她咬牙坚持,却也没能迈动一步。 沈弗寒直接将一步三晃的温嘉月抱了起来。 温嘉月努力抬眸,蹙紧了眉:“哪个沈弗寒在抱我?” 沈弗寒没有说话,径直抱着她出门。 一楼的喧嚣声传来,他垂眼望向她迷蒙的神色。 犹豫一瞬,他将她腰间的绯色手帕抽出来,盖在她脸上。 马车就停在桃花源外面,沈弗寒抱着她钻进马车。 温嘉月倚在车壁上,手帕还盖在脸上,随着她微重的呼吸声起伏。 影影绰绰间,娇嫩唇瓣忽隐忽现,吐气如兰。 沈弗寒离她只有几寸的距离,喉结轻滚,却又克制地移开视线,坐在另一边。 温嘉月半睡半醒,忽的一阵颠簸,她下意识后仰。 沈弗寒眼疾手快地将手臂横在她脑后,冷声道:“走稳些。” 车夫赶紧应了声是,马车的速度便慢了下来。 沈弗寒看着靠在他肩上的温嘉月,手帕早已在颠簸中掉了下来,露出一张容色倾城的脸。 她喝醉了酒,脸颊酡红,唇瓣微张,显得有几分娇憨可爱。 沈弗寒失神地看了片刻,再回神时,鼻尖蹭着她的鼻尖。 他的唇离她只有一寸之遥。 温嘉月忽然出声,口齿不清道:“真讨厌……沈弗寒……” 呼出的酒气沾染着竹叶香与桃花香,像催情的药。 沈弗寒哑声问:“为何讨厌?” 她却不说话了,抱住他的腰,似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神色惬意地继续睡。 她的呼吸便落在他的颈窝处,忽冷,忽热。 沈弗寒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地撑到马车停下。 照例将温嘉月抱下去,如意赶紧说道:“侯爷,奴婢扶着夫人吧?” “不必。” 他快步往前走去,手长腿长的,就算抱着个人也依然健步如飞,如意小跑着跟上。 不多时,沈弗寒将温嘉月放在床榻上。 如意拧了条巾帕,想给夫人擦脸,侯爷却接了过去。 他淡声道:“你下去吧。” 如意差点惊掉下巴,侯爷居然亲自照顾夫人? 她迟钝了片刻才赶紧出门。 内室里,沈弗寒给温嘉月擦脸。 他没把握好力道,温嘉月顿时蹙紧了眉,伸手推他。 他将她的手放下,放轻了动作,慢慢将她的脸擦干净。 今日她妆容精致,洗去铅华后却没有减少半分风采,反而显得楚楚动人。 视线又落在娇艳的唇瓣上,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轻轻抹去唇瓣上的口脂。 不知是不是弄疼她了,温嘉月“唔”了一声,探出舌尖,试图舔舐被他擦到的地方。 沈弗寒呼吸微滞,忘了动作。 湿润的舌尖蹭过指腹,激起一阵颤栗。 他勾起温嘉月的下巴轻轻摩挲。 隐忍片刻,最终还是克制不住地俯下身去,吻向她的唇。 第47章 宽肩窄腰 天色渐暗,温嘉月悠悠转醒。 睁开眼睛,有片刻有些晕眩,她蹙眉捏了捏额角。 如意听到动静,轻手轻脚地进来。 见夫人醒了,这才松了口气:“夫人,您终于醒了。” 温嘉月低声问:“我睡了多久?” “三个时辰呢,”如意给她倒了杯茶,“您再不醒,奴婢都准备去找府医给您看看了。” 温嘉月闻言有些怔愣,她只是喝了一杯酒而已,居然睡了三个时辰? 到底是她酒量太浅还是那酒太烈? 温嘉月懒得再去想,她喝醉之后便想不起来后面的事了,依稀记得似乎瞧见了沈弗寒。 如意点了点头:“侯爷确实来了,把您送回府之后,他还亲自照顾您了呢。” 温嘉月怔了怔:“他照顾我?怎么照顾的?” “奴婢不知。” 温嘉月看不懂他了,他莫名其妙地来了趟桃花源,又莫名其妙地照顾她。 她没再提沈弗寒,问起女儿:“昭昭今日可还好?” “小姐很乖巧,不过半个时辰前哭了一会儿,应该是想您了。” 温嘉月连忙说道:“把她抱……算了,我还是先去沐浴吧。” 她怕自己身上还有酒味,熏到昭昭。 如意便道:“奴婢让人备水。” 她往外走去,没想到正好撞上沈弗念。 她心里咯噔一声,连忙福身行礼。 “三姑奶奶安好,奴婢不是有意的。” 温嘉月也提起了心,沈弗念不是好相处的人,对待下人更不会手软,动辄打骂。 未曾想过,这次沈弗念却只是摆了摆手,游魂似的往里走。 如意忐忑地看了眼夫人。 温嘉月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走了。 沈弗念依然毫无察觉,目视前方,眼神却没有聚焦。 温嘉月打量她一眼,总觉得她的脸有些不正常的红,喝酒喝的? 温嘉月问:“三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弗念这才回过神来,嗓音沙哑道:“刚回府。” “你……”温嘉月吓了一跳,“你的嗓子怎么了?” 沈弗念清了清嗓子:“喝酒喝多了,不妨事。” 温嘉月总觉得她不太正常,多问了一句:“你真的没事?” “没事啊,”沈弗念心虚地耸肩,“我挺好的。” “那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我……”沈弗念咬了下唇,“算了算了,我还是走吧,你就当我没来过。” 说着她便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温嘉月:“……” 这兄妹俩今天都挺莫名其妙。 好好沐浴了一番,温嘉月这才去抱女儿。 她上下掂了掂,昭昭开心地笑起来。 孩子的笑声纯粹又干净,温嘉月忍不住又高高举起几次,直到手臂泛酸,这才作罢。 昭昭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扑腾着两只小手往上抬。 温嘉月蹭了蹭她的鼻尖:“等你爹爹回来再玩,娘亲举累了。” 说曹操曹操到,沈弗寒进门了。 温嘉月顺势将女儿塞他怀里。 沈弗寒不明所以地接住女儿,沐浴后的清香钻入鼻息,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温嘉月解释道:“昭昭想举高高,你来试试。” 他盯着她开合的唇瓣思索了一瞬,这才将女儿高高举起。 他手长,手臂又有力量,毫不费力地举起又放下,稚嫩的笑声便充斥着内室的每个角落。 温嘉月坐在榻上,情不自禁地翘起唇角,视线随着他的动作移动。 渐渐的,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宽肩窄腰,修长挺拔。 沈家武将出身,到他这一代才从文,但是习武的习惯却没落下。 沈弗寒肌肉紧实,穿上衣裳却看不出来,像清瘦文人,只有她知晓,他的手臂和腰腹到底多有力量。 温嘉月失神片刻,瞧见沈弗寒朝她走来,立刻垂下眼睛。 沈弗寒淡声道:“昭昭累了。” “那我来抱吧,”她伸手去接,“侯爷可饿了?” “嗯。” 如意赶紧去传膳。 两人坐在圆桌前安静用膳。 温嘉月想了又想,还是问道:“晌午侯爷怎么去桃花源了?” 沈弗寒顿了顿才开口:“正好路过。” 温嘉月迟疑着问:“我喝醉之后没做什么不该有的举动吧?” “没有。” 她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终于松了口气。 她庆幸道:“那就好。” 别的都还好,她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将重生的事说出来。 沈弗寒问:“你在担心什么?” 他目光审视,温嘉月心里便是一慌。 她慢慢解释道:“我听如意说,回府之后是侯爷亲自照顾我的,我怕我失礼。”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继续用膳。 温嘉月怕他继续想着此事,转移话题道:“方才三妹来了一趟,失魂落魄的,也不知道怎么了。” 沈弗寒却见怪不怪,一脸平静地开口:“她喝醉之后就是这样。” 温嘉月诧异地问:“她经常喝醉?” “前几年是。” 温嘉月回过味来,想起她被人哄骗的遭遇,顿时明白这是在借酒消愁。 她在此事上她很同情沈弗念,不过思来想去,她也没有个能帮她的办法,只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睡一觉便好了。 只是没想到,沈弗念因此颓丧了好几日,连赏花宴也没能继续操持。 眼看着日子临近,赵嬷嬷又来了一趟,话里话外都是让温嘉月接手此事。 多说无益,温嘉月直接请来钱老诊脉,得出的结果自然是静养。 赵嬷嬷迟疑道:“前几日夫人还去了酒楼,身子想来是好了不少的。” 温嘉月笑盈盈道:“去趟酒楼而已,又不费什么事。赏花宴可是大事,我怕办得不好,到时候砸的可是侯府的招牌。” 赵嬷嬷便无话可说了,回去复命。 老夫人又气又怒:“她可真是长本事了,你把她叫过来,我亲自来说!” 赵嬷嬷连忙劝道:“老夫人,这可使不得,您也得顾忌着侯爷才是……侯爷已经小半个月没来请安了。” 老夫人恶狠狠道:“定是温嘉月跟我孙子说了坏话,挑唆我们祖孙之间的关系!” 赵嬷嬷没接这话。 任谁都能看出来,侯爷分明是因为上次老夫人提议让小姐生病的事,这才不过来请安的。 她只得宽慰道:“老夫人,您可千万别急,此事推迟便推迟吧,离林姑娘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这才是头等大事。” 老夫人闻言长长地叹了口气。 “弗寒给她寻的亲事也算是好人家了,连我都挑不出错。可是婉婉竟然不愿意,三天两头地找我哭,我都有些嫌她烦了。” 赵嬷嬷倒上热茶,笑道:“待林姑娘成亲之后,自然会明白的。” 老夫人哼了一声:“我只盼着她能收收心,别再追着弗忧不放。” 以挑选孙媳妇的眼光来看,她是看不上林婉婉的。 相貌不出挑,性子不稳重,管家理事也一窍不通。 她只是觉得亲上加亲,喜爱的小辈也能常伴膝下,再好不过。 这几日被林婉婉闹得烦了,她便觉得她面目可憎起来。 嫁给弗忧也是闹心,两个人定然是鸡飞狗跳的,景安侯府永无宁日了。 这样也好,早点嫁给旁人,弗忧也能早点回侯府,省得再被她纠缠。 第48章 无法克制 十一月初八,宜嫁娶。 今日是林婉婉成亲的日子,温嘉月早早便起来梳洗打扮,和侯府众人一同前往林府。 马车宽敞,三个女人加上王成耀,绰绰有余,还有沈弗寒的位置,他却执意骑马。 温嘉月在心里哼了一声,他倒是一身轻松,独留她自己面对老夫人和沈弗念。 不过沈弗念最近老实多了,不找事也不惹事,安静得让她害怕。 刚坐上马车,老夫人便问:“怎么不带上你姑娘?” 温嘉月解释道:“昭昭才两个多月大,我怕她受风寒。” 老夫人撇撇嘴:“什么两个月大,过了年她就两岁了,娇气什么。” 温嘉月:“……” 年纪再虚,也不是这个虚法。 她懒得理会,悄悄递给王成耀一颗饴糖。 王成耀瞥了眼娘亲,她正低着头,没往这边看,于是飞快地接了过来。 他兴奋地低声道:“多谢舅母!” 温嘉月摸了摸他的脑袋。 老夫人的目光便又落在这个曾外孙身上,慈爱道:“耀儿翻过年也有六岁了,该启蒙了。” 王成耀挠挠头:“可是我前几日才过了生辰,娘亲说我四岁了。” 老夫人摇头道:“年纪可不是这样算的,你出生便是一岁,过了年又是一岁……” 听老夫人念叨了一路,温嘉月头都大了,终于到了林府。 几人依着次序下车,温嘉月跟在老夫人身后,抬眼却对上沈弗寒的视线。 他的手举在半空,正好是她一抬手便能放上的位置。 往常同他一起出门,他总是这样贴心。 她便也期待着与他一起出门,就是为了这一刻,可以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里。 可惜从始至终都是做戏。 林府外围满了人,她不能不给他面子,便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 沈弗寒顿了下,圈紧她的手腕,将她扶下马车。 站稳之后,温嘉月立刻收回手,轻声道:“多谢侯爷。” 没等沈弗寒开口,有人围了过来,与他寒暄。 温嘉月顺势离开,与沈弗念一起往张灯结彩的林府里走去。 她来过几次林府,也算是熟门熟路,顺利地找到了林婉婉的院子。 刚进门,她们便听到林婉婉的叫喊,夹杂着抽泣声。 一直神色恹恹的沈弗念精神一振,拉着她便往屋里冲。 “走走走,咱们去看热闹!” 温嘉月:“……” 果然还是看死对头过得不好最能让人提起精神。 这半个多月里,她差点以为沈弗念要出家了,现在看来,还没看破红尘。 闺房里,林婉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嫁,我不嫁!” 她已经穿上了凤冠霞帔,妆也化好了,只不过现在将妆全都哭花了。 眼看着接亲的时辰就要到了,林母绷着脸开口:“不嫁也得嫁,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沈弗念笑眯眯地走上前去。 “表妹啊,这桩姻缘极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林婉婉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忽的抓住了她的手。 沈弗念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这个时候不会要跟她打架吧? 上次被大哥罚抄一夜经书的事还历历在目,她吓得扒开她的手。 林母也赶紧去拉女儿。 林婉婉却怎么也不放手,着急地问:“四表哥呢,四表哥有没有来?” 沈弗念撇撇嘴:“没有,你死了这条心吧!” 林婉婉顿时失了力气,喃喃道:“他对我……真的没有一丝情意吗?” 沈弗念冷嗤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温嘉月拽拽她的衣袖,不想让她再火上浇油,怕林婉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沈弗念哼了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用力抚平被她抓皱的衣裳。 见女儿安静了,林母赶紧让人给她梳妆。 接亲仪式顺利举行,林婉婉坐上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地走了。 虽是成亲,人人脸上也都带着笑,但是温嘉月却没有感受到一丝喜庆的气氛。 她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但是至少,沈弗忧不会轻易去边关了。 她只能竭尽全力保全她在乎的人的性命,至于旁人的命运,她无能为力。 热闹散了,林府顿时冷清了不少,摆酒款待宾客。 沈弗念一改往日的颓唐之色,大快朵颐。 “你也吃啊,”她给温嘉月夹菜,“不吃白不吃!” 温嘉月笑笑,沈弗念心情好的时候是真好说话,居然都开始给她夹菜了。 她礼尚往来,给沈弗念倒了杯酒。 沈弗念吃菜的动作便是一顿,轻咳一声:“我戒了。” “为何?” 沈弗念支支吾吾道:“我上次喝得太多……而且喝酒误事,还是算了。” 温嘉月便没再劝她,自斟自饮。 沈弗念奇怪道:“你怎么开始喝酒了?” 温嘉月抿唇道:“心里有些闷。” “你闷什么,”沈弗念噗嗤一笑,“不会是想起你和我大哥成亲的时候了吧?” 温嘉月懒得理她,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有什么好想的。 但是喝得晕乎乎的时候,她还是想起了她和沈弗寒成亲那日的事。 成亲前夕,她一整晚都没睡好,又早早起来梳洗打扮。 成亲规矩繁琐,她嫁的又是高门大户,一整日下来,又累又紧张。 唯一让她觉得放松的时候便是洞房花烛夜,沈弗寒温声安慰她,让她不要害怕。 “别怕……” 温嘉月怔了怔,醉意朦胧地想,她是幻听了吗,怎么好像听到了沈弗寒的声音? 她掀起沉重的眼皮,视野一片模糊,她却分辨出沈弗寒的轮廓。 她下意识触碰他的脸:“沈弗寒……” 她这是在做梦,还是回到了洞房花烛夜? 沈弗寒攥住她的手,高举过头顶,炙热的吻落了下来。 温嘉月偏过脸。 沈弗寒吸了口气,克制道:“方才还在主动,现在又是怎么了?” 宴席过半她便醉了,他也没再待下去,将她带了回来。 回到侯府,他像上次一样帮她擦脸,她却不老实,一会儿埋在他怀里摸来摸去,一会儿念叨他的名字。 甚至还提到了成亲那晚,他再也无法克制。 温嘉月听不懂他说的话,只觉得热,身体滚烫。 她试图挣开他的束缚,却无济于事,反而惹来他更加沉重的呼吸,吹拂在颈侧。 温嘉月啜泣道:“别……” 剩下的话都被唇舌堵住,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剩娇吟与低喘。 第49章 春色无边 屋外寒风簌簌,内室春色无边。 温嘉月再也承受不住,低泣着开口:“不要了……沈弗寒……” 沈弗寒拨开她汗湿的鬓发,低声问:“为何喝醉之后,会喊我的名字?” 她却没有回答,双手软软地推他:“不要……” 沈弗寒捉住她的手,沉声道:“最后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温嘉月终于得以躺下,枕在他的手臂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弗寒毫无睡意,把玩着她的头发,望向窗外。 天还没黑透,一片墨蓝下隐有橙黄暮色,月亮却爬了上来,勾勒出淡淡的光。 他的视线重新落在温嘉月柔润莹白的脸上,有些心虚。 似乎……是有些不知节制了。 他圈紧手臂将娇娇软软的夫人抱了起来。 温嘉月在睡梦里也怕得要命,呢喃道:“不要了……” 沈弗寒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道:“只是去沐浴。” 怀里的人终于安静下来。 简单沐浴之后,沈弗寒正想陪她一起睡,门外有人敲门。 “侯爷,皇上急召。” 沈弗寒应了一声,披衣起身。 穿戴整齐,他走出门去。 如意守在外面,见到侯爷出来,赶紧低头行礼。 内室里的动静响了一下午,她都快一年没听过了,不由得有些尴尬。 沈弗寒瞥她一眼,淡淡道:“不要打扰夫人歇息。” 如意连忙应是。 沈弗寒快步走远,一路来到宫里。 通报之后,他进了含凉殿。 殿里,眉眼间还有几分稚嫩的皇帝坐在主位,永祯长公主李知澜坐在下首。 见他进殿,两人一齐望了过去。 皇帝眼睛一亮,朝他招招手:“沈爱卿,快坐快坐,朕盼你多时了。” 沈弗寒淡然行礼,这才落座。 李知澜回过神来,娇嗔道:“你待沈大人,倒是比待我这个姐姐还要亲几分。” 皇帝赶紧说道:“朕自然是待皇姐更亲的,皇姐可别冤枉了人。” 李知澜美目流转,笑道:“又不是什么坏事,沈大人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我这个姐姐甘居人后。” 见沈弗寒没有开口,她看向他,勾唇一笑。 “沈大人,是不是这个道理?” 沈弗寒微微颔首。 “唉,你可真是无趣,”李知澜托着下巴慵懒开口,“也不知道多说几句话。” 沈弗寒便道:“皇上今日让微臣过来,所为何事?” 李知澜笑意微僵,抿起了唇。 皇帝连忙说道:“明年三月选秀,朕还不知道要选什么样的女子,让你过来参谋一番。” 沈弗寒淡声道:“此事有长公主殿下便够了,微臣是臣子,不该过问宫闱之事。” “你这话可就跟朕生分了,”皇帝有点不高兴,“朕可是拿你当家人看待的。” 先帝给他留下的老臣不少,皆是忠心耿耿、才智过人之辈,只是过于迂腐,对他总是说教。 沈弗寒却不同,亦师亦友,年纪也没相差几岁,所以他更加信任依赖沈弗寒。 沈弗寒只得说道:“距离选秀还有四个多月,现在谈论此事是否为时过早?” 见他松口,皇帝的脸色顿时由阴转晴。 “不早不早,皇姐说朕也是时候想想此事了。” 沈弗寒问:“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皇帝摸摸下巴:“明媚爱笑的绝世美人,还要时时关心朕,对朕一往情深。” 沈弗寒顿了顿:“既然如此,待选秀的时候,皇上便可以按照这个标准来选妃。” 李知澜的神色早已恢复如常,红唇轻启。 “皇上,你还是开门见山吧,我瞧着沈大人已经不耐烦了呢。” 沈弗寒拱手道:“微臣不敢。” “好吧,其实朕还有一件事。” 皇帝期期艾艾道:“听闻沈爱卿和夫人琴瑟和鸣,朕想取取经,日后也好和妃嫔们和睦相处。” 沈弗寒看了眼李知澜。 她正垂眼欣赏着鲜红丹蔻,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 他垂眼道:“或许是因为微臣的夫人性子温婉柔顺,所以才会琴瑟和鸣。” 李知澜闻言便咯咯笑了起来。 “沈大人可真是含蓄,明明是因为你和你家夫人两情相悦,所以才能琴瑟和鸣。” 沈弗寒淡淡道:“喜欢谈不上,既然她成了我的妻子,我便会好好待她。” 李知澜微微一笑:“若是换个人成为你的妻子,沈大人也会一样待她好?” 沈弗寒颔首道:“这是自然。” 李知澜打量着他,饶有兴趣道:“没想到沈大人竟是个薄情寡义之辈。” 沈弗寒反问道:“长公主不也是吗?” 李知澜愣了愣,娇笑道:“你胆子可真大,还没有人敢这样跟本宫说话。” “微臣有幸成为第一个。” 两人之间暗流涌动,被冷落在一旁的皇帝轻咳一声。 “朕有些不懂,”他纳闷道,“不喜欢一个人也能做到琴瑟和鸣吗?” 沈弗寒道:“恕微臣直言,为了平衡各方势力,来年选秀皇上一定会纳不喜欢的女子为妃,到那时,皇上便懂了。” 皇帝若有所思:“你说的也有理。” 他想起父皇,父皇对每个身居高位的妃子都是一视同仁的,极少有偏爱之人。 难道父皇每个都喜欢吗?一定是因为她们背后的母族,不得已而为之。 他长叹一口气:“真是要命,原本朕还盼着选秀呢,现在想想,也没什么意思。” 皇帝很快便神色恹恹的歇息去了,李知澜和沈弗寒一齐告退。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含凉殿。 李知澜盯着宫墙开口:“本宫倒是有几分好奇,沈大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沈弗寒下意识望向天边明月。 已是深夜,月色流明,柔光笼在周身,竟有几分熨帖的暖意。 在李知澜的视线转向他时,沈弗寒垂眼盯着脚下。 思忖片刻,他终于出声:“微臣不知。” “这样啊,”李知澜轻飘飘的开口,“不如本宫送你两个侍妾,一个妩媚一个娇俏,到时候看看沈大人更喜欢哪一个,可好?” 沈弗寒淡声拒绝:“多谢长公主好意,微臣无福消受。” 李知澜哼了一声:“你这人可真有意思,不喜欢自家夫人,也不纳妾,到底是怎么想的?” “夫人刚生产不久,微臣不会纳妾,寒了她的心。” “真是体贴,”李知澜笑盈盈道,“本宫明年这个时候再送如何,你可不许拒绝了。” 不等沈弗寒开口,她便坐上等候在一旁的轿辇,径直走远。 沈弗寒目光幽深地盯着她的背影,拢在袖中的手紧攥成拳。 第50章 就当被狗咬了 温嘉月是被渴醒的。 她轻声唤了声“如意”,却没什么动静,只能勉强睁开眼睛,摸索铃铛。 铃响,如意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夫人,您醒了!” 进了内室,她点上蜡烛,一眼便瞧见了夫人手腕上的红痕,深浅不一,像绽开的雪中红梅。 温嘉月的脸更是娇嫩如海棠,被滋养后春意横生。 如意没敢多看,红着脸低下头。 温嘉月咳了一声,吩咐道:“给我倒杯茶。” 听出她嗓音沙哑,如意不敢怠慢,赶紧倒了一杯送到床榻上。 温嘉月伸手去接,指尖却颤抖不止,险些洒了。 她有些奇怪,只是喝酒之后睡了一觉而已,怎么忽然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直到瞥见手腕上的红痕,她顿时一愣。 下身传来的轻微不适也让她明白过来,在她喝醉之后都发生了些什么。 温嘉月绷紧了脸,沈弗寒居然趁人之危! 见夫人行动不便,如意提议道:“奴婢喂您喝吧?” 温嘉月摇摇头,她已经攒了些力气,接过茶盏,慢慢喝完了。 “夫人还要吗?” 温嘉月点点头,问:“我什么时候回府的?” 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透着一股子娇甜。 如意边倒茶边说小声说道:“约莫是未时一刻。” 温嘉月又问:“我是什么时候睡的?” 如意讷讷道:“酉时过半……” 今日侯爷实在是太不知节制了,两个多时辰,也不怜惜着夫人的身子。 可她人微言轻,不敢贸然打扰,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温嘉月又气又怒。 她以为沈弗寒是正人君子,未曾想过,他竟这样对她! 见她生气,如意连忙宽慰道:“夫人,侯爷或许只是太久没有……所以才……” 她云英未嫁,说不出那些话,所以说得吞吞吐吐。 温嘉月被她逗得露出两分笑意。 她接过茶盏慢慢喝了几口,问:“侯爷去哪了?” 如意对答如流:“皇上急召,侯爷天刚黑透的时候便去了,已经小半个时辰了。” 温嘉月试图去思索这次急召是什么事,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自从皇上登基之后,格外信任沈弗寒,一年不急召个五十回,也得有三十回。 她想不出来,索性也不想了,困意也重新涌了上来。 温嘉月点了点头,强撑着问:“昭昭呢?” “小姐在奶娘那里,今日格外乖巧,不哭不闹的。” 温嘉月还想看看女儿,但是实在有些疲累,掩唇打了个哈欠。 她重新躺了下来,总觉得有件事要叮嘱如意,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既然想不起来,那就不重要。 温嘉月裹紧被子,还是觉得有些冷,吩咐道:“给我放个汤婆子。” 如意应了声是,将热乎乎的汤婆子拿过来时,夫人已经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汤婆子塞进被窝里,吹熄灯盏,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去。 关上门,她刚转过身,便见侯爷快步走了过来,连忙福身行礼。 沈弗寒瞥了眼内室,压低声音问:“夫人醒了?” 如意轻声回道:“方才夫人口渴,喝过水之后又睡了。” 沈弗寒点点头,径直往卧房里走去。 借着月光,他准确无误地走到床榻前,凝视着睡得眉眼舒展的温嘉月。 他俯下身,伸出手,指腹刚碰到她的脸,她便蹙眉往被窝里缩。 意识到手是冰的,他顿了顿,直起身,去了盥洗室。 不多时,他躺在温嘉月身边。 许是这半个多月以来习惯了一个人睡,温嘉月察觉到陌生的气息,想也不想便卷起被子躲进角落。 沈弗寒看着只盖了半个身子的被子陷入沉默。 一半身子冰凉,另一半却格外火热,腿边似乎有热源。 他毫不迟疑地坐起身,将汤婆子放在床底下。 默默等了一会儿,温嘉月翻了个身,朝他靠过来。 沈弗寒顺势抱住她,掖好两边的被子,闭上眼睛沉入梦乡。 天刚蒙蒙亮,沈弗寒睁开眼睛。 他蹑手蹑脚地起身,却还是惊醒了睡得正香的温嘉月。 他轻咳一声:“时候还早,再睡一会儿。” 温嘉月抿唇盯着他:“你怎么在这里睡的?” 她终于想起昨晚忘记叮嘱的事是什么了,可是也晚了。 沈弗寒解释道:“昨日我们同房,所以晚上我便睡在了这里。” 见他提起这个,温嘉月更生气了。 “你为何趁人之危?” 沈弗寒怔了怔:“什么意思?” “我根本没答应和你……”她瞪圆了眼睛,“你简直欺人太甚!” 沈弗寒沉默了下:“我原本没想,是你主动。” 温嘉月怒目而视:“你血口喷人,我才不会这样!” 为了给他自己的过错开脱,他居然推到她身上! 沈弗寒淡淡道:“看来你喝醉之后记性不太好。” 他看了眼天色,见还有些时间,便重新坐了下来。 “昨日你醉酒之后,我带你回府,回到内室之后,你一直在说洞房花烛夜。” 温嘉月顿时愣住,她有了些许印象,她确实回想了一下成亲那晚的事情…… 她咬了下唇:“可是这也不是你强迫我的理由。” 沈弗寒皱眉纠正:“不是强迫,是你情我愿,你我是夫妻,行周公之礼再正常不过。” 他言辞正经,像是在探讨什么大事,说的却全是…… 温嘉月羞恼不已,不想再听,反正她对这些事都没印象,就当是被狗咬了。 喝酒真是误事! 她绷着脸开口:“侯爷去上朝吧。” 沈弗寒却没走,观察着她的神色,低声问:“你生气了?” “我哪敢。” 她说的是反话,沈弗寒似乎当真了,闻言竟松了口气。 温嘉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她要被他气死了,以前她怎么没看出来沈弗寒是这种人! 他不是状元吗,他不是文曲星下凡吗,怎么连正反话都听不出来? 沈弗寒犹豫着开口:“昨日我有些不知节制,你……身子可还好?” 温嘉月朝他丢了个软枕,气闷道:“别说了!” 沈弗寒稳稳地接住,放在床边。 “好,我去上朝。” 第51章 散布消息 沈弗寒很快便离开了。 温嘉月气闷得不行,想睡个回笼觉,却又睡不着。 正好昭昭醒了,她便让奶娘抱了过来。 三个月大的孩子生的玉雪可爱,昭昭又爱笑,让人见了便心生欢喜。 温嘉月抱着她,亲了好几口小脸蛋,心底的郁气终于消散了一些。 算了,难道她还能指望沈弗寒哄她吗? 本就是没有情爱的表面夫妻,这样倒是省得她再心烦意乱。 她关心起女儿来。 “昨晚昭昭有没有哭闹?” 奶娘道:“小姐晚上哭了两次,不过哄了一会儿便安静了。” 温嘉月点点头:“昭昭还小,这段时日奶娘还是需要多多费心才是。” “是。” 陪女儿玩了一会儿,温嘉月梳洗之后坐在梳妆台前,顺便问起温府的事。 “你和长生这几日可有见面?” 如意点点头:“前日傍晚见了一面,长生哥说这几日三小姐闷闷不乐的,似乎是因为丢了几件首饰。” 温嘉月闻言哼了一声。 前几日温府送了三件首饰过来,正是她生母留下的。 原本她还在纳闷,居然这么快便凑足银子赎回来了? 毕竟这三件首饰格外精致,若是当了,一定能换不少银子,温家肯定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现在想来,定是从温若欢的妆奁里拿的。 什么叫丢了几件首饰后闷闷不乐,分明是物归原主之后气急败坏罢了。 温嘉月翻出温府送还的三件首饰—— 一支桃花簪,一支金步摇,一个镶金白玉镯。 她仔细打量几眼,忽的对生母的家世生出几分好奇来。 在她为数不多的模糊记忆里,她的外祖家似乎是经商之人,在本地小有威望。 温父的官职便是他和生母成亲之后,依靠外祖家的银子捐出来的官,再多的她也不知道了。 温嘉月想打探一番外祖家的住处,然后写封信过去,思来想去,还是没敢贸然打扰他们。 毕竟生母已死,唯一的联系已经断了,他们又远在千里之外,对她这个外孙女想必也没什么感情。 若是她心血来潮寄了信,倒像是过得不好去攀亲戚的,徒增尴尬。 温嘉月将这桩事放下,叮嘱道:“下次你再见长生,记得让他看看温若谦和温若欢的关系如何。” 满月宴的时候她坑了温若欢一把,也不知道他们兄妹俩的关系有没有被她挑拨。 如意道:“这次长生哥倒是提了一嘴,说二公子每次回府都要呛三小姐两句,三小姐不明所以,回呛过去,两人关系势如水火。” 温嘉月忍俊不禁:“既然如此,你下次见了长生,让他将温若谦去青楼的消息散布出去。” 如意讶然地问:“二公子竟会去青楼?” “是啊,我也是偶然得知的,正好派上用场。” 想了想,温嘉月叮嘱道:“记得千万要隐晦提到是温若欢散布的消息,我们可不能引火烧身了。” 她已经等不及想看他们兄妹俩反目成仇了。 到时候温府定然会闹得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温嘉月神清气爽地去用膳,没想到吃到一半,赵嬷嬷来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林婉婉刚出嫁,老夫人闲不住,这是又想办赏花宴了? 她倒是不在意纳妾的事,只是她绝不会操持赏花宴。 如意将人迎了进来。 赵嬷嬷含笑道:“夫人,老夫人派老奴过来问一句,您出了月子之后将养这么久,身子可好了?” 温嘉月愁容满面道:“方才我还在和如意说着此事呢,腰疼腿也疼,浑身都难受,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她轻轻捶了捶后腰的位置,叹气道:“许是生产的后遗症,哪里都不舒服。” 赵嬷嬷关切道:“夫人要仔细照看身子才是。” 温嘉月点点头:“多谢嬷嬷关心。” 赵嬷嬷顺势说道:“夫人身子骨弱,勤加锻炼,定是可以健康无忧的,所以这晨昏定省,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温嘉月在心里哼了一声,原来是为了此事。 她愧疚道:“我何尝不想为祖母尽孝,这是孙媳的本分,只是……府医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万万不要劳累。” 赵嬷嬷笑道:“只是晨昏定省罢了,不是什么劳累的事,老夫人向来宽和,就算夫人偶尔出错,也不会为难夫人的。” 温嘉月:“……” 宽和这个词,竟也能用在老夫人身上了? 她依然不松口:“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纵然有心也无力,劳烦赵嬷嬷转告祖母,待我身子大好了,一定日日去她床前尽孝。” 不等赵嬷嬷出声,温嘉月便道:“如意,送客。” 如意极有眼色地上前,直接恭恭敬敬地将赵嬷嬷请了出去。 温嘉月继续用膳,可是一整日的好心情都被这祖孙俩破坏了个干净,怎么也吃不下了。 她起身回房,不多时,如意回来了。 “夫人怎么不继续吃了?” “吃不下,”温嘉月抿紧了唇,“半个时辰被气了两次,谁还吃得下东西?” 如意有些纳闷,两次?难道晨起时侯爷惹夫人生气了? 她不好过问此事,只能宽慰道:“老夫人吃了个闭门羹,想来短时间内不会再为难夫人了。” 温嘉月摇头叹息:“你不了解老夫人,她可不是个善罢甘休的性子,待侯爷回府,她定是要告状的。” 如意听得一愣一愣的:“夫人也才成亲一年而已,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温嘉月顿了下才开口:“都一年了,我再看不出这些便怪了。” 如意懊恼道:“奴婢蠢笨,没看出来。” 温嘉月莞尔道:“你满心满眼都是我和昭昭,这些事你原本就不必在意。” 如意却认真道:“奴婢以后会用心学的,一定为夫人分忧。” 看着一心为她好的如意,温嘉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幸好还有你在我身边。” 如意怪不好意思的:“夫人怎么又把奴婢当妹妹看待了。” “好好好,你是姐姐,”温嘉月笑盈盈道,“以后我叫你姐姐,你叫我妹妹。” 如意连忙告罪:“您还是饶了奴婢吧。” 第52章 家宴 天色渐暗,如意的神色愈发焦急起来。 温嘉月搁下画笔,奇怪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如意解释道:“清晨时,您说等侯爷回府之后,老夫人便会把您和侯爷叫过去说晨昏定省的事,眼看着天就黑了,奴婢替夫人着急。” 夫人虽是高嫁,但是也不必如此,她不想让夫人整日做小伏低地伺候老夫人。 此举除了能博到一个好名声,还有什么用? 而且晨昏定省一年,她也没瞧见老夫人对夫人有多好,生了小姐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她心疼夫人,不想再让她再做这些无用功。 可是她心疼没用,真正有话语权的人是侯爷,万一侯爷让夫人继续晨昏定省,谁敢说个不字? 想到这里,如意提议道:“夫人,不如您去求求侯爷吧?” 温嘉月淡淡道:“求他做什么,人人都知道我身子骨弱,不能晨昏定省。老夫人若是执意如此,到时候传遍长安城,打的可是景安侯府的脸。” 而且,老夫人不是还要给沈弗寒纳妾吗,这样的事传出去,哪家的贵女会答应? 做妾本就屈辱,哪怕是沈弗寒的妾,也得掂量一番。 见夫人胸有成竹,如意便也不慌了。 她不好意思道:“夫人心里有数就行,奴婢还是别乱出主意了。” 温嘉月笑盈盈道:“别担心,我都说了我有预知的能力,掐指一算,此事定然会轻松化解。” 如意正要开口,忽的瞥见门外的挺拔身影,连忙福身行礼。 “侯爷安好。” 温嘉月怔了怔,沈弗寒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心里咯噔一声,神色有些无措。 方才她说话的语气应该没什么问题,沈弗寒不会看出来吧?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 “侯爷回来了。” “嗯,”沈弗寒抬脚往内室走去,“在说什么?” 温嘉月观察着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看不出别的情绪。 她制止了想要开口的如意,给她使了个眼色。 如意会意,福了福身便出门了。 “在聊我画的画呢,”温嘉月道,“方才不小心洇了一团墨渍。” 未出阁时,琴棋书画她学了个遍,最喜欢作画。 成亲之后,她一刻也不敢懈怠地做着侯府夫人,再也没画过画。 今日她有些心浮气躁,左右无事,便开始作画了。 许多年没有画过,画技变得生疏,她耗费了一下午的工夫,勉强画好一幅腊梅图。 见沈弗寒的视线落在书案上,温嘉月下意识将画纸遮了起来。 “我画技拙劣,侯爷还是别看了。” 练笔之作,画得潦草,难登大雅之堂。 沈弗寒又是自幼便受过熏陶的,她可不想被他点评。 沈弗寒顿了下,并未坚持,从善如流地直起身。 “倒是从不知晓你还有这样的喜好。” 温嘉月将画纸卷起来,没有说话。 其实她也快忘了,她还会作画。 成亲之后,她便将自己所有的东西舍弃了,包括名字、喜好、性格…… 她只有一个身份——景安侯夫人温氏。 重生之后,她要一点一点地找回自己。 “侯爷饿了吧,咱们去……” 话还没说完,如意敲了敲门。 “侯爷,夫人,老夫人传话过来,说是让你们去凝晖堂用膳。” 温嘉月毫不意外道:“那咱们便走吧。” 沈弗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淡声道:“等我更衣。” 温嘉月没有服侍他更衣,也没有在内室待着,果断退到门外等他。 院子里,风有些大,温嘉月冷得颤了下。 如意悄声道:“夫人猜的可真准。” 温嘉月不敢说她会预知了,只是笑了笑。 沈弗寒是千年的狐狸变的,在他面前,必须谨言慎行。 不多时,沈弗寒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件白色斗篷。 如意连忙接了过来,一边给她系斗篷一边挤眉弄眼。 温嘉月不用猜也知道她想说什么——夫人快看,侯爷可真关心您。 温嘉月自嘲一笑,就是这样不经意间的、廉价的关心,让她傻了整整四年。 系好斗篷,两人并肩往凝晖堂走去,一路沉默。 温嘉月已经习惯这种状态,既然无话可说,那就不要硬找话题,低头走路便好。 没想到沈弗寒却忽然开口:“祖母今日为难你了?” 她愣了愣:“不算是为难,清晨时赵嬷嬷来了一趟,让我从今日开始晨昏定省,我身子不适,拒绝了。” 沈弗寒微微颔首。 温嘉月有些奇怪,他是怎么知道老夫人为难她的? 不过她想起正院都是他的人,便觉得他知道此事也不奇怪了。 很快便到了凝晖堂,老夫人绷着脸坐在主位,沈弗念和王成耀也在。 她气色好多了,一改往日的颓唐,扬声道:“大哥快坐!” 王成耀也不甘示弱:“舅母快坐!” 沈弗念瞪他一眼,他扮了个鬼脸。 沈弗寒行了礼之后才落座。 温嘉月紧随其后,坐在沈弗念身边。 沈弗念凑近她,神神秘秘道:“祖母说今日是家宴,可是四弟又不在,算什么家宴。” 温嘉月眼观鼻鼻观心,没接话。 “诶,你怎么不理我?” 老夫人咳了咳,沈弗念老老实实地坐好,却又忍不住开口。 “祖母,您叫我们过来有什么事吗?” 老夫人道:“让你来,主要是为了赏花宴的事,耽搁了这么久,也该操持了。” 沈弗念并未推辞:“行,我明日去准备,后日便举办赏花宴。” 老夫人连忙说道:“不成,得等到你大哥休沐的时候。” 沈弗寒看了过去:“为何?” 老夫人竟有些紧张,急中生智道:“你平日辛苦,正好趁着赏花宴热闹热闹。” 沈弗寒思索片刻,点头应了:“多谢祖母。” 温嘉月悄悄撇嘴,现在道谢为时过早,到时候有他谢的时候。 她强行压下心口无法排解的郁气,拼命告诉自己不必在意。 他们之间无情无爱,她只是沈弗寒的妻子而已。 正出着神,她察觉到一道慈爱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视线。 老夫人含笑道:“孙媳妇休养那么久,是时候尽孝了,从明日开始晨昏定省。” 第53章 替她出头 温嘉月知道老夫人在想什么。 无非是仗着沈弗寒在场,断定她不会像清晨那样拒绝。 可是她已经不是从前的温嘉月了。 她扬起笑容,神色从容温婉。 “祖母,清晨时我便让赵嬷嬷转告祖母,我身子不大好,晨昏定省一事还需推迟一段时日。难道赵嬷嬷没有告诉您吗?” 老夫人道:“自然是说了的,只是……” “只是祖母忘了?”温嘉月打断她的话,“方才我又重新说了一遍,还望祖母体谅孙媳的身子。” 老夫人倒是没想到她现在居然这么伶牙俐齿,根本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半晌才说道:“你已经休养了三个月,按理来说早就大好了。若是在村里,女人刚生完孩子便下地了,哪像你这么娇气。” 老夫人语气嫌弃,温嘉月假装没听出来,轻轻叹了口气。 “村里的姑娘还真是可怜,坐月子都不安生,定是因为婆母对她们不好吧,夫君也不心疼自家夫人。” 说着她隐晦地剜了眼沈弗寒,说的就是你,现在倒是做起闷葫芦了! 沈弗寒没说话,沈弗念却不耐烦地开口了。 “祖母,她身子不好,怎么伺候您,万一在凝晖堂病倒了,到时候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看笑话,咱们府上的笑话已经够多了!” 她拿起筷子道:“先用膳,我快饿死了。” 王成耀也扬声道:“舅母刚生了妹妹,要好好休息!” 见她们母子俩偏帮温嘉月,老夫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旁人笑的是谁,还不是你,年纪轻轻被人骗着生儿子!” 此事一个月里被人提到数次,沈弗念气炸了。 “我是笑话,我自裁谢罪,行了吧!” 她撂下筷子,怒气冲冲地拽着王成耀往外走。 “娘,你慢点,我跟不上了!” 沈弗寒看了眼温嘉月:“你去看看。” 温嘉月顿时心领神会,起身道:“我去劝劝三妹。” 身后,老夫人的阻拦声响起,温嘉月假装没听见,提着裙角小跑着离开。 走出凝晖堂,终于逃离是非之地,她悄悄松了口气。 如意喘着气开口:“夫人,咱们现在去哪?” “跟上她。”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沈弗念都帮了她一次,她知恩图报。 不远处,沈弗念拖着王成耀往前走,看方向是要回常乐院。 走到半路,温嘉月吩咐道:“你去让膳房煮两碗面送过来。” 跟着母子俩进了常乐院,温嘉月熟门熟路地坐下。 沈弗念瞥她一眼:“你倒是不拘束,当自己家一样。” 温嘉月笑笑,以前她常来这里坐坐,还算熟悉。 沈弗念沉默片刻,自嘲一笑。 “也是,你是我大哥的妻子,侯府本来就是你的家,不过早就不是我的家了。” 私奔回府之后,祖母对她的态度明显变了,下人私底下也议论纷纷。 她不在乎,这府里做主的人是大哥,大哥又没赶她走,她就厚着脸皮住下。 只是她到底不再是景安侯府的三小姐了,早已物是人非。 温嘉月微怔,大大咧咧的沈弗念竟也觉得在侯府格格不入? 不过她可以理解,毕竟带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被人戳脊梁骨的次数肯定很多。 她没有揭沈弗念的伤疤,轻声道:“这里也不是我的家。” 沈弗念反驳道:“你说这话可就没意思了,我大哥对你够好了。” 温嘉月不和她争辩这个,垂眸抚平袖口的褶皱。 “多谢你方才替我出头。” 沈弗念嘴硬道:“谁帮你说话了,我就是饿了而已,你们一直聊个没完,谁受得了?” 坐在一旁玩小木剑的王成耀闻言跑了过来,眼巴巴道:“娘,我也饿了。” 沈弗念看见他就来气:“饿着,饿得受不了就啃你的胖胳膊。” 温嘉月:“……” 王成耀委委屈屈地坐在一旁。 温嘉月道:“我让小厨房做了两碗面,一会儿就送过来了。” 王成耀眼睛一亮:“多谢舅母!” 沈弗念哼了一声:“你想得还真是周到,别以为我会领你的情。” “我领你的情,”温嘉月认真道,“你比你大哥好多了。” 有话直说,从不拐弯抹角,虽然有时候说话不太中听,但是也无伤大雅。 沈弗寒呢,惜字如金,轻易不开口,说的话倒是妥帖,可细想之下全是扎在心口的利剑。 “不许说我大哥的坏话,”沈弗念瞪她,“不然我就告诉我大哥,让他休了你。” 这话对温嘉月毫无威胁,她淡淡道:“我都说了这是迟早的事。” “你简直不可理喻!” 正说着话,葱油面的香味从院子里飘过来,王成耀一边吸鼻子一边往外跑。 “饭来了饭来了!” 温嘉月见状,起身道:“祖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吃饱之后睡一觉便好了,我先走了。” “慢着,”沈弗念别别扭扭道,“你也没用膳呢,坐下一起吃吧。” “我只让人煮了两碗……” “耀儿还小,吃小半碗就行了,我分给他一些,你坐下吃。” 跟着面进来的王成耀听到这话,顿时觉得天都塌了。 “娘,我吃得完的!” “吃得完也得给我少吃,”沈弗念瞪他一眼,“你这么胖,以后哪个好人家的姑娘会嫁给你?” 王成耀不情不愿道:“好吧,舅母对我好,我愿意把面分给舅母。” 温嘉月笑着摸摸他的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吃完了面,温嘉月离开常乐院,慢悠悠地回去了。 经过偏厅,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却被沈弗寒喊住。 “过来用膳。” 她诧异地往偏厅里看了一眼,八仙桌上满满当当,沈弗寒端坐一旁,没动筷子。 温嘉月道:“我在三妹那里吃过了,侯爷自己慢慢吃吧。” 她继续往前走去,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暗爽。 真没想到,沈弗寒还有等她用膳的这一日,真是痛快。 这种等人却等不到的滋味,不好受吧? 她径直进了内室,偏厅安静下来。 沈弗寒对着满桌子的菜沉默许久,终于拿起筷子。 第54章 强吻 温嘉月从盥洗室出来时,沈弗寒正好进门。 她没有理他,坐在梳妆台前搽面脂,如意帮她通发。 沈弗寒也没有开口,坐在榻上翻了会儿书,进了盥洗室。 关门声传来,如意长长地松了口气。 温嘉月好笑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您和侯爷都不说话,奴婢觉得怪吓人的,差点忘了呼吸。” 温嘉月轻声道:“习惯就好。” 她走不进沈弗寒的心,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何必再难为自己。 如意纳闷道:“夫人,您在侯爷面前似乎话少了。” “我本就话少,现在是回归本性。” 如意吞吞吐吐道:“可是奴婢还是觉得夫人以前更好,活泼灵动的,眉眼带着笑,现在……” 温嘉月问:“现在怎么了?” 如意却不太敢说了,连忙摇了摇头:“奴婢还是不说了。” 温嘉月失笑道:“我又不会打你骂你,至于这样害怕?你放心说吧。” 如意酝酿片刻才鼓起勇气开口:“现在……像一潭死水,激不起半点涟漪。” 温嘉月呆呆地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半晌没说话。 如意立刻跪了下来:“奴婢失言。” “跪什么,”温嘉月亲手将她扶起来,“你若是再和我生分,我便真的生气了。” 如意讷讷道:“可是方才夫人的神色……” “我是在思考你说的话。” 温嘉月帮她拍了拍膝盖的灰尘,轻声开口。 “我知道我变了,可是经历这么多事,我实在没办法再像从前那样无忧无虑了。” 仇恨的种子一经埋下,便会破土而出。 虽然她不会再去刻意地想上辈子的事,可是心里时时刻刻都不敢忘。 缠绵病榻的她,惨死的昭昭,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温若欢,蛇蝎心肠的李知澜,还有,冷漠无情的沈弗寒。 她一刻也没忘记过,时时警醒着自己,自然也就笑不出来了。 如意懵懂地问:“什么事?” 温嘉月叹道:“以后你都会知道的。” 她没再多说什么,勉强笑道:“你快回去歇着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内室里安静下来,温嘉月坐在床榻上看账本。 没过多久,沈弗寒出来了。 温嘉月一眼都没看他,神色冷淡道:“侯爷今日去书房睡吧。” 他走了过来,长长的影子笼罩着她,像在抱她,又像是无形的压迫。 温嘉月抿唇道:“昨日你擅自行房,我不高兴。” 沈弗寒眉宇紧锁:“我说过了,是你主动。” “证据呢?” 沈弗寒捏了捏眉心:“没有证据,此事你情我愿,如何收集证据?” 温嘉月最不喜欢听他说“你情我愿”这四个字,好像他们两情相悦似的。 她语气冰冷道:“既然没有证据,我如何信你?” 沈弗寒沉默片刻,忽的大步朝她走来,捏着她的下巴吻上来。 漱口后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沾染着淡淡的书墨香,却化成催情的酒,惹人心醉。 沈弗寒这个人,浑身上下最软的地方大概就是嘴唇了。 薄唇冷情,他确实冷,可是吻上去时却有湿热的、燎原的火。 带着些许侵略性的吻,总是让人招架不住。 温嘉月沉溺其中,在伸手去抱他的瞬间,猛然清醒过来。 她狠狠地将他推开。 沈弗寒双手环住她,伏在她颈侧喘息。 热气吹拂,微痒。 温嘉月不自在地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的禁锢,只能徒劳地扭身。 “你放开我!” “别再乱动,”沈弗寒沉声道,“我好好与你说。” 温嘉月羞愤不已,这是好好说的态度吗! 莫名其妙亲她,又把她圈在怀里,这是要做什么? 她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沈弗寒的手臂一点一点地收紧。 意识到于事无补,温嘉月终于安静下来,气愤道:“说!” 沈弗寒盯着她脸上的潮红之色,喉结轻滚。 他移开视线,淡然出声:“昨日回到府上,你一直在说成亲那晚的事,提到了交杯酒,你说你很紧张……” 温嘉月打断他:“你不会是想从头开始讲吧?” 沈弗寒颔首道:“如果你想起来的话,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他继续说了下去:“你说你帮我更衣时,手有些抖,你第一次摸到男人的胸膛,感受到男人的心跳……” 脑海里倏然闪过破碎的片段,温嘉月羞愤道:“你别说了!” 沈弗寒凝视着她,问:“想起来了?” 温嘉月避而不答:“就当是我主动的行了吧,你放开我!” “就当是?”沈弗寒微微勾了下唇,“这么不情愿,看来我还得继续说才行。” 他用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分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你说,我是你的夫君,不仅高大俊秀,而且矜贵不凡,所以就不怎么害怕……” “了”字还未说出口,他猛的顿住。 掌心里有湿热的触感,像羽毛般滑动着,似有若无,痒得人心尖发麻。 趁他松懈,温嘉月挣开束缚,拿起捂在她脸上的手。 她气闷道:“我想起来了,是我主动的,你别说了!” 她哪里知道自己喝醉之后会这么大胆,做出这种事。 早知如此,她一滴酒都不会喝的! 沈弗寒慢慢将手放下,紧攥成拳,背在身后。 他淡然道:“想起来便好。” 说完,他主动从箱笼里抱了一床被子放在床榻上,一副不睡在这里不罢休的架势。 温嘉月气闷地扭过身,眼不见心不烦。 反正这拔步床宽敞,也不是和她一床被子,她就当没睡在一起。 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响了一会儿,内室陷入安静,一片漆黑。 沈弗寒道:“我已经和祖母说过,让你再休养两个月,晨昏定省的事年后再议。” 温嘉月抿紧了唇,果然还是大孙子说话好使。 她领他的情,只是心里过不去那道坎,硬邦邦地道谢:“多谢侯爷体恤。” 沈弗寒没再说话,安静地等着她的呼吸声变得均匀和缓。 他故技重施,将她抱在怀里,这才闭上眼睛,安然入眠。 第55章 同榻而眠 温嘉月醒来之时,沈弗寒早已不见踪影。 不必服侍夫君,也不用伺候老夫人,这样的日子过得真是舒坦。 她打了个哈欠,唤来如意。 “夫人,”如意神色激动地快步走来,“外头下雪了!” 温嘉月下意识看向窗外,雪落无声,地上早已覆了一层厚厚的白。 “今年的雪来得倒是早,”温嘉月笑盈盈道,“一会儿让奶娘把昭昭抱出来。” 上辈子,这一年下雪的时候她没敢抱她出来,年纪太小,怕得了风寒。 昭昭一岁多的时候才见了雪,兴奋得手舞足蹈,在雪地里撒欢,年年都盼着下雪天。 既然她喜欢,温嘉月便准备让她提前一年看看雪。 如意笑着应是:“奴婢让奶娘给小姐穿得厚厚的,一点都冻不到小姐。” 匆匆用过早膳,温嘉月将昭昭从奶娘怀里抱出来,带她去玩雪。 刚走出门,迎面便是风雪。 昭昭并不害怕,好奇地伸出小手在半空中抓来抓去。 温嘉月笑着往院子里走,一片雪花刚好落在她肉嘟嘟的小手上,昭昭兴奋地笑起来。 如意惊讶道:“小姐这么喜欢雪呢。” 她蹲下身子团了个小雪球,放在昭昭的掌心里,被轻而易举地捏碎。 昭昭显然懵了,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小手,不太明白为什么会碎。 温嘉月被她可爱到心都化了,情不自禁地亲了她好几下。 “舅母!” 遥遥地传来王成耀的声音,温嘉月抬眼望去,便见沈弗念牵着他走了过来。 温嘉月诧异地问:“三妹怎么不去忙赏花宴的事,这么有闲情逸致。” 明日便是休沐日,留给沈弗念的时间不多了。 沈弗念没好气道:“都下雪了,哪还有什么花,我跟祖母说明日不办了,可是祖母非要办,烦死我了!” 温嘉月问:“你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我本来就没打算用心,”沈弗念绷紧了脸,“昨晚祖母的那番话,我到现在还记着呢。” 站在院子里实在是有些冷,温嘉月便将她们娘俩请到屋里说话。 如意奉上热茶,又端来一盘百合糕。 王成耀的手刚伸出去,接收到娘亲的眼刀,赶紧将手缩了回去。 “我没吃!” “吃吧吃吧,”沈弗念无语道,“我看你是瘦不下来了。” 王成耀立刻抓起百合糕大快朵颐。 沈弗念别开脸,气呼呼道:“这小兔崽子,大冷的天非要来找你,就是想吃你的点心。” 温嘉月莞尔一笑:“耀儿还小,吃得多长得高。” 王成耀闻言赶紧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补充道:“耀儿长大了可以保护昭昭妹妹!” 温嘉月怔了怔,顿时有些唏嘘,她做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沈弗念惊讶道:“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个觉悟。” 她还要忙着赏花宴的事,坐了一会儿便准备走了。 温嘉月自然没拦着,让如意去送。 不多时,如意忧心忡忡地回来,小声问:“夫人,明日真的要办赏花宴啊?” “是啊,老夫人这么着急,肯定是要办的。” 如意低声道:“但是奴婢瞧着,侯爷根本没有纳妾的意思……” 温嘉月道:“说不定他心里想呢,正好成全了他,若是不想,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他怨的也该是老夫人才是。” 比起这种事,她更关心怎样才能结识长公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可她对李知澜一无所知,三年后的劫难如何避开才是重中之重。 可是眼看着选秀还有四个月就要举行了,她却依然没有办法和那位云姑娘取得联系,心急如焚。 待雪化了,还要再出一趟门才行。 温嘉月没再去想这些恼人的事,静下心作画。 今日画的依然是梅花,和昨日相比,画技明显进步了不少。 如意夸赞道:“夫人画的真好。” 温嘉月并不满意:“和以前比起来,还是不够好。” 荒废多年,她的画技实在太过生疏,瞧着也只是比初学者好一点罢了。 “是夫人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如意笑道,“奴婢瞧着这梅花跟真的似的。” 温嘉月被她逗笑:“哪有这么厉害,就会哄我。” “夫人不信的话,一会儿拿给侯爷看看,侯爷肯定也会夸夫人的。” 温嘉月抿了抿唇:“我才不给他看。” 说曹操曹操到,外面行礼声传来。 温嘉月连忙将画纸收了起来。 沈弗寒进门时便见她手忙脚乱的,视线落在一闪而过的画上。 他低声问:“在画什么?” “没什么,我画着玩的,”温嘉月故作镇定,“侯爷去洗手吧,一会儿便用膳了。” 他并没有多问,转身去盥洗室。 温嘉月松了口气,叮嘱道:“以后天快黑的时候便提醒我停笔。”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段时日沈弗寒每日都回来得格外早,大理寺什么时候这么清闲了? 用过晚膳,沈弗寒陪女儿玩了一会儿。 温嘉月没想加入,不想和沈弗寒靠得太近。 可是女儿的笑声实在太过清脆,她被吸引了过去,不知不觉坐到了沈弗寒身边。 沈弗寒问:“今日昭昭看雪了吗?” 见他主动关心,温嘉月也不藏着掖着。 “看了,昭昭喜欢雪,我抱她回来的时候,她还舍不得走呢。” 不知是烛火太温暖还是别的缘故,沈弗寒的神色变得柔和起来。 “明日休沐,我也抱着昭昭去看雪。” 温嘉月凉凉道:“明日赏花宴,侯爷记得参加。” 沈弗寒问:“你去吗?” “去啊。”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凑个热闹。 “好。” 玩了一会儿,温嘉月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躺下睡了。 她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醒来时,还没睁开眼睛便想伸个懒腰。 手刚动了一下,她便察觉到不对。 睁开眼睛,面前是沈弗寒的胸膛,上下起伏着,呼吸均匀。 她愣了下,往后躲去,却又被身后的大掌禁锢着,直直地往他怀里贴。 温嘉月气得捶他:“你睡我这里做什么?” 一人一床被子睡得好好的,沈弗寒怎么不守规矩? 沈弗寒淡然道:“是你睡在我这里。” 第56章 赏花宴 温嘉月的视线缓缓移向床榻。 身后,她盖的那条红色芙蓉团纹喜被不太规整地铺在床上,甚至还掀开了一角。 她僵硬地转了回来,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这不应该,她怎么可能会躺在沈弗寒的被窝里? 她又思索了一下,昨天和前天她分明是在自己的被窝里醒来的,顿时觉得有鬼。 温嘉月抿唇道:“肯定是你动了手脚。” 沈弗寒淡然地问:“证据呢?” “你……”温嘉月深吸一口气,“我昨日可不是这样睡的,前天也不是!” 沈弗寒平静道:“清晨醒来时,我把你抱过去的。” 温嘉月:“……” 听他这样说,似乎……这两日睡到后半段的时候,确实有些冷。 难道是她晚上贪恋他的温暖,自动往他那边靠拢? 温嘉月不敢再深想,讷讷道:“既然如此,你怎么不把我推开?” 她连声音都轻软了几分,脸颊上多了两团羞红,分外可爱。 沈弗寒移开视线,问:“为何要推开?” 温嘉月咬了下唇:“下次我再这样的话,你叫醒我,我会回去的。” “……嗯。” 两人穿戴整齐,各自去梳洗。 用过早膳,沈弗寒进了书房,温嘉月便抱着女儿去院子里玩。 昨日的雪下了半日,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早就有下人将雪铲除,分出数条道路。 温嘉月特意吩咐留出一小块,专门给昭昭玩。 她蹲下身子,将女儿放在雪地上,协助着她踩来踩去。 昭昭格外激动,口中咿呀个不停。 温嘉月都累了,小家伙还不嫌累。 如意笑道:“夫人,不如让奴婢来吧。” 温嘉月摇了摇头:“一会儿就回屋了,昭昭可不能着凉了。” 这会儿风大,昭昭穿得也不算太厚,她不敢冒险。 想起一事,她问道:“对了,赏花宴是什么时候?” “定在巳时,夫人现在要去吗?” 温嘉月点了点头,她毕竟是侯府夫人,去得太迟不太像话。 “你派人去书房说一声。” 如意的神色立刻变了,小声说:“侯爷说不定已经将此事忘了,夫人何必提醒?” 她实在搞不懂夫人的心思,哪有盼着自家夫君纳妾的? 温嘉月无所谓道:“你去就是了。” 她喜欢沈弗寒四年,知晓自己还会在意他的想法,看见那张脸时,心也会怦怦乱跳。 这是本能,她无法克制,这份爱轻易割舍不掉。 但是只要他纳了妾,她会心死。 如意只好派了个小厮过去传话。 不多时,沈弗寒过来了,两人并肩往花园走去。 走出正院,风迎面吹来,温嘉月拢紧斗篷,低下头去。 下一瞬,沈弗寒走在她前面。 他在为她挡风。 温嘉月眼底微热。 他心细到这种程度,她被虚假的爱蒙蔽了四年,难道真的全都怪她吗? 他不喜欢她的话,为何要这样做? 温嘉月真的想不通,脑子里一团乱。 或许他对每个女子都是这样好,只是他的身边没有出现过别的女子,所以她以为这便是全部的爱。 温嘉月轻轻呼出一口气,朦胧雾气落在他的后背上,被风吹的消散不见。 等他纳了妾之后,一切都会分明。 不多时,两人来到花园。 昨日刚下了场雪,侯府里的花被雪覆盖,白茫茫一片。 但是放眼望去,姹紫嫣红,随处可见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们。 温嘉月扫视几眼,含笑踏入亭中。 沈弗念早早便来了,见他们过来,喊了声“大哥”,然后一脸怨念盯着她瞧。 “你倒是悠闲,来得这么迟。” 温嘉月笑盈盈道:“这赏花宴不是我操办的,我来得早,岂不是抢了你的风头。” 沈弗念哼了一声:“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的嘴这么厉害,跟我大哥学的?” 沈弗寒冷声道:“三妹。” “行,我不说了,”沈弗念马上转移话题,“大哥怎么大驾光临了?” 不等他开口,亭外的窃窃私语声传来。 “是侯爷!” “侯爷来了!” 姑娘们一脸兴奋地偷瞄着端坐在亭中的挺拔身影。 四年前,沈弗寒高中状元,穿着状元袍打马游街之时,她们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一夕之间,沈弗寒成了长安城里所有云英未嫁的姑娘的春闺梦里人。 可惜他早有婚约,人人都盼着他退亲,但他去年还是成亲了,芳心碎一地。 却没想到,今日进府之后,她们去拜见老夫人。 老夫人暗示若是表现得好,便有机会做侯爷的妾室,这让她们如何不心动? 但是瞧见坐在一旁的侯府夫人,她们又不太敢上前了。 正妻在这里,和侯爷多说一句话都像是别有用心。 她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的女儿,规矩礼仪刻在骨子里,不敢轻易违拗。 踌躇之际,有道粉衣身影落落大方地踏入亭中。 沈弗念心里一紧,凑近温嘉月,小声问:“不会是冲着我大哥来的吧?” 温嘉月淡淡道:“我怎么知道。” “你把她赶出去啊,”沈弗念恨铁不成钢,“万一我大哥看上了她怎么办?” 两人说着话时,粉衣姑娘也开口了,介绍说是从五品官员家的女儿。 温嘉月笑道:“岂不是正合你意,你想要的比我身份高的大嫂。” 沈弗念被她气死,又去看大哥的神色。 沈弗寒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甚至没有抬头,一直垂眼盯着茶盏里色泽清亮的茶汤。 待那姑娘说完,沈弗寒看向沈弗念。 被这样锐利的视线盯着,纵然沈弗念没干坏事,也下意识心虚地移开视线。 “大、大哥怎么了?” “接下来的安排呢?” “什么安排?” “赏花宴由你操办,你问我?” 沈弗寒压着怒意开口,显然已经猜到了来龙去脉。 温嘉月撇了撇嘴,沈弗寒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这么快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啊,”沈弗念吓得一抖,“这不是祖母让我办的吗?” 沈弗寒冷声问:“你知不知情?” “大哥,你在说什么啊?” 沈弗念一脸莫名地抬眼,没想到这话不是对她说的,而是温嘉月。 第57章 你知不知情 亭中四面透风,冷冽寒风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却比不上沈弗寒散发的寒意。 温嘉月觉得他生气的莫名其妙。 就算她知情又怎么了,难道她还要拦着不成? 上辈子她倒是拦过一次,成功是成功了,可是她得到什么好处了? 只会让老夫人更加看不起她。 温嘉月没有理会他的话,笑盈盈地望向那位粉衣姑娘。 “李姑娘是吧,快快请坐。” 李姑娘看了一眼冷漠到极致的沈弗寒,反而不敢坐了。 她尴尬道:“多谢夫人,我还有事,一会儿再过来。” 说着她便赶紧离开了。 亭外的姑娘们都围着她盘问发生了什么,亭里的三人反而无人问津了。 沈弗念看向温嘉月,战战兢兢地开口:“我大哥这是怎么了?” 爹娘死得早,长兄如父,他又日益威严,她是真害怕沈弗寒生气,心口突突个不停。 前几年她惨遭男人抛弃,抱着襁褓里的儿子灰溜溜地回侯府时,大哥的冷寒神色让她腿软,险些直接跪下。 现在的神色和那时也不遑多让,若不是她现在是坐姿,恐怕早已跪下了。 温嘉月随口搪塞:“可能大理寺的案子办得不顺利吧,借机发泄。” 沈弗念辩解道:“我大哥可不是这样的人,你少污蔑……” 话还没说完,沈弗寒站起身,她马上闭上嘴,头缩得像鹌鹑。 “回去。”沈弗寒看向温嘉月。 温嘉月没动,平静道:“侯府举办赏花宴,我是侯府夫人,自然是要坐镇的,不能轻易离开。” 沈弗念惊掉下巴,温嘉月居然敢和大哥犟嘴! 她六神无主地想,大哥不会把她关祠堂抄经书吧? 到时候她是应该劝阻还是当作视而不见? 不对,她为什么要劝阻,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脑子里充斥着乱七八糟的想法,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沈弗念抬起头,惊愕地看着沈弗寒快步走远。 大哥他……就这样走了? 她连忙推了推温嘉月,着急道:“你快跟上我大哥啊!” “做什么,”温嘉月一脸莫名,“他想走就走,我可不能走。” 沈弗念是真的看不懂他们夫妻俩了,仰天长叹。 赏花宴还在继续,只是少了沈弗寒,人人都神色恹恹的,热闹不再。 温嘉月心里五味杂陈,沈弗寒竟然还是没有纳妾。 这人可真奇怪,既不喜欢她这个夫人,也不想纳妾,对长公主也是淡淡的。 她根本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或许……他现在只想在朝野之中站稳脚跟,对儿女情长并不在意? 除了这个解释,她也找不到别的理由了。 临近傍晚,赏花宴得以结束,诸位贵女纷纷归家。 温嘉月和沈弗念吹了一天的冷风,强撑着笑容目送她们离开。 待最后一个人走了,沈弗念脸上的笑立刻便垮了下来。 “累死老娘了!真是受罪!” 温嘉月拍了拍有些僵硬的脸,道:“我先回去了。” 沈弗念摆摆手:“祝你好运。” “怎么了?”温嘉月停下脚步。 “我大哥生气了啊,”沈弗念啧了一声,“你今日在他面前最好夹紧尾巴做人。” 温嘉月蹙眉道:“我又没惹他,而且我也没有尾巴。” 沈弗念扯了扯嘴角:“你还挺幽默。” 走出花园,如意轻声道:“侯爷离开后便去凝晖堂了,然后便一直待在书房,晌午似乎也没用膳。” “为了不纳妾居然绝食?”温嘉月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我真是感动。” 如意着急道:“夫人怎么还在说风凉话呀,咱们要不要像以前那样给侯爷送些膳食过去?” 温嘉月怔了怔,以前…… 以前沈弗寒经常在书房里一待便是一整日,废寝忘食。 她心疼他,派人给他送东西,带话让他保重身体,做了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该有的本分。 可男人都是学不会珍惜的,一次两次或许会感动,第三次一定会嗤之以鼻。 现在她不想这样做了。 “随他去,他不吃东西就是不饿。” 回到正院,温嘉月明显察觉到气氛有些异于往常的压抑。 进了院子,郑奶娘神色惴惴地迎上前来。 温嘉月顿时心里一紧,担忧的问:“昭昭怎么了?” “小姐很好,”郑奶娘连忙说道,“只是侯爷一回来便将小姐抱了过去,不许任何人靠近,奴婢有些担心。” 温嘉月松了口气:“抱过去多久了?” “一个时辰,”郑奶娘愧疚道,“小姐该吃奶了,只是侯爷吩咐,奴婢没敢擅闯……” 温嘉月蹙紧了眉,他生气就生气,干嘛饿着昭昭? 她往卧房里走去。 内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她也下意识屏住呼吸,却见床榻上睡着一大一小。 沈弗寒的手圈紧女儿,女儿埋在他的怀里,一只脚踢在腰上,另一只脚搭在手腕上,睡得四仰八叉。 温嘉月忍俊不禁,轻手轻脚地上前,想将女儿抱出来。 腰间忽的被人攥紧,一阵天旋地转,她下意识惊呼一声,转瞬便伏在了沈弗寒身上。 他沉声道:“终于回来了。” 他的胸腔震动着,连带着她也跟着轻轻颤动。 温嘉月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他却按着她的腰,不许她乱动。 她低声喊道:“你放开我!” “不放,”沈弗寒定定地望着她,“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温嘉月不太明白他为何要执着于她对纳妾一事知不知情。 她没有回答,抿唇道:“这个一会儿再说。” “为何?” 温嘉月冷声道:“昭昭饿了,该喂奶了!” 沈弗寒的视线下意识往下,倏然间意识到什么,松开了手。 温嘉月没好气的整理着衣裳,幸好她没让旁人进来,不然看到了这一幕,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她将昭昭抱出去,奶娘连忙接了过来。 还没等温嘉月再叮嘱两句,一只大掌已经无情的关上了门。 她转过身,却被困在屋门和沈弗寒之间,进退两难。 “现在,可以说了吗?” 第58章 哄她 天色暗下来,屋里没有点灯,沈弗寒的神色晦暗不明。 书墨香气萦绕,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将温嘉月席卷。 她嗅到一丝危险,不安地动了动。 沈弗寒立刻收紧手臂,几乎将她圈在怀里。 她的脸被迫埋在他的胸膛,炙热的温度将她灼烧。 猛然间,她想起今日是同房的日子,没敢再招惹他。 她气愤地问:“这个答案重要吗?” 她的声音闷闷的,听在沈弗寒耳朵里,像是暗含了无尽的委屈与惧怕。 沈弗寒怔忪片刻,下意识放低声音:“重要。” “一点都不重要,”温嘉月扬声道,“就算我知道又如何,我能阻止祖母给你纳妾吗?” 她的声音委屈极了,言辞里的黯然快要溢出来。 沈弗寒轻叹一口气:“我又没怪你。”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温嘉月问,“难道你不是在质问我吗?” 沈弗寒简直无理取闹! 她一个七品官的女儿,哪里能做得了侯府老夫人和侯爷的主,冷眼旁观还有错了? 她越想越气,呼吸急促,起伏不定。 沈弗寒怔了怔,哭了? 他有些无措,沉默片刻,低声道:“你别哭,是我的错。” 温嘉月蹙紧了眉,她什么时候哭了? 不对,沈弗寒居然会认错? 她惊愕不已,顿时连生气也顾不得了。 夫妻四年,她从未听过沈弗寒说“是我的错”。 这次竟误打误撞地听到他认错…… 是因为她哭了吗? 细细想来,除了在床榻上被他逼急了的时候,她从来没在他面前哭过。 因为怕他厌烦,所以就算受了再多委屈,也只会躲起来偷偷哭。 温嘉月半晌没说话,她现在是不是应该继续装下去? 她吸了吸鼻子,故作委屈道:“本来就是你的错。” 沈弗寒没有反驳,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抚。 难得看到他这么柔情的一面,温嘉月有片刻的失神。 见她不说话,沈弗寒眉宇紧锁,将她推开一些,想看一眼她的神色。 温嘉月怕他发现,赶紧低下头,假装擦泪。 沈弗寒沉声道:“我不会纳妾,若是祖母日后再提及此事,你直接替我拒绝便好。” “我不敢,”温嘉月吸了吸鼻子,“祖母肯定会骂我的。” 她才懒得掺和此事,两边不讨好,惹得一身腥。 沈弗寒揉揉她的脸:“那就告诉我,我去和祖母说。” 温嘉月连忙躲开,怕他发现自己脸上没眼泪。 而且,这么亲昵的举动,她有些不自在。 她挣脱他的束缚:“我去洗脸。” 关上门,温嘉月怔了半晌,满脑子都是方才的画面。 他说他错了,他拍着她的背安抚,他亲昵地摸她的脸。 每一个动作都不是她所认识的沈弗寒会做的。 可是他偏偏做了,甚至做得游刃有余,像是从前做过千百遍。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以为她哭了吗? 沈弗寒面冷心也冷,实在不像是因为她哭了而心软的人。 他应该冷脸,应该厌烦,应该说她懦弱。 可是他偏偏在哄她。 笃笃笃—— 许是许久不见她出来,沈弗寒敲了敲门。 温嘉月回过神,本不想理会,又怕他忽然进来,连忙应了一声。 她掬了捧水泼在脸上,水有些凉,让她瞬间清醒。 既然他会因为此事心软,那么她以后利用就好了,何必去分析他这个人? 温嘉月将脸擦干净,走了出来。 沈弗寒等在外面,观察着她的神色。 温嘉月摆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低头往前走。 沈弗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默默跟着她。 温嘉月坐在榻上,问:“方才你为何把昭昭抱过来?” 沈弗寒顿了顿才解释:“这几日一直没有和昭昭亲近。” 温嘉月有点无语,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你一身寒意,院子里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喘,昭昭没被你吓哭吗?” “昭昭知道我是她的爹爹,不会哭。” 温嘉月真想翻他个白眼,这么有自信。 “下次别待这么久,昭昭会饿的。” “……好。” 沉默片刻,沈弗寒问:“你饿不饿?” 温嘉月不太饿,她在赏花宴上吃了不少东西。 别的不说,沈弗念虽然懒,但是在食物上绝不含糊,准备的膳食和点心都很美味。 见她摇头,沈弗寒正要开口,外头有人敲门。 “侯爷,长公主召您去公主府。” 温嘉月的心头顿时涌现出一股没由来的烦躁,极力克制。 她笑着开口:“既然如此,侯爷便去公主府用膳吧。” 沈弗寒没接这话,低声道:“我过去一趟,很快回来。” 温嘉月目送他远去,梳洗之后躺在床榻上,半晌没睡着。 心里乱糟糟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画面,却又一个都抓不住。 她盯着帐顶出神,直到听到外面的行礼声,连忙闭上眼睛。 沈弗寒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床榻边。 温嘉月尽力放缓呼吸,眼睛却很快感受到亮光。 沈弗寒淡淡开口:“别装睡了。” 温嘉月:“……” 她垂死挣扎:“我是被你吵醒的。长公主为何要唤你过去?” 沈弗寒没有揭穿她,回答道:“一些图纸上的小事。” 温嘉月抿紧了唇,小事也值得大晚上跑这么一趟? 沈弗寒没再说这个,低声问:“你饿不饿?” “不饿,侯爷自己去吃吧。” 沈弗寒转身便走,却没有出门,而是进了盥洗室。 温嘉月没管他,继续酝酿睡意。 不多时,室内陷入一片漆黑。 床榻一沉,沈弗寒躺了上来,将她抱在怀里。 炙热的呼吸吹拂在脸上,在他快要亲到她的时候,温嘉月坚定地将他推开。 “我不想行房。” 第59章 拒绝行房 这是温嘉月第一次拒绝他。 刚成亲的时候,她虽然有些害怕此事,但是沈弗寒并不粗暴,她便也渐渐放松下来。 后来,她爱他至极,偶尔也会盼着三日一次的同房,更不会拒绝。 所以他们渐渐达成了默契,不必多说什么,只要到了时间便会共赴巫山,一夜酣畅。 第一次拒绝此事,她心里有些忐忑。 但是无论沈弗寒说什么,她都不会答应的。 沈弗寒沉默了片刻,问:“怎么了?” “我的身子还未养好,”温嘉月解释道,“上次之后,我一直腰酸背痛。” 她想拿今日赏花宴的事或长公主的事做借口,但是思来想去,还是说自己身子不舒服更加稳妥。 和晨昏定省一样,身子什么时候好,由她自己说了算。 不然下次她还得找别的理由拒绝。 提到上次的不知节制,沈弗寒略有些不自在,更加沉默。 “可找府医瞧过了?” “腰酸腿疼而已,不必找郎中,养一段时日便好了。” 沈弗寒道:“身子重要,明日让府医看看,给你抓些药。” 温嘉月抿紧了唇,没应这话。 他就这么热衷于此事? 不过提到药,她忽的想起一件事。 三日前行房,她一直没有喝避子汤。 上辈子,她是盼着她和沈弗寒的第二个孩子的,所以从来没有喝过避子汤。 只是不知什么缘故,同房三年也迟迟没有怀孕。 她根本没有喝避子汤的意识,自然也就将此事忘了个干净。 不过,避子汤伤身,不喝的话,应该也没事吧? 毕竟她上辈子一连三年都没有怀上,这次怎么可能就中了呢? 这个念头刚浮上来便被温嘉月压了下去。 侥幸心理不可取,明日她便让府医煎一碗避子汤送过来。 温嘉月用心记下此事,正准备睡,忽然惊觉沈弗寒还在她的被窝里。 他身上暖和极了,纵然有些贪恋他的温度,温嘉月也毅然决然道:“侯爷回去睡吧。” 沈弗寒低声道:“我不会碰你。” 温嘉月抿唇道:“我习惯了一个人睡。” “现在开始习惯两个人睡。” 温嘉月:“……你在这里,我睡不着。” 沈弗寒沉默了下:“前几晚你睡得挺香的。” 温嘉月愣了愣,顿时想起钻他被窝的事情,脸上发烫。 她牵强解释:“我、我那时候已经睡着了,所以不算。” 面前的姑娘面色微红,杏眸漾着光,长而卷翘的羽睫轻轻颤着,心虚又可爱。 借着月色的遮掩,沈弗寒微微勾唇,没再说什么,主动退开。 温嘉月立刻翻身背对着他,轻轻松了口气,幸好他没再提。 今晚一定不能再钻他的被窝了! 温嘉月将自己裹成粽子,慢慢往墙壁靠拢。 直到她和墙壁之间只隔了一层被子,这才放下心来。 沈弗寒默默看着,直到她的呼吸变得舒缓平和。 沈弗寒长臂一伸,连人带被子揽在怀里。 剥开层层束缚,他将她抱紧,大手探入里衣,落在滑腻如玉的腰间。 他克制着想要抚摸的欲望,力道适中地按揉起来。 父母和祖父都是习武之人,所以他学过一些功夫,这些用于放松肌肉的方法自然也是学过的。 温嘉月的眉眼很快变得舒展,似是舒服极了,腰肢更加紧密地贴在他的手上。 沈弗寒停顿了下,缓缓继续。 被舒适与温暖包裹的温嘉月做了一个梦。 梦里,黄昏温柔,风也温暖。 她是个四五岁大的孩子,迎着黄昏捉蜻蜓。 蜻蜓飞得极快,她根本抓不住,但是她一点都不累,玩得不亦乐乎。 终于,她抓到一只蜻蜓,跌跌撞撞地往回跑。 面目模糊的少年张开双臂迎接她。 她扬声喊:“蜻蜓哥哥,我终于捉到蜻蜓了!” 梦里的满足感让她扬起笑容,喃喃着开口:“蜻蜓……” 她的声音很低,还有些模糊,但沈弗寒耳力极佳,轻易地分辨了出来。 蜻蜓……他垂眸思索,并没有什么头绪。 不过本就是个梦而已,他没有想太多,继续帮她揉捏起来。 温嘉月这一觉睡得浑身舒爽,甚至醒来时还带着满脸笑意。 她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地坐起身。 如意听到动静进来,一眼便发现夫人的气色比昨日好了不少。 她想了想,昨晚正是……咳咳,不过她昨晚似乎没听到什么动静啊? “想什么呢?”温嘉月笑盈盈地看着她。 如意挠挠头:“奴婢就是觉得夫人今日格外容光焕发。” “这么明显?”温嘉月摸了摸脸,“我昨晚确实睡得不错。” 说到昨晚,她看了一眼被子,是睡在自己这边的。 晚上她应该没有偷偷钻沈弗寒被窝吧? 温嘉月坚定地想,她肯定是自己睡的,不然不会睡得这么香。 用过早膳,温嘉月想起最重要的事。 此事宜早不宜迟,她吩咐道:“去请那位姓苏的府医过来。” 苏叶的师父钱老也很好,但是既然上辈子帮她的人是苏叶,她自然更信任他。 没过多久,苏叶过来了。 温嘉月让如意把门关上。 此事不宜张扬,若是被老夫人知晓她不想怀沈弗寒的孩子,侯府便要闹翻天了。 如意有些不解,诊脉而已,为何要关门? 但是既然夫人吩咐,她便照做。 一直表现得极为淡定的苏叶慌忙起身阻拦。 “夫人,万万不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如意还在呢,你别怕,”温嘉月安抚道,“两句话的事,你坐下听我说。” 她将一张银票递给他。 “你悄悄煎一碗避子汤送过来,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苏叶愣了愣,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温嘉月神色惴惴,难道他不敢冒这个险? 没想到下一刻苏叶便将银票收下了。 他并没有多问什么,认真道:“夫人放心,苏某定会将此事办妥。” 她顿时松了口气:“多谢你。” 温嘉月正要吩咐如意开门,没想到,门外忽然传来沈弗念的声音。 “大白天的关门做什么?你做亏心事了啊?” 第60章 避子汤 屋里的人俱是一惊。 如意快要慌死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可是要浸猪笼的! 虽然有她在场,但她是夫人的丫鬟,就算她说夫人和苏郎中清清白白,也不会有人信的。 苏叶还算镇定,不过神色有些无措。 两人一齐看向温嘉月。 温嘉月也有一瞬间的紧张,她怎么也没想到沈弗念会在这个时候来。 沈弗念一直怀疑她红杏出墙,她当个笑话看,从不在意。 可是现在她关起门来和苏叶说话,岂不是坐实了这个罪名? 外面,脚步声由远及近。 温嘉月当机立断道:“让她进来。” 如意压低声音开口:“可是苏郎中……” “我有办法的,”温嘉月催促道,“快开门,不然一会儿闹大了更不好收场。” 她顺手扯下纱幔,撕成长条交给如意。 “一会儿堵住她的嘴。” 如意赶紧推开了门,请人进来,然后立刻关上门。 “砰”的一声,沈弗念不设防,吓了一跳。 “你这个丫头今日怎么毛毛躁躁的。” 如意勉强露出两分笑意,福身行礼。 温嘉月迎了上来,笑盈盈地问:“三妹今日有空过来?” 沈弗念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我这不是……妈呀!” 她吓得跳起来,指尖颤颤巍巍地指着端坐在一旁的苏叶。 “你你你这里怎么有个……” 话还没说完,温嘉月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是咱们府上的郎中,别大惊小怪的。” 温嘉月看向如意,如意赶紧拿长条封住她的嘴,系得紧紧的。 沈弗念气得眼睛快要喷火,抑扬顿挫地唔唔了一大通话。 温嘉月很轻易地便听出来了——好你个温嘉月,我要告诉大哥,你红杏出墙,明日你就浸猪笼! 她叹了口气:“三妹,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若是喊得人尽皆知,我这辈子都不必做人了。” 沈弗念重重地哼了一声。 温嘉月认真解释:“我让苏郎中过来,是为了子嗣一事。” 沈弗念翻了个大白眼。 温嘉月黯然垂眸,轻声道:“你也知晓我在侯府立不住脚跟,若下一胎还是女儿,侯爷肯定会纳妾的。” 沈弗念没说话,显然是听进去了。 温嘉月擦了擦眼角,继续说道:“我不想让侯爷纳妾,所以四处寻找可以生男婴的方子,苏郎中手里刚好有,我便想求过来。” 她难以启齿道:“不过你也知道,此事不好宣扬,我这才出此下策。” 长长的一段话说完,屋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如意愣愣地听完,夫人说瞎话的本事见长,若不是她知晓前因后果,险些信了。 苏叶也意外地看着她,顿了顿,从袖中拿出银票放在桌子上。 “这是夫人给苏某的银票,苏某拿钱办事,光明磊落。” 沈弗念有话要说,唔唔着让她解开。 温嘉月一边帮她解开一边轻声开口。 “三妹,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若是你依然觉得我和苏郎中有嫌疑,尽管告诉祖母和侯爷,我不会阻拦。” 话音落下,沈弗念的嘴恢复自由。 温嘉月拿不准她会不会信,不过见她没有第一时间大吵大闹,心底松了口气,至少成功了一半。 “我只信你这一次,”沈弗念没好气道,“下次若是再让我抓到,我不会放过你!” 她没找出话里的漏洞,也知道以温嘉月的性子不会做出这种事。 最重要的是,这位苏郎中长得比她大哥差多了。 温嘉月天天对着大哥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干嘛要冒着风险和一个长相平平的郎中通奸? 郎中勾引侯府夫人倒是很有可能。 沈弗念指着苏叶,威胁道:“你别想勾引她,不然我大哥不会饶了你。” 苏叶微微一笑:“苏某已有心上人。” 沈弗念晃了下神,这人笑起来倒是挺好看的。 不过笑起来好看的男人都是一个贱样,和那个花言巧语哄骗她的王秀才一样可恶至极。 沈弗念冷声道:“没你的事了,滚出去。若是温嘉月没生出儿子,你也别在侯府待着了!” 温嘉月蹙眉道:“三妹,你说话也太重了些。” 苏叶起身道:“无妨,苏某先回去了。” 温嘉月示意如意去送他。 屋里只剩下她们俩,沈弗念神色不虞地问:“他看起来年纪不大,方子真的有用吗?” 温嘉月胡诌道:“听说是他家里的秘方,我求了许久才求来的。” 沈弗念冷嗤一声:“你可别喝着喝着落了一身病,最好让太医看一眼方子。” “我哪里能见到太医,你大哥倒是能见,只是我不想将此事告诉他。” 沈弗念奇怪地问:“为何?” 大哥都二十四了还后继无人,她都急了,她不信大哥不急。 若是真有这么好的方子,大哥肯定高兴。 “我怕方子不准,到时候空欢喜一场,你大哥定然是要怪我的。” 想了想,温嘉月又道:“都说闷声干大事,此事若是人尽皆知了,说不定是个儿子也没了。” 沈弗念连忙“呸”了一声:“别乌鸦嘴!” 温嘉月顺势说道:“所以我想请三妹替我保密,千万不要将此事告诉旁人。” “行吧,看在你这么想给我大哥生儿子的份上,我一个字都不说。” “多谢三妹。” 亲自将沈弗念送出门,温嘉月累极了,躺在榻上深深地吸了口气。 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幸好她都圆上了。 此事圆满结束,如意松了口气,又期期艾艾地开口:“夫人,您真的要喝避子汤?” 温嘉月没将她不想生的事告诉如意,而是说道:“我刚生下昭昭不久,还得再休养一阵子。” 见她这样说,如意深以为然道:“夫人是要为自己的身子着想。” 晌午用过膳,苏叶借着送安神汤的名义,正大光明地送来避子汤。 汤药气味腥苦难闻,连如意都忍不住嫌弃地捏住鼻子。 温嘉月却有些失神,想起上辈子她喝的最后一碗汤药。 那是她在人世间感受到的最后一丝温暖。 她将这碗避子汤一饮而尽,抬眸望向苏叶,认真开口:“多谢。” 第61章 我今晚去书房睡 天色黑透,沈弗寒依然没有回府。 温嘉月自然不会像上辈子那样傻傻地等他回来,独自用膳。 用过膳,梳洗之后,沈弗寒还是没有回府。 如意有点惴惴不安,悄声问:“夫人,侯爷会不会是知道了您喝避子汤的事,所以生气不回府?” 温嘉月毫不在意道:“你想多了,他不会知道的。” 苏叶是可以信任的人,沈弗念也答应她不会告诉旁人,她们主仆俩就更不会往外说了。 而且,就算沈弗寒发现又如何,她还是可以用休养身子的借口糊弄过去。 他没什么好担心的,被老夫人知道才是个麻烦。 温嘉月叹了口气,没再继续想下去。 见夫人这么有自信,如意便没再说什么,往被窝里塞了个热乎乎的汤婆子。 “夫人是等侯爷回来,还是现在便去歇息?” 温嘉月抿了抿唇:“等他做什么,谁知道他在哪个地方快活。” 安顿好夫人,如意吹熄蜡烛出门。 刚关上门,她便觉得身后阵阵寒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个颤。 缓缓回过头,侯爷大步走来,神色冷若冰霜,周身气压极低。 如意赶紧低头行礼,在风里闻到几分酒气。 “夫人睡下了?” 他声线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似乎和往常一样。 但如意总觉得多了点怒意,支支吾吾地开口:“刚、刚睡下。” 她有心隐瞒,但威压之下,她下意识说了实话。 沈弗寒瞥她一眼,推开房门。 温嘉月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声,闻言并没有装睡,借着月色看向沈弗寒。 “侯爷回来了。” 沈弗寒没说话,停在离床榻一步之遥的位置。 他的眉眼隐在暗处,依然俊朗周正,一袭绯红官服却映衬得他风流倜傥。 若是忽略他周身萦绕着的寒意,倒是颇为意气风发。 沈弗寒没有应声,只是垂眼看着她。 纵然自信他对避子汤一事不知情,但是温嘉月还是不由得心中一紧。 沉默有些难捱,她轻声问:“侯爷晚上是在和同僚一起用膳吗?” 他似乎喝酒了,那股书墨香气淡了不少。 沈弗寒缓缓颔首,薄唇轻启。 “吃到一半,长公主召我过去,她不满意图纸,我要连夜修改,今晚去书房睡。” 温嘉月松了口气,原来他是因为这事不高兴。 她赶紧说道:“长公主的事是大事,侯爷慢走。” 沈弗寒却没动,而是忽然俯下身。 温嘉月愣了下,他已经捏住了她的下巴,似是要吻上来。 呼吸交缠间,她下意识偏过脸,一个轻柔的吻便落在耳边。 在沈弗寒开口之前,她主动解释:“侯爷喝了酒,我不喜欢。” 她眼睫轻颤,杏眸似水,唇瓣轻轻抿着,不情愿的模样。 沈弗寒停顿了下,松开手,直起身,问:“你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温嘉月愣了下才开口:“昭昭今日挺好的。” 见他点头,她继续说道:“清晨我请了脉,顺便让苏郎中煎了碗安神汤送过来。” 与其让他从旁人口中知晓,不如她自己告诉他。 “苏郎中?” “钱老的徒弟。” 沈弗寒点点头:“还有吗?” 温嘉月咬了下唇:“没了……” 她有些不安,他以前从来不会问这些的,今日怎么忽然过问这些琐事了? 难道他真的知道她喝避子汤了?等她自己说出来? 温嘉月正思索着,沈弗寒淡淡道:“我担心祖母会针对你。” 她骤然松了口气,原来不是避子汤的事。 她就说嘛,就算沈弗寒手眼通天,也不会知晓的。 她连忙说道:“今日我没有见到祖母。”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温嘉月怔怔地望向他的背影,竟看出了一丝落寞。 她拍了拍脸,眼花成这样,还是赶紧睡吧。 将脚下的汤婆子调整到合适的位置,温嘉月蜷缩着睡了过去。 沈弗寒回到书房,开始处理公务。 不知过了多久,书童思柏轻轻敲了下门,提醒着他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沈弗寒专注地写完最后一个字,准备歇息片刻,于是花了一刻钟将图纸改好。 搁下毛笔,他站起身,从书架的暗格里抽出一本书,翻到空白的一页。 他饱蘸浓墨,却迟迟没有下笔。 浓黑的墨滴在书页上,晕染成一团丑陋的污渍。 沈弗寒神色平静地将这一页撕了下来,终于落笔。 初平元年,十一月十四日。 写完这些,他再次停滞下来,不知该如何动笔。 守门的思柏打了个哈欠,看向窗边,隐约映出一道清瘦挺拔的剪影,一动也不动。 他纳闷地想,主子向来下笔如有神,这是被什么千古难题困住了? 月色幽寒,渐渐转淡,朝阳升起。 温嘉月睡得早,醒得自然也早,本想再躺一会儿,但是被窝里有些冷,不得不起身。 她不禁想,若是沈弗寒在…… 算了,她可不想再喝一回避子汤。 用过早膳,温嘉月准备出府一趟。 如意让人去备马车,刚出门便退了回来。 “夫人,四爷在外头呢,说是想见您一面。” 温嘉月有些惊讶,沈弗忧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连忙将人请了进来。 沈弗忧迈着潇洒的步子走了过来,笑眯眯道:“嫂嫂好啊,小昭昭也好。” 温嘉月也被他的笑容感染,不禁笑道:“四弟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沈弗忧清清嗓子,郑重说道:“我是来辞行的。” 温嘉月吓得站起身,辞行?难道沈弗忧还要去边关不成? 见她面露惊慌,沈弗忧挠挠头:“嫂嫂,你这是怎么了?” 温嘉月回过神来,连忙问道:“你要去哪?” “我和几个好友约好去金州玩一阵子,不远,就在长安附近。” 温嘉月不放心地问:“真的只是去金州?” “自然是真的,”沈弗忧纳闷道,“不然我还能去哪,边关吗?” 温嘉月听到这个地方,心口便是一颤。 “边关太远,而且不太平,你可千万不能去。” “我自然是知道的。”沈弗忧边往外走边挥手。 “时间紧迫,我一会儿便出发了,嫂嫂记得告诉我大哥一声。” 温嘉月抿了抿唇,总觉得不太对。 她果断道:“我也要出门,正好去送送你。” 沈弗忧闻言愣了下,神色立刻变得不自在起来。 他咬牙道:“算了算了,我还是与你说实话吧。” 第62章 送别 温嘉月心里一咯噔。 难道真的被她猜对了,沈弗忧要去边关? 她让他坐下说话。 沈弗忧有些坐立难安,神色窘迫道:“嫂嫂,其实我去金州不是去玩的,而是做生意。” 温嘉月愣了愣,做生意? 景安侯府家大业大,每年还有宫里的赏赐流水般送入府中。 府里的主子也不多,就算再加上十个挥霍无度的沈弗忧也养得起。 他怎么忽然想去做生意了? 沈弗忧叹了口气:“我不是浪荡公子哥的那块料,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够了,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去找点事做。” 温嘉月蹙眉问:“既然如此,方才你为何不与我说实话?” 沈弗忧挠了挠头:“士农工商,商排最末,我这不是担心我大哥不答应嘛。” 温嘉月不太明白他为何会担心沈弗寒不答应。 沈弗忧神色窘迫道:“我大哥可清高了,肯定会嫌我丢人的。” 温嘉月想也不想便反驳道:“他不会的。” 沈弗忧愣了愣,笑道:“嫂嫂,你才嫁进来一年,可能还不太了解我大哥。” 温嘉月没有说话,她是不了解沈弗寒,但是她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但是口说无凭,她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问道:“你什么时候出发?” “一会儿就走……嫂嫂,你真要去送我啊?” 温嘉月点点头:“我还没出过城,就当是看看风景了。” 她从小在长安长大,城墙外长什么样,她从来没有见过。 沈弗忧爽快道:“行,那咱们走吧。” 走出院门,温嘉月问:“你要不要和你祖母、三姐道个别?” “不了,”沈弗忧摇摇头,“出趟门而已,何必兴师动众的。” 温嘉月便没再劝,她知道他在因为林婉婉的事怨老夫人,不想见面也正常。 不过他和沈弗念是亲姐弟,应该没有过节吧? 沈弗忧随意问道:“嫂嫂今日怎么忽然想出门了?” “在府里有些闷,我便想出去看看。” 说到这里,温嘉月问:“你可知道长安城哪里好玩,我也去逛逛。” “这你可就问对人了,”沈弗忧打了个响指,“我可是逛遍长安的沈四公子,对这些好去处如数家珍。” 从府里说到府外还没说完,沈弗忧索性没有骑马,和她一起坐马车。 孤男寡女不好同车,温嘉月让如意上来陪她。 路上经过不少地方,沈弗忧一边介绍一边点评,妙语连珠,令人忍俊不禁。 趁他喝茶的工夫,温嘉月终于插上话了。 “依我看,四弟不该去做生意,去茶馆里做个说书先生就行。” 如意也点点头。 “说书先生能挣几个银子,还是做生意更赚,”沈弗忧摩拳擦掌,“三年后,我就是长安第一富商!” 温嘉月莞尔一笑:“那就提前恭喜四弟了。” 沈弗忧抱拳道:“多谢嫂嫂,等我赚了大钱,分你一杯羹。” “一句话便能分一杯羹?”温嘉月笑盈盈道,“那我可得多说点。” 她将沈弗忧当成亲弟弟看待,在他面前比在沈弗寒面前放松得多。 沈弗忧赶紧说道:“那可不行,我还得攒银子娶媳妇呢。” 温嘉月见状好奇地问:“我这是要有弟妹了?” “没有没有,”沈弗忧连忙摆手,“我才十六岁,不着急成亲。”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沈弗忧认真思索:“温柔娴静的吧……反正不是林婉婉那样的。” 他最擅长察言观色,往往一眼便能确定善恶。 谁值得结交,谁想利用他,十余年来从未出过差错。 所以他想,他也会对喜欢的姑娘一见倾心。 若是第一眼不喜欢,那就永远不会再喜欢了。 温嘉月闻言掩唇一笑:“林姑娘已经成亲,不会再轻易纠缠你,不用担心。” 两人说着话,很快便到了城门口。 马车驶过城门,温嘉月好奇地挑开帘子。 城外的雪还没化,入眼便是白茫茫一片,树木高大,苍劲有力。 除此之外一片荒芜,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了。 看了一会儿,温嘉月有些冷,坐了回去。 沈弗忧道:“嫂嫂就送到这里吧,城外人烟稀少,虽然有侍卫,但是我还是不放心。” 温嘉月便没坚持送他到十里亭。 “天冷了,你保重身体,尽快回来,别让我和你大哥担心。” 沈弗忧笑道:“行,除夕之前我一定回来,到时候回侯府过年。” 意气风发的少年策马扬鞭,迎着朝阳疾驰而去。 温嘉月目送他许久,直到消失不见。 回到长安城,她先去了一家沈弗忧推荐的点心铺子。 铺子有些远,但是位于云府附近,她想去碰碰运气。 铺子排了长队,马车停在铺子对面,侍卫去买点心。 温嘉月吩咐车夫绕着附近转一转,没过多久便看到了云府的匾额。 云府大门紧闭,守门侍卫缩着手跺着脚取暖,瞧着荒凉又凄惨。 谁都没想到,这里会出一位荣宠不衰的宸妃。 温嘉月看了一会儿,云府还是没什么动静,只好无功而返。 离选秀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她却还是没有见到云姑娘的面。 临近傍晚,温嘉月回府。 本以为沈弗寒还没回来,没想到这次他回来得格外早,正抱着女儿看书。 昭昭好动,胖乎乎的小手一会儿拍在书上,一会儿又抓起爹爹的手。 沈弗寒耐心十足,一次次地将她的手放回原位。 昭昭不高兴了,“啊啊”叫着,趴下便咬。 她还没长牙,咬着不疼,沈弗寒便随她去了。 温嘉月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并没有制止女儿。 心里甚至还在叫好,多咬几下,他该咬。 沈弗寒朝她看了过来,温嘉月收敛神色。 “侯爷今日回来这么早?” “大理寺无事。” 长指翻过一页书,他低声问:“今日四弟来过?” 第63章 温柔娴静 就知道瞒不过他,温嘉月点了点头。 “四弟说要去金州游玩。” 既然沈弗忧不想将真相告诉他,那她就帮忙瞒着吧。 沈弗寒问:“你去送他了?” 他的声线没什么起伏,明明是疑问,但是语气却是笃定的。 温嘉月坦然道:“我有些不放心,身为大嫂,于情于理我都该去送一送的。”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将书放在一边,抱起女儿。 “去用膳吧。” 吃到一半,沈弗寒又问:“四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温嘉月咽下口中食物,这才开口:“他说除夕之前一定回来,他还说要在侯府里过年。” 沈弗寒思索片刻,问:“上次赏花宴,你觉得哪位姑娘最好?” 温嘉月愣了愣,怎么忽然扯到赏花宴了? 难道他改变主意了,又想纳妾了? 她抿唇道:“我觉得那个主动和你说话的姑娘最好。” 沈弗寒回忆一番:“似乎和四弟并不般配。” 温嘉月愣了下,他是想给沈弗忧相看? 她连忙说道:“四弟说他还小,不着急成亲,侯爷别帮了倒忙。” “我着急,”沈弗寒淡淡道,“他也该收收性子了。” 温嘉月问:“成亲为何会收性子?难道他现在性子跳脱,成亲后便会稳重了吗?” 沈弗寒顿了顿:“我说的不是这个。” 温嘉月不解,除了这个还有哪个? 她没纠结这个,道:“我已经提醒过你了,到时候四弟若是像怪祖母一样怪你,我可不会帮你。” 沈弗寒抬了下眉,问:“你帮他?” 温嘉月:“……?” “我帮理不帮亲,”温嘉月道,“你和祖母一样乱点鸳鸯谱,我不答应。” 若是到时候沈弗忧被逼急了,又往边关跑,她想拉都拉不回来。 沈弗寒淡然道:“没有乱点,他是时候考虑终身大事了。” 温嘉月叹了口气,见他执意如此,没有再劝。 或许沈弗忧命里就是有这么一个生死劫,怎么躲都躲不过去。 她索性说道:“今日四弟告诉我,他喜欢温柔娴静的姑娘。” 沈弗寒的手顿了顿,看向温嘉月。 她正小口小口地喝着鱼汤,一绺长发落在耳边,侧脸温婉,娴静柔和。 在她疑惑抬眸之前,沈弗寒移开视线。 “我知道了。” 用过晚膳,沈弗寒照例去书房。 温嘉月有些累,梳洗过后很快便睡下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觉得自己有些不受控制,似乎被人抱在了怀里。 她有些不安地蹙眉,直到闻到熟悉的书墨香,终于放下心来,往他怀里缩。 沈弗寒将她抱紧,轻吻额头。 一夜好眠。 温嘉月醒来之时,另一边床榻已经空了。 她呆了片刻,模模糊糊地记得昨晚沈弗寒睡在这里。 她似乎还往他怀里钻。 温嘉月有些沉默,她怎么就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她拍了拍脑袋,或许是梦呢? 唤来如意,她连忙问道:“昨晚侯爷没回来吧?” 如意笑道:“您睡下后不久,侯爷便回来了。” 温嘉月轻轻叹了口气,下意识的反应做不了假,她还是依赖他。 不管她怎么骗自己都没用。 见她神色不太对,如意担忧地问:“夫人,您怎么了?” “没事,扶我起来吧。” 梳洗之后,小厮回禀,老夫人让她和小姐去凝晖堂一趟。 温嘉月有些厌烦,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 而且还要带上昭昭。 事关女儿,温嘉月没有立刻过去,让人去打听一番。 用过早膳,小厮过来回话。 “夫人,老夫人说想见见小姐。” 温嘉月顿时愣住,就这么简单? 她一点都不信,独自过去了。 凝晖堂里,王成耀也在,端着盘子吃点心。 见舅母过来,他连忙说道:“舅母吃点心!” 温嘉月看了眼盘子里的残渣,一言难尽道:“你自己吃吧。” 老夫人咳了两声,神色不虞地问:“怎么来得这么迟?” 温嘉月真是能耐了,还没有人敢让她等这么久。 温嘉月道:“您说让我带昭昭过来,但是昭昭睡着了,我便想等她醒了再来。” 老夫人问:“你姑娘人呢?” 温嘉月解释道:“她一直不醒,醒了又会哭,思来想去,我一个人过来了,怕她扰了祖母清净。” “这有什么,”老夫人不以为意道,“孩子多了热闹。” 温嘉月没接话,只是笑笑。 老夫人上下打量着她,道:“府里的孩子这么少,你也该上上心,早些怀上第二个才是。” 温嘉月不想浪费口舌,点头应是。 肚子是她的,她想生就不生,不想生就不生,老夫人说再多也没用。 见她乖顺,老夫人满意道:“最好一举得男,咱们沈家也得早些开枝散叶。” 温嘉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还是点头。 王成耀听得连点心都快吃不下了,掏了掏耳朵。 他走到温嘉月身边,一脸着急道:“舅母,我想尿尿。” 老夫人停止念经,嫌弃道:“你找丫鬟去。” 王成耀噘嘴道:“我就要舅母,不然我就尿在这里!” 见王成耀解救她,温嘉月闻言立刻说道:“祖母,还是我带他去吧。” 老夫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大一小跑了个没影。 走出凝晖堂,温嘉月笑道:“多谢耀儿,舅母要回去了,你也回常乐院吧。” 王成耀瘪瘪嘴:“娘亲不让我回去。” 温嘉月愣了愣:“怎么了?” 王成耀委委屈屈道:“娘亲嫌我吵闹,把我赶出来了,让我晌午再回。” 温嘉月无奈,沈弗念的脾气一上来,连亲儿子都能赶出家门。 “既然如此,你先跟我回去吧。”她叮嘱道,“以后你别惹你娘亲生气了。” 王成耀闻言,笑眯眯道:“舅母放心,等那位郎中哥哥给娘亲诊治之后,娘亲的脾气就好了。” 温嘉月顿住脚步,问:“什么郎中哥哥?” 第64章 私情 一听舅母对此事感兴趣,王成耀立刻挺起胸脯,煞有介事地清清嗓子。 没想到刚张口,他的嘴便被舅母捂住了。 “唔唔舅母!” 温嘉月“嘘”了一声:“咱们回去再说。” 她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有些惴惴不安。 此处人来人往,王成耀说的话肯定不能公之于众。 他倒也乖巧,闻言点了点头。 温嘉月慢慢松开手,牵着他回去。 王成耀好奇地问:“舅母,为什么不能说?” 温嘉月随意找了个借口:“舅母站着有些累,想早些回去。” “原来是这样,”王成耀笑眯眯道,“一会儿耀儿给舅母捶捶腿。” 温嘉月神色温柔道:“好。” 一路回到正院,她让如意在外面守着,这才谨慎地关上卧房的门。 温嘉月叮嘱道:“耀儿,舅母不喜欢吵闹,你说话小声些。” 王成耀赶紧点头,压低声音问:“我这样说行不行?” 见舅母同意,他这才将憋了一路的话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出来。 “就是咱们府里的郎中哥哥呀,高高的瘦瘦的白白的,笑起来很好看。” 温嘉月听到这里,心便是一沉,果然是苏叶。 “前几日我娘亲让他来诊脉,说了许多话。” 王成耀清清嗓子,坐在榻上将小胖手伸出来,一边打量指甲一边学着沈弗念的语气开口。 “给她煎的避子汤,万万不可伤了身子。” 温嘉月愣了愣,沈弗念还挺关心她。 王成耀又站起身来,学着苏叶毕恭毕敬道:“不会伤身子,苏某心里有数。” 他又坐下,漫不经心道:“最好是这样,不然我直接阉了你。” 温嘉月差点笑出声,确实是沈弗念能说出来的话。 王成耀又站起身,神秘一笑:“你舍不得。” 温嘉月顿时愣住,这……似乎……私情由来已久? 可是上次见面,见到她和苏叶共处一室,沈弗念根本没有吃醋,而是满脸都是震惊。 沈弗念实在不像是认识苏叶的样子。 至于苏叶,当时她没太关注,自然也就不知道他何种神色。 王成耀道:“舅母,你来演一下我娘亲。” 温嘉月回神应好。 王成耀靠近她,贴近她的耳朵轻声开口:“我也不知道郎中哥哥对我娘亲说了什么,反正就是这样的。” 温嘉月问:“还有吗?” 王成耀退开几步,委委屈屈地开口:“我娘亲很震惊,然后就开始骂我,让我去背千字文了。” 温嘉月迟疑着问:“你知不知道郎中什么时候走的?” 王成耀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再见到娘亲的时候,娘亲心情很好,都没问我有没有背会。” 他一脸天真道:“一会儿我回去之后,娘亲也会心情好的,郎中哥哥的医术真是厉害。” 温嘉月的神色颇有些一言难尽。 傻孩子,你娘亲这是给你找了个爹。 消化完这些话,温嘉月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他告诉旁人。 王成耀一边吃点心一边答应:“我喜欢舅母,我只告诉舅母。” 温嘉月摸摸他的脑袋,心里有些欣慰。 用过午膳,她左思右想,决定亲自送王成耀回常乐院。 虽是长嫂,但她并不想掺和沈弗念的感情,只是想看看她是否出于自愿。 走到一半,温嘉月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沈弗念是景安侯的亲妹妹,她若不愿,谁敢强迫她? 但是既然都走到这里了,送人送到一半,也不好原路返回,温嘉月只得牵着王成耀的手继续往前走。 温嘉月仔细搜刮着脑海中关于沈弗念和苏叶的记忆。 印象里,苏叶是两年后接了钱老的手,开始独当一面的。 她记得有几次请脉,是苏叶为她看诊的,再多的她也就不知道了。 苏叶沉默寡言,除了“夫人身子安好”的话,再也没说过别的话。 若不是她出于信任让他煎避子汤,想必她这辈子也不会和苏叶有太多交集。 谁能想到,沈弗念和苏叶竟然…… 温嘉月有点迷茫,他们到底是这辈子才在一起的,还是上辈子早有端倪? 若是他们上辈子也是如此,那么她喝的最后一碗汤药,或许就是沈弗念的授意。 若不是,那苏叶到底为何给她煎药呢?因为心善? 温嘉月的神色有些许复杂,想了半晌也没个头绪。 眼看着常乐院近在眼前,只能暂且放下。 进了院子,温嘉月正想让人通报一声,王成耀扯着嗓子喊了声“娘亲”。 里头传来沈弗念慵懒的声音:“小兔崽子,终于知道回来了?” 见娘亲的语气不像是生气,王成耀的胆子更大,拉着温嘉月的手往屋里冲。 温嘉月不设防,被他拉的一个踉跄,被迫往前走了几步,稳住身形。 王成耀推开门,扬声道:“娘亲,舅母也来了!” 屋里静了一瞬,紧接着便是一阵兵荒马乱。 沈弗念的声音都变了调:“谁、谁来了?” 温嘉月有些尴尬,苏叶不会还在这里吧? 第65章 大嫂 温嘉月连忙说道:“三妹,我来送耀儿,既然送到了,我便先走了。” 沈弗念顿时有些心虚,前不久她去抓奸,没想到今日风水轮流转。 她怕温嘉月起疑,故作镇定道:“没事,你进来坐坐吧。” 温嘉月松了口气,看来苏叶已经走了。 她和王成耀一同踏入内室。 映入眼帘的便是端坐在榻上的沈弗念,她的脸有些红,眸中漾着春情,长发披散,有些凌乱。 沈弗念不是瘦美人,该长肉的地方一点也没少长,瞧着丰腴匀称,媚骨生香。 此刻更是如上好的美玉一般,雕琢到极致。 沈弗念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裳,解释道:“我、我方才睡了一觉,所以披着头发。” 温嘉月点点头:“我看出来了。” 沈弗念轻咳一声,发现自己颇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那你先坐吧,我让丫鬟过来梳妆。” 温嘉月应了一声,随意打量着内室。 沈弗念喜欢金色和红色,处处都是玉瓶金盏,内室的陈设分外富丽堂皇。 与此处相比,她的卧房倒是显得简陋了不少。 沈弗寒喜欢书画,她便尽量按照他的喜好布置,除此之外并无多余的东西。 成亲四年,卧房的陈设几乎没有变过,瞧着分外单调。 温嘉月便想着等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布置一番。 视线落在绣凳上,她便盯着那一处沉思,细细思索着该如何布置。 沈弗念一直在观察她的神色,不由得坐立难安起来。 若是细看,红色绣凳上有一片深色的水痕,她生怕温嘉月发现,轻咳一声,问:“你可用膳了?” 温嘉月回过神,轻轻颔首:“耀儿也在我那里吃过了。” “哦,那就行。” 见她没再盯着那处,沈弗念松了口气,心里恨得咬牙,骂了苏叶千百遍。 上次去桃花源用膳,温嘉月和大哥离开后,她想起从前,悲从中来,喝了一杯又一杯,渐渐喝醉了。 趁着意识还算清醒,她踉踉跄跄地走出门去,正巧遇到一个男人。 当时也不知怎地,她将这个男人错认成辜负她的王秀才,好一通打骂。 又不知怎地,她和这个男人稀里糊涂地就…… 醒来之时,男人已经走了。 她迷茫了一会儿,想开了,就当是一段露水情缘,反正她也不亏。 未曾想过,这个男人竟是府医钱老的徒弟苏叶,他竟然还敢主动将此事告诉她! 一来二去的,就变成了这样。 她和苏叶现在是什么关系,她也不知道,或许……各取所需? 头皮传来的轻微疼痛让沈弗念回过神来。 正在簪钗的丫鬟吓得跪了下来,慌忙请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温嘉月也提起了心,有些担心依着沈弗念的脾气会打她。 没想到沈弗念却只是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别愣着了,赶紧给我簪上。” 今日苏叶格外有病,反复问她这次有没有将他当成王秀才,她的逆反劲也上来了,偏不回答。 较劲的结果还是她撑不住,率先认输,最后伤敌八百自损两千。 早知如此,还不如顺了他的意。 沈弗念长长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她引狼入室是对还是错。 梳妆之后,丫鬟端来膳食。 沈弗念早就饿了,大快朵颐起来。 王成耀看得眼馋,抓起筷子就开始吃,被娘亲毫不留情地敲了一下。 “你已经吃过了,滚一边去。” “娘亲,我又饿了,”王成耀噘起嘴,“我就吃一口!” 沈弗念瞪起眼睛:“别逼我揍你!” “小气。”王成耀嘟嘟囔囔地站了起来。 温嘉月笑盈盈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娘俩了,先回去了。” 沈弗念闻言赶紧说道:“路上慢点。” 温嘉月诧异地看向她,这可实在不像她能说出来的话。 不过沈弗念这么紧张,想必早就盼着她走了,不管她说什么都会答应。 温嘉月忽然想试试,于是煞有介事道:“三妹,你怎么连个称呼都没有?” 沈弗念的神色微微一僵,不情不愿地开口:“大嫂慢走。” 温嘉月忍住笑,故作惊讶地问:“嫁过来一年,终于承认我是你大嫂了?” 沈弗念眼神乱瞟,不答反问:“还走不走了,你还想让我亲自去送你啊?” 温嘉月没再逗她,径直离开。 走出常乐院,她的笑容再也止不住。 如意好奇地问:“夫人,听三姑奶奶叫您一声大嫂,您居然这么高兴?” “我是在笑她居然这么听话,”温嘉月拍了拍脸,“而且我还从来没见过她脸上出现过这样的表情,觉得新鲜。” 上辈子,沈弗念在她面前一直都是趾高气昂的模样,现在被她捏住把柄,倒是风水轮流转了。 她没打算告诉旁人,只是觉得有趣。 如意不太懂,但是夫人高兴,她便也高兴。 主仆俩回到正院,温嘉月道:“咱们去库房看看。” 如意问:“您的库房?” 温嘉月正想应是,想了想改口道:“侯爷的。” 她的东西没什么稀罕的,沈弗寒的东西才是好东西。 与其堆在库房里落灰,不如摆出来欣赏。 找出钥匙,打开库房的门,她看着里面的东西,心底有些感慨。 成亲没多久,沈弗寒便将他的库房钥匙交给她了。 成亲四年,温嘉月只去过一次,为了让人清点里头的东西。 她自然也就知道了他的库房有多少价值连城的宝物。 知道的越多,她便越是怕,她拿着钥匙战战兢兢,生怕丢了东西之后说不清。 上辈子,她还数次想将钥匙这个烫手山芋交还给沈弗寒,但他每次都拒绝,执意给她。 现在想想,有什么好怕的,再珍贵的宝物也都是死物。 温嘉月精心挑选了一些东西,指挥小厮们摆在内室各处。 原本摆放的一些字画不太合适,她便让小厮收起来,放回库房。 如意有些害怕,低声问:“夫人,咱们是不是应该提前和侯爷说一声?” 温嘉月毫不在意道:“既然他将库房钥匙交给我,便是信任我,他若是不愿,我便将钥匙还给他。” 若是做什么事都要询问沈弗寒的意见,她重活这一遭,到底是为谁而活? 温嘉月花了一下午的工夫,将内室按照她喜欢的风格布置得焕然一新。 布置完毕,如意眼前一亮:“夫人,您的眼光可真好。” 温嘉月柔柔一笑,在侯府待了四年,耳濡目染,她也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 忙活一通,天色渐暗,温嘉月吩咐传膳。 吃到一半,沈弗寒回来了。 温嘉月下意识去看他的神色,没想到他却对内室的陈设视若无睹,视线落在她脸上。 她微微蹙眉,身为大理寺少卿,对周遭的环境变化不是应该极为敏锐的吗? 难道一下值,沈弗寒的眼神就不好了? 沈弗寒也眉宇紧锁,问:“怎么不等我?” 第66章 装哭 温嘉月没理会这话,淡然开口:“侯爷回来了,那便过来用膳吧。” 沈弗寒不回来陪她用膳的时候多了去了,她偶尔一次便犯天条了? 温嘉月继续用膳,头也不抬。 停在外间的脚步声渐远,沈弗寒进了盥洗室。 如意战战兢兢地开口:“夫人,侯爷不会生气吧?” 温嘉月道:“他若是因为这点小事便生气,那就休了我好了。” “夫人说什么呢!”如意有点惊慌,“您和侯爷又吵架了?” 自从生下小姐之后,夫人似乎总是看侯爷不顺眼,吓得她都快跪下了。 见她担心,温嘉月笑道:“没有,我说着玩呢。” 如意正要开口,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她连忙噤声。 温嘉月吩咐道:“你去把昭昭抱过来吧。” 她今日一直在忙,都没好好陪女儿玩。 而且她和沈弗寒共处一室,总觉得格外难捱,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压抑又沉闷。 若是多了昭昭的欢声笑语,便不觉得闷了。 如意福身应是,赶紧出去了。 不多时,沈弗寒坐了下来,温嘉月放下筷子。 他顿了下,意味不明地瞥她一眼。 温嘉月解释道:“我吃饱了,侯爷慢用。” 沈弗寒没说什么,拿起筷子。 如意过了一会儿才将小姐抱了过来,小声说道:“方才奶娘在喂奶。” 温嘉月坐在榻上,将还在吧唧着小嘴的女儿接过来,问:“昭昭吃得多吗?” “奶娘说怕小姐吐奶,所以喂得不多。” 温嘉月点点头,亲了下奶香味扑鼻的女儿。 似乎知晓亲自己的人是自己的娘亲,昭昭咯咯笑了起来。 温嘉月的笑容便也溢了出来,心软成一团,额头抵着额头逗她玩。 每次离开,昭昭便会睁大眼睛,额头贴上去,她便会笑得更加开心。 一大一小旁若无人地亲密接触,沈弗寒情不自禁地看了过去。 烛火温暖,鹅黄色的纱帘随着温嘉月的动作慢慢晃动,窗外月色影影绰绰。 天边明月时隐时现,隐去的那一刻,她便也成了月光。 正和女儿玩得高兴,温嘉月忽的察觉到一道视线长久地落在她脸上。 她下意识看向沈弗寒,却见他望向的是昭昭。 她抿了抿唇,心头懊恼,她怎么还会因为这种事而误会他对她有情。 心里乱糟糟的,温嘉月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抱着女儿转了个方向,眼不见心不烦。 又玩了一会儿,心头还是堵着一口气,温嘉月站起身,往外走去。 “去哪?” 推开门的瞬间,身后沈弗寒的声音清晰可辨。 温嘉月故意装作没听见,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将女儿交给奶娘,在院子里散步。 冬日里没什么景,雪也早已化成了水,院子里光秃秃的,显得有些荒凉。 温嘉月绕着院子转了一圈,手脚都变得暖和了。 如意搓了搓手,问:“夫人今日怎么有散步的雅兴?” “雅兴?”温嘉月抿紧了唇,“我是在排解郁气。” 她一直都在告诫自己,不要再关注沈弗寒的一言一行,可是她总是不受控制。 她是有感情的人,四年的爱不是说消失便可以消失的。 若是世间真有忘情水便好了,她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也省得自己再胡思乱想。 温嘉月又转了一圈,终于觉得累了,回去梳洗。 沈弗寒已经换上了里衣,正坐在床榻上翻书,看样子不准备去书房了。 她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进了盥洗室。 回来时,沈弗寒已经将书放下,打量着内室的陈设。 见她出来,他平静地看了过来,问:“什么时候更换的布置?” 见他现在才看出来,温嘉月随口说道:“前几日。” 沈弗寒若有所思,笃定道:“昨日没变。” 温嘉月敷衍应和:“沈大人观察得真仔细。” 沈弗寒听出些许讽刺的意味,微微扬眉,重复她的话:“沈大人?” 温嘉月不想理他了,往脸上搽香膏。 沈弗寒也没再提,问起另一件事:“今日祖母唤你过去,所为何事?” 温嘉月的手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他连这件事都知道,是不是也知道沈弗念和苏叶的事? 若是知情,那他的态度是支持还是反对? 她没敢问,万一他不知情,因为她的话起了疑心去查,到时候就是她的不是了。 温嘉月静下心,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老夫人为何让她抱着昭昭过去,上辈子也没有过这一遭。 她倒是经常主动抱着昭昭去凝晖堂,只不过都是热脸贴冷屁股罢了。 难道她不去了,就换成老夫人想念重孙女,开始热脸贴冷屁股了? 怎么可能。 温嘉月一点都不信,怕是还是为了生儿子的事,催她赶紧怀上。 沈弗寒问:“祖母都说了些什么?” 既然他问了,温嘉月便添油加醋地说了几句。 “祖母说咱们沈家男丁少,让我赶紧生几个儿子。” “我不敢违拗祖母的话,只是侯爷也知道我的身子,现在不适合生育。”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祖母她……一点都不心疼我这个孙媳。” 老夫人抹黑她,她自然也会抹黑老夫人,看谁更有本事。 说完之后,温嘉月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不知道装哭这招对沈弗寒还有没有用? 第67章 冷水澡 温嘉月坐在梳妆台前黯然垂泪。 纵然看不到她的眼泪,沈弗寒还是不由得心中一紧。 “不要哭,”他直起身,“祖母说的话,你也不必听。” 温嘉月垂眼道:“我明白的,只是我心里难过。” 沈弗寒沉默了下才开口:“以后少去凝晖堂。” 温嘉月试探着问:“若是祖母传召?” “你便说你身子不适,我会替你解释。” 温嘉月忍不住翘起嘴角,又赶紧用手遮住。 “多谢侯爷。” 他对这一招根本招架不住,温嘉月心里便有了思量。 若是假装哭一哭便能得到她想要的,真是再好不过。 搽完香膏,温嘉月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属于她的被子里,赫然躺着沈弗寒。 她抿了抿唇,没说什么,掀开被子。 有沈弗寒在,晚上确实暖和不少,而且他刚答应帮她的忙,她也不好对他冷脸。 只要他不动手动脚就行。 刚躺进被窝里,沈弗寒的手臂便将她圈紧。 她的脸被迫埋进他的怀里,原本系的规规整整的里衣敞开了一些。 微凉的鼻尖不经意间蹭过炙热的胸膛,两人皆是一滞。 不知是谁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温嘉月率先反应过来,赧然地后退一些。 “你、你别抱我了,这样睡不舒服。” 沈弗寒沉声问:“为何?” 温嘉月诚恳道:“你的手臂太硬了,硌得我脖子疼。” 上辈子,她一直都是枕着他的手臂睡的。 其实这种姿势并不舒服,但是她喜欢拥抱的感觉,所以忍耐了四年。 现在她不想忍耐了,更想按自己喜欢的方式睡觉。 沈弗寒沉默一瞬,问:“你想怎么睡?” 温嘉月想了想:“背靠背,各睡各的。” 沈弗寒立刻否决:“不行。” “那你回你的被窝睡去。” “不行。”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吧,反正我不想这样睡了。”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闭上眼睛。 身后有热源贴了上来,整个后背立刻变得温暖熨帖。 他的右手横在她和软枕的空隙之间,左手落在她的腰上,保护欲十足的姿势。 沈弗寒问:“这样?” 温嘉月没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只是她想调整一下自己的睡姿。 刚动了两下,腰间的手瞬间收紧。 “不要动。” 他声线沉哑,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身下蛰伏着的东西渐渐苏醒,抵在她的腿间,不容忽视。 温嘉月有些无奈,她什么都没做,他怎么就开始激动了? 她配合着没有乱动,可那只大掌却在小幅度地摩挲她的腰肢,落在后颈上的呼吸也越来越烫。 温嘉月抿紧了唇,用力将他的手移开。 她冷淡出声:“侯爷若是忍不住,便去书房睡吧,以我现在的身子实在不能服侍您。” 避子汤太过伤身,她不想再喝一回。 若是他执意想要行房,那她便给他找个愿意做妾的丫鬟。 沈弗寒低声开口:“你真的……” 剩下的话闷在颈窝里,模糊不清。 温嘉月下意识问:“侯爷说什么?” “没什么,”沈弗寒将手臂抽离,“我去沐浴。” 盥洗室的水流声很快便传了过来,温嘉月微愣,他没让小厮进来添热水,那便是用冷水洗的。 十一月的天……她压下心底的不忍,又不是她强迫他去洗的。 温嘉月闭上眼睛试图入睡,却了无困意。 不知过了多久,沈弗寒回来了。 冷意盘旋在他的周身,温嘉月感受到一阵冰凉,不由得颤了颤。 沈弗寒瞥她一眼,躺回自己的被窝。 谁都没再出声,温嘉月很快便睡着了。 沈弗寒身上早已暖和起来了,将她抱进怀里,闭上眼睛。 三更的梆子声敲响,他睁开眼睛,神色依然一片清明。 天色泛白之时,书童思柏打着哈欠来在院子外,等着侯爷出府。 眼看着上值的时间马上就到了,思柏终于意识到侯爷今日起晚了。 自从做官以来,侯爷可从来没有这么懒怠过,哪次不是第一个到? 他拔腿便往院子里跑,一边拍门一边喊:“侯爷,侯爷,快醒醒!咱们要迟了!” 喊声没将沈弗寒惊醒,反倒让温嘉月睁开眼睛。 她迷迷糊糊地看向还在睡觉的枕边人,吓了一跳。 外面天都快亮了,沈弗寒怎么还在这里! 她坐起身推他:“快醒醒。” 沈弗寒向来浅眠,现在却怎么叫都毫无动静,温嘉月的心猛的一跳。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食指去探鼻息,忽然发现他的脸上有异样的潮红。 她微微蹙眉,将手背贴在他的额头上,烫的要命。 温嘉月立刻扬声道:“思柏,你家侯爷病了,今日去不了了,你去大理寺说一声。” 闻声而来的如意推开门,连忙说道:“夫人,奴婢先服侍您起来吧。” 温嘉月摇了摇头:“你先去让人请府医,然后拧条巾帕过来。” 她神色复杂地看向病中的沈弗寒。 他体魄强健,成亲四年都没病没灾的,没想到洗个冷水澡竟病倒了。 为他敷上热巾帕,温嘉月穿衣起身,等着府医过来。 不多时,苏叶提着药箱,步伐匆匆地赶了过来。 见到他,温嘉月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 虽然他没名没分的,但是既然他和沈弗念的事情被她知道了,姑且也算是她的三妹夫了,未免有些尴尬。 她问:“你师父怎么没来?” “师父在睡觉,发热而已,不用麻烦他老人家。” 苏叶有条不紊地打开药箱,将手搭在沈弗寒的脉搏上。 “外邪侵袭,确实是发热的症状,”苏叶收回手,“苏某去煎药,夫人记得喂侯爷喝。” 温嘉月点了点头,问:“他什么时候能醒?” “苏某也说不准,不过夫人不必忧心,侯爷昨晚应当没睡好,所以才没有及时醒过来,待服药之后便会醒了。” 温嘉月的神色顿时有些复杂,没睡好…… 送走苏叶,温嘉月坐在床边,给他换了条巾帕。 正准备收回手,沈弗寒忽的用力攥紧了她的手腕,口中呢喃着什么。 温嘉月俯身去听,仔细分辩。 “阿月……” 第68章 装可怜 温嘉月怔了许久,疑心自己听错了。 他怎么可能会喊她的名字? 阿月…… 她默念一遍都觉得过于亲昵了,实在不像是沈弗寒会说出口的话。 平日里,沈弗寒几乎从来不唤她的名字,向来有话直说。 不过需要在温家人面前做戏的时候,他会跟着喊几声月儿。 除此之外,他没再叫过她。 是她听错了吗……可是“阿月”两个字字正腔圆,她听得很清楚。 正思索着,沈弗寒又呢喃了一句。 她再次凝神细听。 “弗……非……” 温嘉月怔了怔,沈弗非? 这是沈弗寒二弟的名字,他已经去世多年了。 仔细算算,整整四年。 沈弗寒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这个早逝的弟弟,他内心深处,还记挂着他吗? “弗寒病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外头传来老夫人惊慌的声音。 温嘉月直起身。 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老夫人快步走了进来。 温嘉月解释道:“祖母别着急,侯爷只是有些发热,喝了药之后便好了。” 老夫人骂道:“这可是我的亲孙子,你不急我急!弗寒上次生病,还是在他十七八岁的时候!” 温嘉月没有辩解:“祖母还是安静些吧,昨晚侯爷没睡好。” 一听这话,老夫人更气。 “没睡好?你平日里到底是怎么照顾他的?看他处理公务辛苦便应该提醒他早些睡,你倒好……” 老夫人还在喋喋不休,温嘉月懒得去听了。 她微微勾了下唇角,处理公务辛苦…… 昨晚他若是去书房,倒也没这一桩事了。 不过她自然不会说这些,若是被老夫人知晓真相,肯定会引来更大的怒意。 她垂眼作愧疚状,一句话也没说。 见她乖顺得像个鹌鹑,老夫人的气终于顺了一些。 但她还是看温嘉月不顺眼,索性说道:“你去祠堂认罪抄经去,弗寒什么时候病好,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温嘉月猛然抬眼,这是什么道理?沈弗寒生病,竟然是她的罪过? 她正要开口,忽的瞥见沈弗寒的眼睫动了动,似乎快要被吵醒了。 她立刻低下头去,抽噎道:“祖母,我不想抄经,我要亲自照顾侯爷。” 老夫人双目圆睁,扬声道:“你可真是反了天了!” 她抬手便要打温嘉月,手举到半空,被一股大力拦住。 沈弗寒哑声开口:“祖母,您这是要做什么?” 见拦她的人是孙子,老夫人悻悻地放下手。 她准备关心几句,再告温嘉月的状。 没想到温嘉月比她更快,一把攥住沈弗寒的手,泪盈于睫。 “侯爷,你终于醒了,你若是再不醒,祖母便要押着我去祠堂罚跪抄经了!我若是不愿,祖母便要打我了!” 话音落下,一滴泪顺着腮畔滑落下来,惹人疼惜。 沈弗寒怔怔地望着她,伸出手。 他的指腹温暖干爽,略有些粗糙,轻轻柔柔地拂过脸颊,抹去泪痕。 “不会的,有我在。” 方才温嘉月掐着大腿才哭出来,短短的六个字却让她鼻尖一酸。 只是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盈满眼眶的泪便落了下来。 沈弗寒正准备开口,咳嗽声却接二连三,怎么也止不住。 老夫人慌乱得六神无主:“来人,快去请府医!” 温嘉月连忙去拍他的背,如意倒了茶送过来。 沈弗寒润过喉咙,终于觉得好受了一些。 见孙子好多了,老夫人松了口气,关心地问:“弗寒现在感觉如何?” “还好,”沈弗寒淡淡道,“祖母先回去吧,您身子弱,千万别过了病气,待孙儿病好再向您请安。” 老夫人感动道:“我没事,还是你的身子最重要,祖母就在这守着你。” 说着她剜了温嘉月一眼,冷声道:“还有,你可千万别听她胡说!” 沈弗寒平静地问:“哪句话是胡说?” 老夫人噎了下:“让她抄经是为你祈福,罚跪也能显得心诚,祖母都是为了你好。” 她越说越激动,扬声道:“弗寒,祖母不会害你的!” 沈弗寒又咳了两声,这才开口:“不如让月儿亲自照顾我。” “你这次的病不就是因为她!”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她若是能好好照顾你,怎么会让你病成这样?” 温嘉月一句话都没再说过,只是时不时地擦擦泪。 只要装装可怜,沈弗寒便会帮她的。 沈弗寒淡淡道:“祖母想多了,我昨晚从大理寺回来时穿得少了一些,不是因为月儿。” 老夫人半信半疑:“你就是在为她开脱!” “祖母若是不信,孙儿也没办法。” 沈弗寒捏了捏眉心:“我有些头疼,祖母快回去吧。” 老夫人还是不死心:“不如我派两个妥帖的丫鬟过来照顾你?” 沈弗寒没应声,直接说道:“祖母慢走。” 听孙子的语气不太高兴,老夫人悻悻起身,只好离开了。 如意也悄悄退了出去。 内室里很快便只剩他们两人了,沉默蔓延。 沈弗寒问:“祖母有没有打到你?” 温嘉月摇了摇头:“多亏侯爷及时醒来。” 沈弗寒皱眉问:“我若是不醒,你便不躲?” “难道我可以还手吗?” “……你可以制止。” 顿了顿,他解释道:“若是打祖母的事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 温嘉月抿唇道:“多谢侯爷为我的名声考虑。” 沈弗寒紧接着咳了好几声。 温嘉月赶紧送上茶,见他喝了这才低声问:“侯爷还好吗?” “不太好,”沈弗寒又咳了一声,“头很晕,喉咙很痒,身上很热。” 温嘉月将茶盏放下,小声开口:“谁让你昨晚用冷水。” 沈弗寒沉默了下:“不然怎么办?” 他看向她,眸光黯淡:“你不愿。” 温嘉月别开脸,没敢和他对视,坚持解释道:“我身子不适。” 她有些惴惴不安,总觉得他知道点什么,只是没有揭穿她。 心底却又抱着侥幸,觉得他不会这么神通广大。 沈弗寒依然没有反驳,闭上眼睛。 “我再睡一会儿。” 第69章 不要走 过了两刻钟,苏叶派人送来煎好的药。 沈弗寒还陷在沉睡中,温嘉月左思右想,还是准备叫醒他。 推了沈弗寒几下,他慢慢睁开眼睛。 温嘉月扶他起身:“侯爷起来喝药了。” 沈弗寒问:“怎么喝?” 温嘉月愣了愣:“自然是你自己喝,难不成还要我来喂你?” 若是以前,她一定会亲自喂他喝药的,不遗余力地照顾他,直到痊愈。 但是现在,她只想怎么省事怎么来。 沈弗寒闻言接过药碗,干脆利落地一饮而尽。 温嘉月吓了一跳,这药还有些烫呢,他就这样喝完了? 她问:“你要不要喝些水?” 口中苦味蔓延,沈弗寒却摇了摇头。 “不必了。” “那你继续睡吧。” 温嘉月将空碗接过来,起身欲走,手臂却被他拉住。 “你去哪?” 纵然是在病中,他的力气也极大,温嘉月险些被他拉着坐下来。 “我去送碗。” “让丫鬟来,”他笃定地看着她,“你在这里陪我。” 温嘉月有些愕然地望着他,生病的沈弗寒,身边居然离不开人了? 念在他病着,她没有坚持,唤来如意。 如意将碗收走,问:“夫人,还有什么要吩咐奴婢做的吗?” 没等温嘉月开口,沈弗寒出声:“你下去吧。” 温嘉月蹙眉道:“这是我的丫鬟。” 沈弗寒神色痛苦地咳了两声。 见他难受,温嘉月没再说什么,让如意出去。 内室安静下来,两人再次变得沉默。 温嘉月道:“苏郎中说您昨晚没睡好,侯爷还是快睡吧。” 原本她想问问他在梦里喊的“阿月”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怕是她自作多情。 或许是她幻听,其实他根本没有说话。 没想到沈弗寒却主动问了出来:“方才我有没有说梦话?” 温嘉月沉默了下才开口:“你似乎说了‘弗非’二字。” 沈弗寒攥紧了手,他确实梦到了二弟。 “还有吗?” 温嘉月抿唇道:“有,但是剩下的我没听清。” 沈弗寒眸光锐利地审视着她,问:“真的没听清?” 温嘉月反问道:“我为何要骗你?” “不管你听到了什么,都要立刻忘掉,”沈弗寒神色严肃,“不要好奇,更不要试图打探。” 温嘉月隐约觉得他说的是关于二弟沈弗非的事。 可是沈弗非都死了四年了,她都没见过他,为何要好奇他的事? 难道他的死另有隐情? 温嘉月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就算有隐情,她也不会掺和其中,她自己的事都忙不完。 她帮他掖了掖被子:“侯爷快睡吧。” 沈弗寒却没睡,一直看着她。 他的目光如鹰隼一般,紧紧地锁住她,但是在盯着猎物,随时都会扑上来。 温嘉月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起身道:“侯爷若是怕再被我听到什么,我出去就是了,不会进来。” 沈弗寒再次拉住她。 “不要走。” 温嘉月叹了口气:“我不走,你是不是就不睡了?” “我撑得住,你不许走。” “好吧,我答应你,不走。” 他乐意这样折腾,温嘉月便随他去了,从床边暗格里取出一个话本子翻阅起来。 不多时,她轻轻翻了一页,往床榻上看了一眼。 沈弗寒已经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遮住那双淡漠的眼睛,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下颌线清晰而锋利。 但是总的来说,睡颜比平日里不近人情的模样柔和多了。 温嘉月摇了摇头,不是撑得住吗,这么快就睡过去了。 见他安睡,温嘉月便出门了,她还没吃早膳,有些饿。 回来的时候,沈弗寒已经醒了,平静地望着她。 “不是说好不走吗?” 温嘉月顿时有些心虚,又理直气壮道:“我饿了,侯爷难道不许我吃东西吗?” “你可以在这里吃。” “我怕打扰你睡觉。” “我不怕打扰。” 温嘉月没话说了,只好说道:“现在我不会走了。” “若是走了呢?” “随你处置。” 沈弗寒终于满意了,唇边甚至还露出一丝笑意。 她小声嘟囔:“堂堂大理寺少卿,生病了之后像个孩子似的。” 沈弗寒的神色微微一僵:“哪像了?” 温嘉月没想到这样说话他都能听到,不过她也不怕,调侃道:“行,不像,你生病之后也是沈大人。” 她的杏眸里漾着笑意,唇边也扬起温婉的笑,日光落在她的侧脸上,温暖柔和。 沈弗寒移开视线:“我继续睡了。” 温嘉月点点头,坐在床边继续看话本子。 临近晌午,宫里送来皇上和长公主的赏赐,各种珍贵药材和补品堆了一院子。 皇上身边的赵公公带着太医来了,替皇上前来慰问臣子。 太医把过脉之后,一脸担忧的赵公公顿时变得笑眯眯的。 “沈大人真是身强体壮,这么快便要痊愈了。既然沈大人没事,皇上也就放心了。” 沈弗寒道:“微臣只是偶感风寒,多谢皇上关心。” 赵公公啧啧感叹:“若不是皇上不能轻易出宫,皇上还想亲自过来瞧您呢。” “小病而已,皇上不必挂怀。” 赵公公点了点头,又道:“长公主殿下也托咱家给沈大人带个话,还望沈大人千万要保重身体。” 沈弗寒颔首道:“多谢长公主。” 赵公公很快便离开了。 温嘉月有些咂舌,纵然早已知道皇上和长公主对沈弗寒分外看重,但是她没想到会看重到这种地步。 只是发热而已,又是赏赐又是太医又是赵公公,足见恩宠。 沈弗寒看向不知思量什么的温嘉月:“我有些饿,去传膳吧。” 温嘉月点点头,正要离开,再次被他握住手腕。 “你不能走。” 温嘉月:“……” 她好声好气道:“方才太医诊治过,侯爷的病快好了。” 沈弗寒道:“快好了,不是好了。” 温嘉月无奈地叹了口气,还说不是孩子,这和孩子有什么区别? 她只得唤来如意,让她去传膳。 沈弗寒一边咳一边坐起身。 温嘉月往他背后塞了个软枕,问:“侯爷是想在床上吃,还是想在……” 话还没说完,腰间多了一双手,她不受控制地倒在床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 “不在床上。” 他吻着她的耳垂,低声道:“你帮我更衣,好不好?” 第70章 抱一会儿,可以吗 沈弗寒放慢语速说话时,声线格外蛊惑人心。 温嘉月怔了下,差点鬼使神差地应好,意识到什么,她毫不迟疑地推开他。 “不行。” 她不明白他这是在做什么,生病了之后意识不清醒,就会变得黏人吗? 昭昭生病的时候都没他这么难伺候。 沈弗寒怔了下,似乎没想到她会拒绝。 他咳了几声:“我没力气。” “方才你明明还有力气将我推倒,”温嘉月抿唇道,“你自己可以更衣。” 沈弗寒眸光微黯,道:“好吧,但是你不许走。” 温嘉月点了点头,坐在榻上等他。 衣物就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拿起一件,动作迟缓地穿上。 沈弗寒做事向来干净利落,温嘉月还没见过他这样拖泥带水的时候,微微蹙眉。 真的有这么难受吗? 外面如意喊道:“侯爷,夫人,午膳备好了!” 温嘉月扬声道:“再等等。” 沈弗寒又拿起一件,咳了几声,继续穿衣裳。 等了又等,温嘉月实在看不下去了,起身上前。 “算了,我来吧。” 沈弗寒伸长手臂,低声道:“多谢。” 温嘉月没有说话,快速替他更衣。 成亲四年,这件事她做得娴熟极了,纵然这几个月没做过几次,但是每个步骤都刻在心里。 穿上最后一件墨蓝色外裳,她认真地系上玉带。 沈弗寒垂眼凝视着她低垂着的、柔润的侧脸,慢慢环住她。 温嘉月动作一滞,正要开口,沈弗寒率先出声。 “方才我便想这样做了,”他蹭了蹭她的头发,“抱一会儿,可以吗?” 温嘉月根本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有些无措,一时愣在原地。 沈弗寒生病之后,怎么这么……黏人? 见她没有推开他,沈弗寒更加用力地抱紧她。 温嘉月迟疑着问:“你现在意识清醒吗?” 她都快怀疑沈弗寒被人夺舍了。 成亲四年,她从未见过他主动亲近过任何人,一直都是冷漠而疏离的。 生场病而已,便脱胎换骨了似的。 “我不知道,”他低声说,“我只知道我现在想抱你,我便这样做了。” 温嘉月沉默下来。 现在沈弗寒正是最需要她的时候,抱都抱了,若是不趁机提些要求,那就太亏了。 想了想,她轻声开口:“侯爷,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沈弗寒示意她说。 “以后我想经常出府游玩,侯爷可答应?” 她现在出府的次数并不频繁,一个月最多两次,但是为了结识云姑娘,以后她会经常出府。 到那时,老夫人便会有意见了。 沈弗寒沉声道:“我从未阻拦过你。” “我的意思是,祖母那边……” “我会替你解释。” 温嘉月翘了翘唇角:“多谢侯爷。” 没过多久,沈弗寒主动放开她。 他又恢复了那副淡漠的模样,方才的亲密举止仿佛是她的幻觉。 反正目的达成,温嘉月并不在意,让如意进来。 丫鬟们端着碗碟鱼贯而入,将膳食摆在桌上,又一齐退了出去。 沈弗寒率先坐下,温嘉月便坐在他的对面。 他顿了顿,起身移到她身侧。 温嘉月:“……?” 他们俩向来都是对坐用膳的,沈弗寒忽然坐在她旁边,她有些不适应。 “侯爷还是去对面吧,或者我坐你对面?” “就这样坐。” 生病的沈弗寒奇奇怪怪,念在他是病人的份上,温嘉月没再说什么,拿起筷子。 各自沉默地吃了一会儿,沈弗寒忽然开始给她夹菜。 温嘉月又是一怔,除了在温家人面前会扮演恩爱夫妻互相夹菜,平日里他们都是各吃各的。 他又在干什么? 温嘉月蹙眉问:“你是不是又烧得厉害了些?” 沈弗寒瞥她一眼,没有说话。 用过午膳,温嘉月派人去请府医。 来的人依然是苏叶,他特意煎好药之后才过来。 比起清晨时的镇定模样,这次苏叶显得格外慌乱,将药碗端出来时,手有些抖,险些洒出来。 温嘉月抿紧了唇,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 苏叶这是面对清醒的大舅子紧张了? 沈弗寒一直平静地看着他,接过冒着热气的药碗。 苏叶体贴道:“侯爷小心烫。” 沈弗寒没应声,一饮而尽,然后伸出手。 苏叶呆了呆,半晌没动。 沈弗寒眉宇紧锁:“过来把脉。” 苏叶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上前。 “侯爷已无大碍,只要今日注意保暖,好好歇息,晚上再喝一副药便好了。” 沈弗寒点了点头,收回手。 “侯爷若是没有别的吩咐,苏某便告退了。” 沈弗寒淡淡开口:“我听说,三妹这几日让你过去了两趟,她怎么了?” 不止是苏叶,连温嘉月也提起了心。 难道沈弗寒真的知道苏叶和沈弗念的事情? 苏叶故作镇定道:“她近日有些食欲不振,苏某便开了个方子,只是没什么效果,昨日又调整了一次。” “食欲不振?”沈弗寒哼了一声,“倒是新鲜。” 温嘉月也觉得这个理由过于牵强了,沈弗念最爱研究吃食,怎么可能会有食欲不振的时候? 也不知这是他情急之下想出来的理由还是和沈弗念商量好的。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淡然道:“你回去吧。” 苏叶松了口气。 没想到沈弗寒又道:“晚上再过来一趟。” 苏叶:“……” 他应了声是,三步并作两步离开,生怕沈弗寒再叫住他。 温嘉月试探着开口:“苏郎中瞧着有些年轻,侯爷不如换个人诊治吧?” “不换,”沈弗寒垂眼道,“年轻,正是该历练的时候。” 温嘉月头皮发麻,顿时觉得他知道的八九不离十了。 景安侯府里,真的有能瞒得过沈弗寒的事吗? 她不禁想起那碗避子汤。 他应该……不会知道吧? 第71章 分房睡 用过晚膳,苏叶又来了一趟。 沈弗寒恢复良好,喝了最后一副药,便不必再治了。 这药有安神的作用,他喝完不久便觉得困倦。 沈弗寒问:“你要睡吗?” 温嘉月摇了摇头:“我去看看昭昭。” 今日沈弗寒一直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她也不敢把昭昭带进来,怕过了病气,一整日都没见女儿了。 沈弗寒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见他一脸平静,没再让她留在这里,温嘉月便放心了。 看来他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会表现得不像他。 温嘉月还没进耳房,便听到了昭昭的笑声。 郑奶娘不苟言笑,但是喜欢孩子,逗弄孩子的时候便显得有几分慈爱了。 温嘉月快步走了进去,郑奶娘疑惑地回头,见是夫人,连忙行礼。 “我来看看昭昭,”温嘉月将她扶起来,“她今日怎么样?” 郑奶娘道:“小姐很是活泼,往日这个时候已经睡了,今日精神倒是很好。” 温嘉月笑容满面地抱起女儿,点了点她的小嘴巴。 “我们昭昭是不是在等娘亲过来呀?” 昭昭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又笑起来。 孩童的笑声清脆又纯净,温嘉月忍不住亲了她好几下。 一整日没见昭昭,她多陪女儿玩了一会儿,有些舍不得走了。 温嘉月索性说道:“我今晚也睡在这儿吧。” 奶娘有些惊讶:“夫人,这……” 温嘉月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侯爷病了,我不好打扰他休息,就这样定了。” 梳洗之后,她抱着香香软软的女儿躺在床榻上,心中溢满满足。 若是可以,她真想天天搂着女儿睡。 只是昭昭现在还小,晚上需要奶娘喂奶。 等女儿半岁的时候,她就能每天都和她一起睡了。 一眨眼,昭昭已经三个月大了,仔细算算,也没剩几个月了。 温嘉月又亲了昭昭一下,正准备睡下,如意敲了敲门。 “夫人,侯爷请您回去。” 温嘉月怔了下,沈弗寒还没睡? 她扬声道:“你跟他说一声就是了。” 如意讷讷道:“夫人,侯爷现在就在门外呢。” 温嘉月微微蹙眉,他的病不是已经好了吗? 若不是早就知晓沈弗寒对她无情无义,她都快以为他爱她爱到一刻也离不开了。 “侯爷,我今晚陪昭昭睡,您快回去吧。” “为何?” 低沉的声线传来,温嘉月竟莫名听出一丝落寞。 她及时驱散脑海中不合时宜的念头,抿唇道:“我想陪着昭昭,也怕打扰您歇息。” “……知道了。” 脚步声远去,如意悄悄进来。 “夫人,侯爷回房了,奴婢瞧着,侯爷似乎不太高兴。” “不用管他,”温嘉月打了个哈欠,“我要睡了。” 她将女儿搂到怀里,安然入梦。 这一觉睡得安稳,醒来时昭昭就在身边,温嘉月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得知沈弗寒一早便出府了,温嘉月进了内室,让丫鬟们开窗通风,用过早膳后将昭昭抱了过去。 如意神神秘秘地走了进来。 温嘉月问:“方才你去哪了,我都没看到你。” “奴婢趁着夫人用膳,去府外见了长生哥。”如意并未隐瞒。 “原来是去会情郎了,”温嘉月假装生气,“罚你半个月的月例银子。” 如意连忙讨饶:“奴婢告诉夫人一件大事,夫人可会原谅奴婢?” “什么事?” 电光石火之间,温嘉月福至心灵,问:“是不是温若谦去青楼的事?” 如意点点头:“夫人猜得真准,长生哥昨日看了一整天的戏,今日一早便过来告诉奴婢了。” 温嘉月想象了一下温府鸡飞狗跳的场景,差点笑出声。 不过她还有些担心,问:“温若谦没怀疑是我散布的消息吧?” “自然是没有的,二公子和三小姐昨日争吵许久,两人都快要断绝兄妹之情了。” 温嘉月正准备问问温父和张氏,外面有丫鬟禀报道:“夫人,温府三小姐在府外候着,想见您一面。”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温嘉月冷笑一声,不用猜她就知道温若欢想做什么。 无非是来找她哭诉几句,然后顺理成章地在侯府小住几日。 她懒得应付,直接说道:“将温若欢过来的事告诉三妹去。” 沈弗念说过,温若欢来一次打一次,希望她能遵守承诺。 没过多久,如意便兴冲冲地回来了,将打探到的消息告诉她。 “夫人,三姑奶奶亲自把三小姐撵走了!” 温嘉月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不用她去虚与委蛇,真是轻松。 她接着问温父和张氏。 “老爷和夫人哭了许久,让二公子回书院了。” 温嘉月惊讶地问:“就这样?连骂都没舍得骂一句?” 如意讷讷应是。 温嘉月讥讽地笑笑,不愧是唯一的儿子,就算整日去青楼,人早就废了,也要巴巴地供着。 她写了封信,让人送去温府。 首先表明她对温若谦很失望,以后不会帮助他,再解释她得知温若欢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最后催一催尽快把她的嫁妆送过来。 临近傍晚,温嘉月收到回信,另附一支簪钗。 她懒得看那些长篇大论,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全是些“温若谦会改,一定要让侯爷提携他”的废话。 她将簪子簪在发髻里,揽镜自照。 铜镜里,沈弗寒由远及近地走了过来,站在她身后。 书墨香幽幽浅浅,浮动在鼻息之间。 温嘉月讶然道:“侯爷今日下值可真早。” 她还没来得及提前用膳呢。 沈弗寒没接话,看向站在一旁的如意。 “出去。” 温嘉月微微蹙眉:“侯爷能不能对我的丫鬟客气一些?” 如意快吓死了,小声说:“夫人,没事的。” 见她害怕,温嘉月摆摆手,如意赶紧走了。 屋门关上,内室死一般寂静。 沈弗寒打破沉默:“我有事要问你。” “你问。” 温嘉月表面平静,心里却掀起不小的波澜。 沈弗寒冷脸的时候最吓人,周身气压极低,涌过阵阵寒意,令人心生畏惧。 她不禁猜测,难道他知道她喝避子汤的事了? 温嘉月攥紧手指,连呼吸也变得轻缓。 没想到他却问道:“昨晚为何分房睡,你在担心什么?”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担心……我强迫你吗?” 第72章 沈弗寒的梦 温嘉月的神色骤然一松。 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没这样想,”温嘉月解释道,“我只是想陪昭昭睡,仅此而已。” 她一直都知道沈弗寒是正人君子,他不会强迫她同房的。 但他重欲,与其每次都找借口拒绝,不如用身子不适当作借口换几个月的清净。 她以为他会看出来这个蹩脚的理由,没想到他直接信了。 昨晚不是借口,他却不相信。 温嘉月是真的搞不懂他了。 “真的只是这样吗?”沈弗寒眉宇紧锁。 “真的。” 话音刚落,沈弗寒紧跟着问:“你今晚睡在哪里?” 温嘉月一噎,这才回答:“睡在这儿。” 似是怕她反悔,刚用过晚膳,沈弗寒便让她去梳洗。 温嘉月偏不想让他这么快便如愿:“我先去看看昭昭。” 沈弗寒神色不虞道:“我抱她过来。” 温嘉月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便出了门,很快便抱着昭昭进了内室。 昭昭今日睡得早,长长的睫毛有些湿润,显得更浓密了些,盖住眼睑,还咂吧着小嘴,像是在吃奶。 温嘉月无奈道:“她若是醒了,你自己哄。” 沈弗寒抱得小心翼翼,将昭昭放在榻上,见她还安睡着,这才松了口气。 面对一个已经熟睡的小家伙,温嘉月也不好逗弄,摸了摸她滑嫩的小脸便去梳洗了。 从盥洗室出来的时候,昭昭已经不见了。 沈弗寒解释道:“既然你看过了,我便将她抱出去了。” 温嘉月蹙眉道:“以后别这样折腾昭昭了,你到底是不是亲爹?” 沈弗寒颔首道:“好。” 顿了顿,他问:“我不是吗?” 温嘉月:“……” 她懒得理他,钻进被窝。 沈弗寒很快也带着一身水汽躺了进来。 一人一个被窝,互不打扰。 温嘉月掩唇打了个哈欠,正想闭上眼睛,沈弗寒忽然开口。 “昨日你说会经常出府游玩,你想去哪?” 温嘉月模棱两可道:“随便逛逛,四弟告诉我不少好玩的地方,我准备都去看看。” 沈弗寒微微眯起眼睛:“四弟?他什么时候说的?” 被子拉得有些高,他的声音有一半都闷在被窝里,显得格外醇厚无害。 温嘉月便也随意了许多,随口说道:“他去金州之前和我讲了一路。” 想了想,她特意说道:“我送四弟回来之后,去了一趟他推荐的一家点心铺子,确实挺好吃的,我打算明日再去一次。” 那家铺子离云府不远,有了爱吃点心这个幌子,她就可以常常去附近转转了。 到时候结识了云姑娘之后,就算沈弗寒察觉到什么,怀疑她别有用心,她也可以拿这个当借口—— 她和云姑娘只是偶然认识罢了,谁能想到别的? 沈弗寒问:“什么点心铺子?” 见他感兴趣,温嘉月问:“难道侯爷也喜欢吃点心?” 仔细想想,他似乎不爱吃,成亲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见过他主动吃过一块。 向来都是她觉得哪个点心好吃,然后塞给他的。 不过他倒是从来不拒绝,递到他手里,他便吃完。 或许是因为觉得大男人喜欢吃甜食不好意思? “一般,”沈弗寒淡淡道,“只是想问问你是哪一家。” 温嘉月便道:“金鱼巷袁记,离咱们侯府有些远。” “跑这么远,就是为了一块点心?” 沈弗寒的神色似乎有些难以理解。 温嘉月解释道:“喜欢的话,自然也就不觉得远了。” 沈弗寒沉默了下:“为何?” 温嘉月想了想,举了个例子。 “就像侯爷喜欢查案一样,若是你得知关键罪证就在边关等你去查验,你会觉得去边关的路途遥远吗?” “会。” “……” 温嘉月忽然觉得自己今晚说了太多废话了,他根本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算了,我先睡了。” “……好,”沈弗寒顿了下,“不过边关真的很远,一来一回至少一个月。” 温嘉月“哦”了一声,打了个哈欠,呼吸声很快变得平缓。 借着清寒月光,沈弗寒凝望着她安然入睡的模样。 她长相温婉娴静,睡着的时候更显柔和,像水,像月色,泛着莹润的光。 很像他昨晚梦中的那幅画。 梦里,他似乎处于弥留之际,用尽最后的力气打开一个珍藏许久长匣。 画的是她。 鹅蛋脸,远山眉,翘鼻,樱桃唇。 只是不知为何,她闭着眼睛,嘴角还有一团墨汁,不知是不小心沾染的浓墨还是特意画上的。 梦里的他抚摸着她的脸,呢喃着说了许多话。 只是他听不清,像个旁观者一样目睹一切,最后平静地看着自己永远地闭上眼睛。 明明他在梦里镇定自若,醒来之后却莫名觉得怅然若失。 不过,只是一个梦而已。 他并未多想,清晨像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去大理寺,处理一切需要他来处理的事务。 可是脑子里却总是钻出这个奇怪的梦,让他一整日都心神不宁。 是因为怕死吗? 不,他不怕。 是因为这个梦不祥吗? 不,他从来不相信梦会预兆吉凶。 思索了一日,只剩一个可能。 梦里温嘉月只是一幅画而已,她不在他的身边。 他想,一定是因为昨晚他们没有一起睡的缘故。 所以今日一下值他便回来了,问她睡在哪里。 他想,只要一起睡的话,或许他就不会再做这种梦。 沈弗寒伸出手,食指指腹蹭过她的唇角,缓缓下移,将温嘉月抱进怀里。 清晨,沈弗寒准时睁开眼睛。 昨晚像他预想的那样,一夜好眠。 第73章 两看相厌 用过午膳,温嘉月出府。 离袁记还有一刻钟的路程,天公不作美,天上飘起了点点雪花。 此处离云府也不算太远,在袁记或是在这里都一样,温嘉月索性没有继续往前走。 见长街旁有家首饰铺子,她吩咐车夫停下。 她刚进铺子,昏昏欲睡的掌柜的立刻清醒过来。 这位夫人的打扮并不起眼,可是通身的气派却作不了假,身后还跟着不少侍卫,一看就是高门大户里的夫人。 掌柜的连忙迎上前去,笑容满面道:“夫人慢慢挑,若是有需要随时叫我。” 温嘉月点了点头,拿起一对雕刻成月牙模样的白玉耳珰。 掌柜的立刻夸赞道:“夫人真是识货,这耳珰啊,全长安城只有这一对,瞧瞧这玉,这做工,真真是极好。” 说着她看了一眼温嘉月的相貌,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夫人容色倾城,温婉似水,玉最衬您了。” 温嘉月笑笑,她只是觉得和她的名字有关的首饰都格外好看。 “这个我要了。” 见这位夫人如此大方,掌柜的立刻喜笑颜开起来。 “夫人真是豪爽,看中便买了。” 掌柜的健谈,话匣子打开便收不住了,继续说道:“有位小姐也一直想买来这对耳铛着,只是手里没多少银子,每次过来都只是看看。” 温嘉月怔了下:“我倒是夺人所爱了。” 她并不缺耳珰,看中这个也只是因为雕琢的是月亮罢了,买不买都无所谓。 若是因此让一个姑娘失去喜欢的首饰,反倒不太好。 见她面露迟疑,掌柜的暗骂自己多嘴。 但是话都说出口了,再后悔也没用,掌柜的不抱希望地问:“夫人,您还要不要?” 温嘉月顿了下,颔首道:“要。” 让来让去有什么意思,既然她看中了,那便是她的了。 掌柜的松了口气:“好嘞,我这就给您包起来。” 外面雪渐大,行人匆匆忙忙,温嘉月继续挑选。 这家铺子不大,首饰也普通,摆得零零散散,不过倒是也有两三件还不错的首饰。 温嘉月逐一拿起来欣赏,掌柜的笑道:“夫人的眼睛可真厉害,这两样也算是我的镇店之宝了。” 掌柜的管不住嘴,继续说道:“说起来,这几件首饰全是一位小姐卖给我的。对了,您买的耳珰也正是她想买的呢。” 温嘉月奇怪道:“这两件首饰能换五十对耳珰了,她怎么不买?” 见夫人感兴趣,掌柜的谈性更浓,啧啧感叹。 “她变卖首饰,是为了治病,可怜啊,没钱买药了。” 温嘉月呼吸微滞,治病?没钱买药? 那位云姑娘正是体弱之人,不会就是她吧? 虽然知晓希望渺茫,但是温嘉月还是问道:“是哪家的小姐?” 掌柜的只当她是随口一问,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那位姑娘话少,轻易不搭腔,不过她似乎姓……云?” 温嘉月瞪大眼睛,居然真的是那位云姑娘! 激动过后,她又倏然冷静下来。 就算知道了这个,又有什么用呢? 难道她要说她极为同情这位云姑娘,所以准备给她捐点银子? 不过,云府这么穷吗,居然沦落到云姑娘亲自变卖首饰买药的地步。 印象中,云姑娘进宫得宠之后对娘家人很好,常常赏赐东西或召进宫中说话。 想来这病不好治,云府定然是倾家荡产来为云姑娘治病的。 想到这里,温嘉月有些羡慕,她的娘家人……算了,不提也罢。 温嘉月幽幽一叹,瞥见那对耳珰,忽的福至心灵。 “既然这是那位姑娘的所求之物,我便送她了,等她下次过来,劳烦掌柜的转交给她。” 掌柜的愣了下,感叹道:“夫人真是心善,等那位姑娘过来,我一定将此事告诉她。” 温嘉月微微颔首:“有劳了。” 思来想去,掌柜的还是问道:“不知夫人可否告知身份?” 温嘉月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缓缓开口:“景安侯府,温氏。” 不管云姑娘下次何时过来,无论如何,也算是迈出了第一步,比毫无收获要好得多。 雪足足下了一个时辰,这才渐渐转停。 温嘉月又去了趟袁记,买了几样点心之后打道回府。 街上全是雪,回府的路不好走,一路走走停停,天黑透了才堪堪到达景安侯府。 温嘉月下了马车,正欲迈上台阶,如意兴奋道:“夫人,真巧,侯爷也回来了!” 她往沈弗寒的方向指了指,温嘉月一眼都没看,专心走路。 “就当没看见,”她提着裙角小心翼翼地踩上台阶,“专心些,千万别摔了。” 台阶上的雪早已清扫干净,只是天寒地冻的,有些湿滑。 如意连忙去搀扶她,小声问:“夫人,您和侯爷又吵架了?” 昨晚屋里挺安静的,分明没有争吵声。 “没有,”温嘉月蹙眉道,“我就是看他不顺眼而已。” 昨晚她和沈弗寒话不投机,今日自然也就两看相厌了。 如意回头看了一眼,“嘘”了一声:“侯爷就在后面呢。” 温嘉月根本不怕他听见,但是见如意害怕,她便不提了。 身后,脚步声渐近。 一双绣了墨蓝色祥云纹的黑靴踏过同一级台阶,走得稳稳当当。 黑靴的主人出声:“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温嘉月不想回答,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但是见沈弗寒大有她不回答他便一直与她并肩而行的架势,只好开口。 “雪天,路不好走。我走得慢,侯爷辛苦一日,先行回府吧。” 沈弗寒却没有快步向前,而是继续和她一起慢慢走。 几乎同时,她迈一阶,他便迈一阶。 谁都没有说话,身后却传来一声高呼。 “姐姐!姐夫!” 温嘉月蹙紧了眉,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温若欢。 “你怎么过来了?” 温若欢委屈道:“我进不了侯府,听说姐姐今日出府了,我只好在这里等你。” 她提着裙角上前,走着走着,路线便歪了,渐渐往沈弗寒的方向倾斜。 沈弗寒瞥了一眼,淡淡道:“我先回去了。” 见他转身要走,温若欢有些着急。 “姐夫,我可以进府吗?” “你若是让我进,你妹妹肯定不会阻拦的。” “姐夫!哎呀……” 温若欢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咬了咬牙,假装滑倒。 她伸出手,眼看着就要拉住沈弗寒的衣角,心跳加快。 她不信姐夫会见死不救,若是能来一场英雄救美…… 未曾想过,下一瞬,沈弗寒一个闪身,她扑了个空,脸着地趴在台阶上。 第74章 你也这样认为吗 温若欢喊了一路。 摸到脸上的血迹之后,她的尖叫声越来越大。 她死死捏住温嘉月的手臂,紧张地问:“姐姐,我是不是要毁容了?” “没有,只是擦破皮了,”温嘉月挣开她的束缚,“你别担心。” 方才那一幕,她根本没料到,温若欢居然不惜在台阶上假摔,也要扑进沈弗寒怀里。 就算摔到他怀里了又如何,难道他就喜欢上她了? 温嘉月蹙紧了眉,她实在想不通,温若欢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好处。 她看向不远处,沈弗寒不疾不徐地向前走,对温若欢的喊声充耳不闻。 自从说完那句“我先回去了”,他便没再回过头。 他知晓温若欢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视而不见。 但是温嘉月却不能不管,她还没和温家撕破脸,必须维系表面的平和。 到了府医处,正好是钱老当值,苏叶在一旁守着茶炉。 温若欢的叫喊声震天,打盹的钱老吓得一震。 温嘉月走了进来,温声道:“方才我妹妹摔了一跤,劳烦钱老为她诊治。” 见温若欢哭的这么惨,钱老着急忙慌地上前,以为她摔得厉害。 未曾想过,只是脸上和手上擦破了点皮罢了。 钱老颇为无语的摆摆手,让徒弟代劳了。 苏叶看了一眼,神色凝重道:“幸好来得早,不然……” 温若欢吓得指尖颤抖,下意识问:“不然我就留疤了?” 她最得意的便是自己的相貌,清纯又不失妩媚,可爱与端庄并存,谁看了不夸一句倾国倾城? 若是留了疤,她还怎么嫁给姐夫! 苏叶淡淡道:“不然就愈合了。” 温嘉月下意识抿唇,怕自己笑出声。 苏叶沉默寡言,看起来和沈弗寒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没想到是个挺幽默的人。 温若欢气不打一处来:“我都流血了!” 苏叶皱眉道:“这位姑娘,你若是一直大吵大闹,还是去别处诊治吧。” 温若欢神色紧绷,算了,还是自己的脸最重要。 在伤处敷上药,温若欢终于松了口气。 她可怜兮兮道:“姐姐,我没力气了,不如你跟姐夫说一声,今晚让我住在侯府吧。” 温嘉月道:“没事,我让人抬你回温府,爹娘肯定很担心你。” “可是……” “就这样定了,”温嘉月打断她的话,“如意,去让人备车。” “姐姐,我不走,”温若欢拉住她的手臂晃来晃去,“我好不容易才见你一面,我还没和你说正事呢。” 温嘉月不动声色地抽开手,问:“什么事?” 温若欢转转眼睛,摸着肚子道:“我饿了,咱们边吃边聊吧。” “今日我有些忙,没空陪你。” 温嘉月给如意使了个眼色,如意悄悄退了出去。 “姐姐,你现在对我一点都不好,”温若欢假装抹泪,“我要告诉爹爹和娘亲。” 温嘉月烦透了她的惺惺作态,直接转过身去。 “我得回去了,你想待在这里便待着吧。” 温若欢顿时愣住,她怎么觉得温嘉月最近对她怎么越来越不耐烦了? 是错觉吗? 来不及细想,她连忙跟上她。 “姐姐,你等等我!” 走出门,温嘉月也发现自己的厌恶表现得太过明显。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露出一个温婉的笑。 “方才是姐姐着急了,欢儿千万别怪姐姐。” 见她还和以前一样,温若欢顿时松了口气。 “姐姐要去忙什么事?” 温嘉月随意找了个借口:“快过年了,府里的大事小事都要我来做主,事情有些多。” 温若欢闻言便有些嫉妒,若她是侯府夫人,该有多好。 面上却乖巧道:“原来是这样,我不怪姐姐了。” 说话间,如意快步走了过来。 “夫人,三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 温若欢唇边的笑意顿时一僵,怎么还让她走! 温嘉月微微一笑:“欢儿,你也知道我事多,你最乖巧,这个节骨眼上就别给我添乱了。” 她知道温若欢因何而来—— 她在信里说以后不会帮助温若谦,兄妹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再针锋相对,于是化干戈为玉帛。 温家人想着温若欢和她关系好,便找她求情来了。 “还有,你告诉爹娘,若谦的事我不会改主意的,我最厌恶的便是流连花丛的男人,他小小年纪不学好,长大了也不会改的。” 说完,温嘉月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回到正院,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温嘉月叮嘱道:“若是温府的人再过来,除非是送首饰,通通不见。” 她已经表明了态度,不管谁来求情都没用。 回到内室,沈弗寒正在逗昭昭玩。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大手却攥着拨浪鼓甩出欢快的鼓点,这个场景怎么看怎么别扭。 听到温嘉月的脚步声,他顿了下,不自在地放下手里的东西。 他问:“在府外用膳了吗?” 丝毫没关心温若欢,仿佛她不存在。 温嘉月也没提,摇了摇头。 沈弗寒便吩咐传膳,两人直接在这里吃了。 昭昭躺在摇车里,脸偏向他们这边,盯着桌上的菜看得目不转睛。 温嘉月失笑道:“昭昭,你是不是嘴馋了?” 她“啊”了一声,像是在回应,又像是在张大嘴巴等待投喂。 温嘉月柔声道:“你还小呢,等过了年之后,娘亲再喂你吃。” 昭昭吧唧了几下小嘴,见没人喂她,不高兴地扭头。 沈弗寒问:“昭昭现在一点都不能吃吗?” “不能,”温嘉月看向他,“侯爷想做什么?” “我……”他一时语塞,还是承认了,“我想喂她。” 温嘉月似笑非笑道:“看不出来,冷漠无情的沈大人竟是位慈父。” 沈弗寒微微眯起眼睛:“冷漠无情?” 他的神色更冷,却不像生气,温嘉月没太害怕,继续夹菜。 “旁人都这样说。” 话音刚落,沈弗寒问:“你也这样认为吗?” 第75章 说梦 筷子举到半空,倏然顿住。 温嘉月神色如常地继续,轻声道:“我怎么想,重要吗?” 难道她说他冷漠无情,他便会改吗? 他生来便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对谁都是一样的淡漠疏离。 她也曾妄想改变他,在他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可是结果呢? 直到心脏不再跳动,她也没能捂热他的心。 胸腔被烦躁填满,温嘉月有些食不知味,起身道:“我吃饱了,侯爷慢用。” 她将昭昭从摇车里抱出来,去到院子里。 如意在外面守着,见夫人神色不太对,小声问:“夫人这就吃好了?” “我不饿。” 温嘉月本想让昭昭玩一会儿雪,但是外面风有些大,她往耳房走去。 奶娘听到动静迎了出来,双手接过昭昭。 温嘉月从耳房出来,绕着院子散步。 如意劝道:“天寒地冻的,夫人还是回屋歇息吧。” 温嘉月抿唇道:“我不想看见他,今晚我和昭昭睡。” 如意惴惴不安地问:“夫人这是怎么了?” 温嘉月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说。 上辈子的事,还是留在自己心里吧。 走了一刻钟,郁气渐渐消散,温嘉月准备去耳房。 刚走到廊下,卧房的门开了,沈弗寒安静地立在一旁。 温嘉月一眼都没看他,目不斜视地往耳房走去。 下一瞬,沈弗寒也跟了过来。 “是要再看一眼昭昭吗?”他淡淡道,“我和你一起。” “我今晚和昭昭睡。” 沈弗寒怔了下,脑海中涌出那个异样的梦。 他眉宇紧锁,立刻拒绝:“不行。” 温嘉月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他说不行就不行了? 推开门,她正要进去,忽的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沈弗寒打横抱起。 温嘉月愣了下:“你……” 沈弗寒什么都没说,稳稳地将她抱进卧房。 如意旁观全程,惊呆了,双手捂着嘴,死死压制住快要冲破喉咙的喊声。 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沈弗寒干脆利落地关上门,将温嘉月抱到床榻上。 烛火温暖,可他周身气压极低,令人畏惧。 温嘉月本能地害怕起来,小心翼翼地缩进角落。 沈弗寒瞧着像个清瘦书生,其实肌肉匀称,力气极大。 她根本无法与他抗衡。 虽然心里清楚他不会做出强迫的举动,可是畏惧是天性。 胡思乱想间,沈弗寒出声:“必须睡在这里。” 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温度,温嘉月尽力安抚,连忙答应。 “好,我睡在这里,我、我能去梳洗吗?” 沈弗寒没说话,而是拿起搁在桌上的点心,这是温嘉月今日从袁记买回来的。 他垂眼解开细绳,将点心递给她。 温嘉月茫然地接了过来。 是她理解错了吗?他不是要强迫她? 沈弗寒问:“不想吃吗?” “不是,”温嘉月咬了下唇,“我实在不明白你这是在做什么。” 在卧房以外的地方,沈弗寒从不逾矩。 可是方才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打横抱起。 这不是她认识的沈弗寒。 沈弗寒沉默了下才开口:“我若是不这样做,你就会去陪昭昭睡。” 温嘉月被他的解释气笑,问:“为何非要让我陪你?” “我……”会做噩梦。 沈弗寒张了张口,后半句话却没能说出来。 他转移话题道:“你先吃东西吧。” 温嘉月深深地吸了口气,总觉得自己快要被他逼疯了。 知晓就算她再问一百遍他也不会说,她没再浪费唇舌,狠狠地咬下一口百合糕。 见她吃了,他这才转身去盥洗室。 温嘉月刚吃了两块点心,沈弗寒便回来了。 见她还在,他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坐在她身边,随手拿起一本书。 温嘉月看了眼手里的点心,递到沈弗寒面前。 他抬眼看过来。 温嘉月问:“你要吃吗?” 如果他不吃的话,她就塞他嘴里,总得给他添点堵,心里才能有一丝平衡。 没想到沈弗寒只是顿了顿,便伸手接过来,放入口中。 温嘉月:“……?” 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她又递过去一个,沈弗寒也吃了。 温嘉月狐疑地问:“你没吃饱还是方才没漱口?” “吃饱了,也漱口了。” “那你怎么还……” 沈弗寒没回答,见她不喂了,又去了趟盥洗室。 温嘉月抿紧了唇,沈弗寒果然异于常人。 两人各自梳洗,一人一床被子,安静地躺在拔步床上。 见他没有进一步的举动,老老实实地躺着,温嘉月紧绷的身子顿时放松了些。 她试着和他商量:“若是我再想和昭昭睡,侯爷不要阻拦了。” “为何?” “没有原因,”温嘉月蹙眉道,“我就是想和昭昭睡。” “我不想。” 温嘉月并不理会他的话,继续说道:“等昭昭再大一些就好了,她就可以睡在这里了。” 沈弗寒沉默片刻,问:“几岁?” “半岁。” 沈弗寒立刻拒绝:“不行。” 温嘉月抿紧了唇,毫不相让:“我已经决定了。” 身侧有风吹过,身上便是一重。 沈弗寒压在她的被子上,双手撑在两侧,神色不虞地望着她。 纵然中间隔着被子,这个姿势也过于强势和亲密了。 温嘉月心尖一颤,忽然觉得她不该在深夜挑起这个话题。 沈弗寒一字一顿地问:“我们以后不行房了吗?” 他问得过于直白了,目光也带着火,不知其中燃烧的是情还是怒。 温嘉月偏过脸,不敢看他。 “我只是想和昭昭一起睡而已。” 沈弗寒淡声道:“我也只是想和你一起睡而已。” 这次轮到温嘉月问:“为何?” 若仅仅只是贪图她的身体,他不会说出这样平静的话。 沈弗寒思忖良久,终于开口:“前晚我做了一个梦。” 温嘉月微微蹙眉,只是因为一个梦? “我梦见一幅画像,画的是你,你闭着眼睛,嘴角有团墨渍。” 顿了顿,沈弗寒又说道:“周围似乎还有桂花。” 今日他将梦里的画像画了出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现在终于想起来了,缺了一树桂花,但是他不太确定到底是不是。 温嘉月呼吸一停。 不知为何,她想起了上辈子她死前的那一幕。 闭上眼睛之前,她嘴角有血,看到的画面也正是桂花。 沈弗寒为何会梦到这个? 第76章 分房 这个梦,会是巧合吗? 难道沈弗寒梦到了上辈子的事? 温嘉月不想相信,但是她都重生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她的心跳有些快,若是她去别处睡,沈弗寒会不会继续梦见上辈子的事? 想到这里,温嘉月提议道:“侯爷,不如我去耳房睡吧,说不定你还会梦到点别的。” 沈弗寒眉宇紧锁,在黑夜里锁住她的视线,目光审视。 “你对这个梦这么感兴趣?”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下,却又坦然颔首:“分房睡便会做噩梦,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她没有避而不答,只说是自己感兴趣。 沈弗寒盯着她看了片刻,直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睡吧。” 温嘉月愣了下:“侯爷为何不答应?” 沈弗寒冷声道:“我对这个梦不感兴趣。” 温嘉月想了想,道:“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害怕做噩梦?” 沈弗寒一直都是从容淡然的,她还没见过沈弗寒怕过什么。 他拒绝得这么干脆利落,或许真的是害怕做噩梦。 沈弗寒问:“我说是,你会打消这个念头吗?” 见他实在不愿,温嘉月便准备采取缓兵之策。 总有机会分房睡的,又不是一定要今晚才行。 温嘉月没再执着于此,假装不在意道:“算了,天这么冷,我也懒得折腾一趟,睡吧。” “不许睡。” 温嘉月掩唇打了个哈欠,问:“还有什么事?” “昭昭半岁后睡在这里的事,”沈弗寒望向她,“我不答应。” 温嘉月微微蹙眉:“可是我真的很想和昭昭一起睡。” 沈弗寒退了一步:“可以偶尔让她过来睡。” 温嘉月抿紧了唇,她知道他的意思,无非是行房那日不让昭昭睡在这儿。 可是她让昭昭一起睡,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拒绝行房。 但现在再争论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离昭昭半岁还有三个月呢。 当务之急是怎么和沈弗寒分房睡,验证一下他会不会继续做有关前世的梦。 想到这里,温嘉月便道:“到时候再说吧,我有些困了。” 见她没有抗拒,沈弗寒也没再提。 等她睡着,他再次将她揽入怀中,沉沉睡去。 翌日是休沐日,温嘉月在沈弗寒怀里醒来。 她叹了口气,都快习以为常了。 就是不太明白,明明睡前是两床被子,睡醒后她却总是和他睡在一起。 她试图抽身离开,沈弗寒却将她抱得越来越紧,动弹不得。 温嘉月更加用力地挣扎:“你放开我。” “别动。” 沈弗寒埋在她脖颈间吸了口气,声音有些沙哑。 温嘉月愣了下,终于察觉到他的变化。 他不是没有这样过,成亲四年里,每隔几日他便会如此。 但是他每次都忍下来了,就算是休沐日也是一样。 温嘉月觉得是因为他不想白日宣淫,所以总是克制。 她便没动,等着他自己调节,只是…… 这次他似乎格外激动了一些,一刻钟过去了也没什么变化,反而更…… 温嘉月想离他远点,可是稍微一动,他便更加紧密地缠了上来,寸步不离。 “别动了,”沈弗寒忍不住蹭了蹭她的颈窝,“一会儿就好。” 他越来越危险,温嘉月咽了下口水,提议道:“不如我先出去吧?” 无论如何,她绝对不会答应帮他的。 因情动而显得有几分迷离的双眸沉沉地望着她。 “……好。” 过了片刻,温嘉月头也不回地离开。 如意守在门外,见夫人已经穿戴整齐了,讶然道:“夫人怎么不唤奴婢进去服侍?” 温嘉月顾左右而言他:“昭昭醒了吗?” “小姐醒了有一会儿了。” “我去看看。” 主仆俩的声音渐远,沈弗寒依然没去管还在发疼的地方,近乎自虐。 他望着帐顶,默默地想,是因为不想再喝一回避子汤吗? 还是……不想与他结合? 看过昭昭,温嘉月去用早膳。 吃到一半,沈弗寒便过来了。 他的神色瞧着并不放松,反而看起来郁气更重,活像有人欠了他八百两银子。 侍立在一旁的丫鬟们下意识后退几步,生怕不小心惹到侯爷。 温嘉月也觉得奇怪,他现在不是应该如释重负吗? 不过不关她的事,她便没有多想,继续用膳。 两人沉默地用过膳,沈弗寒去了书房,温嘉月带着昭昭去院子里玩雪。 如意这才敢开口:“侯爷今日真是吓死人了,方才奴婢大气都不敢喘。” “别自己吓自己了,”温嘉月安抚道,“什么事都没有。” 不过她倒是忽然有点明白过来沈弗寒为何这么不高兴。 许是违背了不许白日宣淫的规矩,让他的良心受到极大的谴责。 光风霁月的沈大人,哪能受得了这种事? “啊……啊!” 昭昭兴高采烈地抓着雪,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 温嘉月没再去想沈弗寒的事,专心陪女儿玩。 没过一会儿,前院忽然喧闹起来。 温嘉月怔了下,让如意去看看。 顺便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上辈子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没过一会儿,如意匆匆跑了回来,解释道:“朝堂上的事,似乎是哪位大人被人暗害了,让侯爷赶紧去查探一番。” 温嘉月对此事有些印象,是户部侍郎被儿子杀了。 原因是户部侍郎发现了儿子和姨娘的私情,父子二人争吵许久,儿子气愤之下,将爹给害死了。 儿子和姨娘为隐瞒此事,替户部侍郎告假数日,趁着没人察觉,两人早已逃之夭夭。 她记得当时追查儿子和姨娘的行踪花了不少工夫,为此沈弗寒连续好几日都回来得极晚。 温嘉月早已知晓真相,并没有当回事。 不过,她忽然反应过来,心神一动,回来得晚岂不是正好? 她可以顺理成章地睡在耳房,依照沈弗寒的性子,不会半夜将她叫醒回房的。 若是他又做了噩梦,那就更好了。 第77章 她的手 意料之中,沈弗寒一整日都没回来。 天色渐暗,温嘉月梳洗过后,便准备在耳房睡下了。 抱着软软糯糯的昭昭,她忍不住亲了好几口。 陪女儿玩了一会儿,困意来袭,她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另一边,沈弗寒在大理寺忙得焦头烂额。 三更的梆子声敲响,他这才回到侯府。 进到卧房,他推开门,将脚步声放得更轻,慢慢走到床榻前。 两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床尾。 本该在此处安睡的温嘉月不见踪影。 沈弗寒沉默片刻,走出卧房,往耳房走去。 停在门前,他稍作犹豫之后,还是推开了门。 外间,如意惊醒,以为遭了贼,正要喊出声,沈弗寒及时出声:“是我。” 如意松了口气,小声问:“侯爷怎么过来了?” 沈弗寒没有回答,往里间走去。 温嘉月果然在这里,抱着昭昭睡得正香。 他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怀里的人嘤咛一声,似是感受到了他周身的寒凉,忍不住躲避。 沈弗寒却将她抱得更紧,一路回到卧房。 将人安放在床榻上,他这才进了盥洗室。 回来时,被子鼓起一团,温嘉月正蜷缩在被窝里,露出半张脸,分外可爱。 他掀开一角躺了进去,还未去抱她,她感受到热源,主动靠近他,将他抱紧。 她的手落在腰侧,很软。 只是一个念头而已,身下又有了变化,他轻轻叹了口气,依然不想去管。 但接二连三的情动让他难以克制,不知不觉间,他握住了温嘉月的手。 她的手很漂亮,十指纤长,削葱似的嫩,像一块精雕细琢的美玉。 他在她的手里浮沉,生与死,都由她决定。 最后的时刻,他压抑不住闷哼,吻向她的唇。 天光大亮,温嘉月睁开眼睛。 入眼却不是香香软软的女儿,而是内室熟悉的陈设。 她怔了下,“嚯”得坐起身,她怎么睡在这里了! 温嘉月伸手摇铃,手臂却莫名有些酸软,近在咫尺的铃铛扑了个空。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匪夷所思地想,昨晚压麻了吗? 如意听到动静便进来了,不等她问便解释道:“夫人,昨晚是侯爷抱您回来的。” 温嘉月闻言也不再去管手了,蹙眉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似乎是三更天之后,”如意不好意思道,“一开始奴婢还将侯爷当成了贼,差点喊出来。” 温嘉月叹了口气:“你还不如喊出来呢。” 这样她就醒了,不会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沈弗寒抱回来。 真是奇怪,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才对。 但是事已至此,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只是,沈弗寒连半夜抱她回去的举动都能做出来,她还能想出什么分房睡的办法? 温嘉月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坐在梳妆台前,她看着生母留下的嫁妆,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她可以去温府小住几日,温府离大理寺这么远,沈弗寒这几日又忙,绝对不会跟着过来。 只是,回温府……温嘉月抿紧了唇,她不想回。 一想到温家人的脸,她便作呕。 可这个案子很快就会查明,留给她的时间不多,若是不及时把握住,她还能想出什么理由? 两相比较,还是沈弗寒的梦更重要,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临近傍晚,温嘉月终于出发前往温府。 对于她的突然来访,温家人都没想到,连忙将人迎了进来。 张氏问:“月儿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温嘉月尽量保持微笑:“侯爷最近事忙,我便想着回来小住几日。” 紧接着她便说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不想听有关温若谦的任何事,爹娘若是提及,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温父和张氏对视一眼,一肚子的话都憋了回去。 没想到因为温若谦流连青楼的事,温嘉月对他们也越来越不客气了。 但是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尽力安抚,等她消气。 这几日把她哄好了,再提也不迟。 他们就这一个儿子,不为他打算,还能为谁打算? 张氏忙道:“不提不提,你不说我都把这茬忘了!” 温若欢顺势走上前来:“姐姐,你快看看我脸上有没有留疤。” 温嘉月扫了一眼,摇了摇头。 她的伤口本就不显眼,现在几乎快要看不出来了。 温若欢真正想问的也不是这个,状似不经意道:“方才姐姐说姐夫事忙,是在忙户部侍郎的案子吗?” 温嘉月敷衍点头,低头喝茶。 “姐夫一定很辛苦,”温若欢叹了口气,“姐姐,等你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姐夫。” “这是自然,”温嘉月放下茶盏,似笑非笑地问,“不然你来照顾吗?” 温若欢愣了下,差点点头,又连忙摇了摇头。 “姐姐,我又不是这个意思,你干嘛取笑我?” 温嘉月淡淡反问:“开个玩笑而已,你紧张什么?” 见女儿招架不住,张氏连忙说道:“一路舟车劳顿,月儿饿了吧,咱们先去用膳。” 温嘉月不想吃,和温家人吃饭,席间该有多少事等着她,她不敢想。 她推脱道:“我已经吃过了,有些困倦,还是先回房歇息吧。” 张氏又劝了几句,见她依然坚持,只好作罢。 回到闺房,温嘉月梳洗过后便打算睡了。 如意犹豫着问:“夫人,你说侯爷今晚会不会过来?” “不会,”温嘉月笃定道,“这么远,他才不会来。” 她来温家就是为了躲他,若是他真的来了,那她来这一趟还有什么必要? “奴婢觉得不好说,”如意啧啧感叹,“侯爷最近对您上心不少,说不定真的会来呢。” 温嘉月怔了下,好笑地问:“上心?你从哪看出来的?” “奴婢举不出例子,但是,”如意高深莫测道,“此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温嘉月笑笑,将她的话当个笑话听。 上辈子她也总有这样的感觉,最后证明,就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快去睡吧,”温嘉月点了点她的脑袋,“都开始做梦了。” 沈弗寒不会来的,她很确定。 子时至,温嘉月好梦正酣。 温府外,沈弗寒翻身下马。 第78章 今晚还会来 “夫人,夫人醒醒。” 如意有些着急地推了推温嘉月。 “什么事?”温嘉月睡眼惺忪,“天亮了吗?” “夫人,侯爷来了!” 温嘉月登时便清醒了,睁大眼睛望向窗外。 浓墨般的冬夜,黑漆漆冷飕飕,沈弗寒居然来温府了? “我这是在做梦吧,”温嘉月有些恍惚,“都怪你昨晚说什么侯爷会来,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不是梦,”如意着急道,“夫人快起吧,老爷他们已经过去了,就差你了。” 温嘉月还是不敢相信,问:“他真的来了?” “真的,千真万确,”如意拿起衣裳,“咱们快去正院吧。” 温嘉月制止了她的动作,蹙眉道:“去什么正院,他大半夜的来,难不成还要大动干戈?” 如意踌躇道:“可是就差您没过去了,万一侯爷怪罪……” “怪罪什么,你就说我没醒,”温嘉月重新躺了下来,“我继续睡了。” 如意愣住,见夫人真的躺下了,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温嘉月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 她心里有些乱,她不明白沈弗寒为何会忽然跑到这里来。 为了不做噩梦,宁愿吹一晚上的冷风也要来温府?值得吗? 温嘉月实在猜不透沈弗寒的想法,她逼迫自己别再思考下去,可是大脑却依然活跃,不听使唤。 不知过了多久,屋门吱呀一声响,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温嘉月连忙调整呼吸,尽量放缓。 脚步声停在不远处,她能感受到有道目光落在她身上,注视着她。 若不是知晓是沈弗寒在看她,大晚上的,还怪吓人的。 没过多久,视线消失,脚步声渐远,像是去盥洗室了。 温嘉月悄悄松了口气,继续装睡。 他回来得很快,掀开被子躺了进来。 温热的躯体贴上来,温嘉月抿了下唇。 她应该让如意再抱一床被子过来的。 不过这样的话,就证明她方才醒了,不太妥当。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沈弗寒抱住了她。 温嘉月顿时一僵,在醒来和继续装睡之间犹豫不决。 身后忽的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 温嘉月怔了下,疑心自己听错了,沈弗寒怎么可能会笑。 可是他连三更半夜来温府的举动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温嘉月想问他为何要来,可是装睡这么久,不能功亏一篑。 而且他迟迟没有别的举动,若是突然醒了便显得假了,于是决定继续装睡。 呼吸趋于均匀平缓,杂乱的念头渐渐消失,她睡着了。 醒来时,沈弗寒早已不见踪影。 昨晚的一切像是她的一个梦。 她唤来如意,问昨晚沈弗寒到底有没有过来。 “侯爷当然来了呀,夫人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温嘉月没说话,说不定真的是个梦中梦。 她到现在也不敢相信沈弗寒真的会来温府。 “不过侯爷还没到卯时便离开了,”如意唏嘘道,“真是辛苦。” 温嘉月出声:“他自己乐意受苦,又没人逼他。” 见夫人神色不太对,如意没再说什么。 梳洗过后,温嘉月去正堂用早膳。 因着沈弗寒昨晚的举动,温家人的态度明显比昨日更好,除了温若欢。 盯着她看时,温若欢的脸上总是时不时地闪过嫉恨之色。 温嘉月不动声色,在她再次看过来时,她恰好抬眸,对上温若欢扭曲的面容。 “欢儿这是怎么了?”她蹙眉问,“怎么这样看着我,像看仇人似的。” 温若欢根本没想到她会发现,连忙甜甜一笑。 心思电转,她想出一个理由。 “我昨晚没睡好,落枕了,脖子有些疼,转动的时候忍不住龇牙咧嘴。” 温嘉月关切道:“欢儿一定很疼吧,如意,去请个郎中过来看看。” 不等温若欢阻止,如意已经快步往门外走去。 “姐姐,我没事的,”温若欢着急道,“只是落枕而已,一会儿就好了。” 她只是随口编了个理由而已,温嘉月怎么这么较真! “那可不行,”温嘉月依然坚持,“万一落下什么病根就不好了。” 一直旁观的张氏出声:“你姐姐说看郎中,那就看看。” 对她来说,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就算是假的,郎中一看有银子赚,自然也会将黑的说成白的。 温若欢惴惴不安道:“可是……” “上次欢儿不是说我对你一点都不好、不够关心你吗?” 温嘉月打断她的话:“今日我这么关心,你怎么反倒不领情了?” 温若欢无言以对,只好答应。 温嘉月笑了笑,继续用膳。 她自然知晓郎中不会揭穿,杀杀温若欢的锐气就够了。 她还要在温府住两三日,不想三五不时地遭受莫名其妙的白眼。 用过膳,郎中便来了。 温若欢有些紧张地让郎中诊治,张氏在一旁说着落枕的话。 郎中果然没有揭穿,装模作样地正了下骨,收了银子便离开了。 温嘉月也将热闹看完了,找了个借口离开。 回到闺房,她开始整理画作。 幼时她画过不少画,几乎都留着,她想带回侯府去。 原本只是想一张一张地放好,但是看的时间越来越久。 每一幅画都承载着她的记忆,在看到的瞬间涌现出来,仿佛回到了孩童的时候。 温嘉月抚摸着一只蜻蜓,眸中染上一抹怀念之色。 幼时她画的最多的东西大概就是蜻蜓了。 那时她颇有灵气,每一只蜻蜓都栩栩如生,现在的她自愧不如。 说起来,她喜欢画蜻蜓,还是因为那位邻家哥哥呢。 她总是将他的名字记反,亭卿,蜻蜓。 等她终于记住了,他却举家搬迁了。 她怀念他的方式便是画蜻蜓,一连画了两三年。 过去这么久,温嘉月都快忘了那位蜻蜓哥哥长什么样,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依稀记得,他性子温柔,对她格外有耐心。 温嘉月一边思索着旧事一边将最后一张画放好。 她叮嘱道:“回去的时候记得将这些画带上。” 如意应是,用心记下。 消磨一整日,温嘉月准备睡下。 如意犹豫片刻,问:“夫人,您不等等侯爷吗?” 温嘉月怔了下:“什么意思?” 难道沈弗寒还要过来? 如意吞吞吐吐道:“今日清晨,侯爷离开之前和奴婢说,今晚他还会来的。” 第79章 我来接你回府 温嘉月心里五味杂陈。 她没想到沈弗寒居然如此执着,今晚还要过来。 真的只是害怕做噩梦吗? 骤然间,她想起昨晚如意说的话——最近侯爷对您上心不少。 这个想法很快变成一个小嫩芽,在心底破土而出。 温嘉月毫不犹豫地掐断。 不可能。 她曾无数次误以为沈弗寒喜欢她,现实却给她狠狠一击。 这个想法如此可笑,不该再出现。 她也不该重蹈覆辙。 温嘉月吩咐如意吹灯,顺带叮嘱道:“今晚不要叫醒我了。” 沈弗寒想来便来吧,腿长在他身上,她阻止不了。 他想吃苦,那就去吃,若是他因此得了风寒,她不会照顾。 温嘉月自顾自地睡下。 她在温府待了三日,沈弗寒也来了三日。 温嘉月第一晚装睡,其余两晚好梦正酣,两人同床共枕三日,却一句话都没说过。 第四日,温嘉月准备回侯府。 张氏有点着急,她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说温若谦的事。 见她准备今日走,让下人赶紧去书院喊儿子回来。 这几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总得有点回报吧? 待见着了亲弟弟,她不信温嘉月的心还能这么硬。 温嘉月自然也猜出张氏的盘算了,不顾她的挽留,执意要走。 “我在娘家待了这么久,老夫人肯定早就生气了,”温嘉月幽幽一叹,“娘,您别为难我了。” “用顿午膳而已,来得及,”张氏笑道,“老夫人若是生气,我亲自去求情。” 温嘉月畏惧道:“我怕老夫人连着您一起教训,还是算了吧。” 张氏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老夫人教训几句而已,有什么的,月儿留下用膳吧。” 温若欢也道:“是啊姐姐,我也不怕老夫人,到时候我陪你一起。” 她们母女俩说什么也不放她走,温嘉月烦不胜烦。 眼看着越拖越久,说不定温若谦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她有点着急。 正想着借口,外头便是一阵喧闹声。 张氏心头一喜,连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温嘉月心里一沉,温若谦居然动作这么快,这下是彻底走不掉了。 她思索着,到时候能不能直接给温若谦一巴掌,然后拂袖离开。 可是这样的话,她就得彻底和温家撕破脸了。 她倒是不在意什么温家不温家的,这里早已不是她的家了。 可是她还有几件首饰没找回来。 而且,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若是女儿真的与娘家一刀两断,满长安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了。 更何况,温家人表面上并没有什么错处,到时候言论肯定一边倒。 就算她告诉旁人,温若欢觊觎姐夫,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谁会信? 在旁人眼里,她绝对是个不孝的女儿。 温嘉月叹了口气,只能暂时忍耐了。 “什么!” 张氏惊讶的声音传来,迫使温嘉月回神。 她朝着月亮门看去,恰在此时,走出一个清隽挺拔的身影。 沈弗寒的脸笼在冬日暖阳下,竟显得有几分难得的温柔。 温嘉月愕然地看着他。 沈弗寒抬眸看向她,唇边隐有笑意。 “我来接你回府。” “多谢侯……夫君,”她及时改正称呼,“夫君的案子办完了?” 沈弗寒微微颔首,朝她伸出手。 “走吧。” 温嘉月毫不犹豫地将手放了上去,被他用力握紧。 温若欢看着这一幕,双手紧握成拳,勉强维持住笑容。 张氏连忙跟了上去:“侯爷,您一路辛苦,不如用顿膳再走吧!” 沈弗寒淡声道:“不必,我和月儿还有事。” 张氏便不敢再劝了,悻悻地跟在后头送客。 温嘉月不禁感叹,还是沈弗寒的话最管用,张氏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离开之前碰巧遇到温若谦回来。 但是仔细想想,这个担心似乎没什么必要。 家丑不可外扬,沈弗寒虽不是外人,但是这种事被他知道了有什么好处? 虽然……他早就知道了。 顺利坐上马车,温嘉月敷衍道别几句,立刻拉上帘子。 想到什么,她问如意:“那些画都带上了吗?” “夫人放心,奴婢一直想着此事呢,早就带上了。” 温嘉月松了口气,便听沈弗寒问:“什么画?” 她简单解释:“我小时候画的画。” 沈弗寒便没再问,似乎并不感兴趣。 温嘉月也没再开口,车厢里只闻马车辘辘声,沉默不断蔓延。 和沈弗寒共处一室,是折磨。 温嘉月掀开车帘,去看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 忽然瞥见一位妇人抱着一个孩子,她的视线忍不住跟随,直到消失不见。 三日没见昭昭,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等回府之后,她要一直陪在女儿身边。 “昭昭很想你。” 身侧的人忽然出声,温嘉月怔了怔:“什么?” “昭昭很想你,”沈弗寒重复了一遍,“她这几日总是哭,一进卧房便不哭了,可能是因为有你的气息。” 他的语调几乎没有起伏,温嘉月却听得心碎。 折腾了三日,沈弗寒没做梦也就算了,居然还让昭昭伤心了。 早知如此,她前日便回来了,何苦折腾这么久。 回到侯府,温嘉月好好和女儿亲近了一番。 昭昭也变得格外黏人,见到她之后便只让她抱,谁来哄都没用。 温嘉月抱了一整日,虽然累,但是满心欢喜。 趁着这个机会,她顺势提议道:“昭昭离不开我,不然我今晚……” “不行。” 沈弗寒不等她说完便拒绝了。 “若是昭昭晚上哭了怎么办?除了我,谁都哄不好。” 温嘉月格外理直气壮,昭昭对她的依赖有目共睹,她可没说假话。 沈弗寒沉默片刻,道:“晚上再说。” 温嘉月随他去了。 今日天时地利人和,她不想和昭昭一起睡都难。 第80章 计划失败 温嘉月连用晚膳的时候都是抱着昭昭吃的。 沈弗寒皱眉道:“你先把昭昭交给奶娘照顾,这样怎么吃?” “她现在只想待在我怀里,”温嘉月道,“不信你抱一下试试。” 沈弗寒伸出手,昭昭看了一眼,马上别开脸。 温嘉月笑着亲了她一下。 虽然累,但是被女儿全身心地信任和依赖着的感觉格外奇妙。 真是甜蜜的折磨。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 温嘉月却有话要说:“如果我把昭昭交给别人,她肯定是要哭的,侯爷也不想看昭昭哭一整晚吧?” 沈弗寒点了点头。 “所以我今晚陪昭昭睡,省得她见不到我就哭。” 沈弗寒没说话,继续用膳。 温嘉月以为他妥协了,心中一喜。 “侯爷,若是你今晚再做上次的梦,一定要告诉我。”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梦和前世有联系。 沈弗寒淡然地问:“这么好奇?”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温嘉月道,“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梦都是假的。” 温嘉月一针见血道:“那么,再做一遍这样的梦又如何,侯爷在害怕什么?” “我没有害怕,”沈弗寒抬眼看她,“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是吗?”温嘉月勾了勾唇,“侯爷若是真的不怕,为何每天都来温府?” 沈弗寒淡然解释:“我只是不习惯一个人睡。” 温嘉月马上说道:“你主动去书房睡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 她还记得她喝避子汤的那日,沈弗寒便是去书房睡的。 沈弗寒顿了顿,解释道:“有些事紧急,必须及时处理。” 温嘉月追问:“这次的案子还不够紧急?” 沈弗寒避开她的视线,神色竟显得有些无措。 “承认自己害怕做噩梦,有这么困难吗?” “我没有害怕……”沈弗寒沉默片刻,“算了,你想这样认为也可以。” 什么叫“你想这样认为也可以”? 他明明就是害怕做噩梦。 温嘉月在心里哼了一声,死鸭子嘴硬。 用过晚膳,温嘉月继续陪女儿玩。 她拿起一个拨浪鼓转动起来,昭昭看得目不转睛。 沈弗寒拿着书坐在一旁,视线却没落在书上,一直看着母女俩玩。 鼓声欢快,昭昭咯咯笑着,温嘉月的手也转动得越来越快。 像极了那一晚,他握住她的手,上下滑动。 沈弗寒垂下眼睛,没有放任自己的思绪驰骋。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书上,随意翻开一页,强迫自己读了下去。 不知何时,欢快的鼓点渐渐变慢,沈弗寒抬起头,将书放下。 “我来吧。” 正好温嘉月也有些累了,将拨浪鼓递给他。 沈弗寒不太熟练地拨弄着拨浪鼓,鼓音滞涩。 昭昭也不笑了,歪头盯着拨浪鼓瞧。 温嘉月看不下去,只好指点道:“你得晃得快一些才行。” 沈弗寒用手左右晃动着拨浪鼓,问:“这样?” “手腕用力。” 沈弗寒照做,表现却依然不如人意。 温嘉月叹了口气,他不是状元吗,怎么连玩个拨浪鼓都不会? 她只好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大拇指放在脉搏处,教他发力。 沈弗寒看似认真地学着,视线却始终停留在交握的地方。 她的手很小,柔软细腻,堪堪圈住他的手腕,粉白指尖抵着青筋,让他再一次想起那一晚。 心思变得旖旎之前,沈弗寒挣开她的手。 他克制着开口:“我会了。” 温嘉月愣了下,这才发觉她为了教他居然上手了。 看他的神色,好像她占了他多大的便宜似的。 温嘉月抿紧了唇,天地可鉴,她真的只是为了教他! 但是再解释也没用了,说不定还会让他觉得欲盖弥彰。 温嘉月悄悄瞪他一眼,有病的男人! 眼角余光瞥见她娇嗔的可爱模样,沈弗寒微微勾唇。 玩了片刻,见昭昭不太感兴趣了,沈弗寒将拨浪鼓换成了布老虎。 见他还要继续陪女儿玩,温嘉月奇怪地问:“侯爷今晚不去书房吗?” “不去。” 他扬起手臂将布老虎举高,昭昭便扬起脸去看。 他将布老虎往下放,昭昭也立刻低头。 他往前伸,昭昭便伸手去抓。 总之布老虎在哪,她的视线便在哪。 温嘉月总觉得他在逗猫,但是没证据。 待昭昭玩够了布老虎,沈弗寒又换成了九连环。 温嘉月:“……” 她诚恳道:“昭昭这么小,解不开。” 就算是神童,至少也得一岁之后才能看出来吧? 几个月的小娃娃,能知道什么? “没想让她解开。” 沈弗寒将九连环的一端递给昭昭,见她握紧了,便往自己的方向扯。 见他要抢走,昭昭不太高兴,“啊啊”叫着,打起精神往自己这边扯。 沈弗寒便让她扯,等九连环松了,他再使些力气扯过来。 父女俩你来我往,拿着九连环玩得不亦乐乎。 这样幼稚的举动实在不像是沈弗寒会做的,但是见他今日这么想陪昭昭玩,温嘉月便随他去了。 拉扯许久,昭昭终于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看着,继续将九连环往自己这边拉。 昭昭下意识去扯,不甘示弱。 又玩了一会儿,她实在坚持不住了,小脑袋一歪,闭上眼睛睡着了,手指却还紧紧抓着九连环。 沈弗寒见状便道:“昭昭睡着了,把她送回去吧。” 温嘉月有些懵,睡着了? 她晃了晃女儿的身子,昭昭咂吧了几下嘴巴,睡得更香了。 她这才明白过来,沈弗寒一直陪女儿玩,就是为了消耗她的精力! “你欺人太甚!”温嘉月瞪圆了眼睛。 “我怎么了?”沈弗寒微微扬眉,“陪昭昭玩还有错了?” 他不由分说地将熟睡的昭昭抱到自己怀里,往外走去。 她跟了上去,垂死挣扎:“万一昭昭中途醒了,见不到我的话,还是会哭的。” 沈弗寒笃定道:“不会醒的,她已经很累了。” 温嘉月气闷得不行,方才她怎么就没看出来沈弗寒用心险恶! 第81章 传遍长安 温嘉月来到耳房,绷着脸看着沈弗寒将昭昭放在床榻上。 她还在期待昭昭会醒,但是天不遂人愿,昭昭一直在呼呼大睡。 沈弗寒问:“回房吗?” 温嘉月瞪他:“我说不回,有用吗?” “有用,你可以不必走路了。” 温嘉月:“……” 她气闷地回到卧房。 沈弗寒跟了上来,识趣地没打扰她,径直进了盥洗室。 各自梳洗之后,两人依然一人一床被子躺在床榻上。 温嘉月不想看见他,背对着他闭上眼睛。 沈弗寒也没有说话,悄无声息的,连呼吸声也格外轻,仿佛不存在。 这个时候倒是知情识趣了,温嘉月抿紧了唇,沉入梦乡。 沈弗寒特意等了一会儿,见她真的睡着了,这才将她抱进怀里。 他看着她,脑海中却浮现出梦里的画像。 他抚摸着她的唇角,那团墨渍……是血吗? 不过,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他不该在意。 沈弗寒闭上眼睛,驱散所有杂念。 翌日,温嘉月醒来时,昭昭竟躺在她身边。 她有些不明所以,如意解释道:“清晨时侯爷特意吩咐的,说是让您一睁开眼睛便见到小姐。” “别以为这样做我就会消气。”温嘉月神色不虞。 如意笑眯眯道:“但是侯爷也算是在哄您了吧?” 温嘉月顿时怔住,他这是在……哄她? “你别瞎说,”她登时清醒过来,“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 沈弗寒不会哄她的,她也不该再陷入这种错觉里难以自拔。 “怎么了夫人?”如意有些奇怪地问。 “别乱猜侯爷的心思,”温嘉月故意吓她,“若是被侯爷知晓了,肯定是要打你的,到时候我可保不了你。” 想起冷若冰霜的威严侯爷,如意打了个冷颤,保证自己不会再乱说。 用过早膳,沈弗念带着王成耀过来了。 “这几日你倒是悠闲,”她毫不客气地坐下,“眼看着就是年关,也该忙了。” 温嘉月不接她的话茬,饶有兴趣地问:“这次怎么不叫我‘大嫂’?” 想起上次的事,沈弗念顿时觉得尴尬。 她强撑着开口:“上次是意外,以后我都不会叫了。” 温嘉月也只是逗逗她罢了,随口问道:“你来做什么?” “闲得发霉,找你聊聊天,不行啊?” 没等温嘉月说话,在一旁逗妹妹的王成耀出声。 “娘亲怎么会发霉?”他关心地问,“要不要请郎中哥哥过来看看?” 沈弗念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生怕温嘉月看出什么,拖过王成耀便揍起来。 “小兔崽子瞎说什么!” “娘,哎呦!别打了!”王成耀欲哭无泪,“我说错什么了呀!” 温嘉月连忙将她拉开。 “好了好了,耀儿又没惹你,怎么这么大的脾气。” 沈弗念这才放过儿子,顺便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何要揍他。 “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 王成耀噘着嘴摸着屁股跑了。 沈弗念继续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他说的郎中哥哥是苏叶,我这段时日食欲不振,他调配方子来着。” 温嘉月有些惊讶,没想到食欲不振这个借口竟真的是他们俩商量好的。 她打量一番丰腴的沈弗念,迟疑地问:“你……食欲不振?” “不像吗?”沈弗念理直气壮,“我就是胃口不好。” 见她不像在说谎,温嘉月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 不会是……怀上了吧? 忽然想起苏叶便是郎中,若是有孕的话,他们肯定会知道的,便没再操心此事。 大概真的食欲不振了吧。 见她不太信的样子,沈弗念咬牙切齿地解释。 “都怪那个小兔崽子,读书读的一团糟,气得我吃不下饭。” 原来是为了这事,温嘉月宽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别太逼他了。” 上辈子,王成耀一直都不是读书的料子,但是沈弗念却总想让他读书,母子俩的关系越来越差。 原本她是乐见其成的,但是这辈子她和沈弗念的关系还不错,便想着劝一劝。 读书不行,还有别的出路,何必只盯着科举这一条路不放。 沈弗念气得脑袋疼,摆手道:“不提了不提了,不然我真怕我晕过去。” 温嘉月便没再说什么,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沈弗念问:“对了,你这几日怎么忽然回温府了?” “闲来无事小住几日。” “确实闲,可累坏了我大哥,”沈弗念扬眉道,“他天天往温府跑,也不知道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温嘉月蹙眉道:“腿长在他自己身上,关我什么事?” “也是,”沈弗念话锋一转,“想来还是你驭夫有道,你是怎么让我大哥对你这么上心的?” 温嘉月顿了下,合着她是来取经的,不禁觉得好笑。 “我没有驭夫之术,随心而已。” “不可能,我大哥以前对你可没这么上心。” 说到这个,她顺势提道:“现在整个长安都快传遍了——大理寺少卿沈大人一刻都离不开自家夫人,也就是你。” 温嘉月呼吸微滞,传遍长安? 不过想想也是,长安城就这么大,各家的趣闻轶事谁不知情? 更何况是皇帝最为信任的臣子沈弗寒,多少双眼睛都盯着。 这件事不是秘密,被人知晓也在意料之中。 长公主一定也已经知道了。 温嘉月抿紧了唇,上辈子没有这一遭,她和女儿依然被长公主所害。 这辈子,她和沈弗寒的事误打误撞地传遍长安,定然会遭到长公主更猛烈的报复。 但是温嘉月竟然觉得自己不算太害怕。 她是沈弗寒的妻子,这便是原罪。 事已至此,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喂,想什么呢?”沈弗念挥了挥手,“高兴傻了?” “有什么可高兴的,”温嘉月拂开她的手,“我向来低调,这次却如此高调,不是我的本意。” 沈弗念敷衍道:“行行行,你最低调,低调到人人都知晓你是景安侯的夫人,走到哪都引人注目。” 温嘉月没理会她的话,心底隐隐担忧。 她一直觉得三年后很遥远,可以慢慢为自己和女儿筹谋。 可是出了这一桩事,上辈子发生的一切会不会提前? 第82章 沈弗忧回京 温嘉月担心之余,旁敲侧击地打探长公主最近如何,但是沈弗寒依然什么都没说。 她便没再杞人忧天,日子照常过着。 反正等到除夕宫宴的时候便见到长公主了,到时候也能看出一二。 这段时日,她专心和沈弗寒斗智斗勇,力求分房睡。 只要看见沈弗寒事务繁忙,她便劝他歇在书房。 他答应得很好,第二日问如意,她便说侯爷后半夜回来了。 若是昭昭又哭闹不止,她便提议睡在耳房哄昭昭。 沈弗寒不答应,他亲自去哄。 一直持续到十二月下旬,温嘉月完败,依然每日都在和沈弗寒同床共枕。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决定随缘。 临近年关,侯府里越来越忙,大大小小的事都需要她来操持。 温嘉月已经做了四年的侯府夫人,对这些事情早已熟稔于心。 当时沈弗念的提点她也没忘——随便弄弄,反正根本没人在意。 每次遇到难题,脑子里便会浮现出这句话。 所以她便轻轻松松地将一应事宜准备好了,只等着新春的到来。 过了两日,沈弗忧回京了。 他这段时日只寄过一封报平安的信,温嘉月有时想起他来,总担心他会不会被人害死。 但是见沈弗寒气定神闲的模样,她便也不怕了。 亲哥哥都这么淡定,她这个做嫂嫂的也不必多想了。 不过沈弗忧平安回来,温嘉月还是很惊喜的。 她上下打量他一番,他瘦了一些,也黑了不少,看起来像是每日都在风吹日晒。 不过笑容倒是一如既往的爽朗大方,让人瞧着便忍不住露出微笑。 温嘉月笑盈盈地问:“四弟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弗忧轻巧落座,答道:“今日清晨。” 温嘉月嗔怪道:“你怎么不提前来信说一声?今日你大哥休沐,我和你大哥刚好可以去迎接你。” 沈弗寒瞥她一眼,琢磨着她的语气。 她和四弟……这么熟吗? “嗐,又不是什么大事,”沈弗忧摸了摸鼻子,“我自己回来就行了,何必大动干戈。” 温嘉月一想也是,他都回来了,再说这些便显得客气了。 见沈弗寒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她也不好冷场,便随意找了个话题聊下去。 “金州好玩吗?” 沈弗忧道:“还成,有山有水的,有机会让我大哥带你去。” 温嘉月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沈弗寒,悄悄撇嘴。 他才不会带她去呢。 上辈子,沈弗寒每次外出办差,她都提过想跟他一起去,也好照顾他。 但是他每次都拒绝了。 若是最后一次他没有拒绝的话,或许她和昭昭还活得好好的。 可惜没有如果。 温嘉月勉强笑笑,没有接话。 沈弗寒忽然出声:“不去。” 此话一出,沈弗忧和温嘉月都愣了愣。 沈弗忧帮他找补:“大哥不喜欢金州?您也可以带嫂嫂去别的地方,我听说清州风景极好,离长安也不算远……” 温嘉月抿紧了唇,没太认真地听着,待他说完,立刻站起身。 “抱歉,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沈弗寒皱眉问:“你怎么了?” 温嘉月装作没听见,没有理他,径直离开。 待她走后,沈弗忧“啧”了一声:“大哥,你怎么能这样说?” “我说什么了?” “你说不带嫂嫂去金州!” 沈弗忧叹了口气:“就算你真的不想去,你也得装装样子哄嫂嫂高兴吧?” 沈弗寒意味不明道:“看起来你比我更想哄她高兴。” “啊?”沈弗忧愣了愣,“大哥,你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他垂下眼睛,“我还有事,你回去歇着吧。” 沈弗忧连忙说道:“对了大哥,我也有件事要跟你说,我想搬回来住。” 沈弗寒顿了顿,问:“为何?” “就是……”他强装镇定,“想家了,忽然想回来住了。” 沈弗寒微微眯起眼睛,没有说话。 “大哥这是不欢迎我?” “……没有。” 沈弗忧清清嗓子:“那就好,你记得让人好好收拾一下我的院子,我后日便搬回来。” “知道了。” “那我先走了,”他站起身,又叮嘱道,“一会儿你记得哄嫂嫂,千万别因为此事生气了,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沈弗寒只是点了下头。 见他一副冷淡的态度,沈弗忧叹了口气,这个样子哄人,难啊! 待沈弗忧走了,沈弗寒回到卧房。 温嘉月抱着昭昭坐在榻上,一下接一下的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哄睡。 今日阴云密布,温嘉月的神色似乎也添了几分阴翳,见他进来,投来漠然的一瞥。 明明方才面对四弟时还笑意盈盈的。 他朝她走去,解释道:“我说不去,是因为不喜欢金州。” “哦。” 顿了顿,沈弗寒道:“你若是想去别的地方,我可以抽空带你去。” 温嘉月哼笑一声:“那还真是多谢侯爷了。” 见她笑了,沈弗寒便不再提了。 “你肚子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府医看看?” 这几日正是温嘉月的月信。 温嘉月抿紧了唇:“不必了。” 她真的不知道沈弗寒到底是在装傻还是以为她真的不舒服。 她更趋向于前者,这么明显的借口,她不信他听不出来。 他就是不在意罢了,所以随便说几句便打发了。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她不生气,这种事一点都不值得她生气。 见她眉眼间没有痛苦之色,沈弗寒便点了点头,说起别的。 “明日你让人打扫一下无忧院,四弟后日要搬回来住。” 说话时,他打量着温嘉月的神色,除了惊讶之外,看不出别的。 她问:“四弟要搬回来?为何?” “他说他想家了。” 温嘉月颔首道:“我记下了。” 沈弗寒收回视线。 见他还没走,温嘉月问:“侯爷还有事吗?” “没有,”沈弗寒顿了顿,“四弟年纪小,还是孩子心性,他若是说了不恰当的话,你不必当真。” 温嘉月疑惑地问:“什么话?” 沈弗寒沉默一瞬,道:“没什么,你只要记住我说的话便好。” 温嘉月看他一眼,沈弗寒简直莫名其妙。 在她看来,沈弗忧说话比他中听多了,他少说点不恰当的话还差不多。 第83章 夫人打了侯爷? 翌日一早,温嘉月便去了趟无忧院。 无忧院离正院不算太远,走了小一刻钟便到了。 虽然沈弗忧三四年没住过了,但是此处并不荒芜,看得出时时有人清扫。 温嘉月略看了一圈便出来了,让下人们仔细打扫,晚上她再过来一趟。 如意好奇地问:“夫人,您说四爷为什么忽然搬回来住了?” 温嘉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说是想家了,但是我觉得不太像。” 林婉婉出嫁快两个月了,他若是想搬回来住,早就搬回来了。 这次刚从金州回来便急着住在府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无论如何,沈弗忧回府不是坏事。 她总觉得生死劫不是这么容易便能避开的,沈弗忧待在侯府里,起码可以照拂一二,总比住在外面好。 晚上,温嘉月又来无忧院检查了一遍,见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便回去了。 路上,走过一个拐角,远远瞧见下值回来的沈弗寒。 他长身玉立,一身绯红官袍,想注意不到都难。 温嘉月却假装没看见,瞥了一眼便快步往前走。 如意也瞧见了,提醒道:“夫人,侯爷在那边。” 她正想伸手去指,温嘉月握住她的手,淡淡道:“我看见了。” “那您怎么……” “我还有事,”温嘉月走得更快,“我急着回去看昭昭。” 每天和沈弗寒同床共枕已经够烦的了,路上遇见能躲则躲。 但沈弗寒动作更快,她走一步,够他走三步的了,不多时便与她并肩而行。 他问:“去哪了?” 没躲过去,温嘉月只好说道:“去四弟的院子看了看。” 沈弗寒没话找话:“都收拾好了?” 温嘉月误以为他怀疑自己没用心,没好气道:“侯爷若是不放心,自己去看看。” 沈弗寒顿了下才开口:“我很放心。” 回到卧房,两人一同用膳,话题也是围绕着沈弗忧展开的。 温嘉月和他商量道:“明日四弟回府,咱们一家人是不是应该一起用顿膳?” 其实她一点都不想和老夫人坐在一个桌子上,定会有没完没了的阴阳怪气。 但是她是侯府夫人,她应该主动提起这件事,不然到时候便是老夫人提了,又要怪她不会做事。 没想到沈弗寒却又将问题推给她:“你觉得呢?” 温嘉月微微蹙眉:“这种事,不是应该你这个大哥做决定吗?” 沈弗寒平静道:“你也是弗忧的大嫂。” 不知为何,他将“大嫂”两个字咬得极重。 温嘉月没太在意,道:“那就不吃了,四弟不拘小节,想来也不会在意的。” 到时候若是老夫人问起来,她便说是沈弗寒做的决定,和她没关系。 见她这样说,沈弗寒竟松了口气。 却又改口道:“不过这顿饭还是要吃的,明晚你来安排吧。” 闻言,温嘉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方才你不是让我做决定吗?” 沈弗寒是不是要气死她! “只是问问你的意见。” 温嘉月气饱了,撂下筷子起身便走。 “下次别问了!” 沈弗寒的身形凝滞了下,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 独自用过膳,温嘉月还是没有回房的意思。 他默默思忖片刻,起身去找她。 不出所料,温嘉月在耳房里,奶娘和如意都守在外头。 如意小声说:“夫人极为生气,让奴婢和奶娘都出来了。” 沈弗寒点了点,轻轻推开门。 听见屋里的窃窃私语声,他屏息凝神,缓缓靠近,直到终于听清。 “……太过分了,昭昭,以后你别认这个爹,只和娘亲好。” 沈弗寒:“……” 他踱步上前。 温嘉月听到动静,瞥了他一眼,丝毫不在意他方才有没有听见她说的话。 而且,听见又如何? 沈弗寒道:“回房吧。” “不回,我和昭昭睡。” “你明知道我不会答应。” “那又如何?”温嘉月神色紧绷,“我今晚就是要睡在这里。” 这次无关那个梦,她只是不想再见到沈弗寒。 没想到沈弗寒故技重施,直接将她抱起来。 温嘉月心头火起,是不是每次生气,他都要这样做? 她毫不犹豫地打了他一巴掌。 啪—— 清脆的一声,温嘉月反应过来,愣在当场。 俊颜上渐渐浮现巴掌印,提醒着她方才做了什么举动。 沈弗寒也怔了下,忽的笑了。 唇角勾起上扬的弧度,眸中笑意点点,仿佛冰雪消融。 那道巴掌印分明还在,配上笑容,怎么看怎么违和。 后怕涌上心头,温嘉月抿紧了唇,她不该这么冲动的。 沈弗寒却不在意似的,轻声问:“真的不想和四弟一起用膳?” 温嘉月愣了下,她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见她不说话,沈弗寒也没再问,抱着她出门。 如意在外头急得要命,眼眶都红了。 方才的声响,她和奶娘都听到了,都以为是侯爷打了夫人。 没想到侯爷脸上指印清晰,两人齐齐呆了。 竟是夫人打了侯爷? 沈弗寒神色自若地抱着温嘉月回房。 关上门,他依然没有放下她,直接抱到拔步床上,他也顺势压了下来。 温嘉月没敢乱动,畏惧地望着他,随时准备逃跑。 她敢肯定,沈弗寒活了二十四年,她是第一个打他的人。 金尊玉贵的人,受了这等屈辱,她不敢想象会迎来怎样的报复。 或许她明日又该喝避子汤了。 又或许,她活不到明日。 她是人人敬仰的景安侯夫人不假,但是这个身份是沈弗寒赋予的。 他想要她的命,是轻而易举的事。 却没想到,沈弗寒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心贴在完好无损的左脸上。 温嘉月瑟缩着手心,没敢触碰。 热烫的掌心便抚着她微凉的手背,强迫她贴上去。 “消气了吗?”他问,“若是没有,要不要再打一次?” 第84章 他吻了上来 温嘉月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说什么?若是没消气,可以再打一次? 见她迟迟未动,沈弗寒又问了一次:“打不打?” “我……”温嘉月怯怯地望着他,“我不是故意的。” 方才她只是一时冲动,现在肯定做不出这样大胆的举动了。 不管沈弗寒到底想干什么,道歉总是没错的。 “不打?”沈弗寒松了口气,“那便是消气了。” 说话间,似乎扯痛伤处,他的神色闪过一丝痛楚。 温嘉月再次怔住,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只要她生气了,她就可以打他消气? 温嘉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认真地问:“你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她都能重生了,想来这世间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了。 这实在不像是她所认识的沈弗寒,一言一行都让她觉得陌生。 “夺舍?”沈弗寒捏住她的下巴,眸色渐深,“你倒是很会想。” 温嘉月直觉有些危险,连忙将他推开,随意找了个借口:“我去找府医过来看……” 话还没说完,沈弗寒又拉住了她,她跌坐在他的怀里。 位置有些巧妙,沈弗寒闷哼一声,埋在她的发丝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热烫的呼吸萦绕在耳侧,温嘉月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 “别动,”沈弗寒掐住她的腰,“我真的经不起任何撩拨了。” 温嘉月蹙眉道:“我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我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沈弗寒哑声道,“是我克制不住。” 温嘉月抿紧了唇,低声道:“你可以纳妾的,我不会阻拦。” 沈弗寒怔了下,顿时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 他放开了她,淡声道:“我不会纳妾。” 见他松手,温嘉月赶紧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走下床榻。 她一边整理着略有些凌乱的衣裳一边道:“我相信侯爷现在说的话是真心的。” 但是以后就说不准了。 沈弗寒望着她:“不止话是真心的。” 温嘉月敷衍道:“是,侯爷处处真心。” 和他共处一室太危险,她不敢再待在这里,往外走去。 转身时,余光瞥见他的脸,她迟疑着问:“要不要让府医看看?” “……不必了。” 听见门开的声音,在外面急得转圈的如意连忙走了过来。 她上下打量着温嘉月,着急地问:“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温嘉月摇了摇头。 “侯爷没生气吗?”如意小心翼翼道,“奴婢分明瞧见侯爷脸上红了一片。” “他……”温嘉月蹙眉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她到现在还是懵的,脑海中的想法乱七八糟的,她一个也抓不住。 如意便不再问了,小声说:“夫人是不是要派人去请府医,奴婢去吧。” “不用了,侯爷不想让人知道。” 温嘉月倒是真的相信他在为她考虑,此事若是传出去,老夫人能骂的她狗血淋头。 抄经、罚跪祠堂都是轻的,气急了,说不定还会直接休书一封。 温嘉月若是孑然一身,早就拿了休书走人了,可她还有昭昭。 若昭昭不能和她一起走,她宁愿留在侯府。 温嘉月这才开始觉得后怕,幸好沈弗寒替她瞒下来了,没准备兴师动众。 可是明日沈弗寒还要上值,晚膳也是要吃的,似乎怎么都瞒不过去。 想了想,温嘉月让如意去取两个煮熟的鸡蛋。 拿着鸡蛋,她又进了卧房。 沈弗寒正坐在榻上看书,若是忽略他右脸上的红肿,依然显得风度翩翩。 听见动静,他投来冷淡的一瞥。 温嘉月将鸡蛋递给他,小声说:“消肿用的。” 沈弗寒却没接:“不必。” “可是……明日若是没消下去,你的同僚定会看出来的。” “我会告假。” 温嘉月咬了下唇,又道:“明晚老夫人也会看出来的。” 见她神色焦急,沈弗寒不动声色道:“你帮我。” 温嘉月只迟疑了一瞬便坐了下来,祸是她闯的,她来补救也是理所应当。 将蛋壳剥下来,她将光滑的鸡蛋放在他的脸上来回滚动。 离得近了,她才知晓自己方才打得有多用力,指痕清晰可见,红肿难消。 明明是面如冠玉的一张脸,却像是被严刑拷打过似的,若是嘴角有血迹就更像了。 温嘉月忍不住再次道歉:“方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情急之下……” “我知道,”沈弗寒打断她的话,“专心些。” 见他不想听,温嘉月便没再说话,鸡蛋在他脸上滚了一圈又一圈。 一刻钟之后,她手都酸了,却没敢停下,换了一只手继续。 沈弗寒问:“累了?” “没有。” 比起这点累,她更担心被老夫人发现,到时候可就不止累了。 沈弗寒忽的握住她的手:“我来。” 温嘉月松了口气,便想将手抽回去。 他却用力禁锢着,手掌贴着她的手背继续滚动。 温嘉月愣了愣,他说的他来,就是辅助她滚鸡蛋? 不过这样做确实省了一点力,她便没说什么,继续帮他消肿。 过了片刻,沈弗寒忽然牵住她的手,将手放下。 “太累了,不用敷了。” 温嘉月看了看他的脸,消肿效果并不明显,着急道:“我不累。” 沈弗寒却站起了身,径直走向床榻。 “我先睡一会儿。” 温嘉月闻言立刻说道:“这样我也可以帮你。” 躺着更方便了,不会太累。 沈弗寒没说什么,躺在床榻上,一副任她施为的模样。 见他没有拒绝,温嘉月便坐在床榻边,继续滚鸡蛋。 沈弗寒睁开眼睛。 她的影子落在他脸上,眼前便显得有些昏暗。 她的脸庞却如月色般皎洁,散发着莹润的光,神色柔和。 长长的睫毛遮住那双黑亮的杏眸,他的视线便不受控制地落在娇嫩的唇瓣上。 沈弗寒伸长手臂将她拉下来,香风袭来,离唇瓣只有一寸之遥。 温嘉月蹙眉回神,双手推拒着他的胸膛。 但她的力气根本抵不过他,沈弗寒轻而易举地攥住她的手。 鸡蛋滚落在地,无人关心。 他的指腹摩挲着柔软的唇瓣,低声道:“我保证明日不会让祖母知晓。” “一个吻,这是交换条件。” 温嘉月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思索。 他吻了上来。 第85章 巴掌印 沈弗寒的吻,和他的性子不同。 他是最为淡漠疏离的,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仿佛没有人可以走进他的心。 可他的吻却总是温柔缱绻的,轻吻慢吮,像是捧着最为名贵的珠宝,捧在掌心珍视。 温嘉月差点溺于其间,酥酥麻麻的感觉侵入四肢百骸,让她莫名觉得晕眩。 沈弗寒微微退开一些,抚摸着她微红的脸,哑声道:“怎么不知道换气?” 温嘉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就算是结束了吧? 她正要坐起身,他再次亲了上来。 她瞪大眼睛:“你……” 剩下的话都吞没在唇齿之间,融化成潮热的气息,暧昧缱绻。 温嘉月挣扎起来,他揽着她的腰,调换位置,将她压在身下,将她的手高举过头顶,十指相扣。 这样的姿势过于熟悉,温嘉月不敢再动了,生怕他克制不住。 沈弗寒望着她被亲的愈发娇嫩的唇瓣,再次俯下身去。 绵长的一吻终于结束,沈弗寒主动放开她。 温嘉月连绣花鞋也没来得及穿,立刻远离床榻,呼吸起伏不定。 沈弗寒一定是疯了,亲这么久! 幸好没做别的,不然她肯定忍不住再给他一巴掌。 沈弗寒平静地看着她跑远,眼底晦暗,她避他如蛇蝎。 他的神色过于冷厉了,温嘉月没敢看他,强装镇定开口:“希望侯爷说到做到。” 沈弗寒没有说话,一步一步地走到温嘉月面前。 她畏惧地望着他,忍不住后退,直到跌坐在榻上,退无可退。 他这是什么意思,还要继续吗? 却没想到,沈弗寒只是将粉色绣花鞋提了过来,蹲下身去,握住她的足踝。 这是要……帮她穿鞋? 温嘉月神色窘迫地蜷了蜷脚趾,讷讷道:“我自己来就好。” 沈弗寒依然没说话,低垂着眉眼,看不清眼底的情绪,薄唇却抿成一条直线。 他不由分说地为她穿上绣花鞋。 圈在足踝上的手松开时,似乎整条腿都在发烫。 温嘉月不太自在,将另一只从他手里拿了回来。 沈弗寒没有强求,缓缓站起身。 “我自然说到做到。” 翌日傍晚,温嘉月和沈弗寒准备一齐前往凝晖堂。 温嘉月仔细看了一眼他脸上的巴掌印,只是淡了一些罢了,并未完全消失。 她踌躇着问:“你真的有办法吗?” 沈弗寒瞥她一眼:“你若是不信便亲回来。” 温嘉月:“……?” “就当昨日我没有答应你。” 温嘉月有些无语,这样的赔本买卖,她才不做。 见沈弗寒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她便也不提了。 两人往凝晖堂走去。 路上,不少小厮和丫鬟都注意到了沈弗寒脸上的痕迹,窃窃私语。 温嘉月暗暗捏了把汗。 她一整日都没让沈弗寒出院子,便是为了想尽办法消除巴掌印。 她觉得淡了不少,稍微放下心,没想到在旁人看来还是这么明显。 一想到一会儿还要面对老夫人的质问,她便觉得紧张。 但是无论如何,凝晖堂都是要去的。 不多时,两人到了地方。 沈弗念和王成耀已经来了,母子俩百无聊赖地待在厅堂,见他们过来,迎了上去。 王成耀高兴地扬声喊道:“舅母!” 瞥见一旁神色冷峻的沈弗寒,他怯怯地唤了句“舅舅”。 王成耀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沈弗寒,小时候一见到他便哭。 现在大了一些,不会哭了,但是心底的畏惧还是有的。 沈弗念嗔怪道:“你怎么回事,见了舅舅不高兴似的,重新喊!” 王成耀只好紧紧闭着眼睛,高声喊道:“舅舅!” 沈弗念这才满意,抬头正要说话,忽的瞥见沈弗寒脸上的巴掌印。 她吓了一跳,问:“大哥,谁打你了?” 沈弗寒淡然道:“你大嫂。” 温嘉月愕然地望着他,他不是说会帮她隐瞒吗? 沈弗念也愣了下,又噗嗤一笑。 “大哥别开玩笑了,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 见她没信,温嘉月松了口气,诚恳道:“我确实不敢。” 沈弗寒幽幽地看了眼温嘉月,道:“说不定呢。” 温嘉月着急地推了推他。 沈弗寒趁势握住她的手,这才解释。 “昨日审讯犯人,那人大吵大闹的,我上前制止,不小心被甩了一巴掌。” 温嘉月僵直的脊背蓦地放松了。 这个解释倒也算是合情合理。 只要能将她摘出来就行,至于老夫人和旁人信不信,她就不管了。 沈弗念很轻易地便信了,咬牙切齿道:“什么!居然敢伤你,一定要狠狠地教训他才行,再多吃几年牢狱之灾!” 沈弗寒的指腹摩挲着始作俑者的手背,颔首道:“已经教训过了。” 温嘉月没有挣扎,乖顺地由他牵着。 万一不顺他意了,在老夫人面前也开个这样的“玩笑”,她可承受不住。 没过多久,沈弗忧来了。 他自然也问起脸上的巴掌印。 温嘉月紧张地攥紧沈弗寒的手,央求他别再说是她打的了。 只是没等他开口,沈弗念便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完了,附带批判犯人。 沈弗忧啧了一声:“这位犯人好本事啊,居然能近大哥的身。” 沈弗念顿时愣住,附和道:“对啊!” 大哥文武双全,自幼他的武艺便是拔尖的,就算现在做了文臣,他们也都知道他从未荒废过。 温嘉月紧张不已,生怕露馅。 沈弗寒淡淡反问:“怎么,我不能有不设防的时候?” “自然不是,”沈弗念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大哥有点不小心。” 沈弗忧没说话,视线在他们两人脸上转了一圈,嘿嘿一笑。 温嘉月被他笑得下意识一抖,四弟这么机灵,不会看出来什么了吧? 沈弗寒眉宇紧锁,忽然站起身,状似不经意地隔开沈弗忧看向温嘉月的视线。 “去请祖母出来吧。” 第86章 心虚 众人浩浩荡荡地往老夫人的卧房走去。 沈弗寒推开房门,带着他们进去,恭恭敬敬地行礼。 老夫人正想摆个谱,好好说小孙子几句,忽的瞧见大孙子脸上的巴掌印。 她顿时顾不上沈弗忧了,连忙问道:“你这脸上是怎么了?” 沈弗寒便又重新解释了一遍:“一个犯人大吵大闹,我前去阻拦,不小心被打了一巴掌。” 温嘉月有些紧张,垂眼盯着脚尖。 事关最疼爱的孙儿,她知晓老夫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岂有此理!”老夫人气愤地拍了下桌子,“什么歹人居然敢伤了你,五马分尸也在所不惜!” 温嘉月咬了下唇。 沈弗寒看她一眼,淡淡道:“祖母言重了。” 沈弗忧跟着说道:“祖母,意外而已,您别关心这个了,您的小孙子回来了,您就没有一句话和我说吗?” 老夫人哼了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那还不是怪您非要让林婉婉嫁给我,我没办法,只能跑了。” 沈弗忧耸耸肩:“现在她走了,我自然也该回来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婉婉都嫁人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了。走吧,咱们去用膳。” 沈弗忧乖巧应是,待老夫人转过身,他翻了个大白眼。 我不跟你计较还差不多。 众人依着次序落座。 老夫人看向温嘉月,半是叮嘱半是威胁道:“这几日好好照看你家侯爷,若是落了疤,我唯你是问。” 沈弗念撇撇嘴,义愤填膺道:“祖母这话真是没道理,又不是她打的,祖母若是想算账,去牢里找人去。” 温嘉月扯了扯沈弗念的袖子。 她感激她仗义执言,但是她也怕这番话激怒老夫人,一查到底。 到时候遭殃的可就是她了。 于是她乖巧道:“祖母,我会的。” 老夫人满意颔首。 沈弗念气得说不出话,甩掉了温嘉月的手。 什么人啊这是,帮她出头,她居然怪她多管闲事! 温嘉月自然知晓她生气了,但是现在也没办法跟她解释,只好缄口不言。 “好了好了,都吃菜,”沈弗忧招呼道,“我都快饿死了。” 一时间桌上只闻碗筷碰撞声。 王成耀风卷残云,早早便吃饱了。 他想下去玩,被沈弗念一个眼刀制止,无所事事地趴在桌子上。 他看向隔了一个位置的舅母,小声喊道:“舅母,舅母!” 满桌子的人都朝他看过了。 偏偏他毫无察觉,再次小声问:“您怎么不把妹妹带过来?” 这样他也好有个伴,和小妹妹玩,他就不觉得无聊了。 温嘉月解释道:“她还小,再大一些就带过来陪你玩。” “这样啊,”王成耀又问,“还要等多久?” 没等温嘉月开口,老夫人插话道:“我也有段日子没见你姑娘了,现在就抱过来。” 温嘉月蹙眉道:“昭昭现在正睡着,恐怕不太方便。” 上辈子让王成耀欺负昭昭的始作俑者,恐怕就是老夫人。 她打心眼里排斥老夫人和昭昭见面。 “这有什么,”老夫人不以为意道,“睡着了就叫醒,哭了就哄,去,现在抱过来。” 温嘉月勉强维持着笑容,坚持说道:“昭昭还小,晚上太冷了,吹了冷风之后……” “连我的话你也不听了?”老夫人打断她的话,绷着脸看向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屡次被一个小辈拒绝,她觉得面上无光。 抱个孩子过来怎么了,这也是她的曾孙女,她看看都不让了? 温嘉月正要开口,沈弗寒攥住她的手腕。 他看向老夫人,缓缓说道:“祖母,今日确实不方便,等过几日新春,我们再将昭昭带过来。” 温嘉月松了口气,幸好沈弗寒说话了。 不然她和老夫人继续说下去,真的会忍不住吵起来。 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瞪了温嘉月一眼,又看向沈弗寒。 “好好管教她,现在都敢和长辈顶嘴了!” 沈弗寒默然不语。 顶嘴算什么,都敢上手打他了。 沈弗忧岔开话题:“祖母,我瞧着您这里的花瓶不错,我一会儿能不能带无忧院去?” 老夫人愣了愣,笑骂道:“刚回来便盘算着拿我的东西,我这院子迟早被你搬空。” 沈弗忧嘿嘿一笑:“谁让祖母这里的好东西多呢,少一两样不妨事。” 他又看向大哥和三姐,道:“到时候我也去你们的院子里搜罗一番,都不许小气。” 沈弗念大方道:“随你拿,最好把这个小兔崽子抢走。” 王成耀赶紧抱住她的胳膊,好一顿撒娇。 沈弗忧又笑眯眯地问:“大哥,你呢?” 沈弗寒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瞥他一眼。 沈弗忧一脸莫名,大哥怎么了,他怎么惹他了? 见沈弗寒没有开口的意思,温嘉月抿了抿唇。 真是怪人,一句客气话都懒得说,他难道看不出来四弟在暖场吗? 但是看在他方才帮了她的份上,温嘉月决定也帮他一把。 她笑盈盈道:“随时欢迎四弟过来。” 沈弗忧高兴道:“好,我也将你们的院子都搬空!” 沈弗寒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沈弗忧接触到他的视线,忽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下意识低下头去。 他最近也没干什么坏事吧? 难道……他的秘密被大哥发现了? 沈弗忧心里咯噔一声,又自我安慰一番。 一定不是,他瞒的天衣无缝,不会有人知道。 沈弗寒冷笑一声,这就心虚了? 表面欢声笑语的一顿饭结束,众人各自散去。 见沈弗念牵着王成耀离开,温嘉月连忙抛下沈弗寒。 沈弗寒愣了下,神色紧绷。 直到看到她去追的人是沈弗念,而不是沈弗忧,这才放下心来,等在一旁。 “三妹,方才我不是有意的,”温嘉月小声开口,“你别放在心上。” 沈弗念心不在焉道:“你说的什么事啊,我听不懂。” 温嘉月道:“就是你帮我说话的时候,当时我心里害怕,是我不知好歹了。” 真相是万万不能和沈弗念说的,她只好继续演鹌鹑。 沈弗念哼了一声:“现在道歉有什么用,好心当成驴肝肺,以后我不会帮你了!” 说完她拂袖离去。 温嘉月抿紧了唇,这次真的只是特殊情况,但她不能告知实情。 她叹了口气,垂眼往前走去。 沈弗寒皱眉看着她。 见她真的一眼都没往他这边看,只好快步跟上她。 温嘉月诧异地问:“侯爷怎么还没走?” 沈弗寒意味不明地问:“这么盼着我走?” 第87章 不要见四弟 沈弗寒说话莫名其妙的,温嘉月没有回应。 两人并肩往正院走去。 沈弗寒沉默片刻,还是说道:“若是四弟过来找你,你不必理会。” “为什么?” 温嘉月不太明白,她刚说过随时欢迎他来,隔日就要将人关到门外? “没有为什么,”沈弗寒神色不虞道,“他年纪小,做事不妥当。” 温嘉月在心里反驳,沈弗忧做事挺妥当的,说话也好听。 想了想,她问:“你对四弟是不是有意见?” 最近她总觉得沈弗寒有些针对沈弗忧了。 明明是亲兄弟,可他见了四弟却总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我针对他?”沈弗寒哼了一声,“他应该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 温嘉月好奇地问:“什么事?” 沈弗寒淡声道:“与你无关。” 温嘉月蹙眉看着他,原本就和她没关系,这是嫌她多管闲事了? 她便不说话了,抿唇向前走去。 沈弗寒却又叮嘱了一句:“这几日不要见四弟。” 温嘉月偏不如他意,挑衅地问:“见了又如何?” 沈弗寒没有说话。 回到卧房,他关上门,将温嘉月压在雕花木门上。 温嘉月吓了一跳:“你……” 他垂下眼睛,指腹缓缓从唇瓣滑到绵软处,喉结轻滚。 温嘉月有些无措,呼吸急促起来,可两只手都被他攥着,无计可施。 他低声道:“你休养这么久,三日一次的行房,也该提上日程了。” 温嘉月顿时愣住,好端端,他怎么忽然提起这件事了? “不要见四弟,”沈弗寒抬眼望着她,“也不要再找借口。” 温嘉月心虚地别开眼睛,总觉得他知晓她的身子已经养好了。 可四弟和这件事有什么联系? 她没敢去问,只是点了点头。 沈弗寒放开了她。 躺在床上,温嘉月惴惴不安地想着该如何拒绝沈弗忧做客的请求,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没想到接连三日,沈弗忧也没来过一趟。 温嘉月松了口气,想来沈弗忧也只是客气几句,没想真的过来。 如意也提起了沈弗忧,疑惑道:“四爷真是奇怪,虽然搬回侯府住了,但是他每日都早出晚归的,前两日下雪也风雨无阻,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温嘉月不在意道:“或许是有事吧。” 沈弗忧在经商,想来是在和人谈生意。 说到这个,她还不知道沈弗忧这次去金州是赚了还是赔了。 看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应当是赚了的。 她沉下心,继续画蜻蜓。 昨日雪才停,她待在房中无所事事,便作画度日,画了许多画,还是觉得画蜻蜓最顺手。 只是就算拿以前的画作模仿,也学不到幼时的灵气了。 见夫人神色哀伤,如意连忙夸赞道:“夫人的手真是巧,这蜻蜓飞舞的姿态被您画得灵动极了。” “少诓我,”温嘉月笑了笑,“我又不是没长眼睛。” 她停了笔,如意便将东西收拾起来。 见四下无人,如意悄声道:“不过夫人,您画蜻蜓是不是不太好?” 她从小照顾温嘉月,自然也记得那位住在隔壁的“蜻蜓哥哥”。 虽然那位公子早已搬家,可若是这些画被知情的人拿来做文章怎么办? 尤其是三小姐,被她知晓此事,定是要告状的,到时候颠倒黑白,怎么解释都没用了。 温嘉月道:“我知道你的顾虑,以后我画完一幅你便烧一幅,不必留着。” 她只是为了练笔而已,自然不会引火烧身。 如意连忙说道:“奴婢亲自去烧,绝对不会让人瞧见的。” 温嘉月无奈一笑:“你这样做,反倒显得我真的与人有私情似的,不必太过遮掩。” 如意吐了吐舌:“您说的有道理。” 温嘉月看了眼天色,道:“一会儿出府一趟吧。” 今日雪也该化了,正好去上次那家首饰铺子看看,也不知道云姑娘这段时日有没有去过。 到了地方,掌柜的一眼便认出她来,连忙迎了上来。 “夫人来这一趟,真是让我这小店蓬荜生辉啊!” 温嘉月朝她笑笑,道:“你这里的首饰我倒是很喜欢,这几日有没有新货?” 掌柜的为难道:“这……近日只有一个扳指,还是那位云姑娘卖的,不过想来夫人也看不上。” 温嘉月心神一动,云姑娘来过了? 没等她问,掌柜的便主动说道:“夫人可还记得您留在这里的月牙珍珠耳珰?” 温嘉月慢慢点头,状似不经意地问:“已经被那位姑娘取走了?” “正是正是,”掌柜的笑道,“是云姑娘的丫鬟过来取的,特意嘱咐我,下次见到您一定要感谢一番,没成想您今日便来了。” 温嘉月松了口气,虽然没见到那位云姑娘,但是至少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个名字。 温嘉月心情好,挑了几样首饰才走,包括那枚扳指。 若是日后云姑娘想买回来,正好她做个顺水人情。 照例去袁记买了些点心,打道回府。 刚回到侯府,便有丫鬟迎了上来,禀报道:“夫人,四爷正在正院等您。” 温嘉月顿时一愣,沈弗忧怎么忽然过来了! 她迟疑着问:“他等了多久了?” “约莫半个时辰。” 温嘉月抿了抿唇,有些无措。 等了半个时辰还没走,想来是大事,可是沈弗寒又不许她见四弟…… 她左右为难,一时进退维谷。 见她不动,如意奇怪地问:“夫人,您怎么不走?” 丫鬟也补充道:“四爷瞧着格外着急,夫人还是快回去看看吧。” 第88章 沈弗忧的秘密 温嘉月回正院的路上一直在给自己做打气。 她已经回到侯府了,总不能再出去一趟吧? 是沈弗忧主动来的,又不是她请他进来的,人都进门了,她总不能直接将他赶走吧? 而且就算赶他走,她也得将人客客气气地请出去吧? 若是沈弗寒问起来,她有的是恰当的理由。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去。 进了院子,沈弗忧就在桂花树下站着,急得团团转。 见她来了,连忙拱手道:“嫂嫂好。” 温嘉月点了点头,道:“我听丫鬟说,你等候多时了,出了什么事?” 沈弗忧问:“嫂嫂,咱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温嘉月有些迟疑,孤男寡女的,不太合适。 但是见他神色焦急,像是出了大事的样子,只好说道:“好,先进屋吧。” 她将他迎进偏厅。 沈弗忧看了眼如意,又道:“能不能让您的丫鬟也出去?” 温嘉月抿了抿唇,没有答应。 沈弗忧妥协道:“好吧,不过嫂嫂要保证不能泄露出去,不然我就完蛋了。” “这个我自然是可以保证的,”温嘉月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沈弗忧挠挠头,方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现在忽然支支吾吾起来。 温嘉月无奈道:“四弟,我实在不能与你待太久,若是再拖延下去,对我们的名声不好。” 沈弗忧这才咬了咬牙,一鼓作气道:“我喜欢上一位姑娘!” 温嘉月愣了下,这是好事呀,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她问:“是哪家的姑娘?你想让我和你大哥去提亲?” 沈弗忧没听见似的说道:“我是想问问嫂嫂,若是惹她生气了,该怎么哄?” 他避而不答,还挥退下人,温嘉月明显察觉到几分不对。 但她还是顺着他的话问:“这位姑娘什么性子?” “娇俏可爱,”沈弗忧不自觉地露出傻笑,“脸圆圆的,特别可爱。” 一向机灵的四弟露出这副傻样,温嘉月噗嗤一笑。 “你又是怎么惹她生气的?” “我不小心把她的玉佩摔成了两半。” 沈弗忧叹了口气:“她说这是她一直戴在身上的,她哭了许久,一直不理我,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温嘉月蹙眉问:“所以你就这样回来了?” “是啊,我在那里待着也没用,还不如回来想想办法,”沈弗忧看向她,“嫂嫂,你有没有办法?” 温嘉月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人家姑娘还哭着,他便回来了,也不知道好好哄一哄,现在肯定更生气了。 她原以为沈弗忧这么机灵,哄姑娘家欢心也是易如反掌的,没想到和他大哥一个样。 不过,沈弗寒是不愿哄,他是想哄却不得章法,还是有区别的。 事已至此,温嘉月只好说道:“你先去找找修玉的师傅,看看能不能复原。然后约那位姑娘见一面,她若是不见你,你便投其所好,写几封信或是送她首饰,总会有打动她的时候。” 沈弗忧问:“这样能行吗?” “行不行总得试了才知道,”温嘉月道,“你若是一直待在我这里消磨时间,肯定是不行的。” 沈弗忧若有所思道:“好吧,我去试试,多谢嫂嫂。” 温嘉月点了点头,见他要走,又叫住了他。 “嫂嫂还有事?” 温嘉月迟疑道:“这种事,其实你问你姐姐也是一样的,不一定非要问我。” 因着沈弗寒的话,她不敢和沈弗忧常常见面了,今日也是冒着风险的。 原以为沈弗忧会说什么大事,结果居然是哄姑娘,让她无可奈何。 这次也就算了,她怕的是沈弗忧因此常常问她,到时候沈弗寒便真的生气了。 虽然不知晓他为何生气,但三日一次的行房才是大事,她可不想常常喝避子汤。 沈弗忧摇了摇头:“我姐不行,她知道之后肯定会逼问我的,又藏不住话,到时候弄得人尽皆知的。整个府里,我只能求助嫂嫂。” 温嘉月叹了口气,没想到不打探旁人隐私和嘴巴严竟是坏事了。 听他的意思,似乎以后遇到这种事还要来找她请教,温嘉月顿时觉得头大。 她只好搬出沈弗寒来,认真道:“若是你大哥回来问起此事,我肯定是要如实相告的,到时候还是瞒不过别人。” 沈弗忧央求道:“嫂嫂,千万别告诉我大哥,这件事一个字都不能说!” 温嘉月道:“可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怎么帮你瞒着?” 她的本意是想让他知难而退,没想到沈弗忧思量再三,竟决定如实相告。 “我与您说实话,”他低声开口,“我和嫣儿是在金州认识的,她是乞丐,我遇见她的时候,她差点被人欺辱。” 温嘉月惊得捂住嘴巴。 “然后我救了她,对她……一见倾心,她想报恩,执意跟我回来。” 温嘉月问:“她现在在哪?” “就在我原来住的地方,所以我才搬回侯府的。” 温嘉月脑子里一团乱,还不如不让她知道呢! 她叹了口气,问:“所以,这位嫣儿姑娘,现在算是你的外室?” “可以这样说吧,”沈弗忧又道,“不过我是想娶她的,只是祖母和大哥肯定不会答应的,只能暂时委屈她了。” “但是嫣儿不觉得委屈,她说只要在我身边就好,”沈弗忧越说越多,“可我不愿意,她这么好,应该成为我的妻子。” 温嘉月蹙眉问:“你有没有调查过她的身份?” 虽然同情嫣儿姑娘的遭遇,但是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沈弗忧僵了下,故作毫不在意道:“她只是一个乞丐而已,能有什么身份,嫂嫂别担心了。” 说着他起身道:“我真的该走了,嫂嫂,你可一定要帮我保守秘密,千万别让我大哥知道了。” 温嘉月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眼看着沈弗寒就要下值回府,她该怎么将此事圆过去? 第89章 你对我的评价呢 夜幕降临,温嘉月备了一桌子菜,忐忑地等着沈弗寒回府。 左等右等,依然不见他回来的踪影。 眼看着菜就要凉了,温嘉月思索片刻,还是拿起了筷子。 干嘛要等他这么久,好像她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独自用过晚膳,温嘉月陪昭昭玩了一会儿便去梳洗了。 走出盥洗室,沈弗寒正好进门。 温嘉月像往常一样问候了一句:“侯爷回来了。” “嗯。” 她继续问:“侯爷可用膳了?” “吃过了,同僚邀请,不好拒绝。” 离得近了,温嘉月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也看到他脸上的巴掌印。 已经过去四五日了,巴掌印淡了不少。 她没说什么,去梳妆台前搽香膏。 沈弗寒从铜镜里瞥她一眼,问:“今日四弟过来了?”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声,故作镇定地点了下头。 “为何要见他?” 温嘉月觉得他这话好没道理,没好气道:“侯爷不好拒绝同僚,我自然也不好拒绝四弟。” 以防他误会,她继续说道:“我刚回府,便有丫鬟说四弟过来了,我总不能直接将他赶走吧?自然是要见一见的。” 沈弗寒沉默片刻,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四弟想重新布置一下庭院,过来问问我的意见。” 这是她想了许久的理由,既合理又妥当,所以她才会和沈弗忧待了这么久。 沈弗寒眼眸微眯:“为何要问你的意见?” “你问我,我问谁去?”温嘉月道,“侯爷若是好奇,您便亲自去问四弟。” 这个理由,她还没和沈弗忧通过气,怕沈弗寒真的去问,她假装猜测一番。 “我想,应该是因为他想参考一下女子的意见,毕竟他也十六岁了,过几年也该成亲了,屋里死气沉沉的,姑娘家不喜欢。” 沈弗寒嗤笑一声:“他为何不去问三妹?” 温嘉月大言不惭道:“可能是因为我的审美比较好吧。” 沈弗寒打量一番被她重新布置过的内室,色调明快,温暖柔和。 各色薄纱点缀得恰到好处,珠帘闪着细碎的光,花瓶里的腊梅更是点睛之笔,让人眼前一亮。 像一个真正的家了。 可是不久之后,沈弗忧的院子也会变成这样。 沈弗寒浑身不舒服,道:“若是他再来问你,别再提建议。” 见他信了,温嘉月悄悄松了口气:“好。” 可是沈弗忧已经将外室的事全部告知于她,若是再有什么问题,肯定还会来问的。 她只求他和那位嫣儿姑娘好好的,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不过,她倒是有些好奇,沈弗忧为何会笃定沈弗寒和老夫人不同意嫣儿姑娘进府。 老夫人这边,她倒是可以理解。 毕竟林婉婉再怎么说也是个大家闺秀,他不喜欢便罢了,转头喜欢上了一个不明身份的乞丐,哪个长辈会高兴? 沈弗寒呢?又是为什么? 就算是亲兄弟,也不好插手这种事吧? 沈弗寒沐浴回来,见她一直盯着同一个方向,问:“在想什么?” 温嘉月回过神,露出一个仓促的笑,随口道:“在想宫宴那日穿什么衣裳。” 再过两日便是除夕了,他们都要去宫里参加宫宴。 沈弗寒道:“不必紧张,你已经去过一次了。” 他们是去年十一月成亲的,次月正好一齐出席了除夕宫宴。 温嘉月在心里默默反驳,不止一次了。 上辈子她每年都去,对流程早已熟稔于心。 沈弗寒一边掀开被子一边说道:“这次宫宴上,你仔细瞧瞧那些还未成亲的姑娘。” 温嘉月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问:“是想给四弟相看吗?” “嗯。” 温嘉月迟疑道:“可是我觉得,四弟现在玩性更大,或许不急着成亲。” 沈弗忧现在正是对那位嫣儿姑娘一心一意的时候,若是执意让他相看,或许会适得其反。 沈弗寒意味不明道:“你的话,他或许会听。” 温嘉月愣了愣:“为何?” 沈弗寒沉吟片刻,道:“长嫂如母。” 温嘉月:“……” 算了,她决定不劝他了。 到时候她直接说没有一个看中的姑娘不就行了,既敷衍了沈弗寒,也保全了沈弗忧。 可沈弗寒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忽然说道:“至少罗列三位,到时候你亲自去和四弟说。” 温嘉月蹙眉道:“我怕四弟嫌我多管闲事。” 沈弗寒立刻反驳:“这不是闲事,弗忧尽早成亲,对你我都是好事。” “为什么?” 温嘉月不太明白,沈弗忧成不成亲,和他们俩有什么关系? 沈弗寒沉默片刻,道:“了却一桩心事。” 温嘉月很想告诉他,根本用不着,人家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 既然说到这里了,温嘉月便假装漫不经心地开口。 “我觉得根本不必放在心上,说不定四弟已经有心上人了呢,我们不用操心此事。” 沈弗寒望向她,问:“你知道了?”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沈弗寒也知道了? 怎么知道的?私底下查到的? 谨慎起见,温嘉月道:“我也只是猜测,四弟性子好,极为机灵,长得也风流倜傥,大概身边不缺姑娘吧?” 沈弗寒审视着她。 神色看似镇定,实则说话时视线飘忽不定,声音也忽高忽低,说到最后,更是心虚。 他攥紧了手,淡然道:“或许吧。” 见他没有起疑,温嘉月悄悄舒了口气。 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她便继续问道:“若是四弟有喜欢的人,但是碍于种种原因不能在一起,侯爷会帮他吗?” 沈弗寒凝视着她,寒声道:“我为何要帮他?我劝他趁早死了这条心。” 他的语气太冷,神色也冷若冰霜的,温嘉月不禁有些畏惧。 她小声说:“我随口问问而已,又不是真的。” “最好不是真的,”沈弗寒一字一顿道,“不然我不会放过他。” 温嘉月不敢再说什么了,勉强笑笑:“侯爷快睡吧。” 沈弗寒却没应声:“还有一件事。” “什么?” “方才你说四弟性子好,极为机灵,长得也风流倜傥?” 他一字不差地复述下来,温嘉月怔怔地点了下头。 不愧是状元,记得这么清楚。 沈弗寒沉默片刻,问:“我呢?” 温嘉月一时没能理解:“什么?” “你对我的评价呢?” 第90章 恨意涌了上来 一时间,温嘉月脑海中冒出许多词。 淡漠疏离、自视清高、惺惺作态、骄矜自傲、重欲…… 但是没有一个适合说出口。 她问:“侯爷问这个做什么?” 他冷淡出声:“只是好奇。” 温嘉月从他脸上没看出一丝好奇,于是随口敷衍。 “侯爷自然也是英俊潇洒的,长安第一美男子的称号当之无愧。” 这可不是她封的,而是人人都这样认为。 有时候她也会被他的外表迷惑,总是失神。 沈弗寒道:“还有呢?” 温嘉月微微蹙眉,他还想听什么? 她没能找出什么好词形容他,一时有些语塞。 沈弗寒眼眸微眯:“夸四弟信口拈来,夸我就要仔细考虑?” 温嘉月只好说道:“侯爷才高八斗,是文曲星下凡。” “继续。” 温嘉月:“……” 她掩唇打了个哈欠,疲惫道:“我有些困了,先睡了。” 话音落下,沈弗寒握住她的手腕。 温嘉月惊了下:“侯爷这是做什么?” 他目光灼灼:“还没说完。” 温嘉月轻轻叹了口气,这不是为难她吗? “为何叹气?”沈弗寒眉宇紧锁,“在你眼里,我只有这两个优点?” 明明她夸弗忧的时候,一口气夸了三条。 温嘉月绞尽脑汁道:“自然还是有的,譬如侯爷是个好父亲,对昭昭很好。” 她试图挣开他的束缚,他却握得更紧。 “还有吗?” 大有一副不说到满意他便不放手的架势。 温嘉月顿时有些生气,索性说道:“没了!” 他这个强硬的样子,让她怎么夸他?他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沈弗寒眸光微黯,慢慢松开她的手。 温嘉月立刻背过身去,冷淡道:“我要睡了,希望侯爷别再打扰我。” 身后的人没再出声。 温嘉月觉得他怪怪的,但是既然他老实了,她便没有多想,很快沉入梦乡。 翌日,温嘉月醒来时,沈弗寒已经走了。 今日是腊月三十,官员最后一日上值,从明日开始,沈弗寒有七天假。 一想到从明日开始便要整日面对沈弗寒那张冷脸,温嘉月不禁叹了口气。 好日子到头了。 匆匆用过早膳,她便开始忙府里的事。 临近年关,该做的事其实都做完了,现在忙的都是些小事,偏偏都得让她亲自来拿主意。 忙了一上午,刚坐下歇歇,沈弗忧来了。 温嘉月如临大敌,虽然昨日沈弗寒并未说什么,但是她知道他不高兴,他在忍耐。 今日又见沈弗忧,万一他真的将行房之事提上日程…… 温嘉月思量再三,还是咬牙将沈弗忧请了进来。 至少她得和他通个气,昨晚的谎还没圆上。 一见到沈弗忧,她便说道:“四弟,今日我事多,你长话短说吧。” 沈弗忧点了点头,高兴道:“我来是想告诉嫂嫂一声,我给嫣儿写了封信,她便不生气了,多谢嫂嫂出主意。” 温嘉月愣了下,这么容易哄? “那玉佩呢?” “嫣儿说我们一人戴一半,”沈弗忧道,“我担心摔出来的棱角会伤了她,所以让金匠镶了金。” 温嘉月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 见他说完了,她便说道:“昨日你大哥问起来,我和他说你来找我问屋中陈设的事,这几日你最好改一改布置。” “行,”沈弗忧爽快点头,“正好我也觉得有些摆设过时了,趁着这个机会正好换了。” 温嘉月起身送客:“我还有事要做,四弟便先走吧。” 沈弗忧道:“那我就不打扰嫂嫂了。” 温嘉月将他送出门去。 沈弗忧想了想,悄声道:“若是有机会,我介绍嫣儿给你认识,我觉得你们会聊得来。” 温嘉月含笑道:“自然是好。不过,四弟还是要好好想想,怎么让你大哥和祖母点头才行。” “我明白的,”沈弗忧叹了口气,又信心十足道,“两年之内,我一定让他们点头答应。” 温嘉月犹豫片刻,和他透了个底。 “我昨晚探了下你大哥的口风,他对此极为不满。” 沈弗忧早有准备,闻言连神色也没变一下。 温嘉月想起一件事,连忙说道:“对了,你大哥让我明日在宫宴上给你相看姑娘,到时候你千万别意气用事。” 沈弗忧点了下头,大义凛然道:“我明白的,嫂嫂尽管去做,我可以忍辱负重。” 温嘉月噗嗤一笑:“好了好了,我不跟你多说了。” 正好到了院门口,沈弗忧扬声道:“那我便先走了,多谢嫂嫂的建议!” 温嘉月知晓他是说给那些下人听的,配合道:“这是小事,四弟不必道谢。” 见他大步离开,温嘉月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在偏厅待的时间连一盏茶的工夫都没有,沈弗寒应该不会拿这个做文章吧? 用过午膳,温嘉月继续忙府里的事。 一直忙到傍晚,她这才有空歇息,趁着沈弗寒还没回来,她赶紧去用晚膳。 没想到刚吃几口,沈弗寒便回来了。 他神色不虞地问:“怎么不等我?” “我忙了一日,早就饿了,”温嘉月理直气壮道,“难道我不能先用膳吗?” 沈弗寒顿了下:“自然可以。” 可以还问,温嘉月悄悄瞪了他一眼。 沈弗寒面色平静地望向她,她连忙低下头去,假装无事发生。 “今日四弟又来了?” 温嘉月点点头:“还是布置屋子的事,正好我有空,便和他说了几句话。” 沈弗寒拿起筷子,没说什么。 温嘉月松了口气,他应该没放在心上吧? “明日申时便要进宫,”沈弗寒说起另一件事,“你记得早做准备。” “好。” 一想到明日就要见到长公主了,温嘉月心跳有些快。 顷刻间,刻意掩藏在心底的恨意涌了上来。 她握紧筷子,极力平复。 第91章 入宫 翌日,除夕。 温嘉月心里藏着事,午膳只吃了五分饱便搁下了筷子。 沈弗寒道:“再吃些,晚上都是些冷食,一定吃不好。” 温嘉月摇摇头,随意找了个借口:“我不饿。” 她进了盥洗室,焚香沐浴。 出来时,沈弗寒已经不见踪影,小厮回禀说侯爷去书房了。 温嘉月没去管他,坐在梳妆台前,自有丫鬟为她梳妆打扮。 长发绾成髻,簪上华丽钗环,她换上新做的晴山蓝金丝绣海棠襦裙。 许久未曾这样盛装打扮过,温嘉月看着铜镜里稍显陌生的自己,有些失神。 她还记得,上辈子的这一日,她极为期待。 虽然宫宴无聊又冗长,但是只要有沈弗寒在身边,她便觉得欢喜。 那时的她,真是又傻又天真。 “夫人,您笑一笑嘛,”如意笑眯眯道,“今日打扮得这么好看,自然是要多笑笑的。” 温嘉月没再去想那些旧事,试图露出笑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即将见到仇人,谁会高兴呢? 她垂眼道:“差不多到进宫的时间了,派人去请侯爷吧。” 过了片刻,沈弗寒匆匆走来,看见温嘉月的那一刻,步伐微顿。 她适合穿绿色和蓝色,衬得她更加温婉端庄,好似瑶宫仙子。 恰好天边飘了点细雪,她站在廊下,抱着暖手炉眺望远处,神色淡漠,添了几分神性,更显高不可攀。 沈弗寒慢慢走到她身边。 温嘉月回过神:“侯爷来了。” “走吧。” 两人并肩往府外走去,一路无话。 侯府外停着两辆马车,前面那辆是老夫人的。 得知老夫人已经上车了,两人自然要去看一眼的。 没想到马车里还坐着沈弗忧,正翘着脚吃柿子。 见到沈弗寒,他连忙将腿放下,恭恭敬敬地喊人。 沈弗寒瞥他一眼,没说话。 温嘉月有些惊讶,去年沈弗忧没参加宫宴,她还以为今年也不会来呢。 不过沈弗念倒是绝对不会来的,她名声不好,若是去了,只会被人背后嘲讽。 老夫人不满地问:“怎么来得这么迟?” 她皱眉看向温嘉月,显然将过错都推到她头上了。 温嘉月自然不会背锅,正要解释,沈弗忧抢先出声。 “祖母,你干嘛只盯着嫂嫂看,说不定是我大哥慢呢?” 温嘉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侯府里,终于有帮她说话的人了。 沈弗寒的神色倏然变冷。 这才开口:“确实是我的疏忽,忙于公务忘了时辰,这才迟了些。” 老夫人自然是不敢怪他的,含笑道:“原来是这样,外面怪冷的,快上车吧。” 两人坐上后面那辆马车,很快启程出发。 侯府离皇宫不远,不多时便到了。 虽然还没到申时,但宫外已经聚集了不少马车。 沈弗寒率先下车,颇为有礼地伸出手。 温嘉月抿了抿唇,又开始装模作样。 但是这么多人都看着,她不能拒绝,只好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里。 站稳之后,她立刻收回手,浅笑道:“多谢侯爷。” 沈弗忧刚巧看到这一幕,扬声道:“大哥和嫂嫂真是恩爱!” 沈弗寒冷声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沈弗忧一头雾水,大哥怎么了?他说他们恩爱还有错了? 他靠近温嘉月,低声问:“嫂嫂,大哥今日心情不好?” 若是心情不好,他可得离他远点。 “我不……” “知道”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她便被沈弗寒牵住了手,被迫往宫门口走去。 “你慢点!”温嘉月踉跄了下,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慢不了,”沈弗寒淡声道,“我们该去拜见皇上了。” 温嘉月愣了下,她怎么记得上辈子没这一遭? 参加数次宫宴,她一直都是先坐许久的冷板凳,等到傍晚,再看许久的歌舞,这才开宴。 从始至终,她都只是远远的见了皇帝几面而已。 实在想不通这辈子怎么不同了,温嘉月问:“怎么忽然要去拜见皇上了?” 沈弗寒道:“你不必紧张。” 答得驴头不对马嘴的,温嘉月有些无语,索性不问了。 或许是皇上心血来潮,毕竟前段时日沈弗寒夜夜来温府的事已经传遍长安,皇上一时对她好奇也说不准。 走过长长的宫道,两人停在含凉殿前。 这还是温嘉月第一次过来,虽然好奇,但她守着规矩没有乱看。 心里还有些紧张,李知澜会不会也在殿里? 仔细想想,应该不会。 上辈子每次宫宴,李知澜总是姗姗来迟,宫宴过半了才入席,总能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想到这里,她便放松了一些。 不多时,便有太监宣他们进殿。 温嘉月深深地吸了口气,不过第一次面见圣上,还是有些紧张的。 落后沈弗寒半步进殿,两人一齐行礼。 “快快请起!” 一个年轻却不失威严的声线响起,语气里还夹杂着几分亲昵。 这份亲昵自然是给沈弗寒的,但也让温嘉月缓解了几分紧张。 落座之后,有宫女奉上茶点。 “这是朕特意给沈爱卿和沈夫人准备的,”皇帝道,“离宫宴还早,你们先吃些垫垫肚子。” 两人正要行礼谢恩,皇帝摆摆手:“别谢恩了,这里又没有外人。” 温嘉月看了眼沈弗寒,见他居然真的收回了手,震惊之余,也默默放下了手。 一时间,殿中有些沉默。 沈弗寒看向她,问:“怎么不吃?” 温嘉月只好拿起一块桃花糕。 宫里的点心做得极为小巧精致,一口一个,味道也不错。 咽下口中食物,沈弗寒亲自递来一块。 温嘉月微微蹙眉,难道他们是来给皇上表演夫妻恩爱的戏码的? 她悄悄往上看了一眼,皇帝正支起手臂,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二人。 她只好接了过来,小声道谢。 吃完第二块桃花糕,沈弗寒又递来一块百合糕。 温嘉月:“……” 她不得不用只有沈弗寒才能听见的声音开口:“已经够了。” 话音刚落,上首的皇帝出声:“沈夫人为何不吃?不好吃吗?” 温嘉月连忙说道:“自然不是,宫里的点心极为美味,只是臣妇午膳用的有些多。” 沈弗寒同样用只有她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欺君”。 若不是场合不对,温嘉月真想再给他一巴掌。 皇帝道:“既然如此,沈夫人便先去偏殿坐着吧,朕借用一下你家夫君。” 他这话说的不着调,一点都不像个皇帝。 温嘉月一边想着一边乖巧地站起身,行礼后,由宫女带着前往偏殿。 身后模糊地飘来皇帝的声音。 “朕怎么觉得和你上次说的不一样……” 温嘉月不太明白,上次?什么上次?沈弗寒在皇上面前提起过她吗? 第92章 不习惯还是不喜欢 “朕怎么觉得和你上次说的不一样?” 皇帝奇怪地问:“你不是说你不喜欢你家夫人吗?方才的表现着实不像不喜欢。” 沈弗寒没有回话,直到看见温嘉月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这才转过身来。 “皇上多虑了,”他淡声道,“微臣也说过,她是微臣明媒正娶的夫人,微臣自然会对她好。” 皇帝喃喃道:“不太像啊……” 沈弗寒没再说这个,拱手道:“皇上单独留下微臣,所为何事?” “就是这件事啊,”皇帝眼里闪烁着兴奋的神采,“你是怎么做到装出一副体贴夫人的样子的,教教朕。” 再过三个月便是选秀的日子,他一直在想该如何与那么多女人相处。 沈弗寒怔了下,犹豫道:“恕微臣直言,此事……教是教不会的,需得心领神会。” 皇帝闻言叹了口气:“唉,朕什么时候才能悟出来?” 电光石火之间,他想出一个好办法。 “沈爱卿,不如这样,你带着你家夫人去御花园逛逛,朕悄悄跟在你们身后,如何?” 沈弗寒眉宇紧锁:“这不是皇上应该做的事。” 他一出生便是太子,自幼便是千恩万宠着长大的,被保护得极好,还没学多少治国之道,正当壮年的先帝便驾崩了。 年仅十七岁的太子坐上皇位,如今也才刚满十八岁而已。 皇帝行事幼稚,做事全凭一股冲劲一腔热血,细思却不成体统。 幸好在大事上足够听劝,依赖他和先帝留下的忠臣,不会变成昏君。 在这些小事上,却依然像做太子的时候一样我行我素。 皇帝道:“就让朕任性这一回。” 沈弗寒还要再劝,皇帝转转眼睛,想到一个皆大欢喜的好办法。 “这样吧,今晚你请封诰命,朕下旨封你家夫人为四品恭人,如何?” 过了片刻,沈弗寒终于走出正殿,去接温嘉月。 温嘉月正坐在偏殿无所事事,不敢走动,更不敢乱摸乱碰,拘束极了。 见沈弗寒过来,她松了口气,站起身来。 “侯爷和皇上聊完了?” 沈弗寒微微颔首:“走吧。” 他没说是什么事,温嘉月自然也不会问,只当是朝堂上的事。 “去哪?” 沈弗寒却又将问题抛给她:“你想去哪?” 温嘉月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在皇宫里又不能乱走,自然去该去的地方。” 除夕宫宴向来在锦福殿举办,现在便要去坐冷板凳了。 沈弗寒沉默了下,问:“你想去御花园吗?” “御花园?”温嘉月惊讶地瞪大眼睛,“我们能去?” 她记得上辈子的除夕这日,次次都是坐冷板凳的,和那些并不相熟的夫人们寒暄。 虽然夫家是景安侯,但她娘家官小,那些夫人们表面上巴结她,实际上根本看不起她。 而且她小门小户得嫁高门,嫁的又是沈弗寒,不知惹来多少明里暗里的嫉恨。 为此她总是如坐针毡。 没想到,面见圣上之后,竟然还有这个好处? 虽然是和沈弗寒一起,但是总比被一群人围着说违心的话好得多。 沈弗寒解释道:“皇上说离宫宴还早,去御花园逛一逛也无妨,你想去吗?” “想,”温嘉月眼睛发亮,“听闻御花园里有许多奇花异草,我想去看看。” 沈弗寒朝她伸出手。 温嘉月疑惑地看向他。 “我牵着你。” 她立刻将手背到身后:“这里是皇宫,此举不妥。” 沈弗寒没什么废话,直接伸长手臂牵住她的手。 温嘉月根本挣脱不开,又不敢喧哗,只好任由他牵着。 幸好,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根本看不出来,只会以为他们只是挨得近了一些罢了。 沈弗寒目视前方,神色一本正经,口中却问:“手怎么这么凉?” “暖手炉在如意那里,”温嘉月抿唇道,“进宫的时候你那么着急,我哪有机会拿过来。” 沈弗寒没说话,待她的手捂热了便松开了。 温嘉月刚松了口气,没想到他又走到另一边,牵起她的另一只手。 冰凉的手瞬间便被滚烫的热源包裹。 她怔了下,问:“侯爷这是怎么了?” “赔罪,”他垂眼看着她柔润的侧脸,声线清越,“从现在开始,把我当成你的暖手炉。” 温嘉月:“……” 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颤,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还是沈弗寒吗? 她忍不住说道:“你别这样说话,我不习惯。” 沈弗寒问:“不习惯还是不喜欢?” 温嘉月不自在道:“既不习惯也不喜欢。” 他忽然变得怪怪的,让她有些无力招架。 沈弗寒没再开口,温嘉月也没出声,两人安静地绕过数条宫道。 不知走过几座金瓦红墙的宫殿,终于来到御花园。 已是腊月,纵然是御花园,也是一幅百花凋零的景象。 枝叶上覆盖着厚厚的雪,等待着来年开春时结出花苞,恣意盛放。 往里走去,便是梅林了。 遒劲枝干上,一簇簇梅花点缀其间,远远望去,一片红海。 温嘉月从未见过这么多梅花,目露惊艳,肆意在梅林里穿梭。 待温嘉月尽兴了,两人继续往里走。 温嘉月问:“前面还有什么,难道还有花在开?” 沈弗寒答道:“绿梅。” 温嘉月惊讶道:“你怎么不早说!” 绿梅稀有,她原以为长安没有的,没想到就在御花园里。 不过想来也是,御花园里什么花没有? 数十株绿梅近在眼前,温嘉月忍不住边走边惊叹。 沈弗寒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随手折了枝绿梅给她。 温嘉月没敢接,看看四周,低声问:“万一被人发现了,皇上会不会怪罪?” 沈弗寒罕见地露出一丝笑意:“不会。” 见他如此笃定,温嘉月便接了过来,抱在怀里细细欣赏。 蓝衣绿梅已经足够惊艳,却抵不过她笑意盈盈的容颜。 沈弗寒凝视片刻,缓缓移开目光,与藏在假山后的人对上视线。 皇帝目光灼灼,像是瞧见了什么稀罕事,看得津津有味。 沈弗寒顿了下,下意识挡住他的视线。 第93章 争执 从御花园出来,已是酉时了。 冬日天黑得早,此刻夕阳西下,天边只余几抹暮色。 温嘉月问:“是不是耽搁得有些久了,咱们该去宫宴上了吧?” 眼看着就要开宴了,而他们居然还待在御花园里。 若是皇上比他们先到,那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沈弗寒颔首道:“走吧。” 他重新牵起她的手。 幸好这次温嘉月反应快,没让他碰到。 沈弗寒皱眉看着她:“你的手不凉吗?” “忍一会儿就到锦福殿了,”温嘉月道,“一会儿到处都是人,万一真的被人瞧见了,不太好。” 沈弗寒没有强求,朝着举办宫宴的锦福殿走去。 他走得甚是悠闲,温嘉月跟在他身后,有些着急。 “侯爷快一些吧,万一皇上比咱们先到怎么办?” “不会。” 温嘉月:“……” 他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吗,这么笃定? “还是快点吧,眼看着天都要黑了。” 四处都有太监在掌灯,将略显幽深漆黑的宫道照得温暖明亮。 沈弗寒却依然不疾不徐。 温嘉月更着急了,若不是她不认得路,早就先走了。 见状,她只好扯住他的袖口,试图加快脚步。 沈弗寒问:“你不累吗?” “有一点,但是我更怕宫宴来迟。” 她又不是李知澜,可以在宫里肆无忌惮,她无权无势的,这种时候还是谨小慎微比较好。 顿了顿,她忽然反应过来,脱口而出。 “你是故意走慢的?为了让我休息片刻?” 沈弗寒避开她的视线,淡声道:“不是。” 温嘉月愣了下,自嘲一笑,原来她又在自作多情。 重生这么久了,还是改不掉这个毛病。 只要沈弗寒稍微温柔一点,她便会忍不住多想。 他和李知澜一样,都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他并不害怕来迟。 所以,他只是想散散步而已。 而她的处境,他从来没有考虑过。 心底的窘迫和尴尬在蔓延,温嘉月松开沈弗寒的袖口。 正巧前面有个提灯的小太监,她快走两步过去。 “这位公公,请问锦福殿在哪?” 没等小太监回答,沈弗寒冷着脸走了过来。 “我还在这里,你问旁人做什么?” 温嘉月扯了扯嘴角:“那就劳烦侯爷为我指明方向。” 沈弗寒盯着她看了片刻,握住她的手腕向前走去。 温嘉月挣脱不开,顾忌着还在宫里,只能忍耐。 天色黑透之时,灯火通明的锦福殿近在眼前,隐隐传来丝竹之声。 沈弗寒适时松开她的手。 温嘉月甩了甩手腕,一眼都没看他,快步往殿里走去。 沈弗寒站在殿外,双手紧握成拳。 乔装改扮的皇帝从另一侧溜出来,奇怪地问:“你和你家夫人吵架了?” 方才他便觉得气氛不太对,只是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通过神色观察。 沈夫人原本笑意盈盈的,不知怎的,笑容忽然变得僵硬了。 “没有,”沈弗寒顿了顿,“但她似乎生气了。” 皇帝端详着他的脸,笃定道:“沈爱卿也生气了。” “微臣没有。” “你欺君,”皇帝哼了一声,“朕要打你板子。” 沈弗寒丝毫没有将他的玩笑话放在心上,拱手道:“时候不早,皇上快回去更衣吧,微臣也要进殿了。” “行,朕不掺和你的家事,”皇帝摆摆手,“朕先走了,你去哄你家夫人吧。” 沈弗寒很快便进了殿。 锦福殿极大,但是此刻围满了人,众人依着次序坐在长桌前,或寒暄或喝茶或欣赏歌舞。 他一走进去,立刻便吸引了半数人的目光。 温嘉月也下意识望了过去,一眼便瞧见了被人包围的沈弗寒。 四周皆是大腹便便与年长之辈,他面如冠玉,身形挺拔,说句鹤立鸡群并不为过。 正要移开视线,沈弗寒的目光穿过层叠人潮,朝她看来。 温嘉月怔了下,垂下眼睛,低头喝茶。 沈弗忧转过身,朝她感叹道:“嫂嫂,我大哥可真是鹤立鸡群,你说是不是?” 除夕宫宴上,每家人都坐在一起,意为团圆。 只不过位置有前后之分,通常都是男人坐在前面,女眷坐在后面的位置。 温嘉月敷衍点头,将沈弗寒的身影从脑海中驱散。 细细思忖着,待李知澜来了,她该如何表现得若无其事。 李知澜…… 只是想起一个名字而已,心底的恨意便汹涌起来。 她的手便有些拿不稳茶盏,险些洒了。 坐在一旁的老夫人瞪起眼睛,低声道:“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温嘉月平静道:“您教训的是。” 她确实要将规矩刻在骨子里,不能出一丝差错。 很快便有旁的夫人走上前来与她搭话,温嘉月维持着笑容攀谈起来。 寒暄之后,面前的夫人含笑道:“沈夫人的珠钗可真是小巧精致。” 这便是在说她的首饰上不得台面了。 温嘉月笑盈盈道:“我不在意这个,只要我与这身衣裳相得益彰便好,若是满头珠翠,头重脚轻的,那才叫贻笑大方呢。” 夫人脸上的笑容便有些维持不住,她今日盛装打扮,头上重的要命。 偏偏她又不能说什么,人家又没指名道姓。 只得应和道:“沈夫人说的是。我还有事,便先过去了。” 温嘉月目送她离开,收回笑容。 若是以前的她,遇到这种场面定是还有些畏首畏尾的。 但是做了四年的侯府夫人,大小宫宴也参加了不少,对此早已游刃有余了。 又应付了几位前来搭话的夫人,皇帝终于来了。 众人立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沈弗寒自然也回来了。 经过她身旁,他朝她看了一眼。 温嘉月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却没去看他,垂下眼睛,跟随着众人行礼。 落座之后,便有一群舞姬走上前来,伴着欢快的乐音跳起舞。 温嘉月看似看得专注,实际上早已神游天外。 不知过了多久,丝竹声突兀地停下,太监站在殿外,尖细的嗓音响起。 “永祯长公主到!” 第94章 掩藏恨意 温嘉月死死攥住手,指尖用力到发白,指甲几乎要嵌到肉里去。 一时之间,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李知澜唇边挂着残忍的笑意,将死去的昭昭丢给她的那一幕。 与此刻笑意盈盈进殿的李知澜重叠在一起。 她喜欢张扬的颜色,穿的依然是华贵无匹的红色裙裾,却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血。 温嘉月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忍到极致,身形微微颤抖。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不能失态,至少要维持平和的表象。 李知澜缓缓进入锦福殿。 经过她时,温嘉月垂下眼睛,没有和她对视,担心暴露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恨意。 李知澜站在大殿中央,笑着开口。 “进宫之前,我不小心睡着了,没成想,这一睡便迟了,皇上不会怪我吧?” 口中虽说着请罪的话,她的神色却是淡然的。 身为皇上信重且依赖的亲姐姐,她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 皇帝连忙说道:“朕自然不会怪皇姐,皇姐快坐吧。” 李知澜的位置就在皇帝身边,最显眼的位置。 她款款落座,除了皇帝,殿里的人纷纷站了起来。 温嘉月慢慢起身,跟随着众人行礼。 “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殿中声音震耳欲聋,温嘉月却垂首不语。 她怕自己一出声,将好不容易才积攒下来的平静心绪瓦解个干净。 幸好人多,也不差她一个人祝李知澜千岁。 她坐的又远,没人会看出来。 “诸位平身,今日是除夕宫宴,不必如此拘束。” 李知澜清亮的嗓音传了过来。 温嘉月再次跟随着众人坐下,缓缓吐出一口气,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周围的人。 老夫人压根没看她,右边的夫人在哄孩子,前面沈弗寒和沈弗忧自始至终没有转身。 无人察觉她心底掀起的惊涛骇浪。 温嘉月暗暗给自己打气,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以为见到李知澜的那一刻,自己会难掩恨意,没想到表现得还算平静。 歌舞继续,大臣们推杯换盏,女眷们各自闲聊。 温嘉月喝了一盏茶,降下心头燃起的火。 放下茶盏,手心却在隐隐作痛。 她蹙眉摊开手,四道月牙形的伤痕赫然出现在掌心里,指尖也带了点血。 她怔了下,竟用了这么大的力气? 温嘉月若无其事地抹去指甲上的血迹。 只是,这伤该怎么解释? 顿了顿,她又觉得不妨事,只要不将手伸出来,没人会发现的。 她现在只庆幸上辈子还有力气手刃李知澜,不然若是等到这辈子,方才定是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的。 除夕宫宴和上辈子一样顺利进行到一半,有人开始在殿中走动,向皇帝或长辈祝酒。 沈弗忧也待不住了,低声问:“大哥,我能去王二那里玩一会儿吗?” 他指着朋友的方向,沈弗寒看了过去,微微颔首。 他转过身,同样和祖母、嫂嫂说了一声。 老夫人皱眉道:“你就不能老实坐着?” “我大哥已经答应了。”沈弗忧扮了个鬼脸,“嫂嫂,我先过去了。” 温嘉月方才已经听到了,闻言点了点头,顺势叮嘱了一句。 “不要喝太多酒。” 除了皇上召见和御花园散步之外,今日和上辈子几乎没什么变化。 但上辈子的这个时候,沈弗忧已经死了,今日却出现在宫宴上。 她可不想让沈弗忧成为那个变数。 沈弗忧保证道:“嫂嫂放心吧,这种场合,我有分寸的。” 他很快便溜了过去。 沈弗寒将杯盏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有太监走了过来,悄声道:“沈大人,皇上召您过去。” 他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皇帝喝得微醺,意识却还清醒着,看到他便笑道:“沈爱卿。” 没等沈弗寒说话,李知澜笑意盈盈地开口。 “方才瞧见沈大人自斟自饮,本宫便斗胆让皇上请你过来了,没有打扰你吧?” “没有。” “那便好。” 李知澜让宫女斟了两杯酒,亲手递给他一杯。 “沈大人可否给个面子?” 沈弗寒顿了顿,接了过来。 李知澜笑道:“沈大人是国之栋梁,明年大周依然要仰仗沈大人,还望沈大人与本宫满饮此杯。” 沈弗寒一饮而尽。 李知澜慢悠悠地喝完,把玩着酒盏,看向温嘉月的方向。 她状似不经意地问:“沈大人怎么不带你家夫人一起过来敬酒,倒像是你冷落了她似的。” 沈弗寒淡然道:“内子性子怯懦,不敢面见圣颜。” “是吗,”李知澜幽幽地叹了口气,“她一个人坐在那里,瞧着真是可怜。” 沈弗寒眉宇紧锁,却一眼都没往那边看,吩咐宫女倒酒。 “这杯微臣敬您。” 李知澜红唇微勾,涂满鲜红丹蔻的纤纤玉手伸了出来,却没去端酒,而是落在他的手背上。 指腹即将触碰的瞬间,沈弗寒立刻躲开。 他冷声问:“长公主这是何意?” 李知澜也没觉得尴尬,若无其事地笑着。 “本宫一时眼花,看错了,让沈大人见笑了。” “看来您已经喝醉了。” 沈弗寒将酒盏放下,面色隐有薄怒。 “长公主好好歇息,微臣先回去了。” 李知澜慵懒开口:“去吧。” 看着他清瘦挺拔的背影,她的眼里提起一丝兴味。 送上门的男人有什么意思,果然还是这种男人最有挑战性。 若是能征服他,定会比驯服数匹烈马更有成就感。 沈弗寒回到位置上坐下。 老夫人连忙问道:“弗寒,皇上和长公主召你过去何事?” “没什么,只是敬酒而已。” 温嘉月看了眼他的神色,平静淡然,根本看不出什么。 不过上辈子也没发生什么,应该无关紧要。 但是方才她总觉得李知澜朝着这边看了几眼,不知是不是错觉。 正思索着,有人来向沈弗寒敬酒,似乎也是大理寺的官员。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吃了块绿豆糕。 那股紧张劲过去了,肚子开始抗议,她有些饿了。 正准备吃第二块,老夫人忽然开口。 “赵大人,你可知弗寒脸上的巴掌印是怎么来的?” 第95章 她和四弟越来越亲密 温嘉月捏着绿豆糕的手便是一顿。 沈弗寒脸上的巴掌印已经淡了,老夫人怎么还记得这件事? 她心中忐忑,下意识看向沈弗寒。 他和大理寺的官员们通过气吗? 若是没有,那么老夫人定会震怒,费心隐瞒这么久的事实便要浮出水面了。 沈弗寒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她瞬间便放下心来,幸好沈弗寒做事稳妥,没有落下把柄。 那位赵大人果然说道:“有个犯人不知好歹,打了沈大人一巴掌,老夫人竟然不知吗?” 老夫人叹了口气:“知道是知道,只是不太相信,担心许久,这下我总算是放心了。” “是啊,沈大人武艺高强,没想到竟着了道。不过我相信沈大人日后定会更加小心,不会让老夫人担心的。” 说着,赵大人笑着看了一眼沈弗寒。 当时他告假回来,脸上的巴掌印惊动了整个大理寺的人。 人人都知晓沈大人文武双全,居然还有人能伤到他的脸,皆是一惊,纷纷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沈弗寒却没说,只将这个借口告诉他们,还叮嘱他们,不管谁来问,都要这样说。 顺手的事罢了,还能顺水推舟卖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不过方才赵大人察言观色,倒是窥见些许端倪。 沈大人的夫人,似乎很紧张啊? 再看沈大人脸上的指痕,纤纤细细的,倒是真的有些像女子打的。 但赵大人无意揭穿,他们夫妻之间的事罢了,何必打探。 赵大人很快便离开了。 温嘉月彻底松了口气。 沈弗寒看向老夫人,皱眉问:“方才祖母是在怀疑我撒谎吗?” 温嘉月:“……” 真没想到,他居然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质问。 老夫人讪讪道:“你脸上平白无故多了个巴掌印,我哪能安心?” “这下祖母可以安心了吧?” “这是自然。” 温嘉月全程没敢出声,待祖孙俩聊完了,终于咽下口中的绿豆糕。 沈弗寒看了她一眼,正要开口,又有人走上前来,向他敬酒。 绿豆糕有些噎,温嘉月又喝了盏茶。 歌舞还在继续,她看了一会儿,觉得殿里有些闷,便借口更衣,出去透透气。 走到殿外,她望向天边,恰好有烟花炸开,映亮漆黑夜空。 温嘉月忽然想许个愿,但是看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没有等来第二束烟花。 如意劝道:“夫人回去吧,一会儿宫宴结束之后,还会有的。” 宫里有座望星台,待宫宴结束便会放烟火,百官或归家或登上望星台,一睹为快。 温嘉月笑道:“那时许愿的人多了,便听不到我的愿望了。” 她索性现在便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着她的愿望。 愿……昭昭万事顺遂,平安长大。 回到殿里,沈弗寒的视线便一直跟随着她。 温嘉月主动解释道:“我去更衣了。” 方才他一直在与人交谈,她便只和老夫人说了。 沈弗寒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 又有太监走了过来,俯身悄声道:“沈大人,皇上召您过去。” 沈弗寒皱眉问:“这次到底是皇上,还是长公主?” 他的语气似乎有些不耐,太监哂笑道:“这次是皇上,奴才可以保证。” 沈弗寒这才起身。 温嘉月一字不落地听完了他们的对话,垂眸不语。 他何必多问一句,弄得好像他多不待见长公主似的。 不过……上辈子皇上似乎只将他叫过去一次吧?是她记岔了吗? 沈弗寒再次走向皇上。 “沈爱卿,方才朕忘了问你,”皇帝的神色清明了几分,“宫宴马上就要结束了,你怎么还不请封诰命?” 一旁的李知澜扬了下眉。 “沈大人这是想为自家夫人请封诰命?” 沈弗寒神色冷淡道:“正是。” 李知澜并不在意他的冷漠态度,看向皇帝。 “今日除夕,阖家团圆,皇上若是只为一人册封诰命,倒像是抢了宫宴的风头,似乎不太合适吧?” 皇帝摆摆手,道:“新春嘛,图个喜庆,现在不册封,还要等到何时?” 李知澜幽幽地叹了口气:“皇上真是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我这个皇姐说的话,也没什么用了。” “自然不是,”皇帝连忙说道,“朕一向听皇姐的,只是此事朕想自己做主。” 李知澜瞬间便冷了脸,却又在顷刻之间扬起笑容。 “皇上,咱们俩在这争执也没什么用,不如听听沈大人的意思,事关他的夫人,自然是要听沈大人的。” 皇帝思忖片刻,道:“行,沈爱卿怎么想?” 沈弗寒道:“长公主殿下说得有理,此事不急,所以微臣才迟迟没有开口。” 见他也这样说,皇帝只好说道:“好吧,朕听你们的。” 他又看向沈弗寒,道:“不过朕既然答应你了,自然不会出尔反尔,你随时都可以过来请封诰命。” 沈弗寒应了声是:“多谢皇上。” 李知澜蹙眉问:“皇上什么时候答应的?” 皇帝便将晌午的事和盘托出。 沈弗寒默默听着,不经意间望向温嘉月的方向。 她似乎饿了,还在吃点心。 他轻轻叹了口气,晌午都劝她多吃些了,偏不听。 正要收回视线,忽然瞧见沈弗忧的身影。 祖母不知去哪了,他姿态闲适地坐在祖母的位置上,和她说话。 温嘉月似乎被逗笑了,掩着唇,杏眸却弯成月牙。 不知沈弗忧又做了什么,她认真地看着他,神色专注。 过了片刻,两人都低下头去,两颗脑袋快要挨在一起,动作亲昵。 沈弗寒一直沉默地望着,拢在袖中的手不知不觉攥紧。 这几日,她和四弟越来越亲密了。 对他也越来越不假辞色。 “沈爱卿?沈爱卿?” 忽然听到皇上的声音,沈弗寒回过神,恰巧对上李知澜的视线。 “沈大人在看什么,竟然如此专注。”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笑盈盈地问:“这个方向,是在看自家夫人吧?” 第96章 不清白 “嫂嫂,怎么不见祖母呢?” 沈弗忧玩够了回来,便见温嘉月独自坐在席间。 周围都是热闹的人群,但是她却孤苦伶仃的,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温嘉月笑了笑,解释道:“祖母去更衣了。” 沈弗忧便坐在了祖母的位置上,颇为体贴道:“那我来陪你说说话。” 温嘉月掩唇一笑,杏眸弯成月牙。 她悄声问:“又是为了嫣儿姑娘的事吧?” “嫂嫂应该去算命才对,”沈弗忧不好意思道,“这都被你看穿了。” 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她说话来着,但是嫂嫂身边总有大哥。 现在大哥去皇上那边了,他赶紧溜了回来。 “你快说吧,”温嘉月催促道,“不然一会儿祖母或者你大哥就该回来了。” 沈弗忧咳了一声,这才说道:“金镶玉玉佩做好了,我拿不准嫣儿到底喜不喜欢,所以想让您先看看。”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两枚并蒂莲玉佩。 这玉佩摔得巧妙,刚好将并蒂莲分开。 镶金的部分各自雕刻了一朵莲花,一金一玉,瞧着也算是相得益彰。 温嘉月仔细看了两眼,颔首道:“寓意很好,我想嫣儿姑娘会喜欢的。” 闻言沈弗忧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今晚我便将玉佩带给她。” 今晚?温嘉月愣了愣,他的意思是待宫宴结束便要过去? 她看看四周,见没人注意这里,便问:“你们多久见一次面?” 沈弗忧支吾了半晌才开口:““每日都见。” 温嘉月蹙眉问:“你就不怕被祖母和你大哥发现?” “可是我总是想着她,忍不住去见她。” 他格外坦诚,温嘉月便是一噎。 “你……”她叹了口气,“算了,我尽量帮你瞒着吧,不过你要早去早回。” 沈弗忧点点头,笑道:“我就知道嫂嫂最好了。” 温嘉月看着他,又看看四周,盘旋在心底许久的话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四弟,”她认真开口,“我知道你喜欢嫣儿姑娘,但是若没有万全的把握让她进侯府的话,千万不要有孕。” 外室子不光彩,更何况沈弗忧还未娶妻,万一有了孩子被人发现,他、嫣儿姑娘和孩子都是要被唾骂的。 景安侯府已经有了一个未婚生子的沈弗念,经不起第二次折腾了。 温嘉月自然也有私心,她要为昭昭的未来考虑。 姑母和叔父都是这种做派,待她长大,定会有闲言碎语。 沈弗忧养外室的事已经发生,不能再酿成更严重的后果了。 “其实……我和嫣儿还没……”沈弗忧挠挠头,脸红成一片,欲言又止。 温嘉月一头雾水,正要询问,他叹了口气,道:“算了,总之我可以保证,嫂嫂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什么事?” 身后,低沉寒凉的声线响起。 温嘉月和沈弗忧皆是一惊,抬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旁的沈弗寒。 沈弗寒的视线在他们脸上巡睃。 温嘉月一脸迷茫,隐隐还有些心虚。 沈弗忧却满脸通红,慌乱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没什么,”他站起身,“大哥,我和嫂嫂聊天呢。” 沈弗寒看着这个身量快与他齐平的四弟,他眉眼低垂,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恍然间像是看到了二弟。 亲兄弟自然是有几分相像的。 他们几个兄弟之间,四弟和二弟是最像的,只是性子不像。 四弟活泼机灵,喜欢舞刀弄枪,二弟安静单纯,喜欢诗词歌赋。 每次看着沈弗忧,他都会想到早逝的二弟,所以总是纵容。 沈弗忧想搬出去住,纵然于理不合,他也同意了。 沈弗忧想去金州做生意,虽然没有和他说实话,但他还是同意了。 沈弗忧又想搬回来住,即使知晓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他依然答应了。 可沈弗忧却一步一步地越过底线,让他无法纵容。 沈弗寒攥紧了手,克制道:“待宫宴结束,你去书房等我,我有事问你。” “可是……”沈弗忧讷讷道,“我还有事呢,明日行不行?” “什么事?” 沈弗忧顿了顿,心虚道:“自然是睡觉啊,我都快困死了。” 为了证实自己说的是真话,他打了个哈欠。 沈弗寒冷笑一声,懒得拆穿。 “看来是我平日里对你太过纵容了,”他冷声道,“困了便去殿外待着,什么时候清醒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许久没有见过大哥如此严厉,沈弗忧顿时吓得一激灵。 “好、好,待回府之后,我会去书房的。” 现在还是大哥的事更重要,明日再见嫣儿也不迟。 见他答应了,沈弗寒看向温嘉月。 “你也过来。” 温嘉月怔了下:“我?” 沈弗寒淡淡地问:“你也有事?” “我没什么事,”温嘉月迟疑道,“不过,你今晚不是应该去佛堂吗?” 每逢月末最后一日,沈弗寒都是在佛堂度过的,就算是除夕这一晚也是一样,从未变过。 她原本还在暗暗期待,这也算是分房睡了,或许他还会做有关前世的梦。 “今晚有更重要的事,”沈弗寒紧紧盯着她,“不去了。” 温嘉月觉得有些可惜,又要再等一个月吗? 她的失望写在脸上,沈弗寒缓缓移开视线。 恰在此时,老夫人回来了。 “你们怎么都傻站着?”老夫人心疼道,“快坐下快坐下,也不知道歇会儿。” 沈弗寒和沈弗忧重新回到位置上。 大哥浑身冒寒气,沈弗忧赶紧往旁边躲了躲。 沈弗寒瞥他一眼:“心虚什么,坐回来。” 他不情不愿地挪过去,一头雾水地问:“我哪心虚了?” 沈弗寒冷声道:“你说的这句话就很心虚。” 兄弟俩忽然争执起来,老夫人连忙说道:“你们是亲兄弟,有什么好吵的。” 她转移话题道:“弗寒,这次皇上叫你过去是有什么事啊?” 沈弗寒漠然道:“小事而已,祖母不必挂怀。” 温嘉月一直没说话,默默思忖片刻,忽然有些明白了。 沈弗寒不会是误以为她和四弟之间不清白吧? 第97章 回府 一时之间,温嘉月想到了许多事。 远的不提,就说前几日他忽然不让她见沈弗忧,就很奇怪。 但她当时只顾着担心行房之事,没有深思他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现在想想,或许是因为沈弗寒觉得她和四弟有点什么,所以才会这样做。 想通之后,温嘉月颇有些无语。 那他就不能直说吗,干嘛拐弯抹角地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 不过……她和沈弗忧之间真的很亲密吗? 温嘉月仔细思索片刻,似乎并没有什么令人误会的地方吧? 她将沈弗忧当成弟弟对待,难道沈弗寒看不出来吗? 不过现在一切都只是猜测罢了,或许沈弗寒要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他的想法,谁都猜不透。 温嘉月放平心态,小口啜着热茶。 她不纠结了,沈弗忧却在纠结。 “大哥,你要跟我和嫂嫂说什么事?”沈弗忧小声问,“不如你现在便告诉我,也省得咱们去书房了。” 他还是有些放不下独自待在府里的嫣儿。 今日是除夕,万家团圆,她却孤苦伶仃的,说不定现在正躲在被窝里哭呢。 他越想越觉得心疼,恨不得现在便飞过去哄她。 沈弗寒平淡出声:“你为何这么着急?” “我心痒啊,”沈弗忧抓耳挠腮,“偏偏你就是不告诉我。” “那就痒着。” 彻底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沈弗忧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待到了宫宴结束。 已是亥时了,朝臣们或带着家眷们归家,或一齐登上望星台观赏烟火。 这种热闹,老夫人自然是要看的,他们几个小辈也要陪着。 温嘉月提着裙角走上长长的阶梯,不知何时,沈弗忧与她并肩而行。 他看了眼最前方陪在皇帝身边的大哥,这才悄悄开口。 “嫂嫂,你知不知道大哥叫我们去书房干什么?” 温嘉月摇了摇头:“你好好看路吧。” “你有没有觉得大哥怪怪的,”沈弗忧啧了一声,“他今日似乎总看我不顺眼。” 还没等温嘉月说话,前面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沈大人怎么不走了?” “等人。” 温嘉月下意识抬起头,沈弗寒提着宫灯站在离她七八阶高的台阶上。 风有些大,吹动他的衣袍,他却巍然不动,只是冷冷地盯着她和沈弗忧。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声,看来她猜的八九不离十,这下误会更大了。 倏然间,她察觉到另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温嘉月抬眸看向最前方,一身红衣的李知澜停下脚步,盯着她的方向。 虽看不清神色,但她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善意的目光。 温嘉月抿紧了唇,故作不知,自然而然地移开了视线。 “嫂嫂,大哥肯定是在等你。” 沈弗忧还没看清局势,说话笑嘻嘻的。 温嘉月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沉默。 不多时,两人走到沈弗寒身边。 “大哥,你是在等嫂嫂吧?”沈弗忧笑道,“我就知道。” 沈弗寒平静道:“也是在等你。” 说着,他站在了温嘉月的另一边,将她围在中间。 温嘉月:“……” “等我做什么?”沈弗忧问,“你是不是嫌我碍事了,行行行,我马上走!” 他一步跨上两级台阶,很快便窜得不见踪影。 温嘉月被迫和沈弗寒一起走,两人都没有说话,彼此沉默着往上走去。 她真的很想告诉他,她和沈弗忧是清白的,奈何周围都是人,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登上望星台,无数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亮如白昼,连星星也黯淡了不少。 周围不断有人发出惊呼声。 温嘉月安静地注视着转瞬即逝的烟火,眼角余光瞥见依然待在她身边的沈弗寒,微微抿唇。 望星台并不算大,李知澜就在不远处。 温嘉月有些担心,她现在羽翼未丰,若是提前惹来李知澜的嫉恨…… “沈夫人。” 娇媚慵懒的声线响起,温嘉月抓着栏杆的手便是一紧。 心脏似乎也被猛的攫住,让她呼吸不畅。 李知澜,李知澜,李知澜…… 温嘉月竭力保持着平和的神色,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李知澜。 见她呆呆愣愣的,还木着一张脸,李知澜皱了下眉。 “本宫想与沈大人说几句话,不知沈夫人可否回避?” 温嘉月僵硬点头,缓缓转过身去,往前走了几步。 伸出手,斑驳的掌心里又添了新伤。 沈弗寒看了眼不远处的温嘉月,视线落在李知澜脸上。 “长公主有何要事?” 李知澜笑了一声:“本宫的问题,沈大人似乎还未回答吧?” “微臣觉得,并没有回答的必要。” 沈弗寒冷淡道:“微臣看的确实是自家夫人,长公主不许微臣看?” 李知澜噎了下,嗔怪道:“那倒不是,只是有些奇怪,你不是说不喜欢她吗?” 沈弗寒立刻说道:“微臣不喜欢她,也和她生了个女儿,看两眼又如何?” 李知澜彻底没话说了,心头隐有怒意,却又不好发作,拂袖离去。 沈弗寒再次走到温嘉月身边。 温嘉月吹了会冷风,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只是脑子里还乱着。 瞥见沈弗寒,她问:“什么时候回府?” 若是再待下去,她真怕自己会失态。 沈弗寒看了眼老夫人的方向,低声道:“再等等。” 温嘉月抿唇道:“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 沈弗寒端详着她的脸,见她面色发白,唇瓣也毫无血色,顿时眉宇紧锁。 “我去和祖母说一声。” 不多时,沈弗寒回来了。 “走吧。” 见他似乎也要回去,温嘉月怔了下:“我自己回去就好,侯爷还是去陪祖母和皇上吧。” “已经没事了,”沈弗寒道,“我和你一起回去。” 见他执意如此,温嘉月没再说什么,往下走去。 沈弗忧“诶”了一声:“大哥,嫂嫂,你们去哪?” “回府。” 沈弗忧顿时眼睛一亮,大哥不在,那他岂不是可以悄悄见嫣儿一面了! “好好好,”他催促道,“你们快走吧。” 沈弗寒看他一眼,淡淡道:“你也一起。” 沈弗忧:“……” 他就多余问! 第98章 你觊觎大嫂 走出宫门,三人坐上马车。 温嘉月独自坐在一边,沈弗寒和沈弗忧坐在她对面。 车里安静了片刻,沈弗忧决定再垂死挣扎一下。 “大哥,不如你现在就说吧,这里又没有外人。” 沈弗寒一言不发,倚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沈弗忧叹了口气,只能眼睁睁地等着马车停在景安侯府外。 他垂头丧气地跳下马车。 沈弗寒也走了下来,转身去扶温嘉月。 温嘉月没敢将手放在他的手上,怕他发现自己手心里的伤痕,于是轻轻搭在他的袖口上。 “多谢侯爷。” 接触到袖口上的祥云刺绣,手心便更加疼了,她不由得蹙了下眉。 沈弗寒捕捉到她一闪而过的痛苦神色,低声问:“身子还是不舒服?” 温嘉月摇了摇头,赶紧将手收了回去。 “大哥,咱们直接去书房?” 沈弗忧已经走过一半的台阶了,见他们还待在底下,便问了一句。 沈弗寒瞥他一眼:“你先去。” “行。”他大步向上走去。 看着他毫不迟疑地走远,沈弗寒眼底闪过一丝迟疑。 若是喜欢温嘉月,他也应该和他们一起走才对。 但是想起他最近的诸多表现,沈弗寒绷紧了脸,他不该再替沈弗忧找借口。 他收回视线,问:“要不要先让府医看看?” “不必了,咱们也回府吧。” 温嘉月也想早点解决此事,不然等老夫人回府之后知晓此事,定是要骂她的。 就算她没错,也要骂她一句狐媚子,挑拨两兄弟的关系。 温嘉月都能想象到老夫人的那副嘴脸,不由得加快脚步。 她走进书房,沈弗忧已经翘着二郎腿等着了。 “大哥呢?”沈弗忧朝着门外张望一番。 温嘉月疑惑地回过头,刚才不是还在吗? 过了片刻,沈弗寒终于来了。 他亲自关上门,一言不发地坐在主位上。 温嘉月正准备坐在下首,沈弗寒道:“坐我身边。” 沈弗忧愣了下,嘟囔道:“合着这是来审讯我的?” 他惊疑不定地看了眼温嘉月,不会是嫣儿的事被大哥发现了吧? 温嘉月摇了摇头,让他放宽心。 沈弗忧却无法宽心,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最近去找嫣儿的次数是不是太频繁了,所以才会让大哥察觉。 沈家一直都有娶妻前不得纳妾的规矩,他却破了例,不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家法。 沈弗寒将他们俩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慢慢啜了口热茶。 “大哥,你快说吧,”沈弗忧坐立难安,“你一直不说话,就是想吓死我。” “你若是没做亏心事,为何会害怕?” “我……”沈弗忧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道,“行吧,你给我个痛快。” 就算是打板子挨鞭子,他也不怕,只要能和嫣儿在一起。 沈弗寒垂眼盯着白玉茶盏,摩挲着杯壁缓缓开口。 “方才我已经让所有下人退至书房外,我们今晚的谈话,没有人会知道。” 沈弗忧心里咯噔一声,居然这么严重。 沈弗寒淡声道:“你可以说了。” “说啥?” 沈弗忧决定装傻,只要大哥不亲口说出来,他就当他不知道。 “既然你不想开口,那我来问,”沈弗寒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沈弗忧愣了下:“我……没有啊。” “为何迟疑?” “你这话问的奇怪,”沈弗忧对答如流,“我才十六岁,哪考虑过这个。” 沈弗寒抬眼,目如鹰隼,紧紧地盯着他。 “是没有考虑过,还是不敢考虑。” “我听不懂,”沈弗忧神色迷茫道,“大哥,你在说什么啊?” 什么叫没有考虑,什么又叫不敢考虑,他从始至终考虑的不都是嫣儿吗? 可是看大哥的神色,似乎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沈弗寒冷声问:“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你还不主动坦白吗?” “你得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沈弗忧挠挠头,“不然我怎么坦白?” 沈弗寒失望地看着他:“四弟,我给过你无数次机会了。” “什么机会?”沈弗忧更加不解,“你给我一点提示也行,至少让我死个明白吧。” 两人一直在鸡同鸭讲,旁观的温嘉月忽然有点想笑。 她立刻抿紧了唇,尽力憋住。 断案如神的沈大人,家务事却理不清,说出去有谁会信? 她忽然好奇起来,待沈弗寒知晓真相,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尴尬窘迫?手足无措?脸涨成猪肝色? 不管是哪一种,似乎都挺令人期待的。 她便也不着急了,反正到时候沈弗寒肯定会将此事圆过去的,就算老夫人找茬也找不到她头上。 “你可真是冥顽不灵。” 沈弗寒神色更冷,终于将藏在心底的话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 “你觊觎大嫂,蓄意亲近,打的什么主意,你自己心里清楚。” 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沈弗忧吓得跳起来,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字。 见他一声不吭,沈弗寒徐徐吐出一口气。 “四弟,弗非早逝,我便将对他的情感都倾注到了你身上,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现在才发觉,竟是错的。” “念在你还没有犯下大错,也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我会替你保守秘密。但是从明日起,你要去佛堂清修,不要再靠近你大嫂。” 沈弗寒一字一顿道:“她永远都会是你的大嫂。” “可是大哥,”沈弗忧终于开口,“我对大嫂只有敬重,没有别的感情啊。”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他比窦娥还冤! 怪不得最近大哥对他总是不假辞色,原来竟是误会他喜欢大嫂! 他急得团团转:“我到底哪一点让你误会了啊?” 见他依然在垂死挣扎,沈弗寒神色更冷。 “看来佛堂清修不足以让你冷静,再打十板子,我亲自动手。” 沈弗忧越听越绝望,怎么还变本加厉了呢? 眼角余光瞥见端坐在主位上的温嘉月,他顿时找到了主心骨,连忙走上前去。 沈弗寒立刻挡在他的面前,神色不善地盯着他。 “大哥,我不是要跟你抢人……” 沈弗忧觉得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绝望出声。 “嫂嫂,你快跟大哥解释清楚,不然我屁股都要开花了!” 第99章 误会解除 “侯爷,你确实是误会了,”温嘉月让他坐下,“咱们慢慢说吧。” 沈弗寒却没动,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温嘉月问:“侯爷不会是在怀疑,我对四弟也有见不得人的心思吧?” 她指天发誓:“我将四弟当成弟弟看待,若有半句虚言,我便……” “我信你。”沈弗寒阻止了她后面的话。 见这招有用,沈弗忧连忙说道:“大哥,我也可以发誓……” “你发誓没用。”沈弗寒冷淡地打断他的话。 温嘉月劝道:“四弟,你也坐下吧,咱们好好说。” 见他们都回到位置上,温嘉月看向沈弗寒。 “侯爷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我和四弟都可以解释。” 沈弗忧点头如捣蒜。 除了嫣儿的事,他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弗寒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方才在宫宴上,祖母离开的那段时间,你们在说什么?” 沈弗忧顿时愣住,这可怎么解释? 温嘉月道:“四弟做了两枚玉佩,准备日后送给喜欢的姑娘,我便让他拿给我看了一眼。” 虽然有些细节有出入,但是也算是实话实说了。 沈弗寒问:“玉佩呢?” 沈弗忧果断拿了出来。 “并蒂莲?”沈弗寒看了眼沈弗忧,“寓意倒是很好,你准备送给谁?” 沈弗忧叹了口气:“大哥,难道你以为我要送给嫂嫂吗?” “不然呢?” 沈弗忧道:“退一万步讲,就算是送给嫂嫂的,我也不会这么明显啊,一人一个,一看就看出来了,我又不傻。” 沈弗寒顿了顿,看向温嘉月。 “上次你为何要问我,若是四弟有了喜欢的姑娘,但是碍于各种原因不能在一起,我会不会帮他?” 温嘉月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他的记性也太好了吧。 她只好说道:“当时话赶话的,我也只是随口问问罢了。方才侯爷还说相信我,现在又不信了?” 沈弗寒顿了顿才开口:“信。” 他再次看向沈弗忧:“你为何忽然回府居住?” 沈弗忧托腮叹气:“大哥,您又觉得我是因为嫂嫂才回来的?” 他耐心解释:“林婉婉都成亲了,我若是还不回府,多不像话。到时候祖母肯定要念叨,与其让她念叨,不如我自己主动回来,还能让她夸两句。” 沈弗寒又问:“你喜欢温柔娴静的姑娘?” “啊?”沈弗忧神色迷茫,“我什么时候说过?” 温嘉月也愣住了,她没想到沈弗寒居然还记得这件事。 她解答道:“你去金州那日。” “大哥,”沈弗忧无奈望天,“世间温柔娴静的姑娘多了去了,又不是特指嫂嫂,而且说不定我现在不喜欢温柔娴静的了。” 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所有的标准都不再是标准。 嫣儿如此活泼可爱,和他以为自己喜欢的姑娘的性子一点都不一样,可他还是对她一见倾心。 他看向沈弗寒,认真道:“大哥,你就直说吧,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咱们从头到尾捋一遍,行不行?” 沈弗寒思索片刻,道:“你得知林婉婉即将嫁人,来侯府见我们的时候。” 他还记得他们头挨着头说话,姿态亲密,分外扎眼。 “这也太久了,”沈弗忧神色复杂,“大哥,你也太能藏事了吧。” 沈弗寒神色不虞道:“现在不是你质问我的时候。” “好好好,我跟你解释……”沈弗忧摸了摸下巴,“不过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来着?” 这两次问话,他的神色不似作伪,至少比刚开始真诚得多。 沈弗寒眉宇紧锁,不禁思索起来,难道真的是他误会了? 想了半晌,沈弗忧还是没想出来,烦闷道:“大哥,你当时为何不问问我和嫂嫂?” 他真想告诉大哥,他有喜欢的姑娘,可惜还没到将这个秘密说出来的时候。 “原本我以为是我误会,”沈弗寒冷静了不少,“谁知后来你对她越来越亲密。” 温嘉月问:“侯爷现在还这样觉得吗?” 沈弗寒沉默片刻,缓缓摇头。 除了一些举动让他误会之外,四弟看她的目光,确实不像是有异样的。 除非四弟伪装的天衣无缝,连他也看不出来。 还没等沈弗忧和温嘉月松一口气,他又说道:“但是你们一定有事瞒着我。” 两人皆是一僵。 温嘉月抿了抿唇,她还以为能借机嘲笑沈弗寒一番呢,没想到还是被他抓住了把柄。 “大哥,没有的事,”沈弗忧连忙说道,“我很听话的。” 为了保护嫣儿,他决定这几日都不过去了! 沈弗寒平静道:“你最好藏得严实点,别被我发现。” “听不懂。”沈弗忧望天,“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沈弗寒缓缓点头。 他很快便离开了,书房里只剩下温嘉月和沈弗寒。 “侯爷,我也回房了。” 沈弗寒站起身,和她一起回去。 回到卧房,率先钻入鼻息的竟是饭香味。 温嘉月心中熨帖,看向守在一旁的如意。 “如意真是体贴,知道我今日没吃好。” 如意不敢邀功,连忙摆了摆手。 “夫人误会了,这是侯爷特意为您准备的,奴婢只是奉命行事。 温嘉月怔了下,看向沈弗寒,他准备的? 他淡声道:“出去吧。” 如意福了福身,赶紧退了出去。 待门关上,沈弗寒坐了下来。 温嘉月却半晌没动。 “愣着做什么?”沈弗寒看向她。 温嘉月犹豫片刻,小声问:“若我和四弟真的有私情,这是不是就是我的最后一顿饭?” 沈弗寒皱眉问:“你瞎想什么,就算是真的,也是弗忧的错。” 他将筷子递给她。 温嘉月还在思索他的话,下意识伸手去接。 沈弗寒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便是一滞。 手掌中央,赫然出现几道新添的伤口。 他瞳孔微缩,想也不想便握住她的手腕。 “怎么弄伤的?” 第100章 上药 温嘉月这才惊觉,她想得太入神,竟然忘了手心的伤口。 她试图将手抽出来,沈弗寒却握得紧紧的,丝毫不给她抽离的机会。 他力气太大,手掌也有厚茧,温嘉月蹙紧了眉。 “你弄疼我了。” 沈弗寒迟疑了下,这才松开手。 温嘉月在心里飞速思索合适的借口,表面强装镇定地转了转手腕。 “你为何要握这么紧,”她抿唇道,“我都快被你掐死了。” 沈弗寒看了眼她的手腕,皙白如霜的手腕上明显多了一圈红痕。 他低声道:“抱歉。” 温嘉月试图把此事岔过去,便道:“咱们先用膳吧。”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 温嘉月以为他不会再问了,心中一喜。 原本她是想了一个理由的,就说方才她太紧张了,怕他误以为她和四弟真的有点什么,情急之下才这样做的。 但是在书房时,她的表现实在太镇定了些,一点都没有惊慌失措。 沈弗寒一定不会信的。 既然他不问了,她便专心用膳。 梳洗之后,温嘉月问:“侯爷今日真的不去佛堂了?” 现在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若是去佛堂,自然也是来得及的。 沈弗寒问:“你这么想让我去?” 她自然是想的,但是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说道:“侯爷都坚持这么多年了,若是今日没有去,岂不可惜。” 她在心里祈求他一定要去,这样的话,他或许就会做有关前世的梦了。 沈弗寒没应声,径直去了盥洗室。 温嘉月有些疑惑,这是要去还是不去啊? 她没再想下去,反正她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于是叫来如意帮她通发。 头饰繁重,全部拆下来之后,顿时一身轻盈。 如意道:“奴婢帮您揉捏一下吧?” 温嘉月同意了,见沈弗寒还没出来,便问:“晚膳是侯爷让你去准备的?” “是啊夫人,”如意解释道,“原本书房里的下人都被遣出去了,奴婢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然后侯爷便让奴婢去小厨房说一声,准备晚膳。” 温嘉月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或许沈弗寒恰巧也饿了,而不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她不敢再奢望他对她有任何特殊的心思。 过了片刻,沈弗寒出来了。 如意自觉地退了出去。 透过铜镜,温嘉月看了一眼沈弗寒,他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看来今晚的梦是做不成了,她叹了口气,准备睡觉。 沈弗寒问:“你的伤口不准备处理一下吗?” 温嘉月愣了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顿时有些担心他会再问她手上为何会有伤。 她摇了摇头,连忙说道:“我有些困了,先睡了。” 她钻进被窝,立刻闭上眼睛。 没过多久,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床边一沉,沈弗寒坐了下来。 “说吧,伤怎么来的。” 温嘉月准备装睡到底,可鼻息间时不时地飘来清浅的墨香,越来越近。 她的睫毛开始颤抖,沈弗寒视而不见,自言自语般开口:“真的睡着了?” 还没等温嘉月松一口气,额头上便传来温软的触感,像羽毛一般轻盈。 羽毛渐渐向下,落在柔润娇嫩的脸上。 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热烫的,吹拂在眼睛上,缓缓下移。 温嘉月彻底受不了了,往旁边躲了躲。 沈弗寒沉声问:“不装睡了?” “我只是在酝酿睡意,”温嘉月狡辩道,“你吵醒我了。” 沈弗寒直起身,没有反驳。 “说吧。” 这样说话不方便,温嘉月坐起身,轻声道:“其实也没什么。” 若是实在不行,她便将提前想的那个借口用上了,管他信不信,反正她解释了。 “没什么便是有什么。”沈弗寒紧盯着她。 实在躲不过去了,温嘉月便开始打腹稿,争取让他相信她的说辞。 没等她开口,沈弗寒便主动问道:“是不是因为书房里的事?” 温嘉月怔了下,缓缓点头,难道他心里也觉得是这件事? 她便说道:“当时我有些害怕,万一侯爷真的误会了我和四弟,我……” 她一时没想到后面要说什么,于是垂下眼睛,假装擦泪。 沈弗寒再次握住她的手腕,轻轻的。 温嘉月以为他发现她在装哭,没想到他却皱眉开口。 “眼泪若是落在伤口上,会更疼。” 温嘉月:“……” 沈弗寒从怀里掏出叠得整齐的墨蓝色手帕递给她。 温嘉月只好接了过来,用了点力气擦眼睛,试图让眼眶泛红。 但手帕上是干爽的,她便说道:“明日我洗干净了再还侯爷。” 见她将手帕塞到软枕下,沈弗寒“嗯”了一声。 他继续说道:“方才我便说过,若是真的,也是弗忧的错,你不必担心。” “可是侯爷又没告诉我,”温嘉月咬了下唇,“我自然会害怕。” “下次我会……”沈弗寒顿了顿,“不会有下次了。” 这种事,误会一次就够了,他不会再继续误会下去。 她一直都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他相信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见他信了,温嘉月松了口气。 沈弗寒忽然说道:“手伸出来。” 温嘉月不想给他看,但是不给他看反而要坏事,只好伸了出来。 白皙的手心里,几道泛红的伤疤,隐隐翻出血肉,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沈弗寒皱眉打量片刻,一言不发地站起身。 他找出纱布和药膏,重新坐了下来。 “有些疼,忍着点。” 清凉的药膏敷在手心,有些痒,紧接着便是细细密密的疼。 温嘉月下意识蜷缩手指,沈弗寒立刻握住。 “不要乱动,”他低垂着眼睛,“等上完药,我去佛堂。” 温嘉月顿时一惊,又是一喜,他竟然要去佛堂了! 她立刻不再乱动了,忍着那股疼,强撑着让他包好纱布。 沈弗寒神色专注地打了个结。 “明日我来帮你换药。” 温嘉月迟疑道:“如意就可……” “既然如此,我不去佛堂了。”沈弗寒淡淡地打断她的话。 温嘉月:“……好吧,侯爷明日记得来帮我换药。” 沈弗寒没再开口,转身出门。 第101章 换药 翌日,温嘉月起得很早。 今日是大年初一,一早便要去向老夫人拜年。 她刚穿戴整齐,沈弗寒便回来了。 温嘉月殷切地望着他,昨晚做梦了吗? 但是现在没机会说别的,只好暂时忍住。 沈弗寒也打量着她,今日她穿的是烟粉色,瞧着既端庄又灵动。 披上白色斗篷,脖子上便多了一圈毛茸茸的领子,衬得她粉扑扑的脸像剥了壳的荔枝般娇嫩。 沈弗寒移开视线,却又不自觉地看了过去。 温嘉月毫无所觉,让奶娘将昭昭抱了过来。 就算再不情愿,今日也是要让昭昭去凝晖堂的,毕竟是新春第一日。 检查了一下昭昭的穿着,确定她不会冻着,温嘉月便道:“侯爷,咱们过去吧。” 沈弗寒点点头:“我来抱吧。” 温嘉月原本是想让奶娘抱着过去的,见他想抱,便将昭昭递给了他。 忽然换了人,昭昭也没有哭,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抱她的人,小手胡乱挥着,揪着他的衣襟不撒手。 温嘉月怕她冷,连忙将她的手拿开。 但昭昭人虽小,劲却大,手指都攥得泛白了也不撒手。 温嘉月蹙了下眉,想也不想便将手伸了进去,试图让她将手放下。 沈弗寒原本想出声阻止,见状却闭口不言了。 见奶娘似乎想说话,他瞥了她一眼,奶娘连忙垂下头去。 过了片刻,温嘉月终于成功将她的手放了下来,塞回襁褓里。 昭昭还以为娘亲在和她玩,露出一个可爱的笑。 “真调皮,”温嘉月捏了捏她的鼻子,“娘亲是怕你冻着,一点都不体谅娘亲的良苦用心。” 沈弗寒轻咳一声:“走吧。” 外头天还黑着,偶尔有一两声烟花炸开的声音,很快又归于寂静。 温嘉月呼出一团雾气,抱着暖手炉往凝晖堂走去。 众人加快脚步,一路无话,很快便到了地方。 温嘉月跟着沈弗寒进了老夫人的卧房,果不其然,他们是第一个来的。 老夫人已经穿戴整齐了,待他们一家三口拜完年,笑呵呵道:“快坐快坐。” 然后爽快地递上红封,三人一人一个。 温嘉月并不意外,老夫人最是看中新春,这几日不会轻易找茬。 闲聊了几句,老夫人问:“昨晚你们和弗忧在书房聊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温嘉月没有擅自接话,看向沈弗寒,他说话比她管用得多。 沈弗寒道:“是关于皇上的事,正好四弟有经验,我便问了他几句。” 温嘉月默默佩服,居然敢拿皇上当借口。 不过这无疑是最好的借口,事关皇上,老夫人不会多问的。 果然,老夫人虽然好奇,但是没敢细问,说起了别的。 “让我来看看曾孙女。” 沈弗寒便将昭昭抱了过去。 老夫人看了两眼便移开了视线,脸上没什么表情。 温嘉月早有预料,见状反而松了口气。 昭昭有她这个娘亲就够了,至于旁人,只要不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便好。 过了片刻,沈弗念带着王成耀过来了。 王成耀穿得喜庆极了,像个年画娃娃似的,一来便挨个唤人,稍显安静的卧房顿时热闹起来了。 老夫人笑呵呵道:“果然还是男娃最好,孙媳妇,你说是不是?” 温嘉月不想在这种时候起争执,于是点了点头:“耀儿嘴甜,我也喜欢。” 老夫人立刻说道:“你也抓紧怀上一个儿子。” 温嘉月故作羞涩地垂眸,心里冷嗤一声,她才不生。 沈弗寒看了她一眼,缓缓移开视线。 没过多久,沈弗忧来了。 一进门,他先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这才开口:“祖母新年好。” 老夫人皱眉问:“怎么这么没精神?” “昨晚没睡好,”沈弗忧看向大哥,意有所指道,“快把我吓死了。” 晚上他做了个梦,梦见大哥让他在佛堂抄经,抄完便打板子,打完板子又去抄经。 偏偏他又醒不过来,做了一晚上噩梦。 老夫人连“呸”了好几声:“什么死不死的,大过年的不吉利。” 沈弗忧嘿嘿笑:“方才祖母说了两次。” 老夫人气得将红封扔给他。 沈弗忧稳稳地接了过来:“祖母,什么时候用膳,我快饿死了。” 老夫人又“呸”了一声,怒道:“再说就滚出去!” 王成耀笑道:“四舅舅真笨!” 沈弗忧弹了下他的脑袋:“居然敢这样说我,还想不想要红封了?” “要!四舅舅最聪明了!” 沈弗忧逗他:“你这样说,你大舅舅就不高兴了,他不给你红封怎么办?” 王成耀转转眼睛,小声说:“没事,我还可以说大舅舅长得风流周傥。” 这可是他刚学的成语,王成耀挺起胸脯。 沈弗忧:“……那个字念倜。” 王成耀眨眨眼睛,若有所思道:“风流周倜?” 沈弗忧啧了一声,看向沈弗念。 “姐,别让耀儿念书了,不如跟着我练剑吧,说不定还能有几分造化。” 王成耀眼睛一亮,练剑! 沈弗念瞪他一眼:“瞎说什么,耀儿以后可是要和大哥一样做状元的。” 见娘亲这样说,王成耀噘着嘴低下头去。 说着沈弗念看向沈弗寒:大哥,你说耀儿能不能行?” 沈弗寒顿了下,坦然道:“不太行。” 这个外甥,和他爹王秀才一样资质平庸。 温嘉月悄悄拧了他一下,哪有这样说话的,大过年的给人添堵。 她连忙说道:“我觉得行,现在耀儿还小,长大了定会有一番作为。” 沈弗念原本还生着上次家宴的气,见她这样说,顿时笑了。 “行吧,咱们家里,还是你最识货。” 温嘉月心弦微动,咱们家…… 她垂下眼睛,可是侯府,一直都不是她的家。 在凝晖堂用过早膳,几人各自散去。 回到卧房,沈弗寒将药膏和纱布拿了出来。 温嘉月正想自己动手拆纱布,沈弗寒已经在帮她解了。 他观察过伤口的情况之后,帮她换药。 温嘉月不经意抬眼,便见他低垂着眉眼,微抿着唇,神色专注。 恍然之间,带给她温柔的错觉。 温嘉月驱散脑海中不合时宜的念头,问:“侯爷昨晚可有梦到过什么?” 第102章 今晚便算了 沈弗寒的动作停顿了下,这才开口。 “你果然还是问了。” 温嘉月微微扬眉,什么叫果然?她忍到现在才问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又问了一遍:“所以,侯爷梦到了?” 他们俩已经分开睡了,就和上次一样,他一定会梦见的吧? “没有,”沈弗寒淡然道,“一夜无梦。” 温嘉月不太相信地问:“你是不是在骗我?” “没有就是没有,”沈弗寒看着她,“你若是不信,只能去梦里监督我了。” 温嘉月:“……” 她若是有进入他梦境的本事,还问他做什么。 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她轻轻叹了口气,细细思索起来,上次还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好了。”沈弗寒打了一个结,将手放下。 温嘉月轻声道:“多谢侯爷。” “不必道谢,你受伤是因为我,”沈弗寒将东西放回原位,“我来照顾你,也是理所应当。” 听到这话,温嘉月莫名有些心虚,她会伤到自己,分明是因为李知澜。 但是仔细想想,和沈弗寒也有密不可分的联系,她便神色自若了。 还有,昨日她的表现,应当没有人会生疑。 受伤的事也顺利圆了过去,这次除夕宫宴还算顺利。 等下一次再见李知澜,她应当会更镇定一些。 笃笃笃—— 外面忽的有人敲门,是沈弗寒的书童思柏。 “侯爷,陈大人前来拜访,您见还是不见?” 沈弗寒道:“我这就去。” 新春这几日,来侯府拜年的人只会多不会少,温嘉月已经见怪不怪了。 待他走后,温嘉月准备补个觉。 今日起得太早,趁着现在没事,她想睡一会儿。 如意走了进来,提醒道:“夫人,明日您该回娘家了。” 温嘉月顿时困意全无,大年初二回娘家,她差点将这茬给忘了。 一想到又要见温家人,她便觉得厌烦。 温嘉月呆坐片刻,让如意去准备回娘家的礼品。 她叮嘱道:“不必太贵重,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往常她都是亲自操办的,现在只想交给旁人,她能躲则躲。 待沈弗寒回来,温嘉月问:“明日侯爷要不要和我一起回温府?” 她还记得,除了去年初二回娘家,后来他都没再去过。 温嘉月问他也只是出于规矩礼仪,这种事是必须要告诉他的。 沈弗寒思索片刻,颔首道:“去。” 温嘉月怔了下,狐疑地看着他。 “你怎么忽然想去了?” “我不能去?”沈弗寒扬眉问,“或者你不想让我去?” “不是,”温嘉月抿了抿唇,“我只是有些奇怪,侯爷以前不常去的。” 她分明记得清清楚楚,沈弗寒只去过那一次,后来都说不去的。 这一次怎么变了? 她想不通,也看不懂他了。 “明日无事,”沈弗寒淡淡道,“去一趟也无妨。” 温嘉月只好说道:“好,明日清晨,我会提醒侯爷的。” 很快又有人前来拜访,这次是某位大人带着家眷来的,夫妻俩各自招待。 整整一日,景安侯府的客人没断过,临近傍晚,终于得以歇息。 用过膳,温嘉月简单梳洗之后便准备歇下,丝毫没发现床榻上少了一床被子。 沈弗寒从盥洗室出来,见她已经睡着了,神色便有些迟疑。 他躺了进去,慢慢抱住她。 温嘉月毫无察觉,兀自睡得香甜。 沈弗寒深深地叹了口气,只好也睡下了。 她这么累,今晚便算了。 翌日一早,两人用过早膳便准备出发了。 温嘉月想早去早回,最好午膳之前回来。 若是她一个人去,想这么早回来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有沈弗寒在,随意找个借口就能走,没人敢拦的。 坐上马车,温嘉月便道:“侯爷,今日我想早点离开,到时候还要麻烦你找个借口。” 沈弗寒没应声,而是说道:“你最近似乎并不待见你的家人。” 温嘉月僵了下,神色自若地解释道:“还不是因为温若谦的事,小小年纪便去青楼厮混,我爹娘也不管教他,我自然也就对他们喜欢不起来了。” 沈弗寒没接话,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温嘉月也不在意,反正她已经解释过了,信不信都是这个理由。 她又问了一遍:“咱们早些回去,侯爷答不答应?” 沈弗寒微微颔首。 目的达成,温嘉月便不和他说话了。 闷葫芦一个,半个时辰也说不了一句话,和他聊天,不如看看街头巷尾的人。 温嘉月便将车帘掀开一条缝隙,仔细看着街上的事物。 有个男人在和卖饼的摊贩讲价,没成功,老老实实地原价买了。 有位姑娘在买簪子,拿在头上比划,马车都走远了,她也没拿定主意。 有个孩子拿着糖葫芦奔跑,不小心摔了一跤,却没哭,而是爬起来继续跑。 温嘉月看得莞尔一笑,昭昭也是这样的,摔倒之后轻易不会哭,一点都不娇气。 想到枉死的昭昭,她唇边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了,将帘子放下。 闭目养神的沈弗寒看她一眼,问:“怎么了?” 温嘉月没有理会他,闭上眼睛,将眼底的泪逼了回去。 见她不说话,沈弗寒便也没再问。 沉默持续到马车停下,温府到了。 沈弗寒率先下去,伸出手扶她下车。 没想到这次温嘉月却视而不见,提着裙角慢慢走了下来。 沈弗寒顿了下,神色自若地收回手。 温家人依然在门前迎接,见沈弗寒也来了,顿时觉得又惊又喜。 温若欢迫不及待地奔了过来,扬声道:“姐姐!姐夫!你们终于来了!” 温嘉月朝她笑笑:“走吧,外面冷。” “好,”温若欢看向跟在她们身后的沈弗寒,笑盈盈道,“姐夫也跟上。” 沈弗寒没有说话。 温若欢顿时有些尴尬,转头和温嘉月告状:“姐夫怎么不理我呢?” 温嘉月敷衍道:“谁知道呢,他的脾气就这样,阴晴不定的,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沈弗寒默默地想,你的脾气看起来更阴晴不定。 第103章 另一条被子形同虚设 很快便进了正堂,众人一起说话。 张氏问:“怎么没把昭昭带过来?” 温嘉月解释道:“天冷,我怕她冻着,就没带她过来。” 张氏点了点头,赞同道:“也是,昭昭还小,可不能生病了。” 说着她拿出红封:“这是我和你爹爹给昭昭的,你收好。” 温嘉月没有推辞。 张氏给一双儿女使了个眼色。 紧接着,温若欢和温若谦也送上红封。 温嘉月笑道:“你们还小,待成亲之后再送吧。” 张氏杵了杵儿子的胳膊,让他说话。 温若谦不知道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开口:“这是给外甥女的,姐姐收下吧。” 温嘉月瞥他一眼,没说话。 “月儿啊,若谦他知错了,”张氏笑得谄媚,“你们是亲姐弟,亲姐弟自然是要互相帮衬的。这次就算了吧,日后若谦定会用功读书,也好报答你的恩情。” 温嘉月没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冷声问:“大过年的,非得提这种糟心事吗?” 张氏讪讪道:“哪能是糟心事呢,这可是你弟弟的大事,是吧侯爷?” 她看向沈弗寒,期望他能帮个忙。 反正侯爷对此事不知情,见温嘉月咄咄逼人,说不定还会帮着教训她一番。 嫁进侯府一年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她也不看看,若是没有沈弗寒,她能有今日的风光吗! 沈弗寒问:“什么大事?” “自然是读书的事,”张氏连忙说道,“此事事关咱们沈温两家,若是若谦考上了,侯爷脸上也是有光的。” 沈弗寒顿了顿,道:“那他便去考,与月儿有何干系?” 都做到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了,怎么这么不上道呢! 张氏顿时有些着急,却又不得不委婉开口:“考试的时候,还望侯爷提携一二。” 身为天子近臣,想提携一个人应当不是难事吧? 沈弗寒淡漠道:“我是大理寺的人,管不了礼部的事。” 顿了顿,他又说道:“若是没记错,温若谦寒窗苦读数载,连童生也没考上吧?” 张氏讪讪道:“这……若谦是极有天赋的,只是他总是粗心大意的,一时疏忽……” 沈弗寒冷笑了一声。 依他看,温若谦的天赋或许还比不上四岁的王成耀。 他索性直言道:“温若谦的事,我早已知晓,我不会帮他。” 张氏愣了愣,顿时对温嘉月怒目而视,一定是这个小贱人说的!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她倒好,什么都和侯爷说! 温嘉月看了过去,故作惊讶地问:“娘怎么这样看我?” 张氏猛然回过神。 以后还有用得到温嘉月的地方,她不能就这样跟她撕破脸了。 张氏连忙收敛了几分,挤出一个笑来。 “月儿啊,好好的,你怎么跟侯爷说了此事?” 变脸比翻书还快,温嘉月佩服极了。 她淡淡道:“昭昭满月宴的时候,侯爷便知晓此事了。” 此言顿时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砸了下来。 张氏差点没坐稳,着急地看向温父,你倒是说句话啊! 温父咳了几声,干巴巴道:“若谦会改的,这段时日他一直在用功读书。” 温嘉月笑了笑:“是吗,不如让侯爷考考他,若是过了侯爷这关,我自然是没意见的。” 温若谦顿时一僵:“不……” “好好好!”张氏打断他的话,“若谦,千万要好好表现。” 沈弗寒略一沉吟,出了一篇策论。 温若谦磕磕绊绊地说了两句话,半晌都没了声音。 张氏气得拧他:“你倒是说啊!” “我不会,”温若谦破罐子破摔道,“我哪知道这些玩意!” 张氏更气:“你真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看够了热闹,温嘉月给沈弗寒使了个眼色,现在脱身正好。 沈弗寒道:“我和月儿还有事,便先回去了。” 坐在一旁没说话的温若欢顿时着急了,扬声道:“姐夫,你才来两刻钟!” 温嘉月笑着问:“欢儿怎么只问姐夫,不问我这个姐姐?” 温若欢勉强笑笑:“这不是轮到姐姐了嘛,姐姐,你和姐夫有什么事啊,一定要现在回去吗?” 温嘉月颔首道:“侯爷的事情本来就多,坐这么久已经很给面子了。” “可是今日是大年初二,姐夫再忙还能忙到哪去?”温若欢央求道,“不如用过午膳之后再走吧?” 沈弗寒皱眉道:“真的没时间了。” 说着他站起身便往外走去,连个招呼也没打一声。 见他如此着急,没人敢再劝。 温嘉月顺势跟上他,很快便坐上马车,顺利脱身。 此行如此顺利,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沈弗寒问:“心情好了?” 温嘉月不太明白地问:“你在说什么?” “清晨坐上马车之后,你似乎不太高兴。你今日怎么了?” 温嘉月反问道:“我今日怎么了?” “有些不对劲,”他思索片刻,问,“癸水将至?” 算算日子,似乎也就是这几日了。 温嘉月没搭理他,她心里在想什么,他不会明白的。 上辈子的仇怨不会一笔勾销,沈弗寒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回到侯府,温嘉月抱着温温软软的女儿亲了几下,心上的伤疤终于愈合了些许。 昭昭是治愈她的良药,也可以给她无限动力。 温嘉月平复好心情,将昭昭放在床榻上,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床上的被子怎么少了一条?什么时候少的? 她看向坐在一旁的沈弗寒。 沈弗寒坦诚道:“是我昨晚命人收进箱笼的。” 昨晚?温嘉月微微蹙眉。 可是昨晚并没有发生什么,难道是她误会他的意思了? 她抿唇道:“我已经习惯了各睡各的,两条被子刚好。” 沈弗寒勾起唇角:“另一条被子明明形同虚设,哪次醒来,你不在我怀里?” 温嘉月顿时有些羞恼,她怎么知道她晚上会有钻他被窝的坏习惯,而且还改不过来了! 她强撑着镇定开口:“总之我会让人把被子拿过来的。” 沈弗寒没接话。 拿回来也行,反正不妨碍什么。 第104章 对你这么重要? 见他没有反驳她的话,温嘉月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他真的想要行房了,没想到只是虚惊一场。 不过此事宜早不宜迟,温嘉月立刻让如意将另一条被子铺在床榻上。 沈弗寒沉默地看着,并未阻止。 他起身道:“我去书房了。” 温嘉月无所谓地点点头,继续和女儿玩。 脚步声很快远去。 如意走上前来:“夫人,铺好了。” “辛苦你了,”温嘉月蹙眉道,“也不知道侯爷怎么想的,非要把被子收进去,干嘛这么折腾。” 如意红着脸低下头,难道夫人看不出来吗,侯爷这是想和夫人亲近啊。 但是这种话,她一个还未成亲的丫鬟还是别说了,不然定会惹来夫人的调侃。 “啊……呜……” 见没人陪她玩了,昭昭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吸引她们的注意。 温嘉月被她奶声奶气的声音逗笑,软声问:“我们昭昭怎么这么黏人呀?” 她便也不再去想沈弗寒的事了,拿起拨浪鼓,在昭昭面前晃来晃去。 昭昭看得全神贯注,还会伸手乱抓,温嘉月故意躲开,十次里有一次才让她抓到。 每到这个时候,昭昭便笑得格外灿烂。 温嘉月的心软成一团,忍不住亲了又亲。 玩了好一会儿,奶娘敲门道:“夫人,该给小姐喂奶了。” 温嘉月便让奶娘将昭昭抱走,她左右无事,决定画一幅画。 如意将画具找出来,一边摆在书案上一边问:“夫人这次准备画什么?还画蜻蜓吗?” 温嘉月思索片刻,摇了摇头:“画昭昭吧。” 虽然她现在的画技一般,但是她想画女儿,将昭昭可爱的一面全都画出来。 只是她几乎没有画过人,画得缓慢不说,瞧着也别扭。 重画数次,温嘉月决定放弃:“算了,我大概没有画人的天赋。” 如意连忙鼓励道:“夫人画得不满意,肯定是肚子饿的缘故,快到未时了,夫人还是先去用午膳吧。” “也就只有你会给我找借口,这样哄着我开心。”温嘉月摇头失笑。 如意吐吐舌:“哪是哄夫人呢,奴婢说的是实话。” “好好好,是实话,”温嘉月道,“等用过膳之后,我再试试。” 如意道:“奴婢这就派人去书房请侯爷过来用膳。” 温嘉月想也不想便道:“不用管他。” 如意诧异地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温嘉月顿了顿,“别打扰侯爷,他若是饿了,自然会吃的。” “夫人说得也有道理……” 主仆俩往偏厅走去。 书房里,沈弗寒奋笔疾书片刻,搁下狼毫笔,问:“什么时辰了?” 思柏恭恭敬敬地答道:“已是未时了。” 沈弗寒眉宇紧锁,问:“夫人没有派人过来?” “没有。” 沈弗寒沉默一瞬,终于站起身。 他回到卧房,却不见温嘉月的踪影,偏厅却传来些许动静。 他正准备过去,忽的瞥见西窗书案上的宣纸。 他凑近看了一眼,将镇纸放在一旁,拿起宣纸细细打量。 虽然只画了轮廓和一双眼睛,但是他能看出来,画的是昭昭。 画技稚嫩,但是倾注了爱意,不失灵动可爱。 片刻后,他提笔补了几笔,这才去了偏厅。 见他过来,温嘉月毫不慌乱,先发制人地问:“侯爷忙完了?” 沈弗寒点点头。 “那就坐下吃吧,”温嘉月起身道,“我已经吃饱了,侯爷慢用。” 她特意吃得快了一些,就是为了不和他一起用膳。 回到卧房,温嘉月拿起方才画的画端详。 用膳时她已经想好了该如何改,却发现她想改动的地方已经变得完美无缺了。 温嘉月顿时愣住,问:“卧房有没有人进来过?” 如意神色一变:“夫人丢了东西?奴婢这就去问……” “不是,”温嘉月拉住她,“你有没有发现我的画变了?” 如意仔细看了两眼,迷茫道:“没有啊,还是那么好看。” 温嘉月:“……” 思来想去,大概是沈弗寒用膳之前进来过。 不过她还不知道,他居然也会画画,而且画得还这么好。 想想似乎也合理,他这样矜贵的出身,琴棋书画自然都是学过的。 温嘉月不禁又想起沈弗寒梦里的那幅画,若是他能画出来便好了。 虽然似乎并没有什么用,但是她不想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晚上,温嘉月特意等沈弗寒一起用膳,顺带提起了她画的画。 “晌午那两笔,是侯爷添的吧?” 沈弗寒问:“你看出来了?” “这是自然,”温嘉月吹捧道,“侯爷的画技出神入化,哪是我这种初学者能比的。” 沈弗寒打量着她,晌午和晚上判若两人。 温嘉月被他看得心里直打鼓,问:“怎么了侯爷?” 他收回视线:“没事。” 温嘉月抿了抿唇,鼓起勇气道:“侯爷有空的时候,能不能画一幅画?” 沈弗寒举着筷子的手微顿,问:“画什么?” “我,”她认真道,“梦里的我。” 沈弗寒淡淡道:“画过了,在书房里。” 温嘉月眼睛一亮:“我能看看吗?” “看了也没什么用,我画技拙劣,画不出梦里的十分之一。” 温嘉月:“……” 她居然没听出来,这到底是在委婉拒绝还是谦词。 她露出笑容:“没关系的,我就是想看一眼。” 他审视着她,问:“看这个做什么?” “忽然好奇……” 温嘉月骤然发现他们俩一直都在他问她答,没再被他牵着鼻子走,反问道:“侯爷画这个做什么?” 他学她说话,淡然道:“忽然好奇。”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所以,那幅画,侯爷让不让看?” 沈弗寒避而不答,而是说道:“你总是提起这个梦,对你这么重要?” 温嘉月受不了了,问他一件事而已,他恨不得盘问祖宗十八代。 她咬牙道:“侯爷不让看便算了!” 一幅画罢了,不看就不看! “没说不让,”沈弗寒垂下眼睛,“晚膳之后,和我一起去书房。” 第105章 倾身吻了上来 用过膳,两人一起往书房走去。 温嘉月莫名有些紧张,她即将窥见前世的一角,不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或许什么都没有,又或许,会给她带来些许提示。 她看向与她并肩而行的沈弗寒。 他眉骨优越,显得那双眼睛更加深邃,眸若点漆,鼻梁挺拔,分明是俊秀的长相,偏偏是个极冷的人。 这样冷的性子,这样对她毫不在意的人,为何会在梦到与她有关的前世? “在看什么?” 沈弗寒投来淡漠的一瞥。 温嘉月慌忙移开视线:“看月亮。” 沈弗寒的目光便随着她一同落在天边的明月上。 见他没有细问,温嘉月松了口气。 沈弗寒忽然开口:“你的闺名由来,是因为生辰在一月,还是别的缘故?” 温嘉月一时有些怔住,不太明白他为何忽然对她的名字感兴趣了。 她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诚实道:“我不知道。” 嘉月这个名字,是她的生母为她取的,但她没有见过生母,爹爹也没有和她讲过名字的由来。 她自然也就不知晓她为何名为嘉月。 或许就是因为一月别称嘉月,又或许还有更深层次的含义。 可生母已逝,她无从知晓了。 沈弗寒又问:“谁给你取的名字?” “我娘亲,”顿了顿,她补充道,“生母。” 沈弗寒颔首道:“我猜也是。” 温嘉月奇怪地问:“为何?” 沈弗寒张了张口,却没说出声,片刻后才委婉道:“你父亲想不出这样的名字。” 温嘉月:“……” 她一时哑然,但是并未反驳,因为这是实话。 她的父亲实在没什么本事,性子软弱,官也是捐出来的,没一点真才实学。 不过他倒是运气好,十余年前随手救下的人居然是上一任景安侯,自此攀上了一棵大树。 可惜对她这个女儿来说,是灾难的开始。 温嘉月没再想下去,问:“侯爷问这个做什么?” “一时好奇。” 温嘉月悄悄撇嘴,心里装着家国天下的沈大人居然还能对她生出几分好奇心,真是“荣幸”。 很快便到了书房。 如果没记错的话,两辈子加起来,这是温嘉月第四次过来,并不熟悉。 她打量着四周,除了书还是书,密密麻麻地摆在书架上。 转身却见沈弗寒坐在书案前,她愣了下,问:“画呢?” 沈弗寒道:“我有事要处理,你先坐一会儿。” 他看了眼砚台,又问:“能不能帮我磨墨?” 温嘉月抿紧了唇,一时没有应声。 骤然间,她想起上辈子第二次来书房时,也是这样的对话。 似乎是成亲第三年的事了,那日她来送膳食,他让她帮忙磨墨。 那时她早已对她情根深种,能帮到他,她自然欢喜。 她便勤勤恳恳地磨起墨来。 也不知是他嫌她磨得不好还是别的缘故,他没再写字,而是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磨墨。 两手相贴,呼吸可闻,越来越近…… 那是他们在书房里的唯一一次放纵,向来克己复礼的沈弗寒没有克制,让她招架不住。 自此她都没敢亲自往书房送过东西,都是让下人去。 回忆涌上心头,温嘉月怕重蹈覆辙,下意识拒绝。 “还是算了吧,你不怕我偷看到什么机密?我让思柏……” “你不会外传。”沈弗寒打断她的话。 温嘉月转念又找到一个好借口:“可我的手受伤了。” 说着她将手伸出来,白色纱布显眼。 沈弗寒顿了顿,唤来思柏磨墨。 温嘉月松了口气。 坐了片刻,她有些无聊,问:“我能到处看看吗?” 沈弗寒“嗯”了一声:“除了这里。” 他指了下离他最近的书架。 温嘉月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一定都是朝堂上的机密,她才不看。 不过……她悄悄瞄了一眼,其中会不会有关于李知澜的? 心神微微动了一下,她便狠狠地压了下去。 居然会出现这种想法,真是嫌自己命不够长。 她投去遗憾的一瞥,往远处走了走,很快便找到一本她感兴趣的游记。 没想到沈弗寒还会看这样的闲书,她一时有些讶然。 温嘉月看向书案,沈弗寒还在奋笔疾书,她便将那本游记抽了出来。 轻微的声响让沈弗寒停笔,抬眼看向她。 书案处的烛火格外明亮温暖,映衬得那双冷寒的眉眼也柔和了两分。 “看的什么书?” 语气还是那么生硬冷淡,让温嘉月瞬间回神。 就算表面上看起来再怎么柔和,实际上也还是那副死样子。 上辈子她那么喜欢他,就是因为她给了自己一种错觉,让他在她心里变成温柔深情的模样。 可他不会变,永远冷漠无情。 她喜欢的,一直都是想象中的沈弗寒而已。 或者说,她喜欢性子温柔深情的夫君。 “一本游记,”温嘉月晃了晃手里的书,“我能看吗?” 沈弗寒微微颔首,又垂下视线。 温嘉月也没再理他,坐在一旁翻起书来。 只看了一页,她便被吸引了,着书人言辞诙谐,对风土地貌侃侃而谈,各种与之相关的神话传说更是信手拈来。 温嘉月看得入神,不知不觉便看了七八页。 沈弗寒停笔时,便见她依然沉迷在书里难以自拔。 他慢慢走了过去,温嘉月也没有发现,兀自看得认真。 沈弗寒皱眉问:“这么好看?” 他冷不丁出声,又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温嘉月吓了一跳。 她拍拍心口处,埋怨道:“你忙完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是你看的太认真,”沈弗寒俯下身,“有这么好看?” 清浅的书墨香气萦绕在四周,温嘉月不自在地躲了躲,将书递给他。 “侯爷若是想看便拿去看。” 沈弗寒却没接:“我已经看过了,你留着吧。” 温嘉月眼睛一亮:“我能带走吗?” 他轻轻点头。 清亮的杏眸瞬间绽放出璀璨的光彩,唇畔也扬起欢喜的弧度。 沈弗寒眸色渐深,大掌情不自禁地抚过她的脸颊。 温嘉月顿觉不妙,下意识想起身,他却不给她逃跑的机会,倾身吻了上来。 第106章 为何不愿 啪—— 厚厚的书掉在地上,无人在意。 温嘉月用尽全力推他,他却纹丝不动,含着她的唇反复碾磨。 “沈……唔……” 她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剩下的话全都被他吞噬殆尽。 良久,沈弗寒终于放开她。 “为何要躲,”他哑声开口,“我知道你已经休养好身子,可以行房了。” 温嘉月的胸口重重起伏着,喘息着道:“我、我不愿。” 她在生气,可现在连呼吸都困难,三个字说得磕磕绊绊,气势全无,反而像撒娇。 沈弗寒垂眼盯着她微张的唇瓣,低声问:“为何不愿?” “我……”温嘉月抿了下唇,有些迟疑。 她想说,她再也不想喝避子汤了,可是她不能说。 这事本就是瞒着他的,辛辛苦苦地瞒了这么久,她怎么可能亲口说出来。 喝避子汤就是不想给他生孩子,不想为沈家延绵子嗣,若是被他或是老夫人知晓,她不敢去想后果。 温嘉月迟疑片刻,忽的福至心灵。 她小声说:“自从生下昭昭之后,我便……不想行房事。” 沈弗寒紧紧盯着她,问:“为何上次想了?” 温嘉月一愣,这才想起林婉婉成亲那日,她喝醉了酒,主动与他同房的事。 “上次喝醉了,”她辩解道,“我意识不清醒。” “是吗?”沈弗寒勾了下唇,“看来你还是喝醉的时候更诚实。” 温嘉月瞪大眼睛,立刻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在骗你吗?” 虽然心虚,但是她觉得自己表面上看起来应该还挺像一回事的。 沈弗寒与她对视片刻,终于直起身,将她放开。 他背过身去,意味不明道:“算了。” 温嘉月不敢再和他聊这个,强撑着镇定开口:“我先回去了。” 和他共处一室,总觉得危险。 沈弗寒问:“那幅画不看了?” 温嘉月顿了顿:“看。” 莫名其妙被他亲了许久,她差点忘了正事。 沈弗寒往前走去,停在书案旁的书架上。 温嘉月微微诧异,他竟然将这幅画放在不许任何人碰的书架上? 她走上前去。 沈弗寒将一个长匣抽了出来,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册子,册子应声而落,翻开其中一页。 温嘉月下意识往下看去,分明是沈弗寒的字迹。 她瞥见上面写着“八月廿四”。 没等她细看更多内容,沈弗寒眼疾手快地将册子捡了起来。 他朝她看来,神色复杂。 温嘉月瞬间觉得头顶悬着一把刀,不会是什么密辛吧? 她下意识说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沈弗寒端详着她,确实像没看到关键处的模样。 他未发一言,将册子放回原处。 温嘉月松了口气,应该没事了吧? 沈弗寒走向书案,将长匣打开,拿出那幅画。 温嘉月特意站在远离书架的那一边,生怕不小心碰到不该碰的。 沈弗寒做事向来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看起来像是会杀人灭口的,就算她是他的妻子,说不定也会一命呜呼。 “看吧。”沈弗寒徐徐展开画卷。 温嘉月不得不侧身去看,本以为他会往她这边倾斜,没想到他纹丝不动,将画正对着他自己。 温嘉月有点无语,什么人啊! 为了看清楚看仔细,她只好往他身边挪了挪。 只看了一眼,她便有些怔愣。 画上画的确实是她,有八分像,闭目歇息的模样,嘴角有团墨渍,分明就是血。 周围开满桂花,还有一片落在她的发髻上。 温嘉月细细打量,总觉得这是她死后的画像,只是…… 那时她的脸,绝对没有这么貌美。 毒药侵体,药石无医,她一定是形容枯槁的,神色憔悴到极致。 可是这幅画却画出了她康健时的模样,嘴角那抹血迹便显得格外违和。 温嘉月看了多久,沈弗寒便看了多久。 她唇上的口脂都被他亲了个干净,还有少许蹭在她的下巴上,红彤彤一片,更添可爱。 他凝视了片刻,喉结轻滚,视线上移,看向她蹙紧的细眉。 他的眉也拧了起来,重新将画卷好。 温嘉月回过神:“我还没看完呢!” “我还要忙,”沈弗寒将画放回长匣里,“你该走了。” 温嘉月抿了抿唇,行吧,反正再看也看不出花,她已经把这幅画记在脑子里了。 她转身便要走,沈弗寒将她拉了回来。 温嘉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见他抬起手,即将落在她的头顶,她下意识躲闪。 沈弗寒低声道:“你头发乱了。” 温嘉月强忍着才没瞪他一眼,罪魁祸首不就是他自己,现在装什么! 只是这样确实不好出门,不然被人瞧见了不好。 她便没再乱动,任由他帮她整理。 略一抬眼,她便瞧见他神色专注地看着她的发髻,眸中似是流淌着柔情。 恍然间,温嘉月再次想到了那次在书房里的事。 事后,她羞耻地哭了许久,他也是这样帮她整理衣裳和发髻,动作和语气堪称温柔。 那一次确实记忆深刻,两个将礼仪规矩刻在骨子里的人,却在书房做出这种事。 可让她反复怀念的是在沈弗寒身上看到的片刻温柔。 可他的温柔是假象,或许是月色太淡,或许是烛火太暖,总让她出现错觉。 温嘉月垂下眼睛,问:“好了吗?” 沈弗寒没有立刻开口,将略有些歪斜的白玉簪扶正。 “好了。” “那我便先走了。”温嘉月边说边转过身。 “等等。” 她迟疑地回过头,还有什么事? 沈弗寒将掉在一旁的书捡了起来,正是那本游记。 温嘉月接了过来,轻声道:“多谢侯爷。” 沈弗寒没有说话,看着她走出门去,坐在书案前沉默许久。 他盯着册子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终于起身,将册子拿了出来。 思索片刻,他翻到八月廿四,细细看了一遍。 阿月诞下女儿,我很欢喜。 阿月醒来之后,言辞有些奇怪。 祖母和三妹欺负她?她从未说过,日后会多加关注。 她还提到了长公主,但她与长公主并无交集。 此事待查。 阿月给女儿起了乳名——昭昭。 昭,光明也。 原本,我想了两个乳名,其中一个便是“昭昭”,只是在思索用哪一个,所以没有知会于她。 骤然听到她喊出“昭昭”这个名字时,我心底的震惊不亚于得知她有喜的那一刻。 既然如此,慕慕可以下次再用。 昭昭慕慕,朝朝暮暮。 这是不是证明,我们心有灵犀? 第107章 分床睡 回到卧房,温嘉月吩咐如意从箱笼里拿出褥子和被子,铺在长榻上。 如意不解地问:“夫人这是?” “我今晚睡这里。”温嘉月解释道。 她以为沈弗寒没有同房的打算,没想到在书房的时候便忍不住…… 她可不敢和他同床共枕了。 但是沈弗寒又不让分房睡,那分床总行了吧? 如意看了眼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夫人和侯爷吵架了?” “没有,你铺就是了,”温嘉月摆摆手,“按我说的做。” 如意只好从箱笼里找出最厚的褥子和被子。 “夫人,这长榻只适合午歇,睡一晚上怕是不舒服,不如您再想想?” “没什么好纠结的,”温嘉月抿唇道,“我今晚就睡这里。” 梳洗之后,沈弗寒便回来了。 他一眼便瞧见内室的长榻上铺了东西,顿了顿,问:“什么意思?” 温嘉月给如意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 待她出门,这才解释道:“我今晚睡在榻上。” “为何?” “在书房的时候我已经和你说清楚了,”温嘉月着重强调道,“我不想行房。” 沈弗寒平静道:“你不愿,我不会碰你。” “书房里我也不愿,可你还不是……”温嘉月咬了下唇,“既然你不想分房,那我们就分床吧。” 沈弗寒淡声道:“何必多此一举,我若是想,不管你在哪里,都逃不掉。” 话虽如此,但温嘉月还是坚持道:“你只说答不答应。” 沈弗寒沉默片刻,点了下头。 温嘉月松了口气,生怕他反悔,胡乱往脸上抹了下香膏便躺了进去。 “我先睡了,侯爷自便。” 沈弗寒却朝她走了过来。 长长的影子落在她的脸上,温嘉月心里一紧,下意识揪住了被角。 他不会是要反悔吧? 念头刚起,沈弗寒便掀开了被子,将她打横抱起。 温嘉月慌乱到无以复加:“你这是做什么!” 沈弗寒抱着她,缓缓走向床榻,停了下来。 他单手将她抱紧,另一只手掀开被子,将她轻轻放了进去,重新盖好。 温嘉月质问道:“你是不是反悔了?你方才已经答应我了!” “没有反悔,我睡榻上。” 温嘉月一时怔住,连他的手忽然落在她脸上也没反应。 顿了下,她回过神,连忙握住他的手腕。 “你又在干什么?” 这点力气,对沈弗寒来说聊胜于无,他继续用指腹抚摸她的脸。 “没有抹匀,”他盯着她下巴上的那一小块白色香膏,“我帮你。” 他刚从外面进来,手指却是温热的,香膏融成水,均匀地贴合在她的肌肤上。 温嘉月竟觉得有些舒服,惹得她昏昏欲睡。 直到看到沈弗寒面无表情的脸,她回过神来,将他推开。 “我自己来就好。” 沈弗寒便直起身,低声提醒:“额头上还有一些。” 他往盥洗室走去。 回来时,温嘉月已经睡着了,额头上的香膏却还在。 他打着圈帮她抹匀,瞥了眼长榻上的被子,上了床榻。 清晨,他醒得早,并未让她发觉。 如此过了四五日,朝臣们休沐结束,开始上朝。 终于不用瞧见沈弗寒了,温嘉月松了口气。 说来也好笑,上辈子她最期盼的便是休沐日,这样她就能和沈弗寒待一整日。 虽然他总是待在书房,但是一日三餐总是要见面的,她便格外欢喜。 现在风水轮流转,竟也有她期盼着沈弗寒上值的时候。 她笑得眉眼弯弯,如意好奇地问:“夫人在高兴什么呢?” “高兴我解脱了,”温嘉月伸了个懒腰,“终于盼到这一日。” 如意不太明白地问:“什么日子?” 温嘉月摇摇头,神秘道:“不告诉你。” 如意便也不问了,笑道:“说起来,夫人的生辰快到了,您可想好怎么过了?” 温嘉月的生辰是正月初十,今日已是初七了。 “还能怎么过,”温嘉月无所谓道,“吃碗长寿面就成。” 如意憧憬道:“侯爷一定会像去年一样给夫人准备贺礼吧?” 去年温嘉月过生辰,沈弗寒送的是一支金步摇。 她觉得太过贵重,又引人注目,从来没有戴出去过。 今年……温嘉月想了想,沈弗寒送的是一对珍珠耳珰。 她一直以为是普通珍珠,戴过几次,被沈弗念瞧见了,问她哪来的南珠。 她这才知晓沈弗寒这次送的贺礼竟比金步摇还要珍贵,更不敢戴出去了。 想到这些旧事,温嘉月忍不住叹了口气,那时她竟如此谨小慎微。 “大概还是首饰吧,”她随口道,“我猜的。” 说完她便将视线重新放在了书上。 这本游记极厚,她看了几日,也才只看一半而已。 她一边废寝忘食地看,一边又不想看得太快,因为看完就没了。 抱着这种矛盾的心态,她继续看了下去。 临近傍晚,温嘉月将书合上,准备用膳。 用过晚膳,又陪昭昭玩了一会儿,梳洗之后,沈弗寒还是没有回府。 如意担忧道:“侯爷不会出什么事吧?” 温嘉月不在意道:“今日第一日上值,一定很忙,很正常。” 而且沈弗寒还得连续忙好几日才能恢复正常下值时间,她早就摸透了。 “我先睡了,侯爷回来也不用叫我。” 说完她觉得有些渴,想了想还是算了,起夜怪冷的。 如意以为夫人说的是叫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一头雾水地应了声好。 夫人最近对侯爷可真是不客气,她一边想着一边退了出去。 半夜,温嘉月还是被渴醒了。 她叹了口气,正准备起身,忽的发现她竟被人抱在怀里,忍不住惊叫起来。 沈弗寒立刻便惊醒了,在她喊出来之前捂住她的嘴。 “是我。” 第108章 再次做梦 确定温嘉月不会再喊,沈弗寒松开了手。 “你为何会睡在床榻上?”温嘉月立刻质问起来。 就算是浓墨般的黑夜,她的眼睛依然亮晶晶的,不像在瞪他,反而像娇嗔。 沈弗寒根本没想到她会醒,一时忘了该找什么样的借口才会合理。 温嘉月再次开口:“你前几日不会也是睡在这里的吧?”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对,前面几晚,她睡得都很暖和,和沈弗寒在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她以为是她自己的身子养好了,还沾沾自喜过,未曾想过,竟是因为沈弗寒还和她睡在一起! 他一直都在骗她! 见他迟迟没有解释,温嘉月怒目而视:“你去榻上睡!” 沈弗寒没听见似的问:“你怎么醒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温嘉月立刻便觉得喉咙快要冒烟了。 但她没有回答,离他远了点。 “关你什么事?你快回去。” 沈弗寒问:“起夜?” 见她没反应,他继续问:“渴了?” 温嘉月轻轻抿了下唇。 他便坐起身,掀开被子,连灯烛也没点,准确无误地走到小圆桌前。 他倒了杯茶,转身回去,将茶盏递给她,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温嘉月愣了下才坐起身,接了过来。 她正要喝,沈弗寒适时开口:“喝了茶,我便要睡在这里。” 温嘉月顿时忍住了喝水的欲望,将茶盏还给他。 倒一杯茶就能让他睡这里,也太亏了! “骗你的,”沈弗寒叹了口气,“放心喝吧。” 温嘉月瞪他:“那你干嘛要说这种话?” 沈弗寒没说话,握住她的手腕,将茶盏往她唇边送。 温嘉月半信半疑地喝了半杯,把茶盏还给他。 沈弗寒扬眉问:“这就不喝了?” “喝多了还要起夜,我不想起。”温嘉月重新躺了下来。 话音刚落,沈弗寒转了下茶盏,一饮而尽。 月光照在他上下滑动的喉结上,温嘉月一时看得怔住。 意识到脸上渐渐开始发烫,她缓缓移开视线。 沈弗寒的皮相生得好,连喉结都会勾人。 沈弗寒将茶盏放回原处。 温嘉月再次看了过去,生怕他又折返回来。 幸好他走向了长榻处,掀开了被子。 见他躺了进去,温嘉月这才放下一半的心,可是她睡着之后该怎么办呢? 不如,今晚不睡了? 若是他老老实实地睡在榻上,那她以后就能好好睡了……吧? 可沈弗寒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今晚答应,明晚说不定又会故技重施。 温嘉月陷入纠结,似乎她怎么做都是治标不治本的。 “还不睡?”沈弗寒忽然出声。 温嘉月觉得他是在试探她,连忙闭上眼睛,没有回答。 沈弗寒缓缓道:“呼吸声太重,我离这么远都听得见。” “你属猫的吗?”温嘉月迫于无奈开口,“听觉这么敏锐。” “诈你而已。” 温嘉月:“……”失算了。 “睡吧,”沈弗寒闭上眼睛,“我不会过去的。” 不知道温嘉月有没有睡着,总之他是睡了。 今日上值,大理寺有许多事要处理,他忙了许久,快到子时才回府。 如今也才刚到寅时而已,他早就困倦了。 沈弗寒渐渐沉入梦乡。 梦里是一片迷雾,还下着雨,显得有些阴森。 转过头,他看到了自己。 他清楚地知晓这是一个梦,所以并未害怕,只是静静地端详着。 梦里的他瞧着上了年纪,脸上有了些许皱纹,瞧着约莫四十岁。 没等他再细看,梦里的他走出了院子。 他便跟了上去,走进了一个名为知衡院的院子,靠近正院。 他抬头看去,便瞧见了二十余岁的王成耀。 王成耀瘦了许多,而且还练了一身肌肉,瞧着甚是健壮。 沈弗寒有些意外地打量着他,发现他穿的是五品武将的衣裳。 这个梦倒是离奇,王成耀居然都快成将军了。 他又随着他们一起走出知衡院。 两人边走边说,看样子是要去祠堂。 沈弗寒慢悠悠地跟上,觉得这个梦实在有些无趣,若是能听到他们说话便好了。 祠堂前站了许多沈家人,五服内的旁支与亲戚全都来了,黑压压一片。 他挨个看了过去,却不见温嘉月、昭昭和沈弗忧的身影。 沈弗寒眉宇紧锁,还未来得及思索,祠堂里开始举行某种仪式。 他想进祠堂看看,双脚却像被粘在地上,不能动弹分毫。 他只能站在一旁旁观全程,直到瞧见梦里的他在家谱里将“王成耀”改成“沈成耀”。 众人纷纷开始往祠堂内走去,他也能动了,立刻跟了上去。 走进祠堂,祖宗牌位赫然在列。 他却一眼瞧见温嘉月的名字——温氏讳嘉月之灵位。 没待他震惊,一旁的牌位上出现了昭昭和沈弗忧的名字。 他试图上前仔细辨别,周遭的一切却在飞快后退,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他,迫使他清醒过来。 陷在梦魇里的沈弗寒睁开眼睛,急促喘息着坐起身。 窗外,天边泛起鱼肚白,渐渐有了亮光。 眼角似乎有水流了下来,他摸了摸额头,全是冷汗。 他顾不得去擦,抬眸看向床榻上的温嘉月。 她睡得好好的,眉眼舒展,似是做了美梦,唇角翘起温柔的弧度。 却莫名让他想起上次梦里的那幅画。 他缓缓走了过去,俯身探了下鼻息,呼吸均匀平缓。 他彻底松了口气,摸了摸她温热的脸。 只是个噩梦而已。 沈弗寒凝视她许久,直到思柏过来敲门催促。 他应了一声,换上官袍,最后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温嘉月,走出门去。 站在原地思索片刻,他敲响了耳房的门。 奶娘披着衣裳来开门,满脸惊愕道:“侯爷怎么……” 沈弗寒径直走了进去,见昭昭也睡得好好的,一言不发地走了出来。 走出正院,他没出府,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思柏提醒道:“侯爷,快迟了。” 沈弗寒没说话,执意往前走,直到停在沈弗忧的院子里。 他推开门,将沈弗忧喊醒。 沈弗忧没好气地嘟囔道:“谁敢喊小爷!” 他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瞧见沈弗寒,顿时吓得一激灵? “大哥,怎么了?是不是出大事了?” 见他活蹦乱跳的,沈弗寒淡声道:“没事。”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出去。 沈弗忧一脸懵地坐了半晌。 不是,大早上的把他喊醒就为了看他一眼?哪有这样的人啊! 第109章 破局 一整日,沈弗寒都被昨晚的梦闹得心神不宁。 他清楚地知晓这只是一个梦,可是那两个牌位总是在他脑海中晃来晃去,不得安生。 刚到下值时间,他便与大理寺卿李大人说了一声,准备回去。 李大人有些纳闷道:“你今日确实是有些反常了,是家里出了事?” 沈弗寒微微颔首:“我家中有要事,必须尽快回去。” “那便回去吧,”李大人摆摆手,“你昨日忙了这么久,今日是该歇歇。” 沈弗寒谢过他,走出门便吩咐思柏去备马。 思柏顿时愣住,劝阻道:“侯爷,这大冷的天……” 沈弗寒冷声道:“照我说的做。” 思柏不敢再啰嗦,连忙跑去备马。 疾步走出大理寺,他策马离去。 回到侯府,温嘉月正在偏厅用晚膳。 骤然见到沈弗寒,温嘉月也愣住了,今日不是才上值第二日吗,他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她疑惑地问:“侯爷今日不忙吗?” 按照常理,春节之后,他至少要忙五六日的。 沈弗寒坐了下来,活动了一下被风吹得僵硬的双手。 “不忙,一会儿用过膳,你陪我去趟常乐院。” 温嘉月有些诧异,沈弗念的院子? 她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会是发现沈弗念和苏叶的私情了吧? 她试探着问:“侯爷去做什么?” 他拿起筷子:“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表现得越是平静,温嘉月心里便越是忐忑。 她紧张地舔了下唇,笑道:“哪有我陪你去,但是却不知道缘由的道理,侯爷先告诉我吧。” 她提前知晓,也好派人给沈弗念通风报信。 若是苏叶答应娶她,两人坚贞不渝,那就再好不过了。 虽然苏叶瞧着并不像是有家人的样子,也没什么家底,但是为人善良正直,只要沈弗念喜欢,她想沈弗寒会答应的。 怕就怕沈弗念的倔劲上来,打死不承认她和苏叶的事,那就难办了。 正想着这些事,沈弗寒忽然开口:“我想让耀儿改姓沈。” 温嘉月诧异地望着他,不是沈弗念和苏叶的事,而是耀儿的事? 她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倍感困惑。 好好的,他怎么忽然想让耀儿改姓了? 上辈子可没这一遭。 她蹙眉问:“侯爷怎么突然做了这个决定?” “不是突然,”沈弗寒平静道,“我想了许久。” 梦里,王成耀是二十余岁改了姓,不管是不是梦,他都想破局。 破局的第一步,便是不让这件事在未来发生,那便发生在现在。 温嘉月和沈弗忧现在身体康健,也不会出现在祠堂的牌位上。 假如两个梦之间有关联,结合那幅画着桂花的画像,证明温嘉月死在秋季,而现在是冬天。 一切都和梦里不一样,他相信他可以改变。 见温嘉月不说话,只是蹙眉盯着他瞧,沈弗寒问:“怎么,你不答应?” “不是……”温嘉月摇了摇头,问,“侯爷想了多久做下这个决定的?” 沈弗寒顿了下才开口:“前几日我听到有下人私下议论耀儿的出身。” 温嘉月追问道:“什么时候?” “上次见到耀儿的时候,正月初一。” 温嘉月问:“你没惩治那几个嚼舌根的下人吗?” 依照他的性子,应该不会轻易放过才是。 “没有,”沈弗寒平静道,“他们反倒是提醒我了,将功抵过。” 他继续解释:“耀儿现在还小,听不太懂,但长大之后难免会听到风言风语。既然他和他的生父王秀才早已没有牵扯,不如改姓。” 温嘉月被他带偏,迟疑地问:“你不怕王秀才以后找上门吗?” 沈弗寒哼了一声:“他的鬼魂若是认路的话,随时可以过来。” 闻言,温嘉月的心被猛的攫紧,竟有些呼吸不畅。 王秀才死了?怎么死的?沈弗寒为何了解得这么清楚? 心头浮现出不好的预感,温嘉月抬眸看向他。 他竟然就这样轻飘飘地说出来了,一点都没避讳。 沈弗寒问:“怕了?” 温嘉月咬了下唇:“没有……” 骗财骗色的人,留着也是祸害,死有余辜。 只是她没想到,竟是沈弗寒做的。 温嘉月咽了下口水,悄声问:“是你亲手了结的吗?” 沈弗寒微微颔首:“你若是还想知道细节,我不介意和你分享。” 他的语气格外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和她闲聊,神色淡漠地继续用膳。 温嘉月连忙摇了摇头,问:“三妹对此事知不知情?” “不知情,”沈弗寒淡然道,“但她应该猜到了。” 温嘉月艰难地将他说的话消化完了,她没想到,只是随口问了几句而已,竟然牵扯出这样一桩事。 不过她早该猜到的,以沈弗寒睚眦必报的性格,绝对不会对王秀才心慈手软。 只是亲耳听到时,还是觉得震撼。 温嘉月有些吃不下了,问:“咱们什么时候去?” “不吃了?” “不吃了,”温嘉月抿唇道,“被你说的没胃口了。” 此事确实宜早不宜迟,沈弗寒起身道:“那便过去吧。” 两人来到常乐院,正巧,沈弗念和王成耀也在用膳。 见他们过来,沈弗念诧异道:“大哥怎么来了?” 沈弗寒神色不虞道:“还有你大嫂。” 沈弗念悄悄撇嘴,比她还小上三岁的大嫂,她可叫不出来。 她照例忽略他的话,邀他们坐下用膳。 “这个点过来,你们就是来蹭饭的吧?” 沈弗寒瞥她一眼:“我过来想和你商量一件事,耀儿改姓沈,你答不答应?” “啊?”沈弗念愣住了,好半晌才问,“大哥,你说什么?” 她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 沈弗寒眉宇紧锁,又重复了一遍:“王成耀改名沈成耀,行不行?” “行!那可太行了!” 沈弗念拼命点头,甚至还掐了自己一下,生怕自己是在做梦。 见她如此期待,沈弗寒不动声色道:“前提是,以后你要唤月儿一声大嫂。” 第110章 吃不到就算了,看两眼也不行? 自从带着儿子回到侯府,沈弗念心里便一直想着,若是耀儿姓沈便好了。 只是她不敢开这个口。 她一个不顾一切私奔的姑娘,惨遭抛弃之后终于幡然醒悟,这才灰溜溜地回去。 当时祖母拦着,让她把耀儿送人才允许进门,是大哥做了主,她才能和耀儿一起回府。 至于改姓的事,她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嘴上是从来没说过的。 但她知道,只要她说出口,大哥就会帮她。 只是他已经帮了她这么多,她不想再因为耀儿的事麻烦他。 她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耀儿顶着个外姓住在侯府里,一辈子都和那个该死的王八秀才绑在一起。 没成想,峰回路转,大哥居然主动说改姓的事! 虽然还附带了一个喊大嫂的条件,但她只犹豫了一瞬便看向温嘉月。 她扬声喊道:“大嫂!” 这一声喊得格外洪亮,温嘉月吓了一跳。 沈弗寒满意颔首:“以后都这样叫。” 顿了顿,他又说道:“改姓的事也是你大嫂提出来的。” 温嘉月诧异地看向他,怎么还把功劳往她身上揽呢? 沈弗念闻言,心里的那一丝别扭的不情愿顿时消散了,她眼含泪花,感动地看着温嘉月。 “大嫂,从前是我对你不敬,”沈弗念吸了吸鼻子,“大嫂可以原谅我吗?” 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沈弗念这副样子,温嘉月轻缓地眨了下眼睛,慢慢点头。 原本她就想和沈弗念做朋友的,只是阴差阳错,两人渐行渐远。 沈弗念没有害过她,刀子嘴豆腐心罢了,甚至在她临死之前可能还帮过她,她都记着。 沈弗念还想再说点什么,沈弗寒率先开口:“既然如此,明晚待我回府,便去一趟凝晖堂。我们先回去了。” “这就走了?”沈弗念微愣,“大哥大嫂,留下用顿晚膳啊!” 她送他们离开常乐院,目送他们消失在夜色里。 沈弗念折返回来,满怀柔情地看向儿子。 王成耀从来没见过母老虎娘亲露出这样温柔的神色,顿觉不好,吓得站起身。 “娘,我最近很乖……” “我知道,我们耀儿最乖了,”沈弗念摸了摸他的脑袋,“以后你要好好孝敬你舅舅舅母。” 王成耀想了想,问:“能不能只孝敬舅母?” 他实在有些害怕舅舅。 沈弗念闻言往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小兔崽子,居然还学会讨价还价了!” “哎哟!娘,别打了!我孝敬,我都孝敬!” 温嘉月正好走到常乐院的院墙边上,听到院子里传来的鬼哭狼嚎,不禁失笑。 沈弗寒问:“笑什么?” “笑三妹大概是做不成慈母了,”温嘉月道,“侯爷饱读诗书,也该对耀儿上点心,让他一心向学才是。” 沈弗寒便想起梦里王成耀成了武将的事。 他颔首道:“是该让他读书。” 只要和梦里的一切对不上便好。 不过此事不急,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转圜祖母的态度,让她答应改姓之事。 既然在梦里,祖母都能答应,那他也可以做到。 思索了下,梦里似乎也没有出现祖母,至于牌位上……他还没来得及看。 想到牌位,他神色一黯,看向温嘉月。 温氏讳嘉月之灵位,纵然只看到那一瞬,却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她并未察觉他的变化,还在细心为王成耀打算。 “三妹的方式过于简单粗暴了,最好还是由你来教导他,不然他肯定会变成纨绔的。” 上辈子王成耀便很有这种潜质,这辈子瞧着虽然乖巧多了,但是沈弗念这样教导,保不齐又会变成那样。 沈弗寒问:“这么相信我?” 温嘉月想了想才点头:“我觉得,应该会比三妹好一点。” 他根本不用说话或者揍人,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老老实实的。 沈弗寒认真开口:“既然你相信我,我便会办到。” 见他的神色过于郑重了,温嘉月连忙说道:“也不必用力过猛,顺其自然便好。” 沈弗寒反驳道:“不能顺其自然。” 温嘉月蹙眉道:“过刚则折,会让耀儿逆反的。” 沈弗寒思索片刻,颔首道:“也有道理。” 什么叫也有道理,本来就很有道理。 温嘉月不想和他说话了,加快脚步往回走去。 沈弗寒一直跟在她身后,望着她的纤细背影,没有上前。 反倒是温嘉月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她总觉得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回过头,和神色自若的沈弗寒对上视线。 温嘉月抿唇问:“你看我做什么?” 本以为他会不承认,沈弗寒却坦然开口:“吃不到就算了,看两眼也不行?” 温嘉月的脸瞬间变得滚烫,做贼似的看了看四周。 幸好天色已晚,周围都没有人在。 她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你瞎说什么!” 沈弗寒瞥她一眼,又问:“哪一句是瞎说?” 温嘉月半晌才憋出一句:“大庭广众之下,不许说了!” 她怀疑沈弗寒是憋出了病,居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了,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在外克己复礼的沈弗寒吗? 温嘉月脑海中乱糟糟的,一眼都没敢再看他,匆匆回到卧房。 过了片刻,沈弗寒不疾不徐的回来了,问:“饿不饿?” 将饭菜热了一遍,两人又重新坐下来用膳。 温嘉月一句话也没说,吃饱之后便回去梳洗。 她心里有些紧张,沈弗寒方才的话让她觉得,今晚或许逃不过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若是实在不行,她找个想做妾的丫鬟顶上。 坐在梳妆台前,她瞥见沈弗寒前往盥洗室的身影。 等了片刻,他依然没有出来,比平日里迟了好半晌。 温嘉月抿紧了唇,刚站起身,准备去找个丫鬟,沈弗寒出来了。 心脏紧张的快要跳出来了,他却径直走向长榻。 见她还站在原地,沈弗寒扬眉问:“怎么了?” 温嘉月连忙摇摇头,钻进自己的被窝。 沈弗寒瞥她一眼,躺在长榻上闭上眼睛。 今晚,会不会再做那个梦? 第111章 改姓 天色熹微之时,沈弗寒睁开眼睛。 他很确定,昨晚一夜无梦。 可是昨日和前日分明是一样的情景,难道少了什么? 他仔细回想,似乎除了和温嘉月喝了同一盏茶之外,别的都是一样的。 外面传来思柏的传来敲门声,他没再想下去,掀开被子坐起身。 出府之前,他派人去凝晖堂说了一声,今晚他会过去一趟。 在大理寺忙了一日,临近戌时,他这才得以回府。 温嘉月早已用过膳了,问:“侯爷想在哪边用?” 沈弗寒道:“直接去凝晖堂。” 温嘉月坐得稳稳的:“那侯爷慢走。” 沈弗寒顿了顿,道:“你也一起。” 温嘉月诧异地望着他:“我就不用去了吧。” 反正有没有她在都是一样的,被老夫人瞧见,说不定还要刺她几句,她何必过去讨嫌。 沈弗寒皱眉道:“你也是侯府里的主子,商讨大事,你也该去。” 顿了顿,他又说道:“而且这次你必须在场,祖母应当会提出条件才会答应。” “什么条件?” “纳妾,但我不会答应,祖母便会想出别的法子。” 温嘉月问:“你怎么这么确定?” “只是猜测,”沈弗寒看着她,“到时候,你同意我才会答应。” 温嘉月抿了抿唇,她的意见有这么重要? 而且她早就说过他可以纳妾了。 两人往凝晖堂走去。 路上,沈弗寒派人知会沈弗念和沈弗忧一声,让他们同去。 沈弗念早就等着了,闻言便带着王成耀出了门,半路上便遇到他们了。 她笑盈盈的地问好:“大哥,大嫂。” 王成耀也跟着喊:“舅舅,舅母!” 温嘉月摸了摸他的脑袋,看向沈弗念。 她今日瞧着格外容光焕发,仿佛已经成功给耀儿改了姓氏。 温嘉月忽的想起了苏叶。 按照常理来说,假如他们以后会成亲,耀儿也该姓苏才对,可沈弗念却对改姓沈一事如此欢喜。 若是上辈子沈弗念和苏叶一直在一起,早就该考虑成亲了。 难道沈弗念从来没想过嫁给苏叶吗? 温嘉月有些搞不懂,索性不去想了,这是沈弗念的感情之事,她想再多也没用。 几人一齐来到凝晖堂。 老夫人早就等着了,见沈弗寒过来,心疼地埋怨道:“又忙到现在才下值?可用过膳了?” “用过了。” 温嘉月有些诧异,他怎么撒谎? 老夫人却执意让人摆膳:“用过了也再吃一些,咱们边吃边说。” 沈弗寒并未推辞,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 见他吃了几口,老夫人这才问道:“清晨你便派人过来了一趟,到底是什么事非要现在说?” 沈弗寒道:“等人齐了再说。” 只是却迟迟不见沈弗忧的踪影。 派去无忧院的小厮回禀道:“侯爷,四爷并不在府中。” 温嘉月闻言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沈弗忧不会是去找那位嫣儿姑娘了吧? 沈弗寒也皱紧了眉:“去寻他回来。” 温嘉月连忙说道:“四弟不知跑去哪里玩了,找他还要耗费好一番工夫,侯爷本就事忙,不如先将此事解决了吧。” 沈弗寒深深地看她一眼,稍稍靠近她一些,低声问:“你在帮他遮掩什么?” “没有,”温嘉月故作镇定,“侯爷快说吧。” 其实她觉得自己说不说这句话都无关紧要,沈弗寒若是想查,随时都可以查到沈弗忧的动向。 但是既然她答应帮沈弗忧瞒着,还是开了口。 沈弗念也觉得早死早超生,连忙附和道:“大哥,你说吧。” 沈弗寒没再多问,看向老夫人。 “祖母,孙儿想和您商量一件事,”他郑重道,“我想让耀儿改姓沈。” 老夫人顿时愣住了,怒斥道:“你胡说什么!” 沈弗寒淡然道:“没有胡说,此事我已经深思熟虑许久。” “他是外姓!”老夫人指着王成耀,怒道,“一个无媒苟合生下来的野种,也配姓沈!” 沈弗念早在老夫人开口之前便捂住了儿子的耳朵。 她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忍住没有开口,怕和祖母对骂起来。 谁知祖母下一句话便道:“当初我就不该让他进府,磕在石头上摔死了才好!” 沈弗念“噌”的一下站起身,难以置信道:“祖母,耀儿可是你的亲曾外孙!你怎么能这样说?” “我就这样说了,那又如何?”老夫人咒骂不休,“在侯府过了四年好日子,你就想让他姓沈了?做梦!” 老夫人又看向沈弗寒,绷着脸开口:“你说,是不是你妹妹求你的!” “是我做的决定,”沈弗寒坦然道,“与三妹没有关系。” 一旁的赵嬷嬷见老夫人神色不对,连忙劝阻。 “侯爷啊,老夫人还有心悸之症呢,你慢慢说,别气老夫人了。” “说什么说!”老夫人气得面色发红,“此事没得商量!我不答应!” 沈弗寒平静地问:“祖母怎么才能答应,您说个条件。” 见他还是执意如此,老夫人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赵嬷嬷连忙帮她顺气,凑近她小声说:“您不是一直想给侯爷纳妾嘛,这不正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老夫人怔了下,堵在心口的那股郁气瞬间便通了。 老夫人悄声问:“你觉得能成?” 赵嬷嬷点了点头,八九不离十。 老夫人沉思片刻,终于说道:“想改姓也可以,我做主给你纳两个妾室。” 不等沈弗寒和温嘉月说话,沈弗念率先出声:“不行!” 她看向沈弗寒,着急道:“大哥,此事万万不可,耀儿不改姓也行的!” 大嫂诚心诚意帮她,她若是转头让大哥纳妾才能办成这事,她宁愿不改姓。 这不是把大嫂往火坑里推吗? 沈弗寒平静道:“我不会纳妾。” 老夫人哼了一声:“那他也别想改姓!” “那就不改,”沈弗寒敲了敲桌面,从容不迫道,“反正此事不急,总有转圜的机会。” 老夫人愣了下,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等她死了,他就给王成耀改姓? 老夫人绷紧了脸,偏偏沈弗寒什么都没说,她也不好发火。 不过,她确实活不过他们几个人,说到底,还是纳妾最重要。 老夫人思来想去,退了一步。 “我在正院里安排两个丫鬟总成吧?” 两个貌美的丫鬟天天在正院里晃悠,她不信沈弗寒不动心! 第112章 不在意 温嘉月对老夫人的提议很满意。 沈弗寒这个人阴晴不定的,说不定哪日兴致便来了,老夫人送来的两个丫鬟刚好可以顶上。 原本她还想在正院找丫鬟,现在有现成的,刚好派上用场。 所以当沈弗寒看向她的时候,她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沈弗寒这才说道:“我答应了。” 老夫人心头一喜,生怕他反悔,差点当场便要去选丫鬟。 眼角余光瞥见温嘉月,她轻咳一声,维持着身为老夫人的端肃,开始训话。 “身为正妻,你要大度,你家侯爷身边有了知心人,你才能好好打理整个侯府,我这是为你好,你可明白?” 温嘉月顺从道:“祖母说的是。” 见她如此乖巧,老夫人很是满意。 原本她还打算借着今日提出温嘉月重新开始晨昏定省,想了想决定再缓几日。 这次送丫鬟已经够了,万一激起了她的反抗之心,那就不好了。 “行,那就挑个好日子让耀儿改姓,”老夫人起身道,“天色已晚,你们都回去吧。” 众人行礼之后,各自散去。 走出凝晖堂,沈弗念便道:“大嫂,我能不能和大哥单独说几句话?” 温嘉月自然答应。 不过他们兄妹俩说话,什么时候需要过问她的意见了? 温嘉月一边想着一边领着王成耀往远处走了走。 王成耀问:“舅母,娘和舅舅要说什么事?为什么不让咱们听?” 温嘉月随口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有什么大事吧。” 声音随着她的离去变得越来越小,沈弗寒收回视线,问:“什么事?” 沈弗念这才低声开口:“大哥,你千万要恪守自身,千万别纳妾,千万别让大嫂寒心。” 沈弗寒皱眉问:“就为了这事?” “这可是大事!”沈弗念着急道,“因为给耀儿改姓的事,我已经很对不起大嫂了。你若是不能忍住,我现在便去和祖母说不改姓了!” 方才她也一直在观察温嘉月的神色,准备当她稍微露出一点不满的时候便叫停此事。 没想到,她反倒答应了。 沈弗念又是感动又是羞愧,暗暗在心里发誓以后要千倍万倍地报答温嘉月。 心里想没用,她马上行动起来,先监督大哥以身作则。 沈弗寒神色不虞道:“在你心里,难道我这个大哥是看见女人便往上扑的性子?” 沈弗念狐疑地盯着他:“你没答应我,而是七拐八绕的说些模棱两可的话,难道你心里早就有这种想法了?” 沈弗寒眉宇紧锁,哪来的歪理? 他懒得纠缠,只好说道:“我答应你。” “晚了!”沈弗念怒道,“你没立刻答应我,在我的提示下才说的!” “沈弗念,”沈弗寒平静地喊她的全名,“我劝你不要得寸进尺。” 背后似有凉风穿过,沈弗念顿时吓得一激灵,想起了幼时被大哥支配的恐惧。 但她还是壮着胆子开口:“你若是敢对不起大嫂,我先杀丫鬟再杀你!” “你等不到这一日。” 话音落下,沈弗寒转身离开。 沈弗念朝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大话谁不会说,男人都靠不住! 她决定以后常去找大嫂,然后暗中盯着那两个丫鬟和大哥,不给他们一点相处的机会。 待耀儿改姓之后,她再找个理由把两个丫鬟赶走! 妙啊妙啊,沈弗念得意不已,她居然想出了这么厉害的法子! “娘,你笑什么?”王成耀挠挠头,“你和舅舅说过话之后,怎么这么高兴?” “因为你娘我想到法子了,”沈弗念牵起儿子的手,“今日老娘心情好,允许你接下来三日都吃点心!” “太好了,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娘亲!” 相较于这边的热闹,温嘉月和沈弗寒便显得冷清多了。 一路上,谁都没有开口,唯有一致的脚步声显得有两分喧嚣。 安静片刻,两人又一齐打破沉默。 “今日……” “方才……” 沈弗寒顿了顿,道:“你先说。” 温嘉月抿唇道:“方才若是我不答应,你准备怎么办?” 见她只是询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沈弗寒问:“你没有别的想说的?” “还有什么?”温嘉月一时有些迷茫。 沈弗寒沉默片刻,说起他准备说的话。 “今日是我太着急了,改姓一事应该缓两日再说的。” 温嘉月诧异地问:“为何?” “明日是你的生辰,”沈弗寒看向她,“依照祖母的性子,明日一定会送来丫鬟。” 温嘉月摇了摇头:“我不在意这个。” 她已经过了一次十八岁生辰,再过第二次,心里反而有些不自在。 如果上辈子她还活着,明日应该二十一岁了。 而且,明日送丫鬟刚好,万一沈弗寒借着生辰的名义与她行房,她也有机会让丫鬟顶上。 沈弗寒忽然问:“不在意生辰,还是不在意丫鬟?” 温嘉月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都不在意。” “为何?” 沈弗寒的手紧攥成拳,语气却平静。 温嘉月卡了壳,半晌才道:“生辰嘛,每年都会过的,没什么要紧的。至于丫鬟……我是侯府夫人,干嘛要在意两个丫鬟?”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 回到卧房,他给温嘉月倒了盏茶。 温嘉月愣了下:“我不渴。” “晚上会渴。”沈弗寒执意让她喝。 温嘉月觉得他的做法有点怪,但是她不想因为这点小事争执,轻轻抿了一口。 沈弗寒便将剩下的全都喝完了。 温嘉月更加奇怪:“侯爷怎么专喝我剩下的?” 上次也是一样,她还以为他是不小心喝的,可这次看起来似乎是故意的。 沈弗寒将茶盏放下,淡然道:“你喝过的更甜。” 温嘉月:“……”简直莫名其妙! 两人各自梳洗,又各自睡去。 又是一夜无梦。 沈弗寒睁开眼睛,不是喝了同一盏茶的缘故? 他默默思忖着那一日还有什么不同,穿戴整齐之后,出门从思柏手中接过他备好的生辰贺礼。 走到床前,他凝视着酣睡的温嘉月片刻,轻轻放在枕边。 他俯下身去,吻向她的额头。 生辰安康,长命百岁。 第113章 丫鬟来了 鸟声啁啾,温嘉月悠悠转醒。 她翻了个身,便见一个檀木盒子摆在枕边。 沈弗寒从来不会当面送她生辰贺礼,次次都是这样,醒来便会让她看到。 除此之外,他也不会做别的,仿佛送过贺礼之后,她的生辰便结束了似的。 从前她还为此难受过,但是转念一想,他每年都记得她的生辰,又能让她欢喜一日。 傻到无可救药。 温嘉月坐起身,让如意进来。 如意边走边笑眯眯道:“夫人,生辰快乐!小厨房已经备了长寿面,奴婢这就伺候您穿衣梳洗。” 温嘉月也露出笑容:“多谢。” “夫人谢奴婢做什么,”如意吐了吐舌,“奴婢只是说了句吉祥话,侯爷可是送了贺礼的,您怎么不打开看看?” 温嘉月却没什么兴致,她早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一点神秘感都没有。 瞥了眼檀木盒,她目光微顿,这盒子……似乎比上辈子送的大了些? 一对南珠耳珰罢了,再珍稀贵重,一个小盒子也足够放下了,可这次的盒子却大了四五倍不止。 温嘉月狐疑地拿了起来,缓缓打开。 入眼便是她所熟悉的放着南珠耳珰的小盒子,小盒子旁还有一本泛黄的书。 她打开看了两眼,竟是本游记。 “侯爷真是有心,”如意感叹道,“知晓夫人喜欢看游记,便又送了一本给您。” 温嘉月顿时愣住,沈弗寒也会投其所好吗? 在胡思乱想之前,她没再想下去。 说不定他就是从书房里拿的,顺手的事罢了,有什么稀奇。 温嘉月将书放回檀木盒,又打开小盒子。 果不其然,还是那对流光溢彩的南珠耳珰。 “真是光彩夺目,一看就衬您,”如意笑着道,“夫人今日要不要戴上?” 温嘉月摇了摇头:“和去年送的那支步摇一起放着吧。” 见她脸上并没有露出欢喜的神色,如意踌躇着问:“夫人是在因为昨晚的事难过吗?” “没有,”温嘉月失笑道,“有什么好难过的,早晚都会有这一日,我早就想开了。” 如意却有些难受,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专心服侍。 梳洗之后,如意端来一碗长寿面。 温嘉月慢慢吃完了一整根长寿面,轻舒一口气。 如意笑道:“长寿不断,福气不断,夫人定会长命百岁!” 温嘉月莞尔一笑:“那就借你吉言了。” 正巧奶娘将昭昭抱了过来,今日昭昭格外激动,口中咿咿呀呀着,小手挥舞个不停。 如意道:“小姐定是知晓夫人今日生辰,为夫人祝寿呢!” 这话温嘉月爱听,笑盈盈地将昭昭抱进怀里。 不知怎的,她想起了她的生母。 她出生那日,也是生母的祭日。 上辈子,她沉溺于温父和张氏编织的幻梦里,几乎从未想起过生母。 这辈子才知晓,她的生母,才是最爱她的人。 而她长大后竟然没有去娘亲墓前祭拜过,实在不孝。 温嘉月思索片刻,道:“去备些纸钞与瓜果点心,晌午我要出府。” 如意愣了下,问:“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祭拜生母。” 幼时逢年过节,温嘉月曾随温父一起去祭拜过娘亲。 虽然只去过三四回,但她脑海中还残存着些许记忆。 她记得娘亲的墓位于温府东南边的山坡上,周围有树,一旁还有一条溪流。 循着记忆顺利找到山坡,温嘉月便往上走去。 山坡好爬,一刻钟便到了顶上。 温嘉月本以为她会见到一座长满杂草的坟,所以还命人带来了工具。 没想到面前的这座坟墓分外整洁,显然是有人打理过的。 走近一看,碑前竟然还有新鲜的点心和瓜果,似是有人先她一步来过。 温嘉月有些震惊,难不成是温父? 可是,怎么可能呢,说不定她的父亲早已忘了他还有过一任妻子。 但除了温父,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记着一个去世十八年的人的祭日。 温嘉月抚摸了一下碑上刻着的字——妻宋氏之墓。 她自嘲一笑,她这个女儿又比温父好到哪去,甚至连生母姓什么都忘了。 祭拜之后,温嘉月让下人们走远了一些,她想单独和娘亲说说话。 可看着墓碑,她却如鲠在喉,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她心里藏了许多事,却不敢告诉任何人,终于有了可以诉苦的地方,她却只想哭。 温嘉月仰起脸,将泪意逼退。 远处的山上雪还未化,有鸟飞过,哀鸣阵阵。 静坐了一会儿,她站起身,轻声道:“娘亲,以后我会常常来看你的。” 心里萦绕着悲戚,回到侯府之后,温嘉月什么都不想做,睡了一个时辰才恢复精神。 如意小心翼翼地过来伺候。 温嘉月了然地问:“老夫人送的丫鬟来了?” 如意不敢欺瞒,点了点头。 温嘉月便道:“把她们叫过来,我见见。” 如意愕然道:“夫人,您何必……” “让你去就去,”温嘉月打断她的话,“早晚都是要见的,难道我要等她们爬上侯爷的床再见吗?” 如意只好去了。 不多时,她带着两个身着粉衣的丫鬟走了进来。 温嘉月微微扬眉,侯府里的丫鬟都穿绿衣,只有主子的贴身丫鬟才能偶尔不一样,老夫人居然让她们着粉。 不过她们表面瞧着倒是乖巧老实,都低着头,没有丝毫僭越。 两个丫鬟一齐行礼:“奴婢彩儿\/卉儿参见夫人。” 温嘉月又是一怔,彩儿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再看相貌,她认出彩儿便是那日被温若谦调戏的丫鬟。 她抿了抿唇,彩儿是自愿来的,还是老夫人逼迫她来的? 碍着还有卉儿在场,她没有细问。 说了几句话,她让卉儿出去,彩儿留下。 不等温嘉月开口,彩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夫人,您对奴婢有恩,奴婢是万万不敢肖想侯爷的,可老夫人执意让奴婢过来,奴婢不敢不愿!” 第114章 您一点也不在乎侯爷了吗 温嘉月将彩儿扶了起来。 “我知道这是老夫人的意思,你不必如此。” 彩儿生得娇媚,身形也妖娆,确实是老夫人房中数一数二的,能被选中并不奇怪。 “多谢夫人,”彩儿感激道,“有夫人这句话,奴婢便放心了。” 温嘉月拍拍她的手,问:“你过来之前,老夫人可有和你说过什么话?” 彩儿的脸色顿时变白了,低声道:“老夫人说,若是奴婢不能在两个月内成功爬上侯爷的床榻,便要将奴婢卖到窑子里去。” 温嘉月蹙紧了眉,宽慰道:“许是老夫人诓你的,没这么严重。” 彩儿摇了摇头,含泪道:“老夫人真的能做出来的。” 她讲起一桩旧事。 “您嫁进来之前,老夫人不是没想过给侯爷塞通房丫鬟,派了两个丫鬟勾引侯爷,但侯爷一个也没收用,那两个丫鬟便被老夫人卖到了花楼里。” 说话时,彩儿的声音一直在颤抖。 温嘉月听得心惊,老夫人居然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缓了缓,她轻声道:“既然此事被我碰上,我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进花楼的,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可以打算,你别着急。” 见她这样说,彩儿感激道:“能遇见夫人,是奴婢的福气,奴婢以后一定会尽心侍奉夫人!” 温嘉月继续问:“老夫人和卉儿也是这么说的吗?” “奴婢不知,”彩儿摇了摇头,“老夫人是单独嘱咐奴婢的,至于卉儿,还是由夫人亲自来问吧。” 温嘉月便让彩儿出去了,换卉儿进来。 卉儿福了福身,俏生生道:“夫人安好。” 她生得明媚,眉眼都带着笑,肤色也白,姿态瞧着恭顺又谦卑。 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她的妆重了些,口脂涂的比花瓶里插着的红梅还要艳上几分。 温嘉月收回视线,问:“你来之前,老夫人可有和你说过什么?” 卉儿道:“老夫人让奴婢好好伺候夫人和侯爷,奴婢自然会尽心尽力。” 温嘉月问:“没有别的了?” 卉儿眸光闪了闪,表面却恭敬道:“回夫人的话,没有了。” 温嘉月也没再多问,敷衍了两句让她出去。 待内室安静下来,温嘉月问如意:“你觉得她们俩怎么样?” 如意思索片刻才回答:“奴婢私下和她们打过交道,彩儿姐姐心地善良,卉儿姐姐就……” 她半晌才想出一个合适的形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想必夫人也看出来了。” 如意气愤道:“这样的人,怎么能留在侯爷身边伺候,夫人还是趁早找个机会打发了。” 温嘉月淡定道:“她若是真能爬上侯爷的床,也是她的本事。” 原本她还担心两个丫鬟都对沈弗寒没心思呢,现在有了一个,她也不用再为行房的事发愁了。 见她这样说,如意压低声音问:“夫人,您一点也不在乎侯爷了吗?” 温嘉月准备去拿游记的手便是一顿,不在乎吗? 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不想再喝避子汤了,所以绞尽脑汁地避开此事。 至于别的,她不敢放任自己去想。 “快了吧,”她轻声道,“我迟早会彻底不在乎他的。” 最近她很少会因为沈弗寒的举动胡思乱想了,比刚重生那会儿好多了。 既然她做不到干脆利落地一刀两断,那就当自己是把钝刀,慢慢地磨,慢慢地断。 迟早有一日,她会彻底割舍。 用晚膳之前,温嘉月给彩儿和卉儿分别安排了活计。 彩儿负责给奶娘打下手,一同照顾昭昭。 至于卉儿,她让她每日擦拭卧房的器具。 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可是给了卉儿机会的。 刚用过晚膳,偏厅外传来行礼的动静。 温嘉月不由得有些庆幸自己吃的早,不必和他在这大眼瞪小眼。 她站起身,正巧与沈弗寒打了个照面。 “我刚吃好,侯爷慢用。” 沈弗寒的视线在她戴着白玉兰花耳珰的耳垂上一闪而过,慢慢垂下眼睛。 “我让小厨房给你煮了一碗长寿面,你吃了再走。” 温嘉月愣了下:“我清晨时吃过了。” “再吃一次。” “可我现在吃饱了。” “份量不多,”沈弗寒道,“我知道你只吃了八分饱。” 温嘉月抿了抿唇,行吧,看在他是好意的份上。 她重新坐了下来,过了片刻,便有丫鬟端上一碗长寿面。 “夫人请用。” 这声音有些耳熟,温嘉月定睛一看,竟是卉儿。 她有些意外,没想到卉儿这么早便开始把握机会了。 她去看沈弗寒的神色,他的视线始终放在那份长寿面上,并未去看送面的人是谁。 她决定帮卉儿一把,笑着开口:“侯爷,这就是祖母送过来的丫鬟,名叫卉儿。” 卉儿连忙将自己的嘴角调整成最完美的弧度,眉眼也带着笑意,心里暗暗有些紧张。 沈弗寒这才抬眼扫了一眼,却并未理会,平静道:“快吃。” 卉儿的神色顿时垮了下来,她用这一招不知迷倒了多少小厮,侯爷却不为所动! 正黯然伤神着,她瞥见侯爷又朝她看了过来。 卉儿连忙重新露出笑容。 “还待在这里做什么,”沈弗寒冷声道,“老夫人那边没教过你规矩?” 劈头便是一顿数落,卉儿的脸顿时变得惨白,匆匆福了个身,赶紧走了。 温嘉月蹙眉道:“卉儿毕竟是祖母的丫鬟,侯爷何必这么凶。” 沈弗寒辩解道:“我只是正常说话。” 温嘉月默默拿起筷子吃长寿面,她可没看出来哪里正常。 沈弗寒眼珠不错地盯着,见她没将长寿面咬断,一口气吃完了,这才移开视线。 温嘉月艰难地咽下口中食物,彻底饱了。 她去院子里散步消食,忽然有下人来报,沈弗念过来了。 温嘉月请她进来,招呼还没来得及打一声,沈弗念便道:“大嫂,我大哥呢?” “正用膳呢,”温嘉月问,“你找他有事?” “听说他回来,我饭都没顾得上吃几口便过来了,”沈弗念拉着她往偏厅走,“我得好好盯着。” 温嘉月诧异地问:“盯什么?” “盯着丫鬟动歪心思,也防着我大哥被猪油蒙了心。” 温嘉月:“……” 她只好道:“你去便好,我还是继续散步吧。” “不行,你性子太软,你得听我的,”沈弗念道,“若是有丫鬟胆敢亲近我大哥,你一巴掌拍上去……你会扇巴掌吗?” 温嘉月迟疑道:“会吧。” 虽然她没什么经验,但是扇过沈弗寒一次算不算? “一看你就是个懦……呃……温柔的性子,”沈弗念道,“一会儿若是有人敢上前,我教你扇巴掌。” 说什么来什么,沈弗念瞧见一个丫鬟走进偏厅,顿时眼睛都亮了。 温嘉月认出是卉儿,方才被沈弗寒好一通说,她居然没有退缩? 沈弗念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撸起袖子。 “走,咱们打人去!” 第115章 今晚我想睡在这里 沈弗念雄赳赳气昂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干什么大事。 温嘉月实在不想过去,却拗不过沈弗念,只得随她一起过去。 还未踏进偏厅,她们便听到了卉儿刻意放轻的娇滴滴的声音。 “侯爷,您一个人用膳多孤单呀,不如让奴婢帮您布菜吧?” 沈弗念停下脚步,屏息等着大哥如何回话。 若是他被勾引,她连着他一起扇! “出去。” 里面传来沈弗寒冷漠的声音。 沈弗念满意颔首,这样才对。 卉儿又道:“侯爷为何让奴婢离开,奴婢只是想帮您布菜而已。” 沈弗念忍不了了,极有气势地走了过去,问:“你想红袖添香啊?” 温嘉月小声说:“红袖添香不是这样用的。” “管它怎么用,”沈弗念抬手便是一巴掌,“敢觊觎我大哥,谁给你的胆子!” 卉儿敢怒不敢言,连忙跪在了地上。 “三姑奶奶明鉴,奴婢只是来帮侯爷布菜的,绝无非分之想。” “我大哥让你来布菜了吗,自作主张,罪加一等!” 话音刚落,又是清脆的一巴掌。 卉儿两边脸都肿了,也彻底怕了她。 侯府里的人不都是说她们两人不对付吗?沈弗念吃错药了,来帮温嘉月出什么头! 她哭得梨花带雨,哽咽道:“侯爷明鉴,夫人明鉴,奴婢什么都没做啊!” 沈弗念哼了一声:“装什么柔弱,还故意侧着身子摆姿势,以为我大哥会怜惜你?做梦!” 啪—— 又是清脆的一巴掌。 温嘉月有些焦急地看向沈弗寒。 整个过程,他一言未发,只是安静用膳,仿佛身边发生的事与他毫无关系。 她只好出声:“三妹,够了。” 沈弗念甩了甩手腕,问:“你要不要打几巴掌练练手?” 沈弗寒这才抬眼朝她看了过来,似笑非笑的。 温嘉月莫名心绪,轻咳一声道:“不用了,我已经学会了。” “下次若是再有丫鬟敢靠近我大哥,你就使劲扇巴掌,”沈弗念道,“若是出了事,就说是我干的。” 温嘉月硬着头皮点头。 沈弗念便觉得地上的人碍眼了,扬声道:“快滚,以后再靠近我大哥,我连皮都给你扒了!” 卉儿捂着脸,抽抽噎噎地离开了。 沈弗念又看向自家大哥:“这次你表现还不错,下次若是被我逮到,我不会轻饶了你!” 沈弗寒瞥她一眼:“你若是无事可做,便帮你大嫂看账本。” “也行,”沈弗念想了想,“不如我今晚住在你们这里,说不定还能遇上爬床的丫鬟。” 沈弗寒声音变冷:“这里不是你作威作福的地方,回常乐院去。” 沈弗念的嚣张气焰顿时矮了三分:“走就走,反正我的事已经办完了。” 她转身便走,生怕沈弗寒追上来。 温嘉月便去送她。 “这就是祖母送来的丫鬟吧?”沈弗念哼了一声,“我似乎在凝晖堂见过。” 温嘉月点了点头:“她叫卉儿。” “另一个呢?下次我继续打!” “另一个是彩儿,不过她是被迫过来的,三妹别意气用事。” “被迫?”沈弗念冷哼一声,“这种说辞你也信,说不定是诓骗你的!” 温嘉月无奈道:“那也得等她露出苗头之后再说,若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打一顿,祖母那边不好交代。” “你说的也有道理,”沈弗念道,“若是你下不了手,我帮你打。” 不知为何,温嘉月总觉得她现在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她噗嗤一笑。 沈弗念纳闷地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挺好玩的。” “好玩?”沈弗念更加疑惑,“打人好玩?” “算了,不说这个了。” 温嘉月岔开话题:“其实你不用帮我出头的,我心里有数。” 原本她想放任卉儿勾引沈弗寒的,被沈弗念一搅和,现在前功尽弃了,也不知道卉儿会不会退缩。 不过她也感激沈弗念,被人护着的感觉,真的很温暖。 “不行,你性子太软,”沈弗念道,“这几日我会常来,就算没有人勾引大哥,我也得来震慑她们一番。” 温嘉月道:“方才的事已经足够震慑了。” “不够,总之我绝对不会让大哥跟别的女人好上,你放心。” 说着便到了院门口,沈弗念摆摆手:“别送了,我明晚再来。” 温嘉月:“……”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折返回去。 回到卧房,她梳洗之后,上了床榻,继续读游记。 翻了几页,沈弗寒进来了。 他瞥了眼她手里的书,问:“怎么不看我送你的那一本?” 温嘉月头也不抬:“这本还没看完。” 话音刚落,沈弗寒走了过来,坐在床边陪她一起看。 温嘉月脑海中警钟大作,问:“侯爷不是看过了吗?” 她边说边往一旁挪了挪,沈弗寒顺势掀开被子坐了上去。 “再看一遍。” 温嘉月蹙眉道:“你下去。” 沈弗寒望着她,沉声道:“今晚我想睡在这里。” 温嘉月立刻说道:“侯爷若是想行房,外头便是丫鬟,您觉得卉儿如何,不如……” 话还没说完,沈弗寒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来。 第1章 前世 初平四年八月,景安侯府的桂花开得极为繁茂,灿若星辰,花香馥郁。 却怎么也掩盖不住药的腥苦味。 一个小丫鬟端着弥漫着药味的空碗从卧房出来,一脸的嫌弃。 “真是晦气,都这么久了,怎么还吊着一口气,真以为侯爷会回来瞧她呢,做什么梦!” “赶紧咽气吧,真是耽误侯爷和长公主成亲!”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说不定能让屋里的人听见。 不过听见也无妨,反正快死了。 正好经过敞开的窗牖,小丫鬟探头往里瞥了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截皓腕,搭在床沿,白得晃眼。 床榻上,侯府夫人温嘉月素净着一张脸,头发散乱,呼吸急促。 远山眉紧紧蹙着,往日明澈的杏眸闭得紧紧的,不点而朱的唇瓣微张,像是在呢喃着什么。 饶是如此,她的睡颜依然美得不可方物,像一朵不可攀折的娇花。 只是这花快要枯萎了,连日来的病痛折磨,再美的人也受不住。 小丫鬟不禁想起自己刚进府时见到的夫人,云鬓花颜,倾国倾城,一颦一笑都动人。 才多久,竟落到这步田地。 小丫鬟啧啧感叹着走远。 今日是小姐的三岁生辰宴,连长公主都亲自过来了,她得赶紧去凑个热闹。 脚步声渐渐远去,床榻上的人睁开眼睛。 温嘉月有一双极为灵动的杏眸,此刻却黯淡无光,夹杂着血丝,形容枯槁。 听到小丫鬟的话,她的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却显得更苦了。 她十六岁时嫁给沈弗寒为妻,如今成亲四年,育有一女。 七品小官之女嫁给侯府嫡长子为妻,是她高攀。 更何况,沈弗寒又生的郎艳独绝,矜贵清隽,官职也一升再升,颇得皇上器重。 虽然待她客气疏离,但是在外人面前,他会给她体面,夫妻之间该有的尊重都有。 如此种种,温嘉月早已对他情根深种。 就算老夫人嫌弃她生不出儿子,小姑子蛮横不讲理,她也一直隐忍着,做小伏低,从未因为这些事打扰沈弗寒,一心一意地做他的贤内助。 她想,他只是性子冷淡罢了,对谁都是一样客气疏离,但是他心里是有她的。 而且,三日一次的欢愉也做不了假,她知道他很喜欢。 每次被他的冷淡伤到时,温嘉月都在想,她是他的妻,她迟早可以捂热他的心。 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做好一个妻子该有的本分。 今日方知晓自己有多可笑。 表面上,夫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私底下,沈弗寒却瞒着她与长公主来往,成了入幕之宾。 往日人人艳羡的景安侯夫人,沦为长安城中最大的笑柄。 温嘉月自此一病不起。 旁人都说她是被气出来的病,只有她自己知晓,她被人所害。 这病药石无医,十有八九出自长公主的手笔。 至于沈弗寒有没有参与其中……她不愿猜测。 如今沈弗寒在外办差,离家半月之久。 她不知递了多少封信,却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此事人尽皆知之后,长公主也开始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了,俨然一副侯府女主人的做派。 而温嘉月这个真正的侯府夫人,却无人问津。 这不奇怪,老夫人一直嫌弃她出身微寒,如今得了大周最尊贵的永祯长公主做孙媳妇,不知该有多欢喜。 温嘉月忍不住咳了几声,她知道自己快要油尽灯枯了,或许就是今晚。 她能感受到浑身的力气在慢慢抽离,四肢越来越沉重,她也越来越想睡觉。 就在温嘉月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外头忽然有了动静。 她怔了怔,面含希冀地望向门外,进来的人不是沈弗寒,而是长公主李知澜。 李知澜身着一袭红色襦裙,缓缓踱步而来,端的是光彩照人,张扬明媚。 她扫视一眼缠绵病榻的温嘉月,轻蔑一笑。 “本宫说让你撑着最后一口气见本宫,你妹妹便将这药下得恰到好处,要不怎么说妹妹最懂姐姐呢。” 温嘉月闻言怔了怔,死死盯住她。 侯府正院都是沈弗寒的人,轻易不会被收买,她猜测了无数回到底是谁效忠于长公主。 亦或是沈弗寒亲自吩咐。 万万没想到,竟是她的继妹温若欢! 虽是继妹,但她们姐妹俩自幼便感情极好,无话不谈,成亲后也没有疏远,温若欢经常来侯府小住。 未曾想,她竟引狼入室,平白遭了至亲之人的算计! 被人背叛的滋味并不好受,温嘉月艰难地呼吸着,牵扯到五脏六腑,她强忍着痛苦恨声开口。 “你到底许诺了她什么好处!” “好处?” 李知澜笑得猖狂,语气却漫不经心:“等本宫和沈弗寒成亲,她便是唯一的妾室。” 温嘉月死死攥住手。 她从不知晓,她的继妹竟对姐夫有非分之想。 可是温若欢为何不想想,长公主眼里向来揉不得沙子,她真的以为承诺会变成现实? 可温若欢就是信了,信得真真的,甚至不惜以姐姐的性命为代价,只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承诺! 温嘉月的胸口起伏不定,硬生生沤出一滩血。 血腥味弥漫,李知澜嫌弃地用帕子掩住口鼻。 “今日可是你女儿的生辰,本宫还要操持她的生辰宴,便先走了。” 提到女儿,温嘉月的眼神有些涣散,喃喃低语:“昭昭……” 她早已不知今夕何夕,原来今日竟是昭昭的三岁生辰。 温嘉月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拼命让自己清醒过来,拽住李知澜的裙角。 “我要、要见昭昭,我要见她……” 李知澜垂眼看她,狭长的凤眸闪过一丝暗芒。 “见了之后,你可别后悔。” 李知澜拍了拍手,一个丫鬟抱着孩子走了进来。 她亲自接了过来,让丫鬟退下。 温嘉月贪恋地望着昭昭,视线忽的顿住。 为何昭昭如此乖巧安静,在李知澜的怀里动也不动? 温嘉月毛骨悚然,厉声开口:“你放下昭昭!你把她怎么了!” 她根本不敢深想,满目惊恐地望着李知澜。 李知澜向来心狠手辣,草菅人命,整个长安城都是知晓的。 奈何她有一个对她千依百顺的亲弟弟做皇帝,谁也奈何不了她,更是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温嘉月半坐起来。 “还能怎么,”李知澜漫不经心地开口,“她见了本宫便哭,本宫只好让她安静。” 说着,她像随手扔个物件似的将昭昭往床上丢。 温嘉月稳稳地接了过来,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她玉雪可爱的女儿,昨日还喊着“娘亲”的女儿,此刻身体凉透,灰白的脸上还有两道清晰的巴掌印。 温嘉月抱紧女儿,仰天凄厉大喊。 悲泣声闻者落泪,一时间百鸟齐鸣,嘹亮如婴啼。 李知澜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她痛苦的神色。 “放心,你会比你的女儿死得更惨,”李知澜笑道,“到时候记得化为厉鬼索本宫的命。” 她捏住温嘉月的下巴,一字一顿道:“别找错了路,就在你和沈弗寒欢好过的榻上。” 温嘉月死死盯着她,忽的笑了起来。 “你可知晓,沈、沈弗寒他……” 突如其来的咳嗽打断了模糊不清的话,李知澜忍不住凑近。 “你说什么?” “我说……” 温嘉月盯着李知澜的心口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握紧藏在软枕下的簪子,拼尽全力刺向她的心口。 既然要死,那就一起死! 拔出簪子,鲜血迸溅,满床的红。 耳边似乎有尖叫声和碰撞声,渐渐变得缥缈又虚幻。 她看到许多人冲了进来,但她的意识却越来越模糊,呆呆地盯着女儿灰白的小脸,又望向窗外。 有风吹来,开得正好的桂花落了满地,金灿灿一片。 正是人间好时节。 温嘉月抱紧女儿,阖上眼睛。 第2章 不伺候了 昏暗的房间里,血腥味弥漫。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猛地睁开眼睛。 入眼便是熟悉的帐顶,百子千孙的花样,成婚四年以来,她看过千百遍。 温嘉月有些愕然,她居然还没死? 没死便罢了,她杀了长公主,居然不在牢里,而是依然身处侯府。 温嘉月头痛欲裂,试图坐起身,下身却传来撕裂般的疼,让她顷刻间便大汗淋漓。 “别动。” 熟悉的冷淡声线让温嘉月顿住。 她抬眸望去,有道清隽挺拔的身影朝她走来。 同床共枕四年,沈弗寒的声音与身影,她化成灰也不会认错。 温嘉月冷冷地瞥他一眼:“你终于回来了。” 沈弗寒怔了下,投来困惑的视线。 他正欲启唇,温嘉月继续说道:“我给你寄了那么多封信,你是不是一眼都没看?听闻她出事了,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一口气说了许多话,温嘉月的肚子疼得吸气。 沈弗寒终于得以开口:“什么信?” 若是仔细听,便能听出沈弗寒的声音还有些许年轻,完全不似从前的沉稳持重。 但温嘉月的整颗心早已被他轻飘飘的字眼占据。 都这种时候了,他居然还在装腔作势! 温嘉月怒火滔天,横竖都是个死,她还怕什么,不如将藏在心里的话彻底发泄出来! “你别装了,我什么都知道了!我为侯府操劳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沈弗寒,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老夫人苛待,小姑子蛮横,这些你都不在意,我如履薄冰的处境,你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你只知道要往上爬,你眼里只有权力,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和女儿?” “既然你满心满眼都是长公主,当初又何必娶我!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负心汉!” 她说话的时候,沈弗寒一直平静地听着。 直到听到她提及长公主,情绪终于有了些许波动。 他低声重复:“长公主?” “呵……”温嘉月苦笑着摇头。 她说了这么多话,他的关注点居然只有长公主! “算了,要杀要剐随便你。” 温嘉月闭上眼睛,腮畔划过两行清泪。 女儿已经被害死,她也已经手刃凶手,何必贪恋人世间的好。 去地府的路那么难走,昭昭肯定很害怕,她要去地府和女儿团圆。 笃笃笃—— 忽然有人敲门,沈弗寒望了过去,奶娘抱着襁褓站在门外。 “侯爷,夫人,”奶娘踌躇着开口,“小姐醒了。” 方才她便听见夫妻俩的争吵声,犹豫着没敢进,但是侯爷特意吩咐,等小姐醒了便抱过来,她不敢违拗。 沈弗寒微微颔首,正欲去抱孩子,床榻上的人嚯得坐起身。 “孩子?什么孩子?” 温嘉月惊疑不定地望向门外。 奶娘吓得叫起来:“夫人,您刚生产不久,身子还虚弱着,快快躺下!” ……生产不久? 温嘉月愣在原地,什么生产不久,昭昭都三岁了! 难道是在做梦? 她的视线下意识投向近在咫尺的沈弗寒。 屋里并未点灯,满目昏暗,可沈弗寒的轮廓依然清晰可辨。 剑眉星目,高鼻薄唇,温润如玉,挺拔如竹,只是眉眼之间少了几分威严与压迫感。 温嘉月呆呆地看着他,直到被奶娘扶着躺回被窝里。 视线偏移,她看向奶娘,又是一惊。 确实是昭昭的第一个奶娘,不过早在女儿出生一个月的时候,被她发现喂昭昭安神丸而打发了! 这是梦吗?为何梦里的人清晰可见? 若不是梦,那她现在又在哪里? 头痛得快要裂开,温嘉月眼冒金星,彻底晕了过去。 “呜……啊……呜……” 不知睡了多久,温嘉月被女儿稚嫩的声音唤醒。 纵然神思恍惚着,她也坚持掀开沉重的眼皮,看向身侧。 只一眼,她便落下泪来。 刚出生的奶娃娃实在算不上可爱,红通通皱巴巴,可母女连心,温嘉月知道,这就是她的昭昭。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道清亮的声线。 “夫人,您醒了?” 听到这个久违的声音,温嘉月下意识看了过去,真的是如意! “夫人,您怎么哭了?”如意吓了一跳,“郎中说月子里不能哭的,奴婢帮您擦擦泪。” 她掏出手绢,轻柔地拭去温嘉月脸上的泪,语气轻快。 “夫人别担心,小姐好着呢,您别哭啦!” 温嘉月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 是温热的,而不是从水底捞出来时冰凉的躯体。 想到如意去世那天,她又落了泪。 “夫人,您怎么又哭了?”如意手足无措地继续擦泪,“奴婢弄疼你了?” “没有,没有,”温嘉月摇摇头,哽咽道,“此生还能再见你一面,我高兴极了。” 如意愣住了,夫人说什么傻话呢? 不过她又有点懂了,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转一圈,夫人肯定是在后怕。 想到这里,如意宽慰道:“如意会永远陪着夫人和小姐的,夫人别哭了。” 温嘉月正欲开口,门外传来一个刻薄的声音。 “真是没用,居然只生了个姑娘,这是要让我们沈家绝后啊!”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 不是因为她话中的冷嘲热讽,而是这句话和她生完昭昭之后,老夫人说的话一模一样。 这一切都太真实,根本不像是个梦。 如意忐忑地看眼夫人的神色,安慰道:“夫人,您好好歇着,奴婢去劝老夫人离开。” 温嘉月沉默一瞬,低声问:“沈……侯爷现在是不是在宫里?” 如果和她猜测的一样,那么,她就可以确定她带着记忆回到了女儿出生那天。 如意诧异道:“夫人怎么知道的?两刻钟前,皇上急召侯爷入宫,说是有要事相商。” 果然如此。 温嘉月心跳加快,她真的重生了? 不过,给李知澜修葺公主府算什么要事。 温嘉月凄惨一笑,沈弗寒就是在这个时候和长公主勾搭上的吧? 但是她也不在意了。 以后她只会好好教养女儿,至于侯府这一大家子,她不伺候了! 第3章 喂奶 门外,老夫人还在指桑骂槐。 温嘉月已经听了四年,早已练就了充耳不闻的本事,暗自琢磨着以后的打算。 脑子里率先蹦出两个字——和离。 既然沈弗寒喜欢长公主,她乐意成全,也好过同床异梦。 可若是和离,她定是带不走女儿的,只能留在侯府教养。 待沈弗寒另娶,昭昭的下场又会变得凄惨无比。 想到这里,温嘉月顿时记起昭昭身子冰凉地躺在她怀里的那一幕,眼底涌现出无限恨意。 她绝不会让女儿重蹈覆辙! “夫人,不如奴婢将小姐抱出去给老夫人看看吧,小姐如此可爱,老夫人见了肯定会喜欢的。” 听到如意的话,温嘉月回过神,慢慢收敛神色。 她摇了摇头:“不用。” 老夫人一直嫌弃昭昭是个姑娘,从来都没正眼瞧过,她何必巴巴地将女儿送到老夫人手里。 “我有些饿了,传膳吧。” 如意应了声是,忽然又反应过来,传膳? 她有些纳闷地开口:“可是侯爷还没回来呢。” 以前夫人都是和侯爷一起吃的,不管等多久,夫人都会等下去的。 温嘉月闻言便是心酸一笑。 是啊,以前她总会满怀欢喜地等沈弗寒一起吃,就算饿极了,她最多吃两块点心垫垫肚子,然后继续等下去。 沈弗寒公务缠身,事务繁忙,每日回来的时间都没有定数。 有时候他还会在外头吃,同僚相邀或是皇帝召见,他从来都不会派人提前说一声,只剩她一个人对着满桌的菜肴食不知味。 但是现在,她不会在乎他了。 只是,骤然改变,她怕如意会看出什么,更怕沈弗寒会察觉到异样。 刚醒那会儿,她已经和沈弗寒透露了不少消息,虽然他只在意长公主,但是她知道,他全都记在了心里。 不问,不代表他对她说的话不好奇。 温嘉月沉思片刻,解释道:“我刚生了孩子,快要饿死了,等侯爷回来,我再陪他吃一顿。” 反正到时候直接装睡就行了,她不信沈弗寒会把她拖起来陪他吃。 而且,他现在肯定满心满眼都是长公主,哪里还会关注她和女儿。 心口处又是一阵钝痛,温嘉月深吸一口气。 如意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格外不妥,连忙请罪。 她有点懊恼,真是的,她是夫人的丫鬟,一切自然以夫人的意愿为先,怎么如此多嘴。 “没事,快去吧,”温嘉月叹了口气,“你再说下去,我又得多饿一会儿了。” 话音刚落,方才还格外乖巧的昭昭忽然哭了起来。 如意慌乱道:“小姐肯定也饿了,奴婢把小姐抱到奶娘那里吧。” 温嘉月立刻伸手拦住:“不行,不能去。” 她根本不放心将女儿交给奶娘,喂女儿吃安神丸的奶娘能是什么好东西! 如意疑惑道:“夫人怎么了?” 温嘉月没有解释,直接说道:“我亲自喂。” 如意差点惊掉下巴:“夫人,府上有奶娘,您何必亲自喂养小姐?” 温嘉月还未开口,外头便传来老夫人怒气冲冲的声音。 “你来喂?这可不成!” 温嘉月已经解开了衣裳,老夫人骤然闯入,她吓了一跳,连忙吩咐如意将床幔放下。 老夫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床幔扯开,竟要把孩子从温嘉月怀里拉出来。 已过知天命的人了,动作竟如此敏捷,连如意都愣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 “老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夫人只是给小姐喂奶而已!” 她不太敢上手阻拦,老夫人有心悸之症,若是将她气出个好歹,肯定会对夫人不利的。 “不成不成!”老夫人着急道,“姑娘把小子的东西抢光了,以后可怎么生儿子!” 温嘉月蹙眉,哪来的歪理! 昭昭紧咬不放,老夫人又势要将她抱起来,两相拉扯之下,温嘉月疼得直吸气。 可是她现在虚弱极了,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紧紧抱着女儿。 神思恍惚间,她觉得怀里的昭昭变成了三岁的模样,和她抢女儿的人便是长公主。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次娘亲一定保护好你。 温嘉月涌现出无限的力气,死死护着女儿。 一个往怀里抱,一个向外扯,偏偏两个人都不能动,如意急得直跺脚。 直到看到夫人的面色渐渐变白,如意不敢再犹豫,伸手将老夫人的手拿开。 老夫人愣了下,抬手便是一巴掌,怒道:“你敢拦我?” 如意顾不得去捂火辣辣的半边脸,扑倒在床榻边,颤声问:“夫人,您没事吧?” 温嘉月终于回过神,低头看了一眼还在安静吃奶的昭昭,轻轻舒了一口气。 她喃喃道:“没事……这次,我终于护住女儿了。” 老夫人还在颐指气使:“快把孩子放下,让奶娘来喂!” 温嘉月平静地睨她一眼:“如果我偏要自己喂呢?” 老夫人难得噎了下。 以前她这个孙媳妇向来是逆来顺受的,她说话的时候,温嘉月不敢插一句嘴,更不敢解释什么,活像个鹌鹑。 现在不仅和她顶起嘴,还不听她的话了! 老夫人捂着心口坐下。 温嘉月只瞥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共处四年,她一眼就能看穿老夫人的心悸什么时候是装的,譬如现在。 老夫人颤声道:“你这是要活活气死我啊!快、快让我孙子回来,这侯府反了天了!” “好啊,”温嘉月笑道,“那就让你刚正不阿的孙子好好审一审,到底谁有理!” 一听这话,老夫人的气焰顿时灭了三分。 自己的孙子自己了解,他可是向来帮理不帮亲的。 她也顾不得装心悸的症状了,狠狠瞪了温嘉月一眼,撂下一句狠话。 “你等着,我有的是法子治你!” 第4章 纳妾也无妨 老夫人的话,温嘉月并不在意。 她说的法子无非是给沈弗寒纳妾,上辈子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温嘉月担忧地看向如意:“你的脸怎么样?” 老夫人用的力气极大,她的脸已经红了一大片,巴掌印清晰可见。 “没事,奴婢不疼。”如意试图笑出来,却牵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温嘉月心疼道:“快别说话了,抽屉里有药膏,快敷上。” 如意推脱道:“奴婢有药膏呢,等安顿好夫人再……” 温嘉月蹙眉道:“如意!” 夫人威严见长,如意不得不乖乖听话。 温嘉月亲自帮她涂抹好,这才开始喂女儿。 将女儿喂饱,温嘉月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如意连忙去传膳。 终于吃到膳食,温嘉月满足地叹息一声,慢慢将空荡荡的肚子填满。 如意看了眼呼呼大睡的小姐,小声说:“夫人,奴婢把小姐送去奶娘那里吧?” “不用,”温嘉月拒绝道,“我要亲自守着她。” 上辈子奶娘不安分,给昭昭下药的事一直都是她心里的疙瘩。 这次她绝不会让女儿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她只恨不得直接将奶娘赶出府。 只是,这奶娘是老夫人亲自挑选的,轻易打发不了。 若是另外再找一个奶娘,也是耗费心力的事情,还要重重把关才能放心。 为今之计,只有让女儿寸步不离才好,她和如意来照顾,然后慢慢挑选合适的奶娘。 如意不知夫人心中所想,闻言笑道:“夫人可真是喜欢极了小姐,一刻也不想离开。” 温嘉月莞尔一笑:“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孩子,自然是怎么稀罕都不够的。” 说到这里,她抿了抿唇,笑容收敛。 上辈子,她满心满眼都是沈弗寒。 对女儿虽然有爱,但是远远不及沈弗寒,现在才知晓自己有多可笑。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只有孩子才是唯一的依靠。 如今有了可以将昭昭重新养一遍的机会,她无比感激上苍。 吃饱喝足,晚膳很快便撤了下去。 如意拿出膳食单子,问:“夫人,您和侯爷的晚膳可有什么要改的?” 温嘉月一眼都没看,淡淡道:“就按照上面的做吧,以后这种小事不必问我。” 沈弗寒有个毛病,挑食。 连从小侍奉他的膳食师傅都摸不透他的喜好,总是做不出称心如意的饭菜。 但温嘉月嫁进来一个月便将沈弗寒的喜好了然于心。 所以每日的膳食单子都会由小厨房送来,让温嘉月过目一番,增加或删减几道膳食,确保能让沈弗寒吃得满意。 可是现在,她不想管了,爱吃不吃,饿死拉倒。 如意懵了:“夫人,您怎么了?” 夫人以前可是最喜欢研究膳食单子的,每次看到侯爷认可膳食,她便比自己吃饱了还要高兴。 今日怎么忽然连看都不看一眼了?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温嘉月找补道:“我只是有些累了,这些小事等出了月子再说吧。” 如意深以为然:“夫人刚生下小姐,自然是要以您和小姐的身子为先的,夫人能想通可真好。” 温嘉月怔了怔,苦涩一笑。 上辈子,她连坐月子的时候也在迁就沈弗寒的饮食。 沈弗寒不吃鱼,觉得腥,但她产后虚弱,适合喝鱼汤。 整个月子里,为了不让沈弗寒闻到这种味道,她都是趁他不在的时候喝,或者宁愿不喝。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做了这么多事,到头来也只是感动自己罢了。 这辈子,她不仅要为女儿活,更要为自己而活,绝不委屈自己! “你说的对,”温嘉月道,“明日晚上我要喝鱼汤,你派人去小厨房说一声。” 她就要在沈弗寒面前喝鱼汤,最好将他熏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如意应了声是:“奴婢亲自去说!” 她欢欢喜喜地走出门去,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温嘉月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染上一抹沉痛之色。 明年八月,昭昭周岁,她去寺庙还愿,回来的路上出了意外,为了保护她,如意惨遭毒手,先奸后杀…… 她闭上眼睛,不忍再去回想。 此事一直都是她心里的疙瘩,这次,无论如何,如意也会好好活着。 听见脚步声,温嘉月擦了擦眼泪,假装无事发生,低头摸了摸女儿的脸。 脚步声渐近,似乎有些杂乱,不止如意一个人。 温嘉月抬眸望去,沈弗念叉着腰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 看见这个小姑子,温嘉月便有些头疼。 沈弗寒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沈弗念排行第三,今年二十岁。 身为府上唯一的小姐,上有哥哥护下有弟弟宠,沈弗念从小心高气傲,却识人不清。 十五岁那年,她被一位只会甜言蜜语的秀才所骗,不顾一切地私奔了。 将偷走的细软挥霍一空后,那秀才便消失不见了,沈弗念抱着刚出生的儿子灰溜溜地回了侯府。 清誉已毁,还带着个儿子,沈弗念在长安的风评不好,怕是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温嘉月没觉得有什么,嫁过来之前她还在想,侯府里有个小姑子可以和她说说话,真是再好不过了。 嫁进来才知道,这位小姑子脾气古怪,性子急躁,她们俩完全说不到一处去。 但是温嘉月努力想和小姑子处好关系,总是顺着她的话来,三五不时地去她院子里坐坐。 直到发现沈弗念的儿子王成耀欺负昭昭,她这才下定决心疏远她。 现在昭昭刚出生,远远没到那个时候,但是温嘉月不准备继续供着小姑子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必委屈自己迎合旁人? “都说是个大胖小子,结果生出来竟是个姑娘!你的肚子怎么这么不争气,我大哥都被你气出府了!” 沈弗念瞥眼粉色襁褓里的婴孩,忍不住撇嘴。 若是三年前,温嘉月听到这番话肯定是要难过一番。 她刚生下孩子,沈弗寒便离府了,丝毫不顾忌她的感受。 但是现在,她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而且,夫妻四载,沈弗寒从未因为她生了女儿而置喙什么,更没有说过让她再生个儿子的话。 偶尔老夫人在他们面前提及此事,沈弗寒也会不悦,老夫人怕孙子,便不敢多说了,只在她面前提。 以前她不知道沈弗寒为何不着急,也不好意思问,但是现在知晓了,儿子是要让长公主生的。 她不配。 心底莫名酸涩起来,温嘉月强行压了下去。 她哼了一声:“皇上急召,侯爷不得不去,难道三妹是想让他留在这里陪我,违抗圣命不成?” 沈弗念噎了下,见鬼一样盯着她瞧。 以前脾气软得像一滩水似的温嘉月,怎么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不过她也没在意,扬声道:“生了孩子之后你有底气了是吧,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 温嘉月大大方方地承认:“是啊,我的女儿便是我的底气。” 沈弗念撇了撇嘴:“一个姑娘而已,算什么底气,有本事给我大哥生个儿子,我们沈家的香火若是在你这里断了,你就是千古罪人!” 温嘉月毫不在意地笑道:“既然香火都断了,谁又能来定我的罪?” 沈弗念用一种看疯子的目光盯着温嘉月。 “那可不成,我明日便劝大哥纳妾,多生几个儿子!” 上辈子,老夫人也说过同样的话,温嘉月一点都不想让沈弗寒纳妾,哭叫哀求,终于得以成功。 现在她才知晓自己当时有多傻,竟用这种法子挽留男人。 这次,她只想看热闹,也不知沈弗寒会不会为了长公主守身如玉? 想到这里,温嘉月一脸赞同地开口。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还要将养身子,多几个妹妹一起为侯府开枝散叶,甚好。” 话音刚落,她便察觉有道锐利的视线朝她射来。 温嘉月怔了下,看向门外。 沈弗寒一身清隽,负手而立。 月色落在他俊朗冷淡的脸上,光影如剑,更添几分漠然。 第5章 今晚和女儿睡 “你真的疯了,你真的疯了!” 沈弗念还在喋喋不休。 “你现在不应该去争去抢,去获得我大哥的宠爱吗?你怎么能这样想!” 温嘉月没有理会她的话,对上沈弗寒淡漠的视线,心里发苦。 他果然对她没有一丝情意,听到她要为他纳妾,神色居然一点都没变。 或许他心里也是高兴的吧,纳妾之后便能和美人左拥右抱,哪个男人不喜欢? 虽然夫妻四载,他从未提过纳妾的事,可是以前的温嘉月便清楚地知晓,他的一生绝对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 拒绝老夫人为他纳妾只能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 如今纳妾事宜提前,对沈弗寒来说,或许也算是一种圆满。 温嘉月收回视线,落在女儿熟睡的脸上。 沈弗念还在继续猜测:“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喜欢上别的男子了,所以不在意我大哥了!” 温嘉月怔了怔,她瞎猜什么! 视线偏移,沈弗寒朝内室走了过来。 她抿了抿唇,垂眸不语。 沈弗念将她的神色当成心虚,一脸得意地开口。 “被我猜到了吧,说,你看上谁了,我让大哥把你和奸夫浸猪笼!” 冷不丁的,沈弗念总觉得身后冷飕飕的。 她下意识打了个激灵,慢慢转过头,对上沈弗寒寒凉的神色。 “啊啊啊!” 她吓了一大跳,拍着心口道:“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吓死我了!” “方才,”沈弗寒淡淡道,“天色已晚,你该回去了。” “不着急,大哥,我跟你说个秘密,”沈弗念瞪了温嘉月一眼,“她要红杏出墙了,你快休了她!” 沈弗寒问:“可有证据?” “没有,”沈弗念讪讪道,“我猜的。” 凡事都要讲求证据,更何况沈弗寒如今在刑部任职,她可不想被大哥审讯。 说出口之后她才察觉自己说的话有多不妥,只好糊弄过去。 沈弗寒再次下了逐客令:“若是无事便回去。” 见大哥没和她计较,沈弗念眼睛一亮:“大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说的话有理?” 本该处在风口浪尖的温嘉月看起了热闹。 诬告她红杏出墙?也不知沈弗念哪来的勇气。 成婚之后,除了必要的时候,温嘉月从未出府一步,专心做侯府夫人,将侯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沈弗寒有没有看在眼里她不知道,但她问心无愧。 心里没鬼,自然也不怕沈弗念瞎说。 况且,别的不提,沈弗寒的品行她还是信得过的,不可能因为一句猜测便定她的罪。 她反倒同情起沈弗念了,再说下去,她可不保证沈弗寒会不会将人轰出去。 到时候她是拍手叫好还是落井下石,真是个难题。 “无理取闹,”沈弗寒眉宇紧锁,“她是你的大嫂,你该敬重才是。” 温嘉月垂眼,唇边勾起讽刺的笑。 沈弗念从未唤过一声大嫂,沈弗寒也因此训斥了她四年。 温嘉月总是感动又慌乱,说没关系。 只要他心里承认她是他的夫人便好,至于其他人怎么称呼她,她并不在意。 其实,以沈弗寒的手段,想让沈弗念叫她一声大嫂,明明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他却没有,只是训斥几句而已。 如此虚伪做作,她却感动不已。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这辈子,她不会再因为这些毫无意义的事爱上他了。 沈弗念撇撇嘴,小声嘟囔:“小门小户的,也配让我叫大嫂。” “再说一遍。”沈弗寒沉声开口。 沈弗念浑身一抖,立刻说道:“大哥,我该回去了,这是我给小侄女的红封,您收下吧。” 她从袖中拿出一个红封,恭恭敬敬地递上去。 温嘉月有些意外,上辈子沈弗念可没送过什么红封,嘲讽她一通便走了,这次竟然还捡了个便宜。 沈弗寒没动,淡淡道:“给你大嫂。” 沈弗念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扔到床上。 “给你。” 温嘉月瞥了眼落在被褥上摇摇欲坠的红封,抬了下腿,红封立刻掉在地上。 沈弗念瞪起眼睛:“你!” “我想起身接的,”温嘉月无辜道,“怎么就掉了?” “反正我已经送了,爱要不要!” 沈弗念撂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沈弗寒顿了顿,俯身将红封捡起来,放在枕边。 内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倏然凝滞。 往常都是温嘉月先开口,沈弗寒惜字如金,甚少接话,似乎对她说的话并不感兴趣。 现在温嘉月也不说话了,屋里便落针可闻。 她闭上眼睛,试图入睡。 沈弗念来得真不是时候,她想用装睡的法子将一起用晚膳的事糊弄过去都没机会。 不过想来沈弗寒也不在意饭桌上有没有她在,那就不用再解释什么了。 说起来,沈弗寒这次回来的似乎有些早。 她隐约记得,上辈子的今日,沈弗寒很晚才回来……或许是她记岔了吧。 渐渐沉入梦乡之时,沈弗寒忽然出声:“怎么不让奶娘把孩子抱出去?” 温嘉月清醒过来,第一个念头竟是原来他会主动开口。 她本不想理会,但是他说的话恰好也是她关心的,索性睁开眼睛。 “今晚我想让女儿和我睡。” 沈弗寒不解地问:“为何?” 温嘉月抿了抿唇:“我就是想和女儿睡。” 今日她接连与人周旋,累极了,不想再说奶娘的事,不然还要再解释一大堆。 更何况她也没证据,若是今晚将女儿送到奶娘那边,倒是有证据了,可她不想让女儿受苦。 就让沈弗寒以为她是心血来潮吧。 沈弗寒果然没再多问什么,只是说道:“我也睡这里。” 温嘉月震惊抬眸。 自从她有孕,沈弗寒便去书房睡了,一直持续到昭昭两个月大的时候才搬回来。 今日怎么忽然想睡这里了? 她下意识想要拒绝,却在开口之前改变主意。 她晚上要醒来数次喂奶,沈弗寒却可以一觉睡到天明,实在不公平。 更何况这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也该让他知晓如何照顾昭昭,日后才会更加疼爱昭昭。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客气了。 温嘉月委婉道:“你明日还要上值,我担心你睡不好。” “我睡两三个时辰足够了。” 温嘉月便道:“那侯爷今晚便睡这里吧,一起照顾昭昭。” 沈弗寒顿了顿:“昭昭?” 温嘉月迷茫了一瞬,忽的反应过来。 昭昭这个乳名是沈弗寒起的,出生五六日的时候才定下来,她竟顺口说出来了! 温嘉月怕他察觉到什么,决定先下手为强。 “这是我给咱们女儿起的小名,侯爷可还满意?” 第6章 夜间喂奶 温嘉月开口时还有些心虚,但是问到后半句话的时候,她渐渐理直气壮起来。 这名字本来就是沈弗寒起的,他能不满意吗? “很好,”沈弗寒颔首道,“乳名就叫昭昭吧。” 温嘉月松了口气,顺势客气地说道:“大名便劳烦侯爷来想了。” 幸好她一直都是叫“昭昭”的,大名从来没喊过,也不怕他会疑心什么。 不过想起上辈子的取名风波,温嘉月还有些许无语。 也不知道沈弗寒怎么想的,中间的字取的极为难听。 坐月子的时候沈弗寒一直在试图说服她,温嘉月一点都不喜欢,在她的不断劝阻下才改成了别的。 一想到这辈子还要再经历一遍,她就头疼。 正思索着要不要先下手为强,说她把大名也取好了,但是想起沈弗寒的执着劲,还是算了。 她可不想整个月子里都不安生。 不多时,丫鬟们在次间摆了膳。 温嘉月没动,一心逗女儿玩。 脚步声响起,沈弗寒转身去用膳了。 温嘉月暗自琢磨,这个时候沈弗寒应该还没对李知澜动心,不然他便会留在公主府用膳了。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动心的呢……温嘉月想不起来。 沈弗寒是一块冰,她努力四年,也未曾让这块冰消融一滴水。 或许只有李知澜那样张扬明媚的性子,才能融化坚冰。 想到李知澜,温嘉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制住滔天怒火。 现在她是奈何不了她,但是以后一定会找机会报仇。 上辈子的昭昭不能枉死! 深呼吸数次,温嘉月的心绪终于平稳了不少,困意也渐渐袭来。 她抬起沉重的眼皮,温柔注视着昭昭。 或许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是她临死之前做的一场梦,睡着了便醒不过来了。 在最后的时刻,她想再看看女儿的脸。 至于沈弗寒……不提也罢。 温嘉月闭上眼睛,沉入梦乡。 鸟声啁啾,天光大亮。 温嘉月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她竟一觉睡到天明。 她有些恍惚地侧过脸去,身边并不见昭昭的身影。 恐惧陡然袭来,温嘉月连忙摇铃呼喊,如意着急忙慌地走了进来。 “夫人,您怎么了?” “小姐呢?”温嘉月呼吸不稳,“我女儿在哪?” 如意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夫人出了什么大事。 “奶娘在照顾小姐呢,”如意笑道,“今日晨起,侯爷便将小姐抱出来了。虽然侯爷没说,但是奴婢知道他肯定想让您好好睡觉。” 温嘉月不想听她后面的话,抿唇道:“把昭昭抱过来。” 如意有些疑惑:“昭昭?” “我给女儿起的名字,”温嘉月解释道,“以后她的乳名便是昭昭了。” 如意福身应是,转身出门了。 不多时,奶娘抱着昭昭随她一同进来了。 温嘉月蹙紧了眉,吩咐奶娘把昭昭放在床上。 她一点都不想让昭昭和奶娘接触,可是下药一事无凭无据的,这奶娘又是老夫人挑的,她也不好直接打发人。 奶娘顺从地将小姐放下,笑得慈眉善目。 “老奴还未见过如此乖巧的小姐,照顾得极为省心,不过……” 奶娘忐忑地问:“不过,昨晚夫人并未让老奴照顾小姐,老奴可有哪里照顾不周?” 温嘉月不想与她虚与委蛇,索性说道:“我和侯爷商量过了,晚上小姐和我一起睡,白天你来照顾。” 只要想挑拣错处,白天也能找到的,只要派人好好看着,防止奶娘下手。 奶娘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事,一时愣住了。 温嘉月没再解释什么,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奶娘惴惴不安地应了声是,转身离开。 如意站在一旁,好奇地瞅着夫人。 脸还是那张温婉动人的脸,虽未施粉黛,发间也未簪钗环,但是依然容色倾城。 但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夫人自从昨日开始便怪怪的。 她的视线难以忽视,饶是温嘉月一直盯着女儿瞧,也注意到了如意的目光。 “怎么这样看我?” 如意挠挠头,讪讪道:“夫人好看。” “坐着月子,好看什么,”温嘉月摇摇头,“说吧,怎么了?” 如意磕磕绊绊地开口:“奴婢就是……觉得夫人有点不一样,好像、好像威严了不少,对!就是威严。” 印象里,夫人一直都是软糯的性子,说话轻声细语的,让人如沐春风。 她对老夫人言听计从,对小姑子礼让有加,对侯爷更是敬爱非常。 可是昨日,如意竟听到夫人责备侯爷,对老夫人也没客气,对小姑子也是一样。 更遑论方才对着奶娘说话时,言辞里的威严快要溢出来。 这根本不是她印象里的夫人,但是她喜欢这样的夫人。 温嘉月久久没有出声。 她已经做了四年的侯府夫人,还有日渐权倾朝野的沈弗寒耳濡目染,她想不威严都难。 就算脸还是十七岁的脸,心境到底已经二十岁了。 “或许是因为为母则刚吧,”温嘉月抚摸着女儿的脸颊,“有了孩子,我便什么都不怕了,日后我一定会护好昭昭。” 如意总觉得夫人话中有话,但是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好作罢。 温嘉月没再说这个,看向她的脸,已经消了肿,但是依然有些红。 “还疼吗?” 如意笑道:“好多了,夫人不必担心,不过您的药膏太过珍贵,奴婢还是用自己的吧。” 温嘉月抿紧了唇:“你说这话可就是和我生分了,你替我挨了一巴掌,用点药膏罢了,难道我还会心疼不成?” 如意眼底含泪,吸了吸鼻子,问:“夫人可饿了?奴婢去传膳吧?” 温嘉月应了一声,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昨晚沈弗寒为何没有将她喊醒?难道他也睡着了,昭昭晚上什么都没吃? 想到这里,温嘉月问:“奶娘给昭昭喂奶了吗,她吃得多吗?” 如意点点头:“自然是喂了的,不过小姐吃的不多,想必是夫人晚上喂得饱。” 这就奇了怪了,温嘉月眉心微蹙,她分明是没有醒的,可若是没喂,早上肯定会涨奶的。 电光石火之间,她想到一个可能。 或许沈弗寒根本没打算喊她,直接把昭昭塞进她怀里,然后解开她的衣裳…… 温嘉月又羞又气,沈弗寒有病吧! 第7章 鱼汤 用过早膳,温嘉月已经放平心态了。 既然晚上她已经睡着了,那就不尴尬,正好能让她好好睡觉。 沈弗寒乐意多醒几回,那就随他去。 他们已经做了四年夫妻,该看的不该看都看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晚上见到下值的沈弗寒,她又开始觉得别扭。 她实在想象不出沈弗寒是怎么做的,明明每个动作在他身上都显得那么违和。 他永远都是那副不疾不徐、从容自若的模样。 温嘉月不禁去想,上辈子她死的时候,沈弗寒见到她和女儿的尸骨,会作何感想? 大概……一点都不在乎吧。 他的心里,从来没有过她和女儿的位置。 “夫人,夫人?” 如意伸手推了推她,温嘉月回过神,抬眸却对上沈弗寒审视的目光。 她下意识低下头去,便听他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温嘉月摇摇头,看向如意,“传膳吧。” 如意小声道:“夫人,晚膳已经摆好了。” 温嘉月这才看见八仙桌上的膳食,顿时有些尴尬,她居然想的这么入神。 “扶我起来吧。” 如意一边搀扶她起身一边低声开口。 “小厨房的师傅按照夫人的吩咐炖了鱼汤,夫人是想现在喝还是陪侯爷用过膳再喝?” 温嘉月想也不想便道:“现在端过来。” 她的本意便是在沈弗寒面前喝,若是不喝,昨日的豪言壮语岂不是不作数了。 凭什么她一直迁就他的喜好,也该让他尝尝迁就的滋味。 如意神色惴惴,但是见夫人坚持,亲自端了过来。 几乎是如意刚进门,沈弗寒便抬起了头,皱眉看向她手里捧着的白瓷碗。 温嘉月默默腹诽,狗鼻子啊,这么灵。 被这样的视线注视着,如意有点不敢动了,惴惴不安地看向夫人。 温嘉月神色自若地指挥如意将鱼汤放在正中间。 鱼汤炖得奶白鲜香,切的碎碎的小葱飘在上面,漂亮极了。 温嘉月食指大动,吩咐如意盛了一碗,顺势问道:“侯爷要不要喝?” 她观察着沈弗寒的神色,本以为他会勃然大怒,或是愤而离席。 没想到他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唯独紧锁的眉宇可以看出他其实难以忍受。 “不必了,你多喝些。” 整个景安侯府倾注所有心血教养长大的贵公子,就算再不喜鱼的味道,也会保持良好的教养,进退有度。 温嘉月忽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她为什么非要在他面前喝鱼汤,她要证明些什么呢? 破罐子破摔之后才发现,她自以为了解的沈弗寒,其实和她想象中并不一样。 原来他可以忍受她在他面前喝鱼汤,他亦可以主动照顾女儿,甚至会答应在旁人看来格外荒唐的、母乳喂养女儿的提议。 那么她上辈子的隐忍与小心翼翼,到底是为什么,似乎显得分外可笑。 温嘉月有些食不知味,再鲜美的鱼汤也开始变得味同嚼蜡。 沈弗寒盯着垂首不语的温嘉月看了两眼,沉默片刻,终于开口。 “昭昭今日可还乖巧?” 温嘉月轻轻颔首。 若是往常,她定会借此说一堆话,说昭昭如何可爱,说昭昭又重了不少,说昭昭笑了几次…… 但是现在,她什么都不想提了。 他们之间本就没什么话可说,沉闷又压抑。 自从昭昭出生,大半的话题都是围绕着女儿的,除此之外,只剩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从无甜蜜可言。 沈弗寒不可能说那些甜腻的话,面对他,她自然也不好意思说,但是心里想过千遍万遍。 也遗憾过千遍万遍。 但是她会告诉自己,甜言蜜语是无用的,有他在身边才是重要的。 他若是说了这种话,他便不是沈弗寒了。 所以,一日比一日更爱他。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挥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 “侯爷,我想跟你说件事。” 沈弗寒示意她开口。 温嘉月平静道:“我想把昭昭的奶娘换掉。” 沈弗寒皱了下眉,问:“怎么回事?” 温嘉月今日想了一整天,最后找出一个稍微合理一些的理由。 她诚恳道:“我不喜欢奶娘的面相。” 其实这个奶娘长得极为慈眉善目,总是含着笑,手腕上还挂着串佛珠。 但是面相之说,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她就是不喜欢奶娘,沈弗寒总不能让她找证据吧? “胡闹什么,”沈弗寒瞥她一眼,“既然奶娘没有错处,你也不该因为个人喜恶便将人打发走。” 他现在不像三年后那样威严持重,温嘉月没有很怕,忍不住反驳。 “我就是不喜欢,我一想到昭昭的乳母是我看不顺眼的人,我就不高兴。” 一向懂事温顺的温嘉月忽然开始无理取闹,沈弗寒捏了捏眉心。 “就算我答应,祖母也不会答应,毕竟是祖母亲自挑选的奶娘。” 见他稍稍松口,温嘉月立刻说道:“所以我想让侯爷去和祖母说,你说话,祖母肯定听的。” 沈弗寒微怔,默默思忖。 今日清晨,祖母特意让他过去一趟,说的便是温嘉月亲自喂养女儿的事。 祖母曾是一介农妇,听风便是雨,在事关子嗣的事上总是郑重又糊涂。 他耐着性子听完,解释几句便要走。 祖母却不依不饶,非要让他好好教训温嘉月一顿,以后不许她喂养。 晚上温嘉月又拿奶娘说事,怕是因为昨日祖母闹了一通,所以看奶娘不顺眼。 沈弗寒思索片刻,安抚道:“你放心,日后祖母不会插手我们的事,奶娘便也不必换了。” 温嘉月愣住了,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她只想让他去老夫人面前提议换个奶娘而已。 “侯爷是不想换吗?”温嘉月望向他,“你连去提一句也不愿吗?” 沈弗寒皱眉开口:“是。” 若是奶娘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他一定会换。 可无缘无故的,他不想辜负祖母的心意。 温嘉月失望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于松口。 “好,那就不换,但我有一个要求。” 沈弗寒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以后我不会再用这个奶娘了,侯爷要和我一起,亲自照顾昭昭。” 第8章 爱意 沈弗寒皱眉看着温嘉月。 “正院里这么多仆从,为何亲自照顾?” 他的语气里已经带了些不悦的意思,温嘉月咬了下唇,没再惹怒他。 她软声道:“因为我们是昭昭的父母,除了我们俩,我谁都不放心。” 沈弗寒没有开口,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温嘉月竟有些不敢与他对视,她盯着鱼汤继续。 “昭昭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爱极了她,我只想亲自照顾,侯爷是昭昭的父亲,难道侯爷不想照顾她吗?” 沈弗寒终于出声:“这是真正的原因吗?”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下,故作镇定地抬眸:“侯爷不信?” “没有,”沈弗寒执起筷子,“先用膳。” 温嘉月知道他要思虑周全,便也没再催他。 反正不管他怎么选择,她的决定都不会改变。 这辈子,她绝不会再让昭昭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用过膳,温嘉月梳洗过后躺回床榻上。 昭昭已经睡醒了,安静地眨巴着大眼睛,偶尔张大嘴巴,发出几个无意义的字音。 温嘉月目光柔和地望着女儿的小脸,越看越喜欢。 沈弗寒忽然站在床边,挡住了烛火的光,温嘉月被迫抬眸看向他。 “侯爷可想好了?” 她眸中的柔情还未褪去,望向他的目光带着显而易见的爱意。 不是对他,是对昭昭。 沈弗寒垂眼看向女儿,淡淡道:“祖母那边,我会试图说和,但奶娘并无错处,我不保证一定能行。” 温嘉月怎么也没想到,他思索半天,竟想出了这样的对策。 “你的意思是,在你劝说成功之前,还要让奶娘照顾昭昭?” 沈弗寒微微颔首。 “需要多久,一个月还是一年?”温嘉月气笑了,“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这样拖下去?” 她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沈弗寒眉宇紧锁。 “今日不适合再谈论这些,先睡吧。” 温嘉月深深地吸了口气。 上辈子,她从未和沈弗寒吵过架,一直顺着他,竟不知道和他吵起架来居然这么让人生气。 哪有吵到一半暂停的! 她扬声道:“不说清楚,今晚你别想睡!” 沈弗寒依然淡然:“你还在坐月子,不宜动气,明日再说。” 温嘉月更气了:“你若是顺着我,我何必这么生气?” 沈弗寒没再和她争辩下去,只是忽然攥住她的手腕。 温嘉月吓了一跳,下意识便要甩开。 “你做什么!” 沈弗寒眸光微冷,攥得更紧。 温嘉月挣脱不开,他用的力气又极大,疼得她抽气。 沈弗寒顿了下,稍微松了点禁锢,确定她不会再乱动,两指搭在她的脉搏上。 “气血不足,肝火旺盛,”他低声道,“别再动气。” 温嘉月抽回手,甩了甩发痛的手腕,定睛一看,白皙的皓腕上,红色指痕格外明显。 沈弗寒眸色渐深。 像极了那些翻云覆雨的晚上,他攥住她乱动的手,勒出的痕迹。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温嘉月气闷地将袖口放下。 转瞬间,婴孩的啼哭声响起。 像是知晓爹爹和娘亲在闹别扭,一直乖巧安静的昭昭忽然大哭起来。 温嘉月连忙将她抱起来,轻声哄着。 “昭昭乖,昭昭乖,没事的,娘亲在呢,你别怕。” 哄了半晌,昭昭还是哭个不停。 沈弗寒伸出手:“我来吧。” 温嘉月的手都酸了,见他主动要哄,便将孩子递了过去。 说来也怪,沈弗寒只是抱着昭昭晃了几下,哭声便变小了。 温嘉月忍不住心里泛酸。 上辈子,昭昭也格外喜欢沈弗寒。 虽然见不到他的时候,昭昭从来不提,但是只要他回府,她便只黏着他了。 不过不是求抱抱的那种黏,而是像条小尾巴一样跟着他,好奇又崇拜的模样。 温嘉月原本觉得,女儿喜欢爹爹天经地义,她这个娘亲排在第二也无所谓。 但是她现在只想让女儿喜欢她更多一些。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就算是亲爹也不行! 正走着神,沈弗寒忽然俯身靠近,将昭昭放在床榻上。 他淡声道:“我去沐浴,你先睡吧。” 脚步声渐远,温嘉月慢慢钻进被窝,正准备沉入梦乡,忽的想起件事。 她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不多时,终于等到沈弗寒从盥洗室出来。 隔着屏风,温嘉月叮嘱道:“晚上记得叫醒我。” 听到沈弗寒应了一声,温嘉月终于放心地睡了过去。 又是一夜好眠。 睁开眼睛,温嘉月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怎么又骗人! 侧过脸,沈弗寒居然还在,提醒着她今日是休沐日。 他正靠在床沿上看书,无声地翻过一页。 暖光落在他的脸上,冷硬的轮廓似乎也变得柔和了两分。 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沈弗寒朝她望来。 温嘉月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问:“晚上怎么没叫我?” 沈弗寒淡淡出声:“叫了,你没醒。” 温嘉月鼓了鼓勇气,问:“那你……怎么喂昭昭的?” 沈弗寒合上书,反问道:“你真的想知道?” 第9章 纳妾(一) 沈弗寒的神色一本正经,仿佛只是在谈论他手上的书好不好看。 温嘉月的脸却不可避免地灼烧起来,没有说话。 可沈弗寒似乎将她的沉默当成了同意,很快便开口说道:“我把昭昭放进你怀里,然后解开……” “你别说了,”温嘉月打断他的话,“我、我随口问问。” 夫妻之间,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但是从他口中说出来,莫名惹人遐想,纵然只是平淡的字句。 沈弗寒看着冷淡到极致,其实极为重欲。 成亲后的前三晚,每日醒来,温嘉月浑身都是疼的。 她委婉表示自己受不住,他才终于开始克制,每隔三日,从天刚擦黑到三更的梆子声响起。 每到这个时候,温嘉月便会起的格外迟,晨昏定省总是迟到,为此挨了不少老夫人的骂。 想到老夫人,温嘉月脸上的潮红之色褪尽,连带着看沈弗寒也不顺眼起来。 “今日休沐,侯爷怎么没出府?” 沈弗寒问:“为何要出府?” 温嘉月道:“自然是去见长公主,侯爷不是还负责长公主府的修缮吗?” 此事本该是工部的事,沈弗寒是刑部的人,分明八竿子打不着。 但长公主有一位亲弟弟做皇帝,她想让谁修缮公主府,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不过为了掩人耳目,长公主想出了个法子,让朝臣画图,她喜欢谁的图,便让谁来负责修缮。 最后选中的人,自然是沈弗寒。 修缮长公主府也只是个托词,真正的原因是长公主看中了沈弗寒的相貌。 长公主前年丧夫,孀居公主府,正是寂寞的时候。 在除夕宫宴上惊鸿一瞥,看中大周最俊朗的公子沈弗寒并不稀奇。 可笑从前温嘉月还以为天大的好事落在了夫君头上,近长公主,便是近皇帝,沈弗寒的仕途一定扶摇直上。 临死才明白,原来郎有情妾有意,她这个侯府夫人竟是最大的阻碍。 温嘉月吐出一口浊气,忽的听沈弗寒问:“你为何知晓此事?” 她顿时僵住,这才想起前日沈弗寒回府之后,确实没有提过此事。 按理说,她并不知晓长公主选中的人是沈弗寒。 温嘉月咬了下唇,故作镇定地解释。 “前日皇上召侯爷进宫,听说长公主也在,我便猜测是此事了。侯爷,我可猜对了?” 沈弗寒定定地望着她,缓缓颔首。 怕他再问什么,温嘉月立刻转移话题:“劳烦侯爷去叫如意过来伺候我梳洗。” 沈弗寒放下书,起身离去。 温嘉月轻舒一口气,好险,差点没圆过来。 看他的模样,似乎并没有怀疑什么。 不过就算怀疑,他肯定也想不到她重生了。 十七岁的身体拥有二十岁的灵魂,说出来谁会相信? 用过早膳,温嘉月又躺回了床上,继续养身子。 她刚生产,元气大伤,这几日又被气得不轻,今天便觉得身子格外虚弱,只能静养。 让她意外的是,沈弗寒居然还没去长公主府,而是捧着晨起时读的书继续翻阅。 窗外,鸟声啁啾,花树缤纷,他坐在长榻上,姿态闲适。 连阳光也偏爱,为他镀了一层浅浅的光晕,恍若神只。 温嘉月一时看得有些怔愣,半晌才回过神,翻身去看女儿。 这副皮相再好,她也不该过多关注,他的心,从来不属于她。 内室里安静了片刻,外头有人敲门。 “侯爷,长公主召您前往公主府。” 沈弗寒应了一声,将书放下。 温嘉月背对着他,便没有控制自己的表情,勾唇冷笑。 怪不得没有主动前往呢,原来是要欲擒故纵,真是会拿捏长公主的性子。 她试图去回忆上辈子沈弗寒是否也是这样做的,但是想了片刻,依然没想出来。 这一日对她来说,不过是成亲后的一千多个日夜里,平平常常的一天。 哪里知道,从此天翻地覆。 温嘉月有些呼吸不畅。 她本该像从前一样对他柔声说一句“侯爷慢走,早些回来”,可是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脚步声渐近之时,她索性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沈弗寒似乎在床榻边站了一会儿,这才离去。 轻微的关门声响起,温嘉月睁开眼睛,蓄满眼眶的泪无声落下,浸湿软枕。 忽的又有推门声,温嘉月以为沈弗寒去而复返,胡乱将眼泪擦干净,继续装睡。 听脚步声,是如意。 温嘉月松了口气,哑声问:“侯爷出府了?” 如意应了声是,察觉她的声音有些奇怪,惊慌地问:“夫人,您是哭了吗?” “没有,”温嘉月清清嗓子,“刚醒,鼻音重了些。” 如意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问道:“您昨晚和侯爷吵架了?” 虽是主仆,但是从小一起长大,两人胜似姐妹,温嘉月偶尔也会和她吐露心声,如意也会用心安慰她。 温嘉月轻描淡写道:“只是争执了几句,不是什么大事。” 如意帮她掖了掖被子,轻声道:“您刚生下小姐,身子如此虚弱,还是要保重身体才是。” “我知道,”温嘉月叹了口气,“只要他们不来气我就行。” 如意闻言也叹息一声,夫人没有强大的娘家,成亲后过得艰难极了。 第一胎又是个小姐,在侯府根本站不稳脚跟,若是老夫人借此为侯爷纳妾,那该怎么办? 想什么便来什么,门外忽然乱哄哄的,两道声若黄鹂的嗓音脱颖而出。 “妾林氏\/许氏特来拜见夫人。” 温嘉月微微扬眉,怪不得这两日老夫人没动静,原来是去帮沈弗寒纳妾了,动作可真快。 相较于她的淡定,如意气愤出声:“夫人,这简直欺人太甚!您还在坐月子,老夫人竟然为侯爷纳妾,说出去定是要被人耻笑的!” 说着她又宽慰道:“不过此事侯爷定然是不曾知晓的,您可千万别动气。” 温嘉月淡淡道:“动什么气,而且要耻笑也是耻笑整个侯府,与我有何干系。” 妻子还在坐月子,夫君便急哄哄地纳妾,就算只是平头老百姓,也是要被邻里戳脊梁骨的。 不过这倒是一个阻止沈弗寒和长公主见面的好机会。 虽然不知沈弗寒是何时对长公主动的情,但是只要减少见面的次数,或许就不会让三年后的事重演。 想到这里,温嘉月当机立断。 “派人去寻侯爷,将此事如实相告。” 第10章 纳妾(二) 如意走出门去,看也没看地上跪着的两人,昂着头去找侍卫。 将此事告知侍卫之后,如意正准备进屋,忽然被人拽住了衣角。 其中一个娇笑着问:“这位姑娘,夫人可有空见我们?” 如意嫌恶地瞥她一眼,将裙子扯回来。 “我家夫人说了,你们乐意跪便跪着,不要出声打扰了小姐,不然便要挨板子了!” 两人对视一眼,喏喏应是。 如意回了屋,满脸的怒气冲冲。 “奴婢本以为她们两人也是被逼迫的,哪曾想她们竟如此迫不及待,哪有甘愿做妾室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 怕外头的人听见,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比窃窃私语还要小,偶尔却还是忍不住扬声,足以显见愤懑之情。 温嘉月心平气和道:“想做侯爷的妾室人多了,日后侯爷一定会扶摇直上,后院里的人自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哪怕就是为着那张脸,也多的是人想要春风一度,连挑剔到极致的长公主也对他倾慕已久。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没必要对如意说。 “夫人可真是沉得住气,”如意赞叹道,“奴婢佩服极了。” 温嘉月自嘲一笑,她若是真的沉得住气,这几日也不会接连生气了。 过了一刻钟,沈弗寒回来了。 下人还未通报,莺莺燕燕争相娇声喊着“侯爷”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温嘉月蹙眉看了眼女儿,正想吩咐如意让她们离远些,沈弗寒便冷着脸进来了。 “外头的人怎么回事?”沈弗寒眉宇紧锁,“难道是你找来的奶娘?” 温嘉月差点笑出声,连忙抿住嘴。 “不是奶娘,是你的妾室,”她抬眸看向沈弗寒,“侯爷可还满意?” 其实她也拿不准沈弗寒的意思,上辈子她只经历过一次纳妾的事,还是在她的哭求下了结的。 她没在沈弗寒面前提过,自然也不知晓纳妾之事到底是沈弗寒授意还是老夫人做的主。 这次她可以肯定是后者,只是不知晓沈弗寒会作何打算。 “胡闹!” 沈弗寒眸光锐利,声音更冷:“你安心坐月子便是,为何要操持这些事?” 温嘉月莫名其妙看他一眼。 “是祖母替你纳的妾,你若是不满意这两人,便去和祖母说换人,凶我做什么?” 沈弗寒沉默一瞬:“祖母?” 不知是不是错觉,温嘉月觉得他浑身的冷意散了不少。 她攥紧了手,可真是孝顺的好孙子,一听是祖母的主意,马上变了脸色。 是不是老夫人再哭几句,他便半推半就地纳妾了? 想到这里,她的话便忍不住带了刺。 “是啊,祖母怕她的好孙儿没人伺候,更怕沈家断了香火,前日才跟我说了此事,今日便领着人进门了。” 沈弗寒半晌才问:“你同意我纳妾?” 他的语气不辨喜怒,温嘉月也不想分辨,心里莫名烦躁,他到底要试探到什么时候! “你想纳妾便纳妾,我何时阻拦过?” 沈弗寒没说话,转身出门。 外头的莺莺燕燕又开始喊侯爷,不多时便没了声音。 如意悄悄出去看了一眼,很快回来回禀。 “夫人,侯爷、侯爷……带着那两位姑娘去老夫人的院子了。” 她的声音小心翼翼,还带了点哭腔,惴惴不安地望着温嘉月。 “是吗?” 温嘉月拿起拨浪鼓逗女儿玩,过了一会儿才漠不关心道:“挺好的。” 她知道早晚都会有这一天,她可以彻底死心了。 温嘉月甚至还能分神去想,也不知道长公主听闻此事之后会做出什么举动。 是来侯府大闹一场,还是换个人做她的入幕之宾? 前者,她可以和离,说不定还能带女儿一起走,功成身退。 后者,三年后的事化险为夷,她和女儿便不会遭此毒手了。 怎么想都是她赚大了。 温嘉月心情甚好地摇着拨浪鼓,鼓点愈发欢快,昭昭看得目不转睛,还要伸手去抓。 陪女儿玩了一会儿,沈弗寒竟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温嘉月的好心情全没了,抬头看向他。 八月底的阳光温暖缱绻,沈弗寒却没有浸染一丝一毫,神色冷得仿佛能掉冰碴。 温嘉月在心里冷哼,装模作样什么,纳了两个美人妾室还不乐意? 她不禁想起成亲那日,沈弗寒挑起他的盖头时的模样。 俊颜满是不虞的神色,像是有人在逼迫他成亲。 不过,他就是被逼迫的,他们成亲的契机只是因为一份恩情。 早年间,温嘉月尚在襁褓,她的父亲救了沈弗寒的父亲一命,因此定下了娃娃亲。 十六岁那年,温嘉月嫁给了二十三岁的沈弗寒,做了景安侯夫人。 原本等她及笄便要成亲的,但是中间不知出了什么事,推迟了整整一年。 原本她天真地以为侯府娶亲要准备充分,所以才会如此。 现在想想,多半是沈弗寒不愿。 温嘉月想,若是他一直不愿便好了,说不定她另嫁他人之后会过得更好。 她始终记得,幼时有一位邻家哥哥对她极好,后来他举家搬迁到江南,临走时还约定说娶她呢。 温嘉月沉沉地叹了口气,上辈子她便没见过他,这辈子大抵也不会遇见了。 “我已经将那两人打发走了。” 沈弗寒忽然开口,将温嘉月的思绪拉了回来,下意识问:“你说什么?” 沈弗寒却没有重复第二遍,只是眸光清冷地望着她。 温嘉月转过弯来,问:“侯爷一个都没看中?” 想想也是,长公主仪态万千,他怎么可能看得上这等姿色的女人。 沈弗寒冷声道:“我没看。” 温嘉月没有接话,只是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竟对长公主守身如玉到这种地步了? 第11章 拿捏人心 将此事解决之后,沈弗寒一整日都没出府。 至于他为何没去长公主府,温嘉月懒得过问。 他不去是好事,她可不会好心提醒他。 老夫人那边也安静多了,想来是被好孙子气的,接连几日都没来找她的事。 温嘉月乐见其成,上辈子她坐月子的时候没一日安生日子,为此落下了不少病根。 这些毛病虽小,但积攒下来也是够折磨人的。 好好将养了几日,温嘉月的面色便红润多了,不像刚生产时那样面无血色。 又到休沐日,温嘉月好好琢磨了一番该如何阻止沈弗寒前往长公主府。 可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毕竟是皇帝亲自下的旨意,若是一直懒怠,怕是不好。 所以温嘉月便决定这次什么都不做,等沈弗寒回府之后,她再问问关于长公主的事。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用过早膳,沈弗寒便准备出府了。 温嘉月不想和他道别,假装睡觉躲了过去。 装着装着,她竟真的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梦里,沈弗寒前往长公主府,与长公主一同品茗下棋,游湖泛舟,好不快活。 沈弗寒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神色,专注而深情地盯着长公主,唇边笑意流淌。 温嘉月是被吓醒的。 这梦也太过离谱了,沈弗寒怎么可能露出这样的神色。 不过,怎么不可能呢? 她从未见过沈弗寒与长公主相处,或许在心上人面前,他就是这样的。 怔怔地想了一会儿,温嘉月自嘲一笑。 外头忽的有孩子的声音,温嘉月也顾不得伤春悲秋了,蹙眉看向窗外。 果然是沈弗念的儿子王成耀。 王成耀是侯府里的混世魔王,被沈弗念养的又高又壮,完全不像一个三岁的孩子。 上辈子,他暗地里没少欺负昭昭。 温嘉月对他并无好感,正想让如意将他哄出去,王成耀已经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舅母,我来看妹妹了!” 如意讪讪道:“夫人,奴婢没有拦住小公子……” 温嘉月没怪她,问:“你娘亲呢?” “我偷偷跑过来的,”王成耀笑得憨憨的,“我娘亲不知道。” 他献宝似的从袖口里拿出一颗饴糖。 “给妹妹吃!” 温嘉月有些诧异。 上辈子,她坐月子的时候王成耀从未来过,更遑论送饴糖了,这会儿是怎么了? 而且……王成耀这个时候看起来憨傻憨傻的,完全不像上辈子欺负昭昭时凶神恶煞的模样。 难道是有人教唆?老夫人还是沈弗念? 是谁都不意外,温嘉月没再猜测下去,接过饴糖。 “舅母替昭昭多谢你,如意,去拿盘点心过来。” 听见有点心吃,王成耀眼睛一亮。 近日娘亲嫌他胖,督促他减重,他都好几日没吃点心了,都忘了什么滋味。 等如意端来一盘桃花糕,王成耀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开口:“舅母真好,您是最好的舅母!” 温嘉月笑笑,等他吃的差不多了,开始套话:“你怎么忽然来舅母这里了?” 王成耀满足地舔掉手心上的碎屑,这才开口:“娘亲说舅母生了个妹妹,我就想来看看。” 温嘉月更意外了,好好的,沈弗念提她做什么,上辈子怎么不提? 难道骂她一回就被记仇了? 温嘉月问:“你娘亲怎么说的,你可还记得?” 王成耀最爱模仿,闻言抬头挺胸,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 “这个温嘉月真是长本事了,生了个女儿而已,竟然对我大呼小叫,有本事给我大哥生个儿子!别说叫她大嫂了,到时候踩到我头上都行!” 听到前半段时,温嘉月还在蹙眉,后半段已经无语了。 她还以为沈弗念说了她什么坏话呢,没想到竟是对她的“美好期待”。 踩在沈弗念头上?她还真想试试。 看在他通风报信的份上,温嘉月问:“还想不想吃点心?” 王成耀摆摆手:“舅母,我还没说完呢!” 后面还有?温嘉月洗耳恭听。 王成耀开始走来走去,喃喃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我大哥都二十四了还没儿子,别人这个年纪,儿子都快成亲了,我沈家是要绝后啊!” 温嘉月眼前一黑,沈弗念怎么这么关注延续香火的事? 她儿子不就是现成的香火吗,改个姓不就得了。 再三叮嘱王成耀别将他学娘亲说话的事说出去,又附赠一盘点心,终于将王成耀哄走了。 “舅母真好,明日我还来!” 温嘉月:“……” 因着上辈子的事,她本能地排斥他。 但是细细思索,这辈子王成耀没有做任何伤害昭昭的事,她何必跟一个三岁的孩子计较。 更何况,若是王成耀被人教唆成上辈子那样,昭昭还是会被暗中欺负。 毕竟她照顾得再妥帖,也不能无时无刻将昭昭拴在腰上,倒不如让王成耀学会保护昭昭。 想通之后,温嘉月只觉得豁然开朗。 离晌午还有小半个时辰,温嘉月已经饿了,吩咐摆膳。 刚吃了几口,沈弗寒回来了。 温嘉月有些意外,他居然没在公主府用膳。 又是欲擒故纵? 真会拿捏人心。 温嘉月自顾自地吃着,晌午做的全是她爱吃的,沈弗寒挑食,能吃的没几样。 但是她也不好一直沉默,而且她还有事要问他。 温嘉月便道:“侯爷回来了,我让小厨房另外准备一份膳食,您先去歇一歇吧。” 沈弗寒扫视两眼桌上的膳食,坐了下来。 “不必。” 他随和的有些过分了,温嘉月微微扬眉。 见到李知澜之后这么高兴,连不爱吃的菜也让他胃口大开了? 温嘉月抿了抿唇,状似随意地说道:“我还以为侯爷会在公主府用膳呢。” “不会。” 是这次不会,还是以后都不会? 温嘉月没有自找没趣问出口,她知道后来沈弗寒在公主府吃过数次顿饭。 她攥紧筷子,努力保持平稳的心态,这才笑着出声。 “我还没见过长公主呢,侯爷可否讲讲,她是不是和传闻中一样美若天仙?” 第12章 觊觎姐夫 温嘉月和李知澜接触不多。 每年仅有的见面机会也只是在除夕宫宴上打个照面,彼此之间并没有说过话。 她所了解的李知澜,全是从旁人口中拼凑出来的。 李知澜十八岁出嫁,驸马并没有显赫家世,但是长得仪表堂堂,对她一往情深。 但有传言称,长公主并不喜欢驸马,成婚的那几年她一直在悄悄养面首,驸马是被气死的。 流言荒谬,但也并非无稽之谈。 一年前新帝登基,没过两个月,李知澜便正大光明地纳了两个面首,任凭言官参奏,依然我行我素。 在温嘉月看来,李知澜是个叛经离道之人,而且手握重权。 所以上辈子杀了她和昭昭,和捏死一只蚂蚁差不多,对李知澜构不成一丝威胁。 她不想重演上辈子的悲剧,她要保护好女儿,当务之急便是摸清李知澜的底细,对症下药。 温嘉月殷切地望着沈弗寒。 “不知,”沈弗寒淡然道,“我今日没有见到长公主。” 温嘉月一下便卸了力气。 想来也是,上次沈弗寒因为纳妾的事没有去公主府,这次李知澜便生气不见他,情有可原。 但是她还是不死心地问:“侯爷以前一定见过长公主吧?” “前几日见过,和皇上一起。” 沈弗寒似乎并不想多说,夹了块肉放入口中咀嚼。 温嘉月斟酌着开口:“那她性子如何?听说长公主为人爽朗,不知我有没有结交她的机会?” 沈弗寒的神色立刻变了,冷声道:“不行。” 温嘉月有些愕然地望着他。 这么紧张,他这是在担心她发现他的秘密吗? 怕他察觉,温嘉月笑得温婉:“我只是随口说说,都听侯爷的。” 沈弗寒的面色缓和了几分,淡声道:“你好好养身子便是,别的我会处理好。” 温嘉月乖巧颔首,心底却愈发烦躁起来。 他若是真的可以处理好,上辈子她和昭昭也不会枉死! 温嘉月气饱了,略吃了几口便站起身。 沈弗寒抬眼看她:“再多吃些。” “没胃口,”温嘉月抿唇道,“我有些困了,先去睡了。” 沈弗寒没再劝她,独自用膳。 躺在床榻上,温嘉月盘算着该如何不着痕迹地与长公主接触。 长公主从未来过侯府,所以她要经常出府,才有见面的机会。 还有皇宫,长公主经常进宫,若是能与皇上的妃嫔搭上关系,见到长公主的机会更是大大增加。 温嘉月默默思忖,皇上刚登基一年,后宫空虚,明年三月才选秀充盈后宫。 入选的人里不乏世家大族家的嫡女,谁都没想到,最得宠的人竟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八品小官之女。 入宫短短两年,她已是宸妃了。 皇帝甚至还想立她为皇后,只是没有子嗣才作罢。 后来倒是有了孩子,不过……一尸两命。 皇上差点疯了,因此杀了不少人。 温嘉月曾在宫宴上见过宸妃,面白如纸,体弱多病,后宫佳丽三千,她勉强称一句中上之姿,但皇上就是喜欢。 不过现在离明年三月还有半年,实在有些久了。 温嘉月想得入神,不知何时,沈弗寒站在了她的面前,目光审视。 “你最近似乎有心事。” 温嘉月攥紧了手,笑道:“坐月子无聊嘛,所以随便想些事情打发时间。侯爷要出门吗?” “歇晌。” 看他的意思,似乎是想歇在这里。 温嘉月眉心微蹙,下意识拒绝:“侯爷去别处歇吧,昭昭睡着了,一碰便醒。” 晚上同榻而眠是不得已而为之,白天就算了吧。 沈弗寒沉默一瞬,应了声好。 等他走出门去,如意进来伺候。 “夫人,您要歇晌吗?” 温嘉月摇摇头:“有点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吧。” 如意笑道:“夫人想说什么?” 温嘉月想了想:“说说长生吧。” 如意闻言脸颊立刻便发烫了,她捂着脸开口:“夫人取笑奴婢!” 长生是温府里的小厮,比如意大两岁,从小便极为照顾她,两人便渐渐互生情愫了。 上辈子,如意出事后,长生一直精神恍惚,没过多久也投江自尽了。 这辈子,温嘉月想成全他们这对苦命鸳鸯。 “什么取笑不取笑的,”温嘉月认真道,“若是你们两情相悦,我便做主让你们成亲。” 如意连忙摇头:“奴婢还不想嫁人,奴婢现在只想陪在小姐身边。” “傻姑娘,自然不是现在,”温嘉月笑道,“你现在若是嫁了,我还舍不得呢,让长生多等几年也无妨。” 如意红着脸点头,顿了顿又说道:“夫人比奴婢还小上一岁呢,说话怎么这么像姐姐?” 居然还叫她傻姑娘,像是在叫妹妹。 温嘉月抿了下唇,她现在看着是十七岁,可是实际上已经二十岁了。 看着十八岁的如意,可不就是像看妹妹似的。 她解释道:“或许是生了孩子的缘故,总觉得年纪也跟着长了几岁。” 如意连忙说道:“夫人依然貌美,比没生小姐的时候更明艳动人呢。” 见如意误会她的意思,温嘉月笑道:“我并不在意这个。” 她现在只想保护好女儿,呵护她平安长大。 如意忽然说道:“说起来,老爷、夫人和三小姐也该来探望您了。” 温嘉月呼吸微窒。 这几日,她一直避免想起温若欢,骤然提及,心口闷闷的痛。 至亲之人,伤人最深。 她根本没有想过,给她下药的人竟是从小无话不谈的妹妹。 更没想到,温若欢对姐夫竟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温嘉月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淡淡道:“快了吧。” 如果和上辈子一样,那就是明日了。 她倒是要看看,温若欢觊觎沈弗寒的事,别的家人到底知不知情。 若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那么这个娘家,不要也罢! 第13章 娘家探望 翌日,临近晌午,温家人便来探望温嘉月了。 一进门,温若欢便亲亲热热地坐在床榻上,甜甜地唤了声“姐姐”。 温若欢今年十五岁,花骨朵般的年纪,又穿了一身粉,打扮得甚是俏丽,蝴蝶似的,扑过来时满身馨香。 她将手伸出来,温嘉月下意识躲开。 纵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见到她时,温嘉月还是无法忍受。 疼爱了十余年的妹妹,不仅对姐夫有觊觎之心,还想将她的位置取而代之,这让她如何不难受。 温若欢愣了下,疑惑地问:“姐姐,你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身上太香了,”温嘉月勉强露出笑容,“许久没用过香粉,我有些不适应。” 温若欢显然接受了这个说法,吐舌道:“那我离远一些,千万别熏着姐姐了。” 说着她便坐得远了些,假装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屋中陈设。 温嘉月瞥她一眼,从中看出了贪婪与渴望。 她强忍着厌恶的情绪,看向门外。 温父与她的继母张氏自然也过来了,一进门便开始嘘寒问暖。 “月儿,身子可有什么不适啊?”张氏对她的关切溢于言表,仿佛是亲女儿似的。 温父不善言辞,干巴巴地开口:“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张氏叹了口气:“现在见到你平安无事,我们才是真的放心了。” 两人一句接一句地说,根本没有给温嘉月开口的机会。 若是从前,她一定高兴,爹爹和继母这么关心她,和以前一样爱她。 可是现在看着面前这三张带笑的脸,她不得不多想。 他们的笑容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温嘉月提起精神,勉强笑着问:“怎么不见若谦?” 温若谦是她的继弟,今年十六岁,在书院读书。 张氏道:“他在书院用功呢,便没喊他一起过来,不过月儿若是想见他,我便派人把他叫过来。” 温嘉月只是随口问问,闻言便道:“不用了,知道上进是好事。” 心底却冷嗤一声,读了这么多年书,上辈子却连个童生也考不中。 她对这个继弟不满已久。 上辈子,他在满月宴上喝醉了酒,竟调戏起老夫人的丫鬟,硬生生将满月宴给搅和了。 这辈子,她不会容忍他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温父连忙说道:“好好好,都听月儿的。” 客套话终于结束,温嘉月让如意把昭昭抱过来给他们看看。 张氏逗弄了会儿孩子,笑眯眯地问:“月儿,怎么不见侯爷?” 温嘉月笑着开口:“他要上值,事多,不过晌午会回来陪爹爹娘亲一同用膳。” 张氏站在女儿身边,杵了杵她的手臂。 温若欢笑意盈盈地抚了抚鬓发,又若无其事地打量屋中陈设去了,仿佛已经变成了她的家。 再看温父,他犹犹豫豫地望着妻女,又隐晦地瞥了眼大女儿的神色,显然什么都知晓。 温嘉月将他们三人小动作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上辈子,她们是她最亲的人,她从未设防,自然以为她们待她也是一样的真心。 可是到底不是亲母女亲姐妹,表面上再亲密,心里还是隔着一层。 是她识人不清。 对她最好的家人,竟是伤她最深的人。 他们所表现出来的父爱、母爱与姐妹之情,全是逢场作戏,全是往她身上刺的尖刀。 只等着有朝一日,将她剥皮抽筋,踩着她的尸骨将他们的亲生女儿送上侯府夫人的位置。 温嘉月不禁苦笑,原来她一直是外人。 不管是温府还是景安侯府,都没有她的立足之地,都不是她的家。 幸好她还有昭昭,可以与她相依为命。 温嘉月压下繁杂的思绪,继续应付温家人。 午时过半,沈弗寒回来了。 温嘉月不动声色地看向温若欢。 她眼底的雀跃藏不住,若不是有张氏拦着,说不定已经飞到沈弗寒面前了。 再看沈弗寒,依然是一副冷淡的模样,从容喊了声“岳父岳母”,视线掠过面露期待的温若欢,朝她看来。 温嘉月没有移开视线,反而漾开一个笑,柔声唤道:“夫君回来了。” 她斜倚在软枕上,淡淡的光落在她柔润的脸上,笑容熨帖而甜蜜。 沈弗寒望着她,微微颔首。 温嘉月笑道:“夫君一定饿了吧,如意,去传膳。” 等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之后,她脸上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 在温家人面前,她和沈弗寒一直在扮演恩爱夫妻。 这是她求来的,她不想让温家人知晓她在侯府过得艰难,整日担心她。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像个笑话,夫妻恩爱是假的,家人和睦也是假的。 唯独她入戏太深,临死之前才看穿一切。 做戏便做戏吧,谁演得精湛,谁便是赢家。 因着还在坐月子的缘故,温嘉月不好出门,午膳便在次间摆了一桌子。 温嘉月没什么胃口,食不知味,吃得极少。 沈弗寒亲自给她盛了半碗阿胶乌鸡汤,低声道:“喝点汤暖暖身子。” 沈弗寒在温家人面前一直都会给她面子,夹菜盛汤是常事。 她看了眼温若欢一闪而过的扭曲神色,拿起银匙甜甜一笑。 “多谢夫君。” 夫妻恩爱的戏码自然是要演下去的。 “姐姐,乌鸡汤好喝吗,我也想尝尝。” 温若欢甜甜出声,顺势端起了碗,明摆着是要人盛的。 好巧不巧,乌鸡汤离沈弗寒最近。 桌上的人都看向他,沈弗寒却头也没抬,淡淡道:“帮三小姐盛汤。” 一直察言观色的布菜丫鬟连忙走上前来,接过那只碗。 温若欢气闷极了,又硬生生挤出个笑,语气欢快道:“多谢姐夫!” 沈弗寒没有回应的意思,温嘉月也没有说话。 若是往常,她一定会打个圆场,但是现在,她只想看温若欢尴尬。 她一边喝乌鸡汤一边想,温若欢看中的到底是沈弗寒表现出来的温柔体贴,还是侯府夫人的位置? 但是不管是什么,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了。 前世是她识人不清,这一次,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她和女儿的人! 温若欢的神色有些窘迫,笑容慢慢消失,噘起了嘴。 见小女儿不高兴,温父连忙说道:“道什么谢,你姐夫又不是外人。” 张氏跟着开口:“是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可别闹得生分了。” 温嘉月笑笑,不出意外的话,张氏要让温若欢住在侯府陪她了。 果不其然,张氏继续说道:“月儿啊,我想着你坐月子辛苦,不如让欢儿在侯府陪你待几日,也能让她好好照顾你,你意下如何?” 第14章 早已入戏 上辈子,温嘉月想都没想便答应了这个提议。 坐月子正是一个女子最为脆弱的时候,有妹妹陪在身边,自然可以慰藉一二。 而且温若欢如此讨人喜欢,在她面前做足了乖巧温顺的好妹妹模样。 温嘉月冷冷一笑,至于私底下做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这辈子,她不会容忍温若欢待在侯府。 想到这里,温嘉月婉拒道:“我也想让欢儿陪我,但她及笄了,也该相看几个好人家,何必留在这里,平白蹉跎了大好光阴。” 张氏根本没想到温嘉月会拒绝,顿时有些愣住。 往常她不是言听计从吗,怎么忽然主意这么大了? 温若欢顿时急了,连忙说道:“姐姐,怎么能叫蹉跎呢,我留在侯府不仅可以照顾你,而且、而且可以见些世面。” 张氏回过神来,也跟着说道:“是啊月儿,欢儿整日念叨你呢,咱们家里,你们姐妹俩关系最亲密了,照顾你比相看还重要呢。” 温嘉月抿了抿唇,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 但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她只能继续委婉开口。 “我自然也是想念欢儿的,但是她一个姑娘家见了那些污秽多不好,还是算了吧。” “姐姐怎么这样想,”温若欢委屈道,“欢儿一直将您当成亲姐姐的,您真是与我生分了。” 温嘉月深深地吸了口气,论演技,她还真不如温若欢。 不过一个人能装十五年,确实是有点本事的,恐怕早已入戏了。 温嘉月正思忖着拒绝的话,张氏将目光投向了沈弗寒。 “侯爷,您意下如何?” 温若欢也看向他,眸中充斥着期待与渴望。 “姐夫,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姐姐的,您就让我留在侯府吧!” 沈弗寒淡淡道:“我听月儿的。” 一声“月儿”,差点让温嘉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成婚四年,他从来没有用过这样亲密的称呼。 就算是在床榻上,他也总是沉默而有力的。 在她耳边呼出的是热气,急促的,难耐的,让她不知如何招架。 拉回思绪,温嘉月道:“等坐完月子再说吧,到时候我再让欢儿过来陪我。” 温若欢听完更急了,坐完月子如何趁虚而入,她哪里还能勾引姐夫! 她拉了拉温父的手臂,撒娇道:“爹爹,你看姐姐,她不喜欢我了。” 温父耳根子软,闻言立刻说道:“好好好,我来劝。” 温嘉月讥讽一笑,好一出父女情深。 温父思忖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开口。 “月儿,你妹妹是孩子心性,但她也是会照顾人的,咱们一家人,你不必如此客气。” 温嘉月垂眸,眼底闪过一丝烦躁。 三个人轮番上阵,沈弗寒又在看戏,根本不帮她,看来她不答应也不行了。 既然温若欢上辈子都没能得逞,那么这辈子也是一样。 不过转念一想,温若欢留在这里也好。 正好她可以练练手,日后面对长公主时也不会轻易露出马脚。 更何况,她还可以不着痕迹地打压温若欢,以报前世之仇! 想到这里,温嘉月笑道:“我就是担心欢儿不适应,不过既然你们都这样放心,我便答应吧。” 闻言,沈弗寒一直僵直着的脊背蓦地松懈下来。 温嘉月瞥他一眼,抿了抿唇。 一想到还要继续在温若欢面前扮演夫妻情深的戏码,她就有些不自在。 不过日后虚与委蛇的时候还多的是,她若是连这个都受不了,还怎么保护女儿? 温嘉月立刻便释然了。 温若欢眼底闪过一丝兴奋:“多谢姐姐,欢儿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温嘉月像以前一样笑着开口:“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在侯府好好玩,我不会拘着你的。” 用过午膳,又说了会儿话,温家人便准备走了。 温若欢笑盈盈地和她道别:“姐姐,我傍晚再过来陪你。” 温嘉月微微颔首,心里却觉得讽刺。 上辈子,温家人才走一个时辰,客房还没打扫好呢,温若欢便急哄哄地带着包袱过来了。 她还以为温若欢是想早点过来陪她,感动得不得了,哪里知道她想见的竟另有其人。 温嘉月保持着微笑,故作依依不舍地目送温家人走出门去。 等人消失,她的笑容立刻便收敛了许多,唤来如意。 “派人将客房收拾出来。” 如意福身应是,正要离开,温嘉月又叫住了她。 看看四周,温嘉月悄声问:“你和长生平日里怎么联系?” 如意又红了脸:“好好的,夫人提这个做什么……” 不过既然问了,她还是和盘托出:“我们每隔半个月见一次面,就在侯府外的小巷子里。” 温嘉月点点头:“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你们下次见面的时候,让长生帮忙盯着温府的动向,特别是温若欢。” 她很好奇温若欢到底是如何和长公主狼狈为奸的。 如意一头雾水:“夫人这是怎么了?” 温嘉月沉默片刻,道:“我怀疑,温若欢她喜欢侯爷。” 如意是她最信任的人,有些事,她应该让她知道。 如意有些愕然地望着她,怎么会…… 可是想起方才用膳时三小姐的百般央求,如意又发觉似乎有一丝丝不对劲。 “希望只是我想多了,”温嘉月叹了口气,“总之你以后让长生上点心,我会给他银子的。” 如意连忙说道:“顺手的事罢了,夫人不必这样。” 温嘉月果断拒绝。 “那可不行,一码归一码,而且我是想让他一直盯下去的。” 这三年,她会密切留意温府的一举一动,一刻也不会松懈。 见夫人坚持,如意只好说道:“那奴婢便替长生谢过夫人了。” 温嘉月扬唇一笑:“还没成亲呢,你就可以做他的主了?” 如意红了脸:“夫人,您又取笑奴婢!” “哪里是取笑,分明是实话。” “哎呀夫人!” 主仆俩笑来闹去,声音传得有些远。 去而复返的沈弗寒站在门外,默默听着屋里传来的久违的欢声笑语,迟迟没有进去。 第15章 做妾 温嘉月歇晌醒来,如意便凑在她耳边轻声开口。 “夫人,三小姐已经进府了,您现在要不要见见她?” 温嘉月问:“她现在在哪?” 上辈子出于信任,温若欢在侯府做过什么,她一概没有打探过,只要不惹事,去哪里玩都随便她。 但是,这辈子她要对她的动向了如指掌。 如意也早已派人盯着了,闻言便愤愤道:“三小姐在书房外摘桂花,说是要酿一坛桂花酒。” 原本她还觉得夫人的猜测有些荒唐,三小姐看起来单纯可爱,怎么可能对侯爷有非分之想? 可是她一进府便专门去书房附近摘桂花,如意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正院里种了许多桂花树,都开得一样繁茂,可三小姐偏偏只去书房附近,难不成书房外的桂花更香? 想到这里,如意皱眉道:“夫人,不如您找个借口让三小姐回温府吧,奴婢真担心她对您和侯爷的感情不利。” 温嘉月淡淡一笑:“有什么好担心的,让她过来吧。” 真正能影响夫妻感情的人还未出现,不过,温若欢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没有温若欢的话,李知澜想弄死她还是要耗费些工夫的。 见如意的神色还有些难看,温嘉月叮嘱道:“一会儿见到三小姐,可别露出马脚。” 如意立刻便收敛了神色,暗道夫人沉得住气。 自从生下小姐之后,夫人便愈发沉静稳重了,越来越像一位真正的侯府夫人。 她福身道:“奴婢晓得,奴婢这就去。” 看着如意离开,温嘉月收回视线,垂眸望着女儿安恬的睡颜,心软成一团。 灯烛爆开,噼啪声也显得温柔,她只觉得岁月静好。 温嘉月低头亲了亲女儿的脸,外头忽的乱了起来。 她微微蹙眉,看了眼同样皱起小眉头的昭昭,扬声问:“何人喧哗?” 外面便是一静,如意和奶娘走了进来。 如意解释道:“夫人,方才奶娘拦住奴婢,问这几日为何不让她照顾小姐,她觉得不安。” 奶娘诚惶诚恐地告罪。 温嘉月看也没看她,低声道:“不让你照顾小姐,自然有我的道理。你若是觉得白拿月钱受之有愧,便去和老夫人请辞吧。” 虽然原本想着让奶娘白天照顾昭昭,但是温嘉月不信任她,便渐渐开始事事亲力亲为了。 就算不能亲自照顾,必须交给奶娘,她也会让如意在一旁盯着。 奶娘顿时愣住,讷讷道:“夫人,您这……您受累,奶娘却闲着,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是真的不理解,总觉得不安,按捺了两天还是忍不住来问了。 “我乐意,”温嘉月不耐烦地开口,“你若是再多嘴,便罚一个月的月例银子。” 奶娘立刻闭上了嘴,讪讪地出去了。 温嘉月看向如意,叮嘱道:“日后不许她再进来。” 她一看见奶娘便想起喂安神丸的那一幕,心头烦闷。 如意不太明白夫人对奶娘的敌意从何而来,但还是乖乖应了声是。 “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奴婢便去找三小姐了。” 不多时,温若欢提着一篮子桂花过来了。 她长得像张氏,虽然才刚及笄,但是纵然表现得再天真烂漫,穿得再清丽娇俏,也压不住眉眼之间的妩媚之色。 更何况,温若欢恨不得将所有贵重的簪子都簪到头上,一时间显得极为割裂。 温嘉月视线下移,落在金灿灿的桂花上。 桂花清香馥郁,一时间连满室的奶香味都冲散了不少。 她视线微黯,骤然想起临终前的那一幕,对温若欢的恨意险些无法克制。 温嘉月拼命攥紧手指,笑着问:“怎么忽然去摘桂花了?” 温若欢擦了下额间汗珠,笑盈盈地开口。 “我想酿一坛桂花酒,等姐姐出了月子,正好和姐夫一同喝了。” 听听,多善解人意。 心里想的怕是她自己同姐夫喝。 温嘉月隐去唇边的冷笑,温婉道:“欢儿有心了,姐姐等着喝你亲手酿的酒。” “没问题,欢儿一定好好酿酒!” 温嘉月冷不丁地问:“对了,你去哪摘的桂花?” 温若欢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停顿了一瞬才笑嘻嘻地开口。 “我去书房附近摘的,”她一脸天真地问,“姐姐,那里是不能去吗?” “侯爷不在的时候你自然可以去,”顿了顿,温嘉月笑道,“不过我倒是好奇,你怎么非要去那边摘?” 温若欢紧张地舔了舔唇。 “不知不觉就走到书房了,我本来想换个地方的,毕竟是姐夫的书房,我定然是不能进的。” “但是转念一想,沾染了书墨香气的桂花酿的酒,或许更好喝,所以我就摘了一篮子。” 温嘉月越听越心惊,她是真的没想到,温若欢撒谎的功力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短短几息便能脸不红心不跳地编造出一个完美无缺的理由。 若不是她早就知晓温若欢对沈弗寒有非分之想,听到这番说辞之后,她一定会信的。 温嘉月压下眼底的惊诧,淡淡道:“原来是这样。” 温若欢怕她多问,立刻转移了话题。 “姐姐,你这么急着叫我过来是何事呀?”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姐夫他……我有些力不从心……” 温嘉月故意说得模棱两可,欲言又止。 听到“姐夫”两个字,温若欢已经开始好奇了,见她不说话,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但是偏偏又不好催促,只盼着她继续说下去。 温嘉月吊足了她的胃口,这才幽幽叹了口气。 “算了,你在侯府好好玩就行了,我还是不说了。” 温若欢这才说道:“到底是什么事,姐姐快说吧。” “对你来说又不是什么好事,”温嘉月依然没说,“你小小年纪,我哪里忍心让你这样做。” 她故意往温若欢期盼的方向引,温若欢果然中招,闻言心跳得有些快。 姐夫……姐姐力不从心……她年纪小……不是好事…… 温若欢已然拼凑出了一个温嘉月让她给姐夫做妾的故事,只是不好意思提。 但她愿意,愿意极了! 为了让温嘉月安心,温若欢坚定道:“姐姐你说吧,不管是什么事,我一定帮你。” 再一再二不再三,温嘉月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 “自从我嫁进侯府,每日晨昏定省从未缺席,可最近坐月子力不从心,我总觉得自己不够孝顺老夫人,你姐夫虽然不说,但我觉得他也是这样想的。” 温若欢脸上笑容早已变得僵硬。 温嘉月故作不知,执起她的手,殷切道:“既然欢儿这么想替姐姐尽这份孝心,那就从今晚开始吧。” 第16章 悸动 老夫人虽是一介农妇出身,但是极为重规矩。 除了新婚前三日以外,温嘉月一直都在依照规矩晨昏定省—— 早膳之后问安,晚膳之后服侍老夫人安寝。 这样的日子她过了四年,当时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伺候老夫人是孙媳妇的本分,她在替沈弗寒尽孝。 重活一回才发现,上辈子的她有多可笑。 就算再讨好这侯府一家子,她们也不会将她当成家人看待,只拿她当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人。 待坐完月子,温嘉月会找个借口不再晨昏定省,再不济也要改成数日一次。 但是现在,她要给温若欢一个教训。 惦记姐夫,谋害姐姐,上辈子的债,这辈子偿还也不晚! “姐姐,我……” 温若欢吞吞吐吐,想要拒绝。 温嘉月及时打断她的话:“是怕自己伺候不好?我会让如意教你的。” 她给如意使了个眼色,如意立刻走上前来。 “三小姐,奴婢给您示范一次。” 温若欢呆呆地看着,心里暗恼。 她以为温嘉月是要让她服侍姐夫,谁能猜到竟是服侍老夫人! 但是话已经撂在这了,她若是出尔反尔,定然会和姐姐生分。 不过电光石火之间,她又有了一个好主意。 若是能说动姐夫替她拒绝,她就不用晨昏定省了! 正好还能拿此事当借口,和姐夫多说几句话。 想到这里,温若欢无比期待着姐夫回来。 天刚擦黑,沈弗寒回府。 今日有温若欢在,温嘉月便不好再提前独自用膳,只能等沈弗寒回来一起吃。 见他进房,温嘉月柔柔一笑:“夫君回来了,今日倒是很早。” 沈弗寒应了一声:“今日事情不多。” 温若欢原本还在偷偷打量姐夫挺拔清隽的身形,闻言心头一喜。 说不定是因为有她在,所以姐夫才这么早就回来的。 温嘉月瞥她一眼,轻咳一声:“欢儿去小厨房看看吧,顺便让人传膳。” 温若欢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愠怒,这是什么意思,拿她当丫鬟? 瞧见身着一袭青色官服的沈弗寒,温若欢这才明白过来,姐夫要更衣,她得回避。 温若欢讪讪地退了出去。 等她走了,温嘉月顿时收起笑容,不装了。 屏风处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便是沈弗寒的声音。 “昭昭今日可还乖巧?” 温嘉月淡淡道:“挺乖的,屋里人多的时候也没哭。” 她一眼都没往那边看,但是就算不看,脑海中也勾勒出了他的身形。 瞧着是文弱书生,脱了衣裳实则是肌理分明、宽肩窄腰的有力模样。 她以前最喜欢服侍他更衣,双手虚虚环住他的腰,他的胸膛近在眼前,像是拥抱。 而他不着急出门的时候,偶尔也会逗她。 右手箍着她的腰肢往怀里揽,那双清冷的双眼似乎化成了水,深情地凝视着她。 在她害羞垂眸之时,他会立刻放开她。 她抬眸时,他又变成了那副清冷如谪仙的模样,那一瞬间的温柔像是她的错觉。 ……本就是错觉。 这种错觉发生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清,她却记得清清楚楚。 在每一个她觉得沈弗寒不喜欢她的深夜反复品味咀嚼,告诉自己,他是爱她的,他只是不善言辞。 鼻尖忽然有些酸,温嘉月仰起头,逼退泪意。 “今日谁过来了?” 沈弗寒忽的出声,温嘉月连忙回答:“奶娘。” 察觉鼻音有些重,她吸了吸鼻子,简单解释两句。 沈弗寒似乎没听出她一时失态,也没应声,换上常服之后神色自若地走了出来。 温嘉月早已恢复如初,笑道:“侯爷稍等,我让如意过来伺候,你先去次间吧。” 她想去扯床边的铃铛,沈弗寒却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很热,掌心略有些粗糙,酥麻感透过脉搏直冲五脏六腑。 温嘉月有一瞬间的失神,缩了缩指尖,试图挣开他的手。 沈弗寒却握得更紧,俯身凑近她,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开口。 “你妹妹在外面。” 吹拂的热气顿时使耳边变得湿热,耳垂也烫得厉害。 温嘉月忘了反应,再回神时已经被沈弗寒扶着坐了起来。 他照顾人的手法很是娴熟,既不会弄疼她,也不会让她觉得不适,像是做过千万遍。 温嘉月不禁想,上辈子有过这一遭吗? 没有。 若是有,她一定会记一辈子。 温嘉月有些恍惚地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秀侧颜,悸动过后,心中只余悲凉。 他只是在认真做戏,她重活一回,却还是当了真。 站起身,温嘉月立刻松开他的手。 “多谢夫君,我可以自己走。” 沈弗寒怔了下,从容负手而立,跟在她身后缓缓走向次间。 “姐姐,姐夫,现在可要传膳?” 门外,温若欢及时出声。 温嘉月没说话,沈弗寒看她一眼,亲自去开门。 一抬头便瞧见一张冷隽的俊颜,温若欢顿时一愣,脸上的笑容差点收不住,坐下之后才勉强克制。 不多时,晚膳摆了一桌子。 沈弗寒照例给温嘉月夹菜,察觉到她的碗空了便及时添上,仿佛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温若欢看得眼热。 凭什么姐姐和她一样的出身,却可以嫁给年轻俊美的景安侯,而且是当朝状元,还颇得皇上器重,并且宠妻无度! 不管哪一条单独摘出来都让人羡慕,可姐夫竟集于一身,这让她如何不嫉妒! 无论如何,这辈子她都找不到比姐夫更好的夫君了,只能将他抢过来,变成自己的夫君。 她隐下眸中暗芒,噘嘴问:“姐姐,我真的要从今晚就开始晨昏定省吗?” 她悄悄去看沈弗寒,本以为他会好奇,可他只是安静用膳,连头也没抬一下。 温嘉月颔首道:“既然你答应了,自然是宜早不宜迟的。” “可是我今晚不想去,”温若欢撒娇道,“要不从明日开始吧,求你了姐姐。” 温嘉月以前最吃她这一套,不管她说什么都说好,现在却激不起半点怜爱之心。 “可我已经和老夫人说过了,”温嘉月故作为难,“你若是早半个时辰说便好了。” 她早就知道温若欢会想尽一切办法混过去,所以派人提前和老夫人说了此事。 温若欢神色一僵,怎么这么快! 不过这倒也方便了她和姐夫求情,酝酿一番,她娇声开口。 “姐夫,你帮我劝劝姐姐吧,我今晚真的不想去。” 说着,她大着胆子去扯沈弗寒的袖口,神色却是一派天真,像是小辈在和长辈玩闹。 温嘉月看在眼里,微微抿唇,却没有出声阻止。 下一瞬,沈弗寒及时避开,没有让她碰到一片衣角。 他淡声道:“我向来听你姐姐的,求你姐姐,比求我管用。” 第17章 书房外 用过晚膳,温若欢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往凝晖堂。 温嘉月温声叮嘱:“到了那里不要多话,只管服侍老夫人便好。” 老夫人爱挑刺,稍有不顺心便要骂一句,她伺候了四年,摸到些许门道,后来骂声便少了。 不过一开始也是被骂着过来的,不知忍了多少回眼泪。 温若欢不是想嫁给姐夫吗,那就让她提前适应一下嫁过来之后的日子。 能不能嫁过来,或是还想不想嫁过来,要看她自己的本事。 “我知道了。” 温若欢蔫蔫的,像霜打的茄子。 她在温府便没服侍过谁,爹娘也宠爱她,从未让她受过委屈。 可是一来侯府便要伺候人,虽然伺候的是姐夫的祖母,但是心里还是有些膈应。 温嘉月没去看她的神色,又问:“如意教你的可学会了?” “学会了,你放心吧姐姐,我会做好的。” 温若欢心想,若是能讨得祖母的欢心,得到祖母的支持,那她嫁入侯府岂不是更有希望? 想到这里,她顿时踌躇满志。 “姐姐,那我过去了,一会儿再回来找你。” 温嘉月温柔应了一声,望着她消失在门外,顿时敛起笑容,看向如意。 如意立刻禀报道:“夫人,侯爷在书房。” “谁问他了,”温嘉月蹙眉,“我想让你给我倒杯茶。” 如意连忙去倒茶,心里却有些疑惑。 以前只要侯爷在府里,夫人便问他在哪,久而久之,一个眼神她便懂了,主动回禀。 这几日夫人似乎不太关注侯爷的动向了,或许是因为刚生下小姐的缘故? 如意没再擅自揣测下去,恭恭敬敬地递上热茶。 过了两刻钟,温若欢怒气冲冲地回来了。 温嘉月早有预料,但故作不知,疑惑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真是欺人太甚!” 温若欢咬牙道:“巾帕不过是热了一点,她便说烫到了,骂了我一句,哪有这样的人!” “还有,我不小心踢到木盆,水洒出来一些,她便说我笨手笨脚,明明是丫鬟放的位置不对!” “她漱口之后还往我手上吐,恶心死了,肯定是故意的!” 温嘉月静静地听着,并不意外。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老夫人居然这么不给面子,孙媳妇的妹妹前来服侍,居然当丫鬟使唤。 温嘉月想了想才开口:“我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你说的这些,我都经历过。” 她感叹道:“人人都想取代我的位置,却不知晓我在侯府过得如何艰辛。” 温若欢的神色顿时一僵,小心地瞥了眼姐姐,总觉得她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难道她看出来了? 温若欢咬了下唇,没有轻易出声。 心里却哼了一声,这叫什么艰辛,伺候祖母罢了,只要能嫁给姐夫,她连小姑子都能一并伺候了! 依她看,温嘉月真是好日子过多了,身在福中不知福。 状元夫人和景安侯夫人的头衔亮出来,哪个女子不会羡慕? 更何况姐夫又生的如此俊秀伟岸,还有一身本事,日后定然还有一番作为,成为宰相夫人也未可知呢。 想到这里,她敷衍地宽慰道:“是啊,旁人都不懂姐姐的艰辛,欢儿却懂得。” 温嘉月柔柔一笑:“好了,累了一整日,你快去睡吧。” “不着急,还早呢,”温若欢状似不经意地问,“怎么不见姐夫?” 温嘉月垂眸,掩去眼里的讥讽,这才开口:“他在书房呢,想必还有事要做。” 温若欢闻言更是心中一喜,姐夫今晚这么早回来,用了顿晚膳便去书房继续忙了,这不就是为了见她一面吗? 转了转眼睛,温若欢满脸愠怒之色。 “姐姐还等着呢,姐夫怎么能去书房呢?我去叫姐夫回房,顺便再摘点桂花。” 不等温嘉月回答,她便转身离去,连放在几案上的篮子也忘了拿。 如意跺跺脚,着急道:“夫人,奴婢去拦着三小姐吧?” “不必,”温嘉月淡淡道,“由着她去。” 如意有些不解:“万一三小姐闯入书房,这可就说不清了。” “那也得让侯爷让她进去才行。” 书房重地,四年里温嘉月也只得到允许进去过两回,更多的时候也只是让侍卫带话或是送东西。 若是温若欢有出入书房的本事,她马上将侯府夫人的位置拱手让人。 见夫人这么淡定,如意也不慌了,专心服侍她梳洗。 书房外,温若欢昂首挺胸地往里走去。 还没走两步,两个侍卫便拦住了她。 “来者何人?” 侍卫太有气势,温若欢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是你们侯府夫人的妹妹……姐姐让我过来找姐夫。” 侍卫对视一眼,问:“夫人有何吩咐?” “自然是不能告诉你们的,姐姐让我亲自告诉姐夫,快让我进去!” 温若欢越说越镇定,谎话也信口拈来。 侍卫却不是吃素的,一个侍卫拦住她,另一个侍卫往书房走去。 温若欢急道:“诶,让我进去啊!” 侍卫丝毫不给她面子,训斥道:“书房重地,不得喧哗!” 另一个侍卫跨上台阶,敲了敲门,恭敬禀明来意。 里面传来淡漠的声线:“让她走。” 侍卫抱拳应是,但事关夫人,还是重复了一遍:“三小姐说夫人有事要见您。” 里头却没再传来声音,侍卫等了片刻便回来了。 温若欢连忙问:“我姐夫怎么说?” “请三小姐离开,日后不得靠近书房。” 温若欢顿时愣住。 见她不走,侍卫道:“三小姐若是再不走,属下便要将您赶出去了。” 温若欢愤恨离开,转身却瞧见如意提着篮子过来,不知在此处站了多久。 “三小姐,夫人让奴婢把您的篮子送过来。” 温若欢看见就烦,却又不好说什么,憋屈地接过篮子。 “你跟姐姐说一声,我直接回去睡了。” 见她果然没进书房,如意心情很好地回去了,绘声绘色地将此事讲给温嘉月听。 讲到兴处,如意有些激动,又连忙捂住嘴,怕吵醒了酣睡的小姐。 温嘉月也不让如意说了,她隐约听到外头有沈弗寒的脚步声。 他步伐沉稳有力,和别人都不一样,她不会听错的。 没过多久,沈弗寒果然进来了。 温嘉月客气道:“侯爷这么快就忙完了?” 沈弗寒神色淡漠:“没有。” 温嘉月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那他回来做什么? 两人都没再开口。 顿了顿,沈弗寒问:“你找我何事?” 第18章 动情后 温嘉月有点懵,她什么时候找他了? 她巴不得他晚点回来。 沈弗寒解释道:“你妹妹说的。” 温嘉月抿了抿唇,这个温若欢真是给她找事,明明是自己想见姐夫,非要安在她头上。 “哦,是有事。” 温嘉月只好开口:“方才昭昭哭了,怎么也哄不好,我便想着让你试试,但是又怕你事忙,太麻烦你,没想到欢儿竟然已经自作主张跑去找你了。” 沈弗寒看了眼躺在摇车里安睡的女儿。 温嘉月催促道:“昭昭已经哄好了,侯爷快去书房吧。” 她想赶紧睡觉,省得等沈弗寒回来之后四目相对尴尬。 沈弗寒微微颔首,转过身后却停下脚步。 “若是昭昭再哭,你可以随时派人让我回来。” 温嘉月微怔,视线随着他的身影移动,直到消失不见。 倏然间,她想起她得知自己有孕那日。 忍了一整日,等到沈弗寒下值,她压制不住内心的雀跃,将此事告诉他。 与她料想中不同,沈弗寒脸上并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宽慰了她几句“好好养胎”,当晚便搬到书房睡了。 为此她一直惴惴不安,觉得沈弗寒并不喜欢孩子。 所以等昭昭出生之后,她向来只说关于昭昭的趣事,那些烦心事一概不提,生怕他厌烦。 她竟从未想过,原来沈弗寒也是想参与其中的。 怀着满腹心事睡下,温嘉月睡得并不安稳,夜间便醒了几回。 第二回醒的时候,正好撞上沈弗寒回来。 温嘉月连忙闭上眼睛假寐,听着他刻意放轻的动作,本想尝试给自己催眠,没想到越听越精神。 直到沈弗寒钻进被窝,炽热的胸膛贴紧她的后背,温嘉月顿时一僵。 身后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低声问:“还没睡?” 见他瞧出来了,温嘉月只好开口:“侯爷忙完了?” 沈弗寒“嗯”了一声。 两人再无话,温嘉月抿了抿唇,她还不如继续装睡呢,也好过这样彼此尴尬。 沈弗寒忽然开口:“你该喂奶了。” 他说得一本正经,温嘉月却顿时脸上发烫,难道她要在沈弗寒面前喂吗? 她声音有些发颤:“侯爷可否回避?” 沈弗寒顿了顿:“我们是夫妻,而且,前几晚我……” “侯爷别说了。”温嘉月气闷地打断他的话。 不回避便不回避吧,他们连孩子都生出来了,喂奶而已,怕什么? 不过心里想的再坦荡,她还是没有勇气坐起身,而是撑起身子,背对着沈弗寒撩起衣裳。 满室寂静里,津津有味的啧啧声很快便响了起来。 温嘉月又尴尬又窘迫,祈祷女儿早点吃饱。 为了不让她和沈弗寒的注意力放在这种声音上,温嘉月绞尽脑汁地找话题。 “今晚欢儿忽然去书房,没有打扰到侯爷吧?” 沈弗寒很快回答:“没有。” 温嘉月继续问:“侯爷觉得,让欢儿在侯府住几日合适?” 沈弗寒沉默了下:“你定。” “我也不知,”温嘉月叹了口气,“我本想着不让她过来的,但是既然来了,我也不能这么快就让她走。” 她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脑子里一团乱。 她低头看了眼依然吃得津津有味的女儿,暗暗焦急。 沈弗寒没有开口。 温嘉月不想沉默,问:“侯爷怎么不说了?” 沈弗寒便道:“你为何一直提她?” 温嘉月愣了愣,她只是随便找了个话题而已。 见他对这个不感兴趣,她便换了一个。 “方才侯爷说若是昭昭哭了,随时可以找你,是真的吗?” “嗯。” 她试探着问:“不管你在哪里?” “是。” 温嘉月轻声问:“若是有人伤害昭昭,侯爷会怎么做?” “千百倍地讨回来。” 温嘉月的鼻尖忽的发酸。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可是上辈子,却是她手刃了凶手。 他又在哪里? 沈弗寒问:“有人伤害昭昭?” “没有,”温嘉月吸了吸鼻子,“我只是一时好奇。” “你哭了。” “我没有!” 沈弗寒探身过来,一只手托住她的脸,泪盈于睫。 他怔了下,问:“祖母还是三妹?” “真的没有人欺负昭昭,我就是有些感动侯爷说的话,所以一时情不自禁,让侯爷见笑了。” 温嘉月挣脱他的禁锢,擦了擦泪。 “侯爷快睡吧,明日您还要早起。”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 喂完女儿,温嘉月放下衣裳,重新躺好。 她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忽然觉得不太妙,衣裳似乎洇湿了一小块。 这才想起来,她只顾着说话,没换地方喂。 温嘉月咬了下唇,重新撑起身子,想让昭昭继续吃。 可她已经吃饱了,左扭右扭就是不肯吃,被闹得烦了,还伸出小手胡乱挥着。 温嘉月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 左思右想,还是没办法,索性重新躺了回去。 她的动作幅度不算大,但是依然有淡淡的奶香味飘来。 沈弗寒不可抑制地滚了滚喉结。 “你就打算这样忍着?” 他的声线有些沙哑,像极了动情后。 温嘉月心里一慌,便觉得洇湿的地方又扩大了一圈。 她咬唇道:“我、我去擦一擦。” 说着她便要起身,却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挡住。 沈弗寒望着她,低声道:“我可以帮你解决。” 第19章 我不会伤到你 上辈子,女儿一直都是由奶娘喂的。 将第一个奶娘打发走后,第二个奶娘便补上了,温嘉月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尴尬的事。 她慌乱到不知所措,一时没有开口。 沈弗寒却没有给她犹豫的机会,将她抱了起来,调换方向。 四目相对的瞬间,温嘉月立刻垂眸。 “别怕,”沈弗寒哑声开口,“我不会伤到你。” 每次同榻时,她总会紧张,而他总是很有耐心,引她同他一起沉溺其中,抛开所有束缚。 成婚一年之后,温嘉月便不紧张了,但她依然会装作无措的模样,只为获得他难得的片刻温柔。 可是这次不一样,温嘉月是真的紧张窘迫。 沈弗寒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顺势将被子拉高,蒙住头。 被窝里的声音瞬间放大,温嘉月有些受不了,探出脑袋。 今晚月色很好,挂在桂花树上,忽然又变得影影绰绰,晃动着,看不清。 她咬紧了唇,没有溢出一丝嘤咛。 她也没敢去想沈弗寒现在是何种模样,在她看来,他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可他真真切切地做了,她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唇与粗粝的舌苔,让她心跳加快。 温嘉月默默忍受着,抽离的瞬间,她感受到一丝凉意,衣裳很快被拉了下来。 沈弗寒探出头,低声问:“好点了吗?” “好多了,”温嘉月闭上眼睛,一眼都没看他,“侯爷快睡吧。” “……好。” 睡着之前,温嘉月迷迷糊糊地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动,沈弗寒似乎下了床榻。 她的眼皮却抬不起来了,很快坠入梦乡。 温嘉月醒来时,沈弗寒已经离开了。 她呆呆地盯着帐顶,昨晚的画面涌上心头,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摇铃唤来如意,温嘉月前去梳洗用膳,又命人在长榻上铺上厚厚的被褥。 “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她解释道:“我想晒会儿太阳。” 躺在长榻上,温嘉月这才松了口气,关心起温若欢来。 “清晨时三小姐有没有去凝晖堂请安?” “自然是去了的,”如意眨眨眼,“奴婢特意吩咐伺候三小姐的丫鬟按时叫她起床。” 温嘉月愣了下,笑道:“你居然还能想到这一层。” 如意义愤填膺道:“谁让三小姐妄图破坏您和侯爷的感情!” 在她心里,夫人和侯爷就是最般配的,谁也不能拆散他们。 温嘉月的笑容有些凝滞,自嘲垂眼。 她和沈弗寒有什么感情,全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她不想再提这个,问:“三小姐现在在哪?” “在摘桂花呢,不过换了个地方,去小花园了,夫人是想见三小姐吗?” “随她去吧,”温嘉月没太关心,“只要她不惹事就行。” 不过她精力倒是好,一大早起来请安,现在竟然没去补觉。 温嘉月望向窗外,有些遗憾。 秋日景色宜人,可惜她还在坐月子,不然也要出去赏赏景散散步。 “舅母!舅母!” 王成耀忽然出现,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如意连忙“嘘”了一声:“小公子,千万别吵醒小姐了。” 王成耀赶紧捂住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摇车里还在酣睡的小表妹,这才松了口气。 温嘉月问:“耀儿怎么忽然过来了?” “哪是忽然呢?”王成耀皱紧小眉头,“我上次都说了我要天天来,看来舅母记性不太好。” 温嘉月好整以暇地问:“那你怎么没有天天来?” 王成耀嘿嘿笑:“上次过来被我娘发现了,我老实了几天,我娘终于放松警惕了。” “那你娘可说什么了?” “啊?”王成耀挠挠头,心虚道,“也没说什么吧。” 娘亲发现了他私藏的点心,问他哪来的,他可不敢说。 他也不敢跟舅母说,怕舅母不给他点心吃了。 想到点心,他垂涎三尺:“舅母,我想吃云片糕!” 一盘点心而已,温嘉月不会小气,让如意去拿了两三盘不重样的。 趁他吃得正香,温嘉月谆谆善诱:“耀儿,舅母给了你点心,以后你可要替舅母保护好妹妹。” 王成耀咽下点心,拍着胸脯开口:“舅母放心,包在我身上!” 他又咬了口点心,想到什么,立刻问道:“舅母要去哪儿?” 温嘉月怔了怔,这是什么意思? “方才您说让我替您保护妹妹,那您要去哪里?” 温嘉月抿了抿唇,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前途未卜,她也不知道三年后她会在哪里,重复上辈子的命运还是走向别的路,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拼死也要保护昭昭。 这一世,她不会让昭昭受到半分伤害。 傍晚,沈弗寒回府,消失了一整日的温若欢也出现了。 两人前后脚进门,倒也省得温嘉月因为昨晚的事尴尬了。 她看向温若欢,问:“今日去哪玩了?” “没有玩,我摘了好多桂花,正在尝试做桂花酒呢。” 温若欢看向姐夫,笑眯眯道:“等我酿好桂花酒,姐夫记得和姐姐一起喝,这可是我的一片心意。” 沈弗寒平静颔首:“多谢。” 温嘉月不自觉地盯着他翕动的唇瓣片刻,红着脸移开视线。 她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都是老夫老妻了,她居然还会因为昨晚的小插曲生出几分旖旎心思。 可是为何沈弗寒就能表现得如此自然? 不过仔细想想,他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装模作样惯了,不稀奇。 三人很快便围坐一起用晚膳。 许是得到了沈弗寒的回应,今日温若欢分外活泼,言谈之间一派天真可爱。 温嘉月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心里有些烦闷。 话明明是对着沈弗寒说的,问的却是她,无趣极了。 温嘉月没了胃口,放下筷子道:“你们慢慢吃,我有些乏了。” 温若欢心中一喜,她竟还有机会和姐夫单独用膳!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沈弗寒也站起了身。 温嘉月客气道:“夫君还没吃饱吧,再去吃点。” “不必,”沈弗寒扶着她往内室走去,“正好有件事要与你说。” 第20章 偷听 温嘉月只当他避嫌找的借口,问:“何事?” “明日初一,我今晚宿在佛堂。” 每到月末的最后一日,沈弗寒一整晚都会歇在佛堂。 他不让人伺候,没人知晓他在佛堂做些什么,连温嘉月这个枕边人也没能问出来。 她好奇过他是否从小便有这个习惯,但沈弗寒一直不想谈论此事,她便没敢再多问。 但她私下打探过,沈弗寒是从十八岁开始的。 十八岁那年……正是他的爹娘离世的时候。 温嘉月不禁想起景安侯府的发家史。 沈弗寒祖父年轻时不过是一介平头百姓,大周正是动荡的时候。 祖父有些拳脚,也有识人的本事,拥护新主建功立业,封了景安侯。 好景不长,祖父战死沙场。 后来子承父业,沈弗寒的父亲也在边关建功立业,结识了一位武功高强的边关女子,两人结为夫妻。 他们生下四个孩子后,在沈弗寒十八岁时双双战死沙场。 沈弗寒坚持留宿佛堂数年,应该就是为祖父和爹娘诵经祈福吧。 此事温嘉月自然没有异议,只是轻声说道:“夫君保重身体。” “好。” 顿了顿,沈弗寒又道:“晚上让如意守夜,每隔一个时辰喊你一次。” 温嘉月的脑海中便浮现出昨晚的画面来,讷讷道:“我、我知道的。” 两人一齐沉默下来。 沈弗寒道:“那我便去佛堂了。” 温嘉月轻轻点头,目送他走出内室,紧接着便听见温若欢惊慌失措地喊了声“姐夫”。 “你在这里做什么?”沈弗寒的声音有些不悦。 温嘉月蹙紧眉心,温若欢偷听? “我、我吃饱了,想进来看看姐姐和外甥女,没想到刚好碰到姐夫……”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径直离开。 温若欢也进来了,拍着胸口率先出声:“姐夫忽然出现,吓了我一跳。” “是吗?”温嘉月微微一笑,“倒是很巧。” 温若欢眨了眨眼睛,故作天真地问:“姐夫去哪了?” 反正她已经听见了,温嘉月便没有隐瞒:“佛堂。” 上辈子,温若欢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妥帖的事,至少在她眼皮子底下没有。 至于私下有没有……既然没有闹到明面上来,那就说明她没有得逞。 不过温嘉月还是叮嘱道:“今晚不要靠近佛堂。” 沈弗寒一片孝心,她不想让旁人打扰他。 “我知道的,姐姐,”温若欢噘了噘嘴,“等我替你服侍过老夫人之后就去睡觉。” 温嘉月不想再应付她,笑道:“那你现在便去吧,早去早回。” 温若欢磨蹭了一会儿才过去。 到了凝晖堂,她请安之后不情不愿地服侍着,用巾帕帮老夫人擦脸。 许是用的力气有些大,老夫人猛的甩开她,恨声道:“你想闷死我不成?” 温若欢憋着气道歉。 “行了行了,继续吧,”老夫人撇撇嘴,“服侍的比你姐姐差远了。” 温若欢闻言立刻便生气了。 从小到大,她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说她比不上姐姐。 不管是相貌还是性格,抑或是别的什么,除了爹娘以外,所有人都在夸温嘉月! 如今温嘉月嫁入高门,连带着她也压力倍增,人人都在说她以后嫁的人不会比姐姐好。 她又输了一样! 可是她到底哪里比不上姐姐了? 她比姐姐好了不知多少倍,旁人都被温嘉月的表象迷惑了! “你瞪什么!”老夫人斜睨着她,“不愿伺候就滚!” 温若欢抿紧了唇,她真想把巾帕糊她脸上! 但是若是姐姐,此刻定然会隐忍的。 而且这是姐夫的祖母,她不能让老夫人在姐夫面前说她的坏话。 温若欢深吸一口气,憋着气继续服侍。 终于从凝晖堂出来,温若欢气闷得不行,没有回客房,在侯府里乱转。 转着转着,她走到了佛堂外。 温若欢转转眼睛,正要往那边走,丫鬟立刻便拦住了她。 “三小姐,侯爷在里面,咱们还是回去吧。” “姐夫又不是外人,”温若欢笑道,“正好我也想上柱香。” 走到佛堂外,依然有侍卫把守。 温若欢不撞南墙不回头,坚持要进去上香。 侍卫道:“侯爷说了,若是有人靠近此处,直接交给夫人处置。” 温若欢顿时愣住,她现在可不敢暴露自己喜欢姐夫的事,只好悻悻地离开了。 温若欢回到客房时,温嘉月已经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被如意推醒了。 温嘉月清醒过来,泪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睡得正香被迫醒来,还真是受罪。 一想到还要再醒三四回,她便觉得还不如不睡了。 真不知道沈弗寒到底是如何准时清醒让她喂奶的。 一想到沈弗寒,温嘉月便觉得浑身不自在,没再放任自己想下去。 正好如意也有事禀报:“三小姐从凝晖堂出来之后果然去了佛堂,不过被侍卫赶出来了。” 温嘉月应了一声,幽幽地叹了口气。 上辈子温若欢或许也去了,只是出于信任,她并没有让人打探她的动向,以至于最后惨遭背叛。 幸好她还有重来的机会,幸好还有三年时间,她可以慢慢筹谋。 晚上喂了四回奶,温嘉月翌日醒来时便觉得没睡够,用过早膳之后继续睡。 正欲沉入梦乡,如意忽然走了进来。 “夫人,四爷回来了!” 温嘉月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如意道:“侯爷的四弟呀,他想过来见见小姐,夫人可要让他进来?” 温嘉月顿时愣住,沈弗忧? 整个侯府,对她最好的人大概就是四弟沈弗忧了。 明快爽朗的少年,虽调皮不着调,但知礼懂事。 他不常回侯府,但是回来后总会笑嘻嘻地喊她一声大嫂。 后来他死了。 温嘉月只和他打过几次照面,虽然惋惜,但是因着侯府里几乎没人提及,她便渐渐将沈弗忧淡忘了。 这个时候,沈弗忧竟还活着。 是了,他是在沈弗寒升任大理寺少卿的时候离家的,隔了几个月,边关送来他的尸首。 而距离沈弗寒升任,还有一个月。 温嘉月的心跳有些快,若是能帮他逃过死劫…… “夫人,夫人?” 温嘉月回过神:“自然是要见的,将四弟请进来吧。” 第21章 你为何对四弟这么好奇 “嫂嫂,我进来了!” 温嘉月应了一声,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瞧见沈弗忧时还是心里一紧。 她还记得沈弗忧的尸首抬回侯府时的惨状—— 胸口一个血窟窿,手指缺了几根,腿断了一条,身上还有无数伤口。 但是现在,完好无损的沈弗忧意气风发地走了进来,高高束起的马尾随着他的步伐晃动着,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他长得和沈弗寒有四五分像,不过瞧着热情又开朗,完全不像他大哥那样冷淡,恨不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嫂嫂,听说你生了个小侄女,我这才赶紧回来了,快给我瞧瞧小侄女。” 沈弗忧一直都是住在侯府外的,极少回侯府。 温嘉月让如意将昭昭抱过去。 刚出生几日的婴儿小小一个,沈弗忧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将双手举起来,却不知道该怎么抱,急得挠头。 温嘉月笑盈盈地指点一番,沈弗忧终于小心翼翼地抱稳了。 “嫂嫂,她可真小啊,”沈弗忧小声问,“我会不会把她折断啊?” 温嘉月抿唇一笑:“不会的,你放心吧。” 沈弗忧闻言露出一口大白牙:“那就好那就好,我真怕她脆弱的像泥人。嫂嫂和大哥可给小侄女取名字了?” 温嘉月点点头:“取了小名,叫昭昭。” “这名字不错,朗朗上口,”沈弗忧低头碰了碰小侄女的额头,“小昭昭。” 他稀奇地盯着昭昭看,温嘉月便盯着他瞧。 沈弗忧虽是沈弗寒的四弟,但是她了解得并不多,毕竟他不住在侯府里,偶尔碰面也只是打个照面罢了。 更何况,上辈子他三年前便去世了,关于他的记忆更是少之又少。 她不知道他为何不住在侯府,更不知道他为何会忽然前往边关,也不知道他在边关经历了什么。 侯府里的人对此也讳莫如深,在他去世之后,老夫人、沈弗念和沈弗寒也极少提及。 仿佛侯府里并没有这个人。 十六岁的少年,来去都像一阵风。 还有沈弗寒的二弟沈弗非,似乎也是在十六岁时去世的。 沈弗非和沈弗念是龙凤胎,若是还活着,今年也该及冠了。 温嘉月抿了抿唇,相比起来,沈家的男人还真是命运多舛,女人反而活得长久。 “嫂嫂,这是我给小侄女的红封。” 沈弗忧稀罕够了,将昭昭递给如意,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封。 温嘉月连忙说道:“不必了,你一个人在外头住,需要用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呢。” “没事,我有的是银子!” 沈弗忧将红封塞进襁褓里,摆手道:“那我便先走了,等昭昭满月的时候再过来。” 温嘉月扬声道:“你先用顿膳再……” 话还没说完,少年早已跑得没影了。 温嘉月有些泄气,她还什么都没问呢,这样可怎么帮他逃过死劫? 如意将小姐放到摇车里,笑道:“四爷可真是神出鬼没。” 温嘉月顺势问道:“你可知道他为何不住在侯府里?” “不知,”如意想了想,“不过奴婢倒是听几个婆子说过几句。” 温嘉月忙问:“说什么?” “说四爷从小在边关长大,自在惯了,不喜欢侯府里的规矩,所以一直独自住在别院里。” 这个理由倒也合理,那他为何忽然去边关了?想爹娘了吗? 然后恰逢战事,他上了战场,最后因缺乏经验…… 温嘉月抿了抿唇,若是这样倒是好办,只要阻止他去边关就行了。 若是有别的缘由…… 思来想去,温嘉月道:“你派人打探打探,看看四爷今日是否去凝晖堂请安了。” 虽然不知道夫人为何这样做,但如意还是乖乖领命照办了。 过了片刻,如意回禀道:“四爷回到侯府之后,看望过小姐之后便出府了。” 温嘉月微微蹙眉,这不应该,沈弗忧甚是知礼,好歹是祖母,怎么也该去探望一番的。 傍晚,待沈弗寒回府之后,温嘉月便将此事告诉了他。 “清晨时四弟来看过昭昭,还送了个红封。” 她仔细观察着沈弗寒的神色,但他依然淡淡的,不喜不怒,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沈弗寒边脱衣裳边问:“待了多久?” “小一刻钟吧,”温嘉月叹了口气,“我本想留他用膳,没想到他走得这样匆忙。” 说到这里,她假装不经意地开口:“也不知四弟在外头做什么,神出鬼没的。” “不必管他,”沈弗寒将外裳放下,“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单看这句话,有些像赌气。 但是沈弗寒似乎就是这样想的,平静地叙述了出来。 温嘉月有些拿不准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没再贸然开口。 沈弗寒却忽然出声:“他有没有说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昭昭满月。” 温嘉月咬了下唇,他对沈弗忧的动向还算关心,是不是说明他们兄弟之间关系还行? 于是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四弟他为何不住在侯府里?” 沈弗寒顿了顿,转身看向她。 “你为何忽然对四弟这么好奇?” 温嘉月没敢和他对视,讷讷道:“我只是今日见着他了,随口问问罢了。” “真的只是随口?” 沈弗寒还没有过这么步步紧逼的时候,温嘉月顿感压迫,急中生智。 “我、我忽然发现,我已经嫁入侯府一年了,对你的家人似乎还不太了解。” “以后可以慢慢了解。” 温嘉月软声道:“可是我想让侯爷讲给我听。” 沈弗寒沉默了下才开口:“你想听谁的?” 见这招似乎对沈弗寒有效,温嘉月连忙说道:“四弟的。” 沈弗忧的事迫在眉睫,她得尽快了解才行。 沈弗寒眉宇紧锁:“他不行。” 温嘉月:“……” 那没得聊了! 第22章 温若欢离府 晨昏定省十余日,温若欢终于受不了了,一大早便来请辞。 “姐姐,我想回府。” 温嘉月笑盈盈道:“离我出月子也没几日了,欢儿再陪我几天吧。” 前世如此待她,她才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温若欢。 温若欢抿唇道:“可是我想爹爹和娘亲了。” “可你若是走了,姐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温嘉月也装可怜,“欢儿舍得姐姐孤苦伶仃一个人吗?” 不等她开口,温嘉月握住她的手继续。 “咱们姐妹俩从小便关系好,难道长大后,欢儿便和姐姐生分了?” 一句话将温若欢的路全都堵死了,她只能不情不愿地继续晨昏定省。 真是烦透了,姐夫见不到几面,反倒天天伺候糟老婆子! 温嘉月看着她怒气冲冲地走远,心里却畅快极了。 不过,沈弗忧的事无论如何也打探不出更多了,她只能暂时放在一边。 她已经尽力帮忙了,奈何没人配合。 或许一切都是天意,她左右不了旁人的命运,只能尽力去尝试自己的。 若是连她的命也改不了…… 温嘉月垂眼看向女儿,心中坚定。 无论如何,她都会尽力保全女儿的性命,不惜一切代价。 晌午用过膳,温嘉月正准备歇晌,如意着急忙慌地走了进来。 “夫人,夫人,不好了!” 温嘉月蹙眉问:“出了何事?” 她明明记得,上辈子这段时间难得平静,这辈子竟出了意外? “三小姐和三姑奶奶吵起来了。” 如意气都没喘匀便开口解释。 “三姑奶奶嘲笑三小姐的出身,三小姐气不过,骂她、骂她……有眼无珠,带着个拖油瓶嫁不出去,在侯府吃白饭……” 实际上骂的比这难听多了,如意实在不想污了夫人的耳朵。 温嘉月抿了抿唇,她们俩怎么凑到一起去了? 上辈子可没这桩事。 温若欢住在侯府的时候,和她一样处处隐忍,对谁都笑眯眯的,瞧着比她的脾气还要温和几分。 不过想起清晨时温若欢前来请辞的事,那便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她倒是没想到,为了早日离府,温若欢竟然不惜得罪人。 如意着急道:“夫人,这可怎么办?” “你派人盯着,若是闹得厉害便去禀告老夫人。” 温嘉月一点都不想掺和进去,这两个人,一个是蛮横不讲理的小姑子,一个是前世谋害她的继妹,她谁都不想理。 见夫人这么淡然,如意也不慌了,赶紧派人过去。 没成想,温若欢和沈弗念竟闹到了温嘉月面前。 怎么也躲不过去,温嘉月便给如意使了个眼色,让她把女儿抱出去。 沈弗念不管三七二十一,恶狠狠道:“你们家不就是小门小户吗,我哪句话说错了?” “是没错,”温若欢毫不相让,“可是你说我姐姐配不上姐夫,就是你不对!” 沈弗念冷哼一声:“我说的是实话,七品小官之女嫁入侯府,别人只会说祖坟冒青烟,谁会说他们相配?” 温若欢刺她:“是啊,我姐姐是高攀,比不得你,下嫁穷秀才,还被人骗着生了儿子!” “你你你!”沈弗念的指尖颤啊颤,“我那时年纪小,识人不清而已!” 她最不想提及的便是这段经历,如今被人轻易戳破,沈弗念眼圈都红了。 温嘉月也微微蹙眉,虽然是事实,但她也觉得温若欢说得太过分了些。 人人都有被爱蒙蔽双眼的时候,譬如她自己,爱了沈弗寒这么多年,最终却惨遭背叛,被人毒害。 温若欢也是一样,前世的下场一定不会好过。 她现在得意洋洋地揭人伤疤,不过是还没走到那一步罢了。 温嘉月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温若欢便笑道:“我现在和你那时候一般大的年纪,我怎么就没被人骗?” “够了!”温嘉月扬声道,“欢儿,不许说了!” 温若欢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方才一时嘴快说了什么话。 这可是姐夫的妹妹,她居然揭人伤疤。 她下意识将捅的篓子安到温嘉月身上,委屈道:“姐姐,我是在为你打抱不平。” 温嘉月只想冷笑,她到底是想打抱不平还是撒气,她自己心里清楚。 好一个一箭双雕,既能借着给姐姐打抱不平的由头替自己出口恶气,又能毫无顾虑地出府。 “打抱不平也该有个限度,”温嘉月淡声道,“你字字句句都往人心窝子里戳,是何居心?” 温若欢见好就收,乖巧道:“姐姐,我知错了,你罚我吧。” “与我道歉有什么用?” 温若欢咬了下唇,真心实意地朝沈弗念道歉。 沈弗念瞪她一眼,并不接受。 温嘉月缓缓问:“三妹怎样才能原谅她?” 沈弗念恶狠狠道:“把她赶出府,日后不许她再来,不然我见她一次打她一次!” 温若欢顿时慌了,以后都不能来,她还怎么见姐夫? “不行!”她立刻说道,“我以后还要陪姐姐,不然你们欺负她怎么办?” 这番话说得义正辞严,若是上辈子的温嘉月,定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但是现在,她只觉得讽刺。 “欢儿,别任性,”温嘉月柔声道,“我在侯府好好的,日后我也会常回温府。” 沈弗念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没想到温嘉月居然一声不吭地接受了,往日不是最盼着妹妹过来陪她吗? 沈弗念冷眼瞧着,猜测她一定会心软。 没想到,半个时辰后,温若欢收拾好了包袱,依依不舍地道别,哭哭啼啼地离开侯府。 沈弗念依然待在温嘉月这儿,啧啧感叹:“你终于开窍了。” 温嘉月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不想理会。 “一个继妹罢了,再亲也不是一个娘胎里生的,你何必当个宝。” 温嘉月抿了抿唇,自嘲一笑。 是啊,她上辈子居然将温若欢当个宝,最后害了自己。 “以后不会了,”温嘉月轻声道,“昭昭才是我的宝。” 沈弗念一瞪眼睛:“这可不行!你得给我大哥生儿子!” 温嘉月心如止水地瞥她一眼:“不生。” “你知不知道长安城里有多少人盼着取代你的位置,”沈弗念恨铁不成钢,“你居然不想牢牢抓住我大哥的心!” 温嘉月终于认真开口。 “他若是心里有我,自然不会多看别的女子一眼,若是没有,我再努力也是徒劳。” 两辈子,她都走不进沈弗寒的心,何必再委屈自己。 她只盼着她和女儿不会重蹈覆辙,安稳一生。 第23章 欲吻 沈弗念是被气走的。 温嘉月不太明白她为何生气,她不是一直瞧不起自己吗,换个大嫂,岂不是更合她意。 不过这些也不重要,温嘉月没再过多纠结,歇晌去了。 傍晚,沈弗寒下值之后准时回府。 温嘉月觉得有些奇怪,难道一连数日他都没去公主府? 想来是白天去的,这样便不用跟她解释为何晚归了。 上辈子便也是如此吧,所以才能将她瞒得死死的,闹得满城风雨之后,她这才知晓来龙去脉。 温嘉月的神色变得更淡,安静用膳。 少了温若欢,饭桌上的沉默蔓延,几欲让人窒息。 沈弗寒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温若欢走了,他也不问,似乎少了一个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沈弗寒的话真的很少很少,从来不会主动提及任何事,就算她感兴趣多问几句,他依然惜字如金。 若是她不开口,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便会一直继续下去,沉闷且压抑。 唯一话多的时候便是在床榻上,三日一次的放纵,她总能在黑暗中听到他沉哑克制的声线。 不要乱动……抱紧我……别怕…… 那时便轮到温嘉月话少了,只能跟随着他的指引,在欢海中沉浮。 他只是喜欢她的身体,却不喜欢她这个人。 或者说,把喜欢改成满意更合适。 他满意她这个夫人,可以将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可以替他孝顺长辈,可以教养女儿,还能满足他的欲望。 温嘉月轻叹一口气,这样的日子,她竟傻傻地过了整整四年。 她原本也不想说话了,但是该解释的必须得解释一句。 不然若是沈弗念先添油加醋地说一通,不光是温若欢,连带着她也得受非议。 “侯爷,”她慢慢开口,“今日欢儿与三妹闹了点不愉快,不是什么大事,我怕欢儿又冲撞了人,已经让她回府了。” 沈弗寒微微颔首。 温嘉月抿了抿唇,正准备继续用膳,睡得正香的昭昭忽然哭了起来。 她连忙放下筷子,正要起身,沈弗寒按住了她的肩。 “我来。” 既然他想哄女儿,温嘉月自然不会跟他抢,继续吃饭。 但是到底还是关心女儿的状态,担忧地看了过去。 沈弗寒动作轻缓地抱起啼哭不止的昭昭,在床边走来走去。 他轻轻地上下颠着,耐心十足,唇边隐有笑意。 温嘉月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想起上辈子。 为了让沈弗寒好好歇着,也怕他嫌烦,所以照顾女儿的时候,她一直没有让他插手。 原来他也是想亲近女儿的,就算是哄一哄爱哭的女儿,也愿意尝试。 大概是父女连心,昭昭很快便被哄好了。 沈弗寒将她放下,朝这边走来。 温嘉月甚至看出他还有些意犹未尽,有些怔愣。 小孩子哭起来烦不胜烦,有时候连她也觉得心力交瘁,沈弗寒居然不嫌烦? 一定是因为哄的次数少的缘故。 不过,她一直以为沈弗寒是严父,没想到是个女儿奴。 “昭昭马上便满月了,”沈弗寒道,“是时候给她取名了。”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声,默默不语。 她始终记得沈弗寒取名时的坚持,磨到满月前夕才终于改了。 她想直接说以前的名字,可昭昭这个乳名已经够“心有灵犀”了,她可不想让他继续误会。 温嘉月只能硬着头皮问:“侯爷可有心仪的名字?” 在他开口之前,她继续道:“取名是大事,等用过膳之后再商量吧。” 她想先好好吃顿饭,不然又得被气得吃不下。 沈弗寒并无异议。 将膳食撤下去,两人又各自梳洗之后,这才说起正事。 沈弗寒从怀里掏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条,缓缓展开,“沈桂昭”三个字跃然纸上。 温嘉月眼前一黑,她就知道是这样! 她勉强露出一分笑意:“侯爷为何取了这个字?” 沈弗寒沉默片刻:“昭昭生于八月,正是桂花盛放的季节。” “可是这个字有些……”温嘉月一言难尽,“我有些不喜欢。” 沈弗寒追问:“为何不喜欢?” “不吉利,”温嘉月认真道,“桂花寿命短,花香散了便没了,昭昭不是只开两个月的桂花。” 上辈子,她说得甚是委婉,这辈子却不想顾忌他的面子,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沈弗寒眉宇紧锁:“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知道侯爷是好心,以花喻人自然好,”温嘉月道,“可是我想到了这一层意思,便觉得有些膈应。” 她提醒道:“或许侯爷可以往一看便觉得质地坚硬的、寿命长的字上想想。” 沈弗寒看向她:“你想到了什么字?” “我没想,”温嘉月别开眼,“侯爷才高八斗,咱们女儿的名字自然是要由侯爷来想的。” 沈弗寒审视着她,淡淡道:“你心虚了。” 温嘉月扬声:“我没有!”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大,她连忙说道:“我就是不喜欢桂字,侯爷若是执意取这个名字,我不会答应的。” 沈弗寒顿了下:“明日再说吧。” 温嘉月撇撇嘴,明日她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此事暂告一段落,温嘉月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 “昭昭的满月宴,侯爷想如何操办?” 上辈子,满月宴前两日,老夫人便开始不舒服,又是头疼又是腿疼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 小辈的满月宴自然要给长辈的病让路,她满心期待的满月宴办得仓促极了。 若是老夫人真的不舒服,她也就认了,后来才知晓她在装病。 这辈子她一定要大办,为女儿弥补所有遗憾。 大办的前提是让沈弗寒和她同一阵线,震慑老夫人,不然她又会跳出来装病。 沈弗寒道:“侯府里许久没有喜事,好好办一场也是应该的。” 温嘉月道:“既然如此,那便劳烦侯爷明日亲自去和祖母说一声,不然我担心祖母不答应。” 沈弗寒自然也知晓祖母并不满意这一胎是个姑娘,闻言点了点头。 此事轻而易举地便办成了,温嘉月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笑盈盈道:“多谢侯爷。” 她笑容真心,眼角眉梢也变得活泼起来,平添三分灵动。 沈弗寒垂眼望向她带着笑意的唇角,喉结轻滚,不受控制地低下头去。 温嘉月有些怔愣地看着他靠近,在他即将亲上的瞬间,她别开脸。 “侯爷,时候不早了,我先睡了。” 第24章 眸中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许久,心跳终于趋于平稳。 温嘉月背对着沈弗寒,说是睡觉,其实一直睁着眼睛盯着某处看,眼神却没有聚焦。 除了三日一次的亲密,其余的时候,她和沈弗寒更像是同住屋檐下的陌生人。 但是偶尔的肢体触碰也会暗流涌动,让她忍不住心神荡漾。 沈弗寒却总是克制,甚少有情难自禁的时候。 但是,少并不代表没有。 温嘉月还记得那次去书房,沈弗寒正在写字,她帮他磨墨,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坐在了他的腿上。 若不是书童忽然有事禀报,差一点便…… 还有一次,她沐浴时,沈弗寒进来了,当时他的神色便变了,直到浴桶里的水彻底变凉才出去。 这一次,又是为何? 她不太明白,他们只是在正常说话,他为何忽然俯下身去…… 温嘉月抿了抿唇,幸好她及时躲开,没让他得逞。 一想到他后来和长公主有染,她便觉得恶心。 但是等她坐完月子,再休养一阵子,三日一次的夫妻生活定然是要提上日程的。 到那时,她该怎么拒绝? 温嘉月想想便觉得头疼,索性没再想下去,将所有杂念抛到脑后,慢慢睡着了。 翌日是休沐日,温嘉月醒来瞧见沈弗寒,还有些不自在。 但沈弗寒已经变成了那副淡漠的模样,一袭白衣映衬的他格外清心寡欲,仿佛昨晚的一切是她的幻想。 温嘉月拍了拍脸,清醒过来,唤来如意服侍。 两人用过膳,沈弗寒准备出门了。 虽然知晓他要去见长公主,但温嘉月还是问道:“侯爷要去哪儿?” “公主府。” 温嘉月莞尔一笑:“侯爷记得早些回来,昭昭的满月宴没几日了,还得您这个做父亲的多费心才行。” 沈弗寒皱眉道:“我不是日日都有空,你可以交给三妹操持。” 温嘉月轻轻哼了一声,上辈子便是交给沈弗念来办的。 她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一点都不上心,正好老夫人装病,她便当了个甩手掌柜,随便糊弄了事。 “我更相信侯爷,”温嘉月认真道,“侯爷是一家之主,由您亲自监督,下人定是不敢敷衍的。” 怕他依然拒绝,温嘉月婉声道:“侯爷对公主府的修缮如此上心,我都看在眼里,只是此事是急不来的,不如先分一些给咱们女儿的满月宴吧。” 沈弗寒沉吟片刻,终于点头。 温嘉月目送他远去,唇边的温婉笑容顿时变成冷笑。 思考这么久才答应,可真是难为他了! 不过只要昭昭的满月宴办得热热闹闹的,她可以不计较。 正好可以给女儿冲冲喜,赶走一切霉运,让她的余生顺顺利利。 还没到晌午,沈弗寒便回府了。 听说他一回府便去忙满月宴的事了,温嘉月很满意,唤来如意。 “你去让小厨房多加一道菜……算了,不用了。” 这本就是沈弗寒应该做的,她为何要奖励他? 这段时日她一直都没关注沈弗寒的饮食,他也没少二两肉,说明他挑食的毛病是能改的。 如意一头雾水:“夫人,到底加还是不加?” “不加了,”温嘉月摇摇头,“你派人看着侯爷什么时候回来,我等着侯爷一起用膳。” “是。” 过了小半个时辰,沈弗寒回来了。 温嘉月关心地问:“满月宴筹备得如何了?” 沈弗寒点点头:“还可以。” 对于他的办事能力,温嘉月还是放心的,他说可以便可以,没再过问。 “侯爷辛苦,快用膳吧。” 想着也有许久没问过长公主的事了,温嘉月便说道:“侯爷负责修缮公主府也快有一个月了,可有见过长公主?” 沈弗寒拿起筷子,淡淡道:“见过一次。” “就一次吗?”温嘉月好奇地问,“什么时候?” “上次。” 温嘉月快要被他的冷淡逼退,但是事关她和女儿的未来,她便含着笑继续开口。 “长公主是什么性子,好不好相处?” “一般。” 他惜字如金,一个字都不肯多说了。 温嘉月咬了咬牙,在他抬眼之时换上憧憬的神色。 “我也想见见长公主,先帝最宠爱的女儿,新帝最信任的姐姐,一定极为矜贵,真不知道我何时才能有这个荣幸。” 沈弗寒皱眉看她,道:“不要和长公主有所牵扯。” “为何?” “没有为何,”沈弗寒淡淡道,“你们不是一路人。” 温嘉月抿了抿唇,这句话他倒是说对了,她们确实不是一路人,而是仇人。 她像以前一样乖巧道:“我听侯爷的。” 沈弗寒忽然说道:“取名一事,能不能也听我的?” 温嘉月:“……不行!”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她软声道:“侯爷再想想别的好不好,不要取这些花儿草儿的名字,我不喜欢。” 沈弗寒没说话。 看着他执着的模样,温嘉月问出了盘旋两辈子的疑问。 “桂这个字,难道对侯爷有什么特殊寓意吗?” 沈弗寒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良久之后才说道:“算是吧。” 温嘉月便问:“什么寓意?” 因为家人、友人还是……心爱之人? 可他向来洁身自好,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别的女子……直到长公主出现才开始变了。 可她完全想不出桂这个字和李知澜有何联系。 “以后你会知道的。” 沈弗寒忽然出声,温嘉月连忙追问:“多久以后?” 他没有回答,只是抬眼凝望着她,眸中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对视片刻,沈弗寒移开视线。 “先用膳吧。以后我会告诉你。” 温嘉月气闷不已,哪有这种人,吊足了胃口,偏偏又不说了! 第25章 取名 满月宴前夕,昭昭的名字终于得以确定,和前世一样——沈玉昭。 温嘉月松了口气,这几日她和沈弗寒一直因为一个名字磨来磨去的,差点以为他坚持要用“桂”字了。 名字一事确定之后,温嘉月顿时觉得浑身轻松。 明日便是昭昭的满月宴,她这个做娘亲的自然要焕然一新。 自从坐月子开始,她一直都是简单擦身,都没有好好沐浴过。 趁着晌午日头好,温嘉月用过午膳便进了盥洗室。 浑身浸泡在热水里的瞬间,她舒服地轻叹一声,眉眼舒展。 如意心疼道:“夫人真是受苦了。” 温嘉月笑道:“最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以后一定都是好日子。” 如意自然以为她说的是生产和坐月子,闻言便赞同道:“夫人说的对,不过月子后也很重要,这段时日奴婢会更用心地伺候您的。” 温嘉月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多谢你了。” “您和奴婢道什么谢,”如意不好意思道,“这是奴婢本分之事。” 温嘉月没有解释,她透过现在的如意,看到了那具死不瞑目的、被河水浸泡后的尸体。 这辈子,如意一定会事事如意,绝不会重蹈覆辙。 她没再放任自己想下去,唯恐泪水决堤。 缓了缓,温嘉月问:“听说你昨日去见了长生?” 如意红着脸点头,怕夫人打趣,连忙步入正题。 “夫人是想问三小姐的事吧?” 温嘉月莞尔一笑:“是是是,她回府之后可有什么异样?” “长生哥说,三小姐发了好大的脾气,摔了好多东西,老爷和夫人哄了几日才把她哄好。” 虽然早已知晓温若欢并不像表面那样单纯,但是听到这些,温嘉月还是心中一惊。 她嫁到侯府的四年里,她不敢想象温若欢私下里到底有多任性暴躁,才能在她面前心平气和地装出一副无辜模样。 沈弗念不许温若欢再进侯府,反而是帮了她。 不过满月宴这种场合,温若欢还是要过来的,不然娘家少一个人,定是要被议论的。 谅她也不敢直接使坏,倒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她担心的是继弟温若谦,上辈子便在满月宴上喝酒闹事。 他年纪小,酒量又浅,喝醉了也不老实,非礼了老夫人喜爱的丫鬟。 偏偏他还嘴硬,非说是丫鬟勾引他。 也不想想,他才十六岁,没功名也没钱财,也就一张脸勉强一观,侯府里的丫鬟能看上他什么? 最后丫鬟只能做了他的妾。 事情虽然没有闹大,但是老夫人将气都撒到她身上,看她这个孙媳妇更不顺眼了,处处挑刺。 当时她只当是意外,但是现在想想,其中或许有温若欢的推波助澜。 无论如何,明日一定不能再发生这种事了。 “水要凉了,”如意轻声开口,“夫人是想再添些热水还是起身?” 温嘉月回过神:“起来吧。” 她伸出一只皙白柔软的手,如意轻轻握住,扶她起身。 玉肩柔润,起伏连绵,腰肢盈盈一握,如意从小看到大,早已习以为常。 但是夫人生下小姐后,身形似乎更加妖娆了,她红着脸没敢多看,连忙给她披上衣裳。 穿戴整齐,温嘉月一刻也没敢耽搁,去院子里晒头发。 躺在足以容纳两三人的躺椅上,温嘉月吩咐道:“把昭昭抱过来吧,再拿把油纸伞。” 女儿喜欢晒太阳,但是她还小,温嘉月不敢让她多晒,有伞遮着会好一些。 昭昭正好醒着,抱过来之后不哭也不闹,好奇地盯着油纸伞上的花纹看。 温嘉月摇了摇拨浪鼓,她的视线立刻便被吸引过来,小手动来动去。 如意笑道:“小姐真是活泼又机灵,一定是随了夫人。” 这话温嘉月爱听,沈弗寒做事一板一眼,她可不想让女儿随了他。 上辈子,昭昭的性子确实像她更多一些,这辈子肯定也是一样。 但是想起沈弗寒连日来照顾女儿时的积极性,她又有些拿不准主意。 这辈子,昭昭的性子不会像他吧? 肯定不会,温嘉月抿了抿唇,她可不想整日面对两个冰块。 有丫鬟靠近如意,悄悄说了句话。 如意点点头,回禀道:“夫人,小公子过来了。” 温嘉月正无聊着,便道:“让他进来吧。” “舅母!”王成耀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你病好了?” 温嘉月纳闷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生病了?” 王成耀挠挠头:“你都在床上躺一个月了,不是生病是什么?” 温嘉月噗嗤一笑:“也算是吧,你怎么过来了?” “我路过……”王成耀嘿嘿笑,“想吃点心了。” 温嘉月吩咐如意去拿,这才奇怪地问:“你为何天天来我这吃点心,你娘亲不给你吃?” 王成耀每次来都要吃点心,她不吝啬一盘吃的,只是奇怪他怎么天天过来吃。 王成耀转转眼睛:“我觉得舅母这里的点心更好吃。” 温嘉月笑笑,虽然知晓他在说谎,但是为了一盘点心罢了,她也懒得计较。 不过,吃了她这么多点心,帮她办件事也是应该的吧? 想到这里,她便说道:“这样啊,我去告诉你娘亲,让她给你换个点心师傅。” 王成耀一听这话,立刻便害怕了,刚端过来的点心也顾不得吃了。 他央求道:“舅母,你千万不要告诉我娘亲!” “为何不能说?” 王成耀急得抓耳挠腮,说了之后,娘亲肯定会骂他的,以后他就不能来舅母这里吃点心了! “我、我怕我娘亲伤心,”他讷讷道,“舅母不要说……” 温嘉月笑道:“耀儿可真是一片孝心,这样吧,你帮舅母办件事,你办的好,舅母便不说了。” 王成耀点头如捣蒜:“是好玩的事吗?” “很好玩。” 温嘉月让他靠近些,附耳说了句话。 王成耀的眼睛越听越亮,拍着胸脯保证:“舅母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温嘉月满意颔首。 明日,温若谦休想在昭昭的满月宴上捣乱! 第26章 他心跳加快 王成耀走后,温嘉月的头发也差不多晾干了。 她简单梳了个发髻,决定去临桐院一趟。 满月宴便是在临桐院办的,她想去看看,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趁着还有时间,再着人修改一番。 如意困惑地问:“夫人,小姐的满月宴不是在前院办吗,咱们去临桐院做什么?” 温嘉月顿时怔住:“我忘了。” 上辈子的满月宴是在临桐院办的,一个临近正院的小院子。 这是老夫人定下的,她一直嫌弃昭昭是个姑娘,所以选择地点的时候随手挑了临桐院。 见老夫人怒气冲冲的模样,温嘉月也不敢抗争,怕老夫人直接生气不办了。 原本她想让沈弗寒劝劝老夫人的,但是他一直很忙,她便没敢拿这种小事打扰他。 他问她是否满意,她也笑着说“很好”。 若是那时她没有那么怯懦,或许结果便不一样了。 温嘉月轻叹一口气,是她先入为主了。 这辈子,关于满月宴的一切都是沈弗寒定下的,昭昭也是他的女儿,他自然会给她最好的一切。 就算老夫人再不满,在这个孙子面前也不敢多说什么。 “走吧,去前院看看。” 如意思虑周全:“夫人,若是去前院,咱们是不是也该去给老夫人请个安?” 既然已经出了月子,能走动了,于情于理都该去给长辈请安的。 若是被老夫人知晓夫人没去请安,一定会暗中使绊子。 温嘉月脚下一顿。 是得去一趟,但是想起老夫人的处处刁难,她抿了抿唇。 若是她一个人去,定是要被嘲讽一番的。 她现在不怕嘲讽,甚至还能回呛两句,但是她不想在满月宴前生是非。 “先不过去了,”她往回走,“等侯爷回来之后再说吧。” 沈弗寒就算不说话,往那一站也能震慑老夫人三分,和他一起去肯定能消停不少。 她若是能早些悟出这个道理,上辈子也不至于过得那么凄惨。 “对了,晚上的膳食单子记得给我看看。” 为了让沈弗寒心甘情愿陪她去,她决定给他准备一桌子他喜欢吃的菜。 傍晚,沈弗寒回来了。 他像往常一样,神色淡漠地往院子里走去,略一抬眼,便瞧见一道倩影站在门外。 天边余晖落在温嘉月精致如画的眉眼上,将她映衬得更加温婉动人。 他的步伐凝滞了下才继续向前走去。 “侯爷,您回来了。”温嘉月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虽然百般不情愿,但是她还是特意像以前一样迎接他。 沈弗寒点了点头,直接往屋里走去。 温嘉月撇撇嘴,赶紧跟上。 沈弗寒关上门,低声问:“在外面站了多久?” 为表诚意,温嘉月故意夸大:“小半个时辰吧。” 其实她只站了一会儿,听到他回府的消息才出来的。 她可不会像以前一样傻,每日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着他回来。 “胡闹什么?”沈弗寒压低了眉眼,“你刚出月子,便在外面站半个时辰?” 虽然是关心,但是他这个语气着实让温嘉月不爽。 为了能让他陪她一起去凝晖堂,她只好忍了。 她乖乖道歉:“下次不会了。” 见他要宽衣,温嘉月连忙上前:“我来吧。” 她保持着距离帮他宽衣,除了手之外,一丝一毫也没有碰到他。 但她发间的清香与淡淡的奶香味萦绕在侧,低头时,柔美白皙的后颈近在眼前。 每一抹若隐若现的白都让他心跳加快。 沈弗寒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我自己来。” 他的声线有些低沉,温嘉月怔愣地抬眸,便见他的神色不太对。 向来清冷克制的沈弗寒,眼底似乎染上了点点欲色。 她似乎没做什么撩拨他的动作吧,这么把持不住? 不过想到他们自从有孕便没再同房过,温嘉月抿了抿唇,默默走远了些。 沈弗寒洁身自好,以前是没有过女人的,等她嫁过来,刚成亲两个月便查出喜脉了。 这样想想,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待在这里不太自在,温嘉月便去花厅等他一同用膳。 过了片刻,沈弗寒过来了。 他已经恢复了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沉稳落座。 温嘉月自然也不会表现出异样,主动帮他夹菜,笑盈盈道:“侯爷办差辛苦,多吃些。” 沈弗寒顿了顿,这才将她放在碗里的肉夹了起来。 见他吃了,温嘉月这才开口:“侯爷用过膳之后要去书房吗?” “今日无事。” 温嘉月眼睛一亮,天时地利都有了,就差人和了。 她趁热打铁:”一会儿我想去给老夫人请安,再瞧瞧满月宴的布置,侯爷可要随我一起去?” 沈弗寒沉默片刻才道:“夜里风大,你多穿些。” 这便是答应的意思了,温嘉月松了口气:“一会儿我披个斗篷。” 用过晚膳,如意便将斗篷拿来了。 温嘉月一边整理衣裳一边说道:“侯爷,咱们现在就去吧。” 沈弗寒问:“不带昭昭?” 温嘉月的笑容顿时收敛了两分。 老夫人不待见昭昭,她何必巴巴地凑上去,平白讨人嫌。 温嘉月柔声开口:“夜里凉,昭昭还小,万一病了便不好了,明日见也是一样的,祖母一定会体谅的。” 若他非要让昭昭一起去,那她就不去了。 沈弗寒接过如意手里的提灯,率先迈步。 “走吧。” 见他这么轻易便被她说动了,温嘉月松了口气,赶紧跟上。 两人并肩走出正院,先去凝晖堂。 有风吹来,温嘉月故意瑟缩着抱住双臂。 “果然是冷极了,侯爷,一会儿咱们还是早些回来吧。” 沈弗寒看她一眼,应了声好。 路上有些安静,温嘉月绞尽脑汁想话题:“今晚的月色还挺美的。” 沈弗寒的视线在她柔润的脸颊上停留一瞬,垂眼看向提灯。 幽幽浅浅的暖光落在他们紧挨着的影子上,勾兑着清冷月色。 忽冷,忽热。 第27章 月下牵手 温嘉月和沈弗寒一齐走进凝晖堂。 老夫人见到孙子,立刻眉开眼笑道:“弗寒来了,快坐快坐。” 瞥见温嘉月,她脸上的笑容浅了几分,语气也淡淡的。 “孙媳妇也过来了。” 若是从前,温嘉月面对这样的态度定会无所适从,总觉得一定是她哪里做的不好。 然后更加用心的讨好老夫人,最后换来的依然是厌恶。 现在她想通了,老夫人永远不会喜欢她,越是上赶着,便越是惹人厌恶。 还不如当老夫人是位倚老卖老的长辈,也当自己是在例行公事。 温嘉月浅笑道:“祖母安好,孙媳刚出月子,特意来向您请安。” 老夫人也笑:“既然出月子了,这晨昏定省也该提上日程了,便从明日开始吧。” 温嘉月抿紧了唇。 上辈子老夫人也是这样说的,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这次她才不会这么傻,没着急说话,而是浅啜一口丫鬟端上来的茶水。 喝进口中,她微微一笑,果然是陈茶。 这不是老夫人第一次做这种事了——给她喝几年前的陈茶,给沈弗寒喝的恨不得是清晨才采下来的、最嫩的茶。 她次次都忍让,这次却不准备忍了,正好可以借题发挥。 温嘉月直接将杯盏推到沈弗寒那边,笑盈盈道:“侯爷尝尝,祖母这边的茶叶甚好,有种岁月的味道。” 方才还颐指气使的老夫人顿时有点慌了,起身道:“弗寒也有,让他自己喝。” 孙子的脾性她最清楚不过,若是让他知晓她区别对待,肯定得好几日不来跟她请安! 温嘉月定定地望着他。 她不知道沈弗寒会不会喝,但是他今日这么好说话,她就想再信他一回。 沈弗寒的视线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端起温嘉月那杯。 老夫人见状,六神无主地看了眼心腹赵嬷嬷,赵嬷嬷指指心口处。 她顿时心领神会,捂着心口喘气。 “哎哟……哎哟……”老夫人呼吸急促,“我、我不行了……” 温嘉月抿紧了唇,又来这招。 但她不可能当面揭穿,就算找来府医也没用,老夫人说心悸便是心悸,谁敢反驳一句? 沈弗寒顿了顿,放下茶盏,走到老夫人身边。 “祖母可还好?” 老夫人看了眼茶盏的位置,决定一不做二不休。 她颤颤巍巍地往前走去,一直走到他坐的位置,抬手一挥。 本该应声而落的茶盏却消失不见。 老夫人愕然地抬起头,却见温嘉月眼疾手快地捧起茶盏。 温嘉月一脸担忧道:“祖母小心些,千万别打碎了,不然这碎瓷片会划伤您的。” 老夫人真的快要气得心悸了。 又装了一会儿,她终于长出一口气,由赵嬷嬷扶着,缓缓坐了下来。 “好多了好多了,”她慈爱地看着沈弗寒,“我还没抱上重孙子呢,哪能这么快就闭眼。” 三句话不离生儿子,温嘉月重重地放下茶盏。 老夫人瞧见茶盏便发怵,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直接赶人走。 “我有些倦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 沈弗寒提议道:“还是先让府医过来瞧瞧吧。” “不用不用,我的身子我知道,”老夫人摆摆手,“你媳妇刚出月子,不宜劳累,赶紧回去。” 温嘉月微微一笑,现在倒是想起“关心”她了。 她见好就收,乖巧道:“祖母,我和侯爷便先走了。” 再待下去也无用,她过来这一趟,是为了看满月宴的布置,不能本末倒置。 待两人走后,老夫人看着放在桌上的茶盏,微微眯起眼睛。 “你说,我这个孙媳妇是不是变了?” 赵嬷嬷深以为然:“老奴瞧着是跟以前不大一样了,也不知是何缘故。” “还能是什么缘故,”老夫人撇撇嘴,“生了个姑娘就神气了,还真以为侯府姓温呢。” 想到这里,老夫人更气:“以前的忍让定是装的,真是小瞧她了,小小年纪,心机如此深沉!” 赵嬷嬷赞同道:“老夫人说的是,夫人这个脾气,还是得敲打敲打。” “这个先不提,”老夫人着急道,“我孙子身边怎么能有这种女人,以后肯定会对他不利啊!” 赵嬷嬷赶紧说道:“老夫人,您可千万别撺掇着侯爷纳妾了,上次侯爷的脸哟,真真叫个冷若冰霜,老奴现在想起来还瘆得慌呢。” 老夫人想起这事也是一哆嗦。 上次沈弗寒来凝晖堂,对纳妾一事的不合理之处提出质疑。 明明语气是平静恭敬的,偏偏能让人从心底升起几分寒意来。 她连装心悸蒙混过关都给忘了,大气也不敢喘。 沈弗寒只待了短短一刻钟便走了,整个凝晖堂却鸦雀无声许久。 老夫人拍拍心口:“是啊是啊,不能提,要提也得再过一两年……” 不过转眼她又想到一个主意。 “咱们不给他纳妾,让他自己看上别的姑娘不就成了!” 赵嬷嬷不解:“老夫人的意思是?” “过段时间,趁着弗寒休沐,办个赏花宴,邀几个世家夫人小姐过来,我就不信了,他一个都看不上!” 温嘉月对凝晖堂的主仆谈话一无所知,激动地朝着正院走去。 沈弗寒皱眉拉住她的手腕:“走慢些。” 温嘉月这才想起自己刚坐完月子,身子还有些虚弱。 但是她方才完全没想起来这回事,满脑子都是女儿的满月宴,驱使着她越走越快。 她的步伐放慢,压抑着激动走了一段路,忽然察觉沈弗寒的手没有收回去。 不知何时,他握住了她的手,满脸从容,牵手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温嘉月的步调立刻便乱了。 成亲四年,她和沈弗寒从未在内室以外的地方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 他是清冷禁欲的君子,她亦不会主动做出这样的举动,两人在外面时像成亲二十年的老夫老妻。 她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骤然被他牵着手走路,她有些无所适从。 温嘉月试图将手抽回。 沈弗寒却握得更紧,淡淡道:“又想跑着过去?” 原来是怕她再次激动,温嘉月抿了抿唇,她就知道不该多想。 若是沈弗寒在内室以外的地方,出现一丝旖旎的心思,怕是连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温嘉月没说话,也没再试图松开手。 牵着便牵着吧,反正再走几步就到了。 第28章 她白的晃眼 踏入正院,沈弗寒适时松开手。 温嘉月往里走去,好奇地打量四周。 檐下挂上了红灯笼,处处可见红绸,数十张桌子上摆着瓜子果干,足以显见明日有多热闹。 “除了我爹娘他们,侯爷还邀请了谁家?” 问出口后,温嘉月心里有些紧张,不知李知澜会不会前来。 不过,永祯长公主何等尊贵,孩子的满月宴罢了,想来是不会过来的。 但是她还是抱着一丝期待,若是明日便能见到长公主,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地结识她了。 沈弗寒从袖中掏出一份宾客名单。 温嘉月看了一眼,都是与侯府交好的世家,没有长公主。 早有心理准备,她也没有失望,笑盈盈道:“这么多人,可真是热闹。” 沈弗寒问:“这些布置可有什么要改的?” “没有,很好,”温嘉月环视一圈,视线落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多谢侯爷。” 他对昭昭的用心,她都看在眼里,至少这一点无可指摘。 沈弗寒垂眼,微微颔首:“那便回去吧。” 温嘉月点点头,欢喜地往后院走去。 回到内室,逗了会儿昭昭,疲惫感忽的涌了上来。 许久没有走这么长一段路,双腿有些发酸。 温嘉月强撑着去梳洗,如意关心道:“夫人,奴婢一会儿帮您按一按吧?” 她点点头,等沈弗寒进了盥洗室,这才躺在长榻上,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小腿。 刚出月子,身子还没养好,她不想在他面前这样做,万一沈弗寒真的难以自持,苦的是她自己。 如意按揉的力道适中,惹得她昏昏欲睡。 温嘉月打了个哈欠,还没来得及叮嘱一句,便舒服地睡了过去。 见夫人睡着了,如意也没半道停下,继续帮她揉捏。 不知过了多久,盥洗室里的声音停了,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如意心无旁骛,丝毫没有听到声音。 沈弗寒缓步回到内室,顷刻间,视线被一抹白占据。 温嘉月肤色粉白,像雨雾里含苞欲放的海棠花,朦胧却惹眼。 沈弗寒站在珠帘外,莫名想起成亲那晚。 褪下层层衣衫,她陷在喜被里,满目的红,他却只能看到粉白色,白的晃眼。 像珍珠,处处都透着清亮的光,色泽柔润,爱不释手。 “侯爷?” 如意瞥见他的身影,慌忙放下裤管。 沈弗寒回过神,淡声道:“出去吧。” 如意是有些怕他的,侯爷总是冷着脸,瞧着分外不近人情。 但她还是坚持说道:“奴婢先叫醒夫人……” 沈弗寒打断她的话:“不必,我来。” 如意讷讷点头,赶紧出门了。 听到屋门关上的声音,沈弗寒踏入内室,将温嘉月打横抱起。 似是感受到腾空而起的恐惧感,她在睡梦里嘤咛一声,往他怀里缩了缩。 胸膛前便多了颗毛茸茸的脑袋蹭来蹭去,沈弗寒顿了下,快走两步将她放在床榻上。 昭昭还醒着,黑亮清澈的大眼睛对上他的视线,他下意识回避,目光便落在温嘉月的脸上。 月子里,她养的很好,脸颊上多了点肉,温婉中带了点可爱。 娇嫩唇瓣微张,热气持续地吹拂在他的脸上,沈弗寒垂眼盯了片刻,直起身。 他走出门去,淡声道:“今晚我睡书房。” 如意愣了愣,这才明白侯爷的意思是让她晚上记得喊夫人喂奶,连忙应了声是。 深夜,温嘉月被迫醒来数次。 她喃喃着开口:“侯爷呢?” 如意也打了个哈欠:“侯爷去书房睡了。” 温嘉月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好的,他怎么又去睡书房了? 人果然是有依赖性的,她现在无比想念沈弗寒,若是她能一觉睡到天亮就好了。 翌日清晨,温嘉月满面倦色地醒来。 想起今日是什么日子,她立刻便清醒了,问:“什么时辰了?” “不晚不晚,宾客还没到齐呢,”如意道,“咱们只要最后抱着小姐露个面就行了,夫人不必着急。” 温嘉月松了口气:“扶我起来吧。” 想到昨晚,她问:“我怎么回到床榻上的?你叫醒我的?” 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如意也不清楚,猜测道:“许是侯爷抱着您过去的。” 温嘉月抿了抿唇:“怎么不叫醒我?” 她宁愿自己走过去,也不想让沈弗寒抱过去。 如意解释道:“奴婢原本是想叫您的,但是侯爷说不用了,奴婢只好走了。” “算了,反正也没发生什么意外,”温嘉月没太计较,“下次再这样,记得叫醒我。” 如意点点头,好奇地问:“什么意外?” 温嘉月:“……”沈弗寒变成禽兽的意外。 也不知是她高估了自己的魅力,还是低估了沈弗寒的隐忍程度。 用过膳,温嘉月给昭昭好好沐浴了一番,穿上粉色小衣裳,打扮得像个瓷娃娃。 “我们昭昭真好看,”温嘉月和女儿贴了贴额头,“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 像是知晓娘亲在夸她,昭昭立刻笑了起来。 温嘉月却有点想哭,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小脑袋,轻声道:“这辈子,娘亲一定会保护好你。” 如意笑道:“夫人放心,还有奴婢在呢,谁也伤不了小姐。” 温嘉月认真地看着她:“我也会保护好你。” 如意愣了愣,不太明白夫人为何要这样说。 温嘉月自然也不会解释什么,看看天色,时候差不多了。 “咱们去前院吧。” 如意道:“夫人,还有段时间呢,要不咱们再等等?” 温嘉月摇摇头,她得亲自盯着温若谦才放心。 虽然叮嘱了王成耀,但他到底是个小孩子,万一贪玩,被别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那就得不偿失了。 “提前过去吧,正好我也想认认人。” 第29章 密谋 宾客来得差不多了,正院正是热闹的时候。 温若欢的视线落在正在与人交谈的姐夫身上,目露痴迷之色。 俊美无俦,风流倜傥,矜贵不凡,博学多才……世间所有美好的字词都能用来形容沈弗寒。 这样好的男人,偏偏便宜了温嘉月,她怎么配得上! 既然温嘉月配得上,身为继妹的她自然也可以,为何不是她嫁入侯府! 忽的有人挡住她的视线,温若欢皱眉抬眼,竟是哥哥温若谦。 “别看了,”温若谦笑得恶劣,“再看也不是你的。” 温若谦身形瘦弱,长相也偏女气,肤色又白,远远瞧着像位姑娘。 他总是表现得斯文知礼,温父和张氏对他一直很放心。 就算他在书院读了几年书,连个童生也没考上,他们也照样疼着宠着,只当他运气不好。 却不知晓他骨子里到底有多叛逆桀骜。 除了妹妹温若欢。 自从去年被妹妹发现他去青楼之后,他也就不在她面前装模作样了。 他自然也知道妹妹觊觎姐夫的事,兄妹俩彼此保守着秘密,互相出谋划策。 温若欢将哥哥拉到角落。 左右看看,附近只有一个正在偷吃点心的半大孩子,想来也不会注意他们说话,便放下心来。 “哥哥,你有没有办法搞砸这场满月宴?” 温若谦诧异道:“这可是侯府,若是搞砸了,可是要闹笑话的。” 他还保持着理智,温若欢却快要疯了。 一个姑娘的满月宴罢了,居然如此隆重,凭什么让温嘉月出尽风头! 她威胁道:“你若是不帮我,我就将你去青楼的事告诉爹娘。” 温若谦怕了她了,叹气道:“我想想办法。” 环视一圈,他盯上了一个貌美腰细的丫鬟,若是能给他做妾…… 他摸摸下巴,跟她商量道:“一会儿我假装醉酒调戏丫鬟,如何?” 温若欢骇然地盯着他:“你也疯了!爹娘肯定骂死你!” “喝醉了嘛,不打紧,”温若谦笑道,“等纳她入府,我再老老实实去书院上课,爹娘不会计较的。” 温若欢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只好答应下来。 兄妹俩密谋一番,温若谦便找人喝酒去了。 等两人都走了,偷吃点心的王成耀这才抬起头。 他还小,听得一知半解,只来得及记住几个词。 他一边记一边看向门外,有点焦急,舅母怎么还不来? 一时间,他连手里的点心也顾不得吃了,生怕自己忘了。 过了片刻,门外一片喧哗,他眼睛一亮,扔下点心便往外面跑。 瞧见舅母,他赶紧跳起来招了招手。 可惜他太矮,温嘉月并没有瞧见,浅笑着应和宾客。 “恭喜恭喜,喜得千金!” “令千金长得可真是可爱,名字可取好了?” “一看便知是有福之相,日后定会顺顺利利。” “……” 温嘉月寒暄许久,抱得胳膊都酸了,正好沈弗寒走上前来,她顺势将女儿递给他。 周围的人半是打趣半是夸:“看来侯爷也没少抱孩子,这手法可真是娴熟。” 沈弗寒微微颔首,便算是接话了。 温嘉月笑盈盈道:“侯爷喜欢女儿,每日至少花上半个时辰陪昭昭玩呢。” 温若欢在一旁听得咬牙切齿,却微笑着走上前去。 “姐夫,我也想抱抱昭昭,你把她给我吧。” 话还没说完,她的手便伸了出来,不给沈弗寒拒绝的机会。 温嘉月看在眼里,不禁觉得好笑。 为了和姐夫有肢体接触,居然想出这样一个拙劣的办法? 可她怎么就料定了沈弗寒不会拒绝? “我抱着,”沈弗寒淡淡道,“你去玩吧。” 温若欢有些难堪,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拒绝她,还当她是个孩子! 她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朝温嘉月撒娇:“姐姐,你看姐夫。” “你姐夫说的对,”温嘉月笑盈盈道,“你不是最喜欢打叶子牌了,去和那边的小姐们玩吧。” 温若欢愣住了,温嘉月平日里不是最顺着她吗,这次居然反驳了她的话! 温嘉月没管她什么想法,继续和夫人们说话,余光注意着温若谦。 宴席还未开始,他便在喝酒了。 温嘉月环顾四周,试图寻找那个被他调戏的丫鬟,却记不清是哪一个了。 上辈子她被纳入温府之后,极少露面,温嘉月也不常回去,早已淡忘了。 不过幸好,她可以时刻注意着温若谦的动向,随时制止他的举动。 不多时,宾客到齐了。 满月宴没什么繁文缛节,将孩子抱出来看一圈,再理一下胎发了,便只剩喝满月酒了。 温嘉月亲自剪下一撮胎发,用红线缠好,吩咐如意收好。 道贺之后,宾客们坐了下来,等着膳食上桌。 王成耀急得团团转,终于等到舅母身边没人了,赶紧跑了过去。 “舅母舅母,我听到了,”他气喘吁吁道,“他、他们说要调戏丫鬟,还有什么去青楼,青楼是什么?” 第一件事,温嘉月自然知道,去青楼一事却不知晓。 她蹙眉思索,难道温若谦常常去青楼? 这事以后再打探也不迟,她瞟一眼温若谦,他已经喝到脸红了。 “青楼不是好地方,耀儿别问。” 温嘉月摸摸他的脑袋:“你继续盯着那个哥哥,若是他走出这扇门,就来找我。” 温若谦还没胆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戏丫鬟,只要防着他出门就行了。 “温嘉月,你在教唆我儿子什么话?” 沈弗念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方才她看了好半晌了,温嘉月一会儿摸耀儿的头一会儿跟他说话,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一看见母老虎娘亲,王成耀马上惧怕地躲到舅母身后。 “娘,你不要打我!” 沈弗念瞪起眼睛:“小兔崽子,我什么时候打你了?过来!” 她越是说这种话,王成耀便越是害怕,藏得更严实了。 温嘉月安抚道:“耀儿乖,你又没做错事,你娘不会打你的。” 王成耀闻言,迟疑道:“真的吗?” 温嘉月笑道:“真的,她若是打你,我便帮你打她。” 沈弗念瞪她一眼:“你敢!” 王成耀立刻护在舅母身前,扬声道:“娘亲不许打舅母!” 温嘉月惊讶地望着他,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举动,顿时有些感动。 一个孩子是善是恶,果然要看如何去教他。 她是感动了,沈弗念却气得两眼一黑。 这小兔崽子,胳膊肘往外拐,帮起外人来了! 第30章 调戏丫鬟 儿子偏帮外人,沈弗念顿时也顾不得教训温嘉月了,拧着王成耀的耳朵便往外走。 温嘉月着实为他捏了把汗。 本想跟着一起去,但是她又不敢让温若谦离开她的视线,只好继续在屋里待着。 老夫人身边的赵嬷嬷走上前来,笑道:“夫人,老夫人喊您过去。” 温嘉月看了眼老夫人的方向,她板着脸,似乎正在生气。 意识到不是什么好事,温嘉月轻声问:“老夫人怎么了?” “老奴也不知晓,夫人去了便知道了。” 温嘉月微微蹙眉,她不想去,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拂了老夫人的面子,只能走上前去。 老夫人坐的这一桌上全是她的娘家人,还空了两个位置,想来是沈弗念和王成耀的。 她柔声问:“祖母,出什么事了?” “去把你姑娘抱回来,”老夫人语气生硬,“一直让我孙子抱着像什么话!” 张氏一听这话,连忙说道:“月儿啊,老夫人说的对,你快去把昭昭抱过来。” 温嘉月看向沈弗寒,他和几个男人坐在另一桌,怀里抱着酣睡的昭昭。 她一脸莫名,让他抱着怎么了? 她瞧着沈弗寒还挺享受的。 温嘉月直接坐了下来,笑盈盈道:“侯爷若是累了,自然会将昭昭送过来的,祖母和娘不必担心。” 老夫人更气:“真是个榆木脑袋,这样弗寒怎么吃东西?他本就辛苦,还要帮你抱孩子,一点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没有!” 温嘉月:“……” 原来是怕她的大孙子饿着,心疼了。 而且,什么叫帮她抱孩子,这孩子不是沈弗寒的? 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才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 一直旁观的温若欢转转眼睛,笑眯眯道:“多大点事嘛,姐姐,不如我去抱吧?” 分明是征询意见的语气,她却已经起身离席,往沈弗寒的位置走去。 “姐夫,姐姐让我过来抱昭昭。” 这次她提了温嘉月,总该让她抱了吧? 一想到马上就会和姐夫亲密接触,温若欢的心跳便有些快。 沈弗寒闻言微微颔首,站起身。 她连忙伸出手,沈弗寒却走了,她连一片衣角都没碰到。 温若欢愣愣地看着他走向温嘉月,笑容顿时有些僵硬。 都这样了也不给她抱! 温嘉月冷眼瞧着,见沈弗寒抱着孩子过来,她直接说道:“既然昭昭睡着了,还是侯爷抱着吧,换人她会醒的。” 老夫人一听这话顿时急了:“醒了再哄睡就是,弗寒,把孩子给你媳妇。” 沈弗寒环视一圈,桌上的人神色各异,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他淡淡道:“此处人多嘈杂,我把昭昭送回去睡。” 他看向温嘉月:“一起去?” 温嘉月摇摇头,她一刻也不能离开。 老夫人急道:“弗寒,你回去坐着。” 沈弗寒没理会这话,深深地看了温嘉月一眼,这才离去。 老夫人狠狠瞪了温嘉月一眼,看向赵嬷嬷。 “你赶紧去,让弗寒回来,好好的满月酒,我孙子怎么能不在场!” 温嘉月淡然地夹菜。 温若欢神色颓唐地坐回原位。 见女儿表现得太明显,张氏连忙戳了戳她的胳膊,又赶紧去安抚老夫人的情绪。 “老夫人,月儿不懂事,您千万别跟她计较。” 温若欢咬牙扬起笑容,给温嘉月夹菜。 “姐姐坐月子辛苦,快吃些东西补一补。” 温嘉月听得烦躁,却又不得不虚与委蛇,应付完一轮,抬眼一看,温若谦呢! 只是少看了两眼而已,人已经从她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温嘉月立刻捂住肚子,蹙眉道:“祖母,娘,我忽然有些腹痛,先去更衣了。” 温若欢大惊,哥哥才出去一会儿,若是现在过去,肯定会撞见的! 她连忙抓住温嘉月的手,关切地问:“姐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温嘉月知道她在帮温若谦拖延时间,试图挣开手。 可自己产后虚弱,力气根本没她大,被迫坐在原地,不能动弹分毫。 老夫人朝温若欢啧了一声:“腹痛便去更衣,你抓着人问有什么用?” 温若欢讪讪地松开手:“是我关心则乱了。” 温嘉月从来没有这么感激过老夫人,见她松手,立刻站起身。 温若欢也起身:“姐姐,我陪你一起去!” 温嘉月烦透了,狗皮膏药似的,甩也甩不掉。 走出屋门,温若欢扶住她,慢慢往前挪动。 借口找的也极好:“姐姐,咱们走慢点,可以缓解腹痛。” 温嘉月给如意使了个眼色,让她帮忙甩掉温若欢。 如意立刻去扒温若欢的手,着急道:“三小姐,夫人快疼死了,您别添乱了。” 丫鬟自然比娇生惯养的小姐力气大,如意很轻易地便掰开了她的手,紧紧攥住。 没了桎梏,温嘉月松了口气:“你们都在这里等着吧,我去去就回。” “是,夫人!” 温若欢跺跺脚,却无计可施。 不过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哥哥肯定已经成事了。 想到这里,她顿时放松下来。 温嘉月却恨不得跑起来,正院这么大,她得找到什么时候? 偏偏她还不能露出马脚,不然事情便会闹大,她也无从解释怎么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温嘉月一路走一路看,仔细查看是否有异样,周围却甚是安静。 越是往前,她便越是心凉。 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温若谦肯定已经得手了。 拐过一个弯,她忽然听到女子的啜泣声,心底顿时浮现不好的预感。 她正想冲过去,忽的听到温若谦无奈开口:“姐夫,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姐夫? 温嘉月眼睛都亮了,沈弗寒竟然在这里? “丫鬟衣衫不整,你还在狡辩?” 沈弗寒带着怒意的声音传来,温嘉月神色惴惴地继续听下去。 “我喝醉了啊姐夫,意识不太清醒,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温若谦声音委屈地继续:“若是真的发生了,也是丫鬟勾引我,姐夫可千万不能冤枉了我!” 第31章 巴掌 温若谦说的义正辞严,仿佛真的是有人冤枉了他。 沈弗寒眉宇紧锁,他分明看见是温若谦强行捂着丫鬟的嘴掳到此处。 对于这个小舅子,他只见过一面,瞧着温文尔雅。 没想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从骨子里便烂透了。 沈弗寒没再管他,瞥了眼拐角处,又看向丫鬟。 “他有没有强迫你?” 丫鬟声音颤抖:“多亏侯爷来、来得及时,他只拉了一下奴婢的衣裳,没有……别的。” 沈弗寒微微颔首:“你想怎么惩治他?” 丫鬟早已方寸大乱,抽噎道:“奴婢都听侯爷的,不过奴婢不想将事情闹大。” 姑娘家的清誉比什么都重要,她不想把这辈子都毁了。 温若谦还抱着那一幕没人瞧见的侥幸心态,嘴硬道:“姐夫,你怎么就信了丫鬟的话,我们才是一家人!” 沈弗寒冷声道:“闭嘴。” 他神色冰冷,温若谦忍不住哆嗦了下,悻悻地站在一旁。 沈弗寒道:“给这位姑娘一百两银子,此事便算是了结了。” 温若谦瞪大眼睛:“姐夫,我上哪找一百两银子去?” 一百两银子足够他在青楼快活数晚,给一个摸都没摸两下的丫鬟,他哪里舍得? 但是瞥见沈弗寒的神色,他不敢再反驳。 温若谦转转眼睛:“姐夫,不如你先借我一百两银子,到时候我再还你。” 反正丫鬟不想闹大,不管收没收到银子,他都不怕。 至于借的银子……反正他没想还,不必出一个铜板,何乐而不为? 温嘉月听到这里,终于走了过去。 原本她还想装作刚巧经过,但是见沈弗寒一脸淡然的模样,显然早就发现了她,她也就没再掩饰。 温若谦却不知道她早就在一旁偷听了,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来到她身边。 “姐,姐夫他诬陷我,分明是丫鬟勾引我,姐夫却不信,还让我拿一百两银子给她!” 他这个继姐,耳根子最软,只要他表现得可怜一些,她定会信的。 温若谦极有自信,却没想到,下一瞬香风袭来,耳边“啪”的一声,清脆极了。 他反应了下才明白过来,是他那软弱可欺的继姐打了他一巴掌,左脸火辣辣的疼。 他难以置信地捂住脸:“姐,你怎么打我?” 沈弗寒微微扬眉,他也没想到,平日里娇软的夫人动起手来竟然如此干脆利落。 “替爹娘教训你,”温嘉月甩了甩手腕,“我们温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她公报私仇,打的也是上辈子的温若谦,用了十成的力,手心震得发麻。 “明日凑足一百两银子给这位姑娘,”温嘉月冷着脸开口,“不然我便连同你去青楼的事,一起告诉爹娘。” 刚得到的消息,正好派上用场。 温若谦彻底慌了:“你、你怎么知道的?” 温嘉月柔柔一笑,模棱两可道:“这个可不能告诉你,我答应了她不会说出去。” 温若谦立刻便想到了温若欢,这事只有她知道,她居然出卖他,等着瞧! 有把柄捏在温嘉月手里,他不得不咬紧牙关开口。 “一百两就一百两!” 他拂袖离开,温嘉月并未阻拦,蹙眉看向抽抽噎噎的丫鬟。 “你还好吗?” 丫鬟含泪福身道:“多谢侯爷,多谢夫人,奴婢没事。” 她以为夫人会帮着温若谦,毕竟是亲弟弟,没想到竟然是来帮她的,夫人可真好。 温嘉月看了眼沈弗寒,他识趣地走远了些。 “你叫什么名字?”温嘉月拿出手帕递给她。 丫鬟受宠若惊地接了过来,连忙说道:“奴婢彩儿,是老夫人屋里的二等丫鬟。” 彩儿……温嘉月对这个名字略有印象,上辈子似乎就是她。 看着这个可怜的姑娘,温嘉月问:“一百两足够你脱离奴籍了,你可有离开侯府的打算?” 彩儿坚定地摇了摇头:“奴婢还有妹妹要养,不能坐吃山空,侯府月例不少,奴婢不想走,而且……若是离开了,奴婢怕被报复。” 她的顾虑是对的,温嘉月便道:“既然如此,你便好好攒着银子吧,我可以保证,日后温若谦绝对不会出现在侯府里。” 好不容易才止住眼泪的彩儿抽泣起来。 “多谢夫人,夫人和侯爷如此刚正不阿,奴婢会一辈子记着您的恩情。” 温嘉月叹道:“明明是我愧对你,我替温若谦向你道歉。” 彩儿摇摇头,忽然想起一事来。 她擦擦眼泪,看了眼不远处的侯爷,这才小声开口。 “昨晚您和侯爷离开后,老夫人说,过段时日要办场赏花宴,实际上是想给侯爷纳妾。” 夫人对她好,她也要报答夫人才是。 温嘉月抿了抿唇,笑道:“多谢提醒,你先回去歇着吧,我会和老夫人说你身子不舒服。” 彩儿很快便离开了。 温嘉月走向沈弗寒,想解释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思索片刻又作罢了。 他不问,那她就不说,省得被他看出来她在撒谎。 “侯爷,耽搁了这么久,咱们快回正院吧。” 沈弗寒点点头。 温嘉月松了口气,他果然没问。 走出一段路,身边的人忽然出声:“手还疼吗?” 温嘉月愣了下,摇了摇头。 沈弗寒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低头检查。 温嘉月怔怔地望着他。 暖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低垂着的深邃眉眼,仿佛化开了冷意,蕴藏着无限柔情与深情。 沈弗寒拥有一张令人魂牵梦萦的脸,纵然冷淡到极致,依然有人趋之若鹜。 没有人抵挡得了。 温嘉月怔怔地望着他,直到他神色淡漠地抬起头,猛然回神。 他依然是冷淡到极致的沈弗寒,而她对他的爱,一直都源于想象。 他永远不会像她想的那样温柔深情。 “手心还红着,指尖也在发颤,”沈弗寒淡淡道,“这就是你说的不疼?” “本来就不疼,”温嘉月用力抽回手,“侯爷多虑了。” 她气闷地往回走去,暗恼自己竟还会对着他的脸出神,甚至到了小鹿乱撞的地步。 第32章 长命锁 满月宴结束,宾客很快便告辞离开了。 身为娘家人,温家自然是最后走的,又是一番嘘寒问暖。 温若欢握住温嘉月的手,关切道:“姐姐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待你身子大好了,一定要和姐夫回家看看。” 从前,温嘉月只觉得妹妹是在关心她,现在听来却全是讽刺。 字字句句都在提醒她,记得和沈弗寒一起回温家。 温家自然是要回的,她要拿回聘礼和嫁妆。 成亲前,张氏说她在侯府吃喝不愁,不如将聘礼交给她保管。 张氏虽不是她的生母,但是向来对她极好,温嘉月自然无有不应。 重活一回才知晓自己有多可笑。 还有她的生母为她攒的嫁妆,一大半都在张氏那里。 日后她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的是,嫁妆和聘礼还是攥在自己手里更有底气。 温嘉月婉声道:“这是自然,过几日我便回去看看。” 她松开了温若欢的手,故作不舍道:“时候不早了,爹娘快回去吧。” 张氏还在盯着儿子红肿的脸瞧个没完,闻言赶紧说道:“好好好,那我们便回去了。” 走出侯府,坐上马车,张氏狐疑地问:“这脸真是你不小心摔的?” 温若谦咬了咬牙,温润出声。 “真的,我喝醉了酒,不小心撞到墙上了,难不成娘怀疑我被谁打了一巴掌不成?” 张氏闻言顿时信了。 也是,这里可是侯府,儿子是侯爷的小舅子,谁敢打他? 温若欢瞥了他一眼,哼笑一声,调戏不成反被打,真是厉害。 可惜大闹满月宴的计划泡汤了,不过一想到过几日姐夫便要来家里了,她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温若谦一记眼刀飞了过去。 莫名其妙挨了瞪,温若欢也瞪了回去,又不是她打的巴掌。 温若谦咬牙切齿地盯着她看了片刻,真是好样的,居然将他的秘密告诉温嘉月! 直到张氏望了过来,他凶狠的神色顿时一收。 “娘,我想要二百两银子。” 他狮子大开口,张氏吓了一跳:“做什么用?” “过几日夫子生辰,我得送些东西,”温若谦张口就来,“夫子眼光高,自然不能送便宜货。” 张氏闻言点了点头,虽然肉痛,但她还是大方道:“行,当一件你姐的嫁妆也就够了。” 温父闻言,期期艾艾道:“这……毕竟是月儿的东西,不太妥吧?” 张氏哼道:“放在温家的东西,自然就是我的,我养了她十六年,这点事情还做不了主了?” 温父还想再说点什么,张氏瞪起眼睛:“怎么,你还记挂着她生母不成,想留个念想?” 他便不敢再反驳了,讷讷道:“行吧,都听你的……不过若是月儿来要,你可得赎回来。” 张氏敷衍地应了一声,心里却嗤笑不止。 窝囊爹的窝囊女儿,骨子里都是一样窝囊,还想要嫁妆? 怕是连张这个口都不敢。 满月宴事宜结束,温嘉月疲惫地回到内室,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 如意轻手轻脚地帮她掖被子,温嘉月睁开眼睛。 “夫人,奴婢吵醒您了?” “我没睡。” 温嘉月不敢睡,四弟沈弗忧还没过来。 上辈子,他便是在满月宴结束之后来的。 刚巧她在睡觉,没见到他,自然也不知晓他回侯府后发生了什么。 若是与他去边关有关,也不枉她等这一场。 只是左等右等,温嘉月也没听到沈弗忧进府的消息,困意再次袭来。 她强迫自己清醒,生怕又发生类似于温若谦在她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事。 温嘉月让如意陪她说话,随便说点什么。 如意便道:“侯爷去书房了……” “别提他,”温嘉月语气生硬,“换个人。” 如意踌躇着问:“夫人和侯爷吵架了?” 夫人更衣回来,便是和侯爷一起的,那时她的神色便有些不对了。 现在想想,难不成他们真的吵架了? 夫人和侯爷成亲一年,从来没有红过脸,一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自从生下小姐之后,似乎有些变了。 不过侯爷一直都是淡淡的模样,变的是夫人。 “没有,”温嘉月抿了抿唇,岔开话题,“耀儿那孩子还好吗?” 被沈弗念拎走之后,两人便没再出现过了,她有点担心。 上辈子王成耀经常调皮捣蛋,沈弗念又是个火爆脾气,打了不知多少次了。 这次若是因为她的缘故挨了打,她觉得愧疚。 如意道:“这个奴婢倒是不知道,一会儿奴婢去打听一下。” 温嘉月想了想,坐起身子:“我亲自去看看。” 在这待着也是无趣,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做。 如意担忧道:“您刚出月子,今日又累了大半日,还是歇歇吧。” 温嘉月摇摇头,正准备开口,门外忽的有人敲门。 “夫人,四爷来了。” 温嘉月眼睛一亮,终于来了! 她将王成耀的事放在一边,连忙说道:“快请进来。” 不多时,沈弗忧气宇轩昂地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意气风发的笑,连带着屋里也亮堂了不少。 他轻巧地作了个揖:“嫂嫂安好。” 温嘉月笑盈盈道:“四弟终于过来了。” “嘿,”沈弗忧扬眉道,“原来嫂嫂一直在等我呢。” 温嘉月认真解释:“你上次来的时候便说满月这日过来,我自然是记着的。” 沈弗忧笑眯眯地从袖中摸出一个匣子,轻巧打开,往空中一抛,稳稳地接住,这才摊开手。 “这是给昭昭的长命锁。” 温嘉月的视线落在长命锁上,神色有些复杂。 “四弟,这长命锁不如你自己戴着吧。” 她完全没有救他的把握,不如让他戴上长命锁,或许可以保一分平安。 沈弗忧愣了下,笑得前仰后合。 “嫂嫂,你也太会说笑了,这么小的长命锁,我可戴不进去。” 温嘉月便道:“过两日我送你一个。” 沈弗寒刚进门便听到这句话,顿了下,神色不变地走进内室。 瞧见他,沈弗忧笑容顿收,老老实实地喊了声“大哥”。 他自幼在边关长大,野惯了,八岁才回长安,自此便被沈弗寒管束着。 虽然大哥并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对他甚至可以说是有几分纵容,但是他心里还挺怕这位大哥的。 沈弗寒微微颔首:“你多日未回府,可去拜见祖母了?” 沈弗忧的神色顿时一变,态度强硬道:“我不去!” 第33章 催婚 沈弗忧表现出的抗拒太过明显,温嘉月心中一动,认真听了下去。 沈弗寒捏了捏眉心,尝试着劝道:“你放心,我不会让祖母催你的。” “你说了又不算,”沈弗忧并不相信,“你又不是不知道祖母的性子,只要见了我,定是要说的。” 温嘉月听得一头雾水,催?催什么? 她没有问出口,只当自己不存在,期待他们再说的多一些,她也好琢磨着怎么救人。 但是沈弗忧却不提这茬了,直接说道:“大哥,嫂嫂,我先回去了。” 沈弗寒没说话。 温嘉月却喊住他:“四弟,你住在哪里?” 沈弗忧挑了下眉:“嫂嫂问这个做什么?” 他的住址连大哥都不知晓,他也没想过告诉别人。 虽然嫂嫂不是外人,但是他不想暴露自己的住处。 “方才我说要送你长命锁,自然是要给你送过去的。” 温嘉月试探道:“或者,你自己来取?” “都是孩子的玩意,我要这个做什么,”沈弗忧摆摆手,“走了!” 温嘉月着急地看向沈弗寒:“你为何不挽留他?” “为何要挽留他?”他淡淡开口。 温嘉月抿紧了唇,他对待自己的亲弟弟竟也如此冷漠。 不过她早该想到的,上辈子沈弗忧的尸首抬回侯府时,沈弗寒也没掉一滴泪。 他没有心。 温嘉月不想理他了,正巧也该喂奶了,便赶他离开。 “昭昭饿了,劳烦侯爷出去。” 沈弗寒喉结滚动,视线克制着没有下移,转身出门。 将昭昭抱在怀里,温嘉月拿起那枚精巧的长命锁,轻轻叹了口气。 离沈弗寒升迁的日子越来越近,沈弗忧也该去边关了。 印象里,她和沈弗忧没再见过面。 真的救不了他吗? 明明是这么轻易便可以避开的祸事,可她却毫无办法。 若是不能逆天改命,那么她和昭昭…… 温嘉月咬紧了唇,心里乱糟糟的。 叩叩—— 有人敲门,温嘉月回过神,问:“谁?” “我拿本书便走。” 声线清越如玉石,是沈弗寒的声音。 温嘉月不想理他,但是她想为沈弗忧的事再努力一次,便将纱幔扯了下来。 “进来吧。” 沈弗寒目不斜视地走了进来,拿了书便准备走。 温嘉月连忙开口:“侯爷,我想问您一件事。” 沈弗寒顿住脚步。 隔着红色纱幔,床榻上的人影影绰绰,唯有一抹白镀着柔和的光晕。 他垂下眼睛,问:“什么事?” “方才你和四弟说祖母催他,催什么?” 或许这就是症结所在,她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你为何对他的事这么感兴趣。” 哪怕是个问句,他的语气依然平静到没有一丝起伏,让人捉摸不透。 上次沈弗忧过来的时候,他也问过这句话,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问了。 温嘉月懒得猜测他的想法,只当他在打太极。 “我是侯府夫人,若是连这点小事都要问下人,如何在府里立足?不过此事若是机密,侯爷便不必告诉我了。” 她将此事上升了一个高度——只要他不告诉她,便是没拿她当一家人。 但是她也没什么把握,毕竟沈弗寒可能真的没把她当成一家人。 想到这里,温嘉月自嘲一笑。 他不想说便不说吧,反正这是他们沈家人的事,与她无关。 温嘉月正欲开口,沈弗寒出声:“不是机密。” 她屏住呼吸,不敢错过任何一个字,认真听他娓娓道来,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 老夫人一直想给沈弗忧说门亲事,那位姑娘是老夫人的侄孙女,名叫林婉婉,娘家人里最是疼爱的小辈。 那时沈弗忧才十四岁,赶鸭子上架见了一面,没看上,林婉婉却喜欢上他了,对他死缠烂打。 沈弗忧烦不胜烦,这才搬了出去。 每次回侯府,老夫人都要提及此事,问他什么时候跟侄孙女成亲,有几回,甚至林婉婉也来了。 所以沈弗忧这才对老夫人避之不及,连带着侯府也不想回了。 温嘉月听得入了神,正思索着沈弗忧会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才去边关的,胸口便是一痛。 她下意识“嘶”了一声。 下一瞬,沈弗寒挑开纱幔。 “怎么了?” “没事,昭昭抓了我一下,”温嘉月侧了侧身,不自在道,“侯爷去忙吧。” 沈弗寒却俯下身,神色凝重道:“我看看。” 看你个头! 温嘉月将衣裳放下,解释道:“没事,挠痒痒似的,多谢侯爷关心。” 若是真的挠痒痒似的,她就不会叫出声了。 但是见她执意如此,沈弗寒没再坚持。 “一会儿我让人将玉肤膏送过来。” 温嘉月抿了抿唇,没有搭腔。 他对她的身子倒是照看得仔细,生怕留下一丝疤痕,扰了他的兴致。 她淡淡道:“侯爷慢走。” 沈弗寒顿了下,这才离开。 没过一会儿,如意便拿着玉肤膏进来了,紧张兮兮道:“夫人,您受伤了?” “没事,”温嘉月让她将东西收起来,“我好的很,被昭昭抓了一下而已,是侯爷小题大做。” 留疤便留疤,她偏不用药膏,最好让他提不起一丝兴致。 如意不知她心里所想,笑眯眯道:“侯爷也是关心夫人嘛。” 温嘉月没再说什么,思忖着沈弗忧的事。 若是真的因为此事去的边关,根本解释不通。 沈弗忧没再回过侯府,就算老夫人不高兴,也见不到他的面,自然也就催不了婚。 温嘉月深深地叹了口气,本以为是柳暗花明,没想到又进了死局。 她想了又想,决定破罐子破摔。 “如意,你去打听四爷出府后往哪个方向去了,最好能跟上他,看看他住哪里。对了,千万别被他发现了。” 虽然不知夫人为何要这样做,但是如意看出这是十万火急的事,赶紧离开了。 第34章 坦白 临近傍晚,如意回来了。 看她的神色便知道是一无所获,温嘉月叹了口气。 不过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让如意去的实在太晚,长安城这么大,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若能轻易找到才是怪事。 如意惴惴不安地问:“夫人,出什么事了?” 温嘉月说得模棱两可:“我只是想问他一件事罢了,没找到人也没关系。你累了一日,快去歇着吧,今晚不必守夜。” 如意应了声是,一头雾水地走了。 让她去的时候这么着急,可是她毫无收获,夫人竟说没关系,真是奇怪。 稍晚一些,沈弗寒回来了,两人一同用膳。 温嘉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开口:“侯爷,你知不知道四弟住在哪里?” 他的心思如此缜密,就算沈弗忧不说,他肯定也暗中打探过吧? 除非他一点都不关心在外居住的亲弟弟。 沈弗寒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想做什么?” 这话让温嘉月燃起一丝希望,连忙说道:“我想送四弟一个长命锁。” “为何要送他?” 温嘉月咬了下唇,牵强解释:“回礼。” 沈弗寒放下筷子,锐利如鹰的双眼审视着她。 “今日前来的宾客都送了贺礼,你是只给四弟回礼,还是人人都有?” 温嘉月:“……” 他问这么多做什么! 她咬牙开口:“都有,人人一个长命锁。” 为了救人,花点银子也值了。 不过这银子还是得从沈弗寒身上出,毕竟救的可是他的亲弟弟。 沈弗寒意味不明道:“你还真是舍得。” “所以,侯爷到底能不能告诉我?” “不能。” 温嘉月快要被他逼疯了,哪有这种人啊! 她转转眼睛,哼了一声:“你肯定是在故作玄虚,其实你也不知道吧?” “激将法对我没用。” “……” 沈弗寒难得解释道:“四弟不喜人打扰,你若是送了东西过去,他会即刻搬离。” “那我不送东西了,”温嘉月连忙说道,“我只想知道他的住处。” 沈弗寒缓缓开口:“知道他的住处,然后呢?” 温嘉月张了张口,又谨慎地抿唇。 他在诈她,真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 想了想,她轻声道:“自然是看看他过得好不好,我毕竟是长嫂,平日里也该多关心四弟一番。” 内室里过分安静,落针可闻。 沈弗寒终于开了金口:“双荷巷,尤府。” 终于得知了沈弗忧的住处,温嘉月心里的大石头落下去一半。 但是她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派人日日盯着? 可她只有如意一个心腹,只能去外头找收钱办事的人。 不过靠谱与否,她在侯府里根本无从知晓。 思来想去,她只能求助于沈弗寒。 晚上,躺在床榻上,温嘉月清清嗓子:“侯爷,我与你说句实话。” 闭目养神的沈弗寒睁开眼睛,一双清冷的眼眸望向她。 温嘉月却不敢与他对视,快速说道:“我总有种预感,四弟这几日会去边关。” “你也知道边关最近不太平,我怕他出事,所以才会频频询问关于他的消息。” “但是这是无凭无据的事,我迟迟不敢告诉你,怕你笑话我。” 沈弗寒问:“现在怎么又说了?” 他的语气甚是平静。 不过若是她看向他,便能发现沈弗寒的神色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平和。 温嘉月一噎,讷讷道:“我在心里憋着难受,你想笑便笑吧。” 沈弗寒却没笑,而是说道:“你想让我派个人去双荷巷盯着四弟?” 温嘉月差点给他鼓掌,他怎么知道她心里的想法,真是神了。 她点头如捣蒜:“可以吗侯爷?” “嗯。” 他如此轻易便答应了,喜悦过后,温嘉月忽然觉得不太对。 方才用膳时还盘问她许久,现在怎么连问都不问就同意了她看似荒谬的想法? 预感人人都有,但是准的又有几个,说出去谁会信? 她不由得问出口:“侯爷,你真的相信我说的话?” 沈弗寒闭上眼睛,淡淡道:“毕竟事关四弟,宁可信其有。” 温嘉月的神色有些复杂,原来他也是会关心亲人的。 不过,早知道这么容易,她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但是事情顺利解决,比什么都重要。 心里的大石头顿时落了地,温嘉月很快便睡着了。 听到均匀和缓的呼吸声,沈弗寒转过头,望向她的睡颜,眼底似有波澜。 接下来几日,每次沈弗寒下值回来,她都要问问沈弗忧可有什么异样。 听到的回答永远都是四个字——四弟很好。 她却不太信,沈弗忧总不能无缘无故地跑去边关吧? 但是沈弗寒也没有骗她的理由,只好半信半疑。 过了几日,沈弗寒和上辈子一样,擢升大理寺少卿。 整个侯府都被喜悦包围,温嘉月已经经历过一次,没太上心。 她现在如临大敌,沈弗寒升迁便意味着离沈弗忧前往边关的日子不远了。 偏偏这个时候,温府递了信过来,询问她什么时候回娘家一趟。 不必想也知道,温若欢想见姐夫了。 温嘉月本不想理会,但是仔细想想,沈弗忧这边没什么可担心的,毕竟有沈弗寒盯着,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如先将聘礼和嫁妆拿回来,东西只有攥在自己手里才踏实。 她便给温府回了信,明日过去。 傍晚,她询问沈弗寒是否要陪她一起去。 不过想想也知道,沈弗寒是不会去的。 上辈子,有了什么好东西她都想着往温府送一份,逢年过节更是常常提着大包小包回家。 沈弗寒却不愿去,三次里有两次都要借故推托,最后只能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娘家。 那时她还在委屈,觉得沈弗寒不给她面子。 现在想想,怕是他早已看出温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不想来往。 可是他居然也不提醒她一句,眼睁睁地看着她蒙在鼓里。 沈弗寒净了手,淡淡道:“去。” 温嘉月“哦”了一声,无所谓道:“不去便不……你说什么?” “去。” 温嘉月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可是侯爷刚升任,一定很忙,真的能抽出空陪我回去?” 沈弗寒问:“你不想让我去?” 温嘉月太想让他一起去了,有沈弗寒在,谁还敢压着她的聘礼和嫁妆? 她笑盈盈道:“自然是想的,多谢侯爷!” 第35章 回娘家 已是十月中旬,万物渐渐萧瑟,迎面吹来的风带了点刺骨的冷意。 温嘉月裹紧斗篷坐上马车,随后沈弗寒便抱着昭昭上来了。 原本温嘉月没想带女儿去的,但是她去这一趟,就是为了让温家人看一眼女儿,只能带上。 她摸了摸女儿柔嫩的小脸,轻轻叹了口气。 一会儿可能会爆发一场争吵,她不想让昭昭听见。 虽然她才一个多月大,根本记不住事。 温嘉月道:“我来抱吧。” 她的手隔着衣裳蹭过胸膛,沈弗寒下意识后退,呼吸声顿时变得有些沉。 温嘉月莫名其妙地瞥他一眼,将昭昭抱进自己怀里。 她思忖一番,如实说道:“侯爷,这次回家,我想将暂时放在温家的聘礼和嫁妆拿回去。” 她一个人说不过四张嘴,但是若是加上沈弗寒的嘴,再来十张也没问题。 不过前提是他会帮她。 沈弗寒诧异地扬眉:“怎么忽然想拿回来了?” 听他的意思……温嘉月有些挫败,似乎没听出什么特别的意思。 他只是正常问了一句话而已,等她回答。 “那是我的东西,”温嘉月认真道,“当然要攥在自己手里。” 沈弗寒打量着她,或者用审视更合适。 温嘉月这次底气足,没有避开他的视线,问:“怎么了侯爷?” 车帘晃动,隐有流光,映衬得那双杏眸极为澄澈粲然。 沈弗寒垂眼道:“你能想通,是好事。” 见他并不反对,温嘉月莞尔一笑,此事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她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我总觉得我继母会反对,侯爷,到时候你记得帮我。” “嗯。” 沈弗寒望向喧嚣的街巷,眸中看不出情绪。 温府离景安侯府有些远,坐马车要用大半个时辰。 才走了一半的路,温嘉月已经累得腰酸背痛,心里还有些匪夷所思。 上辈子她最喜欢回娘家,为此还得到老夫人不少责骂,可她依然乐此不疲,从来没觉得累过。 可能是因为那时她觉得温家人人都好,爹爹呵护,继母慈爱,继弟温润,继妹可爱,所以不觉得路途遥远。 戳破这个假象之后,她才知晓他们心里都在想如何吸干她的血,自然也就觉得回娘家像上刑。 温嘉月看向身侧闭目养神的沈弗寒,她名义上的夫君。 娘家不是家,婆家也不是家。 稀里糊涂地过了两辈子,她都没有家。 怀里的昭昭忽然动了动,举起小手在半空中抓来抓去。 温嘉月莞尔一笑,将食指放在她能摸到的地方,立刻便被有力地攥紧了。 没关系,昭昭在哪里,哪里便是她的家。 临近晌午,马车停在温府外。 每次回娘家,温家人都会在府外等着,这次也不例外。 见到侯府的马车,他们一齐迎了过来。 张氏道:“这次来得有些晚了,可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温嘉月边下马车边假装歉疚道:“是有些事,让爹爹娘亲久等了。” 其实只是因为,这次她不像以前那样归心似箭,早早便动身。 而是睡到自然醒之后,慢吞吞地梳洗打扮,用过早膳之后又耽搁了一会儿才来的。 张氏冻得脸都僵了,依然笑眯眯道:“没事没事,我们也就站了一个时辰罢了。” 温嘉月没说话,若是换做以前,她定是要心疼好一阵的,再劝他们下次不用在府外迎接。 但是仔细想想,他们只是吹会儿冷风便获得诸多好处,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既然她们乐意等,那便等着吧。 她早已明白,银子花在谁身上,他们的爱就在谁那里。 那些施舍般的小恩小惠,她不稀罕。 她岔开话题:“若谦在书院吧?” “是啊,他正用功读书呢,我们便没让他回来。” “还是欢儿好,日日都陪在爹娘身边,”温嘉月笑盈盈道,“是吧,欢儿?” 温若欢正在偷瞥姐夫,冷不丁听到温嘉月喊她,忙道:“是啊姐姐,我替你和哥哥尽孝。” 温嘉月弯了弯唇,走进温府正院。 如意递来一个热乎的暖手炉,她正冷着,赶紧抱住。 一旁温若欢瞧见了,笑盈盈道:“姐姐的暖手炉真好看。” 温嘉月在心里哼了一声。 自从成亲之后,温若欢不知从她这里拿了多少好东西了,日后她什么都不会给了。 她笑得温婉:“你若是喜欢,便让爹爹娘亲给你买一个。” 温若欢顿时愣住,温嘉月怎么这样说?不是应该主动送给她吗? 张氏可怜兮兮道:“月儿又说笑了,咱们温府入不敷出的,哪有银子买这么好的东西。” 温嘉月懒得理会,直接岔开话题:“爹爹和娘亲近来身子可好?” 张氏转转眼睛:“我倒是还好,你爹的老毛病又犯了,整日腿疼,家里也没什么名贵药材。” 她用手肘杵了杵温父。 温父顿时会意,神色痛苦地捶了捶膝盖。 温嘉月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慢慢喝了口茶,将心底的烦躁压下去。 这才关切开口:“郎中说了,这病要静养,爹爹还是少走动为好。” 温父讪讪道:“是是,月儿说的对。” 张氏要急死了,今日温嘉月怎么这么呆,往日听到她说这些,早就主动递上银票了! 一计不成再来一计,闲聊片刻,张氏叹了口气。 “眼瞅着欢儿也该相看了,头上却没有一件像样的首饰,我这心里真是愧疚得很。” 温嘉月瞥了眼温若欢,怪不得今日打扮得这么素净。 她没立刻应声,但笑不语。 温若欢亲亲热热地挨着她,娇声道:“娘担心什么,我有姐姐呢,姐姐一定会送我首饰的,对不对?” 温嘉月点了点她的额头,看似亲昵,实际上是将她推远。 “这是自然,明日我派人送支簪子给你。” 明日她就将此事忘了,她不信温若欢会腆着脸来侯府要。 就算来了,派人通知沈弗念一声,自然会把她赶出去。 温若欢得寸进尺:“姐姐,我还想要手镯、耳珰和步摇。” 温嘉月笑着点头:“不如我送你一副头面吧。” 温若欢眼睛亮起来:“多谢姐姐,姐姐真好!” 温嘉月看向张氏,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对了,我记得我娘留给我的嫁妆里有副头面,不知还在不在?” 张氏笑道:“自然是在的,你的嫁妆我都替你留着呢,从来没动过。你若是不信,咱们现在便去检查。” 这话她说得心虚,神色却淡定自若。 依照温嘉月的温吞脾气,定然会推辞说不用了。 她想的很好,没想到自己假意起身时,温嘉月也站了起来,轻描淡写地开口。 “行啊,走吧。” 第36章 聘礼和嫁妆 张氏僵在原地。 她怎么也没想到,温嘉月居然会同意这个提议。 “娘,走啊,”温嘉月笑得温婉,“咱们快去吧。” “这……” 张氏咽了口唾沫,给温父使了个眼色,让他想办法阻止。 温父哪有什么办法,迷迷愣愣地坐着,像块木头。 丈夫指望不上,张氏只好又看向女儿,欢儿平日里最是机灵,一定能拦着温嘉月。 温若欢便道:“姐姐,你突然说想看嫁妆,娘都来不及准备,不如下次再看吧?” 张氏连忙说道:“是啊月儿,你说你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放的七零八落的,这可怎么找?” 温若欢紧接着道:“已是晌午了,姐姐和姐夫定然饿了,咱们先用膳吧?” 张氏点头如捣蒜。 母女俩一唱一和,温嘉月依然笑意盈盈。 “不急,今日早膳吃的晚了些,现在还不饿。” 温嘉月看向张氏,揶揄道:“我就是随便看看,您担心什么,不会偷偷把我的嫁妆卖了吧?” 张氏心里咯噔一声,讪讪道:“哪能呢,月儿想多了。” 她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到底动用了多少东西。 沈弗寒忽然起身。 “既然如此,那便去看看,我也对夫人的嫁妆颇为好奇。” 温嘉月适时挽住沈弗寒的手臂。 “夫君,那咱们走吧。” 他们俩率先走出屋门,屋里的三人对视一眼,只得跟上。 温若欢小声问:“娘,您一共当了多少东西?” “也不多,几件首饰罢了,不仔细看应该看不出来。” 温父叹气道:“我都说了不要卖,你非不听,这下好了,月儿要看嫁妆。” 张氏瞪他一眼:“马后炮!若不是你的月俸太少,我哪里会用她的嫁妆!” 温若欢嘘了一声:“小声些。” 张氏咬了咬牙:“这个小贱人,今日到底怎么回事?” 温若欢猜测道:“或许只是心血来潮想随便看看,娘,你别担心。” 有了她这句话,张氏放心多了。 从小温嘉月便最是信任女儿,女儿多少也将温嘉月的性子摸透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是……最好还是别看。 张氏很快便想出了个主意,轻呼一口气:“走!” 温嘉月和沈弗寒在库房前站定。 看了眼后面的温家人,她小声说:“多谢侯爷。” 沈弗寒一句话能顶她十句,若不是他开口,她不知还要掰扯多久。 沈弗寒目视前方,神色平淡道:“你的称呼切换的倒是自如。” 温嘉月愣了下,还没明白他的意思,温家人已经走了过来。 张氏慢吞吞地掏钥匙,半晌没掏出来。 “哎呀,库房钥匙呢?”她大惊失色,“怎么不见了?” 温嘉月宽慰道:“不着急,慢慢找。” 温若欢牵住她的手,提议道:“姐姐,咱们还是先去用膳吧,我都饿了。” 温嘉月没动,奇怪地问:“欢儿,库房钥匙都丢了,你居然还有心思用膳?” 温若欢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这才发现自己表现得太过镇定自若了些。 她连忙找补:“娘肯定只是一时忘记放在哪里了,这钥匙可是从来没丢过的。” 温嘉月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 温若欢咬了下唇,没敢再说什么,怕露馅。 过了片刻,张氏还在着急忙慌地翻找,做戏做全套,甚至还派温若欢去卧房里找。 温嘉月抿了抿唇,明知钥匙就在张氏身上,可是她不配合,她就毫无办法。 难不成,直接搜身? 她下意识看向沈弗寒。 沈弗寒肃容道:“库房钥匙丢了是大事,应当即刻封锁温府,撬开库房,清点财物。” 看出他们是铁了心要看嫁妆,张氏咬了咬牙:“我再找找,肯定能找到。” 磨蹭了一会儿,她将钥匙拿了出来。 “嗐,怎么在这呢,真是让我一通好找。” 温嘉月悄悄给沈弗寒竖了个大拇指,这才庆幸地开口。 “找到便好,我还以为是被人偷了呢,方才真是捏了把汗。” 张氏不情不愿地打开了库房大门。 “你的嫁妆在这儿,”张氏指着一个箱笼,“里头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许久没收拾了,全是灰尘,脏的很。” 张氏依然不死心,试图用这种方式让她离开。 温嘉月不以为意道:“我不怕脏。” 说着她便蹲下身来,掀开箱盖,默默查看一番。 张氏道:“都在这儿呢,月儿还不相信我吗?” 温嘉月很快便站起身,笑盈盈:“自然是信的。” 张氏松了口气,早知道她根本看不出来,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没想到温嘉月又指着高高摞起来的、盖着红绸布的箱笼问:“这便是我的聘礼吧?” 侯府聘礼丰厚,足有四十八抬,码放得整整齐齐。 张氏点点头,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说道:“月儿啊,看过了你也放心了,咱们该去用膳了。” 温嘉月缓缓道:“不急,先把嫁妆和聘礼清点好。” 张氏愣住:“月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要把嫁妆和聘礼带回侯府。” 温嘉月叹了口气:“我刚生了女儿,日后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的是,爹娘暂为保管许久,我也该带回去了。” 张氏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这么多东西,她说带走就带走了? “月儿,瞧你这话说的,说句不中听的,像是侯府不给你们娘俩饭吃似的。” 景安侯沈弗寒微微扬眉,这话竟是说给他听的。 他正色道:“侯府自然不会亏待了月儿和昭昭,不过这是月儿的东西,她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温嘉月忍不住轻轻颤了下。 竟然又听到他喊“月儿”,还一声比一声亲昵自然。 她驱散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认真开口。 “我已经想好了,爹娘养育我多年,留下十八抬聘礼,剩下的我便带回侯府了。” 这聘礼不止是给她的,娘家也是要留一部分的,不然传出去会被人骂不孝。 她已经仁至义尽,若是他们不答应,她只好先礼后兵,直接让今日随行的侍卫过来搬东西。 张氏觉得肉疼,这可都是她的东西,温嘉月说搬走就搬走,哪有这样的道理! 但是再看看一旁给温嘉月撑腰的沈弗寒,她又不敢造次。 思来想去,她只得折中道:“月儿,咱们先去用膳,这事以后再说也不迟。” 能拖一时便拖一时,说不定就想到办法了呢? 谁知温嘉月直接问道:“娘是不想给我了?” 张氏赔笑道:“月儿怎么会这样想,娘可没这个意思。” 温嘉月也笑:“既然如此,那我便让侍卫来搬东西了。” 她的语气分明是通知,而不是征询意见。 张氏方寸大乱,又听她道:“对了娘,我的嫁妆里怎么少了三支簪子、两对耳珰,还有三个镯子?” 张氏汗如雨下,这小贱人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温嘉月柔柔一笑:“娘肯定把东西放乱了吧,一会儿咱们仔细找找。” 第37章 夺回 随行侍卫很快便走了进来。 温嘉月吩咐他们即刻将嫁妆和聘礼抬到侯府里。 张氏急得团团转,却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疼地滴血。 但是看着一旁面色淡然的沈弗寒,她又不敢直接撕破脸。 不然被温嘉月这个小贱人看穿了,日后怎么从侯府捞好处!欢儿怎么嫁入侯府! 人要将眼光放得长远,她不能生气。 想到这里,张氏硬是挤出一个笑:“月儿,咱们先去用膳吧。” 温嘉月盯着侍卫抬箱笼,莞尔道:“没人看着库房,万一丢了东西可就说不清了,还是等搬完之后再吃吧。” 张氏恨得咬牙,这小蹄子怎么知道她想栽赃诬陷! 过了片刻,嫁妆和聘礼搬完了,库房顿时宽敞了不少。 温嘉月微微一笑:“这些箱笼真是碍事,现在终于给爹爹娘亲腾了好大一块地方。” 张氏赔笑道:“是啊是啊,月儿说的对。” 一桩事完美解决,温嘉月轻移莲步,朝着花厅走去。 各怀心思地用过膳,温嘉月和沈弗寒去歇晌。 进门之前,温嘉月看向如意,笑道:“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去府里转转吧。” 如意知道夫人是想让她和长生独处片刻,红着脸福了福身,转身跑了。 关上门,温嘉月感激道:“多谢侯爷。” 若不是有沈弗寒在,今日不可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将嫁妆和聘礼夺回来。 温家人忌惮他的身份,有他撑腰,只会事半功倍。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的闺房,淡淡道:“不必道谢。” 这是他第二次来温家,却是第一次进她的闺房。 温府不算大,她的屋子自然也不能跟侯府后院比,陈设也简单。 不过闺房里有清扫过的痕迹,整洁干净。 可花瓶里的花却是枯萎的,窗纸也破了洞,被子也是薄的,没换成冬被。 全是表面工夫,并未用心打理。 “侯爷在看什么?” “没什么,”沈弗寒收回视线,“什么时候回侯府?” 温嘉月以为他待烦了,便道:“侯爷若是有事便先走吧。” 反正大事办完了,用不着沈弗寒出马了。 现在只剩下她的几件首饰没着落,她一定要让张氏把她的嫁妆吐出来。 沈弗寒顿了顿:“无事。” 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温嘉月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径自往床榻走去。 沈弗寒忽然问:“你的东西,我能动吗?” 温嘉月一头雾水地点点头。 沈弗寒走向堆放在角落的箱笼,逐个打开,抱出一床厚被子铺在床上。 顺手将薄被子抽走,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箱笼里。 这些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温嘉月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心中微动。 原来……不食人间烟火的景安侯还有当丫鬟的潜质。 盖着暖乎乎的厚被子,温嘉月打了个哈欠,进入梦乡。 一觉醒来,沈弗寒还在,坐在窗边陪女儿玩。 阳光甚好,笼在沈弗寒身上,镀了一层金辉。 他姿态闲适,唇边似乎有几分笑意,连带着冷硬的轮廓也变得柔和了几分。 温嘉月默默地看了片刻,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专心致志陪玩的沈弗寒抬起头。 温嘉月立刻抿紧了唇,沈弗寒顿了下,将女儿抱起来,放在床榻上。 “昭昭饿了。” 说完他便自觉地转身离开,方才的温情仿佛是错觉。 温嘉月没说什么,等他走了,给女儿喂奶。 “夫人,奴婢进来了?” 是如意的声音,她应了声好。 温嘉月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哪里快了,已经半个时辰了,”如意的脸红扑扑的,“夫人不要说了。” 温嘉月莞尔一笑,没再调侃。 将昭昭喂饱,她径直去了正院。 张氏一看见她便道:“月儿,方才我都没睡,仔仔细细地找了找你嫁妆里丢的首饰,终于找到了一对耳珰。” 那些首饰,一半当了,一半在温若欢那里,她只得苦口婆心地劝女儿拿出来一个小玩意交差。 温若欢百般不情愿,为此在卧房里生闷气,不出来了。 温嘉月收下耳珰:“剩下的还要劳烦娘再找找。” 张氏叹气道:“你也知道我平日里总丢三落四的,反正你的首饰够多了,这几件就算了吧。” 温嘉月认真道:“若是别的也就算了,可这是我的生母留给我的首饰,我掘地三尺也要找回来的。” 张氏牵强一笑:“这……倒也不至于,我也是你的娘亲,不如我送你几件首饰,权当嫁妆了。” 随便送几件便宜首饰糊弄,温嘉月定会欢欢喜喜地收下。 温嘉月道:“那就谢谢娘了,不过我生母送的首饰,我也是要找到的。” 张氏笑容僵硬,不仅要她的首饰,还要找首饰,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她还想再劝,温嘉月又道:“今日怕是找不齐了,我留两个侍卫帮娘一起找吧。” “这……”张氏假装抹眼泪,“月儿,你分明是不信我!” 温嘉月似笑非笑:“哪能呢,娘想多了,待找到了首饰,我便送娘一份大礼。” 张氏问:“什么大礼?” 温嘉月看向朝着这边走来的沈弗寒,悄声道:“自然是保欢儿一生荣华富贵的大礼。” 顿了顿,她轻声继续:“娘,有些事我不想说透,但是我知道娘是个聪明人,一定懂。” 张氏心中一动,难不成……温嘉月想通了,想让欢儿入府了? 她咬牙道:“行,我一定好好找。” 不就是几个首饰,再赎回来不就成了! 第38章 不会另娶 回到侯府,温嘉月便开始着手清点嫁妆和聘礼。 她有一个单独的小库房,成亲一年了也没放多少东西,现在将嫁妆和聘礼放进去,倒也显得满满当当。 正清点着,有丫鬟前来禀报:“夫人,三姑奶奶和小公子过来了。” 她们娘俩怎么过来了? 温嘉月思忖片刻还是点了头:“让她们进来吧,记得备份云片糕,耀儿爱吃。” 丫鬟领命离去。 不多时,沈弗念牵着王成耀走了进来。 王成耀扬声道:“舅母!” 温嘉月摸了摸他的头,看向沈弗念:“三妹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你这里这么大的阵仗,我当然好奇了,”沈弗念哼了一声,“怎么,不欢迎我?” 温嘉月客气道:“自然是欢迎的。” 沈弗念这才满意点头,闲聊似的问:“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你那个吸血的娘家人竟也舍得给你?” “嫁妆和聘礼本就是我的东西,”温嘉月淡然道,“她们不给也没用。” 沈弗念倒是真的对她刮目相看了,啧啧感叹。 “生个女儿真是有底气了,以前你如此谨小慎微,不会是在做戏吧?” 温嘉月自嘲一笑:“做戏……我靠做戏得到什么好处了?” 谨小慎微一辈子,最后还不是落得个被人毒死的下场,连女儿也没能保护好。 眼眶顿时变得湿润,温嘉月轻轻擦了擦眼角。 正巧丫鬟送了点心过来,她朝着王成耀道:“耀儿来吃点心吧。” 谁知王成耀却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舅母,我不吃点心。” 见儿子这么乖巧,沈弗念顿时心花怒放。 虽然儿子没瘦多少,但是这段时间的坚持果然是有效果的,起码不嘴馋了。 她大发善心道:“今日娘亲允许你吃两块。” 王成耀眼睛都亮了:“多谢娘亲!” 他抓着云片糕便往嘴里塞,神色珍惜,动作却狼吞虎咽的。 温嘉月诧异地问:“怎么不让耀儿多吃些?” 沈弗念捏了捏儿子胳膊上的肉,叹气道:“这么胖,吃什么吃。” 她自言自语道:“这都过去两个月了,为何耀儿一点都没瘦?” 温嘉月顿时反应过来,怪不得这两个月王成耀时不时地过来找她,原来是馋点心。 王成耀怕舅母将秘密说出来,口中的食物还没咽完便说道:“我可没有偷次登西!” 他说得口齿不清,碎屑也喷了出来,沈弗念不忍直视,嫌弃地递给他一杯茶。 “着什么急,狼吞虎咽的,慢慢说。” 王成耀咕嘟咕嘟喝完一整杯,这才重复了一遍。 “娘亲,我可没有偷吃东西,不信你问舅母!” 他期盼地看着舅母,小胖脸上全是哀求之色。 温嘉月轻咳一声,心虚道:“是啊,耀儿很乖的,从来不偷吃东西。” 全是她主动给的。 沈弗念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你一直在坐月子,哪能知道他有没有偷吃?” 温嘉月笑道:“那倒也是。” 她赶紧岔开话题:“你来这里就是看热闹的?” “不然呢?”沈弗念斜她一眼,“我再骂你几句?” 王成耀扬声道:“娘亲不许骂舅母!” 沈弗念两眼一黑,抬起手道:“你个兔崽子,帮舅母不帮亲娘是吧!” 满月宴的时候也是,居然维护起温嘉月了!真是白养了! 王成耀下意识缩了缩脑袋,见巴掌没落在自己身上,赶紧跑远。 温嘉月蹙眉道:“不要总打孩子。” 上辈子,王成耀启蒙后挨的打更是数不胜数,那时她只觉得痛快。 这辈子他应该不会再欺负昭昭了,温嘉月便将他当成亲外甥看待了。 沈弗念将儿子抓过来,狠狠地戳了几下他的脑门。 “你啊你,真是不省心!” 温嘉月摇了摇头,继续清点东西。 教训完儿子,沈弗念四处张望了下。 “怎么不见我大哥,他不是跟你一起回娘家了?” 温嘉月也没太关注,回府之后他便消失了。 她淡淡道:“兴许去书房了吧。” 沈弗念啧了一声:“兴许……你对我大哥可真是不上心,小心被别的女人抢走。” 温嘉月自嘲一笑:“迟早的事。” 沈弗念一脸见鬼的表情:“我真是搞不懂你了,居然还有主动把自己的男人往外推的。” 温嘉月神色不变,反而扬起一个笑。 “你不是一直嫌弃我的出身吗,给你换一个身份更高贵的大嫂,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沈弗念撇撇嘴:“有什么可高兴的。” 温嘉月兴致勃勃地问:“若是真的换成了那些高门大户家的小姐,你会怎么想?” 上辈子她缠绵病榻的时候,沈弗念一直都没有露过面。 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雪中送炭,她倒是有些好奇她那时的想法。 沈弗念真的看不懂她了,哪有人这么盼望自己的男人娶别的女人的! 她深吸一口气:“你真是有病!” 说完便赶紧带着儿子走了,仿佛走得慢点就会染上疫病似的。 温嘉月也觉得她莫名其妙,随便问问怎么了? 清点完嫁妆和聘礼,温嘉月没将嫁妆里的首饰放在库房,而是放进了妆奁里。 以后她会常戴,就像娘亲还陪在她的身边。 虽然……她从未见过她的生母。 但是她想,拼了命也要将她生下来的娘亲,一定很爱很爱她吧? 可惜自从出生之后,她从未感受过真正的爱。 父亲和继母的爱是虚伪又功利的,沈弗寒对她的爱是她幻想出来的,全都是假的。 温嘉月抚摸着一支珍珠簪子,触感冰凉,但是心底却涌现出无限的暖意。 “你在做什么!” 忽的有人冲了进来,直接将她手里的簪子夺走。 温嘉月怔愣抬眸,对上沈弗寒严肃又紧张的神色。 她下意识回答:“我只是看看我娘给我的簪子,侯爷怎么了?” 他顿时松了口气:“没什么,我以为……” 他刚进门便瞧见簪子的末端闪着幽微的光,离她的手腕只有几寸的距离。 温嘉月转过弯来:“你不会以为我要自戕吧?” 她认真道:“好不容易活一次,我才没这么傻。”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望着她。 温嘉月将簪子拿回来,收进妆奁,假装漫不经心地开口。 “侯爷,若是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你能不能为了昭昭,晚几年再另娶佳人?” “不会。” 温嘉月轻声问:“不会另娶?” 想想也是,沈弗寒性子冷淡,想要捂热他的心,连金尊玉贵的长公主也需要三年时间。 现在他对长公主或许只有些许好感,远远没有达到想要娶她的地步。 但是男人惯会虚情假意,现在说不会有什么用? 温嘉月自嘲一笑,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她岔开话题:“四弟那边还好吗?” 沈弗寒沉默了下:“今日林婉婉去找他了。” 第39章 死局 沈家发迹之后,举家搬迁长安。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老夫人的娘家人自然也跟着过来了。 虽然都住在长安城里,但是温嘉月和他们并没有太多往来,逢年过节走个亲戚的关系罢了。 对于这位老夫人的侄孙女、她和沈弗寒的从表妹,温嘉月并没有多少印象。 只是隐约记得长得小家碧玉,嘴巴甜,很会讨老夫人欢心。 可林婉婉是如何得知沈弗忧的住处的? 沈弗寒为她解惑:“祖母知晓他满月宴回来,派人跟踪,弗忧大意了。” 温嘉月抿了抿唇,看来老夫人是非要撮合这一对不可了。 她连忙问:“林姑娘闯进去了吗?” “没有,我派人拦住了。” 温嘉月顿时松了口气,沈弗寒还算靠谱,那么沈弗忧的命是不是可以保住了? 不过,她忽然又担心起来。 “林姑娘肯定会告状的,祖母那边怎么办?” “没人知道是我派去的人。” 温嘉月蹙眉看他一眼,谁问这个了? “我的意思是,这次不成,祖母肯定会想法子继续的,既然已经知道了四弟的住处,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吧?” 沈弗寒难得噎了下,这才开口:“为今之计,只能让弗忧换个住处了。” 温嘉月想了想:“不如直接让四弟搬回侯府。” 沈弗忧去边关的日子就是这段时间,只有待在侯府,她才能彻底放心。 沈弗寒淡淡道:“先不提弗忧愿不愿回府,就算他答应,今日搬回来,明日那位林姑娘也住进来了。” 温嘉月叹了口气,这倒也是,是她思虑不周了。 “难道四弟以后就这样一直躲来躲去的?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沈弗忧随时可能会因为此事一气之下离开长安,边关又是连日乱战,上辈子的一切又会再次重演。 本以为破了死局,没想到又是一个死局。 叩叩—— 如意敲了敲门,扬声道:“侯爷,夫人,老夫人派人过来,说是让您过去一趟。” 温嘉月和沈弗寒对视一眼,问:“是不是林姑娘来了?” 如意诧异地问:“夫人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 两人往凝晖堂走去。 温嘉月小声问:“祖母不会是想让咱们劝劝四弟吧?” 沈弗寒点点头。 “这可就难办了,”温嘉月一筹莫展,“侯爷,你可有办法?” “没有。”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祖母又有心悸的病症,他不敢言辞太过激烈。 来到凝晖堂,沈弗念也从另一边过来了。 “大哥,这么巧,你也是被祖母喊过来的?” 沈弗寒点点头。 沈弗念问:“那你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沈弗寒没说话。 她便又看向温嘉月:“诶,你知不知道?” 温嘉月懒得理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沈弗寒沉声训斥:“这是你大嫂。” “比我小三岁的大嫂算什么大嫂,我可叫不出口。” 她一翻白眼,率先走了。 沈弗寒看了眼温嘉月,见她面色淡然,没再说什么。 三人进了卧房,请安之后各自落座。 老夫人朝着另一间屋子喊道:“婉婉,别哭了,你表哥表姐来给你撑腰了!” 沈弗念皱紧了眉:“林婉婉来了?” 她从小就和林婉婉不太对付,闻言嗤了一声。 撑个屁的腰,她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这样想着,她稳稳当当地坐着,等着看笑话。 过了片刻,林婉婉这才委委屈屈地走了过来,挨个唤人。 沈弗念笑眯眯地问:“婉表妹怎么哭了,快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林婉婉闻言哭得更凶了:“姑奶奶,你看表姐!” 老夫人重重地咳了一声:“念念!” 沈弗念撇撇嘴,终于老实了。 老夫人这才开口:“今日婉婉去找弗忧……” 话还没说完,沈弗念便笑起来,用满屋子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朝着坐在身边的温嘉月小声开口。 “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这不是自讨没趣嘛。” 温嘉月望天,假装自己不存在。 她知晓这俩人不对付,她可不想牵扯其中。 林婉婉一咬牙一跺脚:“表姐!哪有你这样落井下石的,我喜欢四表哥有错吗?” 沈弗念哼了一声:“是没错,但是我四弟又不喜欢你,整日热脸贴冷屁股做什么?” “那也比你好,”林婉婉脱口而出,“你和男人私奔,更是热脸贴冷屁股!” 沈弗念最不喜欢旁人提及这件旧事,对她来说早已成为耻辱。 她一下便炸了,直接起身给了林婉婉一巴掌。 “说你的事便说你的事,扯我做什么?” “我四弟因为你回不了家,有良心就别再纠缠他,你倒好,假装安分几天,连他住哪都摸清了!” “就你还配喜欢我四弟呢?林婉婉,你算什么东西!” 两人厮打在一起,扯头发抓脖子,各个咬牙切齿。 “打什么打!快住手!”老夫人慌了,“弗寒,你快把她们拉开!” 沈弗念扬声道:“大哥,你别管,我今天不打死林婉婉,我就不姓沈!” 林婉婉被扯得头皮发麻,尖声道:“放手,快放手!” 她们俩从小打到大,长大之后倒是顾忌着形象,不再打了。 但是只要一见面,唇枪舌战从没停过。 没想到这次居然又打了起来,沈弗寒绷着脸将两人拉开。 沈弗念还不死心,张牙舞爪地去抓林婉婉的脸。 林婉婉也不遑多让,见她将手伸过来,张嘴便咬。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温嘉月还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时有些愕然。 沈弗寒冷声训斥:“站好!” 两人同时一惊,终于回过神来,她们居然在沈弗寒面前大打出手! 沈弗念咽了下口水:“大哥,我知错了,你别罚我……” 林婉婉也怕极了他,赶紧说道:“表哥,我也知错了!” 沈弗寒收回手,平静道:“去祠堂抄经书,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回来。” 第40章 断奶 沈弗念知道他的脾气,越是跟他对着干,惩罚便越是厉害。 所以纵然不情愿,她还是乖乖去了。 林婉婉却并不了解,缠着老夫人撒娇:“姑奶奶,表哥怎么这样,我不去。” 老夫人摆摆手:“快去快去,这是为你好。” 她也怵这个孙子,平日里根本不敢触他的霉头。 林婉婉却将好言相劝当成姑奶奶并不偏爱她的表现,顿时慌了,说什么也不走。 “婉婉没错,是表姐先打我的,”她侧了侧脸,声音里带着哭腔,“我的脸到现在还疼着呢。” 纵然心疼,但老夫人瞥了眼孙子的神色,还是狠了狠心,看向赵嬷嬷。 “把婉婉带到祠堂去。” 赵嬷嬷应了声是,连哄带拖地将林婉婉拉了出去。 卧房里终于安静下来,老夫人小心翼翼道:“婉婉年纪小,弗寒千万别跟她计较。” 温嘉月暗自思忖,平日里对她颐指气使的老夫人,竟然对沈弗寒畏惧到这种地步。 沈弗寒没接话,一边整理着袖口褶皱一边出声:“祖母让我们来此,所为何事?” 老夫人连忙说道:“婉婉对弗忧一往情深,我看了都觉得心疼,你有没有法子让他们见一面?” “表妹已经知道四弟的住处,每日去府外等着,总有见面的一天。” 沈弗寒语气讽刺,老夫人却真的开始思考这个法子的可行性。 “这样似乎不好……弗忧的性子你也知道,倔得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温嘉月险些笑出声,赶紧低下头,顺手捧起茶盏。 浅啜一口,这次倒是换成新茶了。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出声:“月儿可有什么建议?” 又听他唤“月儿”,温嘉月听得汗毛都竖了起来,搓了搓手臂。 她乖顺道:“我都听侯爷的。” 既然沈弗寒对此事上了心,那她就不必再出什么力气了,只当看热闹。 老夫人却注意到她了,忽的笑道:“弗忧这两次回来,都是因为你姑娘吧?” 牵扯到昭昭,温嘉月瞬间提起了心,缓缓点头。 老夫人呷了口茶,惬意道:“既然如此,让她生个小病,弗忧肯定会回来探望的,事情这不就解决了?” “祖母这是什么意思?” 没等温嘉月出声,沈弗寒便率先开口。 老夫人顿时有些不安,但是见他的神色依然平静,便当他是无所谓的态度。 “我不是说过了,小孩子嘛,有个头疼脑热的多正常,今晚少穿些就行了,保管明日弗忧回来探望。” 她不重视重孙女,自然也以为沈弗寒不重视,说得轻飘飘的。 温嘉月攥紧了裙角,等着沈弗寒开口。 若是他答应,她拼了命也要跟他和离,把昭昭带走! 沈弗寒不疾不徐道:“比起这个,我还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老夫人忙问:“什么主意?” “把表妹嫁出去,四弟自然会回来吃席。” 不等温嘉月和老夫人反应,沈弗寒继续。 “礼部侍郎家的小儿子对表妹倾慕已久,明日便会去林府提亲。” 老夫人愕然道:“可是婉婉对弗忧……” “她对弗忧死缠烂打,”沈弗寒冷声道,“若是此事传出去,祖母娘家的小辈还想不想嫁人了?” 老夫人讷讷道:“我、我就是……想成全婉婉。” “弗忧并不喜欢她,祖母做再多事也无用,反而会适得其反。” 老夫人还是有些不死心,沈弗寒继续说道:“祖母可想好了,到底是想要亲孙子常伴左右,还是侄孙女偶尔承欢膝下。” “这……” 老夫人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此事就这样定了,”沈弗寒直接说道,“我们先回去了。” 温嘉月随他一起离开。 路上,沈弗寒健步如飞,温嘉月小跑着才能跟上。 跟到一半,她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非要和他一起走做什么? 她放慢脚步,没想到,到了下一个拐角处,沈弗寒负手而立,站在桂花树下。 桂花早已凋零,满树都是遒劲的枝干与苍绿的叶子。 天边余晖却为桂花树染上点点金红色,也为沈弗寒镀上一层淡光,映衬的他更加俊朗矜贵。 温嘉月略有些失神,迟钝了下才问:“侯爷怎么不走了?” 沈弗寒没有说话,却在她与他并肩时重新向前,脚步放慢。 温嘉月的心因为他的举动掀起阵阵涟漪,不自觉地想,他是在等她吗? 并肩走了一段路,沈弗寒忽然开口:“方才祖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温嘉月抿了抿唇,原来是为了给老夫人开脱。 她在心里暗骂自己有病,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在被他的一言一行影响。 她“哦”了一声,平静道:“但是我希望侯爷将祖母的话放在心上。” 沈弗寒投来意味不明的一瞥。 温嘉月解释道:“你也知道祖母不喜欢昭昭了,若是祖母日后对昭昭不利,我不会客气。” 沈弗寒沉默片刻才开口:“我会将奶娘打发走,重新找一个。” 虽然不太明白他为何提起这个,又忽然松口了,但是听到这话,温嘉月有些高兴。 白天她不能时时照看昭昭,交给奶娘时,她总要让如意在一旁守着才放心,耗费心力。 她信任沈弗寒的眼光,若是他亲自挑选,定然是极为得力的。 她轻快出声:“多谢侯爷!” 沈弗寒雷厉风行,今日说打发,翌日清晨,奶娘便离开了。 老夫人那边自然不满。 但是林婉婉的婚事定下来了,她抄完经书惊闻噩耗,被缠得脱不开身,无暇顾及此事。 还没到晌午,沈弗寒找来的奶娘便进府了。 奶娘姓郑,话不多,不苟言笑,但是做事麻利,人干净利落,奶水也足,温嘉月很满意。 观察了三日,温嘉月没发现郑奶娘有什么错处,昭昭也依赖她,便决定断奶了。 断奶第一日,胸口胀痛。 温嘉月本以为忍忍就过去了,但是晚上疼得厉害,辗转反侧也睡不着。 躺在一旁的沈弗寒忽的抓住她的手腕,不许她再动。 温嘉月怔了下,蹙眉问:“打扰侯爷休息了?您去书房睡吧。” 沈弗寒沉默了下:“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忍着?” 第41章 我可以帮你 这不是沈弗寒第一次说这句话了。 温嘉月几乎在顷刻间便想起他的下半句话——我可以帮你。 低哑的、暗含引诱的声线,让她的脸灼烧一般滚烫。 白日里清冷禁欲的沈大人,一到晚上,便变了个模样,让她无法招架。 但温嘉月还是执意挣开他的束缚。 “侯爷快睡吧。” 沈弗寒问:“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一片昏暗中,他神色清明,反倒显得她不太清白。 温嘉月咬了下唇,慢慢解释:“这东西……越吸越多,想要彻底断奶,自然是要忍受痛苦的。” 今日郑奶娘悄悄告诉她,若是实在疼得难以忍受,其实是可以吸出来一些的。 但是她不想让沈弗寒重复上次的事,只是想一想,她便觉得窘迫尴尬。 而且,她有些怕他克制不住。 她已经出了月子一个月了,气色红润,身子恢复得比上辈子好得多。 她信沈弗寒是正人君子,不会强迫她,可是他亦是男人。 男人的劣性根,她不敢赌。 想到这里,温嘉月便有些后悔没有让他去书房睡,不然今晚也不必有这么一出了。 沈弗寒忽然问:“需要多久?” 温嘉月思索了下才知道他在问什么。 “我问了奶娘,她说需要三四日才能彻底……” 说着说着,胸口又开始疼起来,比之前更痛。 温嘉月蹙眉蜷缩在一起,冷汗淋漓。 沈弗寒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的掀开被子,和她挤在一起。 自从生下昭昭之后,温嘉月便在床榻上放了两床被子。 两人各睡各的,互不打扰。 看出他的意图,温嘉月还想阻拦,沈弗寒冷声道:“我看过医书。” 一句话让温嘉月卸了所有的力气,那他还装模作样地问她做什么! 沈弗寒掀开她的衣裳,大片粉白肌肤笼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温嘉月自欺欺人地闭上眼睛,拼命告诉自己是昭昭在吃奶,她在喂女儿。 可是腰间火热的大掌无法忽视,灼烫湿润的的触感亦让她的心跳起伏不定。 越是想遮掩,便越是难以忍受。 另一边开始洇湿,温嘉月不想弄脏床榻,呜咽着捧住他的脸,让他换一边。 他的脸颊蹭过红珠,温嘉月嘤咛一声,再也无法控制。 沈弗寒的手忽然收紧,迟疑了片刻才继续。 温嘉月早已没脸见人了,抽泣着推他。 可她浑身都软绵绵的,毫无力气,反倒像撒娇,被他轻而易举地攥住手腕,高举过头顶。 过了片刻,沈弗寒钻了出来。 若是忽略他脸颊上的湿润与奶香味,他依然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沈大人。 温嘉月紧紧闭着眼睛,一眼都没敢再看他。 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这么丢人过,她不知如何是好,决定装死。 沈弗寒淡然开口:“我去洗把脸。”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床榻上便是一空。 温嘉月悄悄睁开一只眼睛,见他走向盥洗室,赶紧摸了摸被子,温暖而干爽。 她更想死了,居然全都在沈弗寒脸上! 不消片刻,脚步声由远及近,温嘉月赶紧闭上眼睛。 沈弗寒站在床边,没有上来。 温嘉月正疑惑着,便听他问:“你……要不要擦一擦?” 她睁开眼睛,沈弗寒手里拿着条巾帕,举到她伸手便能碰到的地方。 略一抬眼,温嘉月便瞧见他脸上的水渍,微亮,在月色下泛着浅浅的光。 一想到方才的画面和此刻如出一辙,她便觉得窘迫,慌忙摇头。 “不、不用了。” 沈弗寒沉默了下,问:“不觉得黏吗?”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他到底是怎么坦然地问出口的! 她只得接过来,背对着他胡乱擦了几下,立刻起身:“我放回去吧。” 沈弗寒却阻止了她的动作,淡淡道:“我去。” 他神色如常地接了过来,很快走远。 温嘉月缩进被窝里,祈求让自己赶快入睡。 天不遂人愿,直到沈弗寒躺了下来,她依然神思清明。 意识紧绷了一会儿,见他没再说什么,温嘉月悄悄松了口气。 不过明日是休沐日,她该怎么面对他? 默默地想了许久,温嘉月终于些许睡意,闭上眼睛沉入梦乡。 月色渐淡,日照金山。 温嘉月悠悠转醒,身边已不见沈弗寒的踪影。 避免了晨起时四目相对的尴尬,她松了口气,唤来如意。 如意步伐轻快地走了进来,禀报道:“夫人,侯爷让奴婢告诉您一声,他去公主府了。” 温嘉月起身的动作便是一滞,心中五味杂陈。 这样也好,省得她再乱了心。 最好时时提醒她,她不该再对他动情。 她压下繁复心绪,轻声道:“让奶娘过来吧,我想看看昭昭。” 郑奶娘很快便抱着孩子走了进来,不等她问便主动回话。 “夫人,昨晚小姐吃了五回奶,哭了两次,卯时三刻便醒了。” 温嘉月点点头:“辛苦你了。” 她伸出手,奶娘立刻将孩子放在她怀里。 温嘉月看着女儿酣睡的小脸,心中溢满满足。 刚用过早膳,老夫人身边的赵嬷嬷来了。 温嘉月亲自前去迎接:“祖母可有什么吩咐?” 赵嬷嬷笑道:“老夫人想问问夫人,身子可大好了?” “不好,”温嘉月诚恳道,“我觉得哪里都不舒服,正想请府医来看看呢。” 赵嬷嬷闻言,笑容便是一僵,这让她下面的话怎么接? 她硬着头皮宽慰几句,直接说出来意。 “老夫人想在府里办场赏花宴,夫人是侯府主母,此事还需要夫人用心操持才是。” 温嘉月立刻便想到了上次彩儿说的话来——名为赏花宴,实际上是纳妾。 她懒得管这个烂摊子,推脱道:“我是不行的,身子骨弱,还需要好好将养一番。” 见她拒绝,赵嬷嬷顿时愣住,这真的还是那个性子温顺的侯府夫人吗? 她正想再劝,温嘉月提议道:“不如嬷嬷去找三妹吧,她肯定乐意接手此事。” 为沈家延续香火可是头等大事,沈弗念一定会办得漂漂亮亮的。 第42章 欲擒故纵 做戏做全套,待赵嬷嬷走后,温嘉月便打算让如意去请府医。 如意问:“夫人想请哪位府医?” 侯府里有四位郎中,其中一位擅心悸之症,专为老夫人看诊,剩下三位…… 温嘉月想起临终前,长公主下令不许给她吃药,别的府医都避之不及。 唯有一位年轻府医悄悄前来为她诊过脉,最后喝的那碗汤药也是由他煎的。 那时她恍恍惚惚的,依稀记得似乎姓苏。 温嘉月便问:“府里有位姓苏的郎中吗?” 如意思索片刻才道:“四位郎中分别姓钱、李、张、吴,没有夫人说的苏姓郎中。” 温嘉月默默思忖,那位郎中现在应该还未进府吧。 “许是我记岔了,”她笑道,“去请今日当值的府医过来吧。” 如意应了声是,不多时便带着一位鬓发花白的老郎中过来了。 郎中精神矍铄道:“夫人安好,老夫姓钱,这是老夫的徒儿苏叶。” 温嘉月诧异抬眼,姓苏? 她下意识看了过去,果然是上辈子给她诊脉的人! 温嘉月顿时觉得亲切,一边将手放在腕垫上一边闲聊:“钱老的徒弟多大了?” 钱老不慌不忙地将手帕搭在皓腕上,这才开口。 “十六,还不够格服侍诸位贵人,待他再学几年,我便将我的位置给他了,到时候我云游四海去。” 钱老是个健谈的人,苏叶束手站在一旁,便显得他像个闷葫芦。 温嘉月多看了他两眼,笑道:“我觉得我和他有缘。” 苏叶的神色这才有了几分波动,抬眼朝她看去。 钱老笑呵呵道:“若是苏叶日后有机会伺候夫人,那是他的福气。” 温嘉月客气颔首,心里却在想,这是她的福气。 锦上添花没什么稀奇,雪中送炭更让人感激。 钱老收回手,肃容道:“夫人身子康健,月子里将养得极好,夫人不必忧心。” 温嘉月叹了口气:“可是我近日总有些心力交瘁,提不起精神,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钱老自然懂其中的弯弯绕绕,见她这样说,立刻改口。 “刚出月子,夫人还是要多养一段时日才好,切忌操劳过度。” “我自然听您的,”温嘉月道,“若是老夫人问起此事,还需要钱老多多帮忙。” 她看了眼如意,如意递上银两。 钱老笑呵呵道:“这是应该的,夫人不必如此客气。” 温嘉月亲自将他们送出门。 见人走得没影了,如意连忙说道:“夫人可真是神了,您怎么知道府里有位姓苏的郎中?” 温嘉月高深莫测道:“我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大概是做梦的时候吧,我可是会预知未来呢。” 如意一点都不信,过了片刻又眼巴巴地问:“那奴婢的未来怎么样?” 温嘉月闻言,笑容便有些凝滞,脑海中闪过如意泡得发白的身体。 她垂下眼睛掩饰,捏着手指神秘兮兮地开口。 “我掐指一算,你这辈子平平安安的,嫁给长生后生了两个大胖小子!” 如意的脸红的能煮虾:“哎呀夫人,您别取笑奴婢了!” 她害羞地跑走,温嘉月看着她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 晌午过半,沈弗寒回府。 瞧见他,温嘉月的心跳还有些快,牵引着昨晚被他吮吸过的那一处,让她慌乱无措。 但是骤然想起他方才去了哪里,温嘉月抿紧了唇。 缓了缓,她试图打探李知澜的消息。 “侯爷在公主府待了这么久,一定见到长公主了吧?” 沈弗寒看她一眼,微微颔首。 他的面色依然是淡漠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温嘉月笑着问:“晌午也是在公主府用的膳?” 他走进内室,淡淡的酒气飘了过来。 她攥紧了手,还和李知澜喝酒了?这么快? “不是,”沈弗寒脱下外裳,“回府的路上遇到同僚,在酒楼吃的。” 他神色清明,条理清晰,动作也是有条不紊的,除了沾染了些许酒气之外,完全看不出他喝了酒。 成婚四年,沈弗寒从来没有喝醉过,不知是天赋异禀还是后天练就。 温嘉月心里紧绷的弦顿时一松。 “长公主可还好?” 沈弗寒挂外裳的手滞了下,这才开口:“你似乎很关心她。” 又是这样,不回答问题,而是把问题交给她。 温嘉月抿了抿唇,硬邦邦道:“随口问一句而已,侯爷不许?” 他捏了捏眉心,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觉得烦躁。 温嘉月懒得猜,选择视而不见。 沈弗寒坐了下来,缓缓喝了一盏茶,这才开口:“长公主很好。” 见他回答了,温嘉月立刻追问:“侯爷和长公主都说了些什么?” 沈弗寒直视着她,神色坦然。 “自然是修缮的事。” 他没有不耐烦,也没有顾左右而言他,反倒让温嘉月有些茫然。 她可以相信他的话吗? 温嘉月咬了下唇,问:“那……长公主对侯爷可还满意?” 这话让沈弗寒皱了下眉。 温嘉月连忙说道:“我说的是修缮之事。” “不知,”沈弗寒道,“现在还在改修缮图,并未动工。” 他眉间隐有不耐之色,似乎被长公主烦透了。 温嘉月垂眼,还未动工……怪不得修了三年才修好。 到底是谁在拖延时间?长公主还是……沈弗寒? 若是前者,再正常不过。 若是后者,沈弗寒还在欲擒故纵? 温嘉月思索片刻,问:“侯爷,我能看一眼图纸吗?” 沈弗寒审视着她,低声问:“看这个做什么?” 温嘉月毫不胆怯地与他对视。 “我是想着,同为女子,或许我更了解长公主的喜好也说不定。” 沈弗寒没答应:“你不需要了解她的喜好。” 温嘉月诚恳道:“可是我真的想结交长公主,日后或许可以帮到侯爷。” 沈弗寒冷声道:“我说过,你们不是一路人。” 他隐隐动怒,温嘉月攥紧手指,毫不相让。 “侯爷和长公主便是一路人了?” 第43章 争吵中断 内室陷入长久的沉默。 许久,沈弗寒道:“我和长公主之间清清白白,你不要多想。” 他又恢复了淡然的模样,语气和缓。 温嘉月蹙紧了眉,谁问这个了? 而且,他们之间是否清白,难道她不知道吗?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道:“侯爷,我只是想看看图纸。” 沈弗寒依然拒绝,态度坚决。 “公主府的任何事,你都不能参与其中。” 温嘉月轻笑一声:“侯爷下一句话是不是要说为我好了?” 他坦然道:“本就是为你好。” 温嘉月要被他气死,缓了许久才说道:“既然如此,侯爷从今日开始睡书房吧。” 沈弗寒微怔。 温嘉月漠然出声。 “昭昭有奶娘照顾,无需侯爷频繁起夜,我的身子也没有养好,不能伺候您,侯爷还是睡在书房更为妥当。” 沈弗寒沉默了下,问:“此事与长公主有何关系?” “夫妻之间应该坦诚相待,”温嘉月平静道,“侯爷什么时候做到,什么时候再搬回来吧。”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如意小心翼翼的声音。 “侯爷,夫人,四爷来了。” 温嘉月没说话。 吵到一半被人打断的滋味不好受,但是事关沈弗忧,她勉强压制住。 沈弗寒看她一眼,淡然道:“请他进来。” 不多时,沈弗忧便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进来,敏锐地察觉到屋里的气氛不太妙。 大哥神色平静,但是眉眼间隐有愁色。 大嫂笑容勉强,眼神里也带着怒意,似乎在压抑着愤怒的情绪。 他下意识后退:“我是不是来得不巧,不如我下次再……” “无妨。”沈弗寒按着他坐下。 温嘉月给他倒了杯茶,和婉道:“四弟好不容易来一趟,定是有要事吧?” 沈弗寒的视线落在那盏茶上。 白玉茶盏,素手纤纤,亲自捧到沈弗忧面前。 “我能有什么要事,”沈弗忧抱拳道,“我这次过来,是为了多谢大哥和嫂嫂救我于危难之中。” 他神色郑重,语调却颇为诙谐。 听说林婉婉即将嫁人的消息,他惊呆了。 又听说这门亲事是大哥一力促成的,他连忙赶回来道谢,顺便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弗寒道:“不必谢我,是你嫂嫂的功劳。” 温嘉月诧异抬眸,她做什么了? 派人盯着府邸的人是他,赶走林婉婉的人是他,定下亲事的人也是他。 她只是多提了几句而已。 不过既然沈弗寒把功劳都给她,她便坦然受之。 若不是有她在,这辈子沈弗忧还会落得个十六岁身亡的下场。 救了沈弗忧一条命,她很欢喜,虽然并没有人知晓,但是这确实是她的功劳。 沈弗忧作了个揖:“多谢嫂嫂。” 温嘉月微微颔首,客气道:“你大哥也做了不少事。” 沈弗忧笑眯眯道:“这就叫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嘛,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从苦海里挣扎出来。” 温嘉月抿了抿唇,没应这话。 她和沈弗寒是夫妻不假,却从来没同心过。 “你们快跟我讲讲来龙去脉,”沈弗忧道,“林婉婉真的要出嫁了?” 他到现在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困扰了他两年的事居然如此顺利地解决了! 沈弗寒颔首道:“下个月成亲。” “这么快?”沈弗忧有些难以置信。 温嘉月解释道:“礼部侍郎的父亲缠绵病榻许久,眼看着就要……正好冲喜。” 沈弗忧使劲拍了下手:“这门亲事可真不错!” 他又问出另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说服祖母的?” 祖母最疼爱的小辈便是林婉婉,几乎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比他们这几个亲孙子亲孙女还要疼爱。 林婉婉看上了他,纠缠两年,他说过无数次不喜欢她。 祖母不仅劝他接受,还更加纵容溺爱林婉婉。 原本他便想着,若是林婉婉再来纠缠一次,他就直接去边关,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没成想,柳暗花明又一村,林婉婉要嫁人了! 沈弗寒淡淡道:“我亲自定下的亲事,祖母不会反对。” 温嘉月悄悄撇了撇嘴,既然这么简单,上辈子怎么不干? “四弟,”她看向沈弗忧,“日后你可有什么打算?要不要搬回侯府?” 她早已忘了沈弗忧具体是哪天去边关的,万一他心血来潮去了,那么为他做的这些事都白费了。 所以还是待在侯府里最好,若是忽然消失,她也能立刻得知。 她殷切地看着沈弗忧,希望他可以回府。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移开视线。 沈弗忧想了想:“算了吧,我还是自己一个人住吧。” 温嘉月不死心地问:“为何不想住在侯府?” 沈弗忧轻咳一声,看了眼大哥,靠近温嘉月,悄悄开口:“没人管着,更自在。” 他有一个堪称人中龙凤的大哥,景安侯府的兴旺发达全靠大哥,他没什么大志向,做个纨绔浪荡子就行了。 不过若是被大哥知晓他的想法,定是要逼着他读书的。 他自在惯了,也知道自己不是读书那块料,习武倒是有些心得,可大哥不让他去边关打仗。 他能理解,万一他不小心混上将军了,家里又从文又从武的,万一内外勾结,对皇家来说肯定是个威胁。 温嘉月不知道他内心所想,尝试着劝道:“你大哥不会管着你的,我保证。” 沈弗忧叹了口气,再凑近她一些,更小声地说:“嫂嫂保证没用,我知道你也管不了大哥。” 年纪相仿的男女脑袋挨着脑袋,颇为亲密。 沈弗寒伸手推开沈弗忧,淡声道:“我听得到。” 他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和大嫂的距离有些近了,连忙坐正。 温嘉月抿唇坐好,她确实管不了沈弗寒,她所做出的承诺也毫无说服力。 想了想,她妥协道:“既然如此,四弟记得常回府看看。” “这是自然,”沈弗忧露出一口大白牙,“等林婉婉嫁人了,我天天回来!” 沈弗寒冷淡道:“倒也不必如此频繁。” “大哥,你怎么这样,”沈弗忧假装擦泪,“你根本不想我,你弟弟我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 温嘉月眼睛一亮,顺势道:“既然如此,那就回来住吧。” 沈弗忧还想再插科打诨几句,忽的瞥见大哥的神色冷若冰霜。 他立刻意识到不好,站起身来。 “时候不早,我先走了!” 第44章 及时行乐 沈弗忧走后,两人便沉默下来。 “一会儿……” “你为何……”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安静下来。 温嘉月抿唇道:“你先说。” 沈弗寒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垂眼道:“你说吧。” 温嘉月觉得莫名其妙,不过见他不想说了,她也没追问。 “一会儿我会让人把侯爷的被褥送去书房。” 沈弗寒眉宇紧锁。 见他神色不虞,温嘉月道:“侯爷若是想睡这里也可以,我去耳房和昭昭一起睡。” 睡书房是苦了金尊玉贵的景安侯,她不怕苦,和女儿一起睡,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沈弗寒沉吟片刻才出声:“若是你晚上再痛……” 昨晚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温嘉月顿时涨红了脸,赶紧打断他的话。 “我已经好多了!” 今日晨起她便没什么感觉了,到现在也没怎么疼过。 就算今晚又疼起来,她也绝不会让他帮忙! “我睡书房。” 说完这句话,他直接转身离开。 关门声响起,温嘉月摸了摸自己的脸,羞愤不已。 过了片刻,如意进来了。 她在外面听到了侯爷和夫人的话,神色惴惴不安。 “夫人,您和侯爷又吵架了?” “没有,”温嘉月咬着牙,“我一直都很平静,侯爷也是。” 她和沈弗寒之间无情无爱,搭伙过日子的关系罢了,能吵什么? 如意便不好再说什么了,提起别的。 “方才三姑奶奶给许多世家小姐递了请帖,这次赏花宴还真是热闹。” 说着她挠了挠头:“都快到十一月了,花都枯萎了,梅花也没开,咱们府里也没什么花啊。” 温嘉月莞尔一笑:“赏花赏花,人也可以是花,至于赏的人嘛……” 如意好奇地等着下文。 温嘉月却没再说下去,而是问:“赏花宴是不是在侯爷下次休沐的时候办?” 如意惊讶道:“夫人真是料事如……” 她忽然反应过来,惊讶地捂住嘴:“夫人的意思是,这赏花宴是给侯爷纳妾的?” 温嘉月抚平袖口的褶皱,慢悠悠道:“是啊,我早就知道了。” 如意急得不行:“夫人,这可怎么办啊?” “是啊,怎么办呢?”温嘉月托腮望向窗外,“你说我是去珍宝阁挑首饰呢,还是去桃花源用膳呢?” 如意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桃……夫人,您要出府?” 温嘉月点点头:“是啊,闷了这么久,也该出门走走了。” 她早就有出府的计划了,奈何一直在坐月子。 现在身子养好了,昭昭也有放心的人照顾,现在不出府游玩,更待何时? 如意小心翼翼地问:“赏花宴怎么办?” “纳妾的事,你我说了不算,”温嘉月淡然道,“我可以阻拦一次,却阻拦不了第二次。” 她望向窗外的桂花树,喃喃道:“我一直都知道,他这一生,不会只属于我一个人。” 如意眸中含泪,握住她的手,哽咽道:“夫人……” “我都没哭,你哭什么?”温嘉月好笑地问。 “奴婢不想让侯爷纳妾,不然肯定会威胁您的地位的。” 夫人的娘家只是七品小官,宴请的那些小姐,父兄的官阶各个都高于老爷。 若是侯爷真是看中了谁,纳了进府,肯定会想办法踩在夫人头上的! 温嘉月拍拍她的手,宽慰道:“说这个也无用,不如去帮我打听打听桃花源的哪道菜好吃。” 未出阁的时候,她甚少出门,成亲之后,她几乎从未出府。 她被困在温府和景安侯府一辈子,甚至还未看过长安城的全貌。 她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如何,但是至少此刻,她想及时行乐。 而且,若是想要结交长公主,她得通过那位以后的宸妃娘娘、现在的云姑娘才行。 贸然拜访不可取,毕竟两家并无来往,反而惹人生疑。 她想碰碰运气,或许能在街上遇到也说不定。 就算遇不到,她也可以找找别的门路,整日坐以待毙可不行。 傍晚,如意将桃花源的膳食单子拿过来了,交给温嘉月过目。 温嘉月诧异道:“没想到我们如意还有这个本事。” “这不是什么难事,”如意不好意思道,“奴婢报出景安侯府的名号,桃花源不敢怠慢的。” 温嘉月怔了怔,是啊,她是侯府夫人,旁人自然是对她毕恭毕敬的。 翻开单子,如意介绍了几样桃花源的招牌菜。 温嘉月点点头:“那便要这几道菜吧。” “是,夫人想什么时候去?奴婢也好让人提前预定雅间。” “你要出府?” 门外忽的出现沈弗寒的声音。 紧接着,他神色平静地踱步进来,站在珠帘外,颇有压迫感。 如意忐忑地看了眼侯爷,夫人从未出府游玩过,骤然出门,她有些担心侯爷不答应。 温嘉月毫不胆怯地与他对视:“明日晌午,我要去桃花源酒楼用膳。” 沈弗寒挑开珠帘,玉石碰撞声清脆好听。 “和谁?” “我自己。” 因着不常出门的关系,她成亲前后都没什么闺中密友。 “多带几个侍卫。” 温嘉月诧异抬眸,根本没想到他会立刻答应,半晌才应了声好。 沈弗寒坐了下来。 温嘉月沉默片刻,问:“侯爷来做什么?” 难道他反悔了,今晚要睡在这里? 沈弗寒瞥她一眼:“用晚膳。” 温嘉月:“……” 她这才想起此事来,让如意去传膳。 想了想,温嘉月委婉道:“其实侯爷可以在书房吃的,我让人给您送过去。” 沈弗寒顿了顿:“我还要看望昭昭。” 温嘉月“哦”了一声,没话说了。 丫鬟们端来膳食,摆放整齐之后齐齐退了出去。 待屋里安静下来,沈弗寒问:“赏花宴为何交给三妹来办了?” 他的消息倒是快。 温嘉月解释道:“府医说我身子骨还未大好,不能太过操劳。” 沈弗寒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温嘉月顺势问道:“赏花宴那天正好是休沐日,侯爷可有时间一同前往?” 沈弗寒执筷的手停了下,这才颔首道:“好。” 温嘉月在心里冷哼,答应得倒是快。 她倒要看看,到时候他会如何收场。 第45章 请客 翌日,天色有些阴沉。 大片大片的云堆积在一起,遮蔽日光,明明已是午时了,天色暗的却像卯时。 但是却没有影响温嘉月的好心情,精心挑选着一会儿出府要穿的衣裳。 如意一手拿一件,问:“夫人,这件石榴红色和这件樱红色怎么样?” “过于艳丽了。”温嘉月摇摇头。 她常穿素色的衣裳,白色、绿色、蓝色,温婉似水,并不招摇。 这种鲜艳的颜色,她只在成亲的时候穿过。 如意毫不气馁地劝道:“夫人好不容易才出府一趟,自然是要打扮得鲜亮些的。” 温嘉月笑道:“以后我会经常出府的,不过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毕竟是第一次出府,特殊一些也无妨。” 她选了那件石榴红洒金绣如意纹襦裙。 如意生怕夫人反悔,立刻服侍她穿上。 铜镜里,十七岁的少女妆容精致,肤色白皙,石榴红色平添三分妩媚,一颦一笑都勾人心魄。 “夫人真是貌美动人,”如意笑盈盈道,“奴婢好像回到了您出嫁那日。” 温嘉月还有些不习惯,吩咐道:“把那件白色斗篷拿来。” 今日瞧着是要下雨的,她得多穿一些。 穿戴整齐,温嘉月让奶娘过来。 昭昭正醒着,张大嘴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像是困了,大眼睛却在转来转去。 昭昭的眼睛像她,温柔的杏眼,只是女儿还小,只看出几分娇憨。 三岁的时候,眼睛便和她一模一样了,又大又亮,瞧着灵动又可爱。 温嘉月温柔地摸了摸女儿滑嫩的脸,低声道:“等昭昭再长大一些,娘亲便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昭昭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盯着她瞧。 如意笑道:“夫人今日穿的和往日不一样,小姐肯定在想夫人变得更美了。” 温嘉月莞尔一笑:“就你嘴甜。” 她看向奶娘,叮嘱道:“好好照看昭昭,最多一个时辰,我便回来了。” 郑奶娘点了点头:“夫人放心。” 温嘉月没再多待,怕再待一会儿便不舍得出府了,赶紧走了。 没想到刚走出正院,她便碰上了沈弗念。 沈弗念也没想到会瞧见她,上下打量她一眼,撇嘴道:“打扮这么好看,要去哪?” “去桃花源。” “做什么去?” 温嘉月蹙眉道:“自然是用午膳。” 沈弗念又问:“跟我大哥?” 温嘉月好脾气地解释:“我自己。” “真的?”沈弗念狐疑地看着她,“不会吃着吃着冒出个野男人吧?” 温嘉月气定神闲地笑笑。 “说不准呢,你不是说我红杏出墙吗,我现在去坐实这个罪名如何?” 沈弗念气得要死:“你!我去告诉我大哥!” “你大哥答应了,还让我多带几个侍卫。” “大哥真是糊涂!”沈弗念立刻说道,“我跟你一块去!” 温嘉月:“……你不是要忙赏花宴的事吗?” “有什么可忙的,”沈弗念毫不在意,“搬几盆花,再放几盘点心不就行了?” 温嘉月沉默下来,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中间需要协调的事情多了去了。 位置如何安排、丫鬟小厮如何安排、上什么茶、摆放什么花…… 上辈子,每操持一场宴会,她都要缓好几日才好。 她总是力求尽善尽美,不让人挑出一丝错处,而且还要有新意。 人人都夸她是一位合格的侯府夫人,她也淹没在如潮的赞美声里,获得短暂的瞩目。 沈弗念却不这样想,敷衍了事,糊弄过去就算完了。 说起来,她倒是一视同仁,不管是赏花宴还是满月宴都是一样的待遇。 其实也是这个道理,哪有人在意宴会的布置,前来赴宴的人都有自己的目的。 目的达成与否,才是宴会好坏的关键。 让她想起来便觉得惋惜的满月宴,是被温若谦毁掉的,满月宴的布置只是顺带罢了。 她看向沈弗念,认真道:“你活得真是通透。” 忽然挨了夸,沈弗念忍不住翘起嘴角。 又想起夸赞她的人是谁,她轻咳一声,严肃起来,却又忍不住问:“你从哪看出来的?” “从你脸上。” 温嘉月继续往府外走去,沈弗念赶紧跟上。 “别以为你夸我两句我就能放过你,今日我要替我大哥监督你!” 温嘉月坐上马车,沈弗念也跟着上来。 既然甩不掉,温嘉月索性说道:“要不要带上耀儿?” “带他做什么,只会胡吃海塞的大胖子,”沈弗念嫌弃地撇嘴,“看他一眼,我能少吃两口菜。” 温嘉月:“……” 对亲儿子说话竟也这么不客气。 她挑开帘子,目不转睛地看向热闹的街巷。 出府一直都很简单,是她给自己设下了牢笼和无形的枷锁,困了一辈子。 外面天地广阔,不止属于沈弗寒,也有她的一席之地。 侯府离桃花源不算远,马车慢慢走了一刻钟便到了。 正是用膳的时候,一楼有许多散客,见到她们进来,投来好奇的视线,议论纷纷。 温嘉月抿了抿唇,莫名有些胆怯。 沈弗念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低声道:“怕什么,有侍卫在呢,没人敢冲撞咱们。” 温嘉月轻轻呼出一口气,走上二楼,小二带她们进了雅间。 待小二走后,沈弗念哼了一声:“我算是看出来了,就算你想红杏出墙,也没这个胆子。” 出府一趟便怕得不行,被人捉奸在床可是要浸猪笼的,她承受不起。 温嘉月也毫不客气道:“既然你对我放心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想得美,”沈弗念拿起筷子,“来都来了,我自然要好好吃一顿。” 温嘉月颔首道:“既然如此,回府之后记得给我一半的银子。” 沈弗念诧异道:“不是吧温嘉月,你连这点银子也要?” 温嘉月坦然道:“我穷,自然要精打细算。” “也是,你一个小官的女儿,能有什么银子,”沈弗念摆摆手,“算了算了,这顿我请你。” 温嘉月顿时笑了,温温柔柔地问:“三妹真是好爽,你可还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小二加几道菜?” 她摆出一副柔婉的模样,沈弗念反而不习惯了,搓了搓手臂。 “上壶酒吧,你陪我喝一杯?” 温嘉月摇摇头,她没什么酒量,还是算了。 第46章 偷吻 吃到一半,温嘉月不经意间抬眼,便见窗外飘起细雨。 细雨如丝,寂静无声,并不引人注目,街上却铺了湿润的一层。 温嘉月道:“今日果然不是个好天气。” 沈弗念也望了过去,诧异道:“什么时候下的?” 她举起酒盏:“这杯敬窗外的雨,咱们干杯!” 温嘉月正想以茶代酒,沈弗念直接拂开,帮她倒了杯酒。 “喝一口又没事,”沈弗念道,“竹外桃花可是桃花源的好酒,你不尝尝多亏啊。” 两辈子加起来,温嘉月只喝过一次酒——成亲那晚的交杯酒,辛辣灼喉。 喝完之后便觉得脑袋晕晕的,她觉得自己没醉,但是人影却是模糊的。 若不是有那杯酒壮胆,想必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她会更怕。 怔怔地想了一会儿,她将酒当成了茶,不自觉地浅啜一口。 沈弗念捧着脸,期待地问:“好不好喝?” 温嘉月这才反应过来她喝了酒,但是为时已晚,酒液已经滑进喉咙,她顿时蹙紧了眉。 想象中的辛辣感却没有传来,反而像喝茶似的,入口清冽。 竹子的清香与桃花的幽香浮动在鼻息间,惹人欲醉。 她诧异地问:“这是酒吗?” 沈弗念眯着眼睛笑:“当然。” 温嘉月觉得这酒怪好喝的,不知不觉地喝完了一杯。 窗外雨声渐大,雨滴迸在窗台,溅在雅间里。 温嘉月起身关窗,脑袋却在发晕,险些站不稳。 沈弗念吓了一跳,忙去扶她。 “怎么有两个你?”温嘉月喃喃道,“我眼花了?” 她摇了摇头,依然于事无补,两个沈弗念时而分开,时而合在一起,看得她难受。 “你…… 这就醉了?” 沈弗念有些咂舌,一杯酒而已! 笃笃笃—— 外面忽然有人敲门。 如意扬声道:“夫人,侯爷过来了。” 温嘉月闻言蹙紧了眉:“沈弗寒过来做什么?” 沈弗念闻言吓得一激灵:“你怎么直呼我大哥名讳?” 温嘉月也吓了一跳,问:“你怎么知道我喊他的名字了?” 她不是在心里想的吗,难道说出来了? 没有等到回应,沈弗寒直接推开门。 温嘉月拍了拍脑袋,循声望去,疑惑地盯着沈弗寒打量。 她喃喃道:“怎么也有两个沈弗寒?” 沈弗念直接捂住她的嘴。 沈弗寒瞥了眼她醉意朦胧的模样,眉宇紧锁。 “你们喝了多少酒?” 沈弗念讷讷道:“我喝了半壶,她喝了一杯。” 沈弗寒看了一眼温嘉月脸上的酡红之色,低声问:“真的只有一杯?” “真的,我刚给她倒上第二杯,你就过来了,”沈弗念赶紧说道,“大哥,我可不敢瞒你。” 她怎么知道温嘉月酒量这么浅,见她喝酒像喝茶一样,还以为千杯不倒呢。 谁知道一杯酒就把她放倒了。 沈弗寒捏了捏眉心:“先回府。” 沈弗念撇撇嘴:“我不回去,好不容易摆脱王成耀那个小祖宗,我要再潇洒一会儿。” 自从儿子三岁起,她便不常出府了,每日教他念千字文,就算学不会,受点熏陶也好。 没想到他根本不是这块料,把她气得要死。 今日出府一趟,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她才不想回去。 沈弗寒闻言也没说什么,沉声叮嘱:“少喝一些。” “知道啦,大哥,”她摆摆手,“天黑之前我会回府的。” 沈弗寒微微颔首。 如意努力将夫人扶稳,但醉酒的人身子重,她咬牙坚持,却也没能迈动一步。 沈弗寒直接将一步三晃的温嘉月抱了起来。 温嘉月努力抬眸,蹙紧了眉:“哪个沈弗寒在抱我?” 沈弗寒没有说话,径直抱着她出门。 一楼的喧嚣声传来,他垂眼望向她迷蒙的神色。 犹豫一瞬,他将她腰间的绯色手帕抽出来,盖在她脸上。 马车就停在桃花源外面,沈弗寒抱着她钻进马车。 温嘉月倚在车壁上,手帕还盖在脸上,随着她微重的呼吸声起伏。 影影绰绰间,娇嫩唇瓣忽隐忽现,吐气如兰。 沈弗寒离她只有几寸的距离,喉结轻滚,却又克制地移开视线,坐在另一边。 温嘉月半睡半醒,忽的一阵颠簸,她下意识后仰。 沈弗寒眼疾手快地将手臂横在她脑后,冷声道:“走稳些。” 车夫赶紧应了声是,马车的速度便慢了下来。 沈弗寒看着靠在他肩上的温嘉月,手帕早已在颠簸中掉了下来,露出一张容色倾城的脸。 她喝醉了酒,脸颊酡红,唇瓣微张,显得有几分娇憨可爱。 沈弗寒失神地看了片刻,再回神时,鼻尖蹭着她的鼻尖。 他的唇离她只有一寸之遥。 温嘉月忽然出声,口齿不清道:“真讨厌……沈弗寒……” 呼出的酒气沾染着竹叶香与桃花香,像催情的药。 沈弗寒哑声问:“为何讨厌?” 她却不说话了,抱住他的腰,似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神色惬意地继续睡。 她的呼吸便落在他的颈窝处,忽冷,忽热。 沈弗寒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地撑到马车停下。 照例将温嘉月抱下去,如意赶紧说道:“侯爷,奴婢扶着夫人吧?” “不必。” 他快步往前走去,手长腿长的,就算抱着个人也依然健步如飞,如意小跑着跟上。 不多时,沈弗寒将温嘉月放在床榻上。 如意拧了条巾帕,想给夫人擦脸,侯爷却接了过去。 他淡声道:“你下去吧。” 如意差点惊掉下巴,侯爷居然亲自照顾夫人? 她迟钝了片刻才赶紧出门。 内室里,沈弗寒给温嘉月擦脸。 他没把握好力道,温嘉月顿时蹙紧了眉,伸手推他。 他将她的手放下,放轻了动作,慢慢将她的脸擦干净。 今日她妆容精致,洗去铅华后却没有减少半分风采,反而显得楚楚动人。 视线又落在娇艳的唇瓣上,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轻轻抹去唇瓣上的口脂。 不知是不是弄疼她了,温嘉月“唔”了一声,探出舌尖,试图舔舐被他擦到的地方。 沈弗寒呼吸微滞,忘了动作。 湿润的舌尖蹭过指腹,激起一阵颤栗。 他勾起温嘉月的下巴轻轻摩挲。 隐忍片刻,最终还是克制不住地俯下身去,吻向她的唇。 第47章 宽肩窄腰 天色渐暗,温嘉月悠悠转醒。 睁开眼睛,有片刻有些晕眩,她蹙眉捏了捏额角。 如意听到动静,轻手轻脚地进来。 见夫人醒了,这才松了口气:“夫人,您终于醒了。” 温嘉月低声问:“我睡了多久?” “三个时辰呢,”如意给她倒了杯茶,“您再不醒,奴婢都准备去找府医给您看看了。” 温嘉月闻言有些怔愣,她只是喝了一杯酒而已,居然睡了三个时辰? 到底是她酒量太浅还是那酒太烈? 温嘉月懒得再去想,她喝醉之后便想不起来后面的事了,依稀记得似乎瞧见了沈弗寒。 如意点了点头:“侯爷确实来了,把您送回府之后,他还亲自照顾您了呢。” 温嘉月怔了怔:“他照顾我?怎么照顾的?” “奴婢不知。” 温嘉月看不懂他了,他莫名其妙地来了趟桃花源,又莫名其妙地照顾她。 她没再提沈弗寒,问起女儿:“昭昭今日可还好?” “小姐很乖巧,不过半个时辰前哭了一会儿,应该是想您了。” 温嘉月连忙说道:“把她抱……算了,我还是先去沐浴吧。” 她怕自己身上还有酒味,熏到昭昭。 如意便道:“奴婢让人备水。” 她往外走去,没想到正好撞上沈弗念。 她心里咯噔一声,连忙福身行礼。 “三姑奶奶安好,奴婢不是有意的。” 温嘉月也提起了心,沈弗念不是好相处的人,对待下人更不会手软,动辄打骂。 未曾想过,这次沈弗念却只是摆了摆手,游魂似的往里走。 如意忐忑地看了眼夫人。 温嘉月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走了。 沈弗念依然毫无察觉,目视前方,眼神却没有聚焦。 温嘉月打量她一眼,总觉得她的脸有些不正常的红,喝酒喝的? 温嘉月问:“三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弗念这才回过神来,嗓音沙哑道:“刚回府。” “你……”温嘉月吓了一跳,“你的嗓子怎么了?” 沈弗念清了清嗓子:“喝酒喝多了,不妨事。” 温嘉月总觉得她不太正常,多问了一句:“你真的没事?” “没事啊,”沈弗念心虚地耸肩,“我挺好的。” “那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我……”沈弗念咬了下唇,“算了算了,我还是走吧,你就当我没来过。” 说着她便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温嘉月:“……” 这兄妹俩今天都挺莫名其妙。 好好沐浴了一番,温嘉月这才去抱女儿。 她上下掂了掂,昭昭开心地笑起来。 孩子的笑声纯粹又干净,温嘉月忍不住又高高举起几次,直到手臂泛酸,这才作罢。 昭昭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扑腾着两只小手往上抬。 温嘉月蹭了蹭她的鼻尖:“等你爹爹回来再玩,娘亲举累了。” 说曹操曹操到,沈弗寒进门了。 温嘉月顺势将女儿塞他怀里。 沈弗寒不明所以地接住女儿,沐浴后的清香钻入鼻息,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温嘉月解释道:“昭昭想举高高,你来试试。” 他盯着她开合的唇瓣思索了一瞬,这才将女儿高高举起。 他手长,手臂又有力量,毫不费力地举起又放下,稚嫩的笑声便充斥着内室的每个角落。 温嘉月坐在榻上,情不自禁地翘起唇角,视线随着他的动作移动。 渐渐的,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宽肩窄腰,修长挺拔。 沈家武将出身,到他这一代才从文,但是习武的习惯却没落下。 沈弗寒肌肉紧实,穿上衣裳却看不出来,像清瘦文人,只有她知晓,他的手臂和腰腹到底多有力量。 温嘉月失神片刻,瞧见沈弗寒朝她走来,立刻垂下眼睛。 沈弗寒淡声道:“昭昭累了。” “那我来抱吧,”她伸手去接,“侯爷可饿了?” “嗯。” 如意赶紧去传膳。 两人坐在圆桌前安静用膳。 温嘉月想了又想,还是问道:“晌午侯爷怎么去桃花源了?” 沈弗寒顿了顿才开口:“正好路过。” 温嘉月迟疑着问:“我喝醉之后没做什么不该有的举动吧?” “没有。” 她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终于松了口气。 她庆幸道:“那就好。” 别的都还好,她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将重生的事说出来。 沈弗寒问:“你在担心什么?” 他目光审视,温嘉月心里便是一慌。 她慢慢解释道:“我听如意说,回府之后是侯爷亲自照顾我的,我怕我失礼。”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继续用膳。 温嘉月怕他继续想着此事,转移话题道:“方才三妹来了一趟,失魂落魄的,也不知道怎么了。” 沈弗寒却见怪不怪,一脸平静地开口:“她喝醉之后就是这样。” 温嘉月诧异地问:“她经常喝醉?” “前几年是。” 温嘉月回过味来,想起她被人哄骗的遭遇,顿时明白这是在借酒消愁。 她在此事上她很同情沈弗念,不过思来想去,她也没有个能帮她的办法,只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睡一觉便好了。 只是没想到,沈弗念因此颓丧了好几日,连赏花宴也没能继续操持。 眼看着日子临近,赵嬷嬷又来了一趟,话里话外都是让温嘉月接手此事。 多说无益,温嘉月直接请来钱老诊脉,得出的结果自然是静养。 赵嬷嬷迟疑道:“前几日夫人还去了酒楼,身子想来是好了不少的。” 温嘉月笑盈盈道:“去趟酒楼而已,又不费什么事。赏花宴可是大事,我怕办得不好,到时候砸的可是侯府的招牌。” 赵嬷嬷便无话可说了,回去复命。 老夫人又气又怒:“她可真是长本事了,你把她叫过来,我亲自来说!” 赵嬷嬷连忙劝道:“老夫人,这可使不得,您也得顾忌着侯爷才是……侯爷已经小半个月没来请安了。” 老夫人恶狠狠道:“定是温嘉月跟我孙子说了坏话,挑唆我们祖孙之间的关系!” 赵嬷嬷没接这话。 任谁都能看出来,侯爷分明是因为上次老夫人提议让小姐生病的事,这才不过来请安的。 她只得宽慰道:“老夫人,您可千万别急,此事推迟便推迟吧,离林姑娘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这才是头等大事。” 老夫人闻言长长地叹了口气。 “弗寒给她寻的亲事也算是好人家了,连我都挑不出错。可是婉婉竟然不愿意,三天两头地找我哭,我都有些嫌她烦了。” 赵嬷嬷倒上热茶,笑道:“待林姑娘成亲之后,自然会明白的。” 老夫人哼了一声:“我只盼着她能收收心,别再追着弗忧不放。” 以挑选孙媳妇的眼光来看,她是看不上林婉婉的。 相貌不出挑,性子不稳重,管家理事也一窍不通。 她只是觉得亲上加亲,喜爱的小辈也能常伴膝下,再好不过。 这几日被林婉婉闹得烦了,她便觉得她面目可憎起来。 嫁给弗忧也是闹心,两个人定然是鸡飞狗跳的,景安侯府永无宁日了。 这样也好,早点嫁给旁人,弗忧也能早点回侯府,省得再被她纠缠。 第48章 无法克制 十一月初八,宜嫁娶。 今日是林婉婉成亲的日子,温嘉月早早便起来梳洗打扮,和侯府众人一同前往林府。 马车宽敞,三个女人加上王成耀,绰绰有余,还有沈弗寒的位置,他却执意骑马。 温嘉月在心里哼了一声,他倒是一身轻松,独留她自己面对老夫人和沈弗念。 不过沈弗念最近老实多了,不找事也不惹事,安静得让她害怕。 刚坐上马车,老夫人便问:“怎么不带上你姑娘?” 温嘉月解释道:“昭昭才两个多月大,我怕她受风寒。” 老夫人撇撇嘴:“什么两个月大,过了年她就两岁了,娇气什么。” 温嘉月:“……” 年纪再虚,也不是这个虚法。 她懒得理会,悄悄递给王成耀一颗饴糖。 王成耀瞥了眼娘亲,她正低着头,没往这边看,于是飞快地接了过来。 他兴奋地低声道:“多谢舅母!” 温嘉月摸了摸他的脑袋。 老夫人的目光便又落在这个曾外孙身上,慈爱道:“耀儿翻过年也有六岁了,该启蒙了。” 王成耀挠挠头:“可是我前几日才过了生辰,娘亲说我四岁了。” 老夫人摇头道:“年纪可不是这样算的,你出生便是一岁,过了年又是一岁……” 听老夫人念叨了一路,温嘉月头都大了,终于到了林府。 几人依着次序下车,温嘉月跟在老夫人身后,抬眼却对上沈弗寒的视线。 他的手举在半空,正好是她一抬手便能放上的位置。 往常同他一起出门,他总是这样贴心。 她便也期待着与他一起出门,就是为了这一刻,可以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里。 可惜从始至终都是做戏。 林府外围满了人,她不能不给他面子,便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 沈弗寒顿了下,圈紧她的手腕,将她扶下马车。 站稳之后,温嘉月立刻收回手,轻声道:“多谢侯爷。” 没等沈弗寒开口,有人围了过来,与他寒暄。 温嘉月顺势离开,与沈弗念一起往张灯结彩的林府里走去。 她来过几次林府,也算是熟门熟路,顺利地找到了林婉婉的院子。 刚进门,她们便听到林婉婉的叫喊,夹杂着抽泣声。 一直神色恹恹的沈弗念精神一振,拉着她便往屋里冲。 “走走走,咱们去看热闹!” 温嘉月:“……” 果然还是看死对头过得不好最能让人提起精神。 这半个多月里,她差点以为沈弗念要出家了,现在看来,还没看破红尘。 闺房里,林婉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嫁,我不嫁!” 她已经穿上了凤冠霞帔,妆也化好了,只不过现在将妆全都哭花了。 眼看着接亲的时辰就要到了,林母绷着脸开口:“不嫁也得嫁,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 沈弗念笑眯眯地走上前去。 “表妹啊,这桩姻缘极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林婉婉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忽的抓住了她的手。 沈弗念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这个时候不会要跟她打架吧? 上次被大哥罚抄一夜经书的事还历历在目,她吓得扒开她的手。 林母也赶紧去拉女儿。 林婉婉却怎么也不放手,着急地问:“四表哥呢,四表哥有没有来?” 沈弗念撇撇嘴:“没有,你死了这条心吧!” 林婉婉顿时失了力气,喃喃道:“他对我……真的没有一丝情意吗?” 沈弗念冷嗤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温嘉月拽拽她的衣袖,不想让她再火上浇油,怕林婉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沈弗念哼了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用力抚平被她抓皱的衣裳。 见女儿安静了,林母赶紧让人给她梳妆。 接亲仪式顺利举行,林婉婉坐上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地走了。 虽是成亲,人人脸上也都带着笑,但是温嘉月却没有感受到一丝喜庆的气氛。 她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但是至少,沈弗忧不会轻易去边关了。 她只能竭尽全力保全她在乎的人的性命,至于旁人的命运,她无能为力。 热闹散了,林府顿时冷清了不少,摆酒款待宾客。 沈弗念一改往日的颓唐之色,大快朵颐。 “你也吃啊,”她给温嘉月夹菜,“不吃白不吃!” 温嘉月笑笑,沈弗念心情好的时候是真好说话,居然都开始给她夹菜了。 她礼尚往来,给沈弗念倒了杯酒。 沈弗念吃菜的动作便是一顿,轻咳一声:“我戒了。” “为何?” 沈弗念支支吾吾道:“我上次喝得太多……而且喝酒误事,还是算了。” 温嘉月便没再劝她,自斟自饮。 沈弗念奇怪道:“你怎么开始喝酒了?” 温嘉月抿唇道:“心里有些闷。” “你闷什么,”沈弗念噗嗤一笑,“不会是想起你和我大哥成亲的时候了吧?” 温嘉月懒得理她,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有什么好想的。 但是喝得晕乎乎的时候,她还是想起了她和沈弗寒成亲那日的事。 成亲前夕,她一整晚都没睡好,又早早起来梳洗打扮。 成亲规矩繁琐,她嫁的又是高门大户,一整日下来,又累又紧张。 唯一让她觉得放松的时候便是洞房花烛夜,沈弗寒温声安慰她,让她不要害怕。 “别怕……” 温嘉月怔了怔,醉意朦胧地想,她是幻听了吗,怎么好像听到了沈弗寒的声音? 她掀起沉重的眼皮,视野一片模糊,她却分辨出沈弗寒的轮廓。 她下意识触碰他的脸:“沈弗寒……” 她这是在做梦,还是回到了洞房花烛夜? 沈弗寒攥住她的手,高举过头顶,炙热的吻落了下来。 温嘉月偏过脸。 沈弗寒吸了口气,克制道:“方才还在主动,现在又是怎么了?” 宴席过半她便醉了,他也没再待下去,将她带了回来。 回到侯府,他像上次一样帮她擦脸,她却不老实,一会儿埋在他怀里摸来摸去,一会儿念叨他的名字。 甚至还提到了成亲那晚,他再也无法克制。 温嘉月听不懂他说的话,只觉得热,身体滚烫。 她试图挣开他的束缚,却无济于事,反而惹来他更加沉重的呼吸,吹拂在颈侧。 温嘉月啜泣道:“别……” 剩下的话都被唇舌堵住,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剩娇吟与低喘。 第49章 春色无边 屋外寒风簌簌,内室春色无边。 温嘉月再也承受不住,低泣着开口:“不要了……沈弗寒……” 沈弗寒拨开她汗湿的鬓发,低声问:“为何喝醉之后,会喊我的名字?” 她却没有回答,双手软软地推他:“不要……” 沈弗寒捉住她的手,沉声道:“最后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温嘉月终于得以躺下,枕在他的手臂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弗寒毫无睡意,把玩着她的头发,望向窗外。 天还没黑透,一片墨蓝下隐有橙黄暮色,月亮却爬了上来,勾勒出淡淡的光。 他的视线重新落在温嘉月柔润莹白的脸上,有些心虚。 似乎……是有些不知节制了。 他圈紧手臂将娇娇软软的夫人抱了起来。 温嘉月在睡梦里也怕得要命,呢喃道:“不要了……” 沈弗寒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道:“只是去沐浴。” 怀里的人终于安静下来。 简单沐浴之后,沈弗寒正想陪她一起睡,门外有人敲门。 “侯爷,皇上急召。” 沈弗寒应了一声,披衣起身。 穿戴整齐,他走出门去。 如意守在外面,见到侯爷出来,赶紧低头行礼。 内室里的动静响了一下午,她都快一年没听过了,不由得有些尴尬。 沈弗寒瞥她一眼,淡淡道:“不要打扰夫人歇息。” 如意连忙应是。 沈弗寒快步走远,一路来到宫里。 通报之后,他进了含凉殿。 殿里,眉眼间还有几分稚嫩的皇帝坐在主位,永祯长公主李知澜坐在下首。 见他进殿,两人一齐望了过去。 皇帝眼睛一亮,朝他招招手:“沈爱卿,快坐快坐,朕盼你多时了。” 沈弗寒淡然行礼,这才落座。 李知澜回过神来,娇嗔道:“你待沈大人,倒是比待我这个姐姐还要亲几分。” 皇帝赶紧说道:“朕自然是待皇姐更亲的,皇姐可别冤枉了人。” 李知澜美目流转,笑道:“又不是什么坏事,沈大人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我这个姐姐甘居人后。” 见沈弗寒没有开口,她看向他,勾唇一笑。 “沈大人,是不是这个道理?” 沈弗寒微微颔首。 “唉,你可真是无趣,”李知澜托着下巴慵懒开口,“也不知道多说几句话。” 沈弗寒便道:“皇上今日让微臣过来,所为何事?” 李知澜笑意微僵,抿起了唇。 皇帝连忙说道:“明年三月选秀,朕还不知道要选什么样的女子,让你过来参谋一番。” 沈弗寒淡声道:“此事有长公主殿下便够了,微臣是臣子,不该过问宫闱之事。” “你这话可就跟朕生分了,”皇帝有点不高兴,“朕可是拿你当家人看待的。” 先帝给他留下的老臣不少,皆是忠心耿耿、才智过人之辈,只是过于迂腐,对他总是说教。 沈弗寒却不同,亦师亦友,年纪也没相差几岁,所以他更加信任依赖沈弗寒。 沈弗寒只得说道:“距离选秀还有四个多月,现在谈论此事是否为时过早?” 见他松口,皇帝的脸色顿时由阴转晴。 “不早不早,皇姐说朕也是时候想想此事了。” 沈弗寒问:“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皇帝摸摸下巴:“明媚爱笑的绝世美人,还要时时关心朕,对朕一往情深。” 沈弗寒顿了顿:“既然如此,待选秀的时候,皇上便可以按照这个标准来选妃。” 李知澜的神色早已恢复如常,红唇轻启。 “皇上,你还是开门见山吧,我瞧着沈大人已经不耐烦了呢。” 沈弗寒拱手道:“微臣不敢。” “好吧,其实朕还有一件事。” 皇帝期期艾艾道:“听闻沈爱卿和夫人琴瑟和鸣,朕想取取经,日后也好和妃嫔们和睦相处。” 沈弗寒看了眼李知澜。 她正垂眼欣赏着鲜红丹蔻,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 他垂眼道:“或许是因为微臣的夫人性子温婉柔顺,所以才会琴瑟和鸣。” 李知澜闻言便咯咯笑了起来。 “沈大人可真是含蓄,明明是因为你和你家夫人两情相悦,所以才能琴瑟和鸣。” 沈弗寒淡淡道:“喜欢谈不上,既然她成了我的妻子,我便会好好待她。” 李知澜微微一笑:“若是换个人成为你的妻子,沈大人也会一样待她好?” 沈弗寒颔首道:“这是自然。” 李知澜打量着他,饶有兴趣道:“没想到沈大人竟是个薄情寡义之辈。” 沈弗寒反问道:“长公主不也是吗?” 李知澜愣了愣,娇笑道:“你胆子可真大,还没有人敢这样跟本宫说话。” “微臣有幸成为第一个。” 两人之间暗流涌动,被冷落在一旁的皇帝轻咳一声。 “朕有些不懂,”他纳闷道,“不喜欢一个人也能做到琴瑟和鸣吗?” 沈弗寒道:“恕微臣直言,为了平衡各方势力,来年选秀皇上一定会纳不喜欢的女子为妃,到那时,皇上便懂了。” 皇帝若有所思:“你说的也有理。” 他想起父皇,父皇对每个身居高位的妃子都是一视同仁的,极少有偏爱之人。 难道父皇每个都喜欢吗?一定是因为她们背后的母族,不得已而为之。 他长叹一口气:“真是要命,原本朕还盼着选秀呢,现在想想,也没什么意思。” 皇帝很快便神色恹恹的歇息去了,李知澜和沈弗寒一齐告退。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含凉殿。 李知澜盯着宫墙开口:“本宫倒是有几分好奇,沈大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沈弗寒下意识望向天边明月。 已是深夜,月色流明,柔光笼在周身,竟有几分熨帖的暖意。 在李知澜的视线转向他时,沈弗寒垂眼盯着脚下。 思忖片刻,他终于出声:“微臣不知。” “这样啊,”李知澜轻飘飘的开口,“不如本宫送你两个侍妾,一个妩媚一个娇俏,到时候看看沈大人更喜欢哪一个,可好?” 沈弗寒淡声拒绝:“多谢长公主好意,微臣无福消受。” 李知澜哼了一声:“你这人可真有意思,不喜欢自家夫人,也不纳妾,到底是怎么想的?” “夫人刚生产不久,微臣不会纳妾,寒了她的心。” “真是体贴,”李知澜笑盈盈道,“本宫明年这个时候再送如何,你可不许拒绝了。” 不等沈弗寒开口,她便坐上等候在一旁的轿辇,径直走远。 沈弗寒目光幽深地盯着她的背影,拢在袖中的手紧攥成拳。 第50章 就当被狗咬了 温嘉月是被渴醒的。 她轻声唤了声“如意”,却没什么动静,只能勉强睁开眼睛,摸索铃铛。 铃响,如意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夫人,您醒了!” 进了内室,她点上蜡烛,一眼便瞧见了夫人手腕上的红痕,深浅不一,像绽开的雪中红梅。 温嘉月的脸更是娇嫩如海棠,被滋养后春意横生。 如意没敢多看,红着脸低下头。 温嘉月咳了一声,吩咐道:“给我倒杯茶。” 听出她嗓音沙哑,如意不敢怠慢,赶紧倒了一杯送到床榻上。 温嘉月伸手去接,指尖却颤抖不止,险些洒了。 她有些奇怪,只是喝酒之后睡了一觉而已,怎么忽然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直到瞥见手腕上的红痕,她顿时一愣。 下身传来的轻微不适也让她明白过来,在她喝醉之后都发生了些什么。 温嘉月绷紧了脸,沈弗寒居然趁人之危! 见夫人行动不便,如意提议道:“奴婢喂您喝吧?” 温嘉月摇摇头,她已经攒了些力气,接过茶盏,慢慢喝完了。 “夫人还要吗?” 温嘉月点点头,问:“我什么时候回府的?” 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透着一股子娇甜。 如意边倒茶边说小声说道:“约莫是未时一刻。” 温嘉月又问:“我是什么时候睡的?” 如意讷讷道:“酉时过半……” 今日侯爷实在是太不知节制了,两个多时辰,也不怜惜着夫人的身子。 可她人微言轻,不敢贸然打扰,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温嘉月又气又怒。 她以为沈弗寒是正人君子,未曾想过,他竟这样对她! 见她生气,如意连忙宽慰道:“夫人,侯爷或许只是太久没有……所以才……” 她云英未嫁,说不出那些话,所以说得吞吞吐吐。 温嘉月被她逗得露出两分笑意。 她接过茶盏慢慢喝了几口,问:“侯爷去哪了?” 如意对答如流:“皇上急召,侯爷天刚黑透的时候便去了,已经小半个时辰了。” 温嘉月试图去思索这次急召是什么事,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自从皇上登基之后,格外信任沈弗寒,一年不急召个五十回,也得有三十回。 她想不出来,索性也不想了,困意也重新涌了上来。 温嘉月点了点头,强撑着问:“昭昭呢?” “小姐在奶娘那里,今日格外乖巧,不哭不闹的。” 温嘉月还想看看女儿,但是实在有些疲累,掩唇打了个哈欠。 她重新躺了下来,总觉得有件事要叮嘱如意,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既然想不起来,那就不重要。 温嘉月裹紧被子,还是觉得有些冷,吩咐道:“给我放个汤婆子。” 如意应了声是,将热乎乎的汤婆子拿过来时,夫人已经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汤婆子塞进被窝里,吹熄灯盏,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去。 关上门,她刚转过身,便见侯爷快步走了过来,连忙福身行礼。 沈弗寒瞥了眼内室,压低声音问:“夫人醒了?” 如意轻声回道:“方才夫人口渴,喝过水之后又睡了。” 沈弗寒点点头,径直往卧房里走去。 借着月光,他准确无误地走到床榻前,凝视着睡得眉眼舒展的温嘉月。 他俯下身,伸出手,指腹刚碰到她的脸,她便蹙眉往被窝里缩。 意识到手是冰的,他顿了顿,直起身,去了盥洗室。 不多时,他躺在温嘉月身边。 许是这半个多月以来习惯了一个人睡,温嘉月察觉到陌生的气息,想也不想便卷起被子躲进角落。 沈弗寒看着只盖了半个身子的被子陷入沉默。 一半身子冰凉,另一半却格外火热,腿边似乎有热源。 他毫不迟疑地坐起身,将汤婆子放在床底下。 默默等了一会儿,温嘉月翻了个身,朝他靠过来。 沈弗寒顺势抱住她,掖好两边的被子,闭上眼睛沉入梦乡。 天刚蒙蒙亮,沈弗寒睁开眼睛。 他蹑手蹑脚地起身,却还是惊醒了睡得正香的温嘉月。 他轻咳一声:“时候还早,再睡一会儿。” 温嘉月抿唇盯着他:“你怎么在这里睡的?” 她终于想起昨晚忘记叮嘱的事是什么了,可是也晚了。 沈弗寒解释道:“昨日我们同房,所以晚上我便睡在了这里。” 见他提起这个,温嘉月更生气了。 “你为何趁人之危?” 沈弗寒怔了怔:“什么意思?” “我根本没答应和你……”她瞪圆了眼睛,“你简直欺人太甚!” 沈弗寒沉默了下:“我原本没想,是你主动。” 温嘉月怒目而视:“你血口喷人,我才不会这样!” 为了给他自己的过错开脱,他居然推到她身上! 沈弗寒淡淡道:“看来你喝醉之后记性不太好。” 他看了眼天色,见还有些时间,便重新坐了下来。 “昨日你醉酒之后,我带你回府,回到内室之后,你一直在说洞房花烛夜。” 温嘉月顿时愣住,她有了些许印象,她确实回想了一下成亲那晚的事情…… 她咬了下唇:“可是这也不是你强迫我的理由。” 沈弗寒皱眉纠正:“不是强迫,是你情我愿,你我是夫妻,行周公之礼再正常不过。” 他言辞正经,像是在探讨什么大事,说的却全是…… 温嘉月羞恼不已,不想再听,反正她对这些事都没印象,就当是被狗咬了。 喝酒真是误事! 她绷着脸开口:“侯爷去上朝吧。” 沈弗寒却没走,观察着她的神色,低声问:“你生气了?” “我哪敢。” 她说的是反话,沈弗寒似乎当真了,闻言竟松了口气。 温嘉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她要被他气死了,以前她怎么没看出来沈弗寒是这种人! 他不是状元吗,他不是文曲星下凡吗,怎么连正反话都听不出来? 沈弗寒犹豫着开口:“昨日我有些不知节制,你……身子可还好?” 温嘉月朝他丢了个软枕,气闷道:“别说了!” 沈弗寒稳稳地接住,放在床边。 “好,我去上朝。” 第51章 散布消息 沈弗寒很快便离开了。 温嘉月气闷得不行,想睡个回笼觉,却又睡不着。 正好昭昭醒了,她便让奶娘抱了过来。 三个月大的孩子生的玉雪可爱,昭昭又爱笑,让人见了便心生欢喜。 温嘉月抱着她,亲了好几口小脸蛋,心底的郁气终于消散了一些。 算了,难道她还能指望沈弗寒哄她吗? 本就是没有情爱的表面夫妻,这样倒是省得她再心烦意乱。 她关心起女儿来。 “昨晚昭昭有没有哭闹?” 奶娘道:“小姐晚上哭了两次,不过哄了一会儿便安静了。” 温嘉月点点头:“昭昭还小,这段时日奶娘还是需要多多费心才是。” “是。” 陪女儿玩了一会儿,温嘉月梳洗之后坐在梳妆台前,顺便问起温府的事。 “你和长生这几日可有见面?” 如意点点头:“前日傍晚见了一面,长生哥说这几日三小姐闷闷不乐的,似乎是因为丢了几件首饰。” 温嘉月闻言哼了一声。 前几日温府送了三件首饰过来,正是她生母留下的。 原本她还在纳闷,居然这么快便凑足银子赎回来了? 毕竟这三件首饰格外精致,若是当了,一定能换不少银子,温家肯定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现在想来,定是从温若欢的妆奁里拿的。 什么叫丢了几件首饰后闷闷不乐,分明是物归原主之后气急败坏罢了。 温嘉月翻出温府送还的三件首饰—— 一支桃花簪,一支金步摇,一个镶金白玉镯。 她仔细打量几眼,忽的对生母的家世生出几分好奇来。 在她为数不多的模糊记忆里,她的外祖家似乎是经商之人,在本地小有威望。 温父的官职便是他和生母成亲之后,依靠外祖家的银子捐出来的官,再多的她也不知道了。 温嘉月想打探一番外祖家的住处,然后写封信过去,思来想去,还是没敢贸然打扰他们。 毕竟生母已死,唯一的联系已经断了,他们又远在千里之外,对她这个外孙女想必也没什么感情。 若是她心血来潮寄了信,倒像是过得不好去攀亲戚的,徒增尴尬。 温嘉月将这桩事放下,叮嘱道:“下次你再见长生,记得让他看看温若谦和温若欢的关系如何。” 满月宴的时候她坑了温若欢一把,也不知道他们兄妹俩的关系有没有被她挑拨。 如意道:“这次长生哥倒是提了一嘴,说二公子每次回府都要呛三小姐两句,三小姐不明所以,回呛过去,两人关系势如水火。” 温嘉月忍俊不禁:“既然如此,你下次见了长生,让他将温若谦去青楼的消息散布出去。” 如意讶然地问:“二公子竟会去青楼?” “是啊,我也是偶然得知的,正好派上用场。” 想了想,温嘉月叮嘱道:“记得千万要隐晦提到是温若欢散布的消息,我们可不能引火烧身了。” 她已经等不及想看他们兄妹俩反目成仇了。 到时候温府定然会闹得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温嘉月神清气爽地去用膳,没想到吃到一半,赵嬷嬷来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林婉婉刚出嫁,老夫人闲不住,这是又想办赏花宴了? 她倒是不在意纳妾的事,只是她绝不会操持赏花宴。 如意将人迎了进来。 赵嬷嬷含笑道:“夫人,老夫人派老奴过来问一句,您出了月子之后将养这么久,身子可好了?” 温嘉月愁容满面道:“方才我还在和如意说着此事呢,腰疼腿也疼,浑身都难受,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她轻轻捶了捶后腰的位置,叹气道:“许是生产的后遗症,哪里都不舒服。” 赵嬷嬷关切道:“夫人要仔细照看身子才是。” 温嘉月点点头:“多谢嬷嬷关心。” 赵嬷嬷顺势说道:“夫人身子骨弱,勤加锻炼,定是可以健康无忧的,所以这晨昏定省,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温嘉月在心里哼了一声,原来是为了此事。 她愧疚道:“我何尝不想为祖母尽孝,这是孙媳的本分,只是……府医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万万不要劳累。” 赵嬷嬷笑道:“只是晨昏定省罢了,不是什么劳累的事,老夫人向来宽和,就算夫人偶尔出错,也不会为难夫人的。” 温嘉月:“……” 宽和这个词,竟也能用在老夫人身上了? 她依然不松口:“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纵然有心也无力,劳烦赵嬷嬷转告祖母,待我身子大好了,一定日日去她床前尽孝。” 不等赵嬷嬷出声,温嘉月便道:“如意,送客。” 如意极有眼色地上前,直接恭恭敬敬地将赵嬷嬷请了出去。 温嘉月继续用膳,可是一整日的好心情都被这祖孙俩破坏了个干净,怎么也吃不下了。 她起身回房,不多时,如意回来了。 “夫人怎么不继续吃了?” “吃不下,”温嘉月抿紧了唇,“半个时辰被气了两次,谁还吃得下东西?” 如意有些纳闷,两次?难道晨起时侯爷惹夫人生气了? 她不好过问此事,只能宽慰道:“老夫人吃了个闭门羹,想来短时间内不会再为难夫人了。” 温嘉月摇头叹息:“你不了解老夫人,她可不是个善罢甘休的性子,待侯爷回府,她定是要告状的。” 如意听得一愣一愣的:“夫人也才成亲一年而已,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温嘉月顿了下才开口:“都一年了,我再看不出这些便怪了。” 如意懊恼道:“奴婢蠢笨,没看出来。” 温嘉月莞尔道:“你满心满眼都是我和昭昭,这些事你原本就不必在意。” 如意却认真道:“奴婢以后会用心学的,一定为夫人分忧。” 看着一心为她好的如意,温嘉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幸好还有你在我身边。” 如意怪不好意思的:“夫人怎么又把奴婢当妹妹看待了。” “好好好,你是姐姐,”温嘉月笑盈盈道,“以后我叫你姐姐,你叫我妹妹。” 如意连忙告罪:“您还是饶了奴婢吧。” 第52章 家宴 天色渐暗,如意的神色愈发焦急起来。 温嘉月搁下画笔,奇怪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如意解释道:“清晨时,您说等侯爷回府之后,老夫人便会把您和侯爷叫过去说晨昏定省的事,眼看着天就黑了,奴婢替夫人着急。” 夫人虽是高嫁,但是也不必如此,她不想让夫人整日做小伏低地伺候老夫人。 此举除了能博到一个好名声,还有什么用? 而且晨昏定省一年,她也没瞧见老夫人对夫人有多好,生了小姐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她心疼夫人,不想再让她再做这些无用功。 可是她心疼没用,真正有话语权的人是侯爷,万一侯爷让夫人继续晨昏定省,谁敢说个不字? 想到这里,如意提议道:“夫人,不如您去求求侯爷吧?” 温嘉月淡淡道:“求他做什么,人人都知道我身子骨弱,不能晨昏定省。老夫人若是执意如此,到时候传遍长安城,打的可是景安侯府的脸。” 而且,老夫人不是还要给沈弗寒纳妾吗,这样的事传出去,哪家的贵女会答应? 做妾本就屈辱,哪怕是沈弗寒的妾,也得掂量一番。 见夫人胸有成竹,如意便也不慌了。 她不好意思道:“夫人心里有数就行,奴婢还是别乱出主意了。” 温嘉月笑盈盈道:“别担心,我都说了我有预知的能力,掐指一算,此事定然会轻松化解。” 如意正要开口,忽的瞥见门外的挺拔身影,连忙福身行礼。 “侯爷安好。” 温嘉月怔了怔,沈弗寒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心里咯噔一声,神色有些无措。 方才她说话的语气应该没什么问题,沈弗寒不会看出来吧?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 “侯爷回来了。” “嗯,”沈弗寒抬脚往内室走去,“在说什么?” 温嘉月观察着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看不出别的情绪。 她制止了想要开口的如意,给她使了个眼色。 如意会意,福了福身便出门了。 “在聊我画的画呢,”温嘉月道,“方才不小心洇了一团墨渍。” 未出阁时,琴棋书画她学了个遍,最喜欢作画。 成亲之后,她一刻也不敢懈怠地做着侯府夫人,再也没画过画。 今日她有些心浮气躁,左右无事,便开始作画了。 许多年没有画过,画技变得生疏,她耗费了一下午的工夫,勉强画好一幅腊梅图。 见沈弗寒的视线落在书案上,温嘉月下意识将画纸遮了起来。 “我画技拙劣,侯爷还是别看了。” 练笔之作,画得潦草,难登大雅之堂。 沈弗寒又是自幼便受过熏陶的,她可不想被他点评。 沈弗寒顿了下,并未坚持,从善如流地直起身。 “倒是从不知晓你还有这样的喜好。” 温嘉月将画纸卷起来,没有说话。 其实她也快忘了,她还会作画。 成亲之后,她便将自己所有的东西舍弃了,包括名字、喜好、性格…… 她只有一个身份——景安侯夫人温氏。 重生之后,她要一点一点地找回自己。 “侯爷饿了吧,咱们去……” 话还没说完,如意敲了敲门。 “侯爷,夫人,老夫人传话过来,说是让你们去凝晖堂用膳。” 温嘉月毫不意外道:“那咱们便走吧。” 沈弗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淡声道:“等我更衣。” 温嘉月没有服侍他更衣,也没有在内室待着,果断退到门外等他。 院子里,风有些大,温嘉月冷得颤了下。 如意悄声道:“夫人猜的可真准。” 温嘉月不敢说她会预知了,只是笑了笑。 沈弗寒是千年的狐狸变的,在他面前,必须谨言慎行。 不多时,沈弗寒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件白色斗篷。 如意连忙接了过来,一边给她系斗篷一边挤眉弄眼。 温嘉月不用猜也知道她想说什么——夫人快看,侯爷可真关心您。 温嘉月自嘲一笑,就是这样不经意间的、廉价的关心,让她傻了整整四年。 系好斗篷,两人并肩往凝晖堂走去,一路沉默。 温嘉月已经习惯这种状态,既然无话可说,那就不要硬找话题,低头走路便好。 没想到沈弗寒却忽然开口:“祖母今日为难你了?” 她愣了愣:“不算是为难,清晨时赵嬷嬷来了一趟,让我从今日开始晨昏定省,我身子不适,拒绝了。” 沈弗寒微微颔首。 温嘉月有些奇怪,他是怎么知道老夫人为难她的? 不过她想起正院都是他的人,便觉得他知道此事也不奇怪了。 很快便到了凝晖堂,老夫人绷着脸坐在主位,沈弗念和王成耀也在。 她气色好多了,一改往日的颓唐,扬声道:“大哥快坐!” 王成耀也不甘示弱:“舅母快坐!” 沈弗念瞪他一眼,他扮了个鬼脸。 沈弗寒行了礼之后才落座。 温嘉月紧随其后,坐在沈弗念身边。 沈弗念凑近她,神神秘秘道:“祖母说今日是家宴,可是四弟又不在,算什么家宴。” 温嘉月眼观鼻鼻观心,没接话。 “诶,你怎么不理我?” 老夫人咳了咳,沈弗念老老实实地坐好,却又忍不住开口。 “祖母,您叫我们过来有什么事吗?” 老夫人道:“让你来,主要是为了赏花宴的事,耽搁了这么久,也该操持了。” 沈弗念并未推辞:“行,我明日去准备,后日便举办赏花宴。” 老夫人连忙说道:“不成,得等到你大哥休沐的时候。” 沈弗寒看了过去:“为何?” 老夫人竟有些紧张,急中生智道:“你平日辛苦,正好趁着赏花宴热闹热闹。” 沈弗寒思索片刻,点头应了:“多谢祖母。” 温嘉月悄悄撇嘴,现在道谢为时过早,到时候有他谢的时候。 她强行压下心口无法排解的郁气,拼命告诉自己不必在意。 他们之间无情无爱,她只是沈弗寒的妻子而已。 正出着神,她察觉到一道慈爱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视线。 老夫人含笑道:“孙媳妇休养那么久,是时候尽孝了,从明日开始晨昏定省。” 第53章 替她出头 温嘉月知道老夫人在想什么。 无非是仗着沈弗寒在场,断定她不会像清晨那样拒绝。 可是她已经不是从前的温嘉月了。 她扬起笑容,神色从容温婉。 “祖母,清晨时我便让赵嬷嬷转告祖母,我身子不大好,晨昏定省一事还需推迟一段时日。难道赵嬷嬷没有告诉您吗?” 老夫人道:“自然是说了的,只是……” “只是祖母忘了?”温嘉月打断她的话,“方才我又重新说了一遍,还望祖母体谅孙媳的身子。” 老夫人倒是没想到她现在居然这么伶牙俐齿,根本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半晌才说道:“你已经休养了三个月,按理来说早就大好了。若是在村里,女人刚生完孩子便下地了,哪像你这么娇气。” 老夫人语气嫌弃,温嘉月假装没听出来,轻轻叹了口气。 “村里的姑娘还真是可怜,坐月子都不安生,定是因为婆母对她们不好吧,夫君也不心疼自家夫人。” 说着她隐晦地剜了眼沈弗寒,说的就是你,现在倒是做起闷葫芦了! 沈弗寒没说话,沈弗念却不耐烦地开口了。 “祖母,她身子不好,怎么伺候您,万一在凝晖堂病倒了,到时候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看笑话,咱们府上的笑话已经够多了!” 她拿起筷子道:“先用膳,我快饿死了。” 王成耀也扬声道:“舅母刚生了妹妹,要好好休息!” 见她们母子俩偏帮温嘉月,老夫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旁人笑的是谁,还不是你,年纪轻轻被人骗着生儿子!” 此事一个月里被人提到数次,沈弗念气炸了。 “我是笑话,我自裁谢罪,行了吧!” 她撂下筷子,怒气冲冲地拽着王成耀往外走。 “娘,你慢点,我跟不上了!” 沈弗寒看了眼温嘉月:“你去看看。” 温嘉月顿时心领神会,起身道:“我去劝劝三妹。” 身后,老夫人的阻拦声响起,温嘉月假装没听见,提着裙角小跑着离开。 走出凝晖堂,终于逃离是非之地,她悄悄松了口气。 如意喘着气开口:“夫人,咱们现在去哪?” “跟上她。”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沈弗念都帮了她一次,她知恩图报。 不远处,沈弗念拖着王成耀往前走,看方向是要回常乐院。 走到半路,温嘉月吩咐道:“你去让膳房煮两碗面送过来。” 跟着母子俩进了常乐院,温嘉月熟门熟路地坐下。 沈弗念瞥她一眼:“你倒是不拘束,当自己家一样。” 温嘉月笑笑,以前她常来这里坐坐,还算熟悉。 沈弗念沉默片刻,自嘲一笑。 “也是,你是我大哥的妻子,侯府本来就是你的家,不过早就不是我的家了。” 私奔回府之后,祖母对她的态度明显变了,下人私底下也议论纷纷。 她不在乎,这府里做主的人是大哥,大哥又没赶她走,她就厚着脸皮住下。 只是她到底不再是景安侯府的三小姐了,早已物是人非。 温嘉月微怔,大大咧咧的沈弗念竟也觉得在侯府格格不入? 不过她可以理解,毕竟带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被人戳脊梁骨的次数肯定很多。 她没有揭沈弗念的伤疤,轻声道:“这里也不是我的家。” 沈弗念反驳道:“你说这话可就没意思了,我大哥对你够好了。” 温嘉月不和她争辩这个,垂眸抚平袖口的褶皱。 “多谢你方才替我出头。” 沈弗念嘴硬道:“谁帮你说话了,我就是饿了而已,你们一直聊个没完,谁受得了?” 坐在一旁玩小木剑的王成耀闻言跑了过来,眼巴巴道:“娘,我也饿了。” 沈弗念看见他就来气:“饿着,饿得受不了就啃你的胖胳膊。” 温嘉月:“……” 王成耀委委屈屈地坐在一旁。 温嘉月道:“我让小厨房做了两碗面,一会儿就送过来了。” 王成耀眼睛一亮:“多谢舅母!” 沈弗念哼了一声:“你想得还真是周到,别以为我会领你的情。” “我领你的情,”温嘉月认真道,“你比你大哥好多了。” 有话直说,从不拐弯抹角,虽然有时候说话不太中听,但是也无伤大雅。 沈弗寒呢,惜字如金,轻易不开口,说的话倒是妥帖,可细想之下全是扎在心口的利剑。 “不许说我大哥的坏话,”沈弗念瞪她,“不然我就告诉我大哥,让他休了你。” 这话对温嘉月毫无威胁,她淡淡道:“我都说了这是迟早的事。” “你简直不可理喻!” 正说着话,葱油面的香味从院子里飘过来,王成耀一边吸鼻子一边往外跑。 “饭来了饭来了!” 温嘉月见状,起身道:“祖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吃饱之后睡一觉便好了,我先走了。” “慢着,”沈弗念别别扭扭道,“你也没用膳呢,坐下一起吃吧。” “我只让人煮了两碗……” “耀儿还小,吃小半碗就行了,我分给他一些,你坐下吃。” 跟着面进来的王成耀听到这话,顿时觉得天都塌了。 “娘,我吃得完的!” “吃得完也得给我少吃,”沈弗念瞪他一眼,“你这么胖,以后哪个好人家的姑娘会嫁给你?” 王成耀不情不愿道:“好吧,舅母对我好,我愿意把面分给舅母。” 温嘉月笑着摸摸他的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吃完了面,温嘉月离开常乐院,慢悠悠地回去了。 经过偏厅,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却被沈弗寒喊住。 “过来用膳。” 她诧异地往偏厅里看了一眼,八仙桌上满满当当,沈弗寒端坐一旁,没动筷子。 温嘉月道:“我在三妹那里吃过了,侯爷自己慢慢吃吧。” 她继续往前走去,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暗爽。 真没想到,沈弗寒还有等她用膳的这一日,真是痛快。 这种等人却等不到的滋味,不好受吧? 她径直进了内室,偏厅安静下来。 沈弗寒对着满桌子的菜沉默许久,终于拿起筷子。 第54章 强吻 温嘉月从盥洗室出来时,沈弗寒正好进门。 她没有理他,坐在梳妆台前搽面脂,如意帮她通发。 沈弗寒也没有开口,坐在榻上翻了会儿书,进了盥洗室。 关门声传来,如意长长地松了口气。 温嘉月好笑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您和侯爷都不说话,奴婢觉得怪吓人的,差点忘了呼吸。” 温嘉月轻声道:“习惯就好。” 她走不进沈弗寒的心,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何必再难为自己。 如意纳闷道:“夫人,您在侯爷面前似乎话少了。” “我本就话少,现在是回归本性。” 如意吞吞吐吐道:“可是奴婢还是觉得夫人以前更好,活泼灵动的,眉眼带着笑,现在……” 温嘉月问:“现在怎么了?” 如意却不太敢说了,连忙摇了摇头:“奴婢还是不说了。” 温嘉月失笑道:“我又不会打你骂你,至于这样害怕?你放心说吧。” 如意酝酿片刻才鼓起勇气开口:“现在……像一潭死水,激不起半点涟漪。” 温嘉月呆呆地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半晌没说话。 如意立刻跪了下来:“奴婢失言。” “跪什么,”温嘉月亲手将她扶起来,“你若是再和我生分,我便真的生气了。” 如意讷讷道:“可是方才夫人的神色……” “我是在思考你说的话。” 温嘉月帮她拍了拍膝盖的灰尘,轻声开口。 “我知道我变了,可是经历这么多事,我实在没办法再像从前那样无忧无虑了。” 仇恨的种子一经埋下,便会破土而出。 虽然她不会再去刻意地想上辈子的事,可是心里时时刻刻都不敢忘。 缠绵病榻的她,惨死的昭昭,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温若欢,蛇蝎心肠的李知澜,还有,冷漠无情的沈弗寒。 她一刻也没忘记过,时时警醒着自己,自然也就笑不出来了。 如意懵懂地问:“什么事?” 温嘉月叹道:“以后你都会知道的。” 她没再多说什么,勉强笑道:“你快回去歇着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内室里安静下来,温嘉月坐在床榻上看账本。 没过多久,沈弗寒出来了。 温嘉月一眼都没看他,神色冷淡道:“侯爷今日去书房睡吧。” 他走了过来,长长的影子笼罩着她,像在抱她,又像是无形的压迫。 温嘉月抿唇道:“昨日你擅自行房,我不高兴。” 沈弗寒眉宇紧锁:“我说过了,是你主动。” “证据呢?” 沈弗寒捏了捏眉心:“没有证据,此事你情我愿,如何收集证据?” 温嘉月最不喜欢听他说“你情我愿”这四个字,好像他们两情相悦似的。 她语气冰冷道:“既然没有证据,我如何信你?” 沈弗寒沉默片刻,忽的大步朝她走来,捏着她的下巴吻上来。 漱口后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沾染着淡淡的书墨香,却化成催情的酒,惹人心醉。 沈弗寒这个人,浑身上下最软的地方大概就是嘴唇了。 薄唇冷情,他确实冷,可是吻上去时却有湿热的、燎原的火。 带着些许侵略性的吻,总是让人招架不住。 温嘉月沉溺其中,在伸手去抱他的瞬间,猛然清醒过来。 她狠狠地将他推开。 沈弗寒双手环住她,伏在她颈侧喘息。 热气吹拂,微痒。 温嘉月不自在地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的禁锢,只能徒劳地扭身。 “你放开我!” “别再乱动,”沈弗寒沉声道,“我好好与你说。” 温嘉月羞愤不已,这是好好说的态度吗! 莫名其妙亲她,又把她圈在怀里,这是要做什么? 她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沈弗寒的手臂一点一点地收紧。 意识到于事无补,温嘉月终于安静下来,气愤道:“说!” 沈弗寒盯着她脸上的潮红之色,喉结轻滚。 他移开视线,淡然出声:“昨日回到府上,你一直在说成亲那晚的事,提到了交杯酒,你说你很紧张……” 温嘉月打断他:“你不会是想从头开始讲吧?” 沈弗寒颔首道:“如果你想起来的话,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他继续说了下去:“你说你帮我更衣时,手有些抖,你第一次摸到男人的胸膛,感受到男人的心跳……” 脑海里倏然闪过破碎的片段,温嘉月羞愤道:“你别说了!” 沈弗寒凝视着她,问:“想起来了?” 温嘉月避而不答:“就当是我主动的行了吧,你放开我!” “就当是?”沈弗寒微微勾了下唇,“这么不情愿,看来我还得继续说才行。” 他用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分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你说,我是你的夫君,不仅高大俊秀,而且矜贵不凡,所以就不怎么害怕……” “了”字还未说出口,他猛的顿住。 掌心里有湿热的触感,像羽毛般滑动着,似有若无,痒得人心尖发麻。 趁他松懈,温嘉月挣开束缚,拿起捂在她脸上的手。 她气闷道:“我想起来了,是我主动的,你别说了!” 她哪里知道自己喝醉之后会这么大胆,做出这种事。 早知如此,她一滴酒都不会喝的! 沈弗寒慢慢将手放下,紧攥成拳,背在身后。 他淡然道:“想起来便好。” 说完,他主动从箱笼里抱了一床被子放在床榻上,一副不睡在这里不罢休的架势。 温嘉月气闷地扭过身,眼不见心不烦。 反正这拔步床宽敞,也不是和她一床被子,她就当没睡在一起。 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响了一会儿,内室陷入安静,一片漆黑。 沈弗寒道:“我已经和祖母说过,让你再休养两个月,晨昏定省的事年后再议。” 温嘉月抿紧了唇,果然还是大孙子说话好使。 她领他的情,只是心里过不去那道坎,硬邦邦地道谢:“多谢侯爷体恤。” 沈弗寒没再说话,安静地等着她的呼吸声变得均匀和缓。 他故技重施,将她抱在怀里,这才闭上眼睛,安然入眠。 第55章 同榻而眠 温嘉月醒来之时,沈弗寒早已不见踪影。 不必服侍夫君,也不用伺候老夫人,这样的日子过得真是舒坦。 她打了个哈欠,唤来如意。 “夫人,”如意神色激动地快步走来,“外头下雪了!” 温嘉月下意识看向窗外,雪落无声,地上早已覆了一层厚厚的白。 “今年的雪来得倒是早,”温嘉月笑盈盈道,“一会儿让奶娘把昭昭抱出来。” 上辈子,这一年下雪的时候她没敢抱她出来,年纪太小,怕得了风寒。 昭昭一岁多的时候才见了雪,兴奋得手舞足蹈,在雪地里撒欢,年年都盼着下雪天。 既然她喜欢,温嘉月便准备让她提前一年看看雪。 如意笑着应是:“奴婢让奶娘给小姐穿得厚厚的,一点都冻不到小姐。” 匆匆用过早膳,温嘉月将昭昭从奶娘怀里抱出来,带她去玩雪。 刚走出门,迎面便是风雪。 昭昭并不害怕,好奇地伸出小手在半空中抓来抓去。 温嘉月笑着往院子里走,一片雪花刚好落在她肉嘟嘟的小手上,昭昭兴奋地笑起来。 如意惊讶道:“小姐这么喜欢雪呢。” 她蹲下身子团了个小雪球,放在昭昭的掌心里,被轻而易举地捏碎。 昭昭显然懵了,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小手,不太明白为什么会碎。 温嘉月被她可爱到心都化了,情不自禁地亲了她好几下。 “舅母!” 遥遥地传来王成耀的声音,温嘉月抬眼望去,便见沈弗念牵着他走了过来。 温嘉月诧异地问:“三妹怎么不去忙赏花宴的事,这么有闲情逸致。” 明日便是休沐日,留给沈弗念的时间不多了。 沈弗念没好气道:“都下雪了,哪还有什么花,我跟祖母说明日不办了,可是祖母非要办,烦死我了!” 温嘉月问:“你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我本来就没打算用心,”沈弗念绷紧了脸,“昨晚祖母的那番话,我到现在还记着呢。” 站在院子里实在是有些冷,温嘉月便将她们娘俩请到屋里说话。 如意奉上热茶,又端来一盘百合糕。 王成耀的手刚伸出去,接收到娘亲的眼刀,赶紧将手缩了回去。 “我没吃!” “吃吧吃吧,”沈弗念无语道,“我看你是瘦不下来了。” 王成耀立刻抓起百合糕大快朵颐。 沈弗念别开脸,气呼呼道:“这小兔崽子,大冷的天非要来找你,就是想吃你的点心。” 温嘉月莞尔一笑:“耀儿还小,吃得多长得高。” 王成耀闻言赶紧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补充道:“耀儿长大了可以保护昭昭妹妹!” 温嘉月怔了怔,顿时有些唏嘘,她做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沈弗念惊讶道:“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个觉悟。” 她还要忙着赏花宴的事,坐了一会儿便准备走了。 温嘉月自然没拦着,让如意去送。 不多时,如意忧心忡忡地回来,小声问:“夫人,明日真的要办赏花宴啊?” “是啊,老夫人这么着急,肯定是要办的。” 如意低声道:“但是奴婢瞧着,侯爷根本没有纳妾的意思……” 温嘉月道:“说不定他心里想呢,正好成全了他,若是不想,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他怨的也该是老夫人才是。” 比起这种事,她更关心怎样才能结识长公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可她对李知澜一无所知,三年后的劫难如何避开才是重中之重。 可是眼看着选秀还有四个月就要举行了,她却依然没有办法和那位云姑娘取得联系,心急如焚。 待雪化了,还要再出一趟门才行。 温嘉月没再去想这些恼人的事,静下心作画。 今日画的依然是梅花,和昨日相比,画技明显进步了不少。 如意夸赞道:“夫人画的真好。” 温嘉月并不满意:“和以前比起来,还是不够好。” 荒废多年,她的画技实在太过生疏,瞧着也只是比初学者好一点罢了。 “是夫人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如意笑道,“奴婢瞧着这梅花跟真的似的。” 温嘉月被她逗笑:“哪有这么厉害,就会哄我。” “夫人不信的话,一会儿拿给侯爷看看,侯爷肯定也会夸夫人的。” 温嘉月抿了抿唇:“我才不给他看。” 说曹操曹操到,外面行礼声传来。 温嘉月连忙将画纸收了起来。 沈弗寒进门时便见她手忙脚乱的,视线落在一闪而过的画上。 他低声问:“在画什么?” “没什么,我画着玩的,”温嘉月故作镇定,“侯爷去洗手吧,一会儿便用膳了。” 他并没有多问,转身去盥洗室。 温嘉月松了口气,叮嘱道:“以后天快黑的时候便提醒我停笔。”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段时日沈弗寒每日都回来得格外早,大理寺什么时候这么清闲了? 用过晚膳,沈弗寒陪女儿玩了一会儿。 温嘉月没想加入,不想和沈弗寒靠得太近。 可是女儿的笑声实在太过清脆,她被吸引了过去,不知不觉坐到了沈弗寒身边。 沈弗寒问:“今日昭昭看雪了吗?” 见他主动关心,温嘉月也不藏着掖着。 “看了,昭昭喜欢雪,我抱她回来的时候,她还舍不得走呢。” 不知是烛火太温暖还是别的缘故,沈弗寒的神色变得柔和起来。 “明日休沐,我也抱着昭昭去看雪。” 温嘉月凉凉道:“明日赏花宴,侯爷记得参加。” 沈弗寒问:“你去吗?” “去啊。”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凑个热闹。 “好。” 玩了一会儿,温嘉月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躺下睡了。 她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醒来时,还没睁开眼睛便想伸个懒腰。 手刚动了一下,她便察觉到不对。 睁开眼睛,面前是沈弗寒的胸膛,上下起伏着,呼吸均匀。 她愣了下,往后躲去,却又被身后的大掌禁锢着,直直地往他怀里贴。 温嘉月气得捶他:“你睡我这里做什么?” 一人一床被子睡得好好的,沈弗寒怎么不守规矩? 沈弗寒淡然道:“是你睡在我这里。” 第56章 赏花宴 温嘉月的视线缓缓移向床榻。 身后,她盖的那条红色芙蓉团纹喜被不太规整地铺在床上,甚至还掀开了一角。 她僵硬地转了回来,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这不应该,她怎么可能会躺在沈弗寒的被窝里? 她又思索了一下,昨天和前天她分明是在自己的被窝里醒来的,顿时觉得有鬼。 温嘉月抿唇道:“肯定是你动了手脚。” 沈弗寒淡然地问:“证据呢?” “你……”温嘉月深吸一口气,“我昨日可不是这样睡的,前天也不是!” 沈弗寒平静道:“清晨醒来时,我把你抱过去的。” 温嘉月:“……” 听他这样说,似乎……这两日睡到后半段的时候,确实有些冷。 难道是她晚上贪恋他的温暖,自动往他那边靠拢? 温嘉月不敢再深想,讷讷道:“既然如此,你怎么不把我推开?” 她连声音都轻软了几分,脸颊上多了两团羞红,分外可爱。 沈弗寒移开视线,问:“为何要推开?” 温嘉月咬了下唇:“下次我再这样的话,你叫醒我,我会回去的。” “……嗯。” 两人穿戴整齐,各自去梳洗。 用过早膳,沈弗寒进了书房,温嘉月便抱着女儿去院子里玩。 昨日的雪下了半日,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早就有下人将雪铲除,分出数条道路。 温嘉月特意吩咐留出一小块,专门给昭昭玩。 她蹲下身子,将女儿放在雪地上,协助着她踩来踩去。 昭昭格外激动,口中咿呀个不停。 温嘉月都累了,小家伙还不嫌累。 如意笑道:“夫人,不如让奴婢来吧。” 温嘉月摇了摇头:“一会儿就回屋了,昭昭可不能着凉了。” 这会儿风大,昭昭穿得也不算太厚,她不敢冒险。 想起一事,她问道:“对了,赏花宴是什么时候?” “定在巳时,夫人现在要去吗?” 温嘉月点了点头,她毕竟是侯府夫人,去得太迟不太像话。 “你派人去书房说一声。” 如意的神色立刻变了,小声说:“侯爷说不定已经将此事忘了,夫人何必提醒?” 她实在搞不懂夫人的心思,哪有盼着自家夫君纳妾的? 温嘉月无所谓道:“你去就是了。” 她喜欢沈弗寒四年,知晓自己还会在意他的想法,看见那张脸时,心也会怦怦乱跳。 这是本能,她无法克制,这份爱轻易割舍不掉。 但是只要他纳了妾,她会心死。 如意只好派了个小厮过去传话。 不多时,沈弗寒过来了,两人并肩往花园走去。 走出正院,风迎面吹来,温嘉月拢紧斗篷,低下头去。 下一瞬,沈弗寒走在她前面。 他在为她挡风。 温嘉月眼底微热。 他心细到这种程度,她被虚假的爱蒙蔽了四年,难道真的全都怪她吗? 他不喜欢她的话,为何要这样做? 温嘉月真的想不通,脑子里一团乱。 或许他对每个女子都是这样好,只是他的身边没有出现过别的女子,所以她以为这便是全部的爱。 温嘉月轻轻呼出一口气,朦胧雾气落在他的后背上,被风吹的消散不见。 等他纳了妾之后,一切都会分明。 不多时,两人来到花园。 昨日刚下了场雪,侯府里的花被雪覆盖,白茫茫一片。 但是放眼望去,姹紫嫣红,随处可见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们。 温嘉月扫视几眼,含笑踏入亭中。 沈弗念早早便来了,见他们过来,喊了声“大哥”,然后一脸怨念盯着她瞧。 “你倒是悠闲,来得这么迟。” 温嘉月笑盈盈道:“这赏花宴不是我操办的,我来得早,岂不是抢了你的风头。” 沈弗念哼了一声:“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的嘴这么厉害,跟我大哥学的?” 沈弗寒冷声道:“三妹。” “行,我不说了,”沈弗念马上转移话题,“大哥怎么大驾光临了?” 不等他开口,亭外的窃窃私语声传来。 “是侯爷!” “侯爷来了!” 姑娘们一脸兴奋地偷瞄着端坐在亭中的挺拔身影。 四年前,沈弗寒高中状元,穿着状元袍打马游街之时,她们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一夕之间,沈弗寒成了长安城里所有云英未嫁的姑娘的春闺梦里人。 可惜他早有婚约,人人都盼着他退亲,但他去年还是成亲了,芳心碎一地。 却没想到,今日进府之后,她们去拜见老夫人。 老夫人暗示若是表现得好,便有机会做侯爷的妾室,这让她们如何不心动? 但是瞧见坐在一旁的侯府夫人,她们又不太敢上前了。 正妻在这里,和侯爷多说一句话都像是别有用心。 她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的女儿,规矩礼仪刻在骨子里,不敢轻易违拗。 踌躇之际,有道粉衣身影落落大方地踏入亭中。 沈弗念心里一紧,凑近温嘉月,小声问:“不会是冲着我大哥来的吧?” 温嘉月淡淡道:“我怎么知道。” “你把她赶出去啊,”沈弗念恨铁不成钢,“万一我大哥看上了她怎么办?” 两人说着话时,粉衣姑娘也开口了,介绍说是从五品官员家的女儿。 温嘉月笑道:“岂不是正合你意,你想要的比我身份高的大嫂。” 沈弗念被她气死,又去看大哥的神色。 沈弗寒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甚至没有抬头,一直垂眼盯着茶盏里色泽清亮的茶汤。 待那姑娘说完,沈弗寒看向沈弗念。 被这样锐利的视线盯着,纵然沈弗念没干坏事,也下意识心虚地移开视线。 “大、大哥怎么了?” “接下来的安排呢?” “什么安排?” “赏花宴由你操办,你问我?” 沈弗寒压着怒意开口,显然已经猜到了来龙去脉。 温嘉月撇了撇嘴,沈弗寒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这么快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啊,”沈弗念吓得一抖,“这不是祖母让我办的吗?” 沈弗寒冷声问:“你知不知情?” “大哥,你在说什么啊?” 沈弗念一脸莫名地抬眼,没想到这话不是对她说的,而是温嘉月。 第57章 你知不知情 亭中四面透风,冷冽寒风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却比不上沈弗寒散发的寒意。 温嘉月觉得他生气的莫名其妙。 就算她知情又怎么了,难道她还要拦着不成? 上辈子她倒是拦过一次,成功是成功了,可是她得到什么好处了? 只会让老夫人更加看不起她。 温嘉月没有理会他的话,笑盈盈地望向那位粉衣姑娘。 “李姑娘是吧,快快请坐。” 李姑娘看了一眼冷漠到极致的沈弗寒,反而不敢坐了。 她尴尬道:“多谢夫人,我还有事,一会儿再过来。” 说着她便赶紧离开了。 亭外的姑娘们都围着她盘问发生了什么,亭里的三人反而无人问津了。 沈弗念看向温嘉月,战战兢兢地开口:“我大哥这是怎么了?” 爹娘死得早,长兄如父,他又日益威严,她是真害怕沈弗寒生气,心口突突个不停。 前几年她惨遭男人抛弃,抱着襁褓里的儿子灰溜溜地回侯府时,大哥的冷寒神色让她腿软,险些直接跪下。 现在的神色和那时也不遑多让,若不是她现在是坐姿,恐怕早已跪下了。 温嘉月随口搪塞:“可能大理寺的案子办得不顺利吧,借机发泄。” 沈弗念辩解道:“我大哥可不是这样的人,你少污蔑……” 话还没说完,沈弗寒站起身,她马上闭上嘴,头缩得像鹌鹑。 “回去。”沈弗寒看向温嘉月。 温嘉月没动,平静道:“侯府举办赏花宴,我是侯府夫人,自然是要坐镇的,不能轻易离开。” 沈弗念惊掉下巴,温嘉月居然敢和大哥犟嘴! 她六神无主地想,大哥不会把她关祠堂抄经书吧? 到时候她是应该劝阻还是当作视而不见? 不对,她为什么要劝阻,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脑子里充斥着乱七八糟的想法,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沈弗念抬起头,惊愕地看着沈弗寒快步走远。 大哥他……就这样走了? 她连忙推了推温嘉月,着急道:“你快跟上我大哥啊!” “做什么,”温嘉月一脸莫名,“他想走就走,我可不能走。” 沈弗念是真的看不懂他们夫妻俩了,仰天长叹。 赏花宴还在继续,只是少了沈弗寒,人人都神色恹恹的,热闹不再。 温嘉月心里五味杂陈,沈弗寒竟然还是没有纳妾。 这人可真奇怪,既不喜欢她这个夫人,也不想纳妾,对长公主也是淡淡的。 她根本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或许……他现在只想在朝野之中站稳脚跟,对儿女情长并不在意? 除了这个解释,她也找不到别的理由了。 临近傍晚,赏花宴得以结束,诸位贵女纷纷归家。 温嘉月和沈弗念吹了一天的冷风,强撑着笑容目送她们离开。 待最后一个人走了,沈弗念脸上的笑立刻便垮了下来。 “累死老娘了!真是受罪!” 温嘉月拍了拍有些僵硬的脸,道:“我先回去了。” 沈弗念摆摆手:“祝你好运。” “怎么了?”温嘉月停下脚步。 “我大哥生气了啊,”沈弗念啧了一声,“你今日在他面前最好夹紧尾巴做人。” 温嘉月蹙眉道:“我又没惹他,而且我也没有尾巴。” 沈弗念扯了扯嘴角:“你还挺幽默。” 走出花园,如意轻声道:“侯爷离开后便去凝晖堂了,然后便一直待在书房,晌午似乎也没用膳。” “为了不纳妾居然绝食?”温嘉月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我真是感动。” 如意着急道:“夫人怎么还在说风凉话呀,咱们要不要像以前那样给侯爷送些膳食过去?” 温嘉月怔了怔,以前…… 以前沈弗寒经常在书房里一待便是一整日,废寝忘食。 她心疼他,派人给他送东西,带话让他保重身体,做了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该有的本分。 可男人都是学不会珍惜的,一次两次或许会感动,第三次一定会嗤之以鼻。 现在她不想这样做了。 “随他去,他不吃东西就是不饿。” 回到正院,温嘉月明显察觉到气氛有些异于往常的压抑。 进了院子,郑奶娘神色惴惴地迎上前来。 温嘉月顿时心里一紧,担忧的问:“昭昭怎么了?” “小姐很好,”郑奶娘连忙说道,“只是侯爷一回来便将小姐抱了过去,不许任何人靠近,奴婢有些担心。” 温嘉月松了口气:“抱过去多久了?” “一个时辰,”郑奶娘愧疚道,“小姐该吃奶了,只是侯爷吩咐,奴婢没敢擅闯……” 温嘉月蹙紧了眉,他生气就生气,干嘛饿着昭昭? 她往卧房里走去。 内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她也下意识屏住呼吸,却见床榻上睡着一大一小。 沈弗寒的手圈紧女儿,女儿埋在他的怀里,一只脚踢在腰上,另一只脚搭在手腕上,睡得四仰八叉。 温嘉月忍俊不禁,轻手轻脚地上前,想将女儿抱出来。 腰间忽的被人攥紧,一阵天旋地转,她下意识惊呼一声,转瞬便伏在了沈弗寒身上。 他沉声道:“终于回来了。” 他的胸腔震动着,连带着她也跟着轻轻颤动。 温嘉月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他却按着她的腰,不许她乱动。 她低声喊道:“你放开我!” “不放,”沈弗寒定定地望着她,“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温嘉月不太明白他为何要执着于她对纳妾一事知不知情。 她没有回答,抿唇道:“这个一会儿再说。” “为何?” 温嘉月冷声道:“昭昭饿了,该喂奶了!” 沈弗寒的视线下意识往下,倏然间意识到什么,松开了手。 温嘉月没好气的整理着衣裳,幸好她没让旁人进来,不然看到了这一幕,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她将昭昭抱出去,奶娘连忙接了过来。 还没等温嘉月再叮嘱两句,一只大掌已经无情的关上了门。 她转过身,却被困在屋门和沈弗寒之间,进退两难。 “现在,可以说了吗?” 第58章 哄她 天色暗下来,屋里没有点灯,沈弗寒的神色晦暗不明。 书墨香气萦绕,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将温嘉月席卷。 她嗅到一丝危险,不安地动了动。 沈弗寒立刻收紧手臂,几乎将她圈在怀里。 她的脸被迫埋在他的胸膛,炙热的温度将她灼烧。 猛然间,她想起今日是同房的日子,没敢再招惹他。 她气愤地问:“这个答案重要吗?” 她的声音闷闷的,听在沈弗寒耳朵里,像是暗含了无尽的委屈与惧怕。 沈弗寒怔忪片刻,下意识放低声音:“重要。” “一点都不重要,”温嘉月扬声道,“就算我知道又如何,我能阻止祖母给你纳妾吗?” 她的声音委屈极了,言辞里的黯然快要溢出来。 沈弗寒轻叹一口气:“我又没怪你。”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温嘉月问,“难道你不是在质问我吗?” 沈弗寒简直无理取闹! 她一个七品官的女儿,哪里能做得了侯府老夫人和侯爷的主,冷眼旁观还有错了? 她越想越气,呼吸急促,起伏不定。 沈弗寒怔了怔,哭了? 他有些无措,沉默片刻,低声道:“你别哭,是我的错。” 温嘉月蹙紧了眉,她什么时候哭了? 不对,沈弗寒居然会认错? 她惊愕不已,顿时连生气也顾不得了。 夫妻四年,她从未听过沈弗寒说“是我的错”。 这次竟误打误撞地听到他认错…… 是因为她哭了吗? 细细想来,除了在床榻上被他逼急了的时候,她从来没在他面前哭过。 因为怕他厌烦,所以就算受了再多委屈,也只会躲起来偷偷哭。 温嘉月半晌没说话,她现在是不是应该继续装下去? 她吸了吸鼻子,故作委屈道:“本来就是你的错。” 沈弗寒没有反驳,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抚。 难得看到他这么柔情的一面,温嘉月有片刻的失神。 见她不说话,沈弗寒眉宇紧锁,将她推开一些,想看一眼她的神色。 温嘉月怕他发现,赶紧低下头,假装擦泪。 沈弗寒沉声道:“我不会纳妾,若是祖母日后再提及此事,你直接替我拒绝便好。” “我不敢,”温嘉月吸了吸鼻子,“祖母肯定会骂我的。” 她才懒得掺和此事,两边不讨好,惹得一身腥。 沈弗寒揉揉她的脸:“那就告诉我,我去和祖母说。” 温嘉月连忙躲开,怕他发现自己脸上没眼泪。 而且,这么亲昵的举动,她有些不自在。 她挣脱他的束缚:“我去洗脸。” 关上门,温嘉月怔了半晌,满脑子都是方才的画面。 他说他错了,他拍着她的背安抚,他亲昵地摸她的脸。 每一个动作都不是她所认识的沈弗寒会做的。 可是他偏偏做了,甚至做得游刃有余,像是从前做过千百遍。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以为她哭了吗? 沈弗寒面冷心也冷,实在不像是因为她哭了而心软的人。 他应该冷脸,应该厌烦,应该说她懦弱。 可是他偏偏在哄她。 笃笃笃—— 许是许久不见她出来,沈弗寒敲了敲门。 温嘉月回过神,本不想理会,又怕他忽然进来,连忙应了一声。 她掬了捧水泼在脸上,水有些凉,让她瞬间清醒。 既然他会因为此事心软,那么她以后利用就好了,何必去分析他这个人? 温嘉月将脸擦干净,走了出来。 沈弗寒等在外面,观察着她的神色。 温嘉月摆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低头往前走。 沈弗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默默跟着她。 温嘉月坐在榻上,问:“方才你为何把昭昭抱过来?” 沈弗寒顿了顿才解释:“这几日一直没有和昭昭亲近。” 温嘉月有点无语,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你一身寒意,院子里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喘,昭昭没被你吓哭吗?” “昭昭知道我是她的爹爹,不会哭。” 温嘉月真想翻他个白眼,这么有自信。 “下次别待这么久,昭昭会饿的。” “……好。” 沉默片刻,沈弗寒问:“你饿不饿?” 温嘉月不太饿,她在赏花宴上吃了不少东西。 别的不说,沈弗念虽然懒,但是在食物上绝不含糊,准备的膳食和点心都很美味。 见她摇头,沈弗寒正要开口,外头有人敲门。 “侯爷,长公主召您去公主府。” 温嘉月的心头顿时涌现出一股没由来的烦躁,极力克制。 她笑着开口:“既然如此,侯爷便去公主府用膳吧。” 沈弗寒没接这话,低声道:“我过去一趟,很快回来。” 温嘉月目送他远去,梳洗之后躺在床榻上,半晌没睡着。 心里乱糟糟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画面,却又一个都抓不住。 她盯着帐顶出神,直到听到外面的行礼声,连忙闭上眼睛。 沈弗寒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床榻边。 温嘉月尽力放缓呼吸,眼睛却很快感受到亮光。 沈弗寒淡淡开口:“别装睡了。” 温嘉月:“……” 她垂死挣扎:“我是被你吵醒的。长公主为何要唤你过去?” 沈弗寒没有揭穿她,回答道:“一些图纸上的小事。” 温嘉月抿紧了唇,小事也值得大晚上跑这么一趟? 沈弗寒没再说这个,低声问:“你饿不饿?” “不饿,侯爷自己去吃吧。” 沈弗寒转身便走,却没有出门,而是进了盥洗室。 温嘉月没管他,继续酝酿睡意。 不多时,室内陷入一片漆黑。 床榻一沉,沈弗寒躺了上来,将她抱在怀里。 炙热的呼吸吹拂在脸上,在他快要亲到她的时候,温嘉月坚定地将他推开。 “我不想行房。” 第59章 拒绝行房 这是温嘉月第一次拒绝他。 刚成亲的时候,她虽然有些害怕此事,但是沈弗寒并不粗暴,她便也渐渐放松下来。 后来,她爱他至极,偶尔也会盼着三日一次的同房,更不会拒绝。 所以他们渐渐达成了默契,不必多说什么,只要到了时间便会共赴巫山,一夜酣畅。 第一次拒绝此事,她心里有些忐忑。 但是无论沈弗寒说什么,她都不会答应的。 沈弗寒沉默了片刻,问:“怎么了?” “我的身子还未养好,”温嘉月解释道,“上次之后,我一直腰酸背痛。” 她想拿今日赏花宴的事或长公主的事做借口,但是思来想去,还是说自己身子不舒服更加稳妥。 和晨昏定省一样,身子什么时候好,由她自己说了算。 不然下次她还得找别的理由拒绝。 提到上次的不知节制,沈弗寒略有些不自在,更加沉默。 “可找府医瞧过了?” “腰酸腿疼而已,不必找郎中,养一段时日便好了。” 沈弗寒道:“身子重要,明日让府医看看,给你抓些药。” 温嘉月抿紧了唇,没应这话。 他就这么热衷于此事? 不过提到药,她忽的想起一件事。 三日前行房,她一直没有喝避子汤。 上辈子,她是盼着她和沈弗寒的第二个孩子的,所以从来没有喝过避子汤。 只是不知什么缘故,同房三年也迟迟没有怀孕。 她根本没有喝避子汤的意识,自然也就将此事忘了个干净。 不过,避子汤伤身,不喝的话,应该也没事吧? 毕竟她上辈子一连三年都没有怀上,这次怎么可能就中了呢? 这个念头刚浮上来便被温嘉月压了下去。 侥幸心理不可取,明日她便让府医煎一碗避子汤送过来。 温嘉月用心记下此事,正准备睡,忽然惊觉沈弗寒还在她的被窝里。 他身上暖和极了,纵然有些贪恋他的温度,温嘉月也毅然决然道:“侯爷回去睡吧。” 沈弗寒低声道:“我不会碰你。” 温嘉月抿唇道:“我习惯了一个人睡。” “现在开始习惯两个人睡。” 温嘉月:“……你在这里,我睡不着。” 沈弗寒沉默了下:“前几晚你睡得挺香的。” 温嘉月愣了愣,顿时想起钻他被窝的事情,脸上发烫。 她牵强解释:“我、我那时候已经睡着了,所以不算。” 面前的姑娘面色微红,杏眸漾着光,长而卷翘的羽睫轻轻颤着,心虚又可爱。 借着月色的遮掩,沈弗寒微微勾唇,没再说什么,主动退开。 温嘉月立刻翻身背对着他,轻轻松了口气,幸好他没再提。 今晚一定不能再钻他的被窝了! 温嘉月将自己裹成粽子,慢慢往墙壁靠拢。 直到她和墙壁之间只隔了一层被子,这才放下心来。 沈弗寒默默看着,直到她的呼吸变得舒缓平和。 沈弗寒长臂一伸,连人带被子揽在怀里。 剥开层层束缚,他将她抱紧,大手探入里衣,落在滑腻如玉的腰间。 他克制着想要抚摸的欲望,力道适中地按揉起来。 父母和祖父都是习武之人,所以他学过一些功夫,这些用于放松肌肉的方法自然也是学过的。 温嘉月的眉眼很快变得舒展,似是舒服极了,腰肢更加紧密地贴在他的手上。 沈弗寒停顿了下,缓缓继续。 被舒适与温暖包裹的温嘉月做了一个梦。 梦里,黄昏温柔,风也温暖。 她是个四五岁大的孩子,迎着黄昏捉蜻蜓。 蜻蜓飞得极快,她根本抓不住,但是她一点都不累,玩得不亦乐乎。 终于,她抓到一只蜻蜓,跌跌撞撞地往回跑。 面目模糊的少年张开双臂迎接她。 她扬声喊:“蜻蜓哥哥,我终于捉到蜻蜓了!” 梦里的满足感让她扬起笑容,喃喃着开口:“蜻蜓……” 她的声音很低,还有些模糊,但沈弗寒耳力极佳,轻易地分辨了出来。 蜻蜓……他垂眸思索,并没有什么头绪。 不过本就是个梦而已,他没有想太多,继续帮她揉捏起来。 温嘉月这一觉睡得浑身舒爽,甚至醒来时还带着满脸笑意。 她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地坐起身。 如意听到动静进来,一眼便发现夫人的气色比昨日好了不少。 她想了想,昨晚正是……咳咳,不过她昨晚似乎没听到什么动静啊? “想什么呢?”温嘉月笑盈盈地看着她。 如意挠挠头:“奴婢就是觉得夫人今日格外容光焕发。” “这么明显?”温嘉月摸了摸脸,“我昨晚确实睡得不错。” 说到昨晚,她看了一眼被子,是睡在自己这边的。 晚上她应该没有偷偷钻沈弗寒被窝吧? 温嘉月坚定地想,她肯定是自己睡的,不然不会睡得这么香。 用过早膳,温嘉月想起最重要的事。 此事宜早不宜迟,她吩咐道:“去请那位姓苏的府医过来。” 苏叶的师父钱老也很好,但是既然上辈子帮她的人是苏叶,她自然更信任他。 没过多久,苏叶过来了。 温嘉月让如意把门关上。 此事不宜张扬,若是被老夫人知晓她不想怀沈弗寒的孩子,侯府便要闹翻天了。 如意有些不解,诊脉而已,为何要关门? 但是既然夫人吩咐,她便照做。 一直表现得极为淡定的苏叶慌忙起身阻拦。 “夫人,万万不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如意还在呢,你别怕,”温嘉月安抚道,“两句话的事,你坐下听我说。” 她将一张银票递给他。 “你悄悄煎一碗避子汤送过来,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苏叶愣了愣,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温嘉月神色惴惴,难道他不敢冒这个险? 没想到下一刻苏叶便将银票收下了。 他并没有多问什么,认真道:“夫人放心,苏某定会将此事办妥。” 她顿时松了口气:“多谢你。” 温嘉月正要吩咐如意开门,没想到,门外忽然传来沈弗念的声音。 “大白天的关门做什么?你做亏心事了啊?” 第60章 避子汤 屋里的人俱是一惊。 如意快要慌死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可是要浸猪笼的! 虽然有她在场,但她是夫人的丫鬟,就算她说夫人和苏郎中清清白白,也不会有人信的。 苏叶还算镇定,不过神色有些无措。 两人一齐看向温嘉月。 温嘉月也有一瞬间的紧张,她怎么也没想到沈弗念会在这个时候来。 沈弗念一直怀疑她红杏出墙,她当个笑话看,从不在意。 可是现在她关起门来和苏叶说话,岂不是坐实了这个罪名? 外面,脚步声由远及近。 温嘉月当机立断道:“让她进来。” 如意压低声音开口:“可是苏郎中……” “我有办法的,”温嘉月催促道,“快开门,不然一会儿闹大了更不好收场。” 她顺手扯下纱幔,撕成长条交给如意。 “一会儿堵住她的嘴。” 如意赶紧推开了门,请人进来,然后立刻关上门。 “砰”的一声,沈弗念不设防,吓了一跳。 “你这个丫头今日怎么毛毛躁躁的。” 如意勉强露出两分笑意,福身行礼。 温嘉月迎了上来,笑盈盈地问:“三妹今日有空过来?” 沈弗念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我这不是……妈呀!” 她吓得跳起来,指尖颤颤巍巍地指着端坐在一旁的苏叶。 “你你你这里怎么有个……” 话还没说完,温嘉月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是咱们府上的郎中,别大惊小怪的。” 温嘉月看向如意,如意赶紧拿长条封住她的嘴,系得紧紧的。 沈弗念气得眼睛快要喷火,抑扬顿挫地唔唔了一大通话。 温嘉月很轻易地便听出来了——好你个温嘉月,我要告诉大哥,你红杏出墙,明日你就浸猪笼! 她叹了口气:“三妹,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若是喊得人尽皆知,我这辈子都不必做人了。” 沈弗念重重地哼了一声。 温嘉月认真解释:“我让苏郎中过来,是为了子嗣一事。” 沈弗念翻了个大白眼。 温嘉月黯然垂眸,轻声道:“你也知晓我在侯府立不住脚跟,若下一胎还是女儿,侯爷肯定会纳妾的。” 沈弗念没说话,显然是听进去了。 温嘉月擦了擦眼角,继续说道:“我不想让侯爷纳妾,所以四处寻找可以生男婴的方子,苏郎中手里刚好有,我便想求过来。” 她难以启齿道:“不过你也知道,此事不好宣扬,我这才出此下策。” 长长的一段话说完,屋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如意愣愣地听完,夫人说瞎话的本事见长,若不是她知晓前因后果,险些信了。 苏叶也意外地看着她,顿了顿,从袖中拿出银票放在桌子上。 “这是夫人给苏某的银票,苏某拿钱办事,光明磊落。” 沈弗念有话要说,唔唔着让她解开。 温嘉月一边帮她解开一边轻声开口。 “三妹,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若是你依然觉得我和苏郎中有嫌疑,尽管告诉祖母和侯爷,我不会阻拦。” 话音落下,沈弗念的嘴恢复自由。 温嘉月拿不准她会不会信,不过见她没有第一时间大吵大闹,心底松了口气,至少成功了一半。 “我只信你这一次,”沈弗念没好气道,“下次若是再让我抓到,我不会放过你!” 她没找出话里的漏洞,也知道以温嘉月的性子不会做出这种事。 最重要的是,这位苏郎中长得比她大哥差多了。 温嘉月天天对着大哥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干嘛要冒着风险和一个长相平平的郎中通奸? 郎中勾引侯府夫人倒是很有可能。 沈弗念指着苏叶,威胁道:“你别想勾引她,不然我大哥不会饶了你。” 苏叶微微一笑:“苏某已有心上人。” 沈弗念晃了下神,这人笑起来倒是挺好看的。 不过笑起来好看的男人都是一个贱样,和那个花言巧语哄骗她的王秀才一样可恶至极。 沈弗念冷声道:“没你的事了,滚出去。若是温嘉月没生出儿子,你也别在侯府待着了!” 温嘉月蹙眉道:“三妹,你说话也太重了些。” 苏叶起身道:“无妨,苏某先回去了。” 温嘉月示意如意去送他。 屋里只剩下她们俩,沈弗念神色不虞地问:“他看起来年纪不大,方子真的有用吗?” 温嘉月胡诌道:“听说是他家里的秘方,我求了许久才求来的。” 沈弗念冷嗤一声:“你可别喝着喝着落了一身病,最好让太医看一眼方子。” “我哪里能见到太医,你大哥倒是能见,只是我不想将此事告诉他。” 沈弗念奇怪地问:“为何?” 大哥都二十四了还后继无人,她都急了,她不信大哥不急。 若是真有这么好的方子,大哥肯定高兴。 “我怕方子不准,到时候空欢喜一场,你大哥定然是要怪我的。” 想了想,温嘉月又道:“都说闷声干大事,此事若是人尽皆知了,说不定是个儿子也没了。” 沈弗念连忙“呸”了一声:“别乌鸦嘴!” 温嘉月顺势说道:“所以我想请三妹替我保密,千万不要将此事告诉旁人。” “行吧,看在你这么想给我大哥生儿子的份上,我一个字都不说。” “多谢三妹。” 亲自将沈弗念送出门,温嘉月累极了,躺在榻上深深地吸了口气。 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幸好她都圆上了。 此事圆满结束,如意松了口气,又期期艾艾地开口:“夫人,您真的要喝避子汤?” 温嘉月没将她不想生的事告诉如意,而是说道:“我刚生下昭昭不久,还得再休养一阵子。” 见她这样说,如意深以为然道:“夫人是要为自己的身子着想。” 晌午用过膳,苏叶借着送安神汤的名义,正大光明地送来避子汤。 汤药气味腥苦难闻,连如意都忍不住嫌弃地捏住鼻子。 温嘉月却有些失神,想起上辈子她喝的最后一碗汤药。 那是她在人世间感受到的最后一丝温暖。 她将这碗避子汤一饮而尽,抬眸望向苏叶,认真开口:“多谢。” 第61章 我今晚去书房睡 天色黑透,沈弗寒依然没有回府。 温嘉月自然不会像上辈子那样傻傻地等他回来,独自用膳。 用过膳,梳洗之后,沈弗寒还是没有回府。 如意有点惴惴不安,悄声问:“夫人,侯爷会不会是知道了您喝避子汤的事,所以生气不回府?” 温嘉月毫不在意道:“你想多了,他不会知道的。” 苏叶是可以信任的人,沈弗念也答应她不会告诉旁人,她们主仆俩就更不会往外说了。 而且,就算沈弗寒发现又如何,她还是可以用休养身子的借口糊弄过去。 他没什么好担心的,被老夫人知道才是个麻烦。 温嘉月叹了口气,没再继续想下去。 见夫人这么有自信,如意便没再说什么,往被窝里塞了个热乎乎的汤婆子。 “夫人是等侯爷回来,还是现在便去歇息?” 温嘉月抿了抿唇:“等他做什么,谁知道他在哪个地方快活。” 安顿好夫人,如意吹熄蜡烛出门。 刚关上门,她便觉得身后阵阵寒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个颤。 缓缓回过头,侯爷大步走来,神色冷若冰霜,周身气压极低。 如意赶紧低头行礼,在风里闻到几分酒气。 “夫人睡下了?” 他声线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似乎和往常一样。 但如意总觉得多了点怒意,支支吾吾地开口:“刚、刚睡下。” 她有心隐瞒,但威压之下,她下意识说了实话。 沈弗寒瞥她一眼,推开房门。 温嘉月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声,闻言并没有装睡,借着月色看向沈弗寒。 “侯爷回来了。” 沈弗寒没说话,停在离床榻一步之遥的位置。 他的眉眼隐在暗处,依然俊朗周正,一袭绯红官服却映衬得他风流倜傥。 若是忽略他周身萦绕着的寒意,倒是颇为意气风发。 沈弗寒没有应声,只是垂眼看着她。 纵然自信他对避子汤一事不知情,但是温嘉月还是不由得心中一紧。 沉默有些难捱,她轻声问:“侯爷晚上是在和同僚一起用膳吗?” 他似乎喝酒了,那股书墨香气淡了不少。 沈弗寒缓缓颔首,薄唇轻启。 “吃到一半,长公主召我过去,她不满意图纸,我要连夜修改,今晚去书房睡。” 温嘉月松了口气,原来他是因为这事不高兴。 她赶紧说道:“长公主的事是大事,侯爷慢走。” 沈弗寒却没动,而是忽然俯下身。 温嘉月愣了下,他已经捏住了她的下巴,似是要吻上来。 呼吸交缠间,她下意识偏过脸,一个轻柔的吻便落在耳边。 在沈弗寒开口之前,她主动解释:“侯爷喝了酒,我不喜欢。” 她眼睫轻颤,杏眸似水,唇瓣轻轻抿着,不情愿的模样。 沈弗寒停顿了下,松开手,直起身,问:“你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温嘉月愣了下才开口:“昭昭今日挺好的。” 见他点头,她继续说道:“清晨我请了脉,顺便让苏郎中煎了碗安神汤送过来。” 与其让他从旁人口中知晓,不如她自己告诉他。 “苏郎中?” “钱老的徒弟。” 沈弗寒点点头:“还有吗?” 温嘉月咬了下唇:“没了……” 她有些不安,他以前从来不会问这些的,今日怎么忽然过问这些琐事了? 难道他真的知道她喝避子汤了?等她自己说出来? 温嘉月正思索着,沈弗寒淡淡道:“我担心祖母会针对你。” 她骤然松了口气,原来不是避子汤的事。 她就说嘛,就算沈弗寒手眼通天,也不会知晓的。 她连忙说道:“今日我没有见到祖母。”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温嘉月怔怔地望向他的背影,竟看出了一丝落寞。 她拍了拍脸,眼花成这样,还是赶紧睡吧。 将脚下的汤婆子调整到合适的位置,温嘉月蜷缩着睡了过去。 沈弗寒回到书房,开始处理公务。 不知过了多久,书童思柏轻轻敲了下门,提醒着他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沈弗寒专注地写完最后一个字,准备歇息片刻,于是花了一刻钟将图纸改好。 搁下毛笔,他站起身,从书架的暗格里抽出一本书,翻到空白的一页。 他饱蘸浓墨,却迟迟没有下笔。 浓黑的墨滴在书页上,晕染成一团丑陋的污渍。 沈弗寒神色平静地将这一页撕了下来,终于落笔。 初平元年,十一月十四日。 写完这些,他再次停滞下来,不知该如何动笔。 守门的思柏打了个哈欠,看向窗边,隐约映出一道清瘦挺拔的剪影,一动也不动。 他纳闷地想,主子向来下笔如有神,这是被什么千古难题困住了? 月色幽寒,渐渐转淡,朝阳升起。 温嘉月睡得早,醒得自然也早,本想再躺一会儿,但是被窝里有些冷,不得不起身。 她不禁想,若是沈弗寒在…… 算了,她可不想再喝一回避子汤。 用过早膳,温嘉月准备出府一趟。 如意让人去备马车,刚出门便退了回来。 “夫人,四爷在外头呢,说是想见您一面。” 温嘉月有些惊讶,沈弗忧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连忙将人请了进来。 沈弗忧迈着潇洒的步子走了过来,笑眯眯道:“嫂嫂好啊,小昭昭也好。” 温嘉月也被他的笑容感染,不禁笑道:“四弟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沈弗忧清清嗓子,郑重说道:“我是来辞行的。” 温嘉月吓得站起身,辞行?难道沈弗忧还要去边关不成? 见她面露惊慌,沈弗忧挠挠头:“嫂嫂,你这是怎么了?” 温嘉月回过神来,连忙问道:“你要去哪?” “我和几个好友约好去金州玩一阵子,不远,就在长安附近。” 温嘉月不放心地问:“真的只是去金州?” “自然是真的,”沈弗忧纳闷道,“不然我还能去哪,边关吗?” 温嘉月听到这个地方,心口便是一颤。 “边关太远,而且不太平,你可千万不能去。” “我自然是知道的。”沈弗忧边往外走边挥手。 “时间紧迫,我一会儿便出发了,嫂嫂记得告诉我大哥一声。” 温嘉月抿了抿唇,总觉得不太对。 她果断道:“我也要出门,正好去送送你。” 沈弗忧闻言愣了下,神色立刻变得不自在起来。 他咬牙道:“算了算了,我还是与你说实话吧。” 第62章 送别 温嘉月心里一咯噔。 难道真的被她猜对了,沈弗忧要去边关? 她让他坐下说话。 沈弗忧有些坐立难安,神色窘迫道:“嫂嫂,其实我去金州不是去玩的,而是做生意。” 温嘉月愣了愣,做生意? 景安侯府家大业大,每年还有宫里的赏赐流水般送入府中。 府里的主子也不多,就算再加上十个挥霍无度的沈弗忧也养得起。 他怎么忽然想去做生意了? 沈弗忧叹了口气:“我不是浪荡公子哥的那块料,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够了,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去找点事做。” 温嘉月蹙眉问:“既然如此,方才你为何不与我说实话?” 沈弗忧挠了挠头:“士农工商,商排最末,我这不是担心我大哥不答应嘛。” 温嘉月不太明白他为何会担心沈弗寒不答应。 沈弗忧神色窘迫道:“我大哥可清高了,肯定会嫌我丢人的。” 温嘉月想也不想便反驳道:“他不会的。” 沈弗忧愣了愣,笑道:“嫂嫂,你才嫁进来一年,可能还不太了解我大哥。” 温嘉月没有说话,她是不了解沈弗寒,但是她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但是口说无凭,她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问道:“你什么时候出发?” “一会儿就走……嫂嫂,你真要去送我啊?” 温嘉月点点头:“我还没出过城,就当是看看风景了。” 她从小在长安长大,城墙外长什么样,她从来没有见过。 沈弗忧爽快道:“行,那咱们走吧。” 走出院门,温嘉月问:“你要不要和你祖母、三姐道个别?” “不了,”沈弗忧摇摇头,“出趟门而已,何必兴师动众的。” 温嘉月便没再劝,她知道他在因为林婉婉的事怨老夫人,不想见面也正常。 不过他和沈弗念是亲姐弟,应该没有过节吧? 沈弗忧随意问道:“嫂嫂今日怎么忽然想出门了?” “在府里有些闷,我便想出去看看。” 说到这里,温嘉月问:“你可知道长安城哪里好玩,我也去逛逛。” “这你可就问对人了,”沈弗忧打了个响指,“我可是逛遍长安的沈四公子,对这些好去处如数家珍。” 从府里说到府外还没说完,沈弗忧索性没有骑马,和她一起坐马车。 孤男寡女不好同车,温嘉月让如意上来陪她。 路上经过不少地方,沈弗忧一边介绍一边点评,妙语连珠,令人忍俊不禁。 趁他喝茶的工夫,温嘉月终于插上话了。 “依我看,四弟不该去做生意,去茶馆里做个说书先生就行。” 如意也点点头。 “说书先生能挣几个银子,还是做生意更赚,”沈弗忧摩拳擦掌,“三年后,我就是长安第一富商!” 温嘉月莞尔一笑:“那就提前恭喜四弟了。” 沈弗忧抱拳道:“多谢嫂嫂,等我赚了大钱,分你一杯羹。” “一句话便能分一杯羹?”温嘉月笑盈盈道,“那我可得多说点。” 她将沈弗忧当成亲弟弟看待,在他面前比在沈弗寒面前放松得多。 沈弗忧赶紧说道:“那可不行,我还得攒银子娶媳妇呢。” 温嘉月见状好奇地问:“我这是要有弟妹了?” “没有没有,”沈弗忧连忙摆手,“我才十六岁,不着急成亲。”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沈弗忧认真思索:“温柔娴静的吧……反正不是林婉婉那样的。” 他最擅长察言观色,往往一眼便能确定善恶。 谁值得结交,谁想利用他,十余年来从未出过差错。 所以他想,他也会对喜欢的姑娘一见倾心。 若是第一眼不喜欢,那就永远不会再喜欢了。 温嘉月闻言掩唇一笑:“林姑娘已经成亲,不会再轻易纠缠你,不用担心。” 两人说着话,很快便到了城门口。 马车驶过城门,温嘉月好奇地挑开帘子。 城外的雪还没化,入眼便是白茫茫一片,树木高大,苍劲有力。 除此之外一片荒芜,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了。 看了一会儿,温嘉月有些冷,坐了回去。 沈弗忧道:“嫂嫂就送到这里吧,城外人烟稀少,虽然有侍卫,但是我还是不放心。” 温嘉月便没坚持送他到十里亭。 “天冷了,你保重身体,尽快回来,别让我和你大哥担心。” 沈弗忧笑道:“行,除夕之前我一定回来,到时候回侯府过年。” 意气风发的少年策马扬鞭,迎着朝阳疾驰而去。 温嘉月目送他许久,直到消失不见。 回到长安城,她先去了一家沈弗忧推荐的点心铺子。 铺子有些远,但是位于云府附近,她想去碰碰运气。 铺子排了长队,马车停在铺子对面,侍卫去买点心。 温嘉月吩咐车夫绕着附近转一转,没过多久便看到了云府的匾额。 云府大门紧闭,守门侍卫缩着手跺着脚取暖,瞧着荒凉又凄惨。 谁都没想到,这里会出一位荣宠不衰的宸妃。 温嘉月看了一会儿,云府还是没什么动静,只好无功而返。 离选秀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她却还是没有见到云姑娘的面。 临近傍晚,温嘉月回府。 本以为沈弗寒还没回来,没想到这次他回来得格外早,正抱着女儿看书。 昭昭好动,胖乎乎的小手一会儿拍在书上,一会儿又抓起爹爹的手。 沈弗寒耐心十足,一次次地将她的手放回原位。 昭昭不高兴了,“啊啊”叫着,趴下便咬。 她还没长牙,咬着不疼,沈弗寒便随她去了。 温嘉月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并没有制止女儿。 心里甚至还在叫好,多咬几下,他该咬。 沈弗寒朝她看了过来,温嘉月收敛神色。 “侯爷今日回来这么早?” “大理寺无事。” 长指翻过一页书,他低声问:“今日四弟来过?” 第63章 温柔娴静 就知道瞒不过他,温嘉月点了点头。 “四弟说要去金州游玩。” 既然沈弗忧不想将真相告诉他,那她就帮忙瞒着吧。 沈弗寒问:“你去送他了?” 他的声线没什么起伏,明明是疑问,但是语气却是笃定的。 温嘉月坦然道:“我有些不放心,身为大嫂,于情于理我都该去送一送的。”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将书放在一边,抱起女儿。 “去用膳吧。” 吃到一半,沈弗寒又问:“四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温嘉月咽下口中食物,这才开口:“他说除夕之前一定回来,他还说要在侯府里过年。” 沈弗寒思索片刻,问:“上次赏花宴,你觉得哪位姑娘最好?” 温嘉月愣了愣,怎么忽然扯到赏花宴了? 难道他改变主意了,又想纳妾了? 她抿唇道:“我觉得那个主动和你说话的姑娘最好。” 沈弗寒回忆一番:“似乎和四弟并不般配。” 温嘉月愣了下,他是想给沈弗忧相看? 她连忙说道:“四弟说他还小,不着急成亲,侯爷别帮了倒忙。” “我着急,”沈弗寒淡淡道,“他也该收收性子了。” 温嘉月问:“成亲为何会收性子?难道他现在性子跳脱,成亲后便会稳重了吗?” 沈弗寒顿了顿:“我说的不是这个。” 温嘉月不解,除了这个还有哪个? 她没纠结这个,道:“我已经提醒过你了,到时候四弟若是像怪祖母一样怪你,我可不会帮你。” 沈弗寒抬了下眉,问:“你帮他?” 温嘉月:“……?” “我帮理不帮亲,”温嘉月道,“你和祖母一样乱点鸳鸯谱,我不答应。” 若是到时候沈弗忧被逼急了,又往边关跑,她想拉都拉不回来。 沈弗寒淡然道:“没有乱点,他是时候考虑终身大事了。” 温嘉月叹了口气,见他执意如此,没有再劝。 或许沈弗忧命里就是有这么一个生死劫,怎么躲都躲不过去。 她索性说道:“今日四弟告诉我,他喜欢温柔娴静的姑娘。” 沈弗寒的手顿了顿,看向温嘉月。 她正小口小口地喝着鱼汤,一绺长发落在耳边,侧脸温婉,娴静柔和。 在她疑惑抬眸之前,沈弗寒移开视线。 “我知道了。” 用过晚膳,沈弗寒照例去书房。 温嘉月有些累,梳洗过后很快便睡下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觉得自己有些不受控制,似乎被人抱在了怀里。 她有些不安地蹙眉,直到闻到熟悉的书墨香,终于放下心来,往他怀里缩。 沈弗寒将她抱紧,轻吻额头。 一夜好眠。 温嘉月醒来之时,另一边床榻已经空了。 她呆了片刻,模模糊糊地记得昨晚沈弗寒睡在这里。 她似乎还往他怀里钻。 温嘉月有些沉默,她怎么就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她拍了拍脑袋,或许是梦呢? 唤来如意,她连忙问道:“昨晚侯爷没回来吧?” 如意笑道:“您睡下后不久,侯爷便回来了。” 温嘉月轻轻叹了口气,下意识的反应做不了假,她还是依赖他。 不管她怎么骗自己都没用。 见她神色不太对,如意担忧地问:“夫人,您怎么了?” “没事,扶我起来吧。” 梳洗之后,小厮回禀,老夫人让她和小姐去凝晖堂一趟。 温嘉月有些厌烦,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 而且还要带上昭昭。 事关女儿,温嘉月没有立刻过去,让人去打听一番。 用过早膳,小厮过来回话。 “夫人,老夫人说想见见小姐。” 温嘉月顿时愣住,就这么简单? 她一点都不信,独自过去了。 凝晖堂里,王成耀也在,端着盘子吃点心。 见舅母过来,他连忙说道:“舅母吃点心!” 温嘉月看了眼盘子里的残渣,一言难尽道:“你自己吃吧。” 老夫人咳了两声,神色不虞地问:“怎么来得这么迟?” 温嘉月真是能耐了,还没有人敢让她等这么久。 温嘉月道:“您说让我带昭昭过来,但是昭昭睡着了,我便想等她醒了再来。” 老夫人问:“你姑娘人呢?” 温嘉月解释道:“她一直不醒,醒了又会哭,思来想去,我一个人过来了,怕她扰了祖母清净。” “这有什么,”老夫人不以为意道,“孩子多了热闹。” 温嘉月没接话,只是笑笑。 老夫人上下打量着她,道:“府里的孩子这么少,你也该上上心,早些怀上第二个才是。” 温嘉月不想浪费口舌,点头应是。 肚子是她的,她想生就不生,不想生就不生,老夫人说再多也没用。 见她乖顺,老夫人满意道:“最好一举得男,咱们沈家也得早些开枝散叶。” 温嘉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还是点头。 王成耀听得连点心都快吃不下了,掏了掏耳朵。 他走到温嘉月身边,一脸着急道:“舅母,我想尿尿。” 老夫人停止念经,嫌弃道:“你找丫鬟去。” 王成耀噘嘴道:“我就要舅母,不然我就尿在这里!” 见王成耀解救她,温嘉月闻言立刻说道:“祖母,还是我带他去吧。” 老夫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大一小跑了个没影。 走出凝晖堂,温嘉月笑道:“多谢耀儿,舅母要回去了,你也回常乐院吧。” 王成耀瘪瘪嘴:“娘亲不让我回去。” 温嘉月愣了愣:“怎么了?” 王成耀委委屈屈道:“娘亲嫌我吵闹,把我赶出来了,让我晌午再回。” 温嘉月无奈,沈弗念的脾气一上来,连亲儿子都能赶出家门。 “既然如此,你先跟我回去吧。”她叮嘱道,“以后你别惹你娘亲生气了。” 王成耀闻言,笑眯眯道:“舅母放心,等那位郎中哥哥给娘亲诊治之后,娘亲的脾气就好了。” 温嘉月顿住脚步,问:“什么郎中哥哥?” 第64章 私情 一听舅母对此事感兴趣,王成耀立刻挺起胸脯,煞有介事地清清嗓子。 没想到刚张口,他的嘴便被舅母捂住了。 “唔唔舅母!” 温嘉月“嘘”了一声:“咱们回去再说。” 她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有些惴惴不安。 此处人来人往,王成耀说的话肯定不能公之于众。 他倒也乖巧,闻言点了点头。 温嘉月慢慢松开手,牵着他回去。 王成耀好奇地问:“舅母,为什么不能说?” 温嘉月随意找了个借口:“舅母站着有些累,想早些回去。” “原来是这样,”王成耀笑眯眯道,“一会儿耀儿给舅母捶捶腿。” 温嘉月神色温柔道:“好。” 一路回到正院,她让如意在外面守着,这才谨慎地关上卧房的门。 温嘉月叮嘱道:“耀儿,舅母不喜欢吵闹,你说话小声些。” 王成耀赶紧点头,压低声音问:“我这样说行不行?” 见舅母同意,他这才将憋了一路的话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出来。 “就是咱们府里的郎中哥哥呀,高高的瘦瘦的白白的,笑起来很好看。” 温嘉月听到这里,心便是一沉,果然是苏叶。 “前几日我娘亲让他来诊脉,说了许多话。” 王成耀清清嗓子,坐在榻上将小胖手伸出来,一边打量指甲一边学着沈弗念的语气开口。 “给她煎的避子汤,万万不可伤了身子。” 温嘉月愣了愣,沈弗念还挺关心她。 王成耀又站起身来,学着苏叶毕恭毕敬道:“不会伤身子,苏某心里有数。” 他又坐下,漫不经心道:“最好是这样,不然我直接阉了你。” 温嘉月差点笑出声,确实是沈弗念能说出来的话。 王成耀又站起身,神秘一笑:“你舍不得。” 温嘉月顿时愣住,这……似乎……私情由来已久? 可是上次见面,见到她和苏叶共处一室,沈弗念根本没有吃醋,而是满脸都是震惊。 沈弗念实在不像是认识苏叶的样子。 至于苏叶,当时她没太关注,自然也就不知道他何种神色。 王成耀道:“舅母,你来演一下我娘亲。” 温嘉月回神应好。 王成耀靠近她,贴近她的耳朵轻声开口:“我也不知道郎中哥哥对我娘亲说了什么,反正就是这样的。” 温嘉月问:“还有吗?” 王成耀退开几步,委委屈屈地开口:“我娘亲很震惊,然后就开始骂我,让我去背千字文了。” 温嘉月迟疑着问:“你知不知道郎中什么时候走的?” 王成耀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再见到娘亲的时候,娘亲心情很好,都没问我有没有背会。” 他一脸天真道:“一会儿我回去之后,娘亲也会心情好的,郎中哥哥的医术真是厉害。” 温嘉月的神色颇有些一言难尽。 傻孩子,你娘亲这是给你找了个爹。 消化完这些话,温嘉月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他告诉旁人。 王成耀一边吃点心一边答应:“我喜欢舅母,我只告诉舅母。” 温嘉月摸摸他的脑袋,心里有些欣慰。 用过午膳,她左思右想,决定亲自送王成耀回常乐院。 虽是长嫂,但她并不想掺和沈弗念的感情,只是想看看她是否出于自愿。 走到一半,温嘉月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沈弗念是景安侯的亲妹妹,她若不愿,谁敢强迫她? 但是既然都走到这里了,送人送到一半,也不好原路返回,温嘉月只得牵着王成耀的手继续往前走。 温嘉月仔细搜刮着脑海中关于沈弗念和苏叶的记忆。 印象里,苏叶是两年后接了钱老的手,开始独当一面的。 她记得有几次请脉,是苏叶为她看诊的,再多的她也就不知道了。 苏叶沉默寡言,除了“夫人身子安好”的话,再也没说过别的话。 若不是她出于信任让他煎避子汤,想必她这辈子也不会和苏叶有太多交集。 谁能想到,沈弗念和苏叶竟然…… 温嘉月有点迷茫,他们到底是这辈子才在一起的,还是上辈子早有端倪? 若是他们上辈子也是如此,那么她喝的最后一碗汤药,或许就是沈弗念的授意。 若不是,那苏叶到底为何给她煎药呢?因为心善? 温嘉月的神色有些许复杂,想了半晌也没个头绪。 眼看着常乐院近在眼前,只能暂且放下。 进了院子,温嘉月正想让人通报一声,王成耀扯着嗓子喊了声“娘亲”。 里头传来沈弗念慵懒的声音:“小兔崽子,终于知道回来了?” 见娘亲的语气不像是生气,王成耀的胆子更大,拉着温嘉月的手往屋里冲。 温嘉月不设防,被他拉的一个踉跄,被迫往前走了几步,稳住身形。 王成耀推开门,扬声道:“娘亲,舅母也来了!” 屋里静了一瞬,紧接着便是一阵兵荒马乱。 沈弗念的声音都变了调:“谁、谁来了?” 温嘉月有些尴尬,苏叶不会还在这里吧? 第65章 大嫂 温嘉月连忙说道:“三妹,我来送耀儿,既然送到了,我便先走了。” 沈弗念顿时有些心虚,前不久她去抓奸,没想到今日风水轮流转。 她怕温嘉月起疑,故作镇定道:“没事,你进来坐坐吧。” 温嘉月松了口气,看来苏叶已经走了。 她和王成耀一同踏入内室。 映入眼帘的便是端坐在榻上的沈弗念,她的脸有些红,眸中漾着春情,长发披散,有些凌乱。 沈弗念不是瘦美人,该长肉的地方一点也没少长,瞧着丰腴匀称,媚骨生香。 此刻更是如上好的美玉一般,雕琢到极致。 沈弗念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裳,解释道:“我、我方才睡了一觉,所以披着头发。” 温嘉月点点头:“我看出来了。” 沈弗念轻咳一声,发现自己颇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那你先坐吧,我让丫鬟过来梳妆。” 温嘉月应了一声,随意打量着内室。 沈弗念喜欢金色和红色,处处都是玉瓶金盏,内室的陈设分外富丽堂皇。 与此处相比,她的卧房倒是显得简陋了不少。 沈弗寒喜欢书画,她便尽量按照他的喜好布置,除此之外并无多余的东西。 成亲四年,卧房的陈设几乎没有变过,瞧着分外单调。 温嘉月便想着等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布置一番。 视线落在绣凳上,她便盯着那一处沉思,细细思索着该如何布置。 沈弗念一直在观察她的神色,不由得坐立难安起来。 若是细看,红色绣凳上有一片深色的水痕,她生怕温嘉月发现,轻咳一声,问:“你可用膳了?” 温嘉月回过神,轻轻颔首:“耀儿也在我那里吃过了。” “哦,那就行。” 见她没再盯着那处,沈弗念松了口气,心里恨得咬牙,骂了苏叶千百遍。 上次去桃花源用膳,温嘉月和大哥离开后,她想起从前,悲从中来,喝了一杯又一杯,渐渐喝醉了。 趁着意识还算清醒,她踉踉跄跄地走出门去,正巧遇到一个男人。 当时也不知怎地,她将这个男人错认成辜负她的王秀才,好一通打骂。 又不知怎地,她和这个男人稀里糊涂地就…… 醒来之时,男人已经走了。 她迷茫了一会儿,想开了,就当是一段露水情缘,反正她也不亏。 未曾想过,这个男人竟是府医钱老的徒弟苏叶,他竟然还敢主动将此事告诉她! 一来二去的,就变成了这样。 她和苏叶现在是什么关系,她也不知道,或许……各取所需? 头皮传来的轻微疼痛让沈弗念回过神来。 正在簪钗的丫鬟吓得跪了下来,慌忙请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温嘉月也提起了心,有些担心依着沈弗念的脾气会打她。 没想到沈弗念却只是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别愣着了,赶紧给我簪上。” 今日苏叶格外有病,反复问她这次有没有将他当成王秀才,她的逆反劲也上来了,偏不回答。 较劲的结果还是她撑不住,率先认输,最后伤敌八百自损两千。 早知如此,还不如顺了他的意。 沈弗念长长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她引狼入室是对还是错。 梳妆之后,丫鬟端来膳食。 沈弗念早就饿了,大快朵颐起来。 王成耀看得眼馋,抓起筷子就开始吃,被娘亲毫不留情地敲了一下。 “你已经吃过了,滚一边去。” “娘亲,我又饿了,”王成耀噘起嘴,“我就吃一口!” 沈弗念瞪起眼睛:“别逼我揍你!” “小气。”王成耀嘟嘟囔囔地站了起来。 温嘉月笑盈盈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娘俩了,先回去了。” 沈弗念闻言赶紧说道:“路上慢点。” 温嘉月诧异地看向她,这可实在不像她能说出来的话。 不过沈弗念这么紧张,想必早就盼着她走了,不管她说什么都会答应。 温嘉月忽然想试试,于是煞有介事道:“三妹,你怎么连个称呼都没有?” 沈弗念的神色微微一僵,不情不愿地开口:“大嫂慢走。” 温嘉月忍住笑,故作惊讶地问:“嫁过来一年,终于承认我是你大嫂了?” 沈弗念眼神乱瞟,不答反问:“还走不走了,你还想让我亲自去送你啊?” 温嘉月没再逗她,径直离开。 走出常乐院,她的笑容再也止不住。 如意好奇地问:“夫人,听三姑奶奶叫您一声大嫂,您居然这么高兴?” “我是在笑她居然这么听话,”温嘉月拍了拍脸,“而且我还从来没见过她脸上出现过这样的表情,觉得新鲜。” 上辈子,沈弗念在她面前一直都是趾高气昂的模样,现在被她捏住把柄,倒是风水轮流转了。 她没打算告诉旁人,只是觉得有趣。 如意不太懂,但是夫人高兴,她便也高兴。 主仆俩回到正院,温嘉月道:“咱们去库房看看。” 如意问:“您的库房?” 温嘉月正想应是,想了想改口道:“侯爷的。” 她的东西没什么稀罕的,沈弗寒的东西才是好东西。 与其堆在库房里落灰,不如摆出来欣赏。 找出钥匙,打开库房的门,她看着里面的东西,心底有些感慨。 成亲没多久,沈弗寒便将他的库房钥匙交给她了。 成亲四年,温嘉月只去过一次,为了让人清点里头的东西。 她自然也就知道了他的库房有多少价值连城的宝物。 知道的越多,她便越是怕,她拿着钥匙战战兢兢,生怕丢了东西之后说不清。 上辈子,她还数次想将钥匙这个烫手山芋交还给沈弗寒,但他每次都拒绝,执意给她。 现在想想,有什么好怕的,再珍贵的宝物也都是死物。 温嘉月精心挑选了一些东西,指挥小厮们摆在内室各处。 原本摆放的一些字画不太合适,她便让小厮收起来,放回库房。 如意有些害怕,低声问:“夫人,咱们是不是应该提前和侯爷说一声?” 温嘉月毫不在意道:“既然他将库房钥匙交给我,便是信任我,他若是不愿,我便将钥匙还给他。” 若是做什么事都要询问沈弗寒的意见,她重活这一遭,到底是为谁而活? 温嘉月花了一下午的工夫,将内室按照她喜欢的风格布置得焕然一新。 布置完毕,如意眼前一亮:“夫人,您的眼光可真好。” 温嘉月柔柔一笑,在侯府待了四年,耳濡目染,她也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 忙活一通,天色渐暗,温嘉月吩咐传膳。 吃到一半,沈弗寒回来了。 温嘉月下意识去看他的神色,没想到他却对内室的陈设视若无睹,视线落在她脸上。 她微微蹙眉,身为大理寺少卿,对周遭的环境变化不是应该极为敏锐的吗? 难道一下值,沈弗寒的眼神就不好了? 沈弗寒也眉宇紧锁,问:“怎么不等我?” 第66章 装哭 温嘉月没理会这话,淡然开口:“侯爷回来了,那便过来用膳吧。” 沈弗寒不回来陪她用膳的时候多了去了,她偶尔一次便犯天条了? 温嘉月继续用膳,头也不抬。 停在外间的脚步声渐远,沈弗寒进了盥洗室。 如意战战兢兢地开口:“夫人,侯爷不会生气吧?” 温嘉月道:“他若是因为这点小事便生气,那就休了我好了。” “夫人说什么呢!”如意有点惊慌,“您和侯爷又吵架了?” 自从生下小姐之后,夫人似乎总是看侯爷不顺眼,吓得她都快跪下了。 见她担心,温嘉月笑道:“没有,我说着玩呢。” 如意正要开口,沉稳的脚步声传来,她连忙噤声。 温嘉月吩咐道:“你去把昭昭抱过来吧。” 她今日一直在忙,都没好好陪女儿玩。 而且她和沈弗寒共处一室,总觉得格外难捱,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压抑又沉闷。 若是多了昭昭的欢声笑语,便不觉得闷了。 如意福身应是,赶紧出去了。 不多时,沈弗寒坐了下来,温嘉月放下筷子。 他顿了下,意味不明地瞥她一眼。 温嘉月解释道:“我吃饱了,侯爷慢用。” 沈弗寒没说什么,拿起筷子。 如意过了一会儿才将小姐抱了过来,小声说道:“方才奶娘在喂奶。” 温嘉月坐在榻上,将还在吧唧着小嘴的女儿接过来,问:“昭昭吃得多吗?” “奶娘说怕小姐吐奶,所以喂得不多。” 温嘉月点点头,亲了下奶香味扑鼻的女儿。 似乎知晓亲自己的人是自己的娘亲,昭昭咯咯笑了起来。 温嘉月的笑容便也溢了出来,心软成一团,额头抵着额头逗她玩。 每次离开,昭昭便会睁大眼睛,额头贴上去,她便会笑得更加开心。 一大一小旁若无人地亲密接触,沈弗寒情不自禁地看了过去。 烛火温暖,鹅黄色的纱帘随着温嘉月的动作慢慢晃动,窗外月色影影绰绰。 天边明月时隐时现,隐去的那一刻,她便也成了月光。 正和女儿玩得高兴,温嘉月忽的察觉到一道视线长久地落在她脸上。 她下意识看向沈弗寒,却见他望向的是昭昭。 她抿了抿唇,心头懊恼,她怎么还会因为这种事而误会他对她有情。 心里乱糟糟的,温嘉月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抱着女儿转了个方向,眼不见心不烦。 又玩了一会儿,心头还是堵着一口气,温嘉月站起身,往外走去。 “去哪?” 推开门的瞬间,身后沈弗寒的声音清晰可辨。 温嘉月故意装作没听见,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将女儿交给奶娘,在院子里散步。 冬日里没什么景,雪也早已化成了水,院子里光秃秃的,显得有些荒凉。 温嘉月绕着院子转了一圈,手脚都变得暖和了。 如意搓了搓手,问:“夫人今日怎么有散步的雅兴?” “雅兴?”温嘉月抿紧了唇,“我是在排解郁气。” 她一直都在告诫自己,不要再关注沈弗寒的一言一行,可是她总是不受控制。 她是有感情的人,四年的爱不是说消失便可以消失的。 若是世间真有忘情水便好了,她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也省得自己再胡思乱想。 温嘉月又转了一圈,终于觉得累了,回去梳洗。 沈弗寒已经换上了里衣,正坐在床榻上翻书,看样子不准备去书房了。 她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进了盥洗室。 回来时,沈弗寒已经将书放下,打量着内室的陈设。 见她出来,他平静地看了过来,问:“什么时候更换的布置?” 见他现在才看出来,温嘉月随口说道:“前几日。” 沈弗寒若有所思,笃定道:“昨日没变。” 温嘉月敷衍应和:“沈大人观察得真仔细。” 沈弗寒听出些许讽刺的意味,微微扬眉,重复她的话:“沈大人?” 温嘉月不想理他了,往脸上搽香膏。 沈弗寒也没再提,问起另一件事:“今日祖母唤你过去,所为何事?” 温嘉月的手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他连这件事都知道,是不是也知道沈弗念和苏叶的事? 若是知情,那他的态度是支持还是反对? 她没敢问,万一他不知情,因为她的话起了疑心去查,到时候就是她的不是了。 温嘉月静下心,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老夫人为何让她抱着昭昭过去,上辈子也没有过这一遭。 她倒是经常主动抱着昭昭去凝晖堂,只不过都是热脸贴冷屁股罢了。 难道她不去了,就换成老夫人想念重孙女,开始热脸贴冷屁股了? 怎么可能。 温嘉月一点都不信,怕是还是为了生儿子的事,催她赶紧怀上。 沈弗寒问:“祖母都说了些什么?” 既然他问了,温嘉月便添油加醋地说了几句。 “祖母说咱们沈家男丁少,让我赶紧生几个儿子。” “我不敢违拗祖母的话,只是侯爷也知道我的身子,现在不适合生育。”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祖母她……一点都不心疼我这个孙媳。” 老夫人抹黑她,她自然也会抹黑老夫人,看谁更有本事。 说完之后,温嘉月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不知道装哭这招对沈弗寒还有没有用? 第67章 冷水澡 温嘉月坐在梳妆台前黯然垂泪。 纵然看不到她的眼泪,沈弗寒还是不由得心中一紧。 “不要哭,”他直起身,“祖母说的话,你也不必听。” 温嘉月垂眼道:“我明白的,只是我心里难过。” 沈弗寒沉默了下才开口:“以后少去凝晖堂。” 温嘉月试探着问:“若是祖母传召?” “你便说你身子不适,我会替你解释。” 温嘉月忍不住翘起嘴角,又赶紧用手遮住。 “多谢侯爷。” 他对这一招根本招架不住,温嘉月心里便有了思量。 若是假装哭一哭便能得到她想要的,真是再好不过。 搽完香膏,温嘉月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属于她的被子里,赫然躺着沈弗寒。 她抿了抿唇,没说什么,掀开被子。 有沈弗寒在,晚上确实暖和不少,而且他刚答应帮她的忙,她也不好对他冷脸。 只要他不动手动脚就行。 刚躺进被窝里,沈弗寒的手臂便将她圈紧。 她的脸被迫埋进他的怀里,原本系的规规整整的里衣敞开了一些。 微凉的鼻尖不经意间蹭过炙热的胸膛,两人皆是一滞。 不知是谁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温嘉月率先反应过来,赧然地后退一些。 “你、你别抱我了,这样睡不舒服。” 沈弗寒沉声问:“为何?” 温嘉月诚恳道:“你的手臂太硬了,硌得我脖子疼。” 上辈子,她一直都是枕着他的手臂睡的。 其实这种姿势并不舒服,但是她喜欢拥抱的感觉,所以忍耐了四年。 现在她不想忍耐了,更想按自己喜欢的方式睡觉。 沈弗寒沉默一瞬,问:“你想怎么睡?” 温嘉月想了想:“背靠背,各睡各的。” 沈弗寒立刻否决:“不行。” “那你回你的被窝睡去。” “不行。”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吧,反正我不想这样睡了。”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闭上眼睛。 身后有热源贴了上来,整个后背立刻变得温暖熨帖。 他的右手横在她和软枕的空隙之间,左手落在她的腰上,保护欲十足的姿势。 沈弗寒问:“这样?” 温嘉月没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只是她想调整一下自己的睡姿。 刚动了两下,腰间的手瞬间收紧。 “不要动。” 他声线沉哑,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身下蛰伏着的东西渐渐苏醒,抵在她的腿间,不容忽视。 温嘉月有些无奈,她什么都没做,他怎么就开始激动了? 她配合着没有乱动,可那只大掌却在小幅度地摩挲她的腰肢,落在后颈上的呼吸也越来越烫。 温嘉月抿紧了唇,用力将他的手移开。 她冷淡出声:“侯爷若是忍不住,便去书房睡吧,以我现在的身子实在不能服侍您。” 避子汤太过伤身,她不想再喝一回。 若是他执意想要行房,那她便给他找个愿意做妾的丫鬟。 沈弗寒低声开口:“你真的……” 剩下的话闷在颈窝里,模糊不清。 温嘉月下意识问:“侯爷说什么?” “没什么,”沈弗寒将手臂抽离,“我去沐浴。” 盥洗室的水流声很快便传了过来,温嘉月微愣,他没让小厮进来添热水,那便是用冷水洗的。 十一月的天……她压下心底的不忍,又不是她强迫他去洗的。 温嘉月闭上眼睛试图入睡,却了无困意。 不知过了多久,沈弗寒回来了。 冷意盘旋在他的周身,温嘉月感受到一阵冰凉,不由得颤了颤。 沈弗寒瞥她一眼,躺回自己的被窝。 谁都没再出声,温嘉月很快便睡着了。 沈弗寒身上早已暖和起来了,将她抱进怀里,闭上眼睛。 三更的梆子声敲响,他睁开眼睛,神色依然一片清明。 天色泛白之时,书童思柏打着哈欠来在院子外,等着侯爷出府。 眼看着上值的时间马上就到了,思柏终于意识到侯爷今日起晚了。 自从做官以来,侯爷可从来没有这么懒怠过,哪次不是第一个到? 他拔腿便往院子里跑,一边拍门一边喊:“侯爷,侯爷,快醒醒!咱们要迟了!” 喊声没将沈弗寒惊醒,反倒让温嘉月睁开眼睛。 她迷迷糊糊地看向还在睡觉的枕边人,吓了一跳。 外面天都快亮了,沈弗寒怎么还在这里! 她坐起身推他:“快醒醒。” 沈弗寒向来浅眠,现在却怎么叫都毫无动静,温嘉月的心猛的一跳。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食指去探鼻息,忽然发现他的脸上有异样的潮红。 她微微蹙眉,将手背贴在他的额头上,烫的要命。 温嘉月立刻扬声道:“思柏,你家侯爷病了,今日去不了了,你去大理寺说一声。” 闻声而来的如意推开门,连忙说道:“夫人,奴婢先服侍您起来吧。” 温嘉月摇了摇头:“你先去让人请府医,然后拧条巾帕过来。” 她神色复杂地看向病中的沈弗寒。 他体魄强健,成亲四年都没病没灾的,没想到洗个冷水澡竟病倒了。 为他敷上热巾帕,温嘉月穿衣起身,等着府医过来。 不多时,苏叶提着药箱,步伐匆匆地赶了过来。 见到他,温嘉月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 虽然他没名没分的,但是既然他和沈弗念的事情被她知道了,姑且也算是她的三妹夫了,未免有些尴尬。 她问:“你师父怎么没来?” “师父在睡觉,发热而已,不用麻烦他老人家。” 苏叶有条不紊地打开药箱,将手搭在沈弗寒的脉搏上。 “外邪侵袭,确实是发热的症状,”苏叶收回手,“苏某去煎药,夫人记得喂侯爷喝。” 温嘉月点了点头,问:“他什么时候能醒?” “苏某也说不准,不过夫人不必忧心,侯爷昨晚应当没睡好,所以才没有及时醒过来,待服药之后便会醒了。” 温嘉月的神色顿时有些复杂,没睡好…… 送走苏叶,温嘉月坐在床边,给他换了条巾帕。 正准备收回手,沈弗寒忽的用力攥紧了她的手腕,口中呢喃着什么。 温嘉月俯身去听,仔细分辩。 “阿月……” 第68章 装可怜 温嘉月怔了许久,疑心自己听错了。 他怎么可能会喊她的名字? 阿月…… 她默念一遍都觉得过于亲昵了,实在不像是沈弗寒会说出口的话。 平日里,沈弗寒几乎从来不唤她的名字,向来有话直说。 不过需要在温家人面前做戏的时候,他会跟着喊几声月儿。 除此之外,他没再叫过她。 是她听错了吗……可是“阿月”两个字字正腔圆,她听得很清楚。 正思索着,沈弗寒又呢喃了一句。 她再次凝神细听。 “弗……非……” 温嘉月怔了怔,沈弗非? 这是沈弗寒二弟的名字,他已经去世多年了。 仔细算算,整整四年。 沈弗寒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这个早逝的弟弟,他内心深处,还记挂着他吗? “弗寒病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外头传来老夫人惊慌的声音。 温嘉月直起身。 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老夫人快步走了进来。 温嘉月解释道:“祖母别着急,侯爷只是有些发热,喝了药之后便好了。” 老夫人骂道:“这可是我的亲孙子,你不急我急!弗寒上次生病,还是在他十七八岁的时候!” 温嘉月没有辩解:“祖母还是安静些吧,昨晚侯爷没睡好。” 一听这话,老夫人更气。 “没睡好?你平日里到底是怎么照顾他的?看他处理公务辛苦便应该提醒他早些睡,你倒好……” 老夫人还在喋喋不休,温嘉月懒得去听了。 她微微勾了下唇角,处理公务辛苦…… 昨晚他若是去书房,倒也没这一桩事了。 不过她自然不会说这些,若是被老夫人知晓真相,肯定会引来更大的怒意。 她垂眼作愧疚状,一句话也没说。 见她乖顺得像个鹌鹑,老夫人的气终于顺了一些。 但她还是看温嘉月不顺眼,索性说道:“你去祠堂认罪抄经去,弗寒什么时候病好,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温嘉月猛然抬眼,这是什么道理?沈弗寒生病,竟然是她的罪过? 她正要开口,忽的瞥见沈弗寒的眼睫动了动,似乎快要被吵醒了。 她立刻低下头去,抽噎道:“祖母,我不想抄经,我要亲自照顾侯爷。” 老夫人双目圆睁,扬声道:“你可真是反了天了!” 她抬手便要打温嘉月,手举到半空,被一股大力拦住。 沈弗寒哑声开口:“祖母,您这是要做什么?” 见拦她的人是孙子,老夫人悻悻地放下手。 她准备关心几句,再告温嘉月的状。 没想到温嘉月比她更快,一把攥住沈弗寒的手,泪盈于睫。 “侯爷,你终于醒了,你若是再不醒,祖母便要押着我去祠堂罚跪抄经了!我若是不愿,祖母便要打我了!” 话音落下,一滴泪顺着腮畔滑落下来,惹人疼惜。 沈弗寒怔怔地望着她,伸出手。 他的指腹温暖干爽,略有些粗糙,轻轻柔柔地拂过脸颊,抹去泪痕。 “不会的,有我在。” 方才温嘉月掐着大腿才哭出来,短短的六个字却让她鼻尖一酸。 只是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盈满眼眶的泪便落了下来。 沈弗寒正准备开口,咳嗽声却接二连三,怎么也止不住。 老夫人慌乱得六神无主:“来人,快去请府医!” 温嘉月连忙去拍他的背,如意倒了茶送过来。 沈弗寒润过喉咙,终于觉得好受了一些。 见孙子好多了,老夫人松了口气,关心地问:“弗寒现在感觉如何?” “还好,”沈弗寒淡淡道,“祖母先回去吧,您身子弱,千万别过了病气,待孙儿病好再向您请安。” 老夫人感动道:“我没事,还是你的身子最重要,祖母就在这守着你。” 说着她剜了温嘉月一眼,冷声道:“还有,你可千万别听她胡说!” 沈弗寒平静地问:“哪句话是胡说?” 老夫人噎了下:“让她抄经是为你祈福,罚跪也能显得心诚,祖母都是为了你好。” 她越说越激动,扬声道:“弗寒,祖母不会害你的!” 沈弗寒又咳了两声,这才开口:“不如让月儿亲自照顾我。” “你这次的病不就是因为她!”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她若是能好好照顾你,怎么会让你病成这样?” 温嘉月一句话都没再说过,只是时不时地擦擦泪。 只要装装可怜,沈弗寒便会帮她的。 沈弗寒淡淡道:“祖母想多了,我昨晚从大理寺回来时穿得少了一些,不是因为月儿。” 老夫人半信半疑:“你就是在为她开脱!” “祖母若是不信,孙儿也没办法。” 沈弗寒捏了捏眉心:“我有些头疼,祖母快回去吧。” 老夫人还是不死心:“不如我派两个妥帖的丫鬟过来照顾你?” 沈弗寒没应声,直接说道:“祖母慢走。” 听孙子的语气不太高兴,老夫人悻悻起身,只好离开了。 如意也悄悄退了出去。 内室里很快便只剩他们两人了,沉默蔓延。 沈弗寒问:“祖母有没有打到你?” 温嘉月摇了摇头:“多亏侯爷及时醒来。” 沈弗寒皱眉问:“我若是不醒,你便不躲?” “难道我可以还手吗?” “……你可以制止。” 顿了顿,他解释道:“若是打祖母的事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 温嘉月抿唇道:“多谢侯爷为我的名声考虑。” 沈弗寒紧接着咳了好几声。 温嘉月赶紧送上茶,见他喝了这才低声问:“侯爷还好吗?” “不太好,”沈弗寒又咳了一声,“头很晕,喉咙很痒,身上很热。” 温嘉月将茶盏放下,小声开口:“谁让你昨晚用冷水。” 沈弗寒沉默了下:“不然怎么办?” 他看向她,眸光黯淡:“你不愿。” 温嘉月别开脸,没敢和他对视,坚持解释道:“我身子不适。” 她有些惴惴不安,总觉得他知道点什么,只是没有揭穿她。 心底却又抱着侥幸,觉得他不会这么神通广大。 沈弗寒依然没有反驳,闭上眼睛。 “我再睡一会儿。” 第69章 不要走 过了两刻钟,苏叶派人送来煎好的药。 沈弗寒还陷在沉睡中,温嘉月左思右想,还是准备叫醒他。 推了沈弗寒几下,他慢慢睁开眼睛。 温嘉月扶他起身:“侯爷起来喝药了。” 沈弗寒问:“怎么喝?” 温嘉月愣了愣:“自然是你自己喝,难不成还要我来喂你?” 若是以前,她一定会亲自喂他喝药的,不遗余力地照顾他,直到痊愈。 但是现在,她只想怎么省事怎么来。 沈弗寒闻言接过药碗,干脆利落地一饮而尽。 温嘉月吓了一跳,这药还有些烫呢,他就这样喝完了? 她问:“你要不要喝些水?” 口中苦味蔓延,沈弗寒却摇了摇头。 “不必了。” “那你继续睡吧。” 温嘉月将空碗接过来,起身欲走,手臂却被他拉住。 “你去哪?” 纵然是在病中,他的力气也极大,温嘉月险些被他拉着坐下来。 “我去送碗。” “让丫鬟来,”他笃定地看着她,“你在这里陪我。” 温嘉月有些愕然地望着他,生病的沈弗寒,身边居然离不开人了? 念在他病着,她没有坚持,唤来如意。 如意将碗收走,问:“夫人,还有什么要吩咐奴婢做的吗?” 没等温嘉月开口,沈弗寒出声:“你下去吧。” 温嘉月蹙眉道:“这是我的丫鬟。” 沈弗寒神色痛苦地咳了两声。 见他难受,温嘉月没再说什么,让如意出去。 内室安静下来,两人再次变得沉默。 温嘉月道:“苏郎中说您昨晚没睡好,侯爷还是快睡吧。” 原本她想问问他在梦里喊的“阿月”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怕是她自作多情。 或许是她幻听,其实他根本没有说话。 没想到沈弗寒却主动问了出来:“方才我有没有说梦话?” 温嘉月沉默了下才开口:“你似乎说了‘弗非’二字。” 沈弗寒攥紧了手,他确实梦到了二弟。 “还有吗?” 温嘉月抿唇道:“有,但是剩下的我没听清。” 沈弗寒眸光锐利地审视着她,问:“真的没听清?” 温嘉月反问道:“我为何要骗你?” “不管你听到了什么,都要立刻忘掉,”沈弗寒神色严肃,“不要好奇,更不要试图打探。” 温嘉月隐约觉得他说的是关于二弟沈弗非的事。 可是沈弗非都死了四年了,她都没见过他,为何要好奇他的事? 难道他的死另有隐情? 温嘉月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就算有隐情,她也不会掺和其中,她自己的事都忙不完。 她帮他掖了掖被子:“侯爷快睡吧。” 沈弗寒却没睡,一直看着她。 他的目光如鹰隼一般,紧紧地锁住她,但是在盯着猎物,随时都会扑上来。 温嘉月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起身道:“侯爷若是怕再被我听到什么,我出去就是了,不会进来。” 沈弗寒再次拉住她。 “不要走。” 温嘉月叹了口气:“我不走,你是不是就不睡了?” “我撑得住,你不许走。” “好吧,我答应你,不走。” 他乐意这样折腾,温嘉月便随他去了,从床边暗格里取出一个话本子翻阅起来。 不多时,她轻轻翻了一页,往床榻上看了一眼。 沈弗寒已经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遮住那双淡漠的眼睛,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下颌线清晰而锋利。 但是总的来说,睡颜比平日里不近人情的模样柔和多了。 温嘉月摇了摇头,不是撑得住吗,这么快就睡过去了。 见他安睡,温嘉月便出门了,她还没吃早膳,有些饿。 回来的时候,沈弗寒已经醒了,平静地望着她。 “不是说好不走吗?” 温嘉月顿时有些心虚,又理直气壮道:“我饿了,侯爷难道不许我吃东西吗?” “你可以在这里吃。” “我怕打扰你睡觉。” “我不怕打扰。” 温嘉月没话说了,只好说道:“现在我不会走了。” “若是走了呢?” “随你处置。” 沈弗寒终于满意了,唇边甚至还露出一丝笑意。 她小声嘟囔:“堂堂大理寺少卿,生病了之后像个孩子似的。” 沈弗寒的神色微微一僵:“哪像了?” 温嘉月没想到这样说话他都能听到,不过她也不怕,调侃道:“行,不像,你生病之后也是沈大人。” 她的杏眸里漾着笑意,唇边也扬起温婉的笑,日光落在她的侧脸上,温暖柔和。 沈弗寒移开视线:“我继续睡了。” 温嘉月点点头,坐在床边继续看话本子。 临近晌午,宫里送来皇上和长公主的赏赐,各种珍贵药材和补品堆了一院子。 皇上身边的赵公公带着太医来了,替皇上前来慰问臣子。 太医把过脉之后,一脸担忧的赵公公顿时变得笑眯眯的。 “沈大人真是身强体壮,这么快便要痊愈了。既然沈大人没事,皇上也就放心了。” 沈弗寒道:“微臣只是偶感风寒,多谢皇上关心。” 赵公公啧啧感叹:“若不是皇上不能轻易出宫,皇上还想亲自过来瞧您呢。” “小病而已,皇上不必挂怀。” 赵公公点了点头,又道:“长公主殿下也托咱家给沈大人带个话,还望沈大人千万要保重身体。” 沈弗寒颔首道:“多谢长公主。” 赵公公很快便离开了。 温嘉月有些咂舌,纵然早已知道皇上和长公主对沈弗寒分外看重,但是她没想到会看重到这种地步。 只是发热而已,又是赏赐又是太医又是赵公公,足见恩宠。 沈弗寒看向不知思量什么的温嘉月:“我有些饿,去传膳吧。” 温嘉月点点头,正要离开,再次被他握住手腕。 “你不能走。” 温嘉月:“……” 她好声好气道:“方才太医诊治过,侯爷的病快好了。” 沈弗寒道:“快好了,不是好了。” 温嘉月无奈地叹了口气,还说不是孩子,这和孩子有什么区别? 她只得唤来如意,让她去传膳。 沈弗寒一边咳一边坐起身。 温嘉月往他背后塞了个软枕,问:“侯爷是想在床上吃,还是想在……” 话还没说完,腰间多了一双手,她不受控制地倒在床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 “不在床上。” 他吻着她的耳垂,低声道:“你帮我更衣,好不好?” 第70章 抱一会儿,可以吗 沈弗寒放慢语速说话时,声线格外蛊惑人心。 温嘉月怔了下,差点鬼使神差地应好,意识到什么,她毫不迟疑地推开他。 “不行。” 她不明白他这是在做什么,生病了之后意识不清醒,就会变得黏人吗? 昭昭生病的时候都没他这么难伺候。 沈弗寒怔了下,似乎没想到她会拒绝。 他咳了几声:“我没力气。” “方才你明明还有力气将我推倒,”温嘉月抿唇道,“你自己可以更衣。” 沈弗寒眸光微黯,道:“好吧,但是你不许走。” 温嘉月点了点头,坐在榻上等他。 衣物就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拿起一件,动作迟缓地穿上。 沈弗寒做事向来干净利落,温嘉月还没见过他这样拖泥带水的时候,微微蹙眉。 真的有这么难受吗? 外面如意喊道:“侯爷,夫人,午膳备好了!” 温嘉月扬声道:“再等等。” 沈弗寒又拿起一件,咳了几声,继续穿衣裳。 等了又等,温嘉月实在看不下去了,起身上前。 “算了,我来吧。” 沈弗寒伸长手臂,低声道:“多谢。” 温嘉月没有说话,快速替他更衣。 成亲四年,这件事她做得娴熟极了,纵然这几个月没做过几次,但是每个步骤都刻在心里。 穿上最后一件墨蓝色外裳,她认真地系上玉带。 沈弗寒垂眼凝视着她低垂着的、柔润的侧脸,慢慢环住她。 温嘉月动作一滞,正要开口,沈弗寒率先出声。 “方才我便想这样做了,”他蹭了蹭她的头发,“抱一会儿,可以吗?” 温嘉月根本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有些无措,一时愣在原地。 沈弗寒生病之后,怎么这么……黏人? 见她没有推开他,沈弗寒更加用力地抱紧她。 温嘉月迟疑着问:“你现在意识清醒吗?” 她都快怀疑沈弗寒被人夺舍了。 成亲四年,她从未见过他主动亲近过任何人,一直都是冷漠而疏离的。 生场病而已,便脱胎换骨了似的。 “我不知道,”他低声说,“我只知道我现在想抱你,我便这样做了。” 温嘉月沉默下来。 现在沈弗寒正是最需要她的时候,抱都抱了,若是不趁机提些要求,那就太亏了。 想了想,她轻声开口:“侯爷,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沈弗寒示意她说。 “以后我想经常出府游玩,侯爷可答应?” 她现在出府的次数并不频繁,一个月最多两次,但是为了结识云姑娘,以后她会经常出府。 到那时,老夫人便会有意见了。 沈弗寒沉声道:“我从未阻拦过你。” “我的意思是,祖母那边……” “我会替你解释。” 温嘉月翘了翘唇角:“多谢侯爷。” 没过多久,沈弗寒主动放开她。 他又恢复了那副淡漠的模样,方才的亲密举止仿佛是她的幻觉。 反正目的达成,温嘉月并不在意,让如意进来。 丫鬟们端着碗碟鱼贯而入,将膳食摆在桌上,又一齐退了出去。 沈弗寒率先坐下,温嘉月便坐在他的对面。 他顿了顿,起身移到她身侧。 温嘉月:“……?” 他们俩向来都是对坐用膳的,沈弗寒忽然坐在她旁边,她有些不适应。 “侯爷还是去对面吧,或者我坐你对面?” “就这样坐。” 生病的沈弗寒奇奇怪怪,念在他是病人的份上,温嘉月没再说什么,拿起筷子。 各自沉默地吃了一会儿,沈弗寒忽然开始给她夹菜。 温嘉月又是一怔,除了在温家人面前会扮演恩爱夫妻互相夹菜,平日里他们都是各吃各的。 他又在干什么? 温嘉月蹙眉问:“你是不是又烧得厉害了些?” 沈弗寒瞥她一眼,没有说话。 用过午膳,温嘉月派人去请府医。 来的人依然是苏叶,他特意煎好药之后才过来。 比起清晨时的镇定模样,这次苏叶显得格外慌乱,将药碗端出来时,手有些抖,险些洒出来。 温嘉月抿紧了唇,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 苏叶这是面对清醒的大舅子紧张了? 沈弗寒一直平静地看着他,接过冒着热气的药碗。 苏叶体贴道:“侯爷小心烫。” 沈弗寒没应声,一饮而尽,然后伸出手。 苏叶呆了呆,半晌没动。 沈弗寒眉宇紧锁:“过来把脉。” 苏叶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上前。 “侯爷已无大碍,只要今日注意保暖,好好歇息,晚上再喝一副药便好了。” 沈弗寒点了点头,收回手。 “侯爷若是没有别的吩咐,苏某便告退了。” 沈弗寒淡淡开口:“我听说,三妹这几日让你过去了两趟,她怎么了?” 不止是苏叶,连温嘉月也提起了心。 难道沈弗寒真的知道苏叶和沈弗念的事情? 苏叶故作镇定道:“她近日有些食欲不振,苏某便开了个方子,只是没什么效果,昨日又调整了一次。” “食欲不振?”沈弗寒哼了一声,“倒是新鲜。” 温嘉月也觉得这个理由过于牵强了,沈弗念最爱研究吃食,怎么可能会有食欲不振的时候? 也不知这是他情急之下想出来的理由还是和沈弗念商量好的。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淡然道:“你回去吧。” 苏叶松了口气。 没想到沈弗寒又道:“晚上再过来一趟。” 苏叶:“……” 他应了声是,三步并作两步离开,生怕沈弗寒再叫住他。 温嘉月试探着开口:“苏郎中瞧着有些年轻,侯爷不如换个人诊治吧?” “不换,”沈弗寒垂眼道,“年轻,正是该历练的时候。” 温嘉月头皮发麻,顿时觉得他知道的八九不离十了。 景安侯府里,真的有能瞒得过沈弗寒的事吗? 她不禁想起那碗避子汤。 他应该……不会知道吧? 第71章 分房睡 用过晚膳,苏叶又来了一趟。 沈弗寒恢复良好,喝了最后一副药,便不必再治了。 这药有安神的作用,他喝完不久便觉得困倦。 沈弗寒问:“你要睡吗?” 温嘉月摇了摇头:“我去看看昭昭。” 今日沈弗寒一直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她也不敢把昭昭带进来,怕过了病气,一整日都没见女儿了。 沈弗寒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见他一脸平静,没再让她留在这里,温嘉月便放心了。 看来他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会表现得不像他。 温嘉月还没进耳房,便听到了昭昭的笑声。 郑奶娘不苟言笑,但是喜欢孩子,逗弄孩子的时候便显得有几分慈爱了。 温嘉月快步走了进去,郑奶娘疑惑地回头,见是夫人,连忙行礼。 “我来看看昭昭,”温嘉月将她扶起来,“她今日怎么样?” 郑奶娘道:“小姐很是活泼,往日这个时候已经睡了,今日精神倒是很好。” 温嘉月笑容满面地抱起女儿,点了点她的小嘴巴。 “我们昭昭是不是在等娘亲过来呀?” 昭昭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又笑起来。 孩童的笑声清脆又纯净,温嘉月忍不住亲了她好几下。 一整日没见昭昭,她多陪女儿玩了一会儿,有些舍不得走了。 温嘉月索性说道:“我今晚也睡在这儿吧。” 奶娘有些惊讶:“夫人,这……” 温嘉月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侯爷病了,我不好打扰他休息,就这样定了。” 梳洗之后,她抱着香香软软的女儿躺在床榻上,心中溢满满足。 若是可以,她真想天天搂着女儿睡。 只是昭昭现在还小,晚上需要奶娘喂奶。 等女儿半岁的时候,她就能每天都和她一起睡了。 一眨眼,昭昭已经三个月大了,仔细算算,也没剩几个月了。 温嘉月又亲了昭昭一下,正准备睡下,如意敲了敲门。 “夫人,侯爷请您回去。” 温嘉月怔了下,沈弗寒还没睡? 她扬声道:“你跟他说一声就是了。” 如意讷讷道:“夫人,侯爷现在就在门外呢。” 温嘉月微微蹙眉,他的病不是已经好了吗? 若不是早就知晓沈弗寒对她无情无义,她都快以为他爱她爱到一刻也离不开了。 “侯爷,我今晚陪昭昭睡,您快回去吧。” “为何?” 低沉的声线传来,温嘉月竟莫名听出一丝落寞。 她及时驱散脑海中不合时宜的念头,抿唇道:“我想陪着昭昭,也怕打扰您歇息。” “……知道了。” 脚步声远去,如意悄悄进来。 “夫人,侯爷回房了,奴婢瞧着,侯爷似乎不太高兴。” “不用管他,”温嘉月打了个哈欠,“我要睡了。” 她将女儿搂到怀里,安然入梦。 这一觉睡得安稳,醒来时昭昭就在身边,温嘉月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得知沈弗寒一早便出府了,温嘉月进了内室,让丫鬟们开窗通风,用过早膳后将昭昭抱了过去。 如意神神秘秘地走了进来。 温嘉月问:“方才你去哪了,我都没看到你。” “奴婢趁着夫人用膳,去府外见了长生哥。”如意并未隐瞒。 “原来是去会情郎了,”温嘉月假装生气,“罚你半个月的月例银子。” 如意连忙讨饶:“奴婢告诉夫人一件大事,夫人可会原谅奴婢?” “什么事?” 电光石火之间,温嘉月福至心灵,问:“是不是温若谦去青楼的事?” 如意点点头:“夫人猜得真准,长生哥昨日看了一整天的戏,今日一早便过来告诉奴婢了。” 温嘉月想象了一下温府鸡飞狗跳的场景,差点笑出声。 不过她还有些担心,问:“温若谦没怀疑是我散布的消息吧?” “自然是没有的,二公子和三小姐昨日争吵许久,两人都快要断绝兄妹之情了。” 温嘉月正准备问问温父和张氏,外面有丫鬟禀报道:“夫人,温府三小姐在府外候着,想见您一面。”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温嘉月冷笑一声,不用猜她就知道温若欢想做什么。 无非是来找她哭诉几句,然后顺理成章地在侯府小住几日。 她懒得应付,直接说道:“将温若欢过来的事告诉三妹去。” 沈弗念说过,温若欢来一次打一次,希望她能遵守承诺。 没过多久,如意便兴冲冲地回来了,将打探到的消息告诉她。 “夫人,三姑奶奶亲自把三小姐撵走了!” 温嘉月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不用她去虚与委蛇,真是轻松。 她接着问温父和张氏。 “老爷和夫人哭了许久,让二公子回书院了。” 温嘉月惊讶地问:“就这样?连骂都没舍得骂一句?” 如意讷讷应是。 温嘉月讥讽地笑笑,不愧是唯一的儿子,就算整日去青楼,人早就废了,也要巴巴地供着。 她写了封信,让人送去温府。 首先表明她对温若谦很失望,以后不会帮助他,再解释她得知温若欢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最后催一催尽快把她的嫁妆送过来。 临近傍晚,温嘉月收到回信,另附一支簪钗。 她懒得看那些长篇大论,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全是些“温若谦会改,一定要让侯爷提携他”的废话。 她将簪子簪在发髻里,揽镜自照。 铜镜里,沈弗寒由远及近地走了过来,站在她身后。 书墨香幽幽浅浅,浮动在鼻息之间。 温嘉月讶然道:“侯爷今日下值可真早。” 她还没来得及提前用膳呢。 沈弗寒没接话,看向站在一旁的如意。 “出去。” 温嘉月微微蹙眉:“侯爷能不能对我的丫鬟客气一些?” 如意快吓死了,小声说:“夫人,没事的。” 见她害怕,温嘉月摆摆手,如意赶紧走了。 屋门关上,内室死一般寂静。 沈弗寒打破沉默:“我有事要问你。” “你问。” 温嘉月表面平静,心里却掀起不小的波澜。 沈弗寒冷脸的时候最吓人,周身气压极低,涌过阵阵寒意,令人心生畏惧。 她不禁猜测,难道他知道她喝避子汤的事了? 温嘉月攥紧手指,连呼吸也变得轻缓。 没想到他却问道:“昨晚为何分房睡,你在担心什么?”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担心……我强迫你吗?” 第72章 沈弗寒的梦 温嘉月的神色骤然一松。 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没这样想,”温嘉月解释道,“我只是想陪昭昭睡,仅此而已。” 她一直都知道沈弗寒是正人君子,他不会强迫她同房的。 但他重欲,与其每次都找借口拒绝,不如用身子不适当作借口换几个月的清净。 她以为他会看出来这个蹩脚的理由,没想到他直接信了。 昨晚不是借口,他却不相信。 温嘉月是真的搞不懂他了。 “真的只是这样吗?”沈弗寒眉宇紧锁。 “真的。” 话音刚落,沈弗寒紧跟着问:“你今晚睡在哪里?” 温嘉月一噎,这才回答:“睡在这儿。” 似是怕她反悔,刚用过晚膳,沈弗寒便让她去梳洗。 温嘉月偏不想让他这么快便如愿:“我先去看看昭昭。” 沈弗寒神色不虞道:“我抱她过来。” 温嘉月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便出了门,很快便抱着昭昭进了内室。 昭昭今日睡得早,长长的睫毛有些湿润,显得更浓密了些,盖住眼睑,还咂吧着小嘴,像是在吃奶。 温嘉月无奈道:“她若是醒了,你自己哄。” 沈弗寒抱得小心翼翼,将昭昭放在榻上,见她还安睡着,这才松了口气。 面对一个已经熟睡的小家伙,温嘉月也不好逗弄,摸了摸她滑嫩的小脸便去梳洗了。 从盥洗室出来的时候,昭昭已经不见了。 沈弗寒解释道:“既然你看过了,我便将她抱出去了。” 温嘉月蹙眉道:“以后别这样折腾昭昭了,你到底是不是亲爹?” 沈弗寒颔首道:“好。” 顿了顿,他问:“我不是吗?” 温嘉月:“……” 她懒得理他,钻进被窝。 沈弗寒很快也带着一身水汽躺了进来。 一人一个被窝,互不打扰。 温嘉月掩唇打了个哈欠,正想闭上眼睛,沈弗寒忽然开口。 “昨日你说会经常出府游玩,你想去哪?” 温嘉月模棱两可道:“随便逛逛,四弟告诉我不少好玩的地方,我准备都去看看。” 沈弗寒微微眯起眼睛:“四弟?他什么时候说的?” 被子拉得有些高,他的声音有一半都闷在被窝里,显得格外醇厚无害。 温嘉月便也随意了许多,随口说道:“他去金州之前和我讲了一路。” 想了想,她特意说道:“我送四弟回来之后,去了一趟他推荐的一家点心铺子,确实挺好吃的,我打算明日再去一次。” 那家铺子离云府不远,有了爱吃点心这个幌子,她就可以常常去附近转转了。 到时候结识了云姑娘之后,就算沈弗寒察觉到什么,怀疑她别有用心,她也可以拿这个当借口—— 她和云姑娘只是偶然认识罢了,谁能想到别的? 沈弗寒问:“什么点心铺子?” 见他感兴趣,温嘉月问:“难道侯爷也喜欢吃点心?” 仔细想想,他似乎不爱吃,成亲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见过他主动吃过一块。 向来都是她觉得哪个点心好吃,然后塞给他的。 不过他倒是从来不拒绝,递到他手里,他便吃完。 或许是因为觉得大男人喜欢吃甜食不好意思? “一般,”沈弗寒淡淡道,“只是想问问你是哪一家。” 温嘉月便道:“金鱼巷袁记,离咱们侯府有些远。” “跑这么远,就是为了一块点心?” 沈弗寒的神色似乎有些难以理解。 温嘉月解释道:“喜欢的话,自然也就不觉得远了。” 沈弗寒沉默了下:“为何?” 温嘉月想了想,举了个例子。 “就像侯爷喜欢查案一样,若是你得知关键罪证就在边关等你去查验,你会觉得去边关的路途遥远吗?” “会。” “……” 温嘉月忽然觉得自己今晚说了太多废话了,他根本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算了,我先睡了。” “……好,”沈弗寒顿了下,“不过边关真的很远,一来一回至少一个月。” 温嘉月“哦”了一声,打了个哈欠,呼吸声很快变得平缓。 借着清寒月光,沈弗寒凝望着她安然入睡的模样。 她长相温婉娴静,睡着的时候更显柔和,像水,像月色,泛着莹润的光。 很像他昨晚梦中的那幅画。 梦里,他似乎处于弥留之际,用尽最后的力气打开一个珍藏许久长匣。 画的是她。 鹅蛋脸,远山眉,翘鼻,樱桃唇。 只是不知为何,她闭着眼睛,嘴角还有一团墨汁,不知是不小心沾染的浓墨还是特意画上的。 梦里的他抚摸着她的脸,呢喃着说了许多话。 只是他听不清,像个旁观者一样目睹一切,最后平静地看着自己永远地闭上眼睛。 明明他在梦里镇定自若,醒来之后却莫名觉得怅然若失。 不过,只是一个梦而已。 他并未多想,清晨像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去大理寺,处理一切需要他来处理的事务。 可是脑子里却总是钻出这个奇怪的梦,让他一整日都心神不宁。 是因为怕死吗? 不,他不怕。 是因为这个梦不祥吗? 不,他从来不相信梦会预兆吉凶。 思索了一日,只剩一个可能。 梦里温嘉月只是一幅画而已,她不在他的身边。 他想,一定是因为昨晚他们没有一起睡的缘故。 所以今日一下值他便回来了,问她睡在哪里。 他想,只要一起睡的话,或许他就不会再做这种梦。 沈弗寒伸出手,食指指腹蹭过她的唇角,缓缓下移,将温嘉月抱进怀里。 清晨,沈弗寒准时睁开眼睛。 昨晚像他预想的那样,一夜好眠。 第73章 两看相厌 用过午膳,温嘉月出府。 离袁记还有一刻钟的路程,天公不作美,天上飘起了点点雪花。 此处离云府也不算太远,在袁记或是在这里都一样,温嘉月索性没有继续往前走。 见长街旁有家首饰铺子,她吩咐车夫停下。 她刚进铺子,昏昏欲睡的掌柜的立刻清醒过来。 这位夫人的打扮并不起眼,可是通身的气派却作不了假,身后还跟着不少侍卫,一看就是高门大户里的夫人。 掌柜的连忙迎上前去,笑容满面道:“夫人慢慢挑,若是有需要随时叫我。” 温嘉月点了点头,拿起一对雕刻成月牙模样的白玉耳珰。 掌柜的立刻夸赞道:“夫人真是识货,这耳珰啊,全长安城只有这一对,瞧瞧这玉,这做工,真真是极好。” 说着她看了一眼温嘉月的相貌,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夫人容色倾城,温婉似水,玉最衬您了。” 温嘉月笑笑,她只是觉得和她的名字有关的首饰都格外好看。 “这个我要了。” 见这位夫人如此大方,掌柜的立刻喜笑颜开起来。 “夫人真是豪爽,看中便买了。” 掌柜的健谈,话匣子打开便收不住了,继续说道:“有位小姐也一直想买来这对耳铛着,只是手里没多少银子,每次过来都只是看看。” 温嘉月怔了下:“我倒是夺人所爱了。” 她并不缺耳珰,看中这个也只是因为雕琢的是月亮罢了,买不买都无所谓。 若是因此让一个姑娘失去喜欢的首饰,反倒不太好。 见她面露迟疑,掌柜的暗骂自己多嘴。 但是话都说出口了,再后悔也没用,掌柜的不抱希望地问:“夫人,您还要不要?” 温嘉月顿了下,颔首道:“要。” 让来让去有什么意思,既然她看中了,那便是她的了。 掌柜的松了口气:“好嘞,我这就给您包起来。” 外面雪渐大,行人匆匆忙忙,温嘉月继续挑选。 这家铺子不大,首饰也普通,摆得零零散散,不过倒是也有两三件还不错的首饰。 温嘉月逐一拿起来欣赏,掌柜的笑道:“夫人的眼睛可真厉害,这两样也算是我的镇店之宝了。” 掌柜的管不住嘴,继续说道:“说起来,这几件首饰全是一位小姐卖给我的。对了,您买的耳珰也正是她想买的呢。” 温嘉月奇怪道:“这两件首饰能换五十对耳珰了,她怎么不买?” 见夫人感兴趣,掌柜的谈性更浓,啧啧感叹。 “她变卖首饰,是为了治病,可怜啊,没钱买药了。” 温嘉月呼吸微滞,治病?没钱买药? 那位云姑娘正是体弱之人,不会就是她吧? 虽然知晓希望渺茫,但是温嘉月还是问道:“是哪家的小姐?” 掌柜的只当她是随口一问,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那位姑娘话少,轻易不搭腔,不过她似乎姓……云?” 温嘉月瞪大眼睛,居然真的是那位云姑娘! 激动过后,她又倏然冷静下来。 就算知道了这个,又有什么用呢? 难道她要说她极为同情这位云姑娘,所以准备给她捐点银子? 不过,云府这么穷吗,居然沦落到云姑娘亲自变卖首饰买药的地步。 印象中,云姑娘进宫得宠之后对娘家人很好,常常赏赐东西或召进宫中说话。 想来这病不好治,云府定然是倾家荡产来为云姑娘治病的。 想到这里,温嘉月有些羡慕,她的娘家人……算了,不提也罢。 温嘉月幽幽一叹,瞥见那对耳珰,忽的福至心灵。 “既然这是那位姑娘的所求之物,我便送她了,等她下次过来,劳烦掌柜的转交给她。” 掌柜的愣了下,感叹道:“夫人真是心善,等那位姑娘过来,我一定将此事告诉她。” 温嘉月微微颔首:“有劳了。” 思来想去,掌柜的还是问道:“不知夫人可否告知身份?” 温嘉月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缓缓开口:“景安侯府,温氏。” 不管云姑娘下次何时过来,无论如何,也算是迈出了第一步,比毫无收获要好得多。 雪足足下了一个时辰,这才渐渐转停。 温嘉月又去了趟袁记,买了几样点心之后打道回府。 街上全是雪,回府的路不好走,一路走走停停,天黑透了才堪堪到达景安侯府。 温嘉月下了马车,正欲迈上台阶,如意兴奋道:“夫人,真巧,侯爷也回来了!” 她往沈弗寒的方向指了指,温嘉月一眼都没看,专心走路。 “就当没看见,”她提着裙角小心翼翼地踩上台阶,“专心些,千万别摔了。” 台阶上的雪早已清扫干净,只是天寒地冻的,有些湿滑。 如意连忙去搀扶她,小声问:“夫人,您和侯爷又吵架了?” 昨晚屋里挺安静的,分明没有争吵声。 “没有,”温嘉月蹙眉道,“我就是看他不顺眼而已。” 昨晚她和沈弗寒话不投机,今日自然也就两看相厌了。 如意回头看了一眼,“嘘”了一声:“侯爷就在后面呢。” 温嘉月根本不怕他听见,但是见如意害怕,她便不提了。 身后,脚步声渐近。 一双绣了墨蓝色祥云纹的黑靴踏过同一级台阶,走得稳稳当当。 黑靴的主人出声:“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温嘉月不想回答,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但是见沈弗寒大有她不回答他便一直与她并肩而行的架势,只好开口。 “雪天,路不好走。我走得慢,侯爷辛苦一日,先行回府吧。” 沈弗寒却没有快步向前,而是继续和她一起慢慢走。 几乎同时,她迈一阶,他便迈一阶。 谁都没有说话,身后却传来一声高呼。 “姐姐!姐夫!” 温嘉月蹙紧了眉,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温若欢。 “你怎么过来了?” 温若欢委屈道:“我进不了侯府,听说姐姐今日出府了,我只好在这里等你。” 她提着裙角上前,走着走着,路线便歪了,渐渐往沈弗寒的方向倾斜。 沈弗寒瞥了一眼,淡淡道:“我先回去了。” 见他转身要走,温若欢有些着急。 “姐夫,我可以进府吗?” “你若是让我进,你妹妹肯定不会阻拦的。” “姐夫!哎呀……” 温若欢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咬了咬牙,假装滑倒。 她伸出手,眼看着就要拉住沈弗寒的衣角,心跳加快。 她不信姐夫会见死不救,若是能来一场英雄救美…… 未曾想过,下一瞬,沈弗寒一个闪身,她扑了个空,脸着地趴在台阶上。 第74章 你也这样认为吗 温若欢喊了一路。 摸到脸上的血迹之后,她的尖叫声越来越大。 她死死捏住温嘉月的手臂,紧张地问:“姐姐,我是不是要毁容了?” “没有,只是擦破皮了,”温嘉月挣开她的束缚,“你别担心。” 方才那一幕,她根本没料到,温若欢居然不惜在台阶上假摔,也要扑进沈弗寒怀里。 就算摔到他怀里了又如何,难道他就喜欢上她了? 温嘉月蹙紧了眉,她实在想不通,温若欢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好处。 她看向不远处,沈弗寒不疾不徐地向前走,对温若欢的喊声充耳不闻。 自从说完那句“我先回去了”,他便没再回过头。 他知晓温若欢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视而不见。 但是温嘉月却不能不管,她还没和温家撕破脸,必须维系表面的平和。 到了府医处,正好是钱老当值,苏叶在一旁守着茶炉。 温若欢的叫喊声震天,打盹的钱老吓得一震。 温嘉月走了进来,温声道:“方才我妹妹摔了一跤,劳烦钱老为她诊治。” 见温若欢哭的这么惨,钱老着急忙慌地上前,以为她摔得厉害。 未曾想过,只是脸上和手上擦破了点皮罢了。 钱老颇为无语的摆摆手,让徒弟代劳了。 苏叶看了一眼,神色凝重道:“幸好来得早,不然……” 温若欢吓得指尖颤抖,下意识问:“不然我就留疤了?” 她最得意的便是自己的相貌,清纯又不失妩媚,可爱与端庄并存,谁看了不夸一句倾国倾城? 若是留了疤,她还怎么嫁给姐夫! 苏叶淡淡道:“不然就愈合了。” 温嘉月下意识抿唇,怕自己笑出声。 苏叶沉默寡言,看起来和沈弗寒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没想到是个挺幽默的人。 温若欢气不打一处来:“我都流血了!” 苏叶皱眉道:“这位姑娘,你若是一直大吵大闹,还是去别处诊治吧。” 温若欢神色紧绷,算了,还是自己的脸最重要。 在伤处敷上药,温若欢终于松了口气。 她可怜兮兮道:“姐姐,我没力气了,不如你跟姐夫说一声,今晚让我住在侯府吧。” 温嘉月道:“没事,我让人抬你回温府,爹娘肯定很担心你。” “可是……” “就这样定了,”温嘉月打断她的话,“如意,去让人备车。” “姐姐,我不走,”温若欢拉住她的手臂晃来晃去,“我好不容易才见你一面,我还没和你说正事呢。” 温嘉月不动声色地抽开手,问:“什么事?” 温若欢转转眼睛,摸着肚子道:“我饿了,咱们边吃边聊吧。” “今日我有些忙,没空陪你。” 温嘉月给如意使了个眼色,如意悄悄退了出去。 “姐姐,你现在对我一点都不好,”温若欢假装抹泪,“我要告诉爹爹和娘亲。” 温嘉月烦透了她的惺惺作态,直接转过身去。 “我得回去了,你想待在这里便待着吧。” 温若欢顿时愣住,她怎么觉得温嘉月最近对她怎么越来越不耐烦了? 是错觉吗? 来不及细想,她连忙跟上她。 “姐姐,你等等我!” 走出门,温嘉月也发现自己的厌恶表现得太过明显。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露出一个温婉的笑。 “方才是姐姐着急了,欢儿千万别怪姐姐。” 见她还和以前一样,温若欢顿时松了口气。 “姐姐要去忙什么事?” 温嘉月随意找了个借口:“快过年了,府里的大事小事都要我来做主,事情有些多。” 温若欢闻言便有些嫉妒,若她是侯府夫人,该有多好。 面上却乖巧道:“原来是这样,我不怪姐姐了。” 说话间,如意快步走了过来。 “夫人,三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 温若欢唇边的笑意顿时一僵,怎么还让她走! 温嘉月微微一笑:“欢儿,你也知道我事多,你最乖巧,这个节骨眼上就别给我添乱了。” 她知道温若欢因何而来—— 她在信里说以后不会帮助温若谦,兄妹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再针锋相对,于是化干戈为玉帛。 温家人想着温若欢和她关系好,便找她求情来了。 “还有,你告诉爹娘,若谦的事我不会改主意的,我最厌恶的便是流连花丛的男人,他小小年纪不学好,长大了也不会改的。” 说完,温嘉月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回到正院,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温嘉月叮嘱道:“若是温府的人再过来,除非是送首饰,通通不见。” 她已经表明了态度,不管谁来求情都没用。 回到内室,沈弗寒正在逗昭昭玩。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大手却攥着拨浪鼓甩出欢快的鼓点,这个场景怎么看怎么别扭。 听到温嘉月的脚步声,他顿了下,不自在地放下手里的东西。 他问:“在府外用膳了吗?” 丝毫没关心温若欢,仿佛她不存在。 温嘉月也没提,摇了摇头。 沈弗寒便吩咐传膳,两人直接在这里吃了。 昭昭躺在摇车里,脸偏向他们这边,盯着桌上的菜看得目不转睛。 温嘉月失笑道:“昭昭,你是不是嘴馋了?” 她“啊”了一声,像是在回应,又像是在张大嘴巴等待投喂。 温嘉月柔声道:“你还小呢,等过了年之后,娘亲再喂你吃。” 昭昭吧唧了几下小嘴,见没人喂她,不高兴地扭头。 沈弗寒问:“昭昭现在一点都不能吃吗?” “不能,”温嘉月看向他,“侯爷想做什么?” “我……”他一时语塞,还是承认了,“我想喂她。” 温嘉月似笑非笑道:“看不出来,冷漠无情的沈大人竟是位慈父。” 沈弗寒微微眯起眼睛:“冷漠无情?” 他的神色更冷,却不像生气,温嘉月没太害怕,继续夹菜。 “旁人都这样说。” 话音刚落,沈弗寒问:“你也这样认为吗?” 第75章 说梦 筷子举到半空,倏然顿住。 温嘉月神色如常地继续,轻声道:“我怎么想,重要吗?” 难道她说他冷漠无情,他便会改吗? 他生来便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对谁都是一样的淡漠疏离。 她也曾妄想改变他,在他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可是结果呢? 直到心脏不再跳动,她也没能捂热他的心。 胸腔被烦躁填满,温嘉月有些食不知味,起身道:“我吃饱了,侯爷慢用。” 她将昭昭从摇车里抱出来,去到院子里。 如意在外面守着,见夫人神色不太对,小声问:“夫人这就吃好了?” “我不饿。” 温嘉月本想让昭昭玩一会儿雪,但是外面风有些大,她往耳房走去。 奶娘听到动静迎了出来,双手接过昭昭。 温嘉月从耳房出来,绕着院子散步。 如意劝道:“天寒地冻的,夫人还是回屋歇息吧。” 温嘉月抿唇道:“我不想看见他,今晚我和昭昭睡。” 如意惴惴不安地问:“夫人这是怎么了?” 温嘉月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说。 上辈子的事,还是留在自己心里吧。 走了一刻钟,郁气渐渐消散,温嘉月准备去耳房。 刚走到廊下,卧房的门开了,沈弗寒安静地立在一旁。 温嘉月一眼都没看他,目不斜视地往耳房走去。 下一瞬,沈弗寒也跟了过来。 “是要再看一眼昭昭吗?”他淡淡道,“我和你一起。” “我今晚和昭昭睡。” 沈弗寒怔了下,脑海中涌出那个异样的梦。 他眉宇紧锁,立刻拒绝:“不行。” 温嘉月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他说不行就不行了? 推开门,她正要进去,忽的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沈弗寒打横抱起。 温嘉月愣了下:“你……” 沈弗寒什么都没说,稳稳地将她抱进卧房。 如意旁观全程,惊呆了,双手捂着嘴,死死压制住快要冲破喉咙的喊声。 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沈弗寒干脆利落地关上门,将温嘉月抱到床榻上。 烛火温暖,可他周身气压极低,令人畏惧。 温嘉月本能地害怕起来,小心翼翼地缩进角落。 沈弗寒瞧着像个清瘦书生,其实肌肉匀称,力气极大。 她根本无法与他抗衡。 虽然心里清楚他不会做出强迫的举动,可是畏惧是天性。 胡思乱想间,沈弗寒出声:“必须睡在这里。” 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温度,温嘉月尽力安抚,连忙答应。 “好,我睡在这里,我、我能去梳洗吗?” 沈弗寒没说话,而是拿起搁在桌上的点心,这是温嘉月今日从袁记买回来的。 他垂眼解开细绳,将点心递给她。 温嘉月茫然地接了过来。 是她理解错了吗?他不是要强迫她? 沈弗寒问:“不想吃吗?” “不是,”温嘉月咬了下唇,“我实在不明白你这是在做什么。” 在卧房以外的地方,沈弗寒从不逾矩。 可是方才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打横抱起。 这不是她认识的沈弗寒。 沈弗寒沉默了下才开口:“我若是不这样做,你就会去陪昭昭睡。” 温嘉月被他的解释气笑,问:“为何非要让我陪你?” “我……”会做噩梦。 沈弗寒张了张口,后半句话却没能说出来。 他转移话题道:“你先吃东西吧。” 温嘉月深深地吸了口气,总觉得自己快要被他逼疯了。 知晓就算她再问一百遍他也不会说,她没再浪费唇舌,狠狠地咬下一口百合糕。 见她吃了,他这才转身去盥洗室。 温嘉月刚吃了两块点心,沈弗寒便回来了。 见她还在,他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坐在她身边,随手拿起一本书。 温嘉月看了眼手里的点心,递到沈弗寒面前。 他抬眼看过来。 温嘉月问:“你要吃吗?” 如果他不吃的话,她就塞他嘴里,总得给他添点堵,心里才能有一丝平衡。 没想到沈弗寒只是顿了顿,便伸手接过来,放入口中。 温嘉月:“……?” 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她又递过去一个,沈弗寒也吃了。 温嘉月狐疑地问:“你没吃饱还是方才没漱口?” “吃饱了,也漱口了。” “那你怎么还……” 沈弗寒没回答,见她不喂了,又去了趟盥洗室。 温嘉月抿紧了唇,沈弗寒果然异于常人。 两人各自梳洗,一人一床被子,安静地躺在拔步床上。 见他没有进一步的举动,老老实实地躺着,温嘉月紧绷的身子顿时放松了些。 她试着和他商量:“若是我再想和昭昭睡,侯爷不要阻拦了。” “为何?” “没有原因,”温嘉月蹙眉道,“我就是想和昭昭睡。” “我不想。” 温嘉月并不理会他的话,继续说道:“等昭昭再大一些就好了,她就可以睡在这里了。” 沈弗寒沉默片刻,问:“几岁?” “半岁。” 沈弗寒立刻拒绝:“不行。” 温嘉月抿紧了唇,毫不相让:“我已经决定了。” 身侧有风吹过,身上便是一重。 沈弗寒压在她的被子上,双手撑在两侧,神色不虞地望着她。 纵然中间隔着被子,这个姿势也过于强势和亲密了。 温嘉月心尖一颤,忽然觉得她不该在深夜挑起这个话题。 沈弗寒一字一顿地问:“我们以后不行房了吗?” 他问得过于直白了,目光也带着火,不知其中燃烧的是情还是怒。 温嘉月偏过脸,不敢看他。 “我只是想和昭昭一起睡而已。” 沈弗寒淡声道:“我也只是想和你一起睡而已。” 这次轮到温嘉月问:“为何?” 若仅仅只是贪图她的身体,他不会说出这样平静的话。 沈弗寒思忖良久,终于开口:“前晚我做了一个梦。” 温嘉月微微蹙眉,只是因为一个梦? “我梦见一幅画像,画的是你,你闭着眼睛,嘴角有团墨渍。” 顿了顿,沈弗寒又说道:“周围似乎还有桂花。” 今日他将梦里的画像画了出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现在终于想起来了,缺了一树桂花,但是他不太确定到底是不是。 温嘉月呼吸一停。 不知为何,她想起了上辈子她死前的那一幕。 闭上眼睛之前,她嘴角有血,看到的画面也正是桂花。 沈弗寒为何会梦到这个? 第76章 分房 这个梦,会是巧合吗? 难道沈弗寒梦到了上辈子的事? 温嘉月不想相信,但是她都重生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她的心跳有些快,若是她去别处睡,沈弗寒会不会继续梦见上辈子的事? 想到这里,温嘉月提议道:“侯爷,不如我去耳房睡吧,说不定你还会梦到点别的。” 沈弗寒眉宇紧锁,在黑夜里锁住她的视线,目光审视。 “你对这个梦这么感兴趣?”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下,却又坦然颔首:“分房睡便会做噩梦,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她没有避而不答,只说是自己感兴趣。 沈弗寒盯着她看了片刻,直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睡吧。” 温嘉月愣了下:“侯爷为何不答应?” 沈弗寒冷声道:“我对这个梦不感兴趣。” 温嘉月想了想,道:“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害怕做噩梦?” 沈弗寒一直都是从容淡然的,她还没见过沈弗寒怕过什么。 他拒绝得这么干脆利落,或许真的是害怕做噩梦。 沈弗寒问:“我说是,你会打消这个念头吗?” 见他实在不愿,温嘉月便准备采取缓兵之策。 总有机会分房睡的,又不是一定要今晚才行。 温嘉月没再执着于此,假装不在意道:“算了,天这么冷,我也懒得折腾一趟,睡吧。” “不许睡。” 温嘉月掩唇打了个哈欠,问:“还有什么事?” “昭昭半岁后睡在这里的事,”沈弗寒望向她,“我不答应。” 温嘉月微微蹙眉:“可是我真的很想和昭昭一起睡。” 沈弗寒退了一步:“可以偶尔让她过来睡。” 温嘉月抿紧了唇,她知道他的意思,无非是行房那日不让昭昭睡在这儿。 可是她让昭昭一起睡,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拒绝行房。 但现在再争论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离昭昭半岁还有三个月呢。 当务之急是怎么和沈弗寒分房睡,验证一下他会不会继续做有关前世的梦。 想到这里,温嘉月便道:“到时候再说吧,我有些困了。” 见她没有抗拒,沈弗寒也没再提。 等她睡着,他再次将她揽入怀中,沉沉睡去。 翌日是休沐日,温嘉月在沈弗寒怀里醒来。 她叹了口气,都快习以为常了。 就是不太明白,明明睡前是两床被子,睡醒后她却总是和他睡在一起。 她试图抽身离开,沈弗寒却将她抱得越来越紧,动弹不得。 温嘉月更加用力地挣扎:“你放开我。” “别动。” 沈弗寒埋在她脖颈间吸了口气,声音有些沙哑。 温嘉月愣了下,终于察觉到他的变化。 他不是没有这样过,成亲四年里,每隔几日他便会如此。 但是他每次都忍下来了,就算是休沐日也是一样。 温嘉月觉得是因为他不想白日宣淫,所以总是克制。 她便没动,等着他自己调节,只是…… 这次他似乎格外激动了一些,一刻钟过去了也没什么变化,反而更…… 温嘉月想离他远点,可是稍微一动,他便更加紧密地缠了上来,寸步不离。 “别动了,”沈弗寒忍不住蹭了蹭她的颈窝,“一会儿就好。” 他越来越危险,温嘉月咽了下口水,提议道:“不如我先出去吧?” 无论如何,她绝对不会答应帮他的。 因情动而显得有几分迷离的双眸沉沉地望着她。 “……好。” 过了片刻,温嘉月头也不回地离开。 如意守在门外,见夫人已经穿戴整齐了,讶然道:“夫人怎么不唤奴婢进去服侍?” 温嘉月顾左右而言他:“昭昭醒了吗?” “小姐醒了有一会儿了。” “我去看看。” 主仆俩的声音渐远,沈弗寒依然没去管还在发疼的地方,近乎自虐。 他望着帐顶,默默地想,是因为不想再喝一回避子汤吗? 还是……不想与他结合? 看过昭昭,温嘉月去用早膳。 吃到一半,沈弗寒便过来了。 他的神色瞧着并不放松,反而看起来郁气更重,活像有人欠了他八百两银子。 侍立在一旁的丫鬟们下意识后退几步,生怕不小心惹到侯爷。 温嘉月也觉得奇怪,他现在不是应该如释重负吗? 不过不关她的事,她便没有多想,继续用膳。 两人沉默地用过膳,沈弗寒去了书房,温嘉月带着昭昭去院子里玩雪。 如意这才敢开口:“侯爷今日真是吓死人了,方才奴婢大气都不敢喘。” “别自己吓自己了,”温嘉月安抚道,“什么事都没有。” 不过她倒是忽然有点明白过来沈弗寒为何这么不高兴。 许是违背了不许白日宣淫的规矩,让他的良心受到极大的谴责。 光风霁月的沈大人,哪能受得了这种事? “啊……啊!” 昭昭兴高采烈地抓着雪,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 温嘉月没再去想沈弗寒的事,专心陪女儿玩。 没过一会儿,前院忽然喧闹起来。 温嘉月怔了下,让如意去看看。 顺便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上辈子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没过一会儿,如意匆匆跑了回来,解释道:“朝堂上的事,似乎是哪位大人被人暗害了,让侯爷赶紧去查探一番。” 温嘉月对此事有些印象,是户部侍郎被儿子杀了。 原因是户部侍郎发现了儿子和姨娘的私情,父子二人争吵许久,儿子气愤之下,将爹给害死了。 儿子和姨娘为隐瞒此事,替户部侍郎告假数日,趁着没人察觉,两人早已逃之夭夭。 她记得当时追查儿子和姨娘的行踪花了不少工夫,为此沈弗寒连续好几日都回来得极晚。 温嘉月早已知晓真相,并没有当回事。 不过,她忽然反应过来,心神一动,回来得晚岂不是正好? 她可以顺理成章地睡在耳房,依照沈弗寒的性子,不会半夜将她叫醒回房的。 若是他又做了噩梦,那就更好了。 第77章 她的手 意料之中,沈弗寒一整日都没回来。 天色渐暗,温嘉月梳洗过后,便准备在耳房睡下了。 抱着软软糯糯的昭昭,她忍不住亲了好几口。 陪女儿玩了一会儿,困意来袭,她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另一边,沈弗寒在大理寺忙得焦头烂额。 三更的梆子声敲响,他这才回到侯府。 进到卧房,他推开门,将脚步声放得更轻,慢慢走到床榻前。 两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床尾。 本该在此处安睡的温嘉月不见踪影。 沈弗寒沉默片刻,走出卧房,往耳房走去。 停在门前,他稍作犹豫之后,还是推开了门。 外间,如意惊醒,以为遭了贼,正要喊出声,沈弗寒及时出声:“是我。” 如意松了口气,小声问:“侯爷怎么过来了?” 沈弗寒没有回答,往里间走去。 温嘉月果然在这里,抱着昭昭睡得正香。 他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怀里的人嘤咛一声,似是感受到了他周身的寒凉,忍不住躲避。 沈弗寒却将她抱得更紧,一路回到卧房。 将人安放在床榻上,他这才进了盥洗室。 回来时,被子鼓起一团,温嘉月正蜷缩在被窝里,露出半张脸,分外可爱。 他掀开一角躺了进去,还未去抱她,她感受到热源,主动靠近他,将他抱紧。 她的手落在腰侧,很软。 只是一个念头而已,身下又有了变化,他轻轻叹了口气,依然不想去管。 但接二连三的情动让他难以克制,不知不觉间,他握住了温嘉月的手。 她的手很漂亮,十指纤长,削葱似的嫩,像一块精雕细琢的美玉。 他在她的手里浮沉,生与死,都由她决定。 最后的时刻,他压抑不住闷哼,吻向她的唇。 天光大亮,温嘉月睁开眼睛。 入眼却不是香香软软的女儿,而是内室熟悉的陈设。 她怔了下,“嚯”得坐起身,她怎么睡在这里了! 温嘉月伸手摇铃,手臂却莫名有些酸软,近在咫尺的铃铛扑了个空。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匪夷所思地想,昨晚压麻了吗? 如意听到动静便进来了,不等她问便解释道:“夫人,昨晚是侯爷抱您回来的。” 温嘉月闻言也不再去管手了,蹙眉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似乎是三更天之后,”如意不好意思道,“一开始奴婢还将侯爷当成了贼,差点喊出来。” 温嘉月叹了口气:“你还不如喊出来呢。” 这样她就醒了,不会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沈弗寒抱回来。 真是奇怪,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才对。 但是事已至此,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只是,沈弗寒连半夜抱她回去的举动都能做出来,她还能想出什么分房睡的办法? 温嘉月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坐在梳妆台前,她看着生母留下的嫁妆,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她可以去温府小住几日,温府离大理寺这么远,沈弗寒这几日又忙,绝对不会跟着过来。 只是,回温府……温嘉月抿紧了唇,她不想回。 一想到温家人的脸,她便作呕。 可这个案子很快就会查明,留给她的时间不多,若是不及时把握住,她还能想出什么理由? 两相比较,还是沈弗寒的梦更重要,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临近傍晚,温嘉月终于出发前往温府。 对于她的突然来访,温家人都没想到,连忙将人迎了进来。 张氏问:“月儿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温嘉月尽量保持微笑:“侯爷最近事忙,我便想着回来小住几日。” 紧接着她便说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不想听有关温若谦的任何事,爹娘若是提及,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温父和张氏对视一眼,一肚子的话都憋了回去。 没想到因为温若谦流连青楼的事,温嘉月对他们也越来越不客气了。 但是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尽力安抚,等她消气。 这几日把她哄好了,再提也不迟。 他们就这一个儿子,不为他打算,还能为谁打算? 张氏忙道:“不提不提,你不说我都把这茬忘了!” 温若欢顺势走上前来:“姐姐,你快看看我脸上有没有留疤。” 温嘉月扫了一眼,摇了摇头。 她的伤口本就不显眼,现在几乎快要看不出来了。 温若欢真正想问的也不是这个,状似不经意道:“方才姐姐说姐夫事忙,是在忙户部侍郎的案子吗?” 温嘉月敷衍点头,低头喝茶。 “姐夫一定很辛苦,”温若欢叹了口气,“姐姐,等你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姐夫。” “这是自然,”温嘉月放下茶盏,似笑非笑地问,“不然你来照顾吗?” 温若欢愣了下,差点点头,又连忙摇了摇头。 “姐姐,我又不是这个意思,你干嘛取笑我?” 温嘉月淡淡反问:“开个玩笑而已,你紧张什么?” 见女儿招架不住,张氏连忙说道:“一路舟车劳顿,月儿饿了吧,咱们先去用膳。” 温嘉月不想吃,和温家人吃饭,席间该有多少事等着她,她不敢想。 她推脱道:“我已经吃过了,有些困倦,还是先回房歇息吧。” 张氏又劝了几句,见她依然坚持,只好作罢。 回到闺房,温嘉月梳洗过后便打算睡了。 如意犹豫着问:“夫人,你说侯爷今晚会不会过来?” “不会,”温嘉月笃定道,“这么远,他才不会来。” 她来温家就是为了躲他,若是他真的来了,那她来这一趟还有什么必要? “奴婢觉得不好说,”如意啧啧感叹,“侯爷最近对您上心不少,说不定真的会来呢。” 温嘉月怔了下,好笑地问:“上心?你从哪看出来的?” “奴婢举不出例子,但是,”如意高深莫测道,“此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温嘉月笑笑,将她的话当个笑话听。 上辈子她也总有这样的感觉,最后证明,就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快去睡吧,”温嘉月点了点她的脑袋,“都开始做梦了。” 沈弗寒不会来的,她很确定。 子时至,温嘉月好梦正酣。 温府外,沈弗寒翻身下马。 第78章 今晚还会来 “夫人,夫人醒醒。” 如意有些着急地推了推温嘉月。 “什么事?”温嘉月睡眼惺忪,“天亮了吗?” “夫人,侯爷来了!” 温嘉月登时便清醒了,睁大眼睛望向窗外。 浓墨般的冬夜,黑漆漆冷飕飕,沈弗寒居然来温府了? “我这是在做梦吧,”温嘉月有些恍惚,“都怪你昨晚说什么侯爷会来,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不是梦,”如意着急道,“夫人快起吧,老爷他们已经过去了,就差你了。” 温嘉月还是不敢相信,问:“他真的来了?” “真的,千真万确,”如意拿起衣裳,“咱们快去正院吧。” 温嘉月制止了她的动作,蹙眉道:“去什么正院,他大半夜的来,难不成还要大动干戈?” 如意踌躇道:“可是就差您没过去了,万一侯爷怪罪……” “怪罪什么,你就说我没醒,”温嘉月重新躺了下来,“我继续睡了。” 如意愣住,见夫人真的躺下了,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温嘉月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 她心里有些乱,她不明白沈弗寒为何会忽然跑到这里来。 为了不做噩梦,宁愿吹一晚上的冷风也要来温府?值得吗? 温嘉月实在猜不透沈弗寒的想法,她逼迫自己别再思考下去,可是大脑却依然活跃,不听使唤。 不知过了多久,屋门吱呀一声响,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温嘉月连忙调整呼吸,尽量放缓。 脚步声停在不远处,她能感受到有道目光落在她身上,注视着她。 若不是知晓是沈弗寒在看她,大晚上的,还怪吓人的。 没过多久,视线消失,脚步声渐远,像是去盥洗室了。 温嘉月悄悄松了口气,继续装睡。 他回来得很快,掀开被子躺了进来。 温热的躯体贴上来,温嘉月抿了下唇。 她应该让如意再抱一床被子过来的。 不过这样的话,就证明她方才醒了,不太妥当。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沈弗寒抱住了她。 温嘉月顿时一僵,在醒来和继续装睡之间犹豫不决。 身后忽的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 温嘉月怔了下,疑心自己听错了,沈弗寒怎么可能会笑。 可是他连三更半夜来温府的举动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温嘉月想问他为何要来,可是装睡这么久,不能功亏一篑。 而且他迟迟没有别的举动,若是突然醒了便显得假了,于是决定继续装睡。 呼吸趋于均匀平缓,杂乱的念头渐渐消失,她睡着了。 醒来时,沈弗寒早已不见踪影。 昨晚的一切像是她的一个梦。 她唤来如意,问昨晚沈弗寒到底有没有过来。 “侯爷当然来了呀,夫人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温嘉月没说话,说不定真的是个梦中梦。 她到现在也不敢相信沈弗寒真的会来温府。 “不过侯爷还没到卯时便离开了,”如意唏嘘道,“真是辛苦。” 温嘉月出声:“他自己乐意受苦,又没人逼他。” 见夫人神色不太对,如意没再说什么。 梳洗过后,温嘉月去正堂用早膳。 因着沈弗寒昨晚的举动,温家人的态度明显比昨日更好,除了温若欢。 盯着她看时,温若欢的脸上总是时不时地闪过嫉恨之色。 温嘉月不动声色,在她再次看过来时,她恰好抬眸,对上温若欢扭曲的面容。 “欢儿这是怎么了?”她蹙眉问,“怎么这样看着我,像看仇人似的。” 温若欢根本没想到她会发现,连忙甜甜一笑。 心思电转,她想出一个理由。 “我昨晚没睡好,落枕了,脖子有些疼,转动的时候忍不住龇牙咧嘴。” 温嘉月关切道:“欢儿一定很疼吧,如意,去请个郎中过来看看。” 不等温若欢阻止,如意已经快步往门外走去。 “姐姐,我没事的,”温若欢着急道,“只是落枕而已,一会儿就好了。” 她只是随口编了个理由而已,温嘉月怎么这么较真! “那可不行,”温嘉月依然坚持,“万一落下什么病根就不好了。” 一直旁观的张氏出声:“你姐姐说看郎中,那就看看。” 对她来说,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就算是假的,郎中一看有银子赚,自然也会将黑的说成白的。 温若欢惴惴不安道:“可是……” “上次欢儿不是说我对你一点都不好、不够关心你吗?” 温嘉月打断她的话:“今日我这么关心,你怎么反倒不领情了?” 温若欢无言以对,只好答应。 温嘉月笑了笑,继续用膳。 她自然知晓郎中不会揭穿,杀杀温若欢的锐气就够了。 她还要在温府住两三日,不想三五不时地遭受莫名其妙的白眼。 用过膳,郎中便来了。 温若欢有些紧张地让郎中诊治,张氏在一旁说着落枕的话。 郎中果然没有揭穿,装模作样地正了下骨,收了银子便离开了。 温嘉月也将热闹看完了,找了个借口离开。 回到闺房,她开始整理画作。 幼时她画过不少画,几乎都留着,她想带回侯府去。 原本只是想一张一张地放好,但是看的时间越来越久。 每一幅画都承载着她的记忆,在看到的瞬间涌现出来,仿佛回到了孩童的时候。 温嘉月抚摸着一只蜻蜓,眸中染上一抹怀念之色。 幼时她画的最多的东西大概就是蜻蜓了。 那时她颇有灵气,每一只蜻蜓都栩栩如生,现在的她自愧不如。 说起来,她喜欢画蜻蜓,还是因为那位邻家哥哥呢。 她总是将他的名字记反,亭卿,蜻蜓。 等她终于记住了,他却举家搬迁了。 她怀念他的方式便是画蜻蜓,一连画了两三年。 过去这么久,温嘉月都快忘了那位蜻蜓哥哥长什么样,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依稀记得,他性子温柔,对她格外有耐心。 温嘉月一边思索着旧事一边将最后一张画放好。 她叮嘱道:“回去的时候记得将这些画带上。” 如意应是,用心记下。 消磨一整日,温嘉月准备睡下。 如意犹豫片刻,问:“夫人,您不等等侯爷吗?” 温嘉月怔了下:“什么意思?” 难道沈弗寒还要过来? 如意吞吞吐吐道:“今日清晨,侯爷离开之前和奴婢说,今晚他还会来的。” 第79章 我来接你回府 温嘉月心里五味杂陈。 她没想到沈弗寒居然如此执着,今晚还要过来。 真的只是害怕做噩梦吗? 骤然间,她想起昨晚如意说的话——最近侯爷对您上心不少。 这个想法很快变成一个小嫩芽,在心底破土而出。 温嘉月毫不犹豫地掐断。 不可能。 她曾无数次误以为沈弗寒喜欢她,现实却给她狠狠一击。 这个想法如此可笑,不该再出现。 她也不该重蹈覆辙。 温嘉月吩咐如意吹灯,顺带叮嘱道:“今晚不要叫醒我了。” 沈弗寒想来便来吧,腿长在他身上,她阻止不了。 他想吃苦,那就去吃,若是他因此得了风寒,她不会照顾。 温嘉月自顾自地睡下。 她在温府待了三日,沈弗寒也来了三日。 温嘉月第一晚装睡,其余两晚好梦正酣,两人同床共枕三日,却一句话都没说过。 第四日,温嘉月准备回侯府。 张氏有点着急,她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说温若谦的事。 见她准备今日走,让下人赶紧去书院喊儿子回来。 这几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总得有点回报吧? 待见着了亲弟弟,她不信温嘉月的心还能这么硬。 温嘉月自然也猜出张氏的盘算了,不顾她的挽留,执意要走。 “我在娘家待了这么久,老夫人肯定早就生气了,”温嘉月幽幽一叹,“娘,您别为难我了。” “用顿午膳而已,来得及,”张氏笑道,“老夫人若是生气,我亲自去求情。” 温嘉月畏惧道:“我怕老夫人连着您一起教训,还是算了吧。” 张氏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老夫人教训几句而已,有什么的,月儿留下用膳吧。” 温若欢也道:“是啊姐姐,我也不怕老夫人,到时候我陪你一起。” 她们母女俩说什么也不放她走,温嘉月烦不胜烦。 眼看着越拖越久,说不定温若谦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她有点着急。 正想着借口,外头便是一阵喧闹声。 张氏心头一喜,连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温嘉月心里一沉,温若谦居然动作这么快,这下是彻底走不掉了。 她思索着,到时候能不能直接给温若谦一巴掌,然后拂袖离开。 可是这样的话,她就得彻底和温家撕破脸了。 她倒是不在意什么温家不温家的,这里早已不是她的家了。 可是她还有几件首饰没找回来。 而且,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若是女儿真的与娘家一刀两断,满长安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了。 更何况,温家人表面上并没有什么错处,到时候言论肯定一边倒。 就算她告诉旁人,温若欢觊觎姐夫,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谁会信? 在旁人眼里,她绝对是个不孝的女儿。 温嘉月叹了口气,只能暂时忍耐了。 “什么!” 张氏惊讶的声音传来,迫使温嘉月回神。 她朝着月亮门看去,恰在此时,走出一个清隽挺拔的身影。 沈弗寒的脸笼在冬日暖阳下,竟显得有几分难得的温柔。 温嘉月愕然地看着他。 沈弗寒抬眸看向她,唇边隐有笑意。 “我来接你回府。” “多谢侯……夫君,”她及时改正称呼,“夫君的案子办完了?” 沈弗寒微微颔首,朝她伸出手。 “走吧。” 温嘉月毫不犹豫地将手放了上去,被他用力握紧。 温若欢看着这一幕,双手紧握成拳,勉强维持住笑容。 张氏连忙跟了上去:“侯爷,您一路辛苦,不如用顿膳再走吧!” 沈弗寒淡声道:“不必,我和月儿还有事。” 张氏便不敢再劝了,悻悻地跟在后头送客。 温嘉月不禁感叹,还是沈弗寒的话最管用,张氏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离开之前碰巧遇到温若谦回来。 但是仔细想想,这个担心似乎没什么必要。 家丑不可外扬,沈弗寒虽不是外人,但是这种事被他知道了有什么好处? 虽然……他早就知道了。 顺利坐上马车,温嘉月敷衍道别几句,立刻拉上帘子。 想到什么,她问如意:“那些画都带上了吗?” “夫人放心,奴婢一直想着此事呢,早就带上了。” 温嘉月松了口气,便听沈弗寒问:“什么画?” 她简单解释:“我小时候画的画。” 沈弗寒便没再问,似乎并不感兴趣。 温嘉月也没再开口,车厢里只闻马车辘辘声,沉默不断蔓延。 和沈弗寒共处一室,是折磨。 温嘉月掀开车帘,去看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 忽然瞥见一位妇人抱着一个孩子,她的视线忍不住跟随,直到消失不见。 三日没见昭昭,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等回府之后,她要一直陪在女儿身边。 “昭昭很想你。” 身侧的人忽然出声,温嘉月怔了怔:“什么?” “昭昭很想你,”沈弗寒重复了一遍,“她这几日总是哭,一进卧房便不哭了,可能是因为有你的气息。” 他的语调几乎没有起伏,温嘉月却听得心碎。 折腾了三日,沈弗寒没做梦也就算了,居然还让昭昭伤心了。 早知如此,她前日便回来了,何苦折腾这么久。 回到侯府,温嘉月好好和女儿亲近了一番。 昭昭也变得格外黏人,见到她之后便只让她抱,谁来哄都没用。 温嘉月抱了一整日,虽然累,但是满心欢喜。 趁着这个机会,她顺势提议道:“昭昭离不开我,不然我今晚……” “不行。” 沈弗寒不等她说完便拒绝了。 “若是昭昭晚上哭了怎么办?除了我,谁都哄不好。” 温嘉月格外理直气壮,昭昭对她的依赖有目共睹,她可没说假话。 沈弗寒沉默片刻,道:“晚上再说。” 温嘉月随他去了。 今日天时地利人和,她不想和昭昭一起睡都难。 第80章 计划失败 温嘉月连用晚膳的时候都是抱着昭昭吃的。 沈弗寒皱眉道:“你先把昭昭交给奶娘照顾,这样怎么吃?” “她现在只想待在我怀里,”温嘉月道,“不信你抱一下试试。” 沈弗寒伸出手,昭昭看了一眼,马上别开脸。 温嘉月笑着亲了她一下。 虽然累,但是被女儿全身心地信任和依赖着的感觉格外奇妙。 真是甜蜜的折磨。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 温嘉月却有话要说:“如果我把昭昭交给别人,她肯定是要哭的,侯爷也不想看昭昭哭一整晚吧?” 沈弗寒点了点头。 “所以我今晚陪昭昭睡,省得她见不到我就哭。” 沈弗寒没说话,继续用膳。 温嘉月以为他妥协了,心中一喜。 “侯爷,若是你今晚再做上次的梦,一定要告诉我。”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梦和前世有联系。 沈弗寒淡然地问:“这么好奇?”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温嘉月道,“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梦都是假的。” 温嘉月一针见血道:“那么,再做一遍这样的梦又如何,侯爷在害怕什么?” “我没有害怕,”沈弗寒抬眼看她,“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是吗?”温嘉月勾了勾唇,“侯爷若是真的不怕,为何每天都来温府?” 沈弗寒淡然解释:“我只是不习惯一个人睡。” 温嘉月马上说道:“你主动去书房睡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 她还记得她喝避子汤的那日,沈弗寒便是去书房睡的。 沈弗寒顿了顿,解释道:“有些事紧急,必须及时处理。” 温嘉月追问:“这次的案子还不够紧急?” 沈弗寒避开她的视线,神色竟显得有些无措。 “承认自己害怕做噩梦,有这么困难吗?” “我没有害怕……”沈弗寒沉默片刻,“算了,你想这样认为也可以。” 什么叫“你想这样认为也可以”? 他明明就是害怕做噩梦。 温嘉月在心里哼了一声,死鸭子嘴硬。 用过晚膳,温嘉月继续陪女儿玩。 她拿起一个拨浪鼓转动起来,昭昭看得目不转睛。 沈弗寒拿着书坐在一旁,视线却没落在书上,一直看着母女俩玩。 鼓声欢快,昭昭咯咯笑着,温嘉月的手也转动得越来越快。 像极了那一晚,他握住她的手,上下滑动。 沈弗寒垂下眼睛,没有放任自己的思绪驰骋。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书上,随意翻开一页,强迫自己读了下去。 不知何时,欢快的鼓点渐渐变慢,沈弗寒抬起头,将书放下。 “我来吧。” 正好温嘉月也有些累了,将拨浪鼓递给他。 沈弗寒不太熟练地拨弄着拨浪鼓,鼓音滞涩。 昭昭也不笑了,歪头盯着拨浪鼓瞧。 温嘉月看不下去,只好指点道:“你得晃得快一些才行。” 沈弗寒用手左右晃动着拨浪鼓,问:“这样?” “手腕用力。” 沈弗寒照做,表现却依然不如人意。 温嘉月叹了口气,他不是状元吗,怎么连玩个拨浪鼓都不会? 她只好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大拇指放在脉搏处,教他发力。 沈弗寒看似认真地学着,视线却始终停留在交握的地方。 她的手很小,柔软细腻,堪堪圈住他的手腕,粉白指尖抵着青筋,让他再一次想起那一晚。 心思变得旖旎之前,沈弗寒挣开她的手。 他克制着开口:“我会了。” 温嘉月愣了下,这才发觉她为了教他居然上手了。 看他的神色,好像她占了他多大的便宜似的。 温嘉月抿紧了唇,天地可鉴,她真的只是为了教他! 但是再解释也没用了,说不定还会让他觉得欲盖弥彰。 温嘉月悄悄瞪他一眼,有病的男人! 眼角余光瞥见她娇嗔的可爱模样,沈弗寒微微勾唇。 玩了片刻,见昭昭不太感兴趣了,沈弗寒将拨浪鼓换成了布老虎。 见他还要继续陪女儿玩,温嘉月奇怪地问:“侯爷今晚不去书房吗?” “不去。” 他扬起手臂将布老虎举高,昭昭便扬起脸去看。 他将布老虎往下放,昭昭也立刻低头。 他往前伸,昭昭便伸手去抓。 总之布老虎在哪,她的视线便在哪。 温嘉月总觉得他在逗猫,但是没证据。 待昭昭玩够了布老虎,沈弗寒又换成了九连环。 温嘉月:“……” 她诚恳道:“昭昭这么小,解不开。” 就算是神童,至少也得一岁之后才能看出来吧? 几个月的小娃娃,能知道什么? “没想让她解开。” 沈弗寒将九连环的一端递给昭昭,见她握紧了,便往自己的方向扯。 见他要抢走,昭昭不太高兴,“啊啊”叫着,打起精神往自己这边扯。 沈弗寒便让她扯,等九连环松了,他再使些力气扯过来。 父女俩你来我往,拿着九连环玩得不亦乐乎。 这样幼稚的举动实在不像是沈弗寒会做的,但是见他今日这么想陪昭昭玩,温嘉月便随他去了。 拉扯许久,昭昭终于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看着,继续将九连环往自己这边拉。 昭昭下意识去扯,不甘示弱。 又玩了一会儿,她实在坚持不住了,小脑袋一歪,闭上眼睛睡着了,手指却还紧紧抓着九连环。 沈弗寒见状便道:“昭昭睡着了,把她送回去吧。” 温嘉月有些懵,睡着了? 她晃了晃女儿的身子,昭昭咂吧了几下嘴巴,睡得更香了。 她这才明白过来,沈弗寒一直陪女儿玩,就是为了消耗她的精力! “你欺人太甚!”温嘉月瞪圆了眼睛。 “我怎么了?”沈弗寒微微扬眉,“陪昭昭玩还有错了?” 他不由分说地将熟睡的昭昭抱到自己怀里,往外走去。 她跟了上去,垂死挣扎:“万一昭昭中途醒了,见不到我的话,还是会哭的。” 沈弗寒笃定道:“不会醒的,她已经很累了。” 温嘉月气闷得不行,方才她怎么就没看出来沈弗寒用心险恶! 第81章 传遍长安 温嘉月来到耳房,绷着脸看着沈弗寒将昭昭放在床榻上。 她还在期待昭昭会醒,但是天不遂人愿,昭昭一直在呼呼大睡。 沈弗寒问:“回房吗?” 温嘉月瞪他:“我说不回,有用吗?” “有用,你可以不必走路了。” 温嘉月:“……” 她气闷地回到卧房。 沈弗寒跟了上来,识趣地没打扰她,径直进了盥洗室。 各自梳洗之后,两人依然一人一床被子躺在床榻上。 温嘉月不想看见他,背对着他闭上眼睛。 沈弗寒也没有说话,悄无声息的,连呼吸声也格外轻,仿佛不存在。 这个时候倒是知情识趣了,温嘉月抿紧了唇,沉入梦乡。 沈弗寒特意等了一会儿,见她真的睡着了,这才将她抱进怀里。 他看着她,脑海中却浮现出梦里的画像。 他抚摸着她的唇角,那团墨渍……是血吗? 不过,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他不该在意。 沈弗寒闭上眼睛,驱散所有杂念。 翌日,温嘉月醒来时,昭昭竟躺在她身边。 她有些不明所以,如意解释道:“清晨时侯爷特意吩咐的,说是让您一睁开眼睛便见到小姐。” “别以为这样做我就会消气。”温嘉月神色不虞。 如意笑眯眯道:“但是侯爷也算是在哄您了吧?” 温嘉月顿时怔住,他这是在……哄她? “你别瞎说,”她登时清醒过来,“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 沈弗寒不会哄她的,她也不该再陷入这种错觉里难以自拔。 “怎么了夫人?”如意有些奇怪地问。 “别乱猜侯爷的心思,”温嘉月故意吓她,“若是被侯爷知晓了,肯定是要打你的,到时候我可保不了你。” 想起冷若冰霜的威严侯爷,如意打了个冷颤,保证自己不会再乱说。 用过早膳,沈弗念带着王成耀过来了。 “这几日你倒是悠闲,”她毫不客气地坐下,“眼看着就是年关,也该忙了。” 温嘉月不接她的话茬,饶有兴趣地问:“这次怎么不叫我‘大嫂’?” 想起上次的事,沈弗念顿时觉得尴尬。 她强撑着开口:“上次是意外,以后我都不会叫了。” 温嘉月也只是逗逗她罢了,随口问道:“你来做什么?” “闲得发霉,找你聊聊天,不行啊?” 没等温嘉月说话,在一旁逗妹妹的王成耀出声。 “娘亲怎么会发霉?”他关心地问,“要不要请郎中哥哥过来看看?” 沈弗念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生怕温嘉月看出什么,拖过王成耀便揍起来。 “小兔崽子瞎说什么!” “娘,哎呦!别打了!”王成耀欲哭无泪,“我说错什么了呀!” 温嘉月连忙将她拉开。 “好了好了,耀儿又没惹你,怎么这么大的脾气。” 沈弗念这才放过儿子,顺便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何要揍他。 “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 王成耀噘着嘴摸着屁股跑了。 沈弗念继续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他说的郎中哥哥是苏叶,我这段时日食欲不振,他调配方子来着。” 温嘉月有些惊讶,没想到食欲不振这个借口竟真的是他们俩商量好的。 她打量一番丰腴的沈弗念,迟疑地问:“你……食欲不振?” “不像吗?”沈弗念理直气壮,“我就是胃口不好。” 见她不像在说谎,温嘉月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 不会是……怀上了吧? 忽然想起苏叶便是郎中,若是有孕的话,他们肯定会知道的,便没再操心此事。 大概真的食欲不振了吧。 见她不太信的样子,沈弗念咬牙切齿地解释。 “都怪那个小兔崽子,读书读的一团糟,气得我吃不下饭。” 原来是为了这事,温嘉月宽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别太逼他了。” 上辈子,王成耀一直都不是读书的料子,但是沈弗念却总想让他读书,母子俩的关系越来越差。 原本她是乐见其成的,但是这辈子她和沈弗念的关系还不错,便想着劝一劝。 读书不行,还有别的出路,何必只盯着科举这一条路不放。 沈弗念气得脑袋疼,摆手道:“不提了不提了,不然我真怕我晕过去。” 温嘉月便没再说什么,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沈弗念问:“对了,你这几日怎么忽然回温府了?” “闲来无事小住几日。” “确实闲,可累坏了我大哥,”沈弗念扬眉道,“他天天往温府跑,也不知道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温嘉月蹙眉道:“腿长在他自己身上,关我什么事?” “也是,”沈弗念话锋一转,“想来还是你驭夫有道,你是怎么让我大哥对你这么上心的?” 温嘉月顿了下,合着她是来取经的,不禁觉得好笑。 “我没有驭夫之术,随心而已。” “不可能,我大哥以前对你可没这么上心。” 说到这个,她顺势提道:“现在整个长安都快传遍了——大理寺少卿沈大人一刻都离不开自家夫人,也就是你。” 温嘉月呼吸微滞,传遍长安? 不过想想也是,长安城就这么大,各家的趣闻轶事谁不知情? 更何况是皇帝最为信任的臣子沈弗寒,多少双眼睛都盯着。 这件事不是秘密,被人知晓也在意料之中。 长公主一定也已经知道了。 温嘉月抿紧了唇,上辈子没有这一遭,她和女儿依然被长公主所害。 这辈子,她和沈弗寒的事误打误撞地传遍长安,定然会遭到长公主更猛烈的报复。 但是温嘉月竟然觉得自己不算太害怕。 她是沈弗寒的妻子,这便是原罪。 事已至此,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喂,想什么呢?”沈弗念挥了挥手,“高兴傻了?” “有什么可高兴的,”温嘉月拂开她的手,“我向来低调,这次却如此高调,不是我的本意。” 沈弗念敷衍道:“行行行,你最低调,低调到人人都知晓你是景安侯的夫人,走到哪都引人注目。” 温嘉月没理会她的话,心底隐隐担忧。 她一直觉得三年后很遥远,可以慢慢为自己和女儿筹谋。 可是出了这一桩事,上辈子发生的一切会不会提前? 第82章 沈弗忧回京 温嘉月担心之余,旁敲侧击地打探长公主最近如何,但是沈弗寒依然什么都没说。 她便没再杞人忧天,日子照常过着。 反正等到除夕宫宴的时候便见到长公主了,到时候也能看出一二。 这段时日,她专心和沈弗寒斗智斗勇,力求分房睡。 只要看见沈弗寒事务繁忙,她便劝他歇在书房。 他答应得很好,第二日问如意,她便说侯爷后半夜回来了。 若是昭昭又哭闹不止,她便提议睡在耳房哄昭昭。 沈弗寒不答应,他亲自去哄。 一直持续到十二月下旬,温嘉月完败,依然每日都在和沈弗寒同床共枕。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决定随缘。 临近年关,侯府里越来越忙,大大小小的事都需要她来操持。 温嘉月已经做了四年的侯府夫人,对这些事情早已熟稔于心。 当时沈弗念的提点她也没忘——随便弄弄,反正根本没人在意。 每次遇到难题,脑子里便会浮现出这句话。 所以她便轻轻松松地将一应事宜准备好了,只等着新春的到来。 过了两日,沈弗忧回京了。 他这段时日只寄过一封报平安的信,温嘉月有时想起他来,总担心他会不会被人害死。 但是见沈弗寒气定神闲的模样,她便也不怕了。 亲哥哥都这么淡定,她这个做嫂嫂的也不必多想了。 不过沈弗忧平安回来,温嘉月还是很惊喜的。 她上下打量他一番,他瘦了一些,也黑了不少,看起来像是每日都在风吹日晒。 不过笑容倒是一如既往的爽朗大方,让人瞧着便忍不住露出微笑。 温嘉月笑盈盈地问:“四弟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弗忧轻巧落座,答道:“今日清晨。” 温嘉月嗔怪道:“你怎么不提前来信说一声?今日你大哥休沐,我和你大哥刚好可以去迎接你。” 沈弗寒瞥她一眼,琢磨着她的语气。 她和四弟……这么熟吗? “嗐,又不是什么大事,”沈弗忧摸了摸鼻子,“我自己回来就行了,何必大动干戈。” 温嘉月一想也是,他都回来了,再说这些便显得客气了。 见沈弗寒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她也不好冷场,便随意找了个话题聊下去。 “金州好玩吗?” 沈弗忧道:“还成,有山有水的,有机会让我大哥带你去。” 温嘉月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沈弗寒,悄悄撇嘴。 他才不会带她去呢。 上辈子,沈弗寒每次外出办差,她都提过想跟他一起去,也好照顾他。 但是他每次都拒绝了。 若是最后一次他没有拒绝的话,或许她和昭昭还活得好好的。 可惜没有如果。 温嘉月勉强笑笑,没有接话。 沈弗寒忽然出声:“不去。” 此话一出,沈弗忧和温嘉月都愣了愣。 沈弗忧帮他找补:“大哥不喜欢金州?您也可以带嫂嫂去别的地方,我听说清州风景极好,离长安也不算远……” 温嘉月抿紧了唇,没太认真地听着,待他说完,立刻站起身。 “抱歉,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沈弗寒皱眉问:“你怎么了?” 温嘉月装作没听见,没有理他,径直离开。 待她走后,沈弗忧“啧”了一声:“大哥,你怎么能这样说?” “我说什么了?” “你说不带嫂嫂去金州!” 沈弗忧叹了口气:“就算你真的不想去,你也得装装样子哄嫂嫂高兴吧?” 沈弗寒意味不明道:“看起来你比我更想哄她高兴。” “啊?”沈弗忧愣了愣,“大哥,你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他垂下眼睛,“我还有事,你回去歇着吧。” 沈弗忧连忙说道:“对了大哥,我也有件事要跟你说,我想搬回来住。” 沈弗寒顿了顿,问:“为何?” “就是……”他强装镇定,“想家了,忽然想回来住了。” 沈弗寒微微眯起眼睛,没有说话。 “大哥这是不欢迎我?” “……没有。” 沈弗忧清清嗓子:“那就好,你记得让人好好收拾一下我的院子,我后日便搬回来。” “知道了。” “那我先走了,”他站起身,又叮嘱道,“一会儿你记得哄嫂嫂,千万别因为此事生气了,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沈弗寒只是点了下头。 见他一副冷淡的态度,沈弗忧叹了口气,这个样子哄人,难啊! 待沈弗忧走了,沈弗寒回到卧房。 温嘉月抱着昭昭坐在榻上,一下接一下的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哄睡。 今日阴云密布,温嘉月的神色似乎也添了几分阴翳,见他进来,投来漠然的一瞥。 明明方才面对四弟时还笑意盈盈的。 他朝她走去,解释道:“我说不去,是因为不喜欢金州。” “哦。” 顿了顿,沈弗寒道:“你若是想去别的地方,我可以抽空带你去。” 温嘉月哼笑一声:“那还真是多谢侯爷了。” 见她笑了,沈弗寒便不再提了。 “你肚子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府医看看?” 这几日正是温嘉月的月信。 温嘉月抿紧了唇:“不必了。” 她真的不知道沈弗寒到底是在装傻还是以为她真的不舒服。 她更趋向于前者,这么明显的借口,她不信他听不出来。 他就是不在意罢了,所以随便说几句便打发了。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她不生气,这种事一点都不值得她生气。 见她眉眼间没有痛苦之色,沈弗寒便点了点头,说起别的。 “明日你让人打扫一下无忧院,四弟后日要搬回来住。” 说话时,他打量着温嘉月的神色,除了惊讶之外,看不出别的。 她问:“四弟要搬回来?为何?” “他说他想家了。” 温嘉月颔首道:“我记下了。” 沈弗寒收回视线。 见他还没走,温嘉月问:“侯爷还有事吗?” “没有,”沈弗寒顿了顿,“四弟年纪小,还是孩子心性,他若是说了不恰当的话,你不必当真。” 温嘉月疑惑地问:“什么话?” 沈弗寒沉默一瞬,道:“没什么,你只要记住我说的话便好。” 温嘉月看他一眼,沈弗寒简直莫名其妙。 在她看来,沈弗忧说话比他中听多了,他少说点不恰当的话还差不多。 第83章 夫人打了侯爷? 翌日一早,温嘉月便去了趟无忧院。 无忧院离正院不算太远,走了小一刻钟便到了。 虽然沈弗忧三四年没住过了,但是此处并不荒芜,看得出时时有人清扫。 温嘉月略看了一圈便出来了,让下人们仔细打扫,晚上她再过来一趟。 如意好奇地问:“夫人,您说四爷为什么忽然搬回来住了?” 温嘉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说是想家了,但是我觉得不太像。” 林婉婉出嫁快两个月了,他若是想搬回来住,早就搬回来了。 这次刚从金州回来便急着住在府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无论如何,沈弗忧回府不是坏事。 她总觉得生死劫不是这么容易便能避开的,沈弗忧待在侯府里,起码可以照拂一二,总比住在外面好。 晚上,温嘉月又来无忧院检查了一遍,见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便回去了。 路上,走过一个拐角,远远瞧见下值回来的沈弗寒。 他长身玉立,一身绯红官袍,想注意不到都难。 温嘉月却假装没看见,瞥了一眼便快步往前走。 如意也瞧见了,提醒道:“夫人,侯爷在那边。” 她正想伸手去指,温嘉月握住她的手,淡淡道:“我看见了。” “那您怎么……” “我还有事,”温嘉月走得更快,“我急着回去看昭昭。” 每天和沈弗寒同床共枕已经够烦的了,路上遇见能躲则躲。 但沈弗寒动作更快,她走一步,够他走三步的了,不多时便与她并肩而行。 他问:“去哪了?” 没躲过去,温嘉月只好说道:“去四弟的院子看了看。” 沈弗寒没话找话:“都收拾好了?” 温嘉月误以为他怀疑自己没用心,没好气道:“侯爷若是不放心,自己去看看。” 沈弗寒顿了下才开口:“我很放心。” 回到卧房,两人一同用膳,话题也是围绕着沈弗忧展开的。 温嘉月和他商量道:“明日四弟回府,咱们一家人是不是应该一起用顿膳?” 其实她一点都不想和老夫人坐在一个桌子上,定会有没完没了的阴阳怪气。 但是她是侯府夫人,她应该主动提起这件事,不然到时候便是老夫人提了,又要怪她不会做事。 没想到沈弗寒却又将问题推给她:“你觉得呢?” 温嘉月微微蹙眉:“这种事,不是应该你这个大哥做决定吗?” 沈弗寒平静道:“你也是弗忧的大嫂。” 不知为何,他将“大嫂”两个字咬得极重。 温嘉月没太在意,道:“那就不吃了,四弟不拘小节,想来也不会在意的。” 到时候若是老夫人问起来,她便说是沈弗寒做的决定,和她没关系。 见她这样说,沈弗寒竟松了口气。 却又改口道:“不过这顿饭还是要吃的,明晚你来安排吧。” 闻言,温嘉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方才你不是让我做决定吗?” 沈弗寒是不是要气死她! “只是问问你的意见。” 温嘉月气饱了,撂下筷子起身便走。 “下次别问了!” 沈弗寒的身形凝滞了下,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 独自用过膳,温嘉月还是没有回房的意思。 他默默思忖片刻,起身去找她。 不出所料,温嘉月在耳房里,奶娘和如意都守在外头。 如意小声说:“夫人极为生气,让奴婢和奶娘都出来了。” 沈弗寒点了点,轻轻推开门。 听见屋里的窃窃私语声,他屏息凝神,缓缓靠近,直到终于听清。 “……太过分了,昭昭,以后你别认这个爹,只和娘亲好。” 沈弗寒:“……” 他踱步上前。 温嘉月听到动静,瞥了他一眼,丝毫不在意他方才有没有听见她说的话。 而且,听见又如何? 沈弗寒道:“回房吧。” “不回,我和昭昭睡。” “你明知道我不会答应。” “那又如何?”温嘉月神色紧绷,“我今晚就是要睡在这里。” 这次无关那个梦,她只是不想再见到沈弗寒。 没想到沈弗寒故技重施,直接将她抱起来。 温嘉月心头火起,是不是每次生气,他都要这样做? 她毫不犹豫地打了他一巴掌。 啪—— 清脆的一声,温嘉月反应过来,愣在当场。 俊颜上渐渐浮现巴掌印,提醒着她方才做了什么举动。 沈弗寒也怔了下,忽的笑了。 唇角勾起上扬的弧度,眸中笑意点点,仿佛冰雪消融。 那道巴掌印分明还在,配上笑容,怎么看怎么违和。 后怕涌上心头,温嘉月抿紧了唇,她不该这么冲动的。 沈弗寒却不在意似的,轻声问:“真的不想和四弟一起用膳?” 温嘉月愣了下,她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见她不说话,沈弗寒也没再问,抱着她出门。 如意在外头急得要命,眼眶都红了。 方才的声响,她和奶娘都听到了,都以为是侯爷打了夫人。 没想到侯爷脸上指印清晰,两人齐齐呆了。 竟是夫人打了侯爷? 沈弗寒神色自若地抱着温嘉月回房。 关上门,他依然没有放下她,直接抱到拔步床上,他也顺势压了下来。 温嘉月没敢乱动,畏惧地望着他,随时准备逃跑。 她敢肯定,沈弗寒活了二十四年,她是第一个打他的人。 金尊玉贵的人,受了这等屈辱,她不敢想象会迎来怎样的报复。 或许她明日又该喝避子汤了。 又或许,她活不到明日。 她是人人敬仰的景安侯夫人不假,但是这个身份是沈弗寒赋予的。 他想要她的命,是轻而易举的事。 却没想到,沈弗寒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心贴在完好无损的左脸上。 温嘉月瑟缩着手心,没敢触碰。 热烫的掌心便抚着她微凉的手背,强迫她贴上去。 “消气了吗?”他问,“若是没有,要不要再打一次?” 第84章 他吻了上来 温嘉月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说什么?若是没消气,可以再打一次? 见她迟迟未动,沈弗寒又问了一次:“打不打?” “我……”温嘉月怯怯地望着他,“我不是故意的。” 方才她只是一时冲动,现在肯定做不出这样大胆的举动了。 不管沈弗寒到底想干什么,道歉总是没错的。 “不打?”沈弗寒松了口气,“那便是消气了。” 说话间,似乎扯痛伤处,他的神色闪过一丝痛楚。 温嘉月再次怔住,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只要她生气了,她就可以打他消气? 温嘉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认真地问:“你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她都能重生了,想来这世间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了。 这实在不像是她所认识的沈弗寒,一言一行都让她觉得陌生。 “夺舍?”沈弗寒捏住她的下巴,眸色渐深,“你倒是很会想。” 温嘉月直觉有些危险,连忙将他推开,随意找了个借口:“我去找府医过来看……” 话还没说完,沈弗寒又拉住了她,她跌坐在他的怀里。 位置有些巧妙,沈弗寒闷哼一声,埋在她的发丝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热烫的呼吸萦绕在耳侧,温嘉月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 “别动,”沈弗寒掐住她的腰,“我真的经不起任何撩拨了。” 温嘉月蹙眉道:“我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我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沈弗寒哑声道,“是我克制不住。” 温嘉月抿紧了唇,低声道:“你可以纳妾的,我不会阻拦。” 沈弗寒怔了下,顿时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 他放开了她,淡声道:“我不会纳妾。” 见他松手,温嘉月赶紧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走下床榻。 她一边整理着略有些凌乱的衣裳一边道:“我相信侯爷现在说的话是真心的。” 但是以后就说不准了。 沈弗寒望着她:“不止话是真心的。” 温嘉月敷衍道:“是,侯爷处处真心。” 和他共处一室太危险,她不敢再待在这里,往外走去。 转身时,余光瞥见他的脸,她迟疑着问:“要不要让府医看看?” “……不必了。” 听见门开的声音,在外面急得转圈的如意连忙走了过来。 她上下打量着温嘉月,着急地问:“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温嘉月摇了摇头。 “侯爷没生气吗?”如意小心翼翼道,“奴婢分明瞧见侯爷脸上红了一片。” “他……”温嘉月蹙眉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她到现在还是懵的,脑海中的想法乱七八糟的,她一个也抓不住。 如意便不再问了,小声说:“夫人是不是要派人去请府医,奴婢去吧。” “不用了,侯爷不想让人知道。” 温嘉月倒是真的相信他在为她考虑,此事若是传出去,老夫人能骂的她狗血淋头。 抄经、罚跪祠堂都是轻的,气急了,说不定还会直接休书一封。 温嘉月若是孑然一身,早就拿了休书走人了,可她还有昭昭。 若昭昭不能和她一起走,她宁愿留在侯府。 温嘉月这才开始觉得后怕,幸好沈弗寒替她瞒下来了,没准备兴师动众。 可是明日沈弗寒还要上值,晚膳也是要吃的,似乎怎么都瞒不过去。 想了想,温嘉月让如意去取两个煮熟的鸡蛋。 拿着鸡蛋,她又进了卧房。 沈弗寒正坐在榻上看书,若是忽略他右脸上的红肿,依然显得风度翩翩。 听见动静,他投来冷淡的一瞥。 温嘉月将鸡蛋递给他,小声说:“消肿用的。” 沈弗寒却没接:“不必。” “可是……明日若是没消下去,你的同僚定会看出来的。” “我会告假。” 温嘉月咬了下唇,又道:“明晚老夫人也会看出来的。” 见她神色焦急,沈弗寒不动声色道:“你帮我。” 温嘉月只迟疑了一瞬便坐了下来,祸是她闯的,她来补救也是理所应当。 将蛋壳剥下来,她将光滑的鸡蛋放在他的脸上来回滚动。 离得近了,她才知晓自己方才打得有多用力,指痕清晰可见,红肿难消。 明明是面如冠玉的一张脸,却像是被严刑拷打过似的,若是嘴角有血迹就更像了。 温嘉月忍不住再次道歉:“方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情急之下……” “我知道,”沈弗寒打断她的话,“专心些。” 见他不想听,温嘉月便没再说话,鸡蛋在他脸上滚了一圈又一圈。 一刻钟之后,她手都酸了,却没敢停下,换了一只手继续。 沈弗寒问:“累了?” “没有。” 比起这点累,她更担心被老夫人发现,到时候可就不止累了。 沈弗寒忽的握住她的手:“我来。” 温嘉月松了口气,便想将手抽回去。 他却用力禁锢着,手掌贴着她的手背继续滚动。 温嘉月愣了愣,他说的他来,就是辅助她滚鸡蛋? 不过这样做确实省了一点力,她便没说什么,继续帮他消肿。 过了片刻,沈弗寒忽然牵住她的手,将手放下。 “太累了,不用敷了。” 温嘉月看了看他的脸,消肿效果并不明显,着急道:“我不累。” 沈弗寒却站起了身,径直走向床榻。 “我先睡一会儿。” 温嘉月闻言立刻说道:“这样我也可以帮你。” 躺着更方便了,不会太累。 沈弗寒没说什么,躺在床榻上,一副任她施为的模样。 见他没有拒绝,温嘉月便坐在床榻边,继续滚鸡蛋。 沈弗寒睁开眼睛。 她的影子落在他脸上,眼前便显得有些昏暗。 她的脸庞却如月色般皎洁,散发着莹润的光,神色柔和。 长长的睫毛遮住那双黑亮的杏眸,他的视线便不受控制地落在娇嫩的唇瓣上。 沈弗寒伸长手臂将她拉下来,香风袭来,离唇瓣只有一寸之遥。 温嘉月蹙眉回神,双手推拒着他的胸膛。 但她的力气根本抵不过他,沈弗寒轻而易举地攥住她的手。 鸡蛋滚落在地,无人关心。 他的指腹摩挲着柔软的唇瓣,低声道:“我保证明日不会让祖母知晓。” “一个吻,这是交换条件。” 温嘉月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思索。 他吻了上来。 第85章 巴掌印 沈弗寒的吻,和他的性子不同。 他是最为淡漠疏离的,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仿佛没有人可以走进他的心。 可他的吻却总是温柔缱绻的,轻吻慢吮,像是捧着最为名贵的珠宝,捧在掌心珍视。 温嘉月差点溺于其间,酥酥麻麻的感觉侵入四肢百骸,让她莫名觉得晕眩。 沈弗寒微微退开一些,抚摸着她微红的脸,哑声道:“怎么不知道换气?” 温嘉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就算是结束了吧? 她正要坐起身,他再次亲了上来。 她瞪大眼睛:“你……” 剩下的话都吞没在唇齿之间,融化成潮热的气息,暧昧缱绻。 温嘉月挣扎起来,他揽着她的腰,调换位置,将她压在身下,将她的手高举过头顶,十指相扣。 这样的姿势过于熟悉,温嘉月不敢再动了,生怕他克制不住。 沈弗寒望着她被亲的愈发娇嫩的唇瓣,再次俯下身去。 绵长的一吻终于结束,沈弗寒主动放开她。 温嘉月连绣花鞋也没来得及穿,立刻远离床榻,呼吸起伏不定。 沈弗寒一定是疯了,亲这么久! 幸好没做别的,不然她肯定忍不住再给他一巴掌。 沈弗寒平静地看着她跑远,眼底晦暗,她避他如蛇蝎。 他的神色过于冷厉了,温嘉月没敢看他,强装镇定开口:“希望侯爷说到做到。” 沈弗寒没有说话,一步一步地走到温嘉月面前。 她畏惧地望着他,忍不住后退,直到跌坐在榻上,退无可退。 他这是什么意思,还要继续吗? 却没想到,沈弗寒只是将粉色绣花鞋提了过来,蹲下身去,握住她的足踝。 这是要……帮她穿鞋? 温嘉月神色窘迫地蜷了蜷脚趾,讷讷道:“我自己来就好。” 沈弗寒依然没说话,低垂着眉眼,看不清眼底的情绪,薄唇却抿成一条直线。 他不由分说地为她穿上绣花鞋。 圈在足踝上的手松开时,似乎整条腿都在发烫。 温嘉月不太自在,将另一只从他手里拿了回来。 沈弗寒没有强求,缓缓站起身。 “我自然说到做到。” 翌日傍晚,温嘉月和沈弗寒准备一齐前往凝晖堂。 温嘉月仔细看了一眼他脸上的巴掌印,只是淡了一些罢了,并未完全消失。 她踌躇着问:“你真的有办法吗?” 沈弗寒瞥她一眼:“你若是不信便亲回来。” 温嘉月:“……?” “就当昨日我没有答应你。” 温嘉月有些无语,这样的赔本买卖,她才不做。 见沈弗寒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她便也不提了。 两人往凝晖堂走去。 路上,不少小厮和丫鬟都注意到了沈弗寒脸上的痕迹,窃窃私语。 温嘉月暗暗捏了把汗。 她一整日都没让沈弗寒出院子,便是为了想尽办法消除巴掌印。 她觉得淡了不少,稍微放下心,没想到在旁人看来还是这么明显。 一想到一会儿还要面对老夫人的质问,她便觉得紧张。 但是无论如何,凝晖堂都是要去的。 不多时,两人到了地方。 沈弗念和王成耀已经来了,母子俩百无聊赖地待在厅堂,见他们过来,迎了上去。 王成耀高兴地扬声喊道:“舅母!” 瞥见一旁神色冷峻的沈弗寒,他怯怯地唤了句“舅舅”。 王成耀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沈弗寒,小时候一见到他便哭。 现在大了一些,不会哭了,但是心底的畏惧还是有的。 沈弗念嗔怪道:“你怎么回事,见了舅舅不高兴似的,重新喊!” 王成耀只好紧紧闭着眼睛,高声喊道:“舅舅!” 沈弗念这才满意,抬头正要说话,忽的瞥见沈弗寒脸上的巴掌印。 她吓了一跳,问:“大哥,谁打你了?” 沈弗寒淡然道:“你大嫂。” 温嘉月愕然地望着他,他不是说会帮她隐瞒吗? 沈弗念也愣了下,又噗嗤一笑。 “大哥别开玩笑了,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 见她没信,温嘉月松了口气,诚恳道:“我确实不敢。” 沈弗寒幽幽地看了眼温嘉月,道:“说不定呢。” 温嘉月着急地推了推他。 沈弗寒趁势握住她的手,这才解释。 “昨日审讯犯人,那人大吵大闹的,我上前制止,不小心被甩了一巴掌。” 温嘉月僵直的脊背蓦地放松了。 这个解释倒也算是合情合理。 只要能将她摘出来就行,至于老夫人和旁人信不信,她就不管了。 沈弗念很轻易地便信了,咬牙切齿道:“什么!居然敢伤你,一定要狠狠地教训他才行,再多吃几年牢狱之灾!” 沈弗寒的指腹摩挲着始作俑者的手背,颔首道:“已经教训过了。” 温嘉月没有挣扎,乖顺地由他牵着。 万一不顺他意了,在老夫人面前也开个这样的“玩笑”,她可承受不住。 没过多久,沈弗忧来了。 他自然也问起脸上的巴掌印。 温嘉月紧张地攥紧沈弗寒的手,央求他别再说是她打的了。 只是没等他开口,沈弗念便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完了,附带批判犯人。 沈弗忧啧了一声:“这位犯人好本事啊,居然能近大哥的身。” 沈弗念顿时愣住,附和道:“对啊!” 大哥文武双全,自幼他的武艺便是拔尖的,就算现在做了文臣,他们也都知道他从未荒废过。 温嘉月紧张不已,生怕露馅。 沈弗寒淡淡反问:“怎么,我不能有不设防的时候?” “自然不是,”沈弗念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大哥有点不小心。” 沈弗忧没说话,视线在他们两人脸上转了一圈,嘿嘿一笑。 温嘉月被他笑得下意识一抖,四弟这么机灵,不会看出来什么了吧? 沈弗寒眉宇紧锁,忽然站起身,状似不经意地隔开沈弗忧看向温嘉月的视线。 “去请祖母出来吧。” 第86章 心虚 众人浩浩荡荡地往老夫人的卧房走去。 沈弗寒推开房门,带着他们进去,恭恭敬敬地行礼。 老夫人正想摆个谱,好好说小孙子几句,忽的瞧见大孙子脸上的巴掌印。 她顿时顾不上沈弗忧了,连忙问道:“你这脸上是怎么了?” 沈弗寒便又重新解释了一遍:“一个犯人大吵大闹,我前去阻拦,不小心被打了一巴掌。” 温嘉月有些紧张,垂眼盯着脚尖。 事关最疼爱的孙儿,她知晓老夫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岂有此理!”老夫人气愤地拍了下桌子,“什么歹人居然敢伤了你,五马分尸也在所不惜!” 温嘉月咬了下唇。 沈弗寒看她一眼,淡淡道:“祖母言重了。” 沈弗忧跟着说道:“祖母,意外而已,您别关心这个了,您的小孙子回来了,您就没有一句话和我说吗?” 老夫人哼了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那还不是怪您非要让林婉婉嫁给我,我没办法,只能跑了。” 沈弗忧耸耸肩:“现在她走了,我自然也该回来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婉婉都嫁人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了。走吧,咱们去用膳。” 沈弗忧乖巧应是,待老夫人转过身,他翻了个大白眼。 我不跟你计较还差不多。 众人依着次序落座。 老夫人看向温嘉月,半是叮嘱半是威胁道:“这几日好好照看你家侯爷,若是落了疤,我唯你是问。” 沈弗念撇撇嘴,义愤填膺道:“祖母这话真是没道理,又不是她打的,祖母若是想算账,去牢里找人去。” 温嘉月扯了扯沈弗念的袖子。 她感激她仗义执言,但是她也怕这番话激怒老夫人,一查到底。 到时候遭殃的可就是她了。 于是她乖巧道:“祖母,我会的。” 老夫人满意颔首。 沈弗念气得说不出话,甩掉了温嘉月的手。 什么人啊这是,帮她出头,她居然怪她多管闲事! 温嘉月自然知晓她生气了,但是现在也没办法跟她解释,只好缄口不言。 “好了好了,都吃菜,”沈弗忧招呼道,“我都快饿死了。” 一时间桌上只闻碗筷碰撞声。 王成耀风卷残云,早早便吃饱了。 他想下去玩,被沈弗念一个眼刀制止,无所事事地趴在桌子上。 他看向隔了一个位置的舅母,小声喊道:“舅母,舅母!” 满桌子的人都朝他看过了。 偏偏他毫无察觉,再次小声问:“您怎么不把妹妹带过来?” 这样他也好有个伴,和小妹妹玩,他就不觉得无聊了。 温嘉月解释道:“她还小,再大一些就带过来陪你玩。” “这样啊,”王成耀又问,“还要等多久?” 没等温嘉月开口,老夫人插话道:“我也有段日子没见你姑娘了,现在就抱过来。” 温嘉月蹙眉道:“昭昭现在正睡着,恐怕不太方便。” 上辈子让王成耀欺负昭昭的始作俑者,恐怕就是老夫人。 她打心眼里排斥老夫人和昭昭见面。 “这有什么,”老夫人不以为意道,“睡着了就叫醒,哭了就哄,去,现在抱过来。” 温嘉月勉强维持着笑容,坚持说道:“昭昭还小,晚上太冷了,吹了冷风之后……” “连我的话你也不听了?”老夫人打断她的话,绷着脸看向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屡次被一个小辈拒绝,她觉得面上无光。 抱个孩子过来怎么了,这也是她的曾孙女,她看看都不让了? 温嘉月正要开口,沈弗寒攥住她的手腕。 他看向老夫人,缓缓说道:“祖母,今日确实不方便,等过几日新春,我们再将昭昭带过来。” 温嘉月松了口气,幸好沈弗寒说话了。 不然她和老夫人继续说下去,真的会忍不住吵起来。 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瞪了温嘉月一眼,又看向沈弗寒。 “好好管教她,现在都敢和长辈顶嘴了!” 沈弗寒默然不语。 顶嘴算什么,都敢上手打他了。 沈弗忧岔开话题:“祖母,我瞧着您这里的花瓶不错,我一会儿能不能带无忧院去?” 老夫人愣了愣,笑骂道:“刚回来便盘算着拿我的东西,我这院子迟早被你搬空。” 沈弗忧嘿嘿一笑:“谁让祖母这里的好东西多呢,少一两样不妨事。” 他又看向大哥和三姐,道:“到时候我也去你们的院子里搜罗一番,都不许小气。” 沈弗念大方道:“随你拿,最好把这个小兔崽子抢走。” 王成耀赶紧抱住她的胳膊,好一顿撒娇。 沈弗忧又笑眯眯地问:“大哥,你呢?” 沈弗寒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瞥他一眼。 沈弗忧一脸莫名,大哥怎么了,他怎么惹他了? 见沈弗寒没有开口的意思,温嘉月抿了抿唇。 真是怪人,一句客气话都懒得说,他难道看不出来四弟在暖场吗? 但是看在他方才帮了她的份上,温嘉月决定也帮他一把。 她笑盈盈道:“随时欢迎四弟过来。” 沈弗忧高兴道:“好,我也将你们的院子都搬空!” 沈弗寒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沈弗忧接触到他的视线,忽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下意识低下头去。 他最近也没干什么坏事吧? 难道……他的秘密被大哥发现了? 沈弗忧心里咯噔一声,又自我安慰一番。 一定不是,他瞒的天衣无缝,不会有人知道。 沈弗寒冷笑一声,这就心虚了? 表面欢声笑语的一顿饭结束,众人各自散去。 见沈弗念牵着王成耀离开,温嘉月连忙抛下沈弗寒。 沈弗寒愣了下,神色紧绷。 直到看到她去追的人是沈弗念,而不是沈弗忧,这才放下心来,等在一旁。 “三妹,方才我不是有意的,”温嘉月小声开口,“你别放在心上。” 沈弗念心不在焉道:“你说的什么事啊,我听不懂。” 温嘉月道:“就是你帮我说话的时候,当时我心里害怕,是我不知好歹了。” 真相是万万不能和沈弗念说的,她只好继续演鹌鹑。 沈弗念哼了一声:“现在道歉有什么用,好心当成驴肝肺,以后我不会帮你了!” 说完她拂袖离去。 温嘉月抿紧了唇,这次真的只是特殊情况,但她不能告知实情。 她叹了口气,垂眼往前走去。 沈弗寒皱眉看着她。 见她真的一眼都没往他这边看,只好快步跟上她。 温嘉月诧异地问:“侯爷怎么还没走?” 沈弗寒意味不明地问:“这么盼着我走?” 第87章 不要见四弟 沈弗寒说话莫名其妙的,温嘉月没有回应。 两人并肩往正院走去。 沈弗寒沉默片刻,还是说道:“若是四弟过来找你,你不必理会。” “为什么?” 温嘉月不太明白,她刚说过随时欢迎他来,隔日就要将人关到门外? “没有为什么,”沈弗寒神色不虞道,“他年纪小,做事不妥当。” 温嘉月在心里反驳,沈弗忧做事挺妥当的,说话也好听。 想了想,她问:“你对四弟是不是有意见?” 最近她总觉得沈弗寒有些针对沈弗忧了。 明明是亲兄弟,可他见了四弟却总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我针对他?”沈弗寒哼了一声,“他应该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 温嘉月好奇地问:“什么事?” 沈弗寒淡声道:“与你无关。” 温嘉月蹙眉看着他,原本就和她没关系,这是嫌她多管闲事了? 她便不说话了,抿唇向前走去。 沈弗寒却又叮嘱了一句:“这几日不要见四弟。” 温嘉月偏不如他意,挑衅地问:“见了又如何?” 沈弗寒没有说话。 回到卧房,他关上门,将温嘉月压在雕花木门上。 温嘉月吓了一跳:“你……” 他垂下眼睛,指腹缓缓从唇瓣滑到绵软处,喉结轻滚。 温嘉月有些无措,呼吸急促起来,可两只手都被他攥着,无计可施。 他低声道:“你休养这么久,三日一次的行房,也该提上日程了。” 温嘉月顿时愣住,好端端,他怎么忽然提起这件事了? “不要见四弟,”沈弗寒抬眼望着她,“也不要再找借口。” 温嘉月心虚地别开眼睛,总觉得他知晓她的身子已经养好了。 可四弟和这件事有什么联系? 她没敢去问,只是点了点头。 沈弗寒放开了她。 躺在床上,温嘉月惴惴不安地想着该如何拒绝沈弗忧做客的请求,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没想到接连三日,沈弗忧也没来过一趟。 温嘉月松了口气,想来沈弗忧也只是客气几句,没想真的过来。 如意也提起了沈弗忧,疑惑道:“四爷真是奇怪,虽然搬回侯府住了,但是他每日都早出晚归的,前两日下雪也风雨无阻,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温嘉月不在意道:“或许是有事吧。” 沈弗忧在经商,想来是在和人谈生意。 说到这个,她还不知道沈弗忧这次去金州是赚了还是赔了。 看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应当是赚了的。 她沉下心,继续画蜻蜓。 昨日雪才停,她待在房中无所事事,便作画度日,画了许多画,还是觉得画蜻蜓最顺手。 只是就算拿以前的画作模仿,也学不到幼时的灵气了。 见夫人神色哀伤,如意连忙夸赞道:“夫人的手真是巧,这蜻蜓飞舞的姿态被您画得灵动极了。” “少诓我,”温嘉月笑了笑,“我又不是没长眼睛。” 她停了笔,如意便将东西收拾起来。 见四下无人,如意悄声道:“不过夫人,您画蜻蜓是不是不太好?” 她从小照顾温嘉月,自然也记得那位住在隔壁的“蜻蜓哥哥”。 虽然那位公子早已搬家,可若是这些画被知情的人拿来做文章怎么办? 尤其是三小姐,被她知晓此事,定是要告状的,到时候颠倒黑白,怎么解释都没用了。 温嘉月道:“我知道你的顾虑,以后我画完一幅你便烧一幅,不必留着。” 她只是为了练笔而已,自然不会引火烧身。 如意连忙说道:“奴婢亲自去烧,绝对不会让人瞧见的。” 温嘉月无奈一笑:“你这样做,反倒显得我真的与人有私情似的,不必太过遮掩。” 如意吐了吐舌:“您说的有道理。” 温嘉月看了眼天色,道:“一会儿出府一趟吧。” 今日雪也该化了,正好去上次那家首饰铺子看看,也不知道云姑娘这段时日有没有去过。 到了地方,掌柜的一眼便认出她来,连忙迎了上来。 “夫人来这一趟,真是让我这小店蓬荜生辉啊!” 温嘉月朝她笑笑,道:“你这里的首饰我倒是很喜欢,这几日有没有新货?” 掌柜的为难道:“这……近日只有一个扳指,还是那位云姑娘卖的,不过想来夫人也看不上。” 温嘉月心神一动,云姑娘来过了? 没等她问,掌柜的便主动说道:“夫人可还记得您留在这里的月牙珍珠耳珰?” 温嘉月慢慢点头,状似不经意地问:“已经被那位姑娘取走了?” “正是正是,”掌柜的笑道,“是云姑娘的丫鬟过来取的,特意嘱咐我,下次见到您一定要感谢一番,没成想您今日便来了。” 温嘉月松了口气,虽然没见到那位云姑娘,但是至少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个名字。 温嘉月心情好,挑了几样首饰才走,包括那枚扳指。 若是日后云姑娘想买回来,正好她做个顺水人情。 照例去袁记买了些点心,打道回府。 刚回到侯府,便有丫鬟迎了上来,禀报道:“夫人,四爷正在正院等您。” 温嘉月顿时一愣,沈弗忧怎么忽然过来了! 她迟疑着问:“他等了多久了?” “约莫半个时辰。” 温嘉月抿了抿唇,有些无措。 等了半个时辰还没走,想来是大事,可是沈弗寒又不许她见四弟…… 她左右为难,一时进退维谷。 见她不动,如意奇怪地问:“夫人,您怎么不走?” 丫鬟也补充道:“四爷瞧着格外着急,夫人还是快回去看看吧。” 第88章 沈弗忧的秘密 温嘉月回正院的路上一直在给自己做打气。 她已经回到侯府了,总不能再出去一趟吧? 是沈弗忧主动来的,又不是她请他进来的,人都进门了,她总不能直接将他赶走吧? 而且就算赶他走,她也得将人客客气气地请出去吧? 若是沈弗寒问起来,她有的是恰当的理由。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去。 进了院子,沈弗忧就在桂花树下站着,急得团团转。 见她来了,连忙拱手道:“嫂嫂好。” 温嘉月点了点头,道:“我听丫鬟说,你等候多时了,出了什么事?” 沈弗忧问:“嫂嫂,咱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温嘉月有些迟疑,孤男寡女的,不太合适。 但是见他神色焦急,像是出了大事的样子,只好说道:“好,先进屋吧。” 她将他迎进偏厅。 沈弗忧看了眼如意,又道:“能不能让您的丫鬟也出去?” 温嘉月抿了抿唇,没有答应。 沈弗忧妥协道:“好吧,不过嫂嫂要保证不能泄露出去,不然我就完蛋了。” “这个我自然是可以保证的,”温嘉月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沈弗忧挠挠头,方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现在忽然支支吾吾起来。 温嘉月无奈道:“四弟,我实在不能与你待太久,若是再拖延下去,对我们的名声不好。” 沈弗忧这才咬了咬牙,一鼓作气道:“我喜欢上一位姑娘!” 温嘉月愣了下,这是好事呀,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她问:“是哪家的姑娘?你想让我和你大哥去提亲?” 沈弗忧没听见似的说道:“我是想问问嫂嫂,若是惹她生气了,该怎么哄?” 他避而不答,还挥退下人,温嘉月明显察觉到几分不对。 但她还是顺着他的话问:“这位姑娘什么性子?” “娇俏可爱,”沈弗忧不自觉地露出傻笑,“脸圆圆的,特别可爱。” 一向机灵的四弟露出这副傻样,温嘉月噗嗤一笑。 “你又是怎么惹她生气的?” “我不小心把她的玉佩摔成了两半。” 沈弗忧叹了口气:“她说这是她一直戴在身上的,她哭了许久,一直不理我,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温嘉月蹙眉问:“所以你就这样回来了?” “是啊,我在那里待着也没用,还不如回来想想办法,”沈弗忧看向她,“嫂嫂,你有没有办法?” 温嘉月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人家姑娘还哭着,他便回来了,也不知道好好哄一哄,现在肯定更生气了。 她原以为沈弗忧这么机灵,哄姑娘家欢心也是易如反掌的,没想到和他大哥一个样。 不过,沈弗寒是不愿哄,他是想哄却不得章法,还是有区别的。 事已至此,温嘉月只好说道:“你先去找找修玉的师傅,看看能不能复原。然后约那位姑娘见一面,她若是不见你,你便投其所好,写几封信或是送她首饰,总会有打动她的时候。” 沈弗忧问:“这样能行吗?” “行不行总得试了才知道,”温嘉月道,“你若是一直待在我这里消磨时间,肯定是不行的。” 沈弗忧若有所思道:“好吧,我去试试,多谢嫂嫂。” 温嘉月点了点头,见他要走,又叫住了他。 “嫂嫂还有事?” 温嘉月迟疑道:“这种事,其实你问你姐姐也是一样的,不一定非要问我。” 因着沈弗寒的话,她不敢和沈弗忧常常见面了,今日也是冒着风险的。 原以为沈弗忧会说什么大事,结果居然是哄姑娘,让她无可奈何。 这次也就算了,她怕的是沈弗忧因此常常问她,到时候沈弗寒便真的生气了。 虽然不知晓他为何生气,但三日一次的行房才是大事,她可不想常常喝避子汤。 沈弗忧摇了摇头:“我姐不行,她知道之后肯定会逼问我的,又藏不住话,到时候弄得人尽皆知的。整个府里,我只能求助嫂嫂。” 温嘉月叹了口气,没想到不打探旁人隐私和嘴巴严竟是坏事了。 听他的意思,似乎以后遇到这种事还要来找她请教,温嘉月顿时觉得头大。 她只好搬出沈弗寒来,认真道:“若是你大哥回来问起此事,我肯定是要如实相告的,到时候还是瞒不过别人。” 沈弗忧央求道:“嫂嫂,千万别告诉我大哥,这件事一个字都不能说!” 温嘉月道:“可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怎么帮你瞒着?” 她的本意是想让他知难而退,没想到沈弗忧思量再三,竟决定如实相告。 “我与您说实话,”他低声开口,“我和嫣儿是在金州认识的,她是乞丐,我遇见她的时候,她差点被人欺辱。” 温嘉月惊得捂住嘴巴。 “然后我救了她,对她……一见倾心,她想报恩,执意跟我回来。” 温嘉月问:“她现在在哪?” “就在我原来住的地方,所以我才搬回侯府的。” 温嘉月脑子里一团乱,还不如不让她知道呢! 她叹了口气,问:“所以,这位嫣儿姑娘,现在算是你的外室?” “可以这样说吧,”沈弗忧又道,“不过我是想娶她的,只是祖母和大哥肯定不会答应的,只能暂时委屈她了。” “但是嫣儿不觉得委屈,她说只要在我身边就好,”沈弗忧越说越多,“可我不愿意,她这么好,应该成为我的妻子。” 温嘉月蹙眉问:“你有没有调查过她的身份?” 虽然同情嫣儿姑娘的遭遇,但是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沈弗忧僵了下,故作毫不在意道:“她只是一个乞丐而已,能有什么身份,嫂嫂别担心了。” 说着他起身道:“我真的该走了,嫂嫂,你可一定要帮我保守秘密,千万别让我大哥知道了。” 温嘉月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眼看着沈弗寒就要下值回府,她该怎么将此事圆过去? 第89章 你对我的评价呢 夜幕降临,温嘉月备了一桌子菜,忐忑地等着沈弗寒回府。 左等右等,依然不见他回来的踪影。 眼看着菜就要凉了,温嘉月思索片刻,还是拿起了筷子。 干嘛要等他这么久,好像她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独自用过晚膳,温嘉月陪昭昭玩了一会儿便去梳洗了。 走出盥洗室,沈弗寒正好进门。 温嘉月像往常一样问候了一句:“侯爷回来了。” “嗯。” 她继续问:“侯爷可用膳了?” “吃过了,同僚邀请,不好拒绝。” 离得近了,温嘉月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也看到他脸上的巴掌印。 已经过去四五日了,巴掌印淡了不少。 她没说什么,去梳妆台前搽香膏。 沈弗寒从铜镜里瞥她一眼,问:“今日四弟过来了?”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声,故作镇定地点了下头。 “为何要见他?” 温嘉月觉得他这话好没道理,没好气道:“侯爷不好拒绝同僚,我自然也不好拒绝四弟。” 以防他误会,她继续说道:“我刚回府,便有丫鬟说四弟过来了,我总不能直接将他赶走吧?自然是要见一见的。” 沈弗寒沉默片刻,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四弟想重新布置一下庭院,过来问问我的意见。” 这是她想了许久的理由,既合理又妥当,所以她才会和沈弗忧待了这么久。 沈弗寒眼眸微眯:“为何要问你的意见?” “你问我,我问谁去?”温嘉月道,“侯爷若是好奇,您便亲自去问四弟。” 这个理由,她还没和沈弗忧通过气,怕沈弗寒真的去问,她假装猜测一番。 “我想,应该是因为他想参考一下女子的意见,毕竟他也十六岁了,过几年也该成亲了,屋里死气沉沉的,姑娘家不喜欢。” 沈弗寒嗤笑一声:“他为何不去问三妹?” 温嘉月大言不惭道:“可能是因为我的审美比较好吧。” 沈弗寒打量一番被她重新布置过的内室,色调明快,温暖柔和。 各色薄纱点缀得恰到好处,珠帘闪着细碎的光,花瓶里的腊梅更是点睛之笔,让人眼前一亮。 像一个真正的家了。 可是不久之后,沈弗忧的院子也会变成这样。 沈弗寒浑身不舒服,道:“若是他再来问你,别再提建议。” 见他信了,温嘉月悄悄松了口气:“好。” 可是沈弗忧已经将外室的事全部告知于她,若是再有什么问题,肯定还会来问的。 她只求他和那位嫣儿姑娘好好的,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不过,她倒是有些好奇,沈弗忧为何会笃定沈弗寒和老夫人不同意嫣儿姑娘进府。 老夫人这边,她倒是可以理解。 毕竟林婉婉再怎么说也是个大家闺秀,他不喜欢便罢了,转头喜欢上了一个不明身份的乞丐,哪个长辈会高兴? 沈弗寒呢?又是为什么? 就算是亲兄弟,也不好插手这种事吧? 沈弗寒沐浴回来,见她一直盯着同一个方向,问:“在想什么?” 温嘉月回过神,露出一个仓促的笑,随口道:“在想宫宴那日穿什么衣裳。” 再过两日便是除夕了,他们都要去宫里参加宫宴。 沈弗寒道:“不必紧张,你已经去过一次了。” 他们是去年十一月成亲的,次月正好一齐出席了除夕宫宴。 温嘉月在心里默默反驳,不止一次了。 上辈子她每年都去,对流程早已熟稔于心。 沈弗寒一边掀开被子一边说道:“这次宫宴上,你仔细瞧瞧那些还未成亲的姑娘。” 温嘉月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问:“是想给四弟相看吗?” “嗯。” 温嘉月迟疑道:“可是我觉得,四弟现在玩性更大,或许不急着成亲。” 沈弗忧现在正是对那位嫣儿姑娘一心一意的时候,若是执意让他相看,或许会适得其反。 沈弗寒意味不明道:“你的话,他或许会听。” 温嘉月愣了愣:“为何?” 沈弗寒沉吟片刻,道:“长嫂如母。” 温嘉月:“……” 算了,她决定不劝他了。 到时候她直接说没有一个看中的姑娘不就行了,既敷衍了沈弗寒,也保全了沈弗忧。 可沈弗寒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忽然说道:“至少罗列三位,到时候你亲自去和四弟说。” 温嘉月蹙眉道:“我怕四弟嫌我多管闲事。” 沈弗寒立刻反驳:“这不是闲事,弗忧尽早成亲,对你我都是好事。” “为什么?” 温嘉月不太明白,沈弗忧成不成亲,和他们俩有什么关系? 沈弗寒沉默片刻,道:“了却一桩心事。” 温嘉月很想告诉他,根本用不着,人家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 既然说到这里了,温嘉月便假装漫不经心地开口。 “我觉得根本不必放在心上,说不定四弟已经有心上人了呢,我们不用操心此事。” 沈弗寒望向她,问:“你知道了?”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沈弗寒也知道了? 怎么知道的?私底下查到的? 谨慎起见,温嘉月道:“我也只是猜测,四弟性子好,极为机灵,长得也风流倜傥,大概身边不缺姑娘吧?” 沈弗寒审视着她。 神色看似镇定,实则说话时视线飘忽不定,声音也忽高忽低,说到最后,更是心虚。 他攥紧了手,淡然道:“或许吧。” 见他没有起疑,温嘉月悄悄舒了口气。 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她便继续问道:“若是四弟有喜欢的人,但是碍于种种原因不能在一起,侯爷会帮他吗?” 沈弗寒凝视着她,寒声道:“我为何要帮他?我劝他趁早死了这条心。” 他的语气太冷,神色也冷若冰霜的,温嘉月不禁有些畏惧。 她小声说:“我随口问问而已,又不是真的。” “最好不是真的,”沈弗寒一字一顿道,“不然我不会放过他。” 温嘉月不敢再说什么了,勉强笑笑:“侯爷快睡吧。” 沈弗寒却没应声:“还有一件事。” “什么?” “方才你说四弟性子好,极为机灵,长得也风流倜傥?” 他一字不差地复述下来,温嘉月怔怔地点了下头。 不愧是状元,记得这么清楚。 沈弗寒沉默片刻,问:“我呢?” 温嘉月一时没能理解:“什么?” “你对我的评价呢?” 第90章 恨意涌了上来 一时间,温嘉月脑海中冒出许多词。 淡漠疏离、自视清高、惺惺作态、骄矜自傲、重欲…… 但是没有一个适合说出口。 她问:“侯爷问这个做什么?” 他冷淡出声:“只是好奇。” 温嘉月从他脸上没看出一丝好奇,于是随口敷衍。 “侯爷自然也是英俊潇洒的,长安第一美男子的称号当之无愧。” 这可不是她封的,而是人人都这样认为。 有时候她也会被他的外表迷惑,总是失神。 沈弗寒道:“还有呢?” 温嘉月微微蹙眉,他还想听什么? 她没能找出什么好词形容他,一时有些语塞。 沈弗寒眼眸微眯:“夸四弟信口拈来,夸我就要仔细考虑?” 温嘉月只好说道:“侯爷才高八斗,是文曲星下凡。” “继续。” 温嘉月:“……” 她掩唇打了个哈欠,疲惫道:“我有些困了,先睡了。” 话音落下,沈弗寒握住她的手腕。 温嘉月惊了下:“侯爷这是做什么?” 他目光灼灼:“还没说完。” 温嘉月轻轻叹了口气,这不是为难她吗? “为何叹气?”沈弗寒眉宇紧锁,“在你眼里,我只有这两个优点?” 明明她夸弗忧的时候,一口气夸了三条。 温嘉月绞尽脑汁道:“自然还是有的,譬如侯爷是个好父亲,对昭昭很好。” 她试图挣开他的束缚,他却握得更紧。 “还有吗?” 大有一副不说到满意他便不放手的架势。 温嘉月顿时有些生气,索性说道:“没了!” 他这个强硬的样子,让她怎么夸他?他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沈弗寒眸光微黯,慢慢松开她的手。 温嘉月立刻背过身去,冷淡道:“我要睡了,希望侯爷别再打扰我。” 身后的人没再出声。 温嘉月觉得他怪怪的,但是既然他老实了,她便没有多想,很快沉入梦乡。 翌日,温嘉月醒来时,沈弗寒已经走了。 今日是腊月三十,官员最后一日上值,从明日开始,沈弗寒有七天假。 一想到从明日开始便要整日面对沈弗寒那张冷脸,温嘉月不禁叹了口气。 好日子到头了。 匆匆用过早膳,她便开始忙府里的事。 临近年关,该做的事其实都做完了,现在忙的都是些小事,偏偏都得让她亲自来拿主意。 忙了一上午,刚坐下歇歇,沈弗忧来了。 温嘉月如临大敌,虽然昨日沈弗寒并未说什么,但是她知道他不高兴,他在忍耐。 今日又见沈弗忧,万一他真的将行房之事提上日程…… 温嘉月思量再三,还是咬牙将沈弗忧请了进来。 至少她得和他通个气,昨晚的谎还没圆上。 一见到沈弗忧,她便说道:“四弟,今日我事多,你长话短说吧。” 沈弗忧点了点头,高兴道:“我来是想告诉嫂嫂一声,我给嫣儿写了封信,她便不生气了,多谢嫂嫂出主意。” 温嘉月愣了下,这么容易哄? “那玉佩呢?” “嫣儿说我们一人戴一半,”沈弗忧道,“我担心摔出来的棱角会伤了她,所以让金匠镶了金。” 温嘉月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好办法。 见他说完了,她便说道:“昨日你大哥问起来,我和他说你来找我问屋中陈设的事,这几日你最好改一改布置。” “行,”沈弗忧爽快点头,“正好我也觉得有些摆设过时了,趁着这个机会正好换了。” 温嘉月起身送客:“我还有事要做,四弟便先走吧。” 沈弗忧道:“那我就不打扰嫂嫂了。” 温嘉月将他送出门去。 沈弗忧想了想,悄声道:“若是有机会,我介绍嫣儿给你认识,我觉得你们会聊得来。” 温嘉月含笑道:“自然是好。不过,四弟还是要好好想想,怎么让你大哥和祖母点头才行。” “我明白的,”沈弗忧叹了口气,又信心十足道,“两年之内,我一定让他们点头答应。” 温嘉月犹豫片刻,和他透了个底。 “我昨晚探了下你大哥的口风,他对此极为不满。” 沈弗忧早有准备,闻言连神色也没变一下。 温嘉月想起一件事,连忙说道:“对了,你大哥让我明日在宫宴上给你相看姑娘,到时候你千万别意气用事。” 沈弗忧点了下头,大义凛然道:“我明白的,嫂嫂尽管去做,我可以忍辱负重。” 温嘉月噗嗤一笑:“好了好了,我不跟你多说了。” 正好到了院门口,沈弗忧扬声道:“那我便先走了,多谢嫂嫂的建议!” 温嘉月知晓他是说给那些下人听的,配合道:“这是小事,四弟不必道谢。” 见他大步离开,温嘉月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在偏厅待的时间连一盏茶的工夫都没有,沈弗寒应该不会拿这个做文章吧? 用过午膳,温嘉月继续忙府里的事。 一直忙到傍晚,她这才有空歇息,趁着沈弗寒还没回来,她赶紧去用晚膳。 没想到刚吃几口,沈弗寒便回来了。 他神色不虞地问:“怎么不等我?” “我忙了一日,早就饿了,”温嘉月理直气壮道,“难道我不能先用膳吗?” 沈弗寒顿了下:“自然可以。” 可以还问,温嘉月悄悄瞪了他一眼。 沈弗寒面色平静地望向她,她连忙低下头去,假装无事发生。 “今日四弟又来了?” 温嘉月点点头:“还是布置屋子的事,正好我有空,便和他说了几句话。” 沈弗寒拿起筷子,没说什么。 温嘉月松了口气,他应该没放在心上吧? “明日申时便要进宫,”沈弗寒说起另一件事,“你记得早做准备。” “好。” 一想到明日就要见到长公主了,温嘉月心跳有些快。 顷刻间,刻意掩藏在心底的恨意涌了上来。 她握紧筷子,极力平复。 第91章 入宫 翌日,除夕。 温嘉月心里藏着事,午膳只吃了五分饱便搁下了筷子。 沈弗寒道:“再吃些,晚上都是些冷食,一定吃不好。” 温嘉月摇摇头,随意找了个借口:“我不饿。” 她进了盥洗室,焚香沐浴。 出来时,沈弗寒已经不见踪影,小厮回禀说侯爷去书房了。 温嘉月没去管他,坐在梳妆台前,自有丫鬟为她梳妆打扮。 长发绾成髻,簪上华丽钗环,她换上新做的晴山蓝金丝绣海棠襦裙。 许久未曾这样盛装打扮过,温嘉月看着铜镜里稍显陌生的自己,有些失神。 她还记得,上辈子的这一日,她极为期待。 虽然宫宴无聊又冗长,但是只要有沈弗寒在身边,她便觉得欢喜。 那时的她,真是又傻又天真。 “夫人,您笑一笑嘛,”如意笑眯眯道,“今日打扮得这么好看,自然是要多笑笑的。” 温嘉月没再去想那些旧事,试图露出笑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即将见到仇人,谁会高兴呢? 她垂眼道:“差不多到进宫的时间了,派人去请侯爷吧。” 过了片刻,沈弗寒匆匆走来,看见温嘉月的那一刻,步伐微顿。 她适合穿绿色和蓝色,衬得她更加温婉端庄,好似瑶宫仙子。 恰好天边飘了点细雪,她站在廊下,抱着暖手炉眺望远处,神色淡漠,添了几分神性,更显高不可攀。 沈弗寒慢慢走到她身边。 温嘉月回过神:“侯爷来了。” “走吧。” 两人并肩往府外走去,一路无话。 侯府外停着两辆马车,前面那辆是老夫人的。 得知老夫人已经上车了,两人自然要去看一眼的。 没想到马车里还坐着沈弗忧,正翘着脚吃柿子。 见到沈弗寒,他连忙将腿放下,恭恭敬敬地喊人。 沈弗寒瞥他一眼,没说话。 温嘉月有些惊讶,去年沈弗忧没参加宫宴,她还以为今年也不会来呢。 不过沈弗念倒是绝对不会来的,她名声不好,若是去了,只会被人背后嘲讽。 老夫人不满地问:“怎么来得这么迟?” 她皱眉看向温嘉月,显然将过错都推到她头上了。 温嘉月自然不会背锅,正要解释,沈弗忧抢先出声。 “祖母,你干嘛只盯着嫂嫂看,说不定是我大哥慢呢?” 温嘉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侯府里,终于有帮她说话的人了。 沈弗寒的神色倏然变冷。 这才开口:“确实是我的疏忽,忙于公务忘了时辰,这才迟了些。” 老夫人自然是不敢怪他的,含笑道:“原来是这样,外面怪冷的,快上车吧。” 两人坐上后面那辆马车,很快启程出发。 侯府离皇宫不远,不多时便到了。 虽然还没到申时,但宫外已经聚集了不少马车。 沈弗寒率先下车,颇为有礼地伸出手。 温嘉月抿了抿唇,又开始装模作样。 但是这么多人都看着,她不能拒绝,只好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里。 站稳之后,她立刻收回手,浅笑道:“多谢侯爷。” 沈弗忧刚巧看到这一幕,扬声道:“大哥和嫂嫂真是恩爱!” 沈弗寒冷声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沈弗忧一头雾水,大哥怎么了?他说他们恩爱还有错了? 他靠近温嘉月,低声问:“嫂嫂,大哥今日心情不好?” 若是心情不好,他可得离他远点。 “我不……” “知道”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她便被沈弗寒牵住了手,被迫往宫门口走去。 “你慢点!”温嘉月踉跄了下,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慢不了,”沈弗寒淡声道,“我们该去拜见皇上了。” 温嘉月愣了下,她怎么记得上辈子没这一遭? 参加数次宫宴,她一直都是先坐许久的冷板凳,等到傍晚,再看许久的歌舞,这才开宴。 从始至终,她都只是远远的见了皇帝几面而已。 实在想不通这辈子怎么不同了,温嘉月问:“怎么忽然要去拜见皇上了?” 沈弗寒道:“你不必紧张。” 答得驴头不对马嘴的,温嘉月有些无语,索性不问了。 或许是皇上心血来潮,毕竟前段时日沈弗寒夜夜来温府的事已经传遍长安,皇上一时对她好奇也说不准。 走过长长的宫道,两人停在含凉殿前。 这还是温嘉月第一次过来,虽然好奇,但她守着规矩没有乱看。 心里还有些紧张,李知澜会不会也在殿里? 仔细想想,应该不会。 上辈子每次宫宴,李知澜总是姗姗来迟,宫宴过半了才入席,总能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想到这里,她便放松了一些。 不多时,便有太监宣他们进殿。 温嘉月深深地吸了口气,不过第一次面见圣上,还是有些紧张的。 落后沈弗寒半步进殿,两人一齐行礼。 “快快请起!” 一个年轻却不失威严的声线响起,语气里还夹杂着几分亲昵。 这份亲昵自然是给沈弗寒的,但也让温嘉月缓解了几分紧张。 落座之后,有宫女奉上茶点。 “这是朕特意给沈爱卿和沈夫人准备的,”皇帝道,“离宫宴还早,你们先吃些垫垫肚子。” 两人正要行礼谢恩,皇帝摆摆手:“别谢恩了,这里又没有外人。” 温嘉月看了眼沈弗寒,见他居然真的收回了手,震惊之余,也默默放下了手。 一时间,殿中有些沉默。 沈弗寒看向她,问:“怎么不吃?” 温嘉月只好拿起一块桃花糕。 宫里的点心做得极为小巧精致,一口一个,味道也不错。 咽下口中食物,沈弗寒亲自递来一块。 温嘉月微微蹙眉,难道他们是来给皇上表演夫妻恩爱的戏码的? 她悄悄往上看了一眼,皇帝正支起手臂,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二人。 她只好接了过来,小声道谢。 吃完第二块桃花糕,沈弗寒又递来一块百合糕。 温嘉月:“……” 她不得不用只有沈弗寒才能听见的声音开口:“已经够了。” 话音刚落,上首的皇帝出声:“沈夫人为何不吃?不好吃吗?” 温嘉月连忙说道:“自然不是,宫里的点心极为美味,只是臣妇午膳用的有些多。” 沈弗寒同样用只有她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欺君”。 若不是场合不对,温嘉月真想再给他一巴掌。 皇帝道:“既然如此,沈夫人便先去偏殿坐着吧,朕借用一下你家夫君。” 他这话说的不着调,一点都不像个皇帝。 温嘉月一边想着一边乖巧地站起身,行礼后,由宫女带着前往偏殿。 身后模糊地飘来皇帝的声音。 “朕怎么觉得和你上次说的不一样……” 温嘉月不太明白,上次?什么上次?沈弗寒在皇上面前提起过她吗? 第92章 不习惯还是不喜欢 “朕怎么觉得和你上次说的不一样?” 皇帝奇怪地问:“你不是说你不喜欢你家夫人吗?方才的表现着实不像不喜欢。” 沈弗寒没有回话,直到看见温嘉月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这才转过身来。 “皇上多虑了,”他淡声道,“微臣也说过,她是微臣明媒正娶的夫人,微臣自然会对她好。” 皇帝喃喃道:“不太像啊……” 沈弗寒没再说这个,拱手道:“皇上单独留下微臣,所为何事?” “就是这件事啊,”皇帝眼里闪烁着兴奋的神采,“你是怎么做到装出一副体贴夫人的样子的,教教朕。” 再过三个月便是选秀的日子,他一直在想该如何与那么多女人相处。 沈弗寒怔了下,犹豫道:“恕微臣直言,此事……教是教不会的,需得心领神会。” 皇帝闻言叹了口气:“唉,朕什么时候才能悟出来?” 电光石火之间,他想出一个好办法。 “沈爱卿,不如这样,你带着你家夫人去御花园逛逛,朕悄悄跟在你们身后,如何?” 沈弗寒眉宇紧锁:“这不是皇上应该做的事。” 他一出生便是太子,自幼便是千恩万宠着长大的,被保护得极好,还没学多少治国之道,正当壮年的先帝便驾崩了。 年仅十七岁的太子坐上皇位,如今也才刚满十八岁而已。 皇帝行事幼稚,做事全凭一股冲劲一腔热血,细思却不成体统。 幸好在大事上足够听劝,依赖他和先帝留下的忠臣,不会变成昏君。 在这些小事上,却依然像做太子的时候一样我行我素。 皇帝道:“就让朕任性这一回。” 沈弗寒还要再劝,皇帝转转眼睛,想到一个皆大欢喜的好办法。 “这样吧,今晚你请封诰命,朕下旨封你家夫人为四品恭人,如何?” 过了片刻,沈弗寒终于走出正殿,去接温嘉月。 温嘉月正坐在偏殿无所事事,不敢走动,更不敢乱摸乱碰,拘束极了。 见沈弗寒过来,她松了口气,站起身来。 “侯爷和皇上聊完了?” 沈弗寒微微颔首:“走吧。” 他没说是什么事,温嘉月自然也不会问,只当是朝堂上的事。 “去哪?” 沈弗寒却又将问题抛给她:“你想去哪?” 温嘉月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在皇宫里又不能乱走,自然去该去的地方。” 除夕宫宴向来在锦福殿举办,现在便要去坐冷板凳了。 沈弗寒沉默了下,问:“你想去御花园吗?” “御花园?”温嘉月惊讶地瞪大眼睛,“我们能去?” 她记得上辈子的除夕这日,次次都是坐冷板凳的,和那些并不相熟的夫人们寒暄。 虽然夫家是景安侯,但她娘家官小,那些夫人们表面上巴结她,实际上根本看不起她。 而且她小门小户得嫁高门,嫁的又是沈弗寒,不知惹来多少明里暗里的嫉恨。 为此她总是如坐针毡。 没想到,面见圣上之后,竟然还有这个好处? 虽然是和沈弗寒一起,但是总比被一群人围着说违心的话好得多。 沈弗寒解释道:“皇上说离宫宴还早,去御花园逛一逛也无妨,你想去吗?” “想,”温嘉月眼睛发亮,“听闻御花园里有许多奇花异草,我想去看看。” 沈弗寒朝她伸出手。 温嘉月疑惑地看向他。 “我牵着你。” 她立刻将手背到身后:“这里是皇宫,此举不妥。” 沈弗寒没什么废话,直接伸长手臂牵住她的手。 温嘉月根本挣脱不开,又不敢喧哗,只好任由他牵着。 幸好,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根本看不出来,只会以为他们只是挨得近了一些罢了。 沈弗寒目视前方,神色一本正经,口中却问:“手怎么这么凉?” “暖手炉在如意那里,”温嘉月抿唇道,“进宫的时候你那么着急,我哪有机会拿过来。” 沈弗寒没说话,待她的手捂热了便松开了。 温嘉月刚松了口气,没想到他又走到另一边,牵起她的另一只手。 冰凉的手瞬间便被滚烫的热源包裹。 她怔了下,问:“侯爷这是怎么了?” “赔罪,”他垂眼看着她柔润的侧脸,声线清越,“从现在开始,把我当成你的暖手炉。” 温嘉月:“……” 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颤,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还是沈弗寒吗? 她忍不住说道:“你别这样说话,我不习惯。” 沈弗寒问:“不习惯还是不喜欢?” 温嘉月不自在道:“既不习惯也不喜欢。” 他忽然变得怪怪的,让她有些无力招架。 沈弗寒没再开口,温嘉月也没出声,两人安静地绕过数条宫道。 不知走过几座金瓦红墙的宫殿,终于来到御花园。 已是腊月,纵然是御花园,也是一幅百花凋零的景象。 枝叶上覆盖着厚厚的雪,等待着来年开春时结出花苞,恣意盛放。 往里走去,便是梅林了。 遒劲枝干上,一簇簇梅花点缀其间,远远望去,一片红海。 温嘉月从未见过这么多梅花,目露惊艳,肆意在梅林里穿梭。 待温嘉月尽兴了,两人继续往里走。 温嘉月问:“前面还有什么,难道还有花在开?” 沈弗寒答道:“绿梅。” 温嘉月惊讶道:“你怎么不早说!” 绿梅稀有,她原以为长安没有的,没想到就在御花园里。 不过想来也是,御花园里什么花没有? 数十株绿梅近在眼前,温嘉月忍不住边走边惊叹。 沈弗寒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随手折了枝绿梅给她。 温嘉月没敢接,看看四周,低声问:“万一被人发现了,皇上会不会怪罪?” 沈弗寒罕见地露出一丝笑意:“不会。” 见他如此笃定,温嘉月便接了过来,抱在怀里细细欣赏。 蓝衣绿梅已经足够惊艳,却抵不过她笑意盈盈的容颜。 沈弗寒凝视片刻,缓缓移开目光,与藏在假山后的人对上视线。 皇帝目光灼灼,像是瞧见了什么稀罕事,看得津津有味。 沈弗寒顿了下,下意识挡住他的视线。 第93章 争执 从御花园出来,已是酉时了。 冬日天黑得早,此刻夕阳西下,天边只余几抹暮色。 温嘉月问:“是不是耽搁得有些久了,咱们该去宫宴上了吧?” 眼看着就要开宴了,而他们居然还待在御花园里。 若是皇上比他们先到,那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沈弗寒颔首道:“走吧。” 他重新牵起她的手。 幸好这次温嘉月反应快,没让他碰到。 沈弗寒皱眉看着她:“你的手不凉吗?” “忍一会儿就到锦福殿了,”温嘉月道,“一会儿到处都是人,万一真的被人瞧见了,不太好。” 沈弗寒没有强求,朝着举办宫宴的锦福殿走去。 他走得甚是悠闲,温嘉月跟在他身后,有些着急。 “侯爷快一些吧,万一皇上比咱们先到怎么办?” “不会。” 温嘉月:“……” 他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吗,这么笃定? “还是快点吧,眼看着天都要黑了。” 四处都有太监在掌灯,将略显幽深漆黑的宫道照得温暖明亮。 沈弗寒却依然不疾不徐。 温嘉月更着急了,若不是她不认得路,早就先走了。 见状,她只好扯住他的袖口,试图加快脚步。 沈弗寒问:“你不累吗?” “有一点,但是我更怕宫宴来迟。” 她又不是李知澜,可以在宫里肆无忌惮,她无权无势的,这种时候还是谨小慎微比较好。 顿了顿,她忽然反应过来,脱口而出。 “你是故意走慢的?为了让我休息片刻?” 沈弗寒避开她的视线,淡声道:“不是。” 温嘉月愣了下,自嘲一笑,原来她又在自作多情。 重生这么久了,还是改不掉这个毛病。 只要沈弗寒稍微温柔一点,她便会忍不住多想。 他和李知澜一样,都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他并不害怕来迟。 所以,他只是想散散步而已。 而她的处境,他从来没有考虑过。 心底的窘迫和尴尬在蔓延,温嘉月松开沈弗寒的袖口。 正巧前面有个提灯的小太监,她快走两步过去。 “这位公公,请问锦福殿在哪?” 没等小太监回答,沈弗寒冷着脸走了过来。 “我还在这里,你问旁人做什么?” 温嘉月扯了扯嘴角:“那就劳烦侯爷为我指明方向。” 沈弗寒盯着她看了片刻,握住她的手腕向前走去。 温嘉月挣脱不开,顾忌着还在宫里,只能忍耐。 天色黑透之时,灯火通明的锦福殿近在眼前,隐隐传来丝竹之声。 沈弗寒适时松开她的手。 温嘉月甩了甩手腕,一眼都没看他,快步往殿里走去。 沈弗寒站在殿外,双手紧握成拳。 乔装改扮的皇帝从另一侧溜出来,奇怪地问:“你和你家夫人吵架了?” 方才他便觉得气氛不太对,只是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通过神色观察。 沈夫人原本笑意盈盈的,不知怎的,笑容忽然变得僵硬了。 “没有,”沈弗寒顿了顿,“但她似乎生气了。” 皇帝端详着他的脸,笃定道:“沈爱卿也生气了。” “微臣没有。” “你欺君,”皇帝哼了一声,“朕要打你板子。” 沈弗寒丝毫没有将他的玩笑话放在心上,拱手道:“时候不早,皇上快回去更衣吧,微臣也要进殿了。” “行,朕不掺和你的家事,”皇帝摆摆手,“朕先走了,你去哄你家夫人吧。” 沈弗寒很快便进了殿。 锦福殿极大,但是此刻围满了人,众人依着次序坐在长桌前,或寒暄或喝茶或欣赏歌舞。 他一走进去,立刻便吸引了半数人的目光。 温嘉月也下意识望了过去,一眼便瞧见了被人包围的沈弗寒。 四周皆是大腹便便与年长之辈,他面如冠玉,身形挺拔,说句鹤立鸡群并不为过。 正要移开视线,沈弗寒的目光穿过层叠人潮,朝她看来。 温嘉月怔了下,垂下眼睛,低头喝茶。 沈弗忧转过身,朝她感叹道:“嫂嫂,我大哥可真是鹤立鸡群,你说是不是?” 除夕宫宴上,每家人都坐在一起,意为团圆。 只不过位置有前后之分,通常都是男人坐在前面,女眷坐在后面的位置。 温嘉月敷衍点头,将沈弗寒的身影从脑海中驱散。 细细思忖着,待李知澜来了,她该如何表现得若无其事。 李知澜…… 只是想起一个名字而已,心底的恨意便汹涌起来。 她的手便有些拿不稳茶盏,险些洒了。 坐在一旁的老夫人瞪起眼睛,低声道:“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温嘉月平静道:“您教训的是。” 她确实要将规矩刻在骨子里,不能出一丝差错。 很快便有旁的夫人走上前来与她搭话,温嘉月维持着笑容攀谈起来。 寒暄之后,面前的夫人含笑道:“沈夫人的珠钗可真是小巧精致。” 这便是在说她的首饰上不得台面了。 温嘉月笑盈盈道:“我不在意这个,只要我与这身衣裳相得益彰便好,若是满头珠翠,头重脚轻的,那才叫贻笑大方呢。” 夫人脸上的笑容便有些维持不住,她今日盛装打扮,头上重的要命。 偏偏她又不能说什么,人家又没指名道姓。 只得应和道:“沈夫人说的是。我还有事,便先过去了。” 温嘉月目送她离开,收回笑容。 若是以前的她,遇到这种场面定是还有些畏首畏尾的。 但是做了四年的侯府夫人,大小宫宴也参加了不少,对此早已游刃有余了。 又应付了几位前来搭话的夫人,皇帝终于来了。 众人立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沈弗寒自然也回来了。 经过她身旁,他朝她看了一眼。 温嘉月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却没去看他,垂下眼睛,跟随着众人行礼。 落座之后,便有一群舞姬走上前来,伴着欢快的乐音跳起舞。 温嘉月看似看得专注,实际上早已神游天外。 不知过了多久,丝竹声突兀地停下,太监站在殿外,尖细的嗓音响起。 “永祯长公主到!” 第94章 掩藏恨意 温嘉月死死攥住手,指尖用力到发白,指甲几乎要嵌到肉里去。 一时之间,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李知澜唇边挂着残忍的笑意,将死去的昭昭丢给她的那一幕。 与此刻笑意盈盈进殿的李知澜重叠在一起。 她喜欢张扬的颜色,穿的依然是华贵无匹的红色裙裾,却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血。 温嘉月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忍到极致,身形微微颤抖。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不能失态,至少要维持平和的表象。 李知澜缓缓进入锦福殿。 经过她时,温嘉月垂下眼睛,没有和她对视,担心暴露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恨意。 李知澜站在大殿中央,笑着开口。 “进宫之前,我不小心睡着了,没成想,这一睡便迟了,皇上不会怪我吧?” 口中虽说着请罪的话,她的神色却是淡然的。 身为皇上信重且依赖的亲姐姐,她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 皇帝连忙说道:“朕自然不会怪皇姐,皇姐快坐吧。” 李知澜的位置就在皇帝身边,最显眼的位置。 她款款落座,除了皇帝,殿里的人纷纷站了起来。 温嘉月慢慢起身,跟随着众人行礼。 “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殿中声音震耳欲聋,温嘉月却垂首不语。 她怕自己一出声,将好不容易才积攒下来的平静心绪瓦解个干净。 幸好人多,也不差她一个人祝李知澜千岁。 她坐的又远,没人会看出来。 “诸位平身,今日是除夕宫宴,不必如此拘束。” 李知澜清亮的嗓音传了过来。 温嘉月再次跟随着众人坐下,缓缓吐出一口气,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周围的人。 老夫人压根没看她,右边的夫人在哄孩子,前面沈弗寒和沈弗忧自始至终没有转身。 无人察觉她心底掀起的惊涛骇浪。 温嘉月暗暗给自己打气,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以为见到李知澜的那一刻,自己会难掩恨意,没想到表现得还算平静。 歌舞继续,大臣们推杯换盏,女眷们各自闲聊。 温嘉月喝了一盏茶,降下心头燃起的火。 放下茶盏,手心却在隐隐作痛。 她蹙眉摊开手,四道月牙形的伤痕赫然出现在掌心里,指尖也带了点血。 她怔了下,竟用了这么大的力气? 温嘉月若无其事地抹去指甲上的血迹。 只是,这伤该怎么解释? 顿了顿,她又觉得不妨事,只要不将手伸出来,没人会发现的。 她现在只庆幸上辈子还有力气手刃李知澜,不然若是等到这辈子,方才定是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的。 除夕宫宴和上辈子一样顺利进行到一半,有人开始在殿中走动,向皇帝或长辈祝酒。 沈弗忧也待不住了,低声问:“大哥,我能去王二那里玩一会儿吗?” 他指着朋友的方向,沈弗寒看了过去,微微颔首。 他转过身,同样和祖母、嫂嫂说了一声。 老夫人皱眉道:“你就不能老实坐着?” “我大哥已经答应了。”沈弗忧扮了个鬼脸,“嫂嫂,我先过去了。” 温嘉月方才已经听到了,闻言点了点头,顺势叮嘱了一句。 “不要喝太多酒。” 除了皇上召见和御花园散步之外,今日和上辈子几乎没什么变化。 但上辈子的这个时候,沈弗忧已经死了,今日却出现在宫宴上。 她可不想让沈弗忧成为那个变数。 沈弗忧保证道:“嫂嫂放心吧,这种场合,我有分寸的。” 他很快便溜了过去。 沈弗寒将杯盏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有太监走了过来,悄声道:“沈大人,皇上召您过去。” 他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皇帝喝得微醺,意识却还清醒着,看到他便笑道:“沈爱卿。” 没等沈弗寒说话,李知澜笑意盈盈地开口。 “方才瞧见沈大人自斟自饮,本宫便斗胆让皇上请你过来了,没有打扰你吧?” “没有。” “那便好。” 李知澜让宫女斟了两杯酒,亲手递给他一杯。 “沈大人可否给个面子?” 沈弗寒顿了顿,接了过来。 李知澜笑道:“沈大人是国之栋梁,明年大周依然要仰仗沈大人,还望沈大人与本宫满饮此杯。” 沈弗寒一饮而尽。 李知澜慢悠悠地喝完,把玩着酒盏,看向温嘉月的方向。 她状似不经意地问:“沈大人怎么不带你家夫人一起过来敬酒,倒像是你冷落了她似的。” 沈弗寒淡然道:“内子性子怯懦,不敢面见圣颜。” “是吗,”李知澜幽幽地叹了口气,“她一个人坐在那里,瞧着真是可怜。” 沈弗寒眉宇紧锁,却一眼都没往那边看,吩咐宫女倒酒。 “这杯微臣敬您。” 李知澜红唇微勾,涂满鲜红丹蔻的纤纤玉手伸了出来,却没去端酒,而是落在他的手背上。 指腹即将触碰的瞬间,沈弗寒立刻躲开。 他冷声问:“长公主这是何意?” 李知澜也没觉得尴尬,若无其事地笑着。 “本宫一时眼花,看错了,让沈大人见笑了。” “看来您已经喝醉了。” 沈弗寒将酒盏放下,面色隐有薄怒。 “长公主好好歇息,微臣先回去了。” 李知澜慵懒开口:“去吧。” 看着他清瘦挺拔的背影,她的眼里提起一丝兴味。 送上门的男人有什么意思,果然还是这种男人最有挑战性。 若是能征服他,定会比驯服数匹烈马更有成就感。 沈弗寒回到位置上坐下。 老夫人连忙问道:“弗寒,皇上和长公主召你过去何事?” “没什么,只是敬酒而已。” 温嘉月看了眼他的神色,平静淡然,根本看不出什么。 不过上辈子也没发生什么,应该无关紧要。 但是方才她总觉得李知澜朝着这边看了几眼,不知是不是错觉。 正思索着,有人来向沈弗寒敬酒,似乎也是大理寺的官员。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吃了块绿豆糕。 那股紧张劲过去了,肚子开始抗议,她有些饿了。 正准备吃第二块,老夫人忽然开口。 “赵大人,你可知弗寒脸上的巴掌印是怎么来的?” 第95章 她和四弟越来越亲密 温嘉月捏着绿豆糕的手便是一顿。 沈弗寒脸上的巴掌印已经淡了,老夫人怎么还记得这件事? 她心中忐忑,下意识看向沈弗寒。 他和大理寺的官员们通过气吗? 若是没有,那么老夫人定会震怒,费心隐瞒这么久的事实便要浮出水面了。 沈弗寒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她瞬间便放下心来,幸好沈弗寒做事稳妥,没有落下把柄。 那位赵大人果然说道:“有个犯人不知好歹,打了沈大人一巴掌,老夫人竟然不知吗?” 老夫人叹了口气:“知道是知道,只是不太相信,担心许久,这下我总算是放心了。” “是啊,沈大人武艺高强,没想到竟着了道。不过我相信沈大人日后定会更加小心,不会让老夫人担心的。” 说着,赵大人笑着看了一眼沈弗寒。 当时他告假回来,脸上的巴掌印惊动了整个大理寺的人。 人人都知晓沈大人文武双全,居然还有人能伤到他的脸,皆是一惊,纷纷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沈弗寒却没说,只将这个借口告诉他们,还叮嘱他们,不管谁来问,都要这样说。 顺手的事罢了,还能顺水推舟卖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不过方才赵大人察言观色,倒是窥见些许端倪。 沈大人的夫人,似乎很紧张啊? 再看沈大人脸上的指痕,纤纤细细的,倒是真的有些像女子打的。 但赵大人无意揭穿,他们夫妻之间的事罢了,何必打探。 赵大人很快便离开了。 温嘉月彻底松了口气。 沈弗寒看向老夫人,皱眉问:“方才祖母是在怀疑我撒谎吗?” 温嘉月:“……” 真没想到,他居然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质问。 老夫人讪讪道:“你脸上平白无故多了个巴掌印,我哪能安心?” “这下祖母可以安心了吧?” “这是自然。” 温嘉月全程没敢出声,待祖孙俩聊完了,终于咽下口中的绿豆糕。 沈弗寒看了她一眼,正要开口,又有人走上前来,向他敬酒。 绿豆糕有些噎,温嘉月又喝了盏茶。 歌舞还在继续,她看了一会儿,觉得殿里有些闷,便借口更衣,出去透透气。 走到殿外,她望向天边,恰好有烟花炸开,映亮漆黑夜空。 温嘉月忽然想许个愿,但是看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没有等来第二束烟花。 如意劝道:“夫人回去吧,一会儿宫宴结束之后,还会有的。” 宫里有座望星台,待宫宴结束便会放烟火,百官或归家或登上望星台,一睹为快。 温嘉月笑道:“那时许愿的人多了,便听不到我的愿望了。” 她索性现在便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着她的愿望。 愿……昭昭万事顺遂,平安长大。 回到殿里,沈弗寒的视线便一直跟随着她。 温嘉月主动解释道:“我去更衣了。” 方才他一直在与人交谈,她便只和老夫人说了。 沈弗寒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 又有太监走了过来,俯身悄声道:“沈大人,皇上召您过去。” 沈弗寒皱眉问:“这次到底是皇上,还是长公主?” 他的语气似乎有些不耐,太监哂笑道:“这次是皇上,奴才可以保证。” 沈弗寒这才起身。 温嘉月一字不落地听完了他们的对话,垂眸不语。 他何必多问一句,弄得好像他多不待见长公主似的。 不过……上辈子皇上似乎只将他叫过去一次吧?是她记岔了吗? 沈弗寒再次走向皇上。 “沈爱卿,方才朕忘了问你,”皇帝的神色清明了几分,“宫宴马上就要结束了,你怎么还不请封诰命?” 一旁的李知澜扬了下眉。 “沈大人这是想为自家夫人请封诰命?” 沈弗寒神色冷淡道:“正是。” 李知澜并不在意他的冷漠态度,看向皇帝。 “今日除夕,阖家团圆,皇上若是只为一人册封诰命,倒像是抢了宫宴的风头,似乎不太合适吧?” 皇帝摆摆手,道:“新春嘛,图个喜庆,现在不册封,还要等到何时?” 李知澜幽幽地叹了口气:“皇上真是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我这个皇姐说的话,也没什么用了。” “自然不是,”皇帝连忙说道,“朕一向听皇姐的,只是此事朕想自己做主。” 李知澜瞬间便冷了脸,却又在顷刻之间扬起笑容。 “皇上,咱们俩在这争执也没什么用,不如听听沈大人的意思,事关他的夫人,自然是要听沈大人的。” 皇帝思忖片刻,道:“行,沈爱卿怎么想?” 沈弗寒道:“长公主殿下说得有理,此事不急,所以微臣才迟迟没有开口。” 见他也这样说,皇帝只好说道:“好吧,朕听你们的。” 他又看向沈弗寒,道:“不过朕既然答应你了,自然不会出尔反尔,你随时都可以过来请封诰命。” 沈弗寒应了声是:“多谢皇上。” 李知澜蹙眉问:“皇上什么时候答应的?” 皇帝便将晌午的事和盘托出。 沈弗寒默默听着,不经意间望向温嘉月的方向。 她似乎饿了,还在吃点心。 他轻轻叹了口气,晌午都劝她多吃些了,偏不听。 正要收回视线,忽然瞧见沈弗忧的身影。 祖母不知去哪了,他姿态闲适地坐在祖母的位置上,和她说话。 温嘉月似乎被逗笑了,掩着唇,杏眸却弯成月牙。 不知沈弗忧又做了什么,她认真地看着他,神色专注。 过了片刻,两人都低下头去,两颗脑袋快要挨在一起,动作亲昵。 沈弗寒一直沉默地望着,拢在袖中的手不知不觉攥紧。 这几日,她和四弟越来越亲密了。 对他也越来越不假辞色。 “沈爱卿?沈爱卿?” 忽然听到皇上的声音,沈弗寒回过神,恰巧对上李知澜的视线。 “沈大人在看什么,竟然如此专注。”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笑盈盈地问:“这个方向,是在看自家夫人吧?” 第96章 不清白 “嫂嫂,怎么不见祖母呢?” 沈弗忧玩够了回来,便见温嘉月独自坐在席间。 周围都是热闹的人群,但是她却孤苦伶仃的,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温嘉月笑了笑,解释道:“祖母去更衣了。” 沈弗忧便坐在了祖母的位置上,颇为体贴道:“那我来陪你说说话。” 温嘉月掩唇一笑,杏眸弯成月牙。 她悄声问:“又是为了嫣儿姑娘的事吧?” “嫂嫂应该去算命才对,”沈弗忧不好意思道,“这都被你看穿了。” 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她说话来着,但是嫂嫂身边总有大哥。 现在大哥去皇上那边了,他赶紧溜了回来。 “你快说吧,”温嘉月催促道,“不然一会儿祖母或者你大哥就该回来了。” 沈弗忧咳了一声,这才说道:“金镶玉玉佩做好了,我拿不准嫣儿到底喜不喜欢,所以想让您先看看。”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两枚并蒂莲玉佩。 这玉佩摔得巧妙,刚好将并蒂莲分开。 镶金的部分各自雕刻了一朵莲花,一金一玉,瞧着也算是相得益彰。 温嘉月仔细看了两眼,颔首道:“寓意很好,我想嫣儿姑娘会喜欢的。” 闻言沈弗忧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今晚我便将玉佩带给她。” 今晚?温嘉月愣了愣,他的意思是待宫宴结束便要过去? 她看看四周,见没人注意这里,便问:“你们多久见一次面?” 沈弗忧支吾了半晌才开口:““每日都见。” 温嘉月蹙眉问:“你就不怕被祖母和你大哥发现?” “可是我总是想着她,忍不住去见她。” 他格外坦诚,温嘉月便是一噎。 “你……”她叹了口气,“算了,我尽量帮你瞒着吧,不过你要早去早回。” 沈弗忧点点头,笑道:“我就知道嫂嫂最好了。” 温嘉月看着他,又看看四周,盘旋在心底许久的话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四弟,”她认真开口,“我知道你喜欢嫣儿姑娘,但是若没有万全的把握让她进侯府的话,千万不要有孕。” 外室子不光彩,更何况沈弗忧还未娶妻,万一有了孩子被人发现,他、嫣儿姑娘和孩子都是要被唾骂的。 景安侯府已经有了一个未婚生子的沈弗念,经不起第二次折腾了。 温嘉月自然也有私心,她要为昭昭的未来考虑。 姑母和叔父都是这种做派,待她长大,定会有闲言碎语。 沈弗忧养外室的事已经发生,不能再酿成更严重的后果了。 “其实……我和嫣儿还没……”沈弗忧挠挠头,脸红成一片,欲言又止。 温嘉月一头雾水,正要询问,他叹了口气,道:“算了,总之我可以保证,嫂嫂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什么事?” 身后,低沉寒凉的声线响起。 温嘉月和沈弗忧皆是一惊,抬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旁的沈弗寒。 沈弗寒的视线在他们脸上巡睃。 温嘉月一脸迷茫,隐隐还有些心虚。 沈弗忧却满脸通红,慌乱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没什么,”他站起身,“大哥,我和嫂嫂聊天呢。” 沈弗寒看着这个身量快与他齐平的四弟,他眉眼低垂,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恍然间像是看到了二弟。 亲兄弟自然是有几分相像的。 他们几个兄弟之间,四弟和二弟是最像的,只是性子不像。 四弟活泼机灵,喜欢舞刀弄枪,二弟安静单纯,喜欢诗词歌赋。 每次看着沈弗忧,他都会想到早逝的二弟,所以总是纵容。 沈弗忧想搬出去住,纵然于理不合,他也同意了。 沈弗忧想去金州做生意,虽然没有和他说实话,但他还是同意了。 沈弗忧又想搬回来住,即使知晓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他依然答应了。 可沈弗忧却一步一步地越过底线,让他无法纵容。 沈弗寒攥紧了手,克制道:“待宫宴结束,你去书房等我,我有事问你。” “可是……”沈弗忧讷讷道,“我还有事呢,明日行不行?” “什么事?” 沈弗忧顿了顿,心虚道:“自然是睡觉啊,我都快困死了。” 为了证实自己说的是真话,他打了个哈欠。 沈弗寒冷笑一声,懒得拆穿。 “看来是我平日里对你太过纵容了,”他冷声道,“困了便去殿外待着,什么时候清醒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许久没有见过大哥如此严厉,沈弗忧顿时吓得一激灵。 “好、好,待回府之后,我会去书房的。” 现在还是大哥的事更重要,明日再见嫣儿也不迟。 见他答应了,沈弗寒看向温嘉月。 “你也过来。” 温嘉月怔了下:“我?” 沈弗寒淡淡地问:“你也有事?” “我没什么事,”温嘉月迟疑道,“不过,你今晚不是应该去佛堂吗?” 每逢月末最后一日,沈弗寒都是在佛堂度过的,就算是除夕这一晚也是一样,从未变过。 她原本还在暗暗期待,这也算是分房睡了,或许他还会做有关前世的梦。 “今晚有更重要的事,”沈弗寒紧紧盯着她,“不去了。” 温嘉月觉得有些可惜,又要再等一个月吗? 她的失望写在脸上,沈弗寒缓缓移开视线。 恰在此时,老夫人回来了。 “你们怎么都傻站着?”老夫人心疼道,“快坐下快坐下,也不知道歇会儿。” 沈弗寒和沈弗忧重新回到位置上。 大哥浑身冒寒气,沈弗忧赶紧往旁边躲了躲。 沈弗寒瞥他一眼:“心虚什么,坐回来。” 他不情不愿地挪过去,一头雾水地问:“我哪心虚了?” 沈弗寒冷声道:“你说的这句话就很心虚。” 兄弟俩忽然争执起来,老夫人连忙说道:“你们是亲兄弟,有什么好吵的。” 她转移话题道:“弗寒,这次皇上叫你过去是有什么事啊?” 沈弗寒漠然道:“小事而已,祖母不必挂怀。” 温嘉月一直没说话,默默思忖片刻,忽然有些明白了。 沈弗寒不会是误以为她和四弟之间不清白吧? 第97章 回府 一时之间,温嘉月想到了许多事。 远的不提,就说前几日他忽然不让她见沈弗忧,就很奇怪。 但她当时只顾着担心行房之事,没有深思他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现在想想,或许是因为沈弗寒觉得她和四弟有点什么,所以才会这样做。 想通之后,温嘉月颇有些无语。 那他就不能直说吗,干嘛拐弯抹角地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 不过……她和沈弗忧之间真的很亲密吗? 温嘉月仔细思索片刻,似乎并没有什么令人误会的地方吧? 她将沈弗忧当成弟弟对待,难道沈弗寒看不出来吗? 不过现在一切都只是猜测罢了,或许沈弗寒要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他的想法,谁都猜不透。 温嘉月放平心态,小口啜着热茶。 她不纠结了,沈弗忧却在纠结。 “大哥,你要跟我和嫂嫂说什么事?”沈弗忧小声问,“不如你现在便告诉我,也省得咱们去书房了。” 他还是有些放不下独自待在府里的嫣儿。 今日是除夕,万家团圆,她却孤苦伶仃的,说不定现在正躲在被窝里哭呢。 他越想越觉得心疼,恨不得现在便飞过去哄她。 沈弗寒平淡出声:“你为何这么着急?” “我心痒啊,”沈弗忧抓耳挠腮,“偏偏你就是不告诉我。” “那就痒着。” 彻底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沈弗忧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待到了宫宴结束。 已是亥时了,朝臣们或带着家眷们归家,或一齐登上望星台观赏烟火。 这种热闹,老夫人自然是要看的,他们几个小辈也要陪着。 温嘉月提着裙角走上长长的阶梯,不知何时,沈弗忧与她并肩而行。 他看了眼最前方陪在皇帝身边的大哥,这才悄悄开口。 “嫂嫂,你知不知道大哥叫我们去书房干什么?” 温嘉月摇了摇头:“你好好看路吧。” “你有没有觉得大哥怪怪的,”沈弗忧啧了一声,“他今日似乎总看我不顺眼。” 还没等温嘉月说话,前面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沈大人怎么不走了?” “等人。” 温嘉月下意识抬起头,沈弗寒提着宫灯站在离她七八阶高的台阶上。 风有些大,吹动他的衣袍,他却巍然不动,只是冷冷地盯着她和沈弗忧。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声,看来她猜的八九不离十,这下误会更大了。 倏然间,她察觉到另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温嘉月抬眸看向最前方,一身红衣的李知澜停下脚步,盯着她的方向。 虽看不清神色,但她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善意的目光。 温嘉月抿紧了唇,故作不知,自然而然地移开了视线。 “嫂嫂,大哥肯定是在等你。” 沈弗忧还没看清局势,说话笑嘻嘻的。 温嘉月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沉默。 不多时,两人走到沈弗寒身边。 “大哥,你是在等嫂嫂吧?”沈弗忧笑道,“我就知道。” 沈弗寒平静道:“也是在等你。” 说着,他站在了温嘉月的另一边,将她围在中间。 温嘉月:“……” “等我做什么?”沈弗忧问,“你是不是嫌我碍事了,行行行,我马上走!” 他一步跨上两级台阶,很快便窜得不见踪影。 温嘉月被迫和沈弗寒一起走,两人都没有说话,彼此沉默着往上走去。 她真的很想告诉他,她和沈弗忧是清白的,奈何周围都是人,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登上望星台,无数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亮如白昼,连星星也黯淡了不少。 周围不断有人发出惊呼声。 温嘉月安静地注视着转瞬即逝的烟火,眼角余光瞥见依然待在她身边的沈弗寒,微微抿唇。 望星台并不算大,李知澜就在不远处。 温嘉月有些担心,她现在羽翼未丰,若是提前惹来李知澜的嫉恨…… “沈夫人。” 娇媚慵懒的声线响起,温嘉月抓着栏杆的手便是一紧。 心脏似乎也被猛的攫住,让她呼吸不畅。 李知澜,李知澜,李知澜…… 温嘉月竭力保持着平和的神色,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李知澜。 见她呆呆愣愣的,还木着一张脸,李知澜皱了下眉。 “本宫想与沈大人说几句话,不知沈夫人可否回避?” 温嘉月僵硬点头,缓缓转过身去,往前走了几步。 伸出手,斑驳的掌心里又添了新伤。 沈弗寒看了眼不远处的温嘉月,视线落在李知澜脸上。 “长公主有何要事?” 李知澜笑了一声:“本宫的问题,沈大人似乎还未回答吧?” “微臣觉得,并没有回答的必要。” 沈弗寒冷淡道:“微臣看的确实是自家夫人,长公主不许微臣看?” 李知澜噎了下,嗔怪道:“那倒不是,只是有些奇怪,你不是说不喜欢她吗?” 沈弗寒立刻说道:“微臣不喜欢她,也和她生了个女儿,看两眼又如何?” 李知澜彻底没话说了,心头隐有怒意,却又不好发作,拂袖离去。 沈弗寒再次走到温嘉月身边。 温嘉月吹了会冷风,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只是脑子里还乱着。 瞥见沈弗寒,她问:“什么时候回府?” 若是再待下去,她真怕自己会失态。 沈弗寒看了眼老夫人的方向,低声道:“再等等。” 温嘉月抿唇道:“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 沈弗寒端详着她的脸,见她面色发白,唇瓣也毫无血色,顿时眉宇紧锁。 “我去和祖母说一声。” 不多时,沈弗寒回来了。 “走吧。” 见他似乎也要回去,温嘉月怔了下:“我自己回去就好,侯爷还是去陪祖母和皇上吧。” “已经没事了,”沈弗寒道,“我和你一起回去。” 见他执意如此,温嘉月没再说什么,往下走去。 沈弗忧“诶”了一声:“大哥,嫂嫂,你们去哪?” “回府。” 沈弗忧顿时眼睛一亮,大哥不在,那他岂不是可以悄悄见嫣儿一面了! “好好好,”他催促道,“你们快走吧。” 沈弗寒看他一眼,淡淡道:“你也一起。” 沈弗忧:“……” 他就多余问! 第98章 你觊觎大嫂 走出宫门,三人坐上马车。 温嘉月独自坐在一边,沈弗寒和沈弗忧坐在她对面。 车里安静了片刻,沈弗忧决定再垂死挣扎一下。 “大哥,不如你现在就说吧,这里又没有外人。” 沈弗寒一言不发,倚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沈弗忧叹了口气,只能眼睁睁地等着马车停在景安侯府外。 他垂头丧气地跳下马车。 沈弗寒也走了下来,转身去扶温嘉月。 温嘉月没敢将手放在他的手上,怕他发现自己手心里的伤痕,于是轻轻搭在他的袖口上。 “多谢侯爷。” 接触到袖口上的祥云刺绣,手心便更加疼了,她不由得蹙了下眉。 沈弗寒捕捉到她一闪而过的痛苦神色,低声问:“身子还是不舒服?” 温嘉月摇了摇头,赶紧将手收了回去。 “大哥,咱们直接去书房?” 沈弗忧已经走过一半的台阶了,见他们还待在底下,便问了一句。 沈弗寒瞥他一眼:“你先去。” “行。”他大步向上走去。 看着他毫不迟疑地走远,沈弗寒眼底闪过一丝迟疑。 若是喜欢温嘉月,他也应该和他们一起走才对。 但是想起他最近的诸多表现,沈弗寒绷紧了脸,他不该再替沈弗忧找借口。 他收回视线,问:“要不要先让府医看看?” “不必了,咱们也回府吧。” 温嘉月也想早点解决此事,不然等老夫人回府之后知晓此事,定是要骂她的。 就算她没错,也要骂她一句狐媚子,挑拨两兄弟的关系。 温嘉月都能想象到老夫人的那副嘴脸,不由得加快脚步。 她走进书房,沈弗忧已经翘着二郎腿等着了。 “大哥呢?”沈弗忧朝着门外张望一番。 温嘉月疑惑地回过头,刚才不是还在吗? 过了片刻,沈弗寒终于来了。 他亲自关上门,一言不发地坐在主位上。 温嘉月正准备坐在下首,沈弗寒道:“坐我身边。” 沈弗忧愣了下,嘟囔道:“合着这是来审讯我的?” 他惊疑不定地看了眼温嘉月,不会是嫣儿的事被大哥发现了吧? 温嘉月摇了摇头,让他放宽心。 沈弗忧却无法宽心,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最近去找嫣儿的次数是不是太频繁了,所以才会让大哥察觉。 沈家一直都有娶妻前不得纳妾的规矩,他却破了例,不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家法。 沈弗寒将他们俩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慢慢啜了口热茶。 “大哥,你快说吧,”沈弗忧坐立难安,“你一直不说话,就是想吓死我。” “你若是没做亏心事,为何会害怕?” “我……”沈弗忧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道,“行吧,你给我个痛快。” 就算是打板子挨鞭子,他也不怕,只要能和嫣儿在一起。 沈弗寒垂眼盯着白玉茶盏,摩挲着杯壁缓缓开口。 “方才我已经让所有下人退至书房外,我们今晚的谈话,没有人会知道。” 沈弗忧心里咯噔一声,居然这么严重。 沈弗寒淡声道:“你可以说了。” “说啥?” 沈弗忧决定装傻,只要大哥不亲口说出来,他就当他不知道。 “既然你不想开口,那我来问,”沈弗寒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沈弗忧愣了下:“我……没有啊。” “为何迟疑?” “你这话问的奇怪,”沈弗忧对答如流,“我才十六岁,哪考虑过这个。” 沈弗寒抬眼,目如鹰隼,紧紧地盯着他。 “是没有考虑过,还是不敢考虑。” “我听不懂,”沈弗忧神色迷茫道,“大哥,你在说什么啊?” 什么叫没有考虑,什么又叫不敢考虑,他从始至终考虑的不都是嫣儿吗? 可是看大哥的神色,似乎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沈弗寒冷声问:“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你还不主动坦白吗?” “你得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沈弗忧挠挠头,“不然我怎么坦白?” 沈弗寒失望地看着他:“四弟,我给过你无数次机会了。” “什么机会?”沈弗忧更加不解,“你给我一点提示也行,至少让我死个明白吧。” 两人一直在鸡同鸭讲,旁观的温嘉月忽然有点想笑。 她立刻抿紧了唇,尽力憋住。 断案如神的沈大人,家务事却理不清,说出去有谁会信? 她忽然好奇起来,待沈弗寒知晓真相,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尴尬窘迫?手足无措?脸涨成猪肝色? 不管是哪一种,似乎都挺令人期待的。 她便也不着急了,反正到时候沈弗寒肯定会将此事圆过去的,就算老夫人找茬也找不到她头上。 “你可真是冥顽不灵。” 沈弗寒神色更冷,终于将藏在心底的话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 “你觊觎大嫂,蓄意亲近,打的什么主意,你自己心里清楚。” 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沈弗忧吓得跳起来,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字。 见他一声不吭,沈弗寒徐徐吐出一口气。 “四弟,弗非早逝,我便将对他的情感都倾注到了你身上,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现在才发觉,竟是错的。” “念在你还没有犯下大错,也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我会替你保守秘密。但是从明日起,你要去佛堂清修,不要再靠近你大嫂。” 沈弗寒一字一顿道:“她永远都会是你的大嫂。” “可是大哥,”沈弗忧终于开口,“我对大嫂只有敬重,没有别的感情啊。”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他比窦娥还冤! 怪不得最近大哥对他总是不假辞色,原来竟是误会他喜欢大嫂! 他急得团团转:“我到底哪一点让你误会了啊?” 见他依然在垂死挣扎,沈弗寒神色更冷。 “看来佛堂清修不足以让你冷静,再打十板子,我亲自动手。” 沈弗忧越听越绝望,怎么还变本加厉了呢? 眼角余光瞥见端坐在主位上的温嘉月,他顿时找到了主心骨,连忙走上前去。 沈弗寒立刻挡在他的面前,神色不善地盯着他。 “大哥,我不是要跟你抢人……” 沈弗忧觉得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绝望出声。 “嫂嫂,你快跟大哥解释清楚,不然我屁股都要开花了!” 第99章 误会解除 “侯爷,你确实是误会了,”温嘉月让他坐下,“咱们慢慢说吧。” 沈弗寒却没动,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温嘉月问:“侯爷不会是在怀疑,我对四弟也有见不得人的心思吧?” 她指天发誓:“我将四弟当成弟弟看待,若有半句虚言,我便……” “我信你。”沈弗寒阻止了她后面的话。 见这招有用,沈弗忧连忙说道:“大哥,我也可以发誓……” “你发誓没用。”沈弗寒冷淡地打断他的话。 温嘉月劝道:“四弟,你也坐下吧,咱们好好说。” 见他们都回到位置上,温嘉月看向沈弗寒。 “侯爷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我和四弟都可以解释。” 沈弗忧点头如捣蒜。 除了嫣儿的事,他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弗寒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方才在宫宴上,祖母离开的那段时间,你们在说什么?” 沈弗忧顿时愣住,这可怎么解释? 温嘉月道:“四弟做了两枚玉佩,准备日后送给喜欢的姑娘,我便让他拿给我看了一眼。” 虽然有些细节有出入,但是也算是实话实说了。 沈弗寒问:“玉佩呢?” 沈弗忧果断拿了出来。 “并蒂莲?”沈弗寒看了眼沈弗忧,“寓意倒是很好,你准备送给谁?” 沈弗忧叹了口气:“大哥,难道你以为我要送给嫂嫂吗?” “不然呢?” 沈弗忧道:“退一万步讲,就算是送给嫂嫂的,我也不会这么明显啊,一人一个,一看就看出来了,我又不傻。” 沈弗寒顿了顿,看向温嘉月。 “上次你为何要问我,若是四弟有了喜欢的姑娘,但是碍于各种原因不能在一起,我会不会帮他?” 温嘉月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他的记性也太好了吧。 她只好说道:“当时话赶话的,我也只是随口问问罢了。方才侯爷还说相信我,现在又不信了?” 沈弗寒顿了顿才开口:“信。” 他再次看向沈弗忧:“你为何忽然回府居住?” 沈弗忧托腮叹气:“大哥,您又觉得我是因为嫂嫂才回来的?” 他耐心解释:“林婉婉都成亲了,我若是还不回府,多不像话。到时候祖母肯定要念叨,与其让她念叨,不如我自己主动回来,还能让她夸两句。” 沈弗寒又问:“你喜欢温柔娴静的姑娘?” “啊?”沈弗忧神色迷茫,“我什么时候说过?” 温嘉月也愣住了,她没想到沈弗寒居然还记得这件事。 她解答道:“你去金州那日。” “大哥,”沈弗忧无奈望天,“世间温柔娴静的姑娘多了去了,又不是特指嫂嫂,而且说不定我现在不喜欢温柔娴静的了。” 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所有的标准都不再是标准。 嫣儿如此活泼可爱,和他以为自己喜欢的姑娘的性子一点都不一样,可他还是对她一见倾心。 他看向沈弗寒,认真道:“大哥,你就直说吧,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咱们从头到尾捋一遍,行不行?” 沈弗寒思索片刻,道:“你得知林婉婉即将嫁人,来侯府见我们的时候。” 他还记得他们头挨着头说话,姿态亲密,分外扎眼。 “这也太久了,”沈弗忧神色复杂,“大哥,你也太能藏事了吧。” 沈弗寒神色不虞道:“现在不是你质问我的时候。” “好好好,我跟你解释……”沈弗忧摸了摸下巴,“不过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来着?” 这两次问话,他的神色不似作伪,至少比刚开始真诚得多。 沈弗寒眉宇紧锁,不禁思索起来,难道真的是他误会了? 想了半晌,沈弗忧还是没想出来,烦闷道:“大哥,你当时为何不问问我和嫂嫂?” 他真想告诉大哥,他有喜欢的姑娘,可惜还没到将这个秘密说出来的时候。 “原本我以为是我误会,”沈弗寒冷静了不少,“谁知后来你对她越来越亲密。” 温嘉月问:“侯爷现在还这样觉得吗?” 沈弗寒沉默片刻,缓缓摇头。 除了一些举动让他误会之外,四弟看她的目光,确实不像是有异样的。 除非四弟伪装的天衣无缝,连他也看不出来。 还没等沈弗忧和温嘉月松一口气,他又说道:“但是你们一定有事瞒着我。” 两人皆是一僵。 温嘉月抿了抿唇,她还以为能借机嘲笑沈弗寒一番呢,没想到还是被他抓住了把柄。 “大哥,没有的事,”沈弗忧连忙说道,“我很听话的。” 为了保护嫣儿,他决定这几日都不过去了! 沈弗寒平静道:“你最好藏得严实点,别被我发现。” “听不懂。”沈弗忧望天,“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沈弗寒缓缓点头。 他很快便离开了,书房里只剩下温嘉月和沈弗寒。 “侯爷,我也回房了。” 沈弗寒站起身,和她一起回去。 回到卧房,率先钻入鼻息的竟是饭香味。 温嘉月心中熨帖,看向守在一旁的如意。 “如意真是体贴,知道我今日没吃好。” 如意不敢邀功,连忙摆了摆手。 “夫人误会了,这是侯爷特意为您准备的,奴婢只是奉命行事。 温嘉月怔了下,看向沈弗寒,他准备的? 他淡声道:“出去吧。” 如意福了福身,赶紧退了出去。 待门关上,沈弗寒坐了下来。 温嘉月却半晌没动。 “愣着做什么?”沈弗寒看向她。 温嘉月犹豫片刻,小声问:“若我和四弟真的有私情,这是不是就是我的最后一顿饭?” 沈弗寒皱眉问:“你瞎想什么,就算是真的,也是弗忧的错。” 他将筷子递给她。 温嘉月还在思索他的话,下意识伸手去接。 沈弗寒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便是一滞。 手掌中央,赫然出现几道新添的伤口。 他瞳孔微缩,想也不想便握住她的手腕。 “怎么弄伤的?” 第100章 上药 温嘉月这才惊觉,她想得太入神,竟然忘了手心的伤口。 她试图将手抽出来,沈弗寒却握得紧紧的,丝毫不给她抽离的机会。 他力气太大,手掌也有厚茧,温嘉月蹙紧了眉。 “你弄疼我了。” 沈弗寒迟疑了下,这才松开手。 温嘉月在心里飞速思索合适的借口,表面强装镇定地转了转手腕。 “你为何要握这么紧,”她抿唇道,“我都快被你掐死了。” 沈弗寒看了眼她的手腕,皙白如霜的手腕上明显多了一圈红痕。 他低声道:“抱歉。” 温嘉月试图把此事岔过去,便道:“咱们先用膳吧。”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 温嘉月以为他不会再问了,心中一喜。 原本她是想了一个理由的,就说方才她太紧张了,怕他误以为她和四弟真的有点什么,情急之下才这样做的。 但是在书房时,她的表现实在太镇定了些,一点都没有惊慌失措。 沈弗寒一定不会信的。 既然他不问了,她便专心用膳。 梳洗之后,温嘉月问:“侯爷今日真的不去佛堂了?” 现在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若是去佛堂,自然也是来得及的。 沈弗寒问:“你这么想让我去?” 她自然是想的,但是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说道:“侯爷都坚持这么多年了,若是今日没有去,岂不可惜。” 她在心里祈求他一定要去,这样的话,他或许就会做有关前世的梦了。 沈弗寒没应声,径直去了盥洗室。 温嘉月有些疑惑,这是要去还是不去啊? 她没再想下去,反正她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于是叫来如意帮她通发。 头饰繁重,全部拆下来之后,顿时一身轻盈。 如意道:“奴婢帮您揉捏一下吧?” 温嘉月同意了,见沈弗寒还没出来,便问:“晚膳是侯爷让你去准备的?” “是啊夫人,”如意解释道,“原本书房里的下人都被遣出去了,奴婢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然后侯爷便让奴婢去小厨房说一声,准备晚膳。” 温嘉月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或许沈弗寒恰巧也饿了,而不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她不敢再奢望他对她有任何特殊的心思。 过了片刻,沈弗寒出来了。 如意自觉地退了出去。 透过铜镜,温嘉月看了一眼沈弗寒,他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看来今晚的梦是做不成了,她叹了口气,准备睡觉。 沈弗寒问:“你的伤口不准备处理一下吗?” 温嘉月愣了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顿时有些担心他会再问她手上为何会有伤。 她摇了摇头,连忙说道:“我有些困了,先睡了。” 她钻进被窝,立刻闭上眼睛。 没过多久,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床边一沉,沈弗寒坐了下来。 “说吧,伤怎么来的。” 温嘉月准备装睡到底,可鼻息间时不时地飘来清浅的墨香,越来越近。 她的睫毛开始颤抖,沈弗寒视而不见,自言自语般开口:“真的睡着了?” 还没等温嘉月松一口气,额头上便传来温软的触感,像羽毛一般轻盈。 羽毛渐渐向下,落在柔润娇嫩的脸上。 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热烫的,吹拂在眼睛上,缓缓下移。 温嘉月彻底受不了了,往旁边躲了躲。 沈弗寒沉声问:“不装睡了?” “我只是在酝酿睡意,”温嘉月狡辩道,“你吵醒我了。” 沈弗寒直起身,没有反驳。 “说吧。” 这样说话不方便,温嘉月坐起身,轻声道:“其实也没什么。” 若是实在不行,她便将提前想的那个借口用上了,管他信不信,反正她解释了。 “没什么便是有什么。”沈弗寒紧盯着她。 实在躲不过去了,温嘉月便开始打腹稿,争取让他相信她的说辞。 没等她开口,沈弗寒便主动问道:“是不是因为书房里的事?” 温嘉月怔了下,缓缓点头,难道他心里也觉得是这件事? 她便说道:“当时我有些害怕,万一侯爷真的误会了我和四弟,我……” 她一时没想到后面要说什么,于是垂下眼睛,假装擦泪。 沈弗寒再次握住她的手腕,轻轻的。 温嘉月以为他发现她在装哭,没想到他却皱眉开口。 “眼泪若是落在伤口上,会更疼。” 温嘉月:“……” 沈弗寒从怀里掏出叠得整齐的墨蓝色手帕递给她。 温嘉月只好接了过来,用了点力气擦眼睛,试图让眼眶泛红。 但手帕上是干爽的,她便说道:“明日我洗干净了再还侯爷。” 见她将手帕塞到软枕下,沈弗寒“嗯”了一声。 他继续说道:“方才我便说过,若是真的,也是弗忧的错,你不必担心。” “可是侯爷又没告诉我,”温嘉月咬了下唇,“我自然会害怕。” “下次我会……”沈弗寒顿了顿,“不会有下次了。” 这种事,误会一次就够了,他不会再继续误会下去。 她一直都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他相信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见他信了,温嘉月松了口气。 沈弗寒忽然说道:“手伸出来。” 温嘉月不想给他看,但是不给他看反而要坏事,只好伸了出来。 白皙的手心里,几道泛红的伤疤,隐隐翻出血肉,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沈弗寒皱眉打量片刻,一言不发地站起身。 他找出纱布和药膏,重新坐了下来。 “有些疼,忍着点。” 清凉的药膏敷在手心,有些痒,紧接着便是细细密密的疼。 温嘉月下意识蜷缩手指,沈弗寒立刻握住。 “不要乱动,”他低垂着眼睛,“等上完药,我去佛堂。” 温嘉月顿时一惊,又是一喜,他竟然要去佛堂了! 她立刻不再乱动了,忍着那股疼,强撑着让他包好纱布。 沈弗寒神色专注地打了个结。 “明日我来帮你换药。” 温嘉月迟疑道:“如意就可……” “既然如此,我不去佛堂了。”沈弗寒淡淡地打断她的话。 温嘉月:“……好吧,侯爷明日记得来帮我换药。” 沈弗寒没再开口,转身出门。 第101章 换药 翌日,温嘉月起得很早。 今日是大年初一,一早便要去向老夫人拜年。 她刚穿戴整齐,沈弗寒便回来了。 温嘉月殷切地望着他,昨晚做梦了吗? 但是现在没机会说别的,只好暂时忍住。 沈弗寒也打量着她,今日她穿的是烟粉色,瞧着既端庄又灵动。 披上白色斗篷,脖子上便多了一圈毛茸茸的领子,衬得她粉扑扑的脸像剥了壳的荔枝般娇嫩。 沈弗寒移开视线,却又不自觉地看了过去。 温嘉月毫无所觉,让奶娘将昭昭抱了过来。 就算再不情愿,今日也是要让昭昭去凝晖堂的,毕竟是新春第一日。 检查了一下昭昭的穿着,确定她不会冻着,温嘉月便道:“侯爷,咱们过去吧。” 沈弗寒点点头:“我来抱吧。” 温嘉月原本是想让奶娘抱着过去的,见他想抱,便将昭昭递给了他。 忽然换了人,昭昭也没有哭,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抱她的人,小手胡乱挥着,揪着他的衣襟不撒手。 温嘉月怕她冷,连忙将她的手拿开。 但昭昭人虽小,劲却大,手指都攥得泛白了也不撒手。 温嘉月蹙了下眉,想也不想便将手伸了进去,试图让她将手放下。 沈弗寒原本想出声阻止,见状却闭口不言了。 见奶娘似乎想说话,他瞥了她一眼,奶娘连忙垂下头去。 过了片刻,温嘉月终于成功将她的手放了下来,塞回襁褓里。 昭昭还以为娘亲在和她玩,露出一个可爱的笑。 “真调皮,”温嘉月捏了捏她的鼻子,“娘亲是怕你冻着,一点都不体谅娘亲的良苦用心。” 沈弗寒轻咳一声:“走吧。” 外头天还黑着,偶尔有一两声烟花炸开的声音,很快又归于寂静。 温嘉月呼出一团雾气,抱着暖手炉往凝晖堂走去。 众人加快脚步,一路无话,很快便到了地方。 温嘉月跟着沈弗寒进了老夫人的卧房,果不其然,他们是第一个来的。 老夫人已经穿戴整齐了,待他们一家三口拜完年,笑呵呵道:“快坐快坐。” 然后爽快地递上红封,三人一人一个。 温嘉月并不意外,老夫人最是看中新春,这几日不会轻易找茬。 闲聊了几句,老夫人问:“昨晚你们和弗忧在书房聊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温嘉月没有擅自接话,看向沈弗寒,他说话比她管用得多。 沈弗寒道:“是关于皇上的事,正好四弟有经验,我便问了他几句。” 温嘉月默默佩服,居然敢拿皇上当借口。 不过这无疑是最好的借口,事关皇上,老夫人不会多问的。 果然,老夫人虽然好奇,但是没敢细问,说起了别的。 “让我来看看曾孙女。” 沈弗寒便将昭昭抱了过去。 老夫人看了两眼便移开了视线,脸上没什么表情。 温嘉月早有预料,见状反而松了口气。 昭昭有她这个娘亲就够了,至于旁人,只要不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便好。 过了片刻,沈弗念带着王成耀过来了。 王成耀穿得喜庆极了,像个年画娃娃似的,一来便挨个唤人,稍显安静的卧房顿时热闹起来了。 老夫人笑呵呵道:“果然还是男娃最好,孙媳妇,你说是不是?” 温嘉月不想在这种时候起争执,于是点了点头:“耀儿嘴甜,我也喜欢。” 老夫人立刻说道:“你也抓紧怀上一个儿子。” 温嘉月故作羞涩地垂眸,心里冷嗤一声,她才不生。 沈弗寒看了她一眼,缓缓移开视线。 没过多久,沈弗忧来了。 一进门,他先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这才开口:“祖母新年好。” 老夫人皱眉问:“怎么这么没精神?” “昨晚没睡好,”沈弗忧看向大哥,意有所指道,“快把我吓死了。” 晚上他做了个梦,梦见大哥让他在佛堂抄经,抄完便打板子,打完板子又去抄经。 偏偏他又醒不过来,做了一晚上噩梦。 老夫人连“呸”了好几声:“什么死不死的,大过年的不吉利。” 沈弗忧嘿嘿笑:“方才祖母说了两次。” 老夫人气得将红封扔给他。 沈弗忧稳稳地接了过来:“祖母,什么时候用膳,我快饿死了。” 老夫人又“呸”了一声,怒道:“再说就滚出去!” 王成耀笑道:“四舅舅真笨!” 沈弗忧弹了下他的脑袋:“居然敢这样说我,还想不想要红封了?” “要!四舅舅最聪明了!” 沈弗忧逗他:“你这样说,你大舅舅就不高兴了,他不给你红封怎么办?” 王成耀转转眼睛,小声说:“没事,我还可以说大舅舅长得风流周傥。” 这可是他刚学的成语,王成耀挺起胸脯。 沈弗忧:“……那个字念倜。” 王成耀眨眨眼睛,若有所思道:“风流周倜?” 沈弗忧啧了一声,看向沈弗念。 “姐,别让耀儿念书了,不如跟着我练剑吧,说不定还能有几分造化。” 王成耀眼睛一亮,练剑! 沈弗念瞪他一眼:“瞎说什么,耀儿以后可是要和大哥一样做状元的。” 见娘亲这样说,王成耀噘着嘴低下头去。 说着沈弗念看向沈弗寒:大哥,你说耀儿能不能行?” 沈弗寒顿了下,坦然道:“不太行。” 这个外甥,和他爹王秀才一样资质平庸。 温嘉月悄悄拧了他一下,哪有这样说话的,大过年的给人添堵。 她连忙说道:“我觉得行,现在耀儿还小,长大了定会有一番作为。” 沈弗念原本还生着上次家宴的气,见她这样说,顿时笑了。 “行吧,咱们家里,还是你最识货。” 温嘉月心弦微动,咱们家…… 她垂下眼睛,可是侯府,一直都不是她的家。 在凝晖堂用过早膳,几人各自散去。 回到卧房,沈弗寒将药膏和纱布拿了出来。 温嘉月正想自己动手拆纱布,沈弗寒已经在帮她解了。 他观察过伤口的情况之后,帮她换药。 温嘉月不经意抬眼,便见他低垂着眉眼,微抿着唇,神色专注。 恍然之间,带给她温柔的错觉。 温嘉月驱散脑海中不合时宜的念头,问:“侯爷昨晚可有梦到过什么?” 第102章 今晚便算了 沈弗寒的动作停顿了下,这才开口。 “你果然还是问了。” 温嘉月微微扬眉,什么叫果然?她忍到现在才问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又问了一遍:“所以,侯爷梦到了?” 他们俩已经分开睡了,就和上次一样,他一定会梦见的吧? “没有,”沈弗寒淡然道,“一夜无梦。” 温嘉月不太相信地问:“你是不是在骗我?” “没有就是没有,”沈弗寒看着她,“你若是不信,只能去梦里监督我了。” 温嘉月:“……” 她若是有进入他梦境的本事,还问他做什么。 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她轻轻叹了口气,细细思索起来,上次还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好了。”沈弗寒打了一个结,将手放下。 温嘉月轻声道:“多谢侯爷。” “不必道谢,你受伤是因为我,”沈弗寒将东西放回原位,“我来照顾你,也是理所应当。” 听到这话,温嘉月莫名有些心虚,她会伤到自己,分明是因为李知澜。 但是仔细想想,和沈弗寒也有密不可分的联系,她便神色自若了。 还有,昨日她的表现,应当没有人会生疑。 受伤的事也顺利圆了过去,这次除夕宫宴还算顺利。 等下一次再见李知澜,她应当会更镇定一些。 笃笃笃—— 外面忽的有人敲门,是沈弗寒的书童思柏。 “侯爷,陈大人前来拜访,您见还是不见?” 沈弗寒道:“我这就去。” 新春这几日,来侯府拜年的人只会多不会少,温嘉月已经见怪不怪了。 待他走后,温嘉月准备补个觉。 今日起得太早,趁着现在没事,她想睡一会儿。 如意走了进来,提醒道:“夫人,明日您该回娘家了。” 温嘉月顿时困意全无,大年初二回娘家,她差点将这茬给忘了。 一想到又要见温家人,她便觉得厌烦。 温嘉月呆坐片刻,让如意去准备回娘家的礼品。 她叮嘱道:“不必太贵重,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往常她都是亲自操办的,现在只想交给旁人,她能躲则躲。 待沈弗寒回来,温嘉月问:“明日侯爷要不要和我一起回温府?” 她还记得,除了去年初二回娘家,后来他都没再去过。 温嘉月问他也只是出于规矩礼仪,这种事是必须要告诉他的。 沈弗寒思索片刻,颔首道:“去。” 温嘉月怔了下,狐疑地看着他。 “你怎么忽然想去了?” “我不能去?”沈弗寒扬眉问,“或者你不想让我去?” “不是,”温嘉月抿了抿唇,“我只是有些奇怪,侯爷以前不常去的。” 她分明记得清清楚楚,沈弗寒只去过那一次,后来都说不去的。 这一次怎么变了? 她想不通,也看不懂他了。 “明日无事,”沈弗寒淡淡道,“去一趟也无妨。” 温嘉月只好说道:“好,明日清晨,我会提醒侯爷的。” 很快又有人前来拜访,这次是某位大人带着家眷来的,夫妻俩各自招待。 整整一日,景安侯府的客人没断过,临近傍晚,终于得以歇息。 用过膳,温嘉月简单梳洗之后便准备歇下,丝毫没发现床榻上少了一床被子。 沈弗寒从盥洗室出来,见她已经睡着了,神色便有些迟疑。 他躺了进去,慢慢抱住她。 温嘉月毫无察觉,兀自睡得香甜。 沈弗寒深深地叹了口气,只好也睡下了。 她这么累,今晚便算了。 翌日一早,两人用过早膳便准备出发了。 温嘉月想早去早回,最好午膳之前回来。 若是她一个人去,想这么早回来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有沈弗寒在,随意找个借口就能走,没人敢拦的。 坐上马车,温嘉月便道:“侯爷,今日我想早点离开,到时候还要麻烦你找个借口。” 沈弗寒没应声,而是说道:“你最近似乎并不待见你的家人。” 温嘉月僵了下,神色自若地解释道:“还不是因为温若谦的事,小小年纪便去青楼厮混,我爹娘也不管教他,我自然也就对他们喜欢不起来了。” 沈弗寒没接话,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温嘉月也不在意,反正她已经解释过了,信不信都是这个理由。 她又问了一遍:“咱们早些回去,侯爷答不答应?” 沈弗寒微微颔首。 目的达成,温嘉月便不和他说话了。 闷葫芦一个,半个时辰也说不了一句话,和他聊天,不如看看街头巷尾的人。 温嘉月便将车帘掀开一条缝隙,仔细看着街上的事物。 有个男人在和卖饼的摊贩讲价,没成功,老老实实地原价买了。 有位姑娘在买簪子,拿在头上比划,马车都走远了,她也没拿定主意。 有个孩子拿着糖葫芦奔跑,不小心摔了一跤,却没哭,而是爬起来继续跑。 温嘉月看得莞尔一笑,昭昭也是这样的,摔倒之后轻易不会哭,一点都不娇气。 想到枉死的昭昭,她唇边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了,将帘子放下。 闭目养神的沈弗寒看她一眼,问:“怎么了?” 温嘉月没有理会他,闭上眼睛,将眼底的泪逼了回去。 见她不说话,沈弗寒便也没再问。 沉默持续到马车停下,温府到了。 沈弗寒率先下去,伸出手扶她下车。 没想到这次温嘉月却视而不见,提着裙角慢慢走了下来。 沈弗寒顿了下,神色自若地收回手。 温家人依然在门前迎接,见沈弗寒也来了,顿时觉得又惊又喜。 温若欢迫不及待地奔了过来,扬声道:“姐姐!姐夫!你们终于来了!” 温嘉月朝她笑笑:“走吧,外面冷。” “好,”温若欢看向跟在她们身后的沈弗寒,笑盈盈道,“姐夫也跟上。” 沈弗寒没有说话。 温若欢顿时有些尴尬,转头和温嘉月告状:“姐夫怎么不理我呢?” 温嘉月敷衍道:“谁知道呢,他的脾气就这样,阴晴不定的,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沈弗寒默默地想,你的脾气看起来更阴晴不定。 第103章 另一条被子形同虚设 很快便进了正堂,众人一起说话。 张氏问:“怎么没把昭昭带过来?” 温嘉月解释道:“天冷,我怕她冻着,就没带她过来。” 张氏点了点头,赞同道:“也是,昭昭还小,可不能生病了。” 说着她拿出红封:“这是我和你爹爹给昭昭的,你收好。” 温嘉月没有推辞。 张氏给一双儿女使了个眼色。 紧接着,温若欢和温若谦也送上红封。 温嘉月笑道:“你们还小,待成亲之后再送吧。” 张氏杵了杵儿子的胳膊,让他说话。 温若谦不知道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开口:“这是给外甥女的,姐姐收下吧。” 温嘉月瞥他一眼,没说话。 “月儿啊,若谦他知错了,”张氏笑得谄媚,“你们是亲姐弟,亲姐弟自然是要互相帮衬的。这次就算了吧,日后若谦定会用功读书,也好报答你的恩情。” 温嘉月没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冷声问:“大过年的,非得提这种糟心事吗?” 张氏讪讪道:“哪能是糟心事呢,这可是你弟弟的大事,是吧侯爷?” 她看向沈弗寒,期望他能帮个忙。 反正侯爷对此事不知情,见温嘉月咄咄逼人,说不定还会帮着教训她一番。 嫁进侯府一年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她也不看看,若是没有沈弗寒,她能有今日的风光吗! 沈弗寒问:“什么大事?” “自然是读书的事,”张氏连忙说道,“此事事关咱们沈温两家,若是若谦考上了,侯爷脸上也是有光的。” 沈弗寒顿了顿,道:“那他便去考,与月儿有何干系?” 都做到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了,怎么这么不上道呢! 张氏顿时有些着急,却又不得不委婉开口:“考试的时候,还望侯爷提携一二。” 身为天子近臣,想提携一个人应当不是难事吧? 沈弗寒淡漠道:“我是大理寺的人,管不了礼部的事。” 顿了顿,他又说道:“若是没记错,温若谦寒窗苦读数载,连童生也没考上吧?” 张氏讪讪道:“这……若谦是极有天赋的,只是他总是粗心大意的,一时疏忽……” 沈弗寒冷笑了一声。 依他看,温若谦的天赋或许还比不上四岁的王成耀。 他索性直言道:“温若谦的事,我早已知晓,我不会帮他。” 张氏愣了愣,顿时对温嘉月怒目而视,一定是这个小贱人说的!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她倒好,什么都和侯爷说! 温嘉月看了过去,故作惊讶地问:“娘怎么这样看我?” 张氏猛然回过神。 以后还有用得到温嘉月的地方,她不能就这样跟她撕破脸了。 张氏连忙收敛了几分,挤出一个笑来。 “月儿啊,好好的,你怎么跟侯爷说了此事?” 变脸比翻书还快,温嘉月佩服极了。 她淡淡道:“昭昭满月宴的时候,侯爷便知晓此事了。” 此言顿时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砸了下来。 张氏差点没坐稳,着急地看向温父,你倒是说句话啊! 温父咳了几声,干巴巴道:“若谦会改的,这段时日他一直在用功读书。” 温嘉月笑了笑:“是吗,不如让侯爷考考他,若是过了侯爷这关,我自然是没意见的。” 温若谦顿时一僵:“不……” “好好好!”张氏打断他的话,“若谦,千万要好好表现。” 沈弗寒略一沉吟,出了一篇策论。 温若谦磕磕绊绊地说了两句话,半晌都没了声音。 张氏气得拧他:“你倒是说啊!” “我不会,”温若谦破罐子破摔道,“我哪知道这些玩意!” 张氏更气:“你真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看够了热闹,温嘉月给沈弗寒使了个眼色,现在脱身正好。 沈弗寒道:“我和月儿还有事,便先回去了。” 坐在一旁没说话的温若欢顿时着急了,扬声道:“姐夫,你才来两刻钟!” 温嘉月笑着问:“欢儿怎么只问姐夫,不问我这个姐姐?” 温若欢勉强笑笑:“这不是轮到姐姐了嘛,姐姐,你和姐夫有什么事啊,一定要现在回去吗?” 温嘉月颔首道:“侯爷的事情本来就多,坐这么久已经很给面子了。” “可是今日是大年初二,姐夫再忙还能忙到哪去?”温若欢央求道,“不如用过午膳之后再走吧?” 沈弗寒皱眉道:“真的没时间了。” 说着他站起身便往外走去,连个招呼也没打一声。 见他如此着急,没人敢再劝。 温嘉月顺势跟上他,很快便坐上马车,顺利脱身。 此行如此顺利,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沈弗寒问:“心情好了?” 温嘉月不太明白地问:“你在说什么?” “清晨坐上马车之后,你似乎不太高兴。你今日怎么了?” 温嘉月反问道:“我今日怎么了?” “有些不对劲,”他思索片刻,问,“癸水将至?” 算算日子,似乎也就是这几日了。 温嘉月没搭理他,她心里在想什么,他不会明白的。 上辈子的仇怨不会一笔勾销,沈弗寒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回到侯府,温嘉月抱着温温软软的女儿亲了几下,心上的伤疤终于愈合了些许。 昭昭是治愈她的良药,也可以给她无限动力。 温嘉月平复好心情,将昭昭放在床榻上,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床上的被子怎么少了一条?什么时候少的? 她看向坐在一旁的沈弗寒。 沈弗寒坦诚道:“是我昨晚命人收进箱笼的。” 昨晚?温嘉月微微蹙眉。 可是昨晚并没有发生什么,难道是她误会他的意思了? 她抿唇道:“我已经习惯了各睡各的,两条被子刚好。” 沈弗寒勾起唇角:“另一条被子明明形同虚设,哪次醒来,你不在我怀里?” 温嘉月顿时有些羞恼,她怎么知道她晚上会有钻他被窝的坏习惯,而且还改不过来了! 她强撑着镇定开口:“总之我会让人把被子拿过来的。” 沈弗寒没接话。 拿回来也行,反正不妨碍什么。 第104章 对你这么重要? 见他没有反驳她的话,温嘉月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他真的想要行房了,没想到只是虚惊一场。 不过此事宜早不宜迟,温嘉月立刻让如意将另一条被子铺在床榻上。 沈弗寒沉默地看着,并未阻止。 他起身道:“我去书房了。” 温嘉月无所谓地点点头,继续和女儿玩。 脚步声很快远去。 如意走上前来:“夫人,铺好了。” “辛苦你了,”温嘉月蹙眉道,“也不知道侯爷怎么想的,非要把被子收进去,干嘛这么折腾。” 如意红着脸低下头,难道夫人看不出来吗,侯爷这是想和夫人亲近啊。 但是这种话,她一个还未成亲的丫鬟还是别说了,不然定会惹来夫人的调侃。 “啊……呜……” 见没人陪她玩了,昭昭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吸引她们的注意。 温嘉月被她奶声奶气的声音逗笑,软声问:“我们昭昭怎么这么黏人呀?” 她便也不再去想沈弗寒的事了,拿起拨浪鼓,在昭昭面前晃来晃去。 昭昭看得全神贯注,还会伸手乱抓,温嘉月故意躲开,十次里有一次才让她抓到。 每到这个时候,昭昭便笑得格外灿烂。 温嘉月的心软成一团,忍不住亲了又亲。 玩了好一会儿,奶娘敲门道:“夫人,该给小姐喂奶了。” 温嘉月便让奶娘将昭昭抱走,她左右无事,决定画一幅画。 如意将画具找出来,一边摆在书案上一边问:“夫人这次准备画什么?还画蜻蜓吗?” 温嘉月思索片刻,摇了摇头:“画昭昭吧。” 虽然她现在的画技一般,但是她想画女儿,将昭昭可爱的一面全都画出来。 只是她几乎没有画过人,画得缓慢不说,瞧着也别扭。 重画数次,温嘉月决定放弃:“算了,我大概没有画人的天赋。” 如意连忙鼓励道:“夫人画得不满意,肯定是肚子饿的缘故,快到未时了,夫人还是先去用午膳吧。” “也就只有你会给我找借口,这样哄着我开心。”温嘉月摇头失笑。 如意吐吐舌:“哪是哄夫人呢,奴婢说的是实话。” “好好好,是实话,”温嘉月道,“等用过膳之后,我再试试。” 如意道:“奴婢这就派人去书房请侯爷过来用膳。” 温嘉月想也不想便道:“不用管他。” 如意诧异地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温嘉月顿了顿,“别打扰侯爷,他若是饿了,自然会吃的。” “夫人说得也有道理……” 主仆俩往偏厅走去。 书房里,沈弗寒奋笔疾书片刻,搁下狼毫笔,问:“什么时辰了?” 思柏恭恭敬敬地答道:“已是未时了。” 沈弗寒眉宇紧锁,问:“夫人没有派人过来?” “没有。” 沈弗寒沉默一瞬,终于站起身。 他回到卧房,却不见温嘉月的踪影,偏厅却传来些许动静。 他正准备过去,忽的瞥见西窗书案上的宣纸。 他凑近看了一眼,将镇纸放在一旁,拿起宣纸细细打量。 虽然只画了轮廓和一双眼睛,但是他能看出来,画的是昭昭。 画技稚嫩,但是倾注了爱意,不失灵动可爱。 片刻后,他提笔补了几笔,这才去了偏厅。 见他过来,温嘉月毫不慌乱,先发制人地问:“侯爷忙完了?” 沈弗寒点点头。 “那就坐下吃吧,”温嘉月起身道,“我已经吃饱了,侯爷慢用。” 她特意吃得快了一些,就是为了不和他一起用膳。 回到卧房,温嘉月拿起方才画的画端详。 用膳时她已经想好了该如何改,却发现她想改动的地方已经变得完美无缺了。 温嘉月顿时愣住,问:“卧房有没有人进来过?” 如意神色一变:“夫人丢了东西?奴婢这就去问……” “不是,”温嘉月拉住她,“你有没有发现我的画变了?” 如意仔细看了两眼,迷茫道:“没有啊,还是那么好看。” 温嘉月:“……” 思来想去,大概是沈弗寒用膳之前进来过。 不过她还不知道,他居然也会画画,而且画得还这么好。 想想似乎也合理,他这样矜贵的出身,琴棋书画自然都是学过的。 温嘉月不禁又想起沈弗寒梦里的那幅画,若是他能画出来便好了。 虽然似乎并没有什么用,但是她不想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晚上,温嘉月特意等沈弗寒一起用膳,顺带提起了她画的画。 “晌午那两笔,是侯爷添的吧?” 沈弗寒问:“你看出来了?” “这是自然,”温嘉月吹捧道,“侯爷的画技出神入化,哪是我这种初学者能比的。” 沈弗寒打量着她,晌午和晚上判若两人。 温嘉月被他看得心里直打鼓,问:“怎么了侯爷?” 他收回视线:“没事。” 温嘉月抿了抿唇,鼓起勇气道:“侯爷有空的时候,能不能画一幅画?” 沈弗寒举着筷子的手微顿,问:“画什么?” “我,”她认真道,“梦里的我。” 沈弗寒淡淡道:“画过了,在书房里。” 温嘉月眼睛一亮:“我能看看吗?” “看了也没什么用,我画技拙劣,画不出梦里的十分之一。” 温嘉月:“……” 她居然没听出来,这到底是在委婉拒绝还是谦词。 她露出笑容:“没关系的,我就是想看一眼。” 他审视着她,问:“看这个做什么?” “忽然好奇……” 温嘉月骤然发现他们俩一直都在他问她答,没再被他牵着鼻子走,反问道:“侯爷画这个做什么?” 他学她说话,淡然道:“忽然好奇。”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所以,那幅画,侯爷让不让看?” 沈弗寒避而不答,而是说道:“你总是提起这个梦,对你这么重要?” 温嘉月受不了了,问他一件事而已,他恨不得盘问祖宗十八代。 她咬牙道:“侯爷不让看便算了!” 一幅画罢了,不看就不看! “没说不让,”沈弗寒垂下眼睛,“晚膳之后,和我一起去书房。” 第105章 倾身吻了上来 用过膳,两人一起往书房走去。 温嘉月莫名有些紧张,她即将窥见前世的一角,不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或许什么都没有,又或许,会给她带来些许提示。 她看向与她并肩而行的沈弗寒。 他眉骨优越,显得那双眼睛更加深邃,眸若点漆,鼻梁挺拔,分明是俊秀的长相,偏偏是个极冷的人。 这样冷的性子,这样对她毫不在意的人,为何会在梦到与她有关的前世? “在看什么?” 沈弗寒投来淡漠的一瞥。 温嘉月慌忙移开视线:“看月亮。” 沈弗寒的目光便随着她一同落在天边的明月上。 见他没有细问,温嘉月松了口气。 沈弗寒忽然开口:“你的闺名由来,是因为生辰在一月,还是别的缘故?” 温嘉月一时有些怔住,不太明白他为何忽然对她的名字感兴趣了。 她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诚实道:“我不知道。” 嘉月这个名字,是她的生母为她取的,但她没有见过生母,爹爹也没有和她讲过名字的由来。 她自然也就不知晓她为何名为嘉月。 或许就是因为一月别称嘉月,又或许还有更深层次的含义。 可生母已逝,她无从知晓了。 沈弗寒又问:“谁给你取的名字?” “我娘亲,”顿了顿,她补充道,“生母。” 沈弗寒颔首道:“我猜也是。” 温嘉月奇怪地问:“为何?” 沈弗寒张了张口,却没说出声,片刻后才委婉道:“你父亲想不出这样的名字。” 温嘉月:“……” 她一时哑然,但是并未反驳,因为这是实话。 她的父亲实在没什么本事,性子软弱,官也是捐出来的,没一点真才实学。 不过他倒是运气好,十余年前随手救下的人居然是上一任景安侯,自此攀上了一棵大树。 可惜对她这个女儿来说,是灾难的开始。 温嘉月没再想下去,问:“侯爷问这个做什么?” “一时好奇。” 温嘉月悄悄撇嘴,心里装着家国天下的沈大人居然还能对她生出几分好奇心,真是“荣幸”。 很快便到了书房。 如果没记错的话,两辈子加起来,这是温嘉月第四次过来,并不熟悉。 她打量着四周,除了书还是书,密密麻麻地摆在书架上。 转身却见沈弗寒坐在书案前,她愣了下,问:“画呢?” 沈弗寒道:“我有事要处理,你先坐一会儿。” 他看了眼砚台,又问:“能不能帮我磨墨?” 温嘉月抿紧了唇,一时没有应声。 骤然间,她想起上辈子第二次来书房时,也是这样的对话。 似乎是成亲第三年的事了,那日她来送膳食,他让她帮忙磨墨。 那时她早已对她情根深种,能帮到他,她自然欢喜。 她便勤勤恳恳地磨起墨来。 也不知是他嫌她磨得不好还是别的缘故,他没再写字,而是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磨墨。 两手相贴,呼吸可闻,越来越近…… 那是他们在书房里的唯一一次放纵,向来克己复礼的沈弗寒没有克制,让她招架不住。 自此她都没敢亲自往书房送过东西,都是让下人去。 回忆涌上心头,温嘉月怕重蹈覆辙,下意识拒绝。 “还是算了吧,你不怕我偷看到什么机密?我让思柏……” “你不会外传。”沈弗寒打断她的话。 温嘉月转念又找到一个好借口:“可我的手受伤了。” 说着她将手伸出来,白色纱布显眼。 沈弗寒顿了顿,唤来思柏磨墨。 温嘉月松了口气。 坐了片刻,她有些无聊,问:“我能到处看看吗?” 沈弗寒“嗯”了一声:“除了这里。” 他指了下离他最近的书架。 温嘉月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一定都是朝堂上的机密,她才不看。 不过……她悄悄瞄了一眼,其中会不会有关于李知澜的? 心神微微动了一下,她便狠狠地压了下去。 居然会出现这种想法,真是嫌自己命不够长。 她投去遗憾的一瞥,往远处走了走,很快便找到一本她感兴趣的游记。 没想到沈弗寒还会看这样的闲书,她一时有些讶然。 温嘉月看向书案,沈弗寒还在奋笔疾书,她便将那本游记抽了出来。 轻微的声响让沈弗寒停笔,抬眼看向她。 书案处的烛火格外明亮温暖,映衬得那双冷寒的眉眼也柔和了两分。 “看的什么书?” 语气还是那么生硬冷淡,让温嘉月瞬间回神。 就算表面上看起来再怎么柔和,实际上也还是那副死样子。 上辈子她那么喜欢他,就是因为她给了自己一种错觉,让他在她心里变成温柔深情的模样。 可他不会变,永远冷漠无情。 她喜欢的,一直都是想象中的沈弗寒而已。 或者说,她喜欢性子温柔深情的夫君。 “一本游记,”温嘉月晃了晃手里的书,“我能看吗?” 沈弗寒微微颔首,又垂下视线。 温嘉月也没再理他,坐在一旁翻起书来。 只看了一页,她便被吸引了,着书人言辞诙谐,对风土地貌侃侃而谈,各种与之相关的神话传说更是信手拈来。 温嘉月看得入神,不知不觉便看了七八页。 沈弗寒停笔时,便见她依然沉迷在书里难以自拔。 他慢慢走了过去,温嘉月也没有发现,兀自看得认真。 沈弗寒皱眉问:“这么好看?” 他冷不丁出声,又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温嘉月吓了一跳。 她拍拍心口处,埋怨道:“你忙完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是你看的太认真,”沈弗寒俯下身,“有这么好看?” 清浅的书墨香气萦绕在四周,温嘉月不自在地躲了躲,将书递给他。 “侯爷若是想看便拿去看。” 沈弗寒却没接:“我已经看过了,你留着吧。” 温嘉月眼睛一亮:“我能带走吗?” 他轻轻点头。 清亮的杏眸瞬间绽放出璀璨的光彩,唇畔也扬起欢喜的弧度。 沈弗寒眸色渐深,大掌情不自禁地抚过她的脸颊。 温嘉月顿觉不妙,下意识想起身,他却不给她逃跑的机会,倾身吻了上来。 第106章 为何不愿 啪—— 厚厚的书掉在地上,无人在意。 温嘉月用尽全力推他,他却纹丝不动,含着她的唇反复碾磨。 “沈……唔……” 她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剩下的话全都被他吞噬殆尽。 良久,沈弗寒终于放开她。 “为何要躲,”他哑声开口,“我知道你已经休养好身子,可以行房了。” 温嘉月的胸口重重起伏着,喘息着道:“我、我不愿。” 她在生气,可现在连呼吸都困难,三个字说得磕磕绊绊,气势全无,反而像撒娇。 沈弗寒垂眼盯着她微张的唇瓣,低声问:“为何不愿?” “我……”温嘉月抿了下唇,有些迟疑。 她想说,她再也不想喝避子汤了,可是她不能说。 这事本就是瞒着他的,辛辛苦苦地瞒了这么久,她怎么可能亲口说出来。 喝避子汤就是不想给他生孩子,不想为沈家延绵子嗣,若是被他或是老夫人知晓,她不敢去想后果。 温嘉月迟疑片刻,忽的福至心灵。 她小声说:“自从生下昭昭之后,我便……不想行房事。” 沈弗寒紧紧盯着她,问:“为何上次想了?” 温嘉月一愣,这才想起林婉婉成亲那日,她喝醉了酒,主动与他同房的事。 “上次喝醉了,”她辩解道,“我意识不清醒。” “是吗?”沈弗寒勾了下唇,“看来你还是喝醉的时候更诚实。” 温嘉月瞪大眼睛,立刻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在骗你吗?” 虽然心虚,但是她觉得自己表面上看起来应该还挺像一回事的。 沈弗寒与她对视片刻,终于直起身,将她放开。 他背过身去,意味不明道:“算了。” 温嘉月不敢再和他聊这个,强撑着镇定开口:“我先回去了。” 和他共处一室,总觉得危险。 沈弗寒问:“那幅画不看了?” 温嘉月顿了顿:“看。” 莫名其妙被他亲了许久,她差点忘了正事。 沈弗寒往前走去,停在书案旁的书架上。 温嘉月微微诧异,他竟然将这幅画放在不许任何人碰的书架上? 她走上前去。 沈弗寒将一个长匣抽了出来,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册子,册子应声而落,翻开其中一页。 温嘉月下意识往下看去,分明是沈弗寒的字迹。 她瞥见上面写着“八月廿四”。 没等她细看更多内容,沈弗寒眼疾手快地将册子捡了起来。 他朝她看来,神色复杂。 温嘉月瞬间觉得头顶悬着一把刀,不会是什么密辛吧? 她下意识说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沈弗寒端详着她,确实像没看到关键处的模样。 他未发一言,将册子放回原处。 温嘉月松了口气,应该没事了吧? 沈弗寒走向书案,将长匣打开,拿出那幅画。 温嘉月特意站在远离书架的那一边,生怕不小心碰到不该碰的。 沈弗寒做事向来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看起来像是会杀人灭口的,就算她是他的妻子,说不定也会一命呜呼。 “看吧。”沈弗寒徐徐展开画卷。 温嘉月不得不侧身去看,本以为他会往她这边倾斜,没想到他纹丝不动,将画正对着他自己。 温嘉月有点无语,什么人啊! 为了看清楚看仔细,她只好往他身边挪了挪。 只看了一眼,她便有些怔愣。 画上画的确实是她,有八分像,闭目歇息的模样,嘴角有团墨渍,分明就是血。 周围开满桂花,还有一片落在她的发髻上。 温嘉月细细打量,总觉得这是她死后的画像,只是…… 那时她的脸,绝对没有这么貌美。 毒药侵体,药石无医,她一定是形容枯槁的,神色憔悴到极致。 可是这幅画却画出了她康健时的模样,嘴角那抹血迹便显得格外违和。 温嘉月看了多久,沈弗寒便看了多久。 她唇上的口脂都被他亲了个干净,还有少许蹭在她的下巴上,红彤彤一片,更添可爱。 他凝视了片刻,喉结轻滚,视线上移,看向她蹙紧的细眉。 他的眉也拧了起来,重新将画卷好。 温嘉月回过神:“我还没看完呢!” “我还要忙,”沈弗寒将画放回长匣里,“你该走了。” 温嘉月抿了抿唇,行吧,反正再看也看不出花,她已经把这幅画记在脑子里了。 她转身便要走,沈弗寒将她拉了回来。 温嘉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见他抬起手,即将落在她的头顶,她下意识躲闪。 沈弗寒低声道:“你头发乱了。” 温嘉月强忍着才没瞪他一眼,罪魁祸首不就是他自己,现在装什么! 只是这样确实不好出门,不然被人瞧见了不好。 她便没再乱动,任由他帮她整理。 略一抬眼,她便瞧见他神色专注地看着她的发髻,眸中似是流淌着柔情。 恍然间,温嘉月再次想到了那次在书房里的事。 事后,她羞耻地哭了许久,他也是这样帮她整理衣裳和发髻,动作和语气堪称温柔。 那一次确实记忆深刻,两个将礼仪规矩刻在骨子里的人,却在书房做出这种事。 可让她反复怀念的是在沈弗寒身上看到的片刻温柔。 可他的温柔是假象,或许是月色太淡,或许是烛火太暖,总让她出现错觉。 温嘉月垂下眼睛,问:“好了吗?” 沈弗寒没有立刻开口,将略有些歪斜的白玉簪扶正。 “好了。” “那我便先走了。”温嘉月边说边转过身。 “等等。” 她迟疑地回过头,还有什么事? 沈弗寒将掉在一旁的书捡了起来,正是那本游记。 温嘉月接了过来,轻声道:“多谢侯爷。” 沈弗寒没有说话,看着她走出门去,坐在书案前沉默许久。 他盯着册子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终于起身,将册子拿了出来。 思索片刻,他翻到八月廿四,细细看了一遍。 阿月诞下女儿,我很欢喜。 阿月醒来之后,言辞有些奇怪。 祖母和三妹欺负她?她从未说过,日后会多加关注。 她还提到了长公主,但她与长公主并无交集。 此事待查。 阿月给女儿起了乳名——昭昭。 昭,光明也。 原本,我想了两个乳名,其中一个便是“昭昭”,只是在思索用哪一个,所以没有知会于她。 骤然听到她喊出“昭昭”这个名字时,我心底的震惊不亚于得知她有喜的那一刻。 既然如此,慕慕可以下次再用。 昭昭慕慕,朝朝暮暮。 这是不是证明,我们心有灵犀? 第107章 分床睡 回到卧房,温嘉月吩咐如意从箱笼里拿出褥子和被子,铺在长榻上。 如意不解地问:“夫人这是?” “我今晚睡这里。”温嘉月解释道。 她以为沈弗寒没有同房的打算,没想到在书房的时候便忍不住…… 她可不敢和他同床共枕了。 但是沈弗寒又不让分房睡,那分床总行了吧? 如意看了眼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夫人和侯爷吵架了?” “没有,你铺就是了,”温嘉月摆摆手,“按我说的做。” 如意只好从箱笼里找出最厚的褥子和被子。 “夫人,这长榻只适合午歇,睡一晚上怕是不舒服,不如您再想想?” “没什么好纠结的,”温嘉月抿唇道,“我今晚就睡这里。” 梳洗之后,沈弗寒便回来了。 他一眼便瞧见内室的长榻上铺了东西,顿了顿,问:“什么意思?” 温嘉月给如意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 待她出门,这才解释道:“我今晚睡在榻上。” “为何?” “在书房的时候我已经和你说清楚了,”温嘉月着重强调道,“我不想行房。” 沈弗寒平静道:“你不愿,我不会碰你。” “书房里我也不愿,可你还不是……”温嘉月咬了下唇,“既然你不想分房,那我们就分床吧。” 沈弗寒淡声道:“何必多此一举,我若是想,不管你在哪里,都逃不掉。” 话虽如此,但温嘉月还是坚持道:“你只说答不答应。” 沈弗寒沉默片刻,点了下头。 温嘉月松了口气,生怕他反悔,胡乱往脸上抹了下香膏便躺了进去。 “我先睡了,侯爷自便。” 沈弗寒却朝她走了过来。 长长的影子落在她的脸上,温嘉月心里一紧,下意识揪住了被角。 他不会是要反悔吧? 念头刚起,沈弗寒便掀开了被子,将她打横抱起。 温嘉月慌乱到无以复加:“你这是做什么!” 沈弗寒抱着她,缓缓走向床榻,停了下来。 他单手将她抱紧,另一只手掀开被子,将她轻轻放了进去,重新盖好。 温嘉月质问道:“你是不是反悔了?你方才已经答应我了!” “没有反悔,我睡榻上。” 温嘉月一时怔住,连他的手忽然落在她脸上也没反应。 顿了下,她回过神,连忙握住他的手腕。 “你又在干什么?” 这点力气,对沈弗寒来说聊胜于无,他继续用指腹抚摸她的脸。 “没有抹匀,”他盯着她下巴上的那一小块白色香膏,“我帮你。” 他刚从外面进来,手指却是温热的,香膏融成水,均匀地贴合在她的肌肤上。 温嘉月竟觉得有些舒服,惹得她昏昏欲睡。 直到看到沈弗寒面无表情的脸,她回过神来,将他推开。 “我自己来就好。” 沈弗寒便直起身,低声提醒:“额头上还有一些。” 他往盥洗室走去。 回来时,温嘉月已经睡着了,额头上的香膏却还在。 他打着圈帮她抹匀,瞥了眼长榻上的被子,上了床榻。 清晨,他醒得早,并未让她发觉。 如此过了四五日,朝臣们休沐结束,开始上朝。 终于不用瞧见沈弗寒了,温嘉月松了口气。 说来也好笑,上辈子她最期盼的便是休沐日,这样她就能和沈弗寒待一整日。 虽然他总是待在书房,但是一日三餐总是要见面的,她便格外欢喜。 现在风水轮流转,竟也有她期盼着沈弗寒上值的时候。 她笑得眉眼弯弯,如意好奇地问:“夫人在高兴什么呢?” “高兴我解脱了,”温嘉月伸了个懒腰,“终于盼到这一日。” 如意不太明白地问:“什么日子?” 温嘉月摇摇头,神秘道:“不告诉你。” 如意便也不问了,笑道:“说起来,夫人的生辰快到了,您可想好怎么过了?” 温嘉月的生辰是正月初十,今日已是初七了。 “还能怎么过,”温嘉月无所谓道,“吃碗长寿面就成。” 如意憧憬道:“侯爷一定会像去年一样给夫人准备贺礼吧?” 去年温嘉月过生辰,沈弗寒送的是一支金步摇。 她觉得太过贵重,又引人注目,从来没有戴出去过。 今年……温嘉月想了想,沈弗寒送的是一对珍珠耳珰。 她一直以为是普通珍珠,戴过几次,被沈弗念瞧见了,问她哪来的南珠。 她这才知晓沈弗寒这次送的贺礼竟比金步摇还要珍贵,更不敢戴出去了。 想到这些旧事,温嘉月忍不住叹了口气,那时她竟如此谨小慎微。 “大概还是首饰吧,”她随口道,“我猜的。” 说完她便将视线重新放在了书上。 这本游记极厚,她看了几日,也才只看一半而已。 她一边废寝忘食地看,一边又不想看得太快,因为看完就没了。 抱着这种矛盾的心态,她继续看了下去。 临近傍晚,温嘉月将书合上,准备用膳。 用过晚膳,又陪昭昭玩了一会儿,梳洗之后,沈弗寒还是没有回府。 如意担忧道:“侯爷不会出什么事吧?” 温嘉月不在意道:“今日第一日上值,一定很忙,很正常。” 而且沈弗寒还得连续忙好几日才能恢复正常下值时间,她早就摸透了。 “我先睡了,侯爷回来也不用叫我。” 说完她觉得有些渴,想了想还是算了,起夜怪冷的。 如意以为夫人说的是叫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一头雾水地应了声好。 夫人最近对侯爷可真是不客气,她一边想着一边退了出去。 半夜,温嘉月还是被渴醒了。 她叹了口气,正准备起身,忽的发现她竟被人抱在怀里,忍不住惊叫起来。 沈弗寒立刻便惊醒了,在她喊出来之前捂住她的嘴。 “是我。” 第108章 再次做梦 确定温嘉月不会再喊,沈弗寒松开了手。 “你为何会睡在床榻上?”温嘉月立刻质问起来。 就算是浓墨般的黑夜,她的眼睛依然亮晶晶的,不像在瞪他,反而像娇嗔。 沈弗寒根本没想到她会醒,一时忘了该找什么样的借口才会合理。 温嘉月再次开口:“你前几日不会也是睡在这里的吧?”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对,前面几晚,她睡得都很暖和,和沈弗寒在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她以为是她自己的身子养好了,还沾沾自喜过,未曾想过,竟是因为沈弗寒还和她睡在一起! 他一直都在骗她! 见他迟迟没有解释,温嘉月怒目而视:“你去榻上睡!” 沈弗寒没听见似的问:“你怎么醒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温嘉月立刻便觉得喉咙快要冒烟了。 但她没有回答,离他远了点。 “关你什么事?你快回去。” 沈弗寒问:“起夜?” 见她没反应,他继续问:“渴了?” 温嘉月轻轻抿了下唇。 他便坐起身,掀开被子,连灯烛也没点,准确无误地走到小圆桌前。 他倒了杯茶,转身回去,将茶盏递给她,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温嘉月愣了下才坐起身,接了过来。 她正要喝,沈弗寒适时开口:“喝了茶,我便要睡在这里。” 温嘉月顿时忍住了喝水的欲望,将茶盏还给他。 倒一杯茶就能让他睡这里,也太亏了! “骗你的,”沈弗寒叹了口气,“放心喝吧。” 温嘉月瞪他:“那你干嘛要说这种话?” 沈弗寒没说话,握住她的手腕,将茶盏往她唇边送。 温嘉月半信半疑地喝了半杯,把茶盏还给他。 沈弗寒扬眉问:“这就不喝了?” “喝多了还要起夜,我不想起。”温嘉月重新躺了下来。 话音刚落,沈弗寒转了下茶盏,一饮而尽。 月光照在他上下滑动的喉结上,温嘉月一时看得怔住。 意识到脸上渐渐开始发烫,她缓缓移开视线。 沈弗寒的皮相生得好,连喉结都会勾人。 沈弗寒将茶盏放回原处。 温嘉月再次看了过去,生怕他又折返回来。 幸好他走向了长榻处,掀开了被子。 见他躺了进去,温嘉月这才放下一半的心,可是她睡着之后该怎么办呢? 不如,今晚不睡了? 若是他老老实实地睡在榻上,那她以后就能好好睡了……吧? 可沈弗寒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今晚答应,明晚说不定又会故技重施。 温嘉月陷入纠结,似乎她怎么做都是治标不治本的。 “还不睡?”沈弗寒忽然出声。 温嘉月觉得他是在试探她,连忙闭上眼睛,没有回答。 沈弗寒缓缓道:“呼吸声太重,我离这么远都听得见。” “你属猫的吗?”温嘉月迫于无奈开口,“听觉这么敏锐。” “诈你而已。” 温嘉月:“……”失算了。 “睡吧,”沈弗寒闭上眼睛,“我不会过去的。” 不知道温嘉月有没有睡着,总之他是睡了。 今日上值,大理寺有许多事要处理,他忙了许久,快到子时才回府。 如今也才刚到寅时而已,他早就困倦了。 沈弗寒渐渐沉入梦乡。 梦里是一片迷雾,还下着雨,显得有些阴森。 转过头,他看到了自己。 他清楚地知晓这是一个梦,所以并未害怕,只是静静地端详着。 梦里的他瞧着上了年纪,脸上有了些许皱纹,瞧着约莫四十岁。 没等他再细看,梦里的他走出了院子。 他便跟了上去,走进了一个名为知衡院的院子,靠近正院。 他抬头看去,便瞧见了二十余岁的王成耀。 王成耀瘦了许多,而且还练了一身肌肉,瞧着甚是健壮。 沈弗寒有些意外地打量着他,发现他穿的是五品武将的衣裳。 这个梦倒是离奇,王成耀居然都快成将军了。 他又随着他们一起走出知衡院。 两人边走边说,看样子是要去祠堂。 沈弗寒慢悠悠地跟上,觉得这个梦实在有些无趣,若是能听到他们说话便好了。 祠堂前站了许多沈家人,五服内的旁支与亲戚全都来了,黑压压一片。 他挨个看了过去,却不见温嘉月、昭昭和沈弗忧的身影。 沈弗寒眉宇紧锁,还未来得及思索,祠堂里开始举行某种仪式。 他想进祠堂看看,双脚却像被粘在地上,不能动弹分毫。 他只能站在一旁旁观全程,直到瞧见梦里的他在家谱里将“王成耀”改成“沈成耀”。 众人纷纷开始往祠堂内走去,他也能动了,立刻跟了上去。 走进祠堂,祖宗牌位赫然在列。 他却一眼瞧见温嘉月的名字——温氏讳嘉月之灵位。 没待他震惊,一旁的牌位上出现了昭昭和沈弗忧的名字。 他试图上前仔细辨别,周遭的一切却在飞快后退,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他,迫使他清醒过来。 陷在梦魇里的沈弗寒睁开眼睛,急促喘息着坐起身。 窗外,天边泛起鱼肚白,渐渐有了亮光。 眼角似乎有水流了下来,他摸了摸额头,全是冷汗。 他顾不得去擦,抬眸看向床榻上的温嘉月。 她睡得好好的,眉眼舒展,似是做了美梦,唇角翘起温柔的弧度。 却莫名让他想起上次梦里的那幅画。 他缓缓走了过去,俯身探了下鼻息,呼吸均匀平缓。 他彻底松了口气,摸了摸她温热的脸。 只是个噩梦而已。 沈弗寒凝视她许久,直到思柏过来敲门催促。 他应了一声,换上官袍,最后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温嘉月,走出门去。 站在原地思索片刻,他敲响了耳房的门。 奶娘披着衣裳来开门,满脸惊愕道:“侯爷怎么……” 沈弗寒径直走了进去,见昭昭也睡得好好的,一言不发地走了出来。 走出正院,他没出府,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思柏提醒道:“侯爷,快迟了。” 沈弗寒没说话,执意往前走,直到停在沈弗忧的院子里。 他推开门,将沈弗忧喊醒。 沈弗忧没好气地嘟囔道:“谁敢喊小爷!” 他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瞧见沈弗寒,顿时吓得一激灵? “大哥,怎么了?是不是出大事了?” 见他活蹦乱跳的,沈弗寒淡声道:“没事。”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出去。 沈弗忧一脸懵地坐了半晌。 不是,大早上的把他喊醒就为了看他一眼?哪有这样的人啊! 第109章 破局 一整日,沈弗寒都被昨晚的梦闹得心神不宁。 他清楚地知晓这只是一个梦,可是那两个牌位总是在他脑海中晃来晃去,不得安生。 刚到下值时间,他便与大理寺卿李大人说了一声,准备回去。 李大人有些纳闷道:“你今日确实是有些反常了,是家里出了事?” 沈弗寒微微颔首:“我家中有要事,必须尽快回去。” “那便回去吧,”李大人摆摆手,“你昨日忙了这么久,今日是该歇歇。” 沈弗寒谢过他,走出门便吩咐思柏去备马。 思柏顿时愣住,劝阻道:“侯爷,这大冷的天……” 沈弗寒冷声道:“照我说的做。” 思柏不敢再啰嗦,连忙跑去备马。 疾步走出大理寺,他策马离去。 回到侯府,温嘉月正在偏厅用晚膳。 骤然见到沈弗寒,温嘉月也愣住了,今日不是才上值第二日吗,他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她疑惑地问:“侯爷今日不忙吗?” 按照常理,春节之后,他至少要忙五六日的。 沈弗寒坐了下来,活动了一下被风吹得僵硬的双手。 “不忙,一会儿用过膳,你陪我去趟常乐院。” 温嘉月有些诧异,沈弗念的院子? 她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会是发现沈弗念和苏叶的私情了吧? 她试探着问:“侯爷去做什么?” 他拿起筷子:“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表现得越是平静,温嘉月心里便越是忐忑。 她紧张地舔了下唇,笑道:“哪有我陪你去,但是却不知道缘由的道理,侯爷先告诉我吧。” 她提前知晓,也好派人给沈弗念通风报信。 若是苏叶答应娶她,两人坚贞不渝,那就再好不过了。 虽然苏叶瞧着并不像是有家人的样子,也没什么家底,但是为人善良正直,只要沈弗念喜欢,她想沈弗寒会答应的。 怕就怕沈弗念的倔劲上来,打死不承认她和苏叶的事,那就难办了。 正想着这些事,沈弗寒忽然开口:“我想让耀儿改姓沈。” 温嘉月诧异地望着他,不是沈弗念和苏叶的事,而是耀儿的事? 她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倍感困惑。 好好的,他怎么忽然想让耀儿改姓了? 上辈子可没这一遭。 她蹙眉问:“侯爷怎么突然做了这个决定?” “不是突然,”沈弗寒平静道,“我想了许久。” 梦里,王成耀是二十余岁改了姓,不管是不是梦,他都想破局。 破局的第一步,便是不让这件事在未来发生,那便发生在现在。 温嘉月和沈弗忧现在身体康健,也不会出现在祠堂的牌位上。 假如两个梦之间有关联,结合那幅画着桂花的画像,证明温嘉月死在秋季,而现在是冬天。 一切都和梦里不一样,他相信他可以改变。 见温嘉月不说话,只是蹙眉盯着他瞧,沈弗寒问:“怎么,你不答应?” “不是……”温嘉月摇了摇头,问,“侯爷想了多久做下这个决定的?” 沈弗寒顿了下才开口:“前几日我听到有下人私下议论耀儿的出身。” 温嘉月追问道:“什么时候?” “上次见到耀儿的时候,正月初一。” 温嘉月问:“你没惩治那几个嚼舌根的下人吗?” 依照他的性子,应该不会轻易放过才是。 “没有,”沈弗寒平静道,“他们反倒是提醒我了,将功抵过。” 他继续解释:“耀儿现在还小,听不太懂,但长大之后难免会听到风言风语。既然他和他的生父王秀才早已没有牵扯,不如改姓。” 温嘉月被他带偏,迟疑地问:“你不怕王秀才以后找上门吗?” 沈弗寒哼了一声:“他的鬼魂若是认路的话,随时可以过来。” 闻言,温嘉月的心被猛的攫紧,竟有些呼吸不畅。 王秀才死了?怎么死的?沈弗寒为何了解得这么清楚? 心头浮现出不好的预感,温嘉月抬眸看向他。 他竟然就这样轻飘飘地说出来了,一点都没避讳。 沈弗寒问:“怕了?” 温嘉月咬了下唇:“没有……” 骗财骗色的人,留着也是祸害,死有余辜。 只是她没想到,竟是沈弗寒做的。 温嘉月咽了下口水,悄声问:“是你亲手了结的吗?” 沈弗寒微微颔首:“你若是还想知道细节,我不介意和你分享。” 他的语气格外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和她闲聊,神色淡漠地继续用膳。 温嘉月连忙摇了摇头,问:“三妹对此事知不知情?” “不知情,”沈弗寒淡然道,“但她应该猜到了。” 温嘉月艰难地将他说的话消化完了,她没想到,只是随口问了几句而已,竟然牵扯出这样一桩事。 不过她早该猜到的,以沈弗寒睚眦必报的性格,绝对不会对王秀才心慈手软。 只是亲耳听到时,还是觉得震撼。 温嘉月有些吃不下了,问:“咱们什么时候去?” “不吃了?” “不吃了,”温嘉月抿唇道,“被你说的没胃口了。” 此事确实宜早不宜迟,沈弗寒起身道:“那便过去吧。” 两人来到常乐院,正巧,沈弗念和王成耀也在用膳。 见他们过来,沈弗念诧异道:“大哥怎么来了?” 沈弗寒神色不虞道:“还有你大嫂。” 沈弗念悄悄撇嘴,比她还小上三岁的大嫂,她可叫不出来。 她照例忽略他的话,邀他们坐下用膳。 “这个点过来,你们就是来蹭饭的吧?” 沈弗寒瞥她一眼:“我过来想和你商量一件事,耀儿改姓沈,你答不答应?” “啊?”沈弗念愣住了,好半晌才问,“大哥,你说什么?” 她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 沈弗寒眉宇紧锁,又重复了一遍:“王成耀改名沈成耀,行不行?” “行!那可太行了!” 沈弗念拼命点头,甚至还掐了自己一下,生怕自己是在做梦。 见她如此期待,沈弗寒不动声色道:“前提是,以后你要唤月儿一声大嫂。” 第110章 吃不到就算了,看两眼也不行? 自从带着儿子回到侯府,沈弗念心里便一直想着,若是耀儿姓沈便好了。 只是她不敢开这个口。 她一个不顾一切私奔的姑娘,惨遭抛弃之后终于幡然醒悟,这才灰溜溜地回去。 当时祖母拦着,让她把耀儿送人才允许进门,是大哥做了主,她才能和耀儿一起回府。 至于改姓的事,她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嘴上是从来没说过的。 但她知道,只要她说出口,大哥就会帮她。 只是他已经帮了她这么多,她不想再因为耀儿的事麻烦他。 她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耀儿顶着个外姓住在侯府里,一辈子都和那个该死的王八秀才绑在一起。 没成想,峰回路转,大哥居然主动说改姓的事! 虽然还附带了一个喊大嫂的条件,但她只犹豫了一瞬便看向温嘉月。 她扬声喊道:“大嫂!” 这一声喊得格外洪亮,温嘉月吓了一跳。 沈弗寒满意颔首:“以后都这样叫。” 顿了顿,他又说道:“改姓的事也是你大嫂提出来的。” 温嘉月诧异地看向他,怎么还把功劳往她身上揽呢? 沈弗念闻言,心里的那一丝别扭的不情愿顿时消散了,她眼含泪花,感动地看着温嘉月。 “大嫂,从前是我对你不敬,”沈弗念吸了吸鼻子,“大嫂可以原谅我吗?” 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沈弗念这副样子,温嘉月轻缓地眨了下眼睛,慢慢点头。 原本她就想和沈弗念做朋友的,只是阴差阳错,两人渐行渐远。 沈弗念没有害过她,刀子嘴豆腐心罢了,甚至在她临死之前可能还帮过她,她都记着。 沈弗念还想再说点什么,沈弗寒率先开口:“既然如此,明晚待我回府,便去一趟凝晖堂。我们先回去了。” “这就走了?”沈弗念微愣,“大哥大嫂,留下用顿晚膳啊!” 她送他们离开常乐院,目送他们消失在夜色里。 沈弗念折返回来,满怀柔情地看向儿子。 王成耀从来没见过母老虎娘亲露出这样温柔的神色,顿觉不好,吓得站起身。 “娘,我最近很乖……” “我知道,我们耀儿最乖了,”沈弗念摸了摸他的脑袋,“以后你要好好孝敬你舅舅舅母。” 王成耀想了想,问:“能不能只孝敬舅母?” 他实在有些害怕舅舅。 沈弗念闻言往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小兔崽子,居然还学会讨价还价了!” “哎哟!娘,别打了!我孝敬,我都孝敬!” 温嘉月正好走到常乐院的院墙边上,听到院子里传来的鬼哭狼嚎,不禁失笑。 沈弗寒问:“笑什么?” “笑三妹大概是做不成慈母了,”温嘉月道,“侯爷饱读诗书,也该对耀儿上点心,让他一心向学才是。” 沈弗寒便想起梦里王成耀成了武将的事。 他颔首道:“是该让他读书。” 只要和梦里的一切对不上便好。 不过此事不急,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转圜祖母的态度,让她答应改姓之事。 既然在梦里,祖母都能答应,那他也可以做到。 思索了下,梦里似乎也没有出现祖母,至于牌位上……他还没来得及看。 想到牌位,他神色一黯,看向温嘉月。 温氏讳嘉月之灵位,纵然只看到那一瞬,却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她并未察觉他的变化,还在细心为王成耀打算。 “三妹的方式过于简单粗暴了,最好还是由你来教导他,不然他肯定会变成纨绔的。” 上辈子王成耀便很有这种潜质,这辈子瞧着虽然乖巧多了,但是沈弗念这样教导,保不齐又会变成那样。 沈弗寒问:“这么相信我?” 温嘉月想了想才点头:“我觉得,应该会比三妹好一点。” 他根本不用说话或者揍人,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老老实实的。 沈弗寒认真开口:“既然你相信我,我便会办到。” 见他的神色过于郑重了,温嘉月连忙说道:“也不必用力过猛,顺其自然便好。” 沈弗寒反驳道:“不能顺其自然。” 温嘉月蹙眉道:“过刚则折,会让耀儿逆反的。” 沈弗寒思索片刻,颔首道:“也有道理。” 什么叫也有道理,本来就很有道理。 温嘉月不想和他说话了,加快脚步往回走去。 沈弗寒一直跟在她身后,望着她的纤细背影,没有上前。 反倒是温嘉月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她总觉得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回过头,和神色自若的沈弗寒对上视线。 温嘉月抿唇问:“你看我做什么?” 本以为他会不承认,沈弗寒却坦然开口:“吃不到就算了,看两眼也不行?” 温嘉月的脸瞬间变得滚烫,做贼似的看了看四周。 幸好天色已晚,周围都没有人在。 她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你瞎说什么!” 沈弗寒瞥她一眼,又问:“哪一句是瞎说?” 温嘉月半晌才憋出一句:“大庭广众之下,不许说了!” 她怀疑沈弗寒是憋出了病,居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了,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在外克己复礼的沈弗寒吗? 温嘉月脑海中乱糟糟的,一眼都没敢再看他,匆匆回到卧房。 过了片刻,沈弗寒不疾不徐的回来了,问:“饿不饿?” 将饭菜热了一遍,两人又重新坐下来用膳。 温嘉月一句话也没说,吃饱之后便回去梳洗。 她心里有些紧张,沈弗寒方才的话让她觉得,今晚或许逃不过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若是实在不行,她找个想做妾的丫鬟顶上。 坐在梳妆台前,她瞥见沈弗寒前往盥洗室的身影。 等了片刻,他依然没有出来,比平日里迟了好半晌。 温嘉月抿紧了唇,刚站起身,准备去找个丫鬟,沈弗寒出来了。 心脏紧张的快要跳出来了,他却径直走向长榻。 见她还站在原地,沈弗寒扬眉问:“怎么了?” 温嘉月连忙摇摇头,钻进自己的被窝。 沈弗寒瞥她一眼,躺在长榻上闭上眼睛。 今晚,会不会再做那个梦? 第111章 改姓 天色熹微之时,沈弗寒睁开眼睛。 他很确定,昨晚一夜无梦。 可是昨日和前日分明是一样的情景,难道少了什么? 他仔细回想,似乎除了和温嘉月喝了同一盏茶之外,别的都是一样的。 外面传来思柏的传来敲门声,他没再想下去,掀开被子坐起身。 出府之前,他派人去凝晖堂说了一声,今晚他会过去一趟。 在大理寺忙了一日,临近戌时,他这才得以回府。 温嘉月早已用过膳了,问:“侯爷想在哪边用?” 沈弗寒道:“直接去凝晖堂。” 温嘉月坐得稳稳的:“那侯爷慢走。” 沈弗寒顿了顿,道:“你也一起。” 温嘉月诧异地望着他:“我就不用去了吧。” 反正有没有她在都是一样的,被老夫人瞧见,说不定还要刺她几句,她何必过去讨嫌。 沈弗寒皱眉道:“你也是侯府里的主子,商讨大事,你也该去。” 顿了顿,他又说道:“而且这次你必须在场,祖母应当会提出条件才会答应。” “什么条件?” “纳妾,但我不会答应,祖母便会想出别的法子。” 温嘉月问:“你怎么这么确定?” “只是猜测,”沈弗寒看着她,“到时候,你同意我才会答应。” 温嘉月抿了抿唇,她的意见有这么重要? 而且她早就说过他可以纳妾了。 两人往凝晖堂走去。 路上,沈弗寒派人知会沈弗念和沈弗忧一声,让他们同去。 沈弗念早就等着了,闻言便带着王成耀出了门,半路上便遇到他们了。 她笑盈盈的地问好:“大哥,大嫂。” 王成耀也跟着喊:“舅舅,舅母!” 温嘉月摸了摸他的脑袋,看向沈弗念。 她今日瞧着格外容光焕发,仿佛已经成功给耀儿改了姓氏。 温嘉月忽的想起了苏叶。 按照常理来说,假如他们以后会成亲,耀儿也该姓苏才对,可沈弗念却对改姓沈一事如此欢喜。 若是上辈子沈弗念和苏叶一直在一起,早就该考虑成亲了。 难道沈弗念从来没想过嫁给苏叶吗? 温嘉月有些搞不懂,索性不去想了,这是沈弗念的感情之事,她想再多也没用。 几人一齐来到凝晖堂。 老夫人早就等着了,见沈弗寒过来,心疼地埋怨道:“又忙到现在才下值?可用过膳了?” “用过了。” 温嘉月有些诧异,他怎么撒谎? 老夫人却执意让人摆膳:“用过了也再吃一些,咱们边吃边说。” 沈弗寒并未推辞,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 见他吃了几口,老夫人这才问道:“清晨你便派人过来了一趟,到底是什么事非要现在说?” 沈弗寒道:“等人齐了再说。” 只是却迟迟不见沈弗忧的踪影。 派去无忧院的小厮回禀道:“侯爷,四爷并不在府中。” 温嘉月闻言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沈弗忧不会是去找那位嫣儿姑娘了吧? 沈弗寒也皱紧了眉:“去寻他回来。” 温嘉月连忙说道:“四弟不知跑去哪里玩了,找他还要耗费好一番工夫,侯爷本就事忙,不如先将此事解决了吧。” 沈弗寒深深地看她一眼,稍稍靠近她一些,低声问:“你在帮他遮掩什么?” “没有,”温嘉月故作镇定,“侯爷快说吧。” 其实她觉得自己说不说这句话都无关紧要,沈弗寒若是想查,随时都可以查到沈弗忧的动向。 但是既然她答应帮沈弗忧瞒着,还是开了口。 沈弗念也觉得早死早超生,连忙附和道:“大哥,你说吧。” 沈弗寒没再多问,看向老夫人。 “祖母,孙儿想和您商量一件事,”他郑重道,“我想让耀儿改姓沈。” 老夫人顿时愣住了,怒斥道:“你胡说什么!” 沈弗寒淡然道:“没有胡说,此事我已经深思熟虑许久。” “他是外姓!”老夫人指着王成耀,怒道,“一个无媒苟合生下来的野种,也配姓沈!” 沈弗念早在老夫人开口之前便捂住了儿子的耳朵。 她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忍住没有开口,怕和祖母对骂起来。 谁知祖母下一句话便道:“当初我就不该让他进府,磕在石头上摔死了才好!” 沈弗念“噌”的一下站起身,难以置信道:“祖母,耀儿可是你的亲曾外孙!你怎么能这样说?” “我就这样说了,那又如何?”老夫人咒骂不休,“在侯府过了四年好日子,你就想让他姓沈了?做梦!” 老夫人又看向沈弗寒,绷着脸开口:“你说,是不是你妹妹求你的!” “是我做的决定,”沈弗寒坦然道,“与三妹没有关系。” 一旁的赵嬷嬷见老夫人神色不对,连忙劝阻。 “侯爷啊,老夫人还有心悸之症呢,你慢慢说,别气老夫人了。” “说什么说!”老夫人气得面色发红,“此事没得商量!我不答应!” 沈弗寒平静地问:“祖母怎么才能答应,您说个条件。” 见他还是执意如此,老夫人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赵嬷嬷连忙帮她顺气,凑近她小声说:“您不是一直想给侯爷纳妾嘛,这不正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老夫人怔了下,堵在心口的那股郁气瞬间便通了。 老夫人悄声问:“你觉得能成?” 赵嬷嬷点了点头,八九不离十。 老夫人沉思片刻,终于说道:“想改姓也可以,我做主给你纳两个妾室。” 不等沈弗寒和温嘉月说话,沈弗念率先出声:“不行!” 她看向沈弗寒,着急道:“大哥,此事万万不可,耀儿不改姓也行的!” 大嫂诚心诚意帮她,她若是转头让大哥纳妾才能办成这事,她宁愿不改姓。 这不是把大嫂往火坑里推吗? 沈弗寒平静道:“我不会纳妾。” 老夫人哼了一声:“那他也别想改姓!” “那就不改,”沈弗寒敲了敲桌面,从容不迫道,“反正此事不急,总有转圜的机会。” 老夫人愣了下,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等她死了,他就给王成耀改姓? 老夫人绷紧了脸,偏偏沈弗寒什么都没说,她也不好发火。 不过,她确实活不过他们几个人,说到底,还是纳妾最重要。 老夫人思来想去,退了一步。 “我在正院里安排两个丫鬟总成吧?” 两个貌美的丫鬟天天在正院里晃悠,她不信沈弗寒不动心! 第112章 不在意 温嘉月对老夫人的提议很满意。 沈弗寒这个人阴晴不定的,说不定哪日兴致便来了,老夫人送来的两个丫鬟刚好可以顶上。 原本她还想在正院找丫鬟,现在有现成的,刚好派上用场。 所以当沈弗寒看向她的时候,她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沈弗寒这才说道:“我答应了。” 老夫人心头一喜,生怕他反悔,差点当场便要去选丫鬟。 眼角余光瞥见温嘉月,她轻咳一声,维持着身为老夫人的端肃,开始训话。 “身为正妻,你要大度,你家侯爷身边有了知心人,你才能好好打理整个侯府,我这是为你好,你可明白?” 温嘉月顺从道:“祖母说的是。” 见她如此乖巧,老夫人很是满意。 原本她还打算借着今日提出温嘉月重新开始晨昏定省,想了想决定再缓几日。 这次送丫鬟已经够了,万一激起了她的反抗之心,那就不好了。 “行,那就挑个好日子让耀儿改姓,”老夫人起身道,“天色已晚,你们都回去吧。” 众人行礼之后,各自散去。 走出凝晖堂,沈弗念便道:“大嫂,我能不能和大哥单独说几句话?” 温嘉月自然答应。 不过他们兄妹俩说话,什么时候需要过问她的意见了? 温嘉月一边想着一边领着王成耀往远处走了走。 王成耀问:“舅母,娘和舅舅要说什么事?为什么不让咱们听?” 温嘉月随口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有什么大事吧。” 声音随着她的离去变得越来越小,沈弗寒收回视线,问:“什么事?” 沈弗念这才低声开口:“大哥,你千万要恪守自身,千万别纳妾,千万别让大嫂寒心。” 沈弗寒皱眉问:“就为了这事?” “这可是大事!”沈弗念着急道,“因为给耀儿改姓的事,我已经很对不起大嫂了。你若是不能忍住,我现在便去和祖母说不改姓了!” 方才她也一直在观察温嘉月的神色,准备当她稍微露出一点不满的时候便叫停此事。 没想到,她反倒答应了。 沈弗念又是感动又是羞愧,暗暗在心里发誓以后要千倍万倍地报答温嘉月。 心里想没用,她马上行动起来,先监督大哥以身作则。 沈弗寒神色不虞道:“在你心里,难道我这个大哥是看见女人便往上扑的性子?” 沈弗念狐疑地盯着他:“你没答应我,而是七拐八绕的说些模棱两可的话,难道你心里早就有这种想法了?” 沈弗寒眉宇紧锁,哪来的歪理? 他懒得纠缠,只好说道:“我答应你。” “晚了!”沈弗念怒道,“你没立刻答应我,在我的提示下才说的!” “沈弗念,”沈弗寒平静地喊她的全名,“我劝你不要得寸进尺。” 背后似有凉风穿过,沈弗念顿时吓得一激灵,想起了幼时被大哥支配的恐惧。 但她还是壮着胆子开口:“你若是敢对不起大嫂,我先杀丫鬟再杀你!” “你等不到这一日。” 话音落下,沈弗寒转身离开。 沈弗念朝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大话谁不会说,男人都靠不住! 她决定以后常去找大嫂,然后暗中盯着那两个丫鬟和大哥,不给他们一点相处的机会。 待耀儿改姓之后,她再找个理由把两个丫鬟赶走! 妙啊妙啊,沈弗念得意不已,她居然想出了这么厉害的法子! “娘,你笑什么?”王成耀挠挠头,“你和舅舅说过话之后,怎么这么高兴?” “因为你娘我想到法子了,”沈弗念牵起儿子的手,“今日老娘心情好,允许你接下来三日都吃点心!” “太好了,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娘亲!” 相较于这边的热闹,温嘉月和沈弗寒便显得冷清多了。 一路上,谁都没有开口,唯有一致的脚步声显得有两分喧嚣。 安静片刻,两人又一齐打破沉默。 “今日……” “方才……” 沈弗寒顿了顿,道:“你先说。” 温嘉月抿唇道:“方才若是我不答应,你准备怎么办?” 见她只是询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沈弗寒问:“你没有别的想说的?” “还有什么?”温嘉月一时有些迷茫。 沈弗寒沉默片刻,说起他准备说的话。 “今日是我太着急了,改姓一事应该缓两日再说的。” 温嘉月诧异地问:“为何?” “明日是你的生辰,”沈弗寒看向她,“依照祖母的性子,明日一定会送来丫鬟。” 温嘉月摇了摇头:“我不在意这个。” 她已经过了一次十八岁生辰,再过第二次,心里反而有些不自在。 如果上辈子她还活着,明日应该二十一岁了。 而且,明日送丫鬟刚好,万一沈弗寒借着生辰的名义与她行房,她也有机会让丫鬟顶上。 沈弗寒忽然问:“不在意生辰,还是不在意丫鬟?” 温嘉月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都不在意。” “为何?” 沈弗寒的手紧攥成拳,语气却平静。 温嘉月卡了壳,半晌才道:“生辰嘛,每年都会过的,没什么要紧的。至于丫鬟……我是侯府夫人,干嘛要在意两个丫鬟?”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 回到卧房,他给温嘉月倒了盏茶。 温嘉月愣了下:“我不渴。” “晚上会渴。”沈弗寒执意让她喝。 温嘉月觉得他的做法有点怪,但是她不想因为这点小事争执,轻轻抿了一口。 沈弗寒便将剩下的全都喝完了。 温嘉月更加奇怪:“侯爷怎么专喝我剩下的?” 上次也是一样,她还以为他是不小心喝的,可这次看起来似乎是故意的。 沈弗寒将茶盏放下,淡然道:“你喝过的更甜。” 温嘉月:“……”简直莫名其妙! 两人各自梳洗,又各自睡去。 又是一夜无梦。 沈弗寒睁开眼睛,不是喝了同一盏茶的缘故? 他默默思忖着那一日还有什么不同,穿戴整齐之后,出门从思柏手中接过他备好的生辰贺礼。 走到床前,他凝视着酣睡的温嘉月片刻,轻轻放在枕边。 他俯下身去,吻向她的额头。 生辰安康,长命百岁。 第113章 丫鬟来了 鸟声啁啾,温嘉月悠悠转醒。 她翻了个身,便见一个檀木盒子摆在枕边。 沈弗寒从来不会当面送她生辰贺礼,次次都是这样,醒来便会让她看到。 除此之外,他也不会做别的,仿佛送过贺礼之后,她的生辰便结束了似的。 从前她还为此难受过,但是转念一想,他每年都记得她的生辰,又能让她欢喜一日。 傻到无可救药。 温嘉月坐起身,让如意进来。 如意边走边笑眯眯道:“夫人,生辰快乐!小厨房已经备了长寿面,奴婢这就伺候您穿衣梳洗。” 温嘉月也露出笑容:“多谢。” “夫人谢奴婢做什么,”如意吐了吐舌,“奴婢只是说了句吉祥话,侯爷可是送了贺礼的,您怎么不打开看看?” 温嘉月却没什么兴致,她早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一点神秘感都没有。 瞥了眼檀木盒,她目光微顿,这盒子……似乎比上辈子送的大了些? 一对南珠耳珰罢了,再珍稀贵重,一个小盒子也足够放下了,可这次的盒子却大了四五倍不止。 温嘉月狐疑地拿了起来,缓缓打开。 入眼便是她所熟悉的放着南珠耳珰的小盒子,小盒子旁还有一本泛黄的书。 她打开看了两眼,竟是本游记。 “侯爷真是有心,”如意感叹道,“知晓夫人喜欢看游记,便又送了一本给您。” 温嘉月顿时愣住,沈弗寒也会投其所好吗? 在胡思乱想之前,她没再想下去。 说不定他就是从书房里拿的,顺手的事罢了,有什么稀奇。 温嘉月将书放回檀木盒,又打开小盒子。 果不其然,还是那对流光溢彩的南珠耳珰。 “真是光彩夺目,一看就衬您,”如意笑着道,“夫人今日要不要戴上?” 温嘉月摇了摇头:“和去年送的那支步摇一起放着吧。” 见她脸上并没有露出欢喜的神色,如意踌躇着问:“夫人是在因为昨晚的事难过吗?” “没有,”温嘉月失笑道,“有什么好难过的,早晚都会有这一日,我早就想开了。” 如意却有些难受,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专心服侍。 梳洗之后,如意端来一碗长寿面。 温嘉月慢慢吃完了一整根长寿面,轻舒一口气。 如意笑道:“长寿不断,福气不断,夫人定会长命百岁!” 温嘉月莞尔一笑:“那就借你吉言了。” 正巧奶娘将昭昭抱了过来,今日昭昭格外激动,口中咿咿呀呀着,小手挥舞个不停。 如意道:“小姐定是知晓夫人今日生辰,为夫人祝寿呢!” 这话温嘉月爱听,笑盈盈地将昭昭抱进怀里。 不知怎的,她想起了她的生母。 她出生那日,也是生母的祭日。 上辈子,她沉溺于温父和张氏编织的幻梦里,几乎从未想起过生母。 这辈子才知晓,她的生母,才是最爱她的人。 而她长大后竟然没有去娘亲墓前祭拜过,实在不孝。 温嘉月思索片刻,道:“去备些纸钞与瓜果点心,晌午我要出府。” 如意愣了下,问:“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祭拜生母。” 幼时逢年过节,温嘉月曾随温父一起去祭拜过娘亲。 虽然只去过三四回,但她脑海中还残存着些许记忆。 她记得娘亲的墓位于温府东南边的山坡上,周围有树,一旁还有一条溪流。 循着记忆顺利找到山坡,温嘉月便往上走去。 山坡好爬,一刻钟便到了顶上。 温嘉月本以为她会见到一座长满杂草的坟,所以还命人带来了工具。 没想到面前的这座坟墓分外整洁,显然是有人打理过的。 走近一看,碑前竟然还有新鲜的点心和瓜果,似是有人先她一步来过。 温嘉月有些震惊,难不成是温父? 可是,怎么可能呢,说不定她的父亲早已忘了他还有过一任妻子。 但除了温父,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记着一个去世十八年的人的祭日。 温嘉月抚摸了一下碑上刻着的字——妻宋氏之墓。 她自嘲一笑,她这个女儿又比温父好到哪去,甚至连生母姓什么都忘了。 祭拜之后,温嘉月让下人们走远了一些,她想单独和娘亲说说话。 可看着墓碑,她却如鲠在喉,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她心里藏了许多事,却不敢告诉任何人,终于有了可以诉苦的地方,她却只想哭。 温嘉月仰起脸,将泪意逼退。 远处的山上雪还未化,有鸟飞过,哀鸣阵阵。 静坐了一会儿,她站起身,轻声道:“娘亲,以后我会常常来看你的。” 心里萦绕着悲戚,回到侯府之后,温嘉月什么都不想做,睡了一个时辰才恢复精神。 如意小心翼翼地过来伺候。 温嘉月了然地问:“老夫人送的丫鬟来了?” 如意不敢欺瞒,点了点头。 温嘉月便道:“把她们叫过来,我见见。” 如意愕然道:“夫人,您何必……” “让你去就去,”温嘉月打断她的话,“早晚都是要见的,难道我要等她们爬上侯爷的床再见吗?” 如意只好去了。 不多时,她带着两个身着粉衣的丫鬟走了进来。 温嘉月微微扬眉,侯府里的丫鬟都穿绿衣,只有主子的贴身丫鬟才能偶尔不一样,老夫人居然让她们着粉。 不过她们表面瞧着倒是乖巧老实,都低着头,没有丝毫僭越。 两个丫鬟一齐行礼:“奴婢彩儿\/卉儿参见夫人。” 温嘉月又是一怔,彩儿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再看相貌,她认出彩儿便是那日被温若谦调戏的丫鬟。 她抿了抿唇,彩儿是自愿来的,还是老夫人逼迫她来的? 碍着还有卉儿在场,她没有细问。 说了几句话,她让卉儿出去,彩儿留下。 不等温嘉月开口,彩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夫人,您对奴婢有恩,奴婢是万万不敢肖想侯爷的,可老夫人执意让奴婢过来,奴婢不敢不愿!” 第114章 您一点也不在乎侯爷了吗 温嘉月将彩儿扶了起来。 “我知道这是老夫人的意思,你不必如此。” 彩儿生得娇媚,身形也妖娆,确实是老夫人房中数一数二的,能被选中并不奇怪。 “多谢夫人,”彩儿感激道,“有夫人这句话,奴婢便放心了。” 温嘉月拍拍她的手,问:“你过来之前,老夫人可有和你说过什么话?” 彩儿的脸色顿时变白了,低声道:“老夫人说,若是奴婢不能在两个月内成功爬上侯爷的床榻,便要将奴婢卖到窑子里去。” 温嘉月蹙紧了眉,宽慰道:“许是老夫人诓你的,没这么严重。” 彩儿摇了摇头,含泪道:“老夫人真的能做出来的。” 她讲起一桩旧事。 “您嫁进来之前,老夫人不是没想过给侯爷塞通房丫鬟,派了两个丫鬟勾引侯爷,但侯爷一个也没收用,那两个丫鬟便被老夫人卖到了花楼里。” 说话时,彩儿的声音一直在颤抖。 温嘉月听得心惊,老夫人居然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缓了缓,她轻声道:“既然此事被我碰上,我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进花楼的,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可以打算,你别着急。” 见她这样说,彩儿感激道:“能遇见夫人,是奴婢的福气,奴婢以后一定会尽心侍奉夫人!” 温嘉月继续问:“老夫人和卉儿也是这么说的吗?” “奴婢不知,”彩儿摇了摇头,“老夫人是单独嘱咐奴婢的,至于卉儿,还是由夫人亲自来问吧。” 温嘉月便让彩儿出去了,换卉儿进来。 卉儿福了福身,俏生生道:“夫人安好。” 她生得明媚,眉眼都带着笑,肤色也白,姿态瞧着恭顺又谦卑。 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她的妆重了些,口脂涂的比花瓶里插着的红梅还要艳上几分。 温嘉月收回视线,问:“你来之前,老夫人可有和你说过什么?” 卉儿道:“老夫人让奴婢好好伺候夫人和侯爷,奴婢自然会尽心尽力。” 温嘉月问:“没有别的了?” 卉儿眸光闪了闪,表面却恭敬道:“回夫人的话,没有了。” 温嘉月也没再多问,敷衍了两句让她出去。 待内室安静下来,温嘉月问如意:“你觉得她们俩怎么样?” 如意思索片刻才回答:“奴婢私下和她们打过交道,彩儿姐姐心地善良,卉儿姐姐就……” 她半晌才想出一个合适的形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想必夫人也看出来了。” 如意气愤道:“这样的人,怎么能留在侯爷身边伺候,夫人还是趁早找个机会打发了。” 温嘉月淡定道:“她若是真能爬上侯爷的床,也是她的本事。” 原本她还担心两个丫鬟都对沈弗寒没心思呢,现在有了一个,她也不用再为行房的事发愁了。 见她这样说,如意压低声音问:“夫人,您一点也不在乎侯爷了吗?” 温嘉月准备去拿游记的手便是一顿,不在乎吗? 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不想再喝避子汤了,所以绞尽脑汁地避开此事。 至于别的,她不敢放任自己去想。 “快了吧,”她轻声道,“我迟早会彻底不在乎他的。” 最近她很少会因为沈弗寒的举动胡思乱想了,比刚重生那会儿好多了。 既然她做不到干脆利落地一刀两断,那就当自己是把钝刀,慢慢地磨,慢慢地断。 迟早有一日,她会彻底割舍。 用晚膳之前,温嘉月给彩儿和卉儿分别安排了活计。 彩儿负责给奶娘打下手,一同照顾昭昭。 至于卉儿,她让她每日擦拭卧房的器具。 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可是给了卉儿机会的。 刚用过晚膳,偏厅外传来行礼的动静。 温嘉月不由得有些庆幸自己吃的早,不必和他在这大眼瞪小眼。 她站起身,正巧与沈弗寒打了个照面。 “我刚吃好,侯爷慢用。” 沈弗寒的视线在她戴着白玉兰花耳珰的耳垂上一闪而过,慢慢垂下眼睛。 “我让小厨房给你煮了一碗长寿面,你吃了再走。” 温嘉月愣了下:“我清晨时吃过了。” “再吃一次。” “可我现在吃饱了。” “份量不多,”沈弗寒道,“我知道你只吃了八分饱。” 温嘉月抿了抿唇,行吧,看在他是好意的份上。 她重新坐了下来,过了片刻,便有丫鬟端上一碗长寿面。 “夫人请用。” 这声音有些耳熟,温嘉月定睛一看,竟是卉儿。 她有些意外,没想到卉儿这么早便开始把握机会了。 她去看沈弗寒的神色,他的视线始终放在那份长寿面上,并未去看送面的人是谁。 她决定帮卉儿一把,笑着开口:“侯爷,这就是祖母送过来的丫鬟,名叫卉儿。” 卉儿连忙将自己的嘴角调整成最完美的弧度,眉眼也带着笑意,心里暗暗有些紧张。 沈弗寒这才抬眼扫了一眼,却并未理会,平静道:“快吃。” 卉儿的神色顿时垮了下来,她用这一招不知迷倒了多少小厮,侯爷却不为所动! 正黯然伤神着,她瞥见侯爷又朝她看了过来。 卉儿连忙重新露出笑容。 “还待在这里做什么,”沈弗寒冷声道,“老夫人那边没教过你规矩?” 劈头便是一顿数落,卉儿的脸顿时变得惨白,匆匆福了个身,赶紧走了。 温嘉月蹙眉道:“卉儿毕竟是祖母的丫鬟,侯爷何必这么凶。” 沈弗寒辩解道:“我只是正常说话。” 温嘉月默默拿起筷子吃长寿面,她可没看出来哪里正常。 沈弗寒眼珠不错地盯着,见她没将长寿面咬断,一口气吃完了,这才移开视线。 温嘉月艰难地咽下口中食物,彻底饱了。 她去院子里散步消食,忽然有下人来报,沈弗念过来了。 温嘉月请她进来,招呼还没来得及打一声,沈弗念便道:“大嫂,我大哥呢?” “正用膳呢,”温嘉月问,“你找他有事?” “听说他回来,我饭都没顾得上吃几口便过来了,”沈弗念拉着她往偏厅走,“我得好好盯着。” 温嘉月诧异地问:“盯什么?” “盯着丫鬟动歪心思,也防着我大哥被猪油蒙了心。” 温嘉月:“……” 她只好道:“你去便好,我还是继续散步吧。” “不行,你性子太软,你得听我的,”沈弗念道,“若是有丫鬟胆敢亲近我大哥,你一巴掌拍上去……你会扇巴掌吗?” 温嘉月迟疑道:“会吧。” 虽然她没什么经验,但是扇过沈弗寒一次算不算? “一看你就是个懦……呃……温柔的性子,”沈弗念道,“一会儿若是有人敢上前,我教你扇巴掌。” 说什么来什么,沈弗念瞧见一个丫鬟走进偏厅,顿时眼睛都亮了。 温嘉月认出是卉儿,方才被沈弗寒好一通说,她居然没有退缩? 沈弗念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撸起袖子。 “走,咱们打人去!” 第115章 今晚我想睡在这里 沈弗念雄赳赳气昂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干什么大事。 温嘉月实在不想过去,却拗不过沈弗念,只得随她一起过去。 还未踏进偏厅,她们便听到了卉儿刻意放轻的娇滴滴的声音。 “侯爷,您一个人用膳多孤单呀,不如让奴婢帮您布菜吧?” 沈弗念停下脚步,屏息等着大哥如何回话。 若是他被勾引,她连着他一起扇! “出去。” 里面传来沈弗寒冷漠的声音。 沈弗念满意颔首,这样才对。 卉儿又道:“侯爷为何让奴婢离开,奴婢只是想帮您布菜而已。” 沈弗念忍不了了,极有气势地走了过去,问:“你想红袖添香啊?” 温嘉月小声说:“红袖添香不是这样用的。” “管它怎么用,”沈弗念抬手便是一巴掌,“敢觊觎我大哥,谁给你的胆子!” 卉儿敢怒不敢言,连忙跪在了地上。 “三姑奶奶明鉴,奴婢只是来帮侯爷布菜的,绝无非分之想。” “我大哥让你来布菜了吗,自作主张,罪加一等!” 话音刚落,又是清脆的一巴掌。 卉儿两边脸都肿了,也彻底怕了她。 侯府里的人不都是说她们两人不对付吗?沈弗念吃错药了,来帮温嘉月出什么头! 她哭得梨花带雨,哽咽道:“侯爷明鉴,夫人明鉴,奴婢什么都没做啊!” 沈弗念哼了一声:“装什么柔弱,还故意侧着身子摆姿势,以为我大哥会怜惜你?做梦!” 啪—— 又是清脆的一巴掌。 温嘉月有些焦急地看向沈弗寒。 整个过程,他一言未发,只是安静用膳,仿佛身边发生的事与他毫无关系。 她只好出声:“三妹,够了。” 沈弗念甩了甩手腕,问:“你要不要打几巴掌练练手?” 沈弗寒这才抬眼朝她看了过来,似笑非笑的。 温嘉月莫名心绪,轻咳一声道:“不用了,我已经学会了。” “下次若是再有丫鬟敢靠近我大哥,你就使劲扇巴掌,”沈弗念道,“若是出了事,就说是我干的。” 温嘉月硬着头皮点头。 沈弗念便觉得地上的人碍眼了,扬声道:“快滚,以后再靠近我大哥,我连皮都给你扒了!” 卉儿捂着脸,抽抽噎噎地离开了。 沈弗念又看向自家大哥:“这次你表现还不错,下次若是被我逮到,我不会轻饶了你!” 沈弗寒瞥她一眼:“你若是无事可做,便帮你大嫂看账本。” “也行,”沈弗念想了想,“不如我今晚住在你们这里,说不定还能遇上爬床的丫鬟。” 沈弗寒声音变冷:“这里不是你作威作福的地方,回常乐院去。” 沈弗念的嚣张气焰顿时矮了三分:“走就走,反正我的事已经办完了。” 她转身便走,生怕沈弗寒追上来。 温嘉月便去送她。 “这就是祖母送来的丫鬟吧?”沈弗念哼了一声,“我似乎在凝晖堂见过。” 温嘉月点了点头:“她叫卉儿。” “另一个呢?下次我继续打!” “另一个是彩儿,不过她是被迫过来的,三妹别意气用事。” “被迫?”沈弗念冷哼一声,“这种说辞你也信,说不定是诓骗你的!” 温嘉月无奈道:“那也得等她露出苗头之后再说,若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打一顿,祖母那边不好交代。” “你说的也有道理,”沈弗念道,“若是你下不了手,我帮你打。” 不知为何,温嘉月总觉得她现在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她噗嗤一笑。 沈弗念纳闷地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挺好玩的。” “好玩?”沈弗念更加疑惑,“打人好玩?” “算了,不说这个了。” 温嘉月岔开话题:“其实你不用帮我出头的,我心里有数。” 原本她想放任卉儿勾引沈弗寒的,被沈弗念一搅和,现在前功尽弃了,也不知道卉儿会不会退缩。 不过她也感激沈弗念,被人护着的感觉,真的很温暖。 “不行,你性子太软,”沈弗念道,“这几日我会常来,就算没有人勾引大哥,我也得来震慑她们一番。” 温嘉月道:“方才的事已经足够震慑了。” “不够,总之我绝对不会让大哥跟别的女人好上,你放心。” 说着便到了院门口,沈弗念摆摆手:“别送了,我明晚再来。” 温嘉月:“……”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折返回去。 回到卧房,她梳洗之后,上了床榻,继续读游记。 翻了几页,沈弗寒进来了。 他瞥了眼她手里的书,问:“怎么不看我送你的那一本?” 温嘉月头也不抬:“这本还没看完。” 话音刚落,沈弗寒走了过来,坐在床边陪她一起看。 温嘉月脑海中警钟大作,问:“侯爷不是看过了吗?” 她边说边往一旁挪了挪,沈弗寒顺势掀开被子坐了上去。 “再看一遍。” 温嘉月蹙眉道:“你下去。” 沈弗寒望着她,沉声道:“今晚我想睡在这里。” 温嘉月立刻说道:“侯爷若是想行房,外头便是丫鬟,您觉得卉儿如何,不如……” 话还没说完,沈弗寒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来。 第116章 提一次亲一次 温嘉月瞬间便瞪大了眼睛。 好端端的,他怎么开始亲她了! 她用力推他,沈弗寒咬了下她的下唇,这才离开。 “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丫鬟,”沈弗寒用指腹抚摸着被他咬过的地方,“提一次我便亲一次。” 温嘉月瞪他:“凭什么?” 她杏眸含怒,却毫无威慑力,反而让沈弗寒更想一亲芳泽。 他移开视线,淡声道:“你若是想提,便要做好亲吻的准备。” 温嘉月抿紧了唇,终于不再说了。 “那侯爷也不许睡在这里,不然我就……” 沈弗寒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下半句话。 温嘉月却想不出一个能让沈弗寒害怕的惩罚,迟疑了半晌。 沈弗寒会害怕什么?他似乎什么都不怕。 “想不出来就别想了,”他似乎失去了耐心,“我去睡了。” 温嘉月一僵,正想问他睡哪,他掀开被子,走向长榻。 沈弗寒躺在榻上,开始酝酿睡意。 今日苦思冥想,他终于想起上次做梦的时候,他还在书房亲了她。 这次他又重复了一遍,或许就会再做那个梦。 可希望落空,又是一夜无梦。 再一再二不再三,沈弗寒决定不再继续尝试了。 或许那个梦与这些都无关,他只是在做无用功。 说不定哪日他便会重新做梦,急是急不来的。 所以,接下来几日,等温嘉月睡着之后,他故技重施,回到了床榻上。 温嘉月对此一无所知,只是偶尔醒来,手腕会莫名酸软。 又一次手腕发软之后,温嘉月疑心自己的手是不是出了问题,让如意去请府医。 来的人恰是钱老和苏叶。 温嘉月一看到苏叶便想起沈弗念。 这几日沈弗念几乎每日都来,不过有了前几日的震慑,丫鬟们都很乖巧。 卉儿也正养着脸上的伤,轻易没在沈弗寒面前露过面。 钱老诊过脉后,捋着胡须道:“夫人身子康健,不知是哪里不适?” 温嘉月转了转手腕,蹙眉道:“这几日,手腕总是时不时的有些疼,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钱老用心查看一番,问:“夫人这几日可有提重物?” 温嘉月摇了摇头。 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哪有重物需要她来提。 钱老眉头皱了起来,让苏叶试试。 苏叶也瞧不出来,摇了摇头。 钱老只好说道:“老夫便给夫人开几副活血止痛的膏药贴上试试,若是没有效果,再换成针灸。” 温嘉月颔首道:“有劳钱老。” 想了想,她道:“或许是这几日抱昭昭的时间有些久了。” 快五个月大的孩子了,瞧着小,但是抱起来还是有些分量的。 “既然如此,夫人这几日便少抱孩子,好好休养。” 夜晚将至,沈弗寒回到侯府。 他一眼便瞧见温嘉月手腕上贴着膏药,皱眉问:“受伤了?” “没有……也算是有吧,”温嘉月道,“这几日清晨时,手腕时不时的有些酸软。” 沈弗寒顿了下,问:“哪几日?” “今日,”温嘉月思索片刻,“三日前还有一次。” 沈弗寒默然不语。 温嘉月继续说道:“我今日请了钱老过来,钱老开了膏药贴,所以我便贴上了。” 沈弗寒沉默片刻,问:“你还请了钱老?” “是啊,”温嘉月抿唇道,“你不会觉得是我小题大做吧。” “没有,只是……”沈弗寒叹了口气,“你想请便请吧。” 说话怎么莫名其妙的,温嘉月蹙眉看他一眼。 沈弗寒又问:“钱老可有说什么?” “没有,我觉得可能是我这几日抱昭昭的时间太久了,所以……” 话还没说完,外头有丫鬟禀报道:“侯爷,夫人,老夫人请你们去凝晖堂用晚膳。” 温嘉月的好心情顿时没了,老夫人又有什么事? 沈弗寒没有理会,坚定开口:“一定是这个缘故。” 待沈弗寒换上常服,两人一起往凝晖堂走去。 走出院门,沈弗寒问:“你的手有多酸?” 温嘉月道:“清晨醒来的那一会儿会酸,又酸又软的,使不上力气,再过片刻就好了。” 沈弗寒不禁反思起来,他用了这么大力气? 怕吵醒她,明明很轻。 但是太轻便没有感觉,或许是时间太久的缘故,又或许,是她太娇气。 温嘉月狐疑地问:“侯爷问这个做什么?你也会医治?” 她只知道沈弗寒会把脉。 “没什么,”他淡然道,“随便问问。” 很快便到了凝晖堂。 不止他们两人,沈弗念和沈弗忧也来了。 上次差点被发现,沈弗忧借着和朋友玩的借口才蒙混过关。 这段时日他都老老实实地待在府中,随叫随到。 见他们进来,沈弗忧殷勤道:“大哥来了。” 沈弗寒瞥他一眼,应了一声。 老夫人笑道:“快坐快坐,弗寒辛苦一日,还没用膳吧,多吃些。” 说完她又看向温嘉月,勉强露出两分笑意。 “孙媳妇也多吃些,瞧这小脸瘦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温嘉月很确定这顿饭是冲她来的。 她思索片刻,有了些许眉目,是为了晨昏定省的事吧? 可她还未想好对策,如何才能拒绝? 味同嚼蜡地吃了半晌,老夫人果然提起了此事。 “孙媳妇休养了这么些日子,想必身子也养好了,晨昏定省的规矩,你打算什么时候遵守?” 不等温嘉月开口,沈弗念道:“祖母,您有这么多丫鬟伺候,干嘛逮着大嫂一个人用,大嫂还要打理整个侯府,已经够忙的了。” “晨昏定省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老夫人瞪她一眼,“等你嫁了人,你也得老老实实地伺候你婆母!” 沈弗念耸耸肩:“太好了,幸好我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沈弗忧噗嗤一笑:“三姐,你也太实诚了,我要向你学习!我也不成亲!” 一听这话,老夫人顿时也顾不得晨昏定省的事了,着急道:“学什么学,眼瞅着你都十九了,也该成亲了!” 沈弗忧啧了一声:“我还没十七,怎么就凭空长了几岁,而且我大哥二十三岁才成亲呢,我怎么能越过大哥这么早就成亲?着什么急。” 孙辈一个比一个倔,老夫人气个半死。 赵嬷嬷提醒道:“老夫人,您别忘了正事。” 老夫人这才回过头去找温嘉月这个软柿子。 “孙媳妇,怎么说?” “她的手受伤了。” 沈弗寒忽然出声,一桌子的人都稀奇地朝他看了过来。 沈弗寒顿了下,继续说道:“钱老说不可过度操劳,此事暂缓。” 第117章 掠夺她的呼吸 屋里有片刻的寂静。 谁都没想到沈弗寒居然会主动开口。 温嘉月是最为意外的,她以为他又会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没想到他居然替她说话了。 而且,沈弗寒明知道她的手没有受伤,居然会帮她撒谎。 既然他帮她了,那她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继续编下去了。 想到这里,温嘉月轻轻捋起袖口,将手腕上贴着的膏药贴露出来。 “祖母,这几日我的手腕一直很痛,今日实在疼的厉害,这才请来钱老诊治。” 老夫人瞅了一眼,还真是。 但晨昏定省的事拖了这么久,老夫人早已失了耐心。 她皱眉道:“晨昏定省也只是立个规矩罢了,手腕受伤又如何,根本妨碍不了什么。” 温嘉月歉然道:“可我担心会伺候不周,让祖母心烦。” 老夫人还要再说点什么,沈弗寒道:“我说过了,此事暂缓。” “这得缓到什么时候?”老夫人没好气地问,“你的手什么时候能好?” 温嘉月也不知拖延多久合适,时间太长迟早会露出马脚,若是太短,又有什么意义。 “彻底恢复需三个月,”沈弗寒淡然道,“此事以后再说。” “三个月?”老夫人的音调瞬间拔高,“伤筋动骨才一百天,伤个手腕怎么就三个月了?” 沈弗寒冷声道:“钱老便是这样说的,祖母若是不信,您去问他。” 见他态度强硬,又帮着温嘉月说话,老夫人只好悻悻地闭了嘴。 缓就缓,不就是三个月! 一到时间,她马上让温嘉月过来立规矩! 沉默地用过晚膳,几人行礼之后一同走出凝晖堂。 沈弗念关心地问:“真受伤了啊?” 温嘉月没有瞒着她,解释道:“只是手腕有些疼而已,所以我贴了膏药,没想到倒是派上了用场。” 若是没有这个,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推脱。 “我大哥今日也派上用场了,”沈弗念悄声道,“我还以为他不会帮你呢。” 温嘉月顺势看向站在一旁等她的沈弗寒。 他负手而立,身形挺拔,侧脸融进黑夜里,神色让人捉摸不透。 “吃错药了吧,”温嘉月抿唇道,“不过我该谢谢他。” “想谢我大哥,那就再生一个嘛,”沈弗念道,“昭昭都快五个月了,你的身子也该养好了。” 温嘉月慌忙看了眼沈弗寒,见他像是没听见的样子,这才放下心。 “你小声些,”她压低声音,“这种事你还是别管了。” “行行行,我不说,”沈弗念撇撇嘴,“但是你到底怎么想的?” “你快回去吧,”温嘉月避而不答,“大庭广众之下聊这个做什么,我先走了。” “那我明日去找你,你可得告诉我。” 温嘉月应了一声,这才得以脱身。 听见脚步声,沈弗寒这才看向她,淡声道:“走吧。” 温嘉月点点头,迟疑着问:“方才我和三妹说话,你有没有听到?” “听到了。” 她顿时僵住。 沈弗寒不疾不徐地问:“我听你说要感谢我,准备怎么感谢?” 原来是这句,温嘉月松了口气:“多谢侯爷。” 沈弗寒问:“就这样?” 温嘉月反问道:“不然呢?” 难不成真和沈弗念说的一样给他生个孩子啊,她宁愿去伺候老夫人。 沈弗寒没说话。 温嘉月便以为这茬过去了,回到卧房,她正准备去梳洗,沈弗寒忽然关上了门,将她抵在门上。 他的吻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掠夺她的呼吸,让她无处可逃。 温嘉月被迫环住他的腰,连推他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她只好改推为掐,沈弗寒不设防,闷哼一声。 他的喘息声响在耳边,急促的呼吸吹拂着她的发梢,也吹红了她的脸。 温嘉月觉得自己的半边脸瞬间变得滚烫,怕他发现,悄悄偏移。 沈弗寒却又追了上来,从耳垂吻到嘴角,一路蔓延着火,越烧越旺。 “这才叫感谢,”沈弗寒轻轻咬了下她的唇瓣,“下次就这样谢我。” 他的冷似乎被热意焚烧殆尽,此刻的语气竟显得有些温柔玩味。 温嘉月一时有些迷茫。 见她还发着呆,沈弗寒眸色渐深,正欲再次吻上去,内室传来些许响动。 温嘉月瞬间便回过神,将他推开。 沈弗寒的神色瞬间变冷,寒声道:“出来。” 温嘉月怔了下,屋里还有人在? 不多时,卉儿踌躇着从内室走了出来。 “奴婢、奴婢正在擦拭花瓶,不知侯爷和夫人回来,还望侯爷和夫人开恩!” 沈弗寒冷声问:“谁允许你进来的?” 卉儿双腿一软,立刻跪了下来。 她攥紧了手帕,颤声解释:“奴婢的职责便是擦拭卧房器具,奴婢见花瓶脏了,这才、这才进来擦拭的……” 沈弗寒没再听下去,直接说道:“打十板子。” 温嘉月惊讶地望着他,说不定真的只是一场误会,他怎么说打就打? 但她没有立刻开口,沈弗寒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待卉儿被拖出去,她这才问道:“侯爷不信这是误会吗?” 沈弗寒冷哼一声:“擦拭器具用自己的手帕,一百条都不够,一看就是乱扯的借口,还以为自己急中生智。” 温嘉月讷讷道:“侯爷火眼金睛。” 她还以为他是亲吻被打断不爽才打人板子的。 沈弗寒望着她娇嫩的唇瓣,低声问:“现在碍事的人走了,能继续亲吗?” 温嘉月瞪他一眼:“想得美!” 她还没跟他算偷亲的账,他居然还得寸进尺! 第118章 何必如此心善 院子里很快便传来惨叫声。 温嘉月听得心颤,待行刑结束,她唤来如意。 “你去给卉儿送些药膏。” 此事动静这么大,肯定是会传出去的,卉儿毕竟是老夫人的丫鬟,温嘉月不想做绝。 如意领命而去。 沈弗寒放下手里的书,淡声道:“何必如此心善。” 温嘉月道:“我若是真的心善,在你说打十板子的时候便阻止你了。” 沈弗寒颔首道:“这倒也是。” 温嘉月将手腕上的膏药贴取下来,准备去梳洗。 沈弗寒低声问:“手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温嘉月转了转手腕,“我觉得明日也不用贴了。” 只要去凝晖堂的时候记得贴上就行了。 沈弗寒顿了下,道:“还是贴着吧。” “为何?” “说不定哪日便又疼了,”沈弗寒将目光移向手里的书,“坚持贴几日,才会有效果。” 温嘉月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有些道理,于是决定明日继续贴上。 连续贴了三日,第四日清晨醒来,手腕只剩下轻微的酸。 温嘉月笑道:“这膏药贴果然有效果。” 如意纳闷道:“只是夫人这三五不时的疼一次,真是怪了。” 温嘉月也想不出原因,上辈子她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毛病,确实有些奇怪。 “夫人一会儿不是准备出府吗,”如意提议道,“不如让府外的郎中诊治一番,说不定会知晓原因。” 温嘉月想了想,倒也可行。 这次出府,还是为了云姑娘。 已是一月下旬了,各地秀女即将入京。 待二月初,所有秀女都要准备着进宫了。 层层筛选之后,待选秀女会留在宫中学半个月规矩,之后才是殿选。 趁着云姑娘还未入宫,温嘉月准备再去一趟。 马车经过云府时,温嘉月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大门紧闭,侍卫懒散,一如既往的萧条。 她轻轻叹了口气,今日也希望渺茫。 在袁记买了点心,斜对面正好是家医馆,温嘉月戴上幕篱走了进去。 刚踏入医馆,迎面便是一个神色焦急的小姑娘,冒冒失失地跑了出来。 温嘉月来不及躲闪,如意也没反应过来。 小姑娘想停却停不下来,脚下拐了个弯,被门槛一绊,直挺挺地趴了下来。 “哎呦!” 如意原本想骂她走路不长眼,见她摔得这么惨,连忙去扶。 “你没事吧?” 小姑娘赶紧爬了起来,见手里的药包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 “没事没事,方才实在对不住,我先走了!” 她正要往前走,身形却一歪,脚腕处也传来钻心的疼,似乎是扭伤了。 小姑娘眼冒泪花,愣是扶着门框倔强地往前走去。 温嘉月看出她受伤了,蹙眉道:“先让郎中看看你的伤。” “不、不用了,”小姑娘神色窘迫地摇摇头,“我家小姐还等着用药呢,我得赶紧回去。” 温嘉月让如意把她拉回来。 “不管多少银子,我来出,你不必担心。” 小姑娘这才看向她,泪眼朦胧地问:“真的吗?” “真的。”温嘉月按着她坐下。 “绒儿多谢夫人,虽然看不清您的容貌,但是我知道您一定人美心善!” 小姑娘嘴很甜,温嘉月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正骨很快,“咔哒”一声,错位的骨头便好了。 温嘉月瞥见她手上的擦伤,早已渗了血,便道:“手上的伤也一并包扎了吧。” 绒儿连忙说道:“夫人,这点伤不碍事的……” “帮人帮到底,”温嘉月打断她的话,“难道你心疼我的银子不成?” 她瞧着也才十二三岁的模样,这么小的孩子,温嘉月不忍心让她受着伤回去。 绒儿吐吐舌:“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夫人。” 温嘉月顺势问道:“你是哪家的丫鬟?” 方才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云府就在附近,云姑娘又是个体弱的,说不定绒儿就是来为云姑娘抓药的。 绒儿爽快地说道:“我是云府的丫鬟。” 温嘉月攥紧了手,她居然猜对了。 如意忽然开口:“夫人,奴婢怎么觉得,似乎在哪听过这个姓氏?” 温嘉月没有立刻回答,思索片刻才道:“我没什么印象。” 她期盼着如意能想起来,这样便不显得太过刻意了。 若是实在想不起来,她再直说。 如意拍了下手,激动道:“奴婢想起来了,那日下雨,咱们经过一家首饰铺子,买下来的耳珰不就是送给云家小姐了吗?” 温嘉月看向绒儿。 绒儿显然愣了,喃喃道:“居然是夫人您?” 她感激道:“我家小姐一直想亲自感谢您将首饰送给她,只是您身份尊贵,我家小姐有些不敢,没想到今日又会在这巧遇您!” 温嘉月莞尔一笑:“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我都快忘了。” 绒儿连忙说道:“我和小姐都记着呢,小姐喜欢那对耳珰很久了,只是实在没有多余的银两。” 温嘉月颔首道:“那位掌柜的也和我说了一些,所以我才决定买下来送给你家小姐的。” 顿了顿,她又问道:“你家小姐变卖首饰,便是为了凑足银子治病?” 绒儿点点头。 “实不相瞒,她的首饰都在我这里,”温嘉月道,“若是你家小姐需要的话,我可以送还给她。” 绒儿更加激动:“那些首饰都是小姐的祖母的遗物,小姐迫不得已才卖掉的,夫人当真要送吗?” 温嘉月道:“于我而言,只是普通首饰罢了,既然是你家小姐的心爱之物,我也不好私藏,明日我便派人送过去。” 绒儿差点跪下磕头:“没想到这一撞竟撞出来一位菩萨!” 她再次道歉:“方才我太着急了,差点撞到夫人,实在不应当,还望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我才好。” 温嘉月摇摇头:“我没怪你。” 她反而要谢谢她,不然今日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 目送绒儿匆匆忙忙地往云府的方向跑去,温嘉月轻舒一口气。 虽然没有见到云姑娘的面,但是至少,她记住了她。 “咱们也该回府了。” 这个医馆也没能瞧出来她的手腕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她并不在意。 或许是上天提示,冥冥之中引领着她来到医馆,让她结识云府的人。 未来一定会顺利。 第119章 明日随我去榆州 二月初,春光明媚,正是适合踏青的好时节。 沈弗念约温嘉月出府。 “整日在府里待着多无趣,咱们去外面玩吧。” 温嘉月问:“去哪?” “管它去哪,马车停在哪就在哪玩,想这么多做什么,”沈弗念拉着她便往外走,“今日天气好,快走!” 温嘉月无奈地跟上。 离选秀的日子越来越近,街上偶尔能看到从临近长安的各个州府赶来的待选秀女的车驾。 沈弗念感叹道:“这么早就过来,能不能选上还不一定呢。” 温嘉月笑道:“总得试试不是。” 沈弗念忽然问道:“说起来,你那个继妹年龄合适,也得参选吧?” 温嘉月点了点头。 “那她可千万别被选上做妃子,”沈弗念撇撇嘴,“就她那个虚伪的样子,到时候肯定蹬鼻子上脸。” 温嘉月只是笑笑,没接话。 上辈子,温若欢不知是用什么法子落选的,第一场便被刷了下来。 然后在温府一待便又是三年,十八岁还没成亲。 这个年纪虽然不算太大,但是还是会遭人非议的。 当时温嘉月还为她着急过,但温若欢一点都不急,还反过来安慰她,顺势又来侯府小住。 然后她便遭到了温若欢的毒手。 想到这些恍若隔世的旧事,温嘉月轻轻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出来玩要开心,”沈弗念道,“你再哭丧着脸,我再也不跟你出来了。” 温嘉月莞尔一笑:“那我走了?反正我也没想出来。” 沈弗念立刻开口:“别……” 顿了顿,她哼了一声:“行吧,是我需要你。” 温嘉月掩唇一笑,说起了她的事。 “给耀儿改姓的吉日就定在五日之后,你怎么有闲心出府?” “老是待在府里我紧张,”沈弗念想了想,“我总觉得不太真实,像做梦一样。” 温嘉月道:“放心吧,侯爷办事还是极为稳妥的。” “我大哥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沈弗念叹了口气,“就是心里觉得不踏实。” 温嘉月道:“你怎么也叹气,别想这事了,一会儿好好玩。” 沈弗念撇撇嘴:“我本来都忘了,还不是你非要提。” “好好好,我的错,”温嘉月笑道,“晌午我请客赔罪。” “那可不行,这银子必须我来花,你的那点私房钱还是自己留着吧。” 两人说说笑笑,玩到傍晚才回府。 分别之后,温嘉月回到卧房,却见次间摆着个箱笼。 她有些惊讶地往内室走去,忽的想起来,上辈子的这个时候,沈弗寒会去榆州一趟。 难道就是明日? 她细细回想一番,沈弗寒半个月之后才回府。 可五日后便是耀儿改姓的大事,这可怎么办? 她不由得蹙紧了眉,若是当时定下日子的时候她能想起这件事,说不定就能提前办了。 不过改姓是板上钉钉的事,推迟半个月也无妨的。 想到这里,温嘉月便放下了心。 进了内室,沈弗寒正在从衣橱里往外拿衣裳。 温嘉月故作不知,问:“侯爷这是要出京吗?” “明日去榆州一趟,”沈弗寒道,“你也去。” 温嘉月愣了下:“我?” 她忽然觉得可笑。 上辈子她怎么也说动不了沈弗寒,至死也没出过长安,这辈子居然可以轻而易举地走出去了。 可她却并不想去了。 她一字一顿道:“我不去。” 似是没想到她会拒绝,沈弗寒稍显意外地看向她。 “为何?” 温嘉月很快便想到了理由:“昭昭还小,离不开我,侯爷自己去吧。” 沈弗寒道:“昭昭有奶娘照顾,你不必亲力亲为。” “我放不下她。” 终于意识到她不是在假意推辞,沈弗寒放下手里的东西,来到她身边。 “你不是一直想出京吗?” 温嘉月谨慎地问:“什么时候?” 她很确定,自从她嫁入侯府,这是沈弗寒第一次离京。 她以前应该没有提过吧?难道沈弗寒知道了什么,在试探她? 温嘉月紧张地攥紧了手。 “四弟从金州回来那日,”沈弗寒顿了下,“还有,这段时日你一直在看游记。” 温嘉月悄悄松了口气,解释道:“那时想去,现在不想去了。至于游记,打发时间罢了。” 沈弗寒捏了捏眉心:“真的不想去?” 他以为她会答应的,没想到她却一直在推脱。 温嘉月毫不迟疑地点了下头。 上辈子她想和他一起去各个地方,纯粹是想照顾他罢了。 现在,她巴不得他在榆州多待半个月。 沈弗寒沉声道:“可我想让你去。” 温嘉月怔了下,问:“为何?” “因为……” 沈弗寒有些迟疑,他从未想过她会不答应,所以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借口。 若是直接把那个梦说出来,他有些担心会吓到她。 他去榆州的时机太巧,正好是改姓前。 他不敢去想,待他回来,会不会只剩她的尸骨。 虽然梦里他并不知晓她是什么时候死的,只是画像太年轻,和现在的她几乎没有差别,让他不得不多想。 难道,就算提前改姓也避不开吗? 或许,只有一直待在他的身边,她才是最安全的。 见他迟迟不开口,温嘉月追问道:“因为什么?” 沈弗寒垂眼道:“没什么,明日你随我同去便好。” 温嘉月气笑了:“我都说了我不去,你听不懂我说话?” 简直莫名其妙,上辈子不让她去的是他,这辈子非要让她去的还是他! 明明是同一个人,却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决定。 若不是她知晓沈弗寒没有重生,还是以前那样的性子,不然真的要怀疑了。 “听懂了,”沈弗寒沉默片刻,“只是,我希望你去。” 温嘉月愣了下:“这又是为何?” 实在瞒不下去了,沈弗寒只好说道:“昨晚我做了一个梦。” 温嘉月心神微动,难道是和上辈子有关的梦吗? 她忍不住问:“你梦见什么了?” 沈弗寒正在思索说实话还是撒谎,忽的福至心灵。 他平静道:“明日你随我去榆州,我便告诉你。” 第120章 决定权在你 阴险狡诈的千年老狐狸! 温嘉月更气了,为了让她同去榆州,他居然想出这样的计策。 可她偏偏没办法,为了那个梦,她不得不去。 顿了顿,她怀疑道:“你是不是根本没做梦?” 怎么就这么巧,他昨日做了梦,今日便要去榆州,会不会只是个幌子? “你若是不信,那就算了,”沈弗寒并不多言,“决定权在你。” 正好他也想知道这个梦在她心里的分量有多重。 会不会为了一个梦选择随他一起去榆州。 温嘉月咬了下唇,进退两难。 沈弗寒又道:“先去用膳,我会让人连带着你的东西一起收拾了,你有一整晚的考虑时间。” 食不知味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温嘉月问:“耀儿改姓的事怎么办?” 沈弗寒淡声道:“先延后一个月,等我回来再说。” “那你这次去榆州,是为了什么事?” 沈弗寒每次离京,她都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她问过,只是他每次都说是机密,便不再提了。 这次要带上她,总得让她知晓一二吧? 万一是危险的事,她可不想在这种时候搭上自己的性命。 “机密。” 沈弗寒还是这句话,温嘉月抿了抿唇。 “若是你带上我,万一我看到点什么不该看的怎么办?” “不会,”沈弗寒道,“而且皇上已经答应让你同去了。” 温嘉月有些惊讶,居然还要过问皇上的意思,看来此事非同小可。 但她并不关心,因为沈弗寒是绝对不会和她说的,与其猜来猜去,不如糊涂一些。 用过晚膳,温嘉月打定主意道:“我去榆州。” 沈弗寒悄悄松了口气,颔首道:“明日辰时启程,我会喊你。” 刚定下此事,外头便有丫鬟禀报道:“侯爷,夫人,老夫人让你们去趟凝晖堂。” 温嘉月不太想去,便问:“什么事?” “明日去榆州的事,”沈弗寒道,“或许祖母有事要叮嘱。” 温嘉月道:“那侯爷自己去便好,就说我已经睡下了。” 沈弗寒却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腕:“或许也与你有关。” 温嘉月有些纳闷,关她什么事? 到了凝晖堂,老夫人便对着沈弗寒嘘寒问暖一番,说了一堆叮嘱他路上小心之类的话。 温嘉月听得打哈欠,分明没有她的事。 “此去榆州,你身边也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老夫人叹道,“我实在有些不放心。” 温嘉月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老夫人打的是这个主意。 沈弗寒淡声道:“祖母不必担心,月儿会随我同去。” 老夫人闻言顿时有些懵,剩下的话堵在喉咙里,半晌也没吐出来。 “她也去?”老夫人劝阻道,“孩子谁来照顾?” 沈弗寒道:“有奶娘有下人。” “真是心狠,”老夫人哼了一声,“孩子才五个月大便舍得出远门!” 温嘉月闻言露出个笑,这个时候倒是记得昭昭的年龄了。 她缓缓开口:“祖母,我也不想离开昭昭,是侯爷非要让我去的,您若是能说动他,我自然也就不用去了。” 一听这是孙子的主意,老夫人“啧”了一声:“真是你非要带她去?” 沈弗寒轻轻颔首:“这下祖母可放心了?” “放心?我提起心了还差不多,”老夫人撇撇嘴,“万一她耽误你的正事怎么办?” “我请示过皇上,皇上已经答应了。” 老夫人彻底没话说了,只好另寻借口。 “既然如此,再带两个丫鬟照顾你媳妇,依我看,不如就让卉儿和彩儿一起去。” 沈弗寒冷声道:“祖母,人多坏事,带一个丫鬟便够了。” 老夫人转转眼睛:“那就带卉儿过去。” 温嘉月忍不住开口:“祖母,我有如意就行了,卉儿的伤还未养好。” “嗐,休养这么久了,早就好了,”老夫人摆摆手,“行了行了,就这样定了,你们回去吧。” 温嘉月蹙眉看向沈弗寒。 若是真把如意换成卉儿,她宁愿不去。 沈弗寒及时开口:“祖母,我还没答应。” 老夫人道:“不带也行,把昭昭抱到我这里来,我来照顾她。” 温嘉月顿时有些慌,什么照顾,分明是欺负! 她连忙说道:“那就带两个丫鬟吧。” 沈弗寒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对于这个结果,老夫人还是满意的,笑呵呵地让他们离开了。 走出凝晖堂,沈弗寒问:“为何忽然答应了?” 温嘉月抿唇道:“侯爷也看出来了吧,祖母不喜欢昭昭,我怕昭昭哭起来便没完没了,打扰祖母歇息。” 沈弗寒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温嘉月还有些不放心,万一哪日老夫人心血来潮把昭昭抱过去怎么办? 她问:“侯爷能不能保证,咱们离京的这段日子,昭昭不会离开正院?” 沈弗寒微微颔首。 得到承诺,温嘉月还是不太放心,决定去趟常乐院。 沈弗念一定会帮她看护好昭昭的。 说出来意,沈弗念果然答应。 “你放心吧,我会照看好的,”沈弗念道,“稍微有个风吹草动,我便立刻杀过去。” 王成耀不甘示弱道:“还有我!我也会保护妹妹!” 上辈子的王成耀和这辈子简直判若两人,温嘉月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那我便先回去了。” 沈弗念却没放她走,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大哥,将她拉到一边说悄悄话。 “外头全是莺莺燕燕,你可得盯紧我大哥。” 温嘉月敷衍点头。 别说外头了,身边不就有一个卉儿。 “你别不当回事,”沈弗念道,“虽然我相信我大哥的人品,可他是男人,万一和哪个女人春风一度了,到时候大着肚子来侯府,这可怎么办?” 温嘉月听不下去了,无奈道:“这次是有正事的,又不是游山玩水,你放心好了。” 沈弗念只好说道:“行吧,总之你盯紧了,别让他被外面的小狐狸精迷走了。” 不等温嘉月开口,身后有个冷飕飕的声音响起。 “沈弗念。” 只是喊了声名字罢了,沈弗念立刻带着儿子往屋里走。 “我不说了!祝你们一路顺风!” 第121章 不听话便亲你 回到正院,温嘉月让奶娘把昭昭抱了过来。 马上就要一连半个月见不到女儿了,她要抓紧时间和女儿玩一会儿。 五个多月的奶团子,浑身上下都是柔软的,温嘉月抚摸着她的脸,逗她露出笑容。 算算时间,等她回府,昭昭刚好六个月大。 温嘉月便想起她曾说过的话——待昭昭半岁之后,她要和女儿一起睡。 等回来之后,她一定要天天和昭昭睡。 温嘉月低头亲了亲她的小脸,柔声道:“娘亲至少要半个月后才能回来,昭昭会不会想娘亲?” 昭昭充耳不闻,被她的耳珰吸引,伸手去抓。 温嘉月握住她的小手,无奈道:“你啊你,定会忘了娘亲吧?” “不会。” 沈弗寒忽然开口,坐到了她身边。 温嘉月问:“你怎么知道不会?” “昭昭聪慧,我们是她的父母,她会记得我们。” 他这话说的笃定,温嘉月不禁想笑。 她还记得,上辈子沈弗寒回来时,昭昭早就忘了他了,见到他之后还哭了许久。 也不知道沈弗寒哪来的自信。 不过,她倒是很想让这句话成真一半,只要昭昭记得她这个娘亲就行了。 多陪女儿玩了一会儿,沈弗寒催她去梳洗。 “明日要早起,你该去睡了。” 温嘉月只好说道:“我让奶娘把昭昭抱回去。” 沈弗寒拒绝道:“不必,我送过去。” 温嘉月这才依依不舍地进了盥洗室。 出来时却听见一阵稚嫩嘹亮的笑声,昭昭正不断被沈弗寒举高抛起,一大一小玩得不亦乐乎。 温嘉月:“……” 他特意让她去梳洗,不会就是想单独陪女儿玩吧? 她有些怀疑,上辈子昭昭那么喜欢沈弗寒,是不是就是因为他总是悄悄陪她玩? 可惜这个问题也不会有答案了。 温嘉月刻意加重了脚步声,沈弗寒顿了下,这才朝她看了过去,神色有些不自然。 温嘉月故作不知,坐在了梳妆台前。 “侯爷想陪昭昭玩,那就玩嘛,我在场就不能玩了?” “不是。” 沈弗寒将昭昭抱到怀里,却没解释什么:“我把昭昭送过去。” 温嘉月看了眼他的背影,别扭的人。 躺在床榻上,温嘉月闭上眼睛,却迟迟没有迎来睡意。 除了对那个梦的好奇之外,还有一丝她不愿承认的兴奋。 她即将离京,去看别的地方的风景,这让她如何不激动。 她看的游记里也记载了榆州的风土地貌—— 榆州多山,还有石窟和瀑布,更出名的是极为灵验的、建在山顶上的寺庙,她都想去看看。 温嘉月一直在翻来覆去,沈弗寒提醒道:“你该睡了。” “我知道,”温嘉月叹了口气,“只是有些睡不着。” 沈弗寒没说话。 温嘉月问:“侯爷怎么还不睡?” 沈弗寒沉默片刻才开口:“你吵到我了。” 温嘉月只好不再动了,再不睡,明日就得在马车上睡了,多不舒服。 她强迫自己入睡,呼吸慢慢变得平缓,终于睡着了。 沈弗寒等了片刻,确定她已经睡着了,这才上了床榻。 离辰时还有两刻钟,沈弗寒叫醒温嘉月。 “这么早,”温嘉月睡眼朦胧,喃喃道,“能不能再睡一会儿?” 她的眉蹙得紧紧的,脸也皱了起来,瞧着却分外可爱。 沈弗寒没回答,俯身亲她。 温嘉月瞬间便瞪大了眼睛,将他推开,立刻坐起身。 沈弗寒扬眉问:“终于醒了?” “你……”温嘉月抿紧了唇,“我还没漱口!” “漱口之后便能亲了?” 温嘉月不想理他了,唤来如意伺候。 刚到辰时,一切准备妥当。 温嘉月随他出府,身后跟着如意和一脸兴奋的卉儿。 她和沈弗寒坐上马车,外头忽然传来争执声。 “卉儿姐姐,咱们坐后面那辆。” “坐后面怎么照顾夫人?”卉儿道,“咱们和车夫一起坐吧。” 闭目养神的沈弗寒掀开帘子。 卉儿心中一喜,便听他冷声道:“若是不想坐车,便走过去。” 他吩咐车夫启程,没再管丫鬟的事。 温嘉月更不想管,拉开她这边的帘子看风景。 景安侯府渐远,一侧伸出来一只大手,帮她放下帘子。 温嘉月再次掀开:“我还没看够。” 此行路途遥远,不知还要面对沈弗寒多久,她宁愿吹冷风看街景。 沈弗寒却又关上了,低声道:“小心着凉。” “我没这么容易生病。” 说着她又要掀开,沈弗寒及时握住她的手。 “若是不听话,我便亲你了。” 温嘉月顿时一僵,他怎么总是拿这种事威胁她? 纵然不情愿,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将手放了下来。 马车里空间狭小,除了坐在她身边的沈弗寒,便只剩摆在黄花木小桌上的茶具了。 可她又不敢多喝水,路上若是想要更衣,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她只好百无聊赖地盯着茶盏的花纹出神,有些后悔没带本书过来。 正思索着,沈弗寒不知从哪变出一副棋盘。 “会下棋吗?” 温嘉月迟疑着点了下头,她对下棋没什么兴趣,所以棋技并不算好。 沈弗寒一看就老谋深算,她可能一局都赢不了。 但是现在消遣的东西只剩下这个,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接连三局,沈弗寒赢得不费吹灰之力。 虽然是早已预料到的结果,但温嘉月还是忍不住有些气闷。 “我不玩了。” 和沈弗寒下棋,还不如坐着发呆。 沈弗寒慢慢将棋子放入棋盒,低声问:“为何?” 温嘉月叹了口气:“明知故问。” “这次我让你。”沈弗寒将棋盒推到她面前。 “让了还有什么意思,”温嘉月诧异地看他一眼,“我不玩。” 但是她又实在有些无聊,便道:“不如改个规则,来下五子棋吧?” 沈弗寒眉宇紧锁:“这么简单,适合昭昭玩。” 温嘉月:“……” 见她不高兴,沈弗寒只好答应。 温嘉月对五子棋的兴趣更大,而且越挫越勇,终于在第八局的时候赢了沈弗寒。 她有些高兴,又不放心地问:“你没放水吧?” 车帘晃动间,春光落在她笑意盈盈的杏眸里,漾起水色。 沈弗寒轻轻摇头。 恍然间,他觉得自己身处某一个温暖的午后,他们一起品茗下棋,度过平凡的一日。 至于梦里的一切,永远不会发生。 第122章 晚上试一次 赢了沈弗寒一局,温嘉月神清气爽。 她趁机说道:“我要看风景了,你不许拦我。” 沈弗寒扬眉问:“这是获胜的奖励?” 温嘉月警惕道:“只有这一局,后面没有了。” 她总觉得他这话问的不怀好意。 “我什么都没说,”沈弗寒问,“你紧张什么?” 温嘉月不再理他,挑开帘子眺望远方。 他们早已出了长安城,也走过了城外的荒芜,如今身处靠近长安的小镇上。 此处瞧着也是极为繁华的,人来人往,彩帜飘扬,屋宇幢幢,只是与京城相比稍显平庸。 镇子小,不多时便走了出来,紧接着便是一片稀疏的竹林,有风吹过,哗哗作响。 溪水旁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争奇斗艳,比起侯府里精心养护着的花也毫不逊色。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风景,温嘉月却感受到久违的畅快。 这便是长安以外的地方,她终于在此刻成功踏足。 沈弗寒浅啜一口茶。 春光明媚,时不时有光影落在她的脸上,那双灵动的杏眸里盛满惊喜与憧憬,如此耀眼。 他轻缓地将茶盏放下,没有打扰她。 远离了镇子,周边渐渐变得荒凉,只剩下高大的树与茂盛的杂草。 温嘉月心里一紧,快速合上帘子。 见她面色发白,沈弗寒问:“怎么了?” 温嘉月颤声道:“林子太深,瞧着有些危险,我害怕。” 她确实怕,不过是因为想起了昭昭周岁生辰那日去寺庙还愿的事。 也是在这样一个树林里,如意为了保护她和昭昭,惨遭山匪杀害。 沈弗寒宽慰道:“我带了足够的侍卫,不会有危险。” 温嘉月没有说话,还陷在那日的恐惧之中难以自拔。 她始终记得那一日,沈弗寒有事去不了,让她带上六个侍卫护她周全。 六个侍卫足够了,可偏偏回府途中,她遇到的是十余个亡命之徒,只想干完这一票之后自行了断。 侍卫竭力拼杀,却还是寡不敌众,最后只剩下两个侍卫护着她们逃生。 眼看着就要被追上,如意松开了她的手,毅然决然地转身跑了回去。 温嘉月不敢再想下去,怕自己露出破绽,拼命忍着。 再回过神时,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沈弗寒能感受到她的身躯在轻轻颤抖,不由得将她拥得更紧。 “这么害怕?” 他的声音很沉,仿佛消融了冰雪,让她从他身上感受到久违的暖意。 温嘉月没有出声,也没有推开她。 某些时刻,她确实需要他。 她总是在想,若是沈弗寒能早一些来接她就好了,或许如意就不会丧命。 幸好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这一次,她在意的人,都会好好活着。 沈弗寒生疏地拍着她的背,低声道:“树林已经过去了。” 车帘晃动间,温嘉月瞧见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平坦开阔的官道上。 她立刻推开了他。 速度之快,沈弗寒都没反应过来。 他神色不虞地问:“怎么,用完了便要扔掉?” 温嘉月抿唇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 他不断追问,温嘉月只好胡诌道:“我怕车夫瞧见。” 沈弗寒意味不明道:“你担心的事可真多。” 温嘉月心里一紧,不敢再说什么,怕惹他怀疑。 “咱们还是继续下棋吧。” 临近晌午,马车在驿站停下。 驿站的膳食一般,温嘉月也没什么心情好好吃,匆匆用过膳之后便准备歇息片刻。 算算时间,她可以躺一刻钟。 卉儿看了眼还在用膳的侯爷,殷勤道:“夫人睡吧,等到了时间,奴婢会喊醒您的。” 温嘉月点点头,看向如意:“既然如此,你去休息吧。” 如意福身道:“多谢夫人。” 说完她看向卉儿,笑道:“卉儿姐姐,那就劳烦您照顾夫人了。” 一听如意可以休息,卉儿脸都绿了,不禁有些懊悔。 马车坐得腰酸背痛的,只有一个薄薄的垫子,她也想去歇息! 但是转念一想,少了一个人,她正好多一点机会。 于是大方道:“快去吧,反正我一点都不累。” 温嘉月早已闭上了眼睛。 不过这么短的时间,睡是睡不着的,她只是想躺一会儿。 没过片刻,她听见沈弗寒的脚步声,朝她走来。 她正准备开口,便听卉儿“嘘”了一声:“侯爷,夫人睡着了,不如奴婢带您去隔壁歇息。” 温嘉月便没睁眼,好整以暇地等着沈弗寒如何应对。 “知晓夫人睡着了,还说这么多话?”沈弗寒冷声道,“出去!” 他的声音一点都没压着,温嘉月不禁撇嘴,明明他更打扰她吧? 卉儿的脚步声远去,门也关上了。 耳边有风声掠过,紧接着,温嘉月感受到脖颈与腿弯处分别多了只手,她被迫抬高身体,又被迫移向最里侧。 看他的意思,似乎也要歇息。 驿站条件简陋,床榻也小得可怜,两个人得挤着才能睡下。 温嘉月不装睡了,坐起身子。 “既然侯爷要睡,那我便先……” 话还没说完,沈弗寒揽着她的腰,直接将她抱到怀里。 “这么短的时间,难道你怕我会对你做什么?” 温嘉月抿紧了唇,她只是条件反射,一看见他躺在他身边,她便忍不住想起身。 见她不说话,像是默认,沈弗寒冷了脸。 “在你眼里,我是这么不知场合的人?” 温嘉月愣了下:“不是,我只是没想好怎么回答。” “这个问题为何需要想?” 似乎怎么解释都不太对,温嘉月放弃挣扎,索性闭上眼睛。 “侯爷快睡吧。” 沈弗寒却没有如她所愿,而是低声问:“你怕我?还是怕行房?” 温嘉月蹙眉道:“我都说了是因为我生过昭昭之后不想行房了。” “我只是不相信,你会排斥与我欢好。” 他的用词有些露骨,温嘉月咬了下唇,避而不答。 “光天化日之下,侯爷一定要问这种问题吗?” “既然如此,我晚上再问一次,”沈弗寒紧盯着她,“或者,晚上试一次。” 温嘉月有些迷茫:“试什么?” 沈弗寒没有说话,指尖却勾起她的衣襟,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排斥。” 第123章 充满侵略性 窗牖处斜射出丝丝缕缕的阳光,落在床边,一寸寸偏移。 温嘉月早已僵住。 她的排斥是真是假,她自己当然是再清楚不过的。 “我觉得没必要,”温嘉月强撑着镇定,“我怕到时候被逼急了,又给你一巴掌,你不好见人。” 她以为沈弗寒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他却说道:“我不怕。” 温嘉月:“……” 她蹙眉问:“这种事就这么重要吗?” 问完她便有些后悔,对她来说确实不重要,可哪个男人不热衷于此事? 就算是看起来冷淡到极致的沈弗寒,也不像表面上那样冷静自持。 幸好,沈弗寒还未来得及回答,屋门便被敲响了。 卉儿扬声道:“侯爷,夫人,该出发了。” 温嘉月松了口气,应了一声,连忙下了床榻。 好不容易有了一刻钟的休息时间,全被沈弗寒搅和了。 坐上马车,她还有些担心他会继续说下去,幸好他什么都没说。 两人继续下棋。 沈弗寒棋艺高超,除了清晨输给她的那一把五子棋,再也没输过。 温嘉月由一开始的兴致高涨变成意兴阑珊,还连续打了几个哈欠。 往常她都会歇晌的,至少要睡半个时辰,今日不仅起得早,晌午也没能睡一会儿,便有些昏昏欲睡。 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攥着棋子,强撑着下了两子,慢慢阖上沉重的眼皮。 在她不受控制地歪倒之前,沈弗寒及时伸出手,托住了她的脸。 他坐到她身边,让她枕在他的腿上。 这个姿势有些累,沈弗寒估测了一下车厢的长度,将她抱到软垫上。 他将书拿出来,专注地看了下去。 不知睡了多久,温嘉月在马车辘辘声中睁开了眼睛。 入眼便是沈弗寒指节分明的手,悬在她的头顶,偶尔随着马车的晃动轻轻擦过她的脸颊。 温嘉月蹙眉将他的手拿开。 沈弗寒正看得认真,见她醒了,将书放在一边。 “终于醒了?” 他低头看她,温嘉月这才发现她枕在他的腿上,连忙坐起身子。 “我睡了多久?” “一个时辰。” 这也太久了,温嘉月后知后觉地有些晕眩,还有些想吐。 她掀开帘子,想吹会儿风,沈弗寒却又合上了。 “会生病。” 她睡得脸上泛红,若是吹了风,会得风寒。 温嘉月蹙眉道:“可是我有些不舒服。” 沈弗寒给她倒了盏茶。 温嘉月迟疑地摇了摇头,她不想中途停下在野外解决。 沈弗寒道:“半杯而已。” 温嘉月坚决地拒绝了,一口都不能喝。 趁沈弗寒不备,她又掀开了帘子。 沈弗寒顿了顿,将茶盏放下,没再阻止她的动作。 温嘉月一边吹风一边看风景,不远处便是个村落,有不少耕种的人在田埂间忙碌。 泥土之上,泛起雾一般的青绿色,瞧着便便让心情畅快。 吹了会儿风,温嘉月觉得舒服多了,拉上帘子。 沈弗寒问:“好了?” 温嘉月点了点头,紧接着,她的腰被他圈紧,下一瞬,她坐在了沈弗寒的腿上。 还没来得及惊呼,沈弗寒捂住了她的嘴。 他伏在她的耳边,声音很轻。 “我说过了,你不听话,我便亲你。” 话音刚落,他含住她的唇。 温嘉月瞪圆了眼睛,车夫就在前面,只隔了一道帘子,他又在干什么! 她连忙推他,沈弗寒只用一只手便轻而易举地握住她的双手,反剪在她身后。 温嘉月扭身挣扎,沈弗寒的吐息立刻变得沉重。 他咬了下她的唇,哑声道:“你若是想在马车上试一次,我也不介意。” 温嘉月立刻便僵住了,明显察觉到他身下的变化。 她颤声道:“那你别亲……” “我”字还没说出来,他再次吻了上来。 充满侵略性的吻,丝毫不给温嘉月喘息的机会。 动也不能动,唇舌都被他堵住,被迫承受,被迫予取予求。 温嘉月神经紧绷,只当自己是个木偶,生怕被车夫发现车内的情形。 见她始终不为所动,甚至依然还在抗拒,沈弗寒深吸一口气,终于放开了她。 温嘉月急忙远离了他,坐在离他最远的斜对角。 沈弗寒安静地注视着她避之不及的动作,挑开帘子,视线移向窗外。 谁都没再说一句话,直到夜色渐浓,马车再一次停在驿站。 沈弗寒先她一步下了马车。 温嘉月整理了一下压出褶皱的衣裳,戴上幕篱,钻出马车时,沈弗寒正站在一旁等她。 她抿了抿唇,没将手放上去,提着裙角踩上马凳,独自下车。 一旁的如意赶紧迎了上来,小声说:“夫人,奴婢扶着您。” 沈弗寒收回手,目光幽深地望着她走向驿站的身影。 这个驿站瞧着也没好到哪去,屋中陈设简陋,不过晚膳倒是不错。 沈弗寒没和她一起吃,不知道去哪了。 如意问:“夫人,咱们要不要等等侯爷?” “不用,他大概有事要忙。” 碍于卉儿在场,如意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侍立在一旁。 用过晚膳,温嘉月在驿站里散步。 走了一会儿,卉儿忍不住说道:“夫人,奴婢有些累,能不能先去歇息片刻?” 温嘉月知晓她打的什么主意,方才用膳的时候她便一直在东张西望。 “去吧,”温嘉月懒得说,“今晚不用你伺候了。” 卉儿兴高采烈地跑远了。 如意撇撇嘴:“卉儿姐姐可真不怕再挨一顿打。” 温嘉月问:“难道她知道侯爷去哪了?” “驿站里还有位下榻的官员,侯爷应该是受邀去那边了。” 男人吃饭是要喝酒的,喝酒自然也是要不醉不归的。 温嘉月顿时也顾不得散步了,抿唇道:“你去打听一下,看看到底是不是,若是侯爷在那边,尽量别让他喝酒。” 晌午沈弗寒还在说晚上试一次,她可不敢在他喝醉的时候试。 清醒的时候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若是醉了,后果不堪设想。 第124章 和他作对 温嘉月回到厢房,等了片刻,如意终于回来了。 她连忙问道:“侯爷在那儿吗?” “侯爷确实在,”如意道,“奴婢已经让思柏传过话了。” 温嘉月点点头,问:“那侯爷有没有说什么?” 如意摇了摇头。 “夫人,还有件事,卉儿也在侯爷那边等着,奴婢让她回来,她却说想和思柏说会儿话,奴婢只得独自回来了,您要不要把她叫过来?” 温嘉月抿唇不语,没有立刻回答。 若是沈弗寒喝了酒,卉儿再一撩拨,或许他便会将错就错。 理智上,她告诉自己就应该这么办,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说出口。 思索片刻,温嘉月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你先去派人盯着她,若是侯爷主动喊她进去,便让人回来。” 既然她做不到推波助澜,那就将决定权交给沈弗寒好了。 如意愣了下:“夫人,您这是……” “按我说的做,”温嘉月推她出门,“快去快回,我想早些歇息。” 不多时,如意回来了,服侍她梳洗。 温嘉月很快便躺在了床榻上。 这张的床比晌午的大一些,但是也仅仅多了半尺的距离,两个人正好睡下。 整个厢房一览无余,连个长榻都没有,晚上还有些冷,也没有多余的厚被子,睡地上也不太现实。 她只能尽量将自己缩小一些,给沈弗寒留出足够大的空间,省得到时候靠得太近。 温嘉月虽然累,但是心里装着事,睡得不踏实,意识也是有些清醒的。 不知过了多久,轻微的开门声传来,她听出是沈弗寒的脚步声。 温嘉月心里一紧,却没有睁开眼睛。 离得近了,她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似乎喝得不多。 眼皮上的光亮忽然变暗,他吹了灯。 床边一沉,是他躺了进来。 温嘉月顿时浑身紧绷起来,下意识屏住呼吸,沈弗寒却没有任何动作。 她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瞧见的却是他宽阔的后背。 温嘉月松了口气,他都背对着她睡了,今晚应该不会再有试一试的想法了吧? 可她又怕沈弗寒突然压下来,打她个措手不及。 温嘉月正左右为难着,他忽然出声:“放心睡吧。” 他不仅知道她没睡,还知道她在想什么,温嘉月不禁怔住。 可他为何忽然不准备尝试了? 顿了顿,她又觉得自己傻,不试难道是件坏事吗,她何必去揣测他的想法。 温嘉月闭上眼睛,终于踏踏实实地睡着了。 沈弗寒一直睁着眼睛,待身后的呼吸声变得均匀舒缓,他翻了个身。 窗外的月光恰好撒在她的脸上,柔和静谧。 沈弗寒看了许久,终于闭上眼睛。 翌日,天刚亮不久,便要准备启程了。 温嘉月走出厢房,笼罩着的雾还没彻底散去,阳光分外稀薄。 她拢紧斗篷坐上马车。 等了一会儿,沈弗寒还没上来,车夫却一甩鞭子,马车出发了。 温嘉月愣了下,不等他吗? 她连忙掀开帘子,和车夫说道:“侯爷还没上来。” 车夫笑呵呵道:“夫人,侯爷在前头骑马呢。” 温嘉月蹙眉朝着前方看去。 明明有一群骑马的侍卫,她却一眼便认出沈弗寒的背影。 她抿唇放下帘子。 又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她便做了决定,害她闹笑话。 以后她再多问一句,她就不姓温! 闲来无事,温嘉月只能翻起了沈弗寒留下的书。 看了两眼,天书似的,她便开始昏昏欲睡。 待晌午停下的时候,她一定要让人去买些解闷的玩意儿。 终于熬到晌午,温嘉月掀开帘子,准备走下马车,消失了一上午的沈弗寒出现在一旁。 他像个没事人一样伸出手,温嘉月心里憋着一股气,偏偏不去握他的手,独自走下马车。 沈弗寒从善如流地收回手,转身往驿站里走去。 如意连忙搀扶住温嘉月,小声问:“您和侯爷这是又闹别扭了?” “没有吧,”温嘉月岔开话题,“你别管这个了,去派人买些解闷的玩意儿过来,我在马车上快要闷死了。” 再次坐上马车,里面便多了几本话本和一些做绢花的绸缎。 温嘉月拿起话本,正准备翻开,沈弗寒上了马车。 她翻书的手顿了下,决定装作视而不见,翻开第一页。 眼角余光扫到沈弗寒也拿起了他的书,两人各看各的,互不打扰。 车厢里弥漫着让人压抑的寂静,温嘉月有些受不了了,掀开帘子。 下一瞬,沈弗寒的手便握住了她的。 “今日天冷。” 温嘉月蹙眉道:“我不会生病,就算真的生病了,也不会因此妨碍到你的大事。” 不让她吹风,不就是怕她生病之后拖累他吗? 他完全可以把她丢在驿站,或者派两个侍卫护送她回京,她求之不得。 这两日一直和沈弗寒待在一起,她都快闷死了。 “你在说什么?”沈弗寒眉宇紧锁,“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不劳侯爷费心,我身体很好。” 温嘉月压根不信他会这么好心,更想和他作对了,执意拉开帘子。 她打定主意,他若是再说什么她不听话就亲她的话,她便什么都不管了,直接打他一巴掌。 他不是不怕吗,那就试一试。 温嘉月看了一会儿风景,却如走马观花一般,什么也没记住。 合上帘子,她警惕地看向沈弗寒。 他还在看书,神色淡然地翻了一页,一眼都没往她的方向看。 温嘉月抿紧了唇,顿时觉得自己有毛病。 她总是被他的言行所左右,实在有些不应该。 沈弗寒忽然开口:“今晚会宿在镇上的酒楼,你想不想去街上看看?” 温嘉月愣了下,这才说道:“我和如意去就好。” 她可不想和沈弗寒一起去,闷葫芦一个,一点都不好玩。 而且,依照他的性子,说不定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丢下她走了,她上哪找人去? 沈弗寒淡然道:“只能和我去。” 温嘉月立刻出声:“凭什么?” “凭我是你的夫君。” “那我不出去了。” “不出去,晚上便继续尝试,”沈弗寒早有应对,“你选一个。” 第125章 激将法 用过晚膳,温嘉月被迫和沈弗寒一同出门。 这个镇子还算繁华,快到戌时了,街上依然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 温嘉月却提不起半分兴致,百无聊赖地跟着沈弗寒往前走去。 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和沈弗寒一起逛过街。 上辈子她倒是挺憧憬的,和心爱的人走在街上,怎么想怎么欢喜。 只是她总是担心会打扰到他,所以一直没有提过。 这辈子倒是实现了,可她早就不需要了。 而且,说是逛街,沈弗寒便是纯逛,不管街边有什么,从来不停下去看。 温嘉月走得双腿酸痛,不得不拉住他。 “已经走了一刻钟了,咱们回去吧。” 这样逛街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回去歇息。 沈弗寒问:“你没有什么想要的?” 温嘉月:“……没有。” 她只顾着跟他走路,哪有时间去看路边卖的东西。 沈弗寒环顾四周,见街上的姑娘手里都拿着一串糖葫芦,便问:“吃不吃糖葫芦?” 温嘉月只想快点回去,便道:“耀儿可能喜欢吃。” “你不喜欢?” 见他好像非买不可的模样,温嘉月只好说道:“那你买吧。” 沈弗寒便去付钱了,又问:“要哪串?” 温嘉月随手指了一串:“就这个吧。” 沈弗寒皱眉道:“不好。” 他挑了最大最红的一串。 温嘉月:“……” 那他干嘛要问她! 摊贩利落地将糖葫芦拿了出来,笑道:“您拿好!” 温嘉月接了过来,吃了两颗便递给沈弗寒。 “你也吃。” 沈弗寒顿了顿:“我?” 他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种东西。 温嘉月故意问:“怎么,沈大人瞧不上糖葫芦?” 沈弗寒淡然道:“只是不喜欢吃甜食。” 温嘉月知道他不爱吃,但是她就是想给他添堵。 “这可是你亲自挑的,你不吃的话,过意不去吧?” 沈弗寒瞥她一眼:“很明显的激将法。” 说完他却接了过来,咬下第三颗。 温嘉月顿时愣住,但是见他真的吃了,满意道:“侯爷便全都吃完吧。” 沈弗寒眉宇紧锁:“给你买的。” 温嘉月继续往前走去:“我可没说想要。” 沈弗寒怔了下,问:“你想要什么?” 温嘉月看了看四周,停在卖首饰的小摊前。 卖首饰的姑娘见她衣着不凡,身后跟着的男人更是矜贵无匹,顿时有些紧张:“两位随便看。” 沈弗寒扫了一眼,成色一般,做工更是粗糙。 温嘉月没管他的想法,拿起一对月牙形珍珠耳珰细细打量。 两颗月牙长得不一样,但是胜在别致,好像珍珠就是自己长成这样的。 温嘉月对月牙的形状情有独钟,立刻问道:“怎么卖?” 沈弗寒扫了一眼,珍珠根本没有经过打磨,既普通又黯淡。 但是见她喜欢,他并没有说什么。 姑娘连忙说道:“三十个铜板!” 温嘉月正准备拿荷包,沈弗寒已经付了钱。 她蹙眉道:“我自己来就行。” “不行,还有没有想要的首饰?” 温嘉月见状拿起一支简单的黑色木簪。 沈弗寒的眉皱得更深,仿的紫光檀木,具体是什么木质看不出来。 但是能看到木簪的毛边,稍有不慎,可能会伤到手。 温嘉月没管他的想法,认真道:“这个我来付,你再跟我抢,我就生气了。” 沈弗寒顿了顿,这东西瞧着连十文钱都不值,只好答应。 拿到木簪,温嘉月放在他手上:“礼尚往来,我也给你买一个。” 她可不想欠他什么,哪怕只是一个小首饰。 沈弗寒微微扬眉,送他的? 他看着掌心里的木簪,祥云状,寓意不错,倒是也有可取之处。 他放进怀里。 温嘉月将耳珰收进袖子里,问:“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沈弗寒应了声好。 回到下榻的酒楼,温嘉月戴上耳珰揽镜自照,半晌也没取下来。 她抚摸着凹凸不平的小月牙珍珠,总觉得分外可爱。 沈弗寒想起了他送的那对耳珰,便问:“你生辰时,我已经送了你一对,为何从未戴过?” 温嘉月道:“侯爷送的太贵重了,自然是要好好收起来的。” 他迟疑片刻,道:“你不必有顾虑,只是普通的珍珠而已。” 或许是去年的金步摇太过招摇华贵,她不喜欢戴,于是今年他便送了看起来低调一些的。 她喜欢珍珠,也适合戴珍珠,于是他特意选了上好的南珠,精心打磨数次才送到她手里。 他特意没告诉她这是南珠,只当是普通珍珠送她,本以为她会常常戴着,可依然没有见她戴过。 现在倒是对一个稀奇古怪的东西爱不释手起来了。 他实在想不通,他精挑细选的耳珰到底输在哪里。 温嘉月诧异地看向他,他是真不懂还是在装不懂? 如此罕见的南珠,金尊玉贵长大的景安侯不可能不认得吧? 但她也不好说自己知道,毕竟她出身平平,根本没见过南珠,无从解释从何得知。 思索一会儿,她解释道:“侯爷去年送的金步摇已经足够贵重了,想来今年的珍珠再普通也普通不到哪去,我可不敢戴。” 沈弗寒沉默片刻,问:“不敢戴还是不喜欢?” 温嘉月愣了下,没有立刻回答。 沈弗寒看着她,没再问下去,低声道:“算了,你先去梳洗。” 温嘉月应了一声,正准备摘下耳珰,沈弗寒却先她一步,将手放在她的耳垂上。 她不自在地躲了躲,沈弗寒却固定住了她,慢慢将耳珰拿了下来。 他的动作格外缓慢,有些磨人,温嘉月总觉得自己的耳垂在发烫。 沈弗寒将小小的耳珰放在手心里,细细打量,实在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你为何会喜欢这个?” 怕他再次上手,温嘉月连忙将另一只摘下来,随口回答:“因为有些像月牙。” 沈弗寒若有所思。 若是下次把南珠打磨成月牙的形状,她会戴吗? 第126章 就会拿这件事威胁她 翌日一早,继续赶路。 连续三日如此,温嘉月已经适应了,不过得知今日晌午便能到达榆州的时候,她还是极为高兴的。 昨日她将话本子看完了,今日便开始做绢花。 瞥一眼正在看书的沈弗寒,温嘉月问:“侯爷怎么不骑马了?” 他淡声问:“你很想让我走?” 温嘉月很想应是,但是仔细想了想,谨慎地摇了摇头。 “侯爷想骑马便骑马,想坐车便坐车,我不干涉。” 沈弗寒没接话,继续看书。 温嘉月做好一朵绢花,放在头顶比划一番,可惜没有铜镜,不知道好不好看。 虽然面前便是沈弗寒,但是思索片刻,她还是没有问出口,他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温嘉月将粉色绢花放在小木桌上,继续做第二朵。 没成想,沈弗寒却将绢花拿了起来,仔细打量一番。 她的手很巧,虽然只是再简单不过的绢花,也做得格外小巧精致,栩栩如生。 在他开口之前,温嘉月立刻说道:“你不许评价。” “为何?”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温嘉月抿唇道,“我不想听。” 沈弗寒好整以暇地问:“我要说什么?” 他们竟这么有默契? 温嘉月脑海中冒出许多词——平平无奇、难看、丑、不值钱…… 幸好在说出口之前及时咽了回去。 他若是生气了,遭殃的是她。 “我忽然不想说了。”她继续埋头做绢花。 见她做得认真,沈弗寒没再打扰她,专心看书。 温嘉月做完第二个,抬起头,便见他一手拿着书翻阅一手攥着绢花把玩。 粉色绢花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变成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指腹缓缓抚过,花瓣一寸寸展露出来,缠绕在长指间,竟显得有些缱绻。 看着看着,温嘉月莫名觉得脸热,但又不太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迟疑着移开视线,掀开帘子。 见她收回目光,沈弗寒将绢花握在手里,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 她脸红了,虽然脸颊上只有浅浅的粉色。 或许,可以换一种方式让她不再排斥行房之事。 沈弗寒垂眼思索。 临近晌午,终于抵达榆州。 查验过身份之后,马车顺利驶过城门。 温嘉月忍不住掀开帘子,看向与繁华的长安截然不同的一座城池。 榆州城四面环山,已是晌午了,却还是显得格外昏暗,建筑又多是由黑色的石头建成,瞧着有些压抑。 不过来往的百姓脸上却洋溢着笑容,街上也热闹喧嚣,还有不少身着异族服饰的人,瞧着有些新奇。 她记得书上写了,榆州人善经商,遍地商贾,生意做到外族人那里也正常,自然包罗万象。 看了一会儿,马车驶入一条小巷,便显得安静多了。 不多时,马车停在一座宅院前。 “这段时日,你都会住在这里。”沈弗寒不由分说地扶她下车。 温嘉月也顾不得拒绝了,讶然地问:“你不住这里吗?” “进去再说。” 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沈弗寒带她进了正院卧房。 关上门,他这才说道:“我可能不会经常回来,我会给你留下足够的侍卫。” 温嘉月便放心了,又问:“那我可以出去吗?” “去哪?” “去寺庙吧,听说很灵验。” 沈弗寒道:“等我有空陪你一起去。” 温嘉月蹙眉问:“你若是一直没空呢?” “没空就不去。” 温嘉月:“……” 所以她来这一趟,就是换了个地方待着? 她抿紧了唇,但也知晓正事要紧,不能因为她而耽误了正事。 “好吧,侯爷快去忙吧。” “不急,”沈弗寒拉着她往床榻的方向走去,“我有些累,先歇息片刻。” 温嘉月顿时警钟大作,甩开了他的手。 “已是晌午了,不如咱们先去用膳吧。” 沈弗寒没有坚持,应了声好。 见他这样,温嘉月松了口气,暗暗在心里祈求等他用过膳便去忙正事。 上天比她想象中还要眷顾她,还没吃到一半,便有侍卫求见。 见是侍卫长凌鹤,沈弗寒丝毫没有迟疑地让他进来。 凌鹤附耳说了句话。 沈弗寒点了点头,在他转身离开之前叫住了他。 “这次你负责保护夫人,不必随我出去了。” 凌鹤有一瞬间的迟疑,但还是抱拳应了声是。 温嘉月也有些呆住了,侍卫长亲自保护她?沈弗寒吃错药了? 不过,她知道这位侍卫长的性子,除了沈弗寒之外,谁的命令都不听,谁的面子都不给。 就算她是侯府夫人也不会例外,派凌鹤守在宅院里,肯定是为了监督她,不许她外出。 想到这里,温嘉月道:“侯爷,还是让凌侍卫跟着你吧,我不会出去的。” 凌鹤也扬声道:“若是属下做错了事,还请侯爷明示。” 温嘉月:“……” 虽然侍卫长负责她的安危确实显得大材小用,但是也不用在她面前直说吧? 她绷着脸问:“凌侍卫这是什么意思?” 凌鹤抱拳道:“夫人勿怪,属下没有任何瞧不起夫人的意思。” 分明就是有。 但温嘉月也懒得跟他计较,正好她也不想让一根筋的人保护她。 “侯爷还是换个人吧,我瞧着凌侍卫更想跟着你。” “不换。” 沈弗寒又看向凌鹤,平静道:“去院子里跑十圈。” 凌鹤不解,但是坚决奉命行事,立刻行动起来。 不多时,院子里传来规律的跑步声。 温嘉月疑惑地问:“侯爷为何要罚他?” “没什么,”沈弗寒给她夹菜,“继续吃吧。” 温嘉月和他商量:“我觉得还是换个侍卫比较好,凌侍卫待在这里,实在有些屈才。” “屈不屈才,我说了算。” 见他执意如此,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温嘉月只好闭口不言。 十圈跑完,凌鹤脸不红气不喘地回来了。 “属下已领罚,请侯爷示下。” 沈弗寒道:“从现在开始,听从夫人的命令,不得有违。” 温嘉月问:“若我想去寺庙也行?” 沈弗寒意味不明道:“你可以试试。” 这几日,“试”这个字说的次数太多,温嘉月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抿紧了唇,就会拿这件事威胁她! 第127章 暴露本性 沈弗寒离开的很匆忙,下一瞬,凌鹤也不知所踪。 温嘉月并不关心,继续用膳。 待吃饱之后,她走出偏厅,便见庭院里三步一守卫,不远处还有一队侍卫在巡逻。 温嘉月顿时愣住,这个场面是不是有些太夸张了? 她没数过跟着过来的侍卫人数,粗略估算也有四五十人,她觉得全都在这里了。 难道沈弗寒是单枪匹马出去的? 她看向守在门外的凌鹤,问:“凌侍卫,这次来榆州的有多少侍卫?” 凌鹤抱拳道:“回夫人的话,侍卫共五十五人。” 温嘉月蹙眉问:“侯爷给我留了多少人?” “四十五人。” 沈弗寒只带了十个人? 她有些疑惑,倒也不必留这么多人在院子里吧。 “你为何不劝着些,让侯爷多带些人?” “属下向来听命行事,”凌鹤道,“该劝侯爷的人是夫人。” 温嘉月瞥他一眼:“我又不知晓他留了这么多人。” 凌鹤一板一眼道:“夫人方才若是出来看一眼,便知晓了。” 温嘉月:“……” 她好好用着膳,出来看侍卫做什么? 她没再说话,往卧房走去。 凌鹤也跟了上来,保持在三步远的距离。 侍卫寸步不离,温嘉月有些不自在,便道:“你退下吧,不用跟着我。” 凌鹤义正辞严道:“保护夫人是属下的职责,属下定会寸步不离!” 温嘉月无奈道:“可侯爷临走之前说了,让你听我的。” “保护夫人是重中之重,其余的事情都要为此事让步。” 温嘉月有点无语,算了,根本说不通,跟着就跟着吧。 她进了卧房,关上门之前,却瞧见凌鹤亲自守在门外,后背恨不得贴在门框上。 她愣了下,便见几个侍卫也和他一样,贴身守在卧房四周。 若不是瞧着正气凛然的模样,又对沈弗寒忠心耿耿,温嘉月都快怀疑他的意图了。 但再怎么正气凛然,这些人也是外男,这样做实在不妥。 温嘉月不得不再次开口:“卧房安全,凌侍卫可以让诸位侍卫退后一些,不必寸步不离。” 凌鹤还是那句话:“保护夫人是属下的职责所在!”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的侍卫。 侍卫甚至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主子还要气人! 见夫人动怒,如意连忙说道:“凌侍卫,不如您和侍卫们站在廊下,有什么动静一样可以及时得知。” 凌鹤瞥她一眼,还是说道:“保护夫人是属下……” “够了!”温嘉月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不能和侯爷一起做事,你心里觉得憋屈,你何必要这样报复我,又不是我让你留在这里的!” 这还是凌鹤第一次听她说这么多话,也是第一次生气,一时愣住。 他总是守在书房,不常见她,在他为数不多的印象里,夫人一直都是温婉沉静的模样。 脾气什么时候这么暴躁了? 侯爷不在,她便暴露本性了? 但这不是他该置喙的事,很快便抱拳出声。 “属下确实觉得憋屈,但丝毫没有报复之意,侯爷让属下保护夫人,属下便尽职尽责,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很坦诚,但温嘉月还是觉得窝火。 她尽量心平气和道:“可你们都是外男,此举实在不妥。” “在属下眼里,主子便是主子,从前如何保护侯爷,现在便如何保护夫人,没有男女之分。”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可是我有。” 若是只有凌鹤一个人守在门外,她可以接受,但是一下窜出来七八个,这让她怎么说服自己? “恕难从命,夫人若是不满,待侯爷回来,您可以向侯爷禀明此事,侯爷若是让属下离远些,属下绝不会多踏足一寸。” 凌鹤说完便握着腰间的佩剑严阵以待,显然并不想搭理她了。 温嘉月被他气得头疼,简直不可理喻! 和他比起来,沈弗寒都显得有人情味了。 但是仔细想想,错的还是沈弗寒,他从哪找的这么一根筋的奇葩侍卫。 温嘉月也不想跟凌鹤说话了,决定眼不见心不烦,让如意关上门。 窗牖还开着,一眼便能瞧见侍卫守在一旁,如意也有些头皮发麻,连忙去关窗。 温嘉月原本想歇晌,现在却根本睡不着了,绕着卧房走了两圈。 如意小声问:“夫人,您说侯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外面这么多人,她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我也不知道,”温嘉月叹了口气,“若是早知道凌侍卫是这样的人,说什么也得让侯爷带走。” 背地里说人坏话不太好,更何况凌鹤就在外头,习武之人耳力差不到哪去,温嘉月便不再提了。 “怎么不见卉儿?” “侯爷前脚刚走,后脚她便找了个借口,说是帮人搬东西,然后就不见踪影了。” 说完如意愤慨道:“夫人真该好好治治她,仗着有老夫人护着,侯爷又不在这里,她就无法无天了!” 温嘉月没说什么,卉儿毕竟是老夫人的丫鬟,她无权处置。 她和老夫人的关系本就紧张,若是卉儿回去告状,不必去想,老夫人也是信卉儿的。 但卉儿暂时是她的丫鬟,确实应该待在这里。 温嘉月推开了门。 “凌侍卫,你派人将卉儿叫过来吧。” 凌鹤应了声是,立刻让守在一旁的两个侍卫去找了。 见他行动这么迅速,温嘉月又说道:“我忽然有些想吃点心,你让人去买。” 待两个侍卫去了,她再次开口:“还有,你把榆州城里有名的首饰铺子和绸缎铺子的掌柜的叫过来,我要买首饰和衣裳。” 凌鹤丝毫没有二话,又派人去了。 守在卧房周边的侍卫顿时只剩下两人了,温嘉月松了口气。 虽然只能安静一时,但她也没那么紧张了,转身回屋。 不多时,凌鹤敲了敲门,扬声道:“夫人,卉儿带到!” 这么快,温嘉月抿唇道:“让她进来吧。” “是!” 话音刚落,屋门大开,卉儿被侍卫抬了进来。 仔细一看,她嘴里塞着布团,身下隐隐渗出血迹。 温嘉月愣了下,谁打她了? 凌鹤道:“卉儿擅离职守,念在初犯,打五个板子,若是再犯,十个板子!” 第128章 小别胜新婚 温嘉月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打板子的事,既不是她下的令,也没有经过沈弗寒首肯,凌鹤竟然自己便做了决定? 她正准备开口,卉儿忽然出声:“夫、夫人……奴婢只是去帮忙,您居、居然让凌侍卫这样罚我!” 她说话气若游丝,说到最后,格外激动,疼得脸皱成一团。 “不是夫人打你,而是我打你,”凌霄冷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擅离职守便是五个板子,卉儿姑娘若是有异议,尽管去找侯爷分说!” 卉儿艰难地伸出手,食指颤颤巍巍地指向凌鹤,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了,两眼一翻,顿时不省人事了。 温嘉月摆摆手,让侍卫将卉儿安顿好。 她看向凌鹤。 “若是老夫人追究起来,你准备怎么办?” 她不同情卉儿,只是凌鹤这样做,老夫人定然会有异议。 好好的一个丫鬟,派来做妾的,现在还没爬上床,反而三天两头挨一顿打。 第一次是沈弗寒亲自吩咐,且有理有据,老夫人没话说。 可这次是凌鹤下的令,老夫人恼怒之下,定会找凌鹤的茬,说不定连她也会有个连坐之罪。 凌鹤道:“属下只是奉命行事。” 一根筋到这种地步,温嘉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叹了口气:“待侯爷回来,你记得将此事告诉他。” 凌鹤点点头:“这是自然。” 不多时,买点心的侍卫回来了。 温嘉月挨个尝了尝,榆州城的点心偏酸甜口,格外开胃。 “想什么呢,”温嘉月喂给正在发呆的如意一个,“你也吃。” 如意忧心忡忡地看了眼窗边矗立着的影子,问:“夫人,您就打算让他们一直待在这儿啊?” 虽然他们轻易不会进来,也看不到卧房里的情景,可几个大男人整日整夜的杵在这儿,谁受得了? “我也不想,可是毫无办法,”温嘉月问,“难道你有什么主意?” “奴婢没有,”如意摇了摇头,“奴婢只希望侯爷快些回来,给夫人做主。” 温嘉月闻言,深以为然道:“我也希望侯爷早些回来了。” 原本她还想着,沈弗寒不在,晚上她就能睡个好觉了,也不用动不动就被他亲来亲去的。 现在愿望倒是实现了,可是谁能想到,凌鹤竟然比沈弗寒还要烦! 看了眼雕花木门的方向,温嘉月拉着如意走远了些。 她悄声问:“你说,若是我向侯爷提议换个侍卫长,他会不会答应?” 如意拼命点头:“一定会的,凌侍卫做事实在太轴了,说不定不等夫人提起,侯爷便主动换人了。” 温嘉月却只有两分把握,凌鹤虽然轴,但是忠心,实在不像是会换掉的样子。 外头有人敲门,凌鹤的声音传了过来。 “夫人,万珍阁和绮罗阁的掌柜来了。” 温嘉月应了一声:“让她们进来吧。” 既然不能出府,总得找点打发时间的事情做。 她量体裁衣,选了布料和花样,又选了几样首饰,一下午的时间便过去了。 夜色渐浓,梳洗之后,温嘉月躺在床上,却迟迟无法入眠。 虽然心里知道外面的人都是侍卫,保护她的安危的人,可是却又过不了那道坎。 如意安慰道:“夫人放心,奴婢陪着您呢,大不了奴婢今晚不睡了。” 温嘉月摇摇头:“你别去次间睡了,陪我睡床上吧。” 如意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如此过了五日,温嘉月都快适应这样的日子了,忽然得知了沈弗寒回来的消息。 她眼都亮了,立刻起身去迎。 就算是上辈子最喜欢他的时候,她也没有这么急迫过,提着裙子跑得飞快。 穿过月亮门,沈弗寒正好出现。 他听到动静,抬眼望去,便见温嘉月笑着朝他奔来。 他有些诧异,扬声道:“慢些跑。” 他快走两步迎了上去,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扶稳。 温嘉月急促地喘息着,顺带看了沈弗寒一眼。 多日不见,他瞧着没什么变化,不过似乎没好好拾掇过自己,下巴上冒出些许青胡茬。 沈弗寒同样垂眼看向温嘉月。 她瘦了点,显得那双眼睛更大,也让他清楚地看到她满眼的笑意。 印象里,似乎还没见她如此欢喜过,是分别多日的缘故吗? 明明他离开之前,她还对他爱搭不理的。 他暗自琢磨,小别胜新婚竟然有几分道理。 沈弗寒将她跑乱的鬓发别到耳后,轻声问:“怎么这么着急?” 温嘉月摇摇头,直接拉着他的手腕朝着卧房走去。 沈弗寒的视线落在他们交握的地方,心里更加惊诧。 难道她不排斥了?甚至还这么……迫不及待。 心里掀起波澜,表面却镇定自若的,沈弗寒不疾不徐地跟上她。 直到来到卧房前,温嘉月停下脚步。 沈弗寒疑惑出声:“怎么不走了?” “侯爷自己看吧,”温嘉月绷着脸收回手,“看看你的侍卫都干了什么好事!” 侍卫? 沈弗寒这才看了过去。 窗下、墙壁旁、门前,八个侍卫严阵以待,将卧房包围的严严实实。 温嘉月控诉道:“这几日他们一直都守在这里,晚上也是一样,凌侍卫非说是听命行事,侯爷临走前是这样交代的吗?” 沈弗寒越听,眉宇间便皱得越深。 他看向凌鹤,冷声问:“夫人说的可属实?” “回侯爷的话,句句属实,”凌鹤抱拳道,“属下确实听命行事,尽职尽责保护夫人,请侯爷明鉴!” 沈弗寒平静出声:“回京之后,凌鹤杖责二十,其余人杖责十五。” 凌鹤愣了下,虽然不明白自己错在哪了,依然扬声道:“属下领罚!” 温嘉月连忙说道:“侯爷,您得说清楚啊。” 不然以凌鹤的性子,还是不会改。 “不急,”沈弗寒看向她,“我明日才会离开。” 第129章 今晚我也要睡床上 温嘉月立刻接话:“可是我着急。” 她抿唇道:“侯爷,你现在便说清楚,不然等你走了,凌侍卫还会这样做。” 沈弗寒看向凌鹤,道:“只要不是出府,不管夫人说什么,你都要照办。” 温嘉月蹙眉道:“这样不行,你上次临走前还说让凌侍卫全都听我的呢,可他一点都没听。” 凌鹤忍不住反驳道:“明明属下全都听了。” 温嘉月:“……” 她看向沈弗寒,问:“现在可以和凌侍卫说清楚点了吗?” 沈弗寒便道:“你有什么不满,全都说出来,我让他改。” 温嘉月等的便是他这句话,不假思索道:“守在卧房周围的八个侍卫减半,都站到廊下去。” 沈弗寒微微颔首。 见侯爷点头,凌鹤马上照办,将四个侍卫安排去巡逻,他和另外三个侍卫立刻站在该站的位置。 温嘉月轻舒一口气,这么简单的事,居然折腾了四五天,非得等到沈弗寒回来才改! “还有吗?”沈弗寒道,“一并说了。” 温嘉月思索片刻,诚实地摇了摇头:“没有了。” 除了这件事之外,她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了。 这些侍卫训练有素,动作迅速,只要她发话了,什么都办得到。 沈弗寒不疾不徐道:“既然如此,先回屋吧。” 话音刚落,凌鹤扬声道:“侯爷,属下有事禀报。” 沈弗寒便以为是大事,颔首道:“随我来。” 他看向温嘉月:“你先回去。” 办完了这件事,温嘉月心里大石头落地,轻快地转身回屋。 沈弗寒注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这才和凌鹤走到僻静处。 他问:“什么事?” 凌鹤道:“五日前,丫鬟卉儿擅离职守,属下依照规矩打了她五个板子,卉儿却说不该罚,请侯爷定夺。” 沈弗寒勉强维持着平静的神色听完,问:“没了?” 凌鹤愣了下,这才说道:“侯爷若是想知道更多细节,属下可以当面和卉儿对峙……” “凌鹤,”沈弗寒打断他的话,“你今年二十有一?” “是,”凌鹤神色激动,“侯爷竟记得属下的年龄,真是莫大的荣幸。” 他幼时失去双亲,成为乞儿,快要被人殴打至死之际,是侯爷将他救下,教他本领。 如今已过去十六年了,侯爷竟然还记得他的年纪。 沈弗寒问:“你为何不娶妻生子?” 凌鹤立刻说道:“属下只想保护侯爷,没想过别的。” 自从被侯爷救下,他便决定将这条命献给侯爷,誓死保护侯爷安危。 他的脑子里只有这一件事,至于旁的,从未想过。 沈弗寒叹了口气:“怪不得这么……” 他顿了顿,没说下去。 “你也到年纪了,也该看看身边的好姑娘,早些成亲。” 凌鹤将他的话当成圣旨,闻言便道:“属下领命,待回到京城便成亲。” 沈弗寒原本已经想离开了,听到他的回话,又问:“难道你有心仪的姑娘?” 方才的这些话若是换个人回答,他只会嗤之以鼻。 但是他知晓凌鹤的为人,正直诚恳,从不说谎。 凌鹤说一心为他,便是一心为他,丝毫不会弄虚作假。 凌鹤的表现也是如此,眼里只有他的安危,他倒是从来没见过凌鹤多看过谁两眼。 他的心里何时有了心仪的人选? “没有,”凌鹤诚实道,“若是府里有丫鬟想嫁给属下,属下便娶她。” 沈弗寒:“……” “此事不急,”他拍了拍他的肩,“方才的话,你当我没说过。” 虽然不解侯爷为何会反悔,但是凌鹤还是抱拳应了声是。 思索片刻,沈弗寒道:“平日里,你要与那些已经成亲的侍卫多多交流。” 凌鹤一头雾水地应是。 待侯爷离开,他马上抓了个侍卫问:“你成亲没?” 侍卫愣了下:“没有啊……” 凌鹤又换了个人问:“你成亲没?” 侍卫笑道:“去年刚成亲,你还去喝喜酒了呢,忘了?” “成亲便好,”凌鹤道,“侯爷说让我跟你多说话。” “什么跟什么啊?”侍卫有点懵,“我就是个无名小卒,侯爷可能都不知道我叫什么。” 凌鹤便将方才的对话和盘托出。 侍卫一脸无语:“侯爷的意思是,以后这种小事别来烦他。” 凌鹤诚心求教:“这是为何?” 侍卫叹了口气:“凌侍卫,你喝酒喝糊涂了不成?” 凌鹤严肃道:“我向来滴酒不沾,才能保证时刻清醒,保护侯爷。” 侍卫摆摆手:“我开个玩笑而已……你想啊,侯爷多日不见夫人,自然是想和夫人说话的,你拿这样的小事烦他,侯爷没生气已是万幸了。” 凌鹤若有所思:“可是,五日前我便说了,待侯爷回来便要将此事禀报给他,现在不说,更待何时?” 侍卫提醒道:“那也要等侯爷从卧房出来之后。” 凌鹤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侍卫笑道:“凌侍卫你武功高强,但是这些人情世故,还是要好好琢磨才行。” 凌鹤抱拳道:“受教了。” 沈弗寒来到卧房。 温嘉月正在打珠络,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珠子从她的指尖滑出,串成五彩斑斓的手串。 见他进来,也只是瞥了一眼,又拿了几颗珠子。 瞧见守在一旁的如意,他淡声道:“不用你伺候,出去吧。” 见夫人点头,如意福了福身,赶紧离开。 身后的门关上,隔绝了所有声音。 沈弗寒走向温嘉月,问:“这几日有没有睡好?” 温嘉月取下一颗看起来不太搭配的珠子,抿唇道:“侯爷明知故问。” 沈弗寒坐在她身边,拿起一串已经串好的珠络。 “看来二十板子打轻了。” 温嘉月连忙说道:“已经够了,再打,人都要打坏了。而且这几日有如意陪着我睡,我睡得还挺香的。” 沈弗寒怔了下:“她睡在哪?” 温嘉月觉得莫名其妙:“当然和我一样睡在床榻上。” 沈弗寒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今晚我也要睡床上。” 温嘉月蹙眉瞥他一眼。 “连续数日没有睡好,”沈弗寒淡声道,“若是睡榻上,我不舒服。” 温嘉月思索片刻,颔首道:“好吧,我体谅侯爷辛苦。” 沈弗寒紧盯着她:“你睡哪里?” 这个宅院有不少客房,她若是说去别处睡,他不会答应。 温嘉月反问道:“难道侯爷睡了床,我就不许睡了?” 沈弗寒松了口气:“自然不是。” 他起身道:“我先去沐浴。” 第130章 不许拒绝 温嘉月看着他略显急切的背影,总觉得他好像误会了点什么。 但是外出数日,沐浴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她若是说了别的,倒是显得她迫不及待似的。 万一沈弗寒根本不是想着此事,误会就大了。 她便没说什么,将手里的珠络穿好,吩咐小厨房两刻钟之后上菜。 晚膳刚摆好,沈弗寒便一身清爽地走了出来。 “侯爷快来用膳吧,”温嘉月道,“想来侯爷这几日也没吃好。” 其实她很想问他都去做了些什么,说不定会与长公主有关,但是仔细想想,只能作罢。 既然是机密,她根本撬不开沈弗寒的嘴,何必浪费口舌。 正安静地用着膳,忽然又有侍卫走上前来,和沈弗寒附耳说了句话。 温嘉月有些疑惑,难道他又要提前走了? 想到这里,她松了口气,幸好她趁热打铁将事情解决了,不然还有的烦。 “显然是诈,不必理会,”沈弗寒淡声道,“继续盯着,不要打草惊蛇。” 温嘉月默默思忖,这是在盯人?什么样的人才能让沈弗寒放下京中的事亲自去盯? 她回忆了一番上辈子发生的大事,似乎没有出现过这号人物。 想来和长公主没关系,她便不去想了。 侍卫很快便离开了,沈弗寒却没走,继续用膳。 一直到吃过晚膳,他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在不在都无所谓,温嘉月径直去梳洗。 从盥洗室出来,沈弗寒已经躺下了,眼睛紧闭着,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已经睡着了。 温嘉月不紧不慢地往脸上搽香膏。 如意略梳了一遍头发,问:“那奴婢便先出去了?” “再梳两遍,”温嘉月疑惑地问,“你着急什么?” 如意讷讷不敢言,她这不是怕打扰侯爷和夫人的好事…… 顿了顿,她忽然想起来,夫人昨日癸水方至,似乎也做不了什么。 她便也不着急了,梳了三遍才离开。 温嘉月拨了拨如瀑的长发,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刚靠近,沈弗寒便伸出了手,圈紧她的手腕,握住她的腰,将她抱到被窝里。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温嘉月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吻便落在了额头上,慢慢向下蚕食。 越往下,刚长出来的胡茬便刺得她越疼,温嘉月蹙眉推他,捂住了脸。 沈弗寒顿了顿:“抱歉,将此事忘了。” 温嘉月正想开口,他含住她的唇,含糊不清道:“你忍一忍。” 他的手也在游走,落在她的绵软处与腰肢上,四处点火。 她瞬间便瞪大眼睛,沈弗寒这是想…… 温嘉月将他推开一些:“不……” 刚说出一个字,他再次含住了她的唇:“不许拒绝。” 温嘉月欲哭无泪,她是想告诉他,她现在身子不方便啊! 无奈之下,她咬了他一下,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 沈弗寒怔了下,终于撑起身子,指腹擦过被她咬破的下唇。 温嘉月呼吸不稳,断断续续地开口:“侯爷,今日是我月事第二天。” 沈弗寒动作一滞,仔细回想一番,低声问:“不应该是后日吗?” “提前了,”温嘉月抿唇道,“更何况,这种事哪有次次都是同一日的。” 沈弗寒垂眼看她:“我不太了解。” 他这才明白过来,为何她今日会答应让他睡在床榻上,原来是特殊情况。 “现在你了解了,”温嘉月赶紧离他远了一些,“我要睡了。” 幸好只是亲了几下而已,没有做太多事,想来沈弗寒也没来得及兴奋起来,不然还真是不好收场。 念头刚起,手腕忽的一暖。 她被烫了一般缩回手,沈弗寒却不容她离开。 他哑声问:“我怎么办?” 温嘉月努力将手攥成拳,迟疑片刻才开口:“若是实在不行,侯爷可以让卉儿过来,她一定……” 沈弗寒冷声打断她的话:“夫人真是贤惠大度。” 他话中的讽刺太过明显,温嘉月抿紧了唇,没再开口。 可除了这个,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若是早知如此,她在他去沐浴的时候便将癸水一事如实相告了。 或者,依然让他睡在榻上,又或者,她去客房睡,哪还有现在的事。 温嘉月懊悔不迭。 正后悔着,沈弗寒忽然松开了她的手。 她怔了下,他这是答应她的提议了? 没想到,他却重新躺了下来。 沈弗寒将背对着他的人抱到怀里,紧贴着他。 温嘉月的脊背瞬间变得僵直,他想干什么? 沈弗寒闭上眼睛:“睡吧。” “可是你……” “不必管,”沈弗寒声音很淡,“死不了。” 温嘉月咬了下唇,一动也不敢动,努力忽视身下的威胁。 不知不觉间,她的呼吸趋于平缓,沈弗寒始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近乎自虐般忍受着煎熬,直到彻底冷静下来。 沈弗寒吐出一口浊气,闭上眼睛。 翌日醒来,枕边已不见沈弗寒的身影。 温嘉月恍惚地坐起身,昨晚的一切还历历在目,让她忍不住有些心慌。 沈弗寒…… 她总觉得他快要没耐心了,可他却又不找别的女人,只想和她…… 温嘉月咬紧了唇,看来第二碗避子汤,也快要喝下去了。 算算时间,沈弗寒要么中途回来一趟再出去,要么下次回来直接离开榆州了。 若是前者,她根本不可能绕过这么多侍卫,神不知鬼不觉地喝下避子汤。 若是后者,便是回府之后的事了。 温嘉月默默祈求,一定是后者。 不过,最好的结果是,沈弗寒不再惦记此事。 想了想,温嘉月摇头叹息,她还是别痴人说梦了。 第131章 昭昭生病 “夫人果然醒了,怎么没有喊奴婢?” 如意听到动静,蹑手蹑脚地进来,便见温嘉月正坐在床上发呆。 温嘉月叹了口气:“想事情呢。” 如意便问:“夫人是再躺一会儿还是现在便起来?” “起吧,”温嘉月将烦闷的思绪抛到脑后,“不想这些糟心事了。” 如意一边服侍她穿衣一边好奇地问:“凌侍卫的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夫人还有什么糟心事?” 温嘉月摇了摇头:“你就当我是想昭昭了吧。” 说完她便有些怔愣。 离京七八日了,温嘉月一直刻意避免自己去想念女儿。 但是这种思念怎么可能抑制得住,越压抑反而越容易往外冒。 想起独自待在侯府的女儿,温嘉月有些担心。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吃好睡好,现在的天气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万一她着凉了怎么办?”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昭昭确实生了场病,虽然只是风寒,但是她那么小,还要喝那么苦的汤药,她实在不忍心。 也不知道这次有没有躲过去。 如意宽慰道:“夫人放心,小姐定然养得白白胖胖的,身子康健极了。” 温嘉月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去让侍卫买些绸缎和丝线回来,我要给昭昭做件小衣裳。” 东西买了回来,她穿针引线之后,缝下第一针,手指便被戳出了血。 如意慌忙道:“夫人,您多日未做过针线活,还是先将此事放一放吧。” 温嘉月看着指尖的鲜血,轻轻叹了口气:“昭昭肯定生病了。” 如意愣了下,问:“夫人怎么知道?” “或许是因为母女连心吧。” 景安侯府。 正院里传来啼哭声,奶娘正抱着哭得满脸通红的昭昭轻声哄着,着急地看向门外。 “府医还没过来吗?” 小姐有些发热,派了两个小丫鬟去请府医,都过了一刻钟了,人还没回来。 彩儿也急得不行,连忙说道:“或许是有事耽搁了,我去看看。” 刚走出门去,派出去的小丫鬟便回来了。 彩儿看向她们身后,却没瞅见府医的身影。 小丫鬟解释道:“路上我们遇见了赵嬷嬷,嬷嬷见我们着急,便问了几句,然后把我们带到凝晖堂去了。” 另一个小丫鬟接上:“老夫人闻言便说想亲自照料小姐,让咱们把小姐抱到凝晖堂去。” 奶娘记得夫人的嘱咐,若是有事,便去找沈弗念做主。 事关小姐,她不能擅作主张。 她当机立断道:“彩儿,你去请三姑奶奶过来,若是四爷也在府中,一并请过来。” 不多时,沈弗念便过来了。 “听我的,都不许去,”她叮嘱道,“我去和祖母说,你们安心照顾小姐便好,一会儿苏……府医便来了,让他诊治就行。” 奶娘连声道谢。 沈弗念转身便要去凝晖堂,又有些放不下病中的小侄女,思索片刻,决定等苏叶过来之后再去。 没过多久,苏叶提着药箱赶了过来。 原本沈弗念没觉得有什么,直到苏叶隐晦地瞥了她一眼,她这才感觉到有些不自在。 仔细想想,她们俩已经许久没有在这么多人的场合之下见面了。 沈弗念故作镇定道:“请苏郎中看看我的小侄女,瞧着像是患了风寒。” 苏叶比她平静多了,轻轻点头,开始望闻问切。 沈弗念一时有些看呆,都说专注的男人最有魅力,所言非虚啊。 “昭昭怎么了?” 沈弗忧着急忙慌地走了进来。 原本他正睡着觉,听说此事之后连忙赶过来了。 苏叶不疾不徐道:“回四爷的话,小姐患了风寒,苏某这就去煎药。” 沈弗念这才回过神,叮嘱道:“药量一定要轻,昭昭还小呢。” 苏叶看向她,颔首道:“这是自然。” 他坦坦荡荡的,沈弗念反而不敢跟他对视了,轻咳一声移开视线。 沈弗忧问:“祖母又是怎么回事?什么亲自照顾的……方才我睡得天昏地暗的,没听清。” “祖母想亲自照顾昭昭,”沈弗念嘁了一声,“我才不信她会这么好心。” 她现在和老夫人也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罢了,经过了改姓的事,心里早已不当她是祖母。 沈弗忧问:“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咱们俩找祖母去,让她死了这条心。” 两人一齐前往凝晖堂。 见是他们两人,老夫人皱眉问:“昭昭怎么还没抱过来?” “昭昭生着病,哪能吹风,”沈弗念坐了下来,“祖母若是真关心曾孙女,还是去正院瞅一眼吧。” “胡闹!”老夫人绷紧了脸,“哪有长辈亲自去看晚辈的,还有没有规矩了?” 沈弗念耸耸肩:“那就不去咯。” 见说不动她,老夫人便看向沈弗忧。 “弗忧,你去把昭昭抱过来。” “我不去,”沈弗忧拿起个点心吃,“我和我姐想的一样,昭昭生病不能外出。” 见孙子孙女没一个靠得住的,老夫人气得拍了下桌子。 “你们一个二个的真是不听话!你们大哥不在,全都造反了!” 沈弗念道:“我大哥若是在,更不会让您把昭昭抱过来了。” 老夫人扬声道:“我就是要趁他不在的时候!” 沈弗念蹙眉问:“祖母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怎么都不懂我的良苦用心!” 老夫人叹了口气,让赵嬷嬷去关门。 待门关上,她这才压低声音开口:“你们大哥都二十六了,还没有儿子傍身,就是因为第一胎是个姑娘,若是我亲自养着她,儿子不就出来了!” 沈弗念听得撇嘴:“哪来的歪理邪说。” 沈弗忧没忍住笑了一声,纠正道:“我大哥二十四。” “什么歪理邪说!”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你们懂什么,那个什么伯府便是这样,把姑娘抱走养一段时间,人家夫人便生儿子了!” 沈弗念也哼了一声:“反正我不答应。” “我做事,什么时候需要你答应了?”老夫人看向赵嬷嬷,“去,把姑娘抱过来。” 沈弗念立刻说道:“我看谁敢!” 老夫人扬声道:“快去!” 沈弗念站起身,一把攥住赵嬷嬷的手腕,看向老夫人。 “祖母,我劝您一句,好好颐养天年,别给我大哥找麻烦,不然到时候有麻烦的人便是您了。” 第132章 听你的 老夫人神色紧绷:“你这话什么意思?咒我不得好死?” “我可没这个意思,”沈弗念道,“我只是好心奉劝一句,听不听都随意。” 她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祖母能用的人只有凝晖堂的下人,若是明抢,一定抢不过她和四弟。 大不了,她将昭昭抱到常乐院亲自照看,反正大哥应该也快回来了。 想到这里,沈弗念底气更足,不管她说什么都寸步不让。 沈弗忧也在一旁帮腔,把老夫人气得够呛。 “你们真是反了天了!” “祖母,实在是您做事不厚道,”沈弗忧叹了口气,“您若是想亲自养昭昭,等我大哥回来再说也不迟,现在偷偷摸摸的有什么意思?” 老夫人扬声道:“什么偷偷摸摸!我照看曾孙女竟还有错了?” “没错没错,”沈弗忧敷衍道,“但是得经过我大哥和嫂嫂的同意,不如您给他写封信?” 老夫人更气:“我大字不识一个,写什么写!” “这样吧,您说我写,保管将您的话一字不落地记下来。” 眼瞧着话题越来越偏,赵嬷嬷重重地咳了一声。 老夫人回过神:“弗寒肯定同意,听我的,把昭昭抱到凝晖堂来。” 车轱辘话来回转了几圈,沈弗念耐心告罄,不干了。 “我去照顾昭昭了,你们慢慢聊。” 沈弗忧也赶紧跟上:“姐,等等我!” 老夫人气得跺脚:“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孙辈!没一个人和我一条心,胳膊肘往外拐!” “老夫人,您别生气了,”赵嬷嬷帮她顺气,“侯爷一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不如等侯爷之后再说吧。” “不行!”老夫人咬牙切齿道,“等他们俩从正院出来,你便去抱孩子,我看正院的下人谁敢拦着!” 正院里,昭昭刚喝过药,很快便睡着了。 沈弗念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有些烫,不由得蹙紧了眉。 苏叶道:“药效没那么快。” “我当然知道,”沈弗念瞥他一眼,“我就是心疼我的小侄女,不行啊?” 苏叶接话:“自然可以,您说什么都对。” 他们的语气太过自然,沈弗忧问:“你们俩这么熟?” 沈弗念顿时有些慌乱,解释道:“前段时日我食欲不振,苏郎中诊治的,算熟吧。” “你食欲不振?”沈弗忧上下打量她,神色怀疑。 沈弗念直接去踢他的腿。 “被王成耀气的吃不下饭,一点都不关心你姐我,滚!” 身侧传来一声轻笑,沈弗念猛地僵住。 差点忘了,苏叶还在边上。 她连忙端正了神色,假装无事发生,说起正事。 “我觉得祖母不会善罢甘休的,不如一会儿把昭昭抱到我那里去,祖母肯定拿我没办法。” 沈弗忧揉了揉被踢疼的小腿,赞同道:“我也是这样想的,祖母再厉害,遇上母老虎也得甘拜下风。” 沈弗念得意道:“那是当……” 她忽然反应过来,扬声问:“你说谁是母老虎?” 沈弗忧早已怪叫着跑远。 沈弗念在心里狠狠地记他一笔,故作云淡风轻道:“他瞎说呢,你们都别放在心上。” 苏叶忍着笑开口:“是。” 趁人不注意,沈弗念悄悄掐了他一下,笑什么笑! 待昭昭醒了,沈弗念将她裹成粽子,里三层外三层地送到常乐院。 奶娘和伺候的丫鬟们自然也跟着来了,常乐院前所未有的热闹。 老夫人得到消息又气又急,这个沈弗念,就是想跟她对着干! 可是无论怎样斗智斗勇,沈弗念都不放人,老夫人终于偃旗息鼓了。 昭昭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沈弗念便写了封信,将这几日发生的事如实相告。 温嘉月收到信时,已是两日后了。 她逐字逐句地读完,心里的大石头举起又放下。 不出所料,老夫人想对昭昭下手,幸好化险为夷。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下手的原因竟是让她生个儿子,真是荒谬可笑。 她给沈弗念写了封回信,感谢她和四弟的照顾,顺带将刚给昭昭做好的衣裳捎了回去。 在榆州的宅院里住着可比在侯府的时候轻松多了,不必料理一大家子的事,也没什么丫鬟小厮,侍卫们由凌鹤管,不会让她来操心。 所以她才能专心给昭昭做衣裳,将她对昭昭的爱全都倾注在这一针一线里。 刚将寄去京城的包袱递给侍卫,便有侍卫来报,沈弗寒回来了。 这次温嘉月没出去迎接,闻言应了一声便回房了。 关上门,她才发现自己的心跳有些快。 连续忙了几日,沈弗寒今晚应当会好好歇息吧? 而且,算算时间,也该启程回京了,她应该可以找借口躲过去的。 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温嘉月往内室走去,顺手推开窗牖。 沈弗寒刚进来便瞧见她开窗的动作,低声问:“不嫌冷?” 今日天色阴沉,清晨还下了场雨,冷飕飕的。 “不冷,”温嘉月抿唇道,“我想透透气。” 现在天还亮着,外面都是侍卫,她便不怕沈弗寒会来个出其不意。 “侯爷这次回来还出去吗?”温嘉月问,“咱们什么时候回京?” “不出去,后日。” 温嘉月顿了顿:“明日还有别的安排?” 沈弗寒望向她:“听你的。” “听我的?”温嘉月诧异抬眼,“那咱们直接回京吧。” 她实在有些惦记昭昭,恨不得现在便飞回去。 “来榆州一趟,你不想游玩一番?”沈弗寒问,“不去寺庙了?” 温嘉月倒是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顿时有些迟疑。 好不容易来榆州,她自然是想游玩的,可是昭昭…… 见她迟迟做不了决定,沈弗寒道:“后日回京是不会变的,你若是不想去……”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说道:“我去!” 沈弗寒眸光微暗,抬眼时却恢复如初。 “好。” 第133章 一直陪着你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沉默。 想起一事,温嘉月将沈弗念寄来的信拿给他看。 “这是三妹寄来的信,侯爷看看。” 沈弗寒接了过来,一目十行地看完了。 温嘉月问:“侯爷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沈弗寒将信折起来,“祖母想养昭昭的事?” 温嘉月点点头。 其实上辈子她已经经历过一遭了,老夫人提议将昭昭养在凝晖堂,她自然满口答应。 那时昭昭刚满两岁,怕昭昭表现不好,她还特意叮嘱过一番,让女儿乖乖听曾祖母的话。 却未曾想过,老夫人竟放任耀儿欺负昭昭。 昭昭身上总有磕碰,她还以为是玩耍的时候摔的,哪里想过老夫人竟会这样对待亲曾孙女。 这些事,沈弗寒全都不知晓。 但是这辈子,关于昭昭的一切,她都要让他参与进来。 沈弗寒思忖片刻才开口:“祖母年纪大了,她若是想让孩子常伴膝下,可以养耀儿。” 听前半句,温嘉月还以为他会说把昭昭送凝晖堂去,不由得提起了心。 没想到竟是把耀儿送过去,她松了口气。 小混世魔王可不会让自己吃亏,到时候凝晖堂定会闹得鸡飞狗跳的。 想到这副场景,温嘉月有些想笑。 “不过,”沈弗寒低声问,“方才你急着回京,是因为昭昭病了?” 温嘉月敛起笑容,抿唇颔首。 虽然知晓昭昭的风寒已经好了,但是她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她竟然不能陪在女儿身边。 想到这里,温嘉月忍不住问:“侯爷,咱们真的不能提前走吗?” “不能,”沈弗寒坚持道,“明日我还有事要做。” 温嘉月顿时愣住:“可是明日不是要去寺庙吗?” 沈弗寒沉默片刻,终于透露一二:“寺庙里或许会有我要找的人。” 温嘉月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方才他回来的时候不是还说明日的安排听她的吗,没想到寺庙之行是他早就安排好的。 那他干嘛要问她,真是多此一举。 温嘉月有点无语,却又忍不住问:“寺庙里安全吗,你会不会忽然走掉?” 上辈子带给她的阴影太过沉重,哪怕并不是同一个寺庙,她依然有些害怕重蹈覆辙。 沈弗寒怔了下,思忖片刻才谨慎开口:“有可能。” “那我不去了,”温嘉月立刻说道,“我还是在府里盯着下人收拾行装吧。” “为何?” “我……”温嘉月咬了下唇,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原本她想说“我想让你一直陪着我”,可是话一直梗在喉间,根本说不出口。 她对沈弗寒早已没有了上辈子的悸动,虽然知晓自己是迫不得已才说的,依然觉得别扭。 她破罐子破摔道:“反正,如果你不是全程都陪着我的话,我就不去了。” 这话说得任性,根本不像是她会说的话。 沈弗寒一时也有些怔愣,但是唇角却不受控制地翘起。 他颔首道:“我答应你。” 温嘉月蹙眉问:“答应什么?” 他说话什么时候能说明白点,是答应她留在府中还是答应她去寺庙的时候寸步不离? 沈弗寒望着她,沉声道:“一直陪着你。” 他声线清越,语气又太过认真,心跳忽然空了一拍。 温嘉月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含糊地应了声好,说起别的。 “一会儿该吃午膳了,侯爷是先用午膳还是先沐浴?” 今日沈弗寒回来得早,还未到晌午。 沈弗寒选了后者,温嘉月便走出卧房,让人去抬水。 这次没带小厮,侍卫们便当小厮用,他们力气大,这些体力活干起来比小厮还要得心应手。 凌鹤首当其冲,立刻提了两桶热水过来。 这几日,温嘉月和他相处得甚是融洽,甚至都快把他看顺眼了。 忠心耿耿、行动力极强的侍卫,谁不喜欢? 一时半刻进不了卧房,温嘉月便站在廊下跟他闲聊起来。 “凌侍卫是否成亲了?” 凌鹤一板一眼地回答:“没有。” “想来也是,”温嘉月笑道,“你这样的性子,实在不像是成过亲的人。” 凌鹤思索片刻,道:“夫人说的话和侯爷差不多。” 温嘉月愣了下,问:“什么话?” 凌鹤重复道:“你这样的性子,实在不像是成过亲的。” 温嘉月:“……我的意思是,侯爷说了什么话?” 凌鹤便道:“怪不得这么……” 温嘉月一直等着他后面的话,见他半晌没开口,疑惑地问:“然后呢?你忘了?” “没有,侯爷只说了这么多。” 温嘉月不禁扶额,哪像了,她和沈弗寒说的话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她不禁有些同情那位以后要嫁给凌鹤的姑娘,要和话都说不明白的男人过一辈子。 顿了顿,她忽然意识到,沈弗寒似乎也不遑多让。 原来可怜的人竟是她自己,温嘉月幽幽地叹了口气。 为了不让别的姑娘步她的后尘,温嘉月意味深长地开口劝阻。 “凌侍卫,以后你最好还是别成亲了。” “属下正有此意,”凌鹤道,“属下只想保护侯爷,从未想过别的。” 温嘉月欣慰道:“甚好甚好。” 上辈子,她对凌鹤只有模糊的印象,没有过多接触。 隐约记得,他确实没有成亲,也和他自己说的一样,一直保护沈弗寒。 凌鹤忽然开口:“但侯爷上次说,让属下早些成亲,后来又改了主意。” 温嘉月奇怪地问:“为什么?” 沈弗寒这样的人,居然还会插手他人的婚事? 凌鹤正准备开口,卧房里忽然传来沈弗寒的声音。 “月儿,你过来一下。” 温嘉月顿时有些慌,他让她进去干什么? 她决定假装没听见,神色自若地看向凌鹤。 “怎么不说了?” 凌鹤道:“夫人,侯爷方才说让您进去。” 温嘉月:“……” 她抿紧了唇,找补道:“是吗,我没听到,你听错了吧。” 凌鹤毫不迟疑道:“属下是习武之人,听得一清二楚,您的耳力自然没有属下好。”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还未说话,凌鹤已经推开了门。 “夫人请进。” 第134章 主动亲我一下 温嘉月有点不敢进。 沈弗寒在沐浴,他让她这个时候进去干什么? 想到这里,她轻声道:“凌侍卫,不如你替我进去吧。” 凌鹤道:“侯爷说了让夫人去。” 他的神色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好像她再不进去,他便要不顾一切地把她推进去了。 温嘉月头皮发麻,只得走进卧房。 刚踏进门槛里,凌鹤毫不犹豫地将屋门关上了。 温嘉月叹了口气,谨慎地站在离盥洗室三步远的距离。 “侯爷,什么事?” “我忘拿衣裳了,在榻上。” 他的声音从云雾缭绕的盥洗室传了过来,仿佛也沾染了丝丝水汽。 温嘉月抿唇道:“那我让凌侍卫给你送过来。” 沈弗寒立刻开口:“你在这里,为何让旁人送?” “我……”温嘉月迟疑道,“不如我先出去,反正屋里没人,侯爷可以自己出来拿。” 沈弗寒平静地问:“你在怕什么?” 温嘉月挣扎片刻,还是走向长榻,将叠得整齐的里衣抱了起来。 确实是顺手的事,她不至于怕成这样。 而且,沈弗寒在浴桶里,她只要推开门,将里衣放在盥洗室就好,马上就能出来。 想到这里,温嘉月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侯爷,我进来了。” 听到沈弗寒的回答,她这才推开门。 氤氲了满室的水雾立刻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瞬间满脸潮湿。 温嘉月下意识闭上眼睛,待雾散了一些,她这才看向室内。 左右两边都没有桌柜,她只能往里走。 瞥了一眼浴桶,她正准备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沈弗寒忽然出声:“给我便好。” 他伸出了手。 坚实的臂膀上落满水珠,顺着他的动作滑了下来。 她的视线情不自禁地停留片刻,落在他的脸上。 被水雾与热气笼罩的沈弗寒,少了一分疏离淡漠,多了一分罕见的温柔。 恍惚间,她不禁想起上辈子唯一一次在盥洗室里的放纵,他的神色似乎和此刻差不多。 温嘉月立刻警惕起来,她不能被他迷惑。 “还是放在桌上吧。” “一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何必这么麻烦。” 沈弗寒没有将手收回去,温嘉月估算了一下距离,确实和他说的一样。 她将里衣递了过去,等了片刻,沈弗寒却没接。 温嘉月诧异地抬眸,这才发现彼此之间还差了一点距离。 见她迟迟不动,沈弗寒道:“你若是不介意,我可以走到你面前。” 温嘉月忍不住瞪他一眼,只好往前走了一小步。 待他拿到了衣裳,她立刻收回手。 沈弗寒原本就没打算做什么,见她如此,低声问:“防我防成这样?” 温嘉月默默地想,知道就好,以后千万别打她的主意。 她没有回答,更没有久留,转身往门外走去。 还未推开门,身后便响起哗啦水声,她差点滑一跤。 她还没出门,他就想出浴了,倒也不用这么不见外。 温嘉月逃也似的离开,火速推开门,又赶紧关上。 想了想,她走出卧房。 如意正等在一边,道:“夫人,午膳已经备好了。” 温嘉月点点头。 如意打量她一眼,悄声道:“夫人,您还是先进屋吧。” “怎么了?” “您的脸变红了,”如意咳了咳,“实在有些明显。” 温嘉月原本还没什么感觉,听到她这句话,瞬间觉得脸上开始发烫了。 她解释道:“是被里头的水汽熏的!” 这个说法实在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如意压根不信,笑道:“好好好,夫人先回屋吧。” 温嘉月拍了拍脸,故作镇定地回去。 沈弗寒已经出来了,正在穿衣裳。 只一眼,她便瞥见他的背影,宽肩窄腰,高大挺拔。 温嘉月收回视线,没进内室,给自己倒了盏茶。 沈弗寒问:“午膳端上来了吗?” “嗯,只等着侯爷过去了。” “走吧。” 谁都没提方才的事,仿佛没有存在过。 吃过午膳,沈弗寒便被侍卫喊出去了,温嘉月准备歇晌。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她感受到脸上有软软的、温热的触感,蹙眉睁开眼睛。 见她醒了,沈弗寒丝毫没有偷亲被发现的窘迫,反而变本加厉地吻她。 “唔……” 温嘉月瞬间便清醒了,双手推拒着他。 沈弗寒并未坚持,啄了下她的唇便退开些许。 “终于醒了?” 见他没有进一步的举动,温嘉月放下心,瞪他一眼:“我还没睡着呢。” “是吗?”沈弗寒不疾不徐道,“我还以为你睡得正香,不得不用这种方式叫醒你。” 温嘉月愣了下:“为何要叫醒我?” “计划有变,我们一刻钟之后便出发去寺庙。” 温嘉月问:“今晚是不是要宿在寺庙里了?” 寺庙在山上,爬到山顶少说也得一个时辰,若是今日往返一趟,根本划不来。 沈弗寒点点头。 温嘉月立刻便坐起身:“那咱们走吧。” 她眸中的期待太过明显,映衬得那双杏眼亮晶晶的,璀璨如星辰。 沈弗寒移开视线,竟有些不太明白,她到底是在期待寺庙之行,还是在庆幸今晚又逃过一劫。 收拾妥当,温嘉月和沈弗寒坐上马车。 来榆州数日,这算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游玩,不禁有些兴奋。 虽然沈弗寒还有他的正事要做,但是她掺和不了,所以就不想那么多了,只当自己是出来玩的。 不过,她还是再次问了一遍。 “侯爷,你真的能保证一直陪着我吗?” 沈弗寒倒是没想到她重复了一遍,沉声道:“这个回答对你这么重要?” 温嘉月蹙眉道:“你若是保证不了,我现在下车还来得及。” “……我保证。” 沈弗寒顿了顿:“但是,你准备拿什么和我交换?” “交换什么?” “我的时间都属于你,自然也是应该索要一些好处的。” 沈弗寒伏在她的耳边,语调蛊惑。 “主动亲我一下,我便一直陪在你身边。” 第135章 擦干净 温嘉月有一瞬间的恍神。 主动亲他? 离得太近了,沈弗寒的唇浅浅地擦过她的脸。 呼出的热气也吹拂在她的脸上,酥麻微痒。 温嘉月瞬间回神,偏过脸,抿唇道:“我还是下车吧。” 话音刚落,沈弗寒便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来。 温嘉月瞬间瞪大眼睛,他怎么这样! 她想挣扎,可是前面便是车夫,车帘晃动间,隐约能看见车夫的背影。 她便不敢再动了,好一会儿,沈弗寒放开了她。 他抚摸着她的唇瓣,低声道:“我会一直陪着你。” 温嘉月愤恨地瞪他一眼,将他的手拿开。 他却不放,依然暧昧地摩挲着她的唇瓣。 “口脂有些晕染,”沈弗寒解释道,“你若是不需要,我便不弄了。” 温嘉月:“……” 一会儿自然是要见人的,她只好松开了手,任由他的手在脸上游走。 他视线专注,下手也轻,仿佛只是在摸那一层细小的绒毛。 温嘉月不太自在地躲了躲,沈弗寒按住她的肩。 “还没擦干净。” 温嘉月抿了下唇,问:“你都没用什么力道,这样真的能擦干净吗?” 沈弗寒顿了下才开口:“我怕弄疼你。” 温嘉月腹诽,方才亲的时候怎么不怕,装模作样。 好半晌,沈弗寒终于收回手。 温嘉月不太放心地摸了摸嘴唇周围,问:“真的擦干净了?” “你若是不放心,路过首饰铺子的时候买一面铜镜。” 温嘉月:“……”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也只能相信他了,挑开帘子看风景。 也不知道现在走到哪儿了,街上格外热闹,人来人往,铺子林立。 再走一段路,渐渐变得人烟稀少,远处的山清晰可见。 温嘉月好奇地张望,榆州多山,也不知道寺庙建在哪座山上。 她问:“还有多久能到?” 沈弗寒正要回答,正随着马车前行的人抢先开口:“回夫人的话,约莫还有两刻钟。” 温嘉月这才瞧见马车旁身穿布衣的人竟是凌鹤。 脱去那身侍卫服,凌鹤依然显得正气凛然,便显得这身粗布衣裳怎么看怎么违和。 温嘉月默默地想,怪不得沈弗寒不带他一起行动,被揭穿身份简直轻而易举。 她点了点头,又奇怪地问:“你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 难道凌鹤不是第一次来榆州吗? “来榆州之前,属下自然做过充足的准备。” 原来如此,温嘉月还想再问,沈弗寒揽着她的腰将她抱了回来。 温嘉月警惕开口:“做什么?” 沈弗寒沉默一瞬,问:“你不困吗?” “不困。” “爬山会消耗很多体力,”沈弗寒淡声道,“你最好睡一会儿。” 温嘉月打量四周,哪有她能睡的地方? 她果断拒绝:“算了,醒了之后没力气,更耽误爬山。” 沈弗寒便也没再说什么,倚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见他没再管她,温嘉月再次掀开帘子。 行了一刻钟,马车驶入一片荒原,隐隐有几户村落。 矗立着的山便离她更近了,黑压压一片,将阳光掩埋。 终于,马车停在一座山脚下。 温嘉月走下马车,仰望着面前这座高山。 山路上砌了石阶,看起来不算太难走。 山顶萦绕着袅袅青烟,经久不散,是虔诚的香客供奉的香火。 温嘉月踏上石阶,如意连忙上前搀扶着她的手臂,生怕她摔了。 卉儿老老实实地站在另一边,目光却望向沈弗寒。 温嘉月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沈弗寒正在和凌鹤说话。 周围有不少布衣打扮的侍卫,散落在各处。 如意问:“夫人,咱们要不要等等侯爷?” 温嘉月不想等,但是又怕他忽然离开,只好站在原地等着。 不多时,沈弗寒过来了。 “走吧。” 温嘉月点点头,往上走去。 走了一小段路,她不经意地往下看了一眼,却发现除了他们四人,剩下的侍卫都不见了。 她迟疑地问:“侍卫都走了?” 凌鹤不是说他还要跟着上山吗?计划又变了? “没有,一群人太过引人注目,”沈弗寒道,“你专心走路便是。” 温嘉月便不再管了,默默往前走去。 每隔一段路便有一个凉亭,到达第一个凉亭,温嘉月还不太累。 正想继续往上,沈弗寒拉着她坐在亭子里。 “我还能继续,”温嘉月蹙眉道,“不用歇。” 沈弗寒瞥她一眼:“我累了。” 温嘉月:“……” 她这才想起来,沈弗寒外出多日,还没歇息片刻便又过来爬山了。 但是他看起来格外云淡风轻,一点都不像疲惫的样子。 卉儿见状立刻说道:“侯爷辛苦,不如先喝些水吧。” 说着她便要将腰间的水囊取下来,沈弗寒立刻拒绝:“不必了。” 卉儿不死心地问:“既然侯爷累了,不如奴婢帮您捏捏肩?” “你到底是谁的丫鬟?” 卉儿讪讪道:“奴婢是老夫人派来服侍您和夫人的……” “只需要服侍夫人便好。” 卉儿闻言愣了下,总觉得他话里有话,犹豫着应了声是。 温嘉月旁观全程,微微抿唇,看来沈弗寒真的没有看上卉儿。 歇息片刻,一行人继续往上走去。 爬到第二个凉亭,温嘉月有些累了,额头上还出了汗,微喘着坐了下来。 反观说累的沈弗寒,依然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别说出汗了,连气息都是平稳的。 如意也擦了下汗,问:“夫人要不要喝水?” 温嘉月点点头,喝完之后正想递给她,沈弗寒忽然将水囊拿过来喝了一口。 温嘉月蹙眉问:“你怎么抢我的?” “我没带。” 这么理直气壮,温嘉月有些无语,顺势说道:“既然如此,侯爷拿着水囊吧。” 正好给如意减轻负担。 沈弗寒没说什么,起身道:“走吧。” 第136章 我家夫人害羞 一路走走停停,终于爬到了半山腰。 越往上走,山路便越是陡峭,温嘉月仰望着石阶,心头有些发怵。 见她停下,沈弗寒问:“走不动了?” “没有,”温嘉月提着裙子迈上下一阶,“我能继续。” 为了避开如意的死,今年八月她不想去寺庙还愿了。 原本,她去寺庙祈福是为了祈求孩子顺利出生。 若是这次还愿要搭上如意的性命,她宁愿不去,到时候多供奉些香油钱就好。 今日就当是还愿了。 沈弗寒道:“若是累了便告诉我。” 温嘉月回过神,诧异地问:“难道侯爷有瞬间消除疲劳的方法?” “没有。” 温嘉月:“……” 所以,告诉他有什么用? 沈弗寒平静道:“我可以背你。” 温嘉月一点都不相信:“你不是刚上山的时候便累了吗?” 沈弗寒瞥她一眼:“骗你的。” 顿了顿,他扬眉问:“你真信了?” 温嘉月沉默片刻,虽然有点怀疑,但是谁知道他真的在骗她啊! 她默默地想,有时候沈弗寒的话也不能全信,她得长个教训。 很快便到了凉亭,温嘉月一边平复呼吸一边欣赏山间景色。 虽然已是二月了,但是山上只有浅浅的绿意,花还没开,甚至隐约还能瞧见未化的雪。 她想到两句诗——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身边忽然多了毫不掩饰的喘气声,温嘉月下意识看了过去。 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带着一个妖娆多姿的女人坐到了凉亭里。 沈弗寒低声问:“歇好了吗?” 温嘉月还未回答,男人已经笑呵呵地攀谈起来。 “这位兄台真是有福啊,竟然带了三位美人来庙里。” 女人娇嗔道:“三爷这是何意,您也想多带几位美人不成,姣姣不依呢。” “爷只是想一想,爷最喜欢姣姣,只带姣姣!” 说着他朝着女人脸上亲了一口,清脆又响亮。 “哎呀,真是让人看笑话,”女人拿手帕遮着脸,“爷再这样,奴家就不理你了。” 温嘉月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两人旁若无人地亲密,赶紧移开目光。 她小声开口:“咱们走吧。” 沈弗寒早已冷了脸,闻言便站起身。 走出凉亭,那两人竟也跟了上来。 男人道:“这位兄台,前后都没什么人,瞧着怪吓人的,不如咱们结伴而行吧。” 沈弗寒冷声拒绝:“不必了。” 男人却依然笑眯眯的,自信地报出名讳:“我姓于,名叫于寅,排行第三。” 沈弗寒这才正眼看他一眼,随口报了个假名:“沈寒,京城人氏,来榆州经商。” “原来是沈兄,”于寅拱手道,“久仰久仰。” 两人便攀谈了起来。 沈弗寒前后态度大变,温嘉月顿时知晓这位于三爷身份不一般,便也没打扰他,默默走路。 那位姣姣姑娘也跟她走在一起了,随口问道:“你是那位沈公子的正妻?” 她没再矫揉造作地说话,语气也正常多了。 温嘉月点点头。 “你可真大度,”姣姣羡慕道,“不像我,到现在还没进于家的门,于三爷家的母老虎不答应,我就只能当个见不得光的外室。” 温嘉月解释道:“她们俩是我的丫鬟。” “丫鬟穿这么好?”姣姣诧异地打量如意和卉儿一眼,“你们府上瞧着比于三爷还有钱呢。” 卉儿闻言抬起下巴,骄傲道:“这是自然,我们府上可是景……哎哟!” “抱歉,是不是踩到你了?”如意慌忙说道,“卉儿姐姐,你疼不疼?” “你故意的吧!”卉儿气极,“干嘛踩我!” 她的声音太大,吸引了沈弗寒和于寅的视线。 见侯爷看了过来,卉儿连忙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神色,吸了吸鼻子,眼眶便泛起泪花。 “如意,我和你无冤无仇,好端端的,你踩我干什么?” 沈弗寒平静地移开视线。 于寅嘿嘿一笑:“你的女人闹矛盾了,你不去哄一哄?” “是我家夫人的丫鬟。” “这么美,当丫鬟多可惜,”于寅摸摸下巴,“不如收了当通房。” 沈弗寒顿时冷了脸:“我和夫人向来恩爱,还望于公子不要挑拨我们夫妻之间的关系。” 于寅硬着头皮开口:“行行行,我不问,咱们接着谈生意……你说要多少货来着?” 另一边,如意将卉儿扶了起来。 见那位姣姣姑娘离她们有三步远,这才压低声音道:“侯爷不想暴露身份,你千万别说出来了!” “说出来又如何,依我看,侯爷就是该震慑震慑那个什么于三爷,”卉儿撇撇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也该是侯爷亲口说出来,不然咱们都要挨板子了。” 卉儿一听这两个字便浑身一抖,讪讪道:“行吧,不提就不提。” 她们跟上温嘉月。 姣姣笑着问:“方才这位姑娘想说什么?” 卉儿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 温嘉月解围道:“她的意思是,我们府上景色如画,若是有机会,姣姣姑娘可以来做客。” “我一个外室,哪能登堂入室,”姣姣幽幽地叹了口气,“算了吧。” 温嘉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沉默。 姣姣也没想让她安慰,继续说道:“做了外室,一辈子都是外室了,不过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好,起码不用和后院的女人勾心斗角……” 被迫听她念叨了一路做外室的好与坏,温嘉月终于爬到了山顶。 还未来得及打量寺庙一番,她便瞧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凌鹤抱臂站在墙边。 再看四周,还有不少侍卫。 温嘉月有些诧异,他们的动作倒是快。 不过看这种情况,定然是要当做不认识的,她自然地收回视线,看向沈弗寒。 他和刚上山时几乎没什么变化,神色平静,只是气息不太稳。 于寅倒是累的呼哧带喘,姣姣连忙一脸心疼地过去给他擦汗。 沈弗寒看向温嘉月。 温嘉月装作没看到,她可不会做这种事。 于寅享受着美人的服侍,笑着开口:“方才沈兄不是还说你和你家夫人恩爱吗,怎么连汗都不帮你擦一下?” 温嘉月:“……” 她和沈弗寒什么时候恩爱过? 沈弗寒也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来,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转瞬便平静道:“我家夫人害羞,做不来这种事。” 第137章 引火烧身 一行人走进寺庙。 沈弗寒和于寅依然走在一起,温嘉月乐得自在,四处打量。 黄墙黑瓦久经风霜,庄严肃静,袅袅青烟从四面八方熏染而来,让人平心静气。 温嘉月拿了三炷香,闭上眼睛时,脑海中瞬间涌现许多念头。 她的愿望实在太多,一时间竟不知该说哪个。 她轻舒一口气,默念着“昭昭健康平安”,将三炷香插入香炉中。 姣姣好奇地问:“怎么这么久,许了什么愿?” “希望女儿安好。” “你都有女儿了?”姣姣打量着她窈窕的身形,羡慕道,“一点都看不出来。” 温嘉月朝她笑笑,随口问:“你呢?许了什么愿?” “嗐,还能是什么,”姣姣看向朝她走来的于三爷,压低声音道,“保佑我这辈子衣食无忧。” 恰巧于寅问:“姣姣,你可上香了?” “这是自然,”姣姣娇笑道,“奴家还让诸天神佛保佑三爷平安呢。” 于寅被哄得心花怒放:“好好好,回去之后,爷送你件礼物。” “多谢三爷。” 待于寅不再看她,姣姣也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叹气道:“在这种地方哄骗男人真是心慌,佛祖莫怪。” 说完她便将此事抛到脑后了,她看向温嘉月,好奇地问:“平常你可会哄骗你家夫君?” 温嘉月想了想:“偶尔吧。” 装哭应该算吧? “偶尔?”姣姣扬眉,又笑道,“倒也正常,你家夫君瞧着就冷,不像会吃这一套的人。” 温嘉月默默地想,他可太吃了。 于寅朝姣姣招了招手:“走!” 姣姣问:“三爷,咱们不跟沈公子一起了?” “累死了,先去歇歇。”于寅看向沈弗寒,“沈兄,那我便先走了。” 沈弗寒微微颔首:“慢走。” 目送他们两人走远,他给周围的侍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跟上,这才朝温嘉月走了过来。 他问:“累不累?” 温嘉月点点头,她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早就累了。 沈弗寒便带她来到一处幽静的竹林。 见此处只有侍卫,他这才开口:“于寅是榆州城首富的女婿。” 温嘉月颇有些一言难尽,首富家的千金竟然能看上这样的男人? 她仔细思索了一下那位于三爷的长相,眉眼间隐约能看出几分曾经的风流倜傥。 “他与我要找的人息息相关,这两日不能暴露身份。” 温嘉月点点头,她自然明白。 沈弗寒看向她:“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称呼我为夫君。” “我知道,”温嘉月抿唇道,“侯爷不必强调一遍。” “侯爷?” 温嘉月顿了顿,改口道:“夫君。” 沈弗寒颔首道:“若是再错,你知道我会做什么。” 他的语调很平静,温嘉月却心弦一颤。 她瞪他一眼,虽然如意和卉儿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当着旁人的面干嘛要说这些。 在竹林里歇了一会儿,温嘉月站起身,决定去拜佛。 殿前排了长队,她默默排在最后一个,沈弗寒站在她身后。 “侯……”温嘉月差点闪了舌头,“夫君也要拜吗?” “陪你,”沈弗寒问,“你不是说,让我一直陪着你?” 温嘉月咬了下唇,倒也不用这么寸步不离。 不过既然他乐意这样,她也就没说什么。 快要排到的时候,温嘉月不经意回头,便瞧见沈弗寒身边站了个寻常百姓打扮的侍卫。 她顿时提起了心,蹙眉望着他。 “我在外面等你,”沈弗寒宽慰道,“待你出来,便会见到我。” 温嘉月不太放心道:“你要说到做到。” 若是沈弗寒再和上辈子一样有事离开,她绝对不会自己待在这里。 “好,”沈弗寒将她被风吹乱的鬓发挽到耳后,“一言为定。” 温嘉月不太放心地看着他和侍卫走向僻静处。 直到沈弗寒回过头看她,她这才回过神,赶紧移开视线。 她知道自己有些过于担心曾经的事情重演了,可是她控制不了。 唯有每一次都会从他口中得到确切的回答,她才能稍稍放心。 前面的人从殿中出来,温嘉月深吸一口气,跪坐在蒲团上。 心头一团乱麻,难以平复。 匆匆跪拜之后,她站起身,走出大殿。 沈弗寒负手而立,站在台阶上,视线追随着她。 见他果然信守承诺,温嘉月松了口气,小声问:“事情解决了吗?” 沈弗寒淡然地“嗯”了一声。 温嘉月便没再多问什么,决定去喂鱼。 寺庙里有个湖,里头有数百条锦鲤,瞧着便让人心生欢喜。 温嘉月坐在石凳上,撒下一把鱼食。 或许是喂的人太多了,锦鲤早已吃饱,所以并未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只有三两条慢悠悠地游来游去。 如意笑道:“这些鱼可真是胖,瞧着呆头呆脑的,一点佛性都没沾上。” “只是鱼而已,能有什么佛性,”卉儿撇嘴反驳,“你还想让这些鱼成精不成?” 她还记恨着那一脚,越看如意越不顺眼。 在沈弗寒和温嘉月看不到的地方,她没少跟如意较劲。 不过如意懒得理她。 可是现在都闹到夫人面前了,如意不想再忍。 她反驳道:“佛门净地,只可成佛,成精就是妖怪了。” 卉儿以为如意还会和前几次一样忍气吞声,没想到这次倒是开口了。 她也不怕,哼了一声:“我也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无心的话而已,你怎么这么大的脾气?” “是是是,你次次都无心,”如意压低声音,“故意在姣姣姑娘面前说出侯爷的身份也是无心!” 卉儿瞪她一眼:“本就是无心的,不信你问夫人!” 温嘉月淡然道:“原本我没想与你计较的,但是既然说到了这个,趁着侯爷也在场,是非对错,还是交给侯爷评判吧。” 沈弗寒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温嘉月顿了下,这才发现她方才不小心连喊了两声“侯爷”。 简直就是引火烧身! 她强装镇定地解释:“此处无人,没人听得到我说话。” 沈弗寒轻笑一声:“我听到就够了。” 第138章 折磨我还差不多 说完这句话,沈弗寒看向卉儿。 “方才你说什么?” 他唇边还残存着一丝笑意,卉儿不禁有些心跳加快。 她羞答答地和他对视,问:“侯爷,您问的是哪句话?” 沈弗寒好整以暇道:“你差点暴露我的身份?” 他声线平淡,听不出喜怒,卉儿却莫名有些腿软。 她讷讷道:“奴婢、奴婢只是想震慑那位姣姣姑娘一番,没想说出来的。” 沈弗寒冷声问:“若不是有人阻止,你准备说什么?” “奴婢……” 卉儿头皮发麻,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沈弗寒懒得再和她废话,看向温嘉月:“你的丫鬟,你来处理。” 温嘉月怔了下,抿唇道:“我不好做主,毕竟是老夫人送来的丫鬟。” 沈弗寒顿了顿:“一个丫鬟而已,何必如此谨小慎微?” 但他还是替她做了主:“念在你并未犯下大错的份上,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减半。” 卉儿咬牙道:“多谢侯爷宽恕。” “不许喊侯爷,”沈弗寒瞥她一眼,“叫沈公子即可。” “是,沈公子。” 将鱼食喂完,温嘉月提心吊胆许久,没想到沈弗寒依然没有采取行动。 她这才想起来,他们在寺庙里,沈弗寒应当是信佛的,在这种地方,一定不会轻举妄动。 想到这里,温嘉月悄悄松了口气。 临近傍晚,陆陆续续地有香客离开,也有留宿的香客去吃斋饭。 温嘉月也有些饿了,决定去吃斋饭。 她还从未在寺庙里吃过,只知晓是极为清淡的膳食,已经做好了难吃的准备,没想到味道竟还不错。 她食指大动,多吃了半碗。 饭后有些撑着了,两人便在寺庙里散步。 夜幕下的寺庙,时不时有钟声敲响,僧人诵经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温嘉月眺望着天边明月,心境格外平和舒缓,仿佛远离了那些世间纷扰。 可纷扰是逃不掉的,待回到长安,依然会有腥风血雨等着她。 但是,在变好了,至少她不会再像上辈子一样被动。 她困囿于四方宅院,能做的有限,只能慢慢地筹谋,为她和女儿谋划一生。 见她一直在出神,沈弗寒问:“在想什么?” 温嘉月轻声道:“想昭昭了。” “后日便会回去,别担心。” 许是月色太柔,连沈弗寒的语气也变得柔和了几分。 温嘉月点点头:“咱们回寮房吧。” 今日走了许久的路,双腿变得酸软,她有些走不动了。 沈弗寒顿了下:“不是要散步消食?” “太累了,”温嘉月转身往寮房的方向走去,“夫君若是想继续,那便自己散步吧。” 沈弗寒只好跟上她。 庙里有庙里的规矩,清规戒律甚严,不同于酒楼客栈,男女是分开住的,分为男寮房和女寮房。 再次躲过一晚,温嘉月轻快地往女寮走去。 沈弗寒却喊住了她。 温嘉月疑惑地转过身:“夫君还有事?” 她脸上还带着温婉的笑意,杏眸清亮,幽浅的月色笼罩着她,连发丝也在发光。 沈弗寒停顿一瞬,这才开口:“你明日几时起?” “我也不知,”温嘉月不放心地问,“夫君是有事要做吗?” “或许会有。” 她立刻开口:“那我早些起,夫君若是准备提前离开,一定要派人过来喊我。” 沈弗寒眼眸微眯,慢慢颔首。 他望向她的背影,思忖良久。 凌鹤忽然出现,压低声音道:“侯爷,与您猜测的一样,于三爷确实要去见一个人。” 沈弗寒敛下思绪,淡声问:“查到是谁了?” “一个和尚。” “什么底细?” 凌鹤立刻说道:“家世清白,七岁时父母双亡,来庙里做了十二年和尚,早已斩断尘缘。” 顿了顿,他又说道:“属下觉得,并无可疑之处。” 沈弗寒冷哼一声:“难道于寅是要去听经不成?” 凌鹤抱拳道:“属下考虑不周。” “另一个可疑的人也要继续盯着,至于于寅这边,”他思索片刻,“我亲自过去。” “是。” 他要找的人藏得太深。 这些年数次变换身份姓名,甚至还在招兵买马,对皇上的威胁极大。 他绝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看似平静的一夜过去,天光大亮,鸟声啁啾。 温嘉月做了个美梦,唇边不禁露出几分笑意,缓缓睁开眼睛。 如意走了进来,见她气色不错,笃定道:“夫人昨晚睡得一定很好。” “或许是因为梦到昭昭了,”温嘉月笑盈盈道,“我梦到她喊‘娘亲’呢。” 如意一边服侍一边说道:“小姐也有半岁了,说不定等您回去之后,便会喊了呢。” 温嘉月想了想,昭昭十个月大的时候才会喊“娘亲”,而且叫的口齿不清的,还有段时间呢。 “爹爹”更好念,昭昭学的快,九个月便学会了,而且说得字正腔圆的。 这次她要先教昭昭喊“娘亲”,沈弗寒还是靠边站吧。 她将此事搁下,问:“侯爷可派人来过?” 如意摇了摇头,又连忙“嘘”了一声:“夫人千万别又喊错了。” 她还记得,昨日侯爷刚说完称呼错了,夫人的神色便变了。 她不由得捏了把汗,总觉得是什么不好的事。 想到这里,她踌躇着问:“难道侯……沈公子是要惩罚您?” “折磨我还差不多,”温嘉月抿唇道,“你别提这件事,说不定他会忘掉的。” 虽然连她自己也不相信。 温嘉月前脚走出寮房,后脚便有早已等在此处的侍卫悄悄离开。 她正犹豫着去哪找沈弗寒,便见他疾步朝她走了过来。 温嘉月诧异道:“怎么这么巧?” 沈弗寒顿了顿:“确实很巧,去用膳吧。” 温嘉月点点头,走到半路瞧见凌鹤,她忽然反应过来。 “你是不是派人在这儿守着?” 沈弗寒瞥她一眼:“我说不是,你信吗?” “不信。” “不信就行,还算没有傻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沈弗寒平静地说完,唇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 温嘉月:“……” 第139章 下下签 用过斋饭,温嘉月开始逛寺庙。 昨日太累,只去了两三个地方,今日她便想全部逛完。 走着走着,来到月老祠。 温嘉月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她已经成亲了,似乎多此一举。 但是她又实在有些好奇,姻缘一事,到底是不是上天注定。 想了想,她征询沈弗寒的意见。 “夫君,你想去月老祠里看看吗?” 沈弗寒瞥她一眼,问:“你想去?” “我……”温嘉月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诚实道,“有点想。” 沈弗寒停顿片刻,这才说道:“那就去看看。” 温嘉月便往里走去。 见她毫不迟疑,沈弗寒的神色倏然变冷。 温嘉月毫无所觉,穿过一扇门,便瞧见几位年轻的姑娘。 她们在求签的地方叽叽喳喳,时不时有笑声传来,并不惹人生厌。 再往里,还有几位还未出嫁的姑娘和公子们在往树上挂姻缘结。 温嘉月梳着妇人发髻,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她顿时有些退缩:“咱们还是走吧。” “不走,”沈弗寒抓住她的手腕,“去求签。” 他的力气有些大,扯着她往里走去。 温嘉月一怔,她怎么觉得沈弗寒比她更期待呢? 想到李知澜,她心下明了。 她垂下眼睛,顺从地拿起签筒。 “夫君先抽吧。” 沈弗寒平静道:“是你说要来。” 他的语气莫名有些冷,温嘉月蹙眉不语。 她没说什么,晃了几下签筒,掉出一支签。 第八签,上上签。 她直接放了回去:“夫君抽吧。” 沈弗寒只来得及看清那是一支上上签。 他问:“怎么不看签文?” 温嘉月:“……” 这签根本不准,有什么看的必要吗? 她随口道:“原本就是随便看一看而已,当不得真的。” 她将签筒塞他手里。 沈弗寒竟觉得自己有些紧张,心底还有一丝隐秘的期待。 他们的姻缘…… 攥着签筒晃了许久,终于掉出一支签。 第五签,下下签。 他扫视一眼签文,“咔哒”一声,姻缘签应声而断。 温嘉月吓了一跳,好好的,他这是做什么? 沈弗寒淡声道:“这次不算。” 温嘉月:“……?” 他怎么还耍赖呢? 沈弗寒又晃了一次,这次掉出的是第十四签,上上签。 温嘉月凑上去看了一眼——选出牡丹第一枝,劝君折取莫迟疑。 牡丹……不就是李知澜吗? 先帝千恩万宠的女儿,新帝信赖有加的姐姐,她又爱穿带牡丹纹样的衣裳,美得雍容又张扬。 倒是挺准。 她继续看下半句——世间若问相知处,万事逢春正及时。 让他别再犹豫,把握机会,更准了。 温嘉月移开视线,徐徐吐出一口浊气。 既然这次指的是沈弗寒和李知澜,那么第一次的下下签,是在说她和沈弗寒吗? 沈弗寒看了很久,目光落在“相知”两个字上,又望向不知在垂眸思索何事的温嘉月。 “走吧。”他将姻缘签放下。 温嘉月回过神:“可是你折断了一支签。” 沈弗寒顿了顿,走向一个小沙弥,解释缘由之后,留下一张银票。 温嘉月悄悄撇嘴,真是财大气粗。 待他回来之时,手里还拎着个姻缘结。 温嘉月问:“你拿这个做什么?” “他给的,”沈弗寒问,“要不要挂上?” 还没等她回答,他便将姻缘结挂到最高处。 温嘉月看向沈弗寒。 此刻,他的心里,想的是谁呢? 不必去猜,她早就知道答案了。 走出月老祠,温嘉月有些兴致缺缺,不想再逛了,便问:“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最快是晌午。” 离晌午还有一个时辰,温嘉月决定去买些东西。 “夫君,你的银子带够了吗?” “你要多少?” 温嘉月买了开光的玉佩、朱砂手串、护身符……全部都是沈弗寒的银子。 买了东西,她的心情好了不少,去用斋饭。 中途有侍卫过来,沈弗寒道:“我出去片刻,你先吃。” 温嘉月抿唇问:“什么时候回来?” 她蹙着眉,一脸担忧的模样。 沈弗寒低声道:“你吃完之前,一定回来。” 目送他走远,温嘉月继续吃东西,只是有些味同嚼蜡。 如意笑着揶揄:“夫人,您现在怎么一刻也离不开公子?” 温嘉月看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如意,摇摇头,一个字也没说。 过了片刻,沈弗寒回来了。 她问:“咱们能走了吗?” 沈弗寒问:“吃完了?” 温嘉月早就吃不下了。 她点了点头:“嗯,我想早些回去收拾,明日也好早些启程。” 沈弗寒便道:“那就走吧。” 见他如此干脆,温嘉月问:“不和于三爷与姣姣姑娘说一声吗?” 沈弗寒淡然道:“他们早就下山了。” 温嘉问:“那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没有。” 他如此坦然,温嘉月反倒不知该说什么。 想了想,她压低声音问:“无功而返,皇上不会怪罪你吗?” “不会,早有预料。若是如此轻易地找到,才是意料之外。” 温嘉月默默不语,那他来这一趟干什么,游山玩水吗? 而且,什么人这么难找? 她不再问了,反正沈弗寒也不会再透露更多细节了。 他亲自过来一趟,肯定有他的道理。 下山的路虽然好走,但是一眼望下去便是陡峭的山崖。 温嘉月不敢抬眼,低头盯着脚下的石阶,生怕踏错一步。 终于走到第一个凉亭,她松了口气,赶忙坐下歇息。 沈弗寒问:“这么害怕?” 温嘉月点了点头。 以前她便总是做摔下台阶的梦,所以每次下台阶便格外紧张,生怕踩空。 这可是一座大山,若是摔下去,不说粉身碎骨,就算运气好,也肯定浑身是伤。 若不是为了还愿,她可能根本不会上山。 歇息片刻,温嘉月鼓起勇气重新往下走去。 下一瞬,沈弗寒握住了她的手。 温嘉月怔了下:“不用……” “我牵着你,”沈弗寒用力攥紧,“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第140章 发卖卉儿 温嘉月有些茫然,这又算什么呢? 他总是这样,时不时的贴心举动让她觉得他并不是一个无情的人。 但事实证明,她的感觉是错的。 可她却总是忍不住多想。 一路都在思忖沈弗寒的举动,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山的。 再回过神时,已经走到山脚下了。 温嘉月挣开了他的手,低声道:“多谢侯爷。” 沈弗寒顿了顿,提醒道:“你又喊错了一次。” “于三爷和姣姣姑娘已经离开,侯爷不需要隐藏身份了。” 温嘉月不想再陪他玩这种幼稚的戏码,快步走向马车。 沈弗寒微怔,她为何又不高兴了? 他垂眼望向自己的右手,又把她捏疼了吗? 回到马车上,他状似不经意地看了温嘉月一眼。 没想到她正闭着眼睛,头靠在车壁上,呼吸似乎有些紊乱。 他看向她的手,洁白无瑕,手腕藏在袖口中,有些看不清。 思索片刻,他没有贸然去抓她的手,安静地待在一旁,等待时机。 温嘉月调整着呼吸,尽量让心绪放平。 她去想玉雪可爱的昭昭,想她的小脸,想她的笑声,唯有这样,她才会获得片刻的宁静。 好半晌,温嘉月睁开眼睛,对上沈弗寒探究的视线。 他似乎一直在看她,见她望过来,依然没有移开目光。 她尽量语气平缓地开口:“侯爷在看什么?” 方才她已经想通了,沈弗寒对她的好都是礼节使然,就算换一个女子,他依然会这样做。 在他心里,她从来都不是特殊的。 她也不该认为自己在沈弗寒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他们只是夫妻而已,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向来没有情爱可言。 “没看什么,”沈弗寒执起茶壶,“喝茶吗?” 温嘉月摇摇头,他却依然自顾自地倒了两杯,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 “下山也会累,喝一口。” 温嘉月抿紧了唇,并不领情。 她想起上个月,也是这样,她明明睡前不想喝水,他偏要让她喝。 他总是将他的意愿强加给她,明明她已经拒绝过了。 这次她不想再顺着他了,语气生硬道:“我不渴。”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浅啜几口茶,忽然说道:“你的簪子歪了。” 事关她的形象,温嘉月立刻伸手去摸:“这里?” 沈弗寒点点头,视线在皓腕上一扫而过。 果然有一圈浅浅的红痕。 回到府上,歇息片刻之后,温嘉月让如意和卉儿收拾行装。 卉儿一直东张西望的,一点也不专心。 见她这样做事,如意皱起眉,一看就是在找侯爷在哪。 如意问:“能不能好好收拾?” 她和卉儿的关系原本就一般,卉儿又觊觎侯爷,她早就看她不爽了。 昨日的冲突更是让她们彻底撕破了脸,不再演什么姐妹情深了。 所以如意说话便有些不客气。 卉儿闻言一下便火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她在凝晖堂可是人人捧着的大丫鬟,连老夫人都格外喜欢她,从来不说重话。 如意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夫人的陪嫁丫鬟,凭什么这样和她说话? “正常态度,”如意哼了一声,“你现在是夫人的丫鬟,别想摆凝晖堂的谱。” 经过这几次的事,她知道侯爷一定会向着夫人,她一点都不怕。 卉儿瞪她:“我摆什么谱了,明明是你一直在摆谱,仗着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就对我吆五喝六的!” “你也知道我是陪嫁丫鬟,更是夫人的贴身丫鬟,”如意毫不示弱,“自然是有权利管着你的。” 卉儿吃了瘪,又嘴硬道:“我干什么了我,不就是看了几眼窗外,你至于吗?” “谁不知道你的心思,”如意恶狠狠地将包袱打了个死结,“司马昭之心。” 卉儿愣了下,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是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她还想犟几句,瞥见端坐在一旁的温嘉月,决定告状。 她扬声道:“夫人,如意最近愈发刁蛮了!” 温嘉月原本就烦躁,见她还往枪口上撞,立刻说道:“你当我方才是死的吗?” 卉儿愣了下:“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温嘉月漠然道:“你不就是想找侯爷,何必遮遮掩掩。” 此事忽然被点明,卉儿反倒有些无措,还有些期待。 听夫人这话的意思,似乎有戏? 果然,温嘉月紧接着便开口道:“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若是能成,以后你就是侯爷的通房了。” 如意讶然道:“夫人……”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温嘉月抿紧了唇,看向卉儿,“这个机会,你要不要?” 卉儿点头如捣蒜,一边起身整理衣裳一边说道:“奴婢这就去!” 看着她激动地走出门去,温嘉月收回视线。 如意着急道:“夫人,您是不是被奴婢气着了?奴婢以后一定谨言慎行,再也不意气用事了,奴婢这就去把卉儿喊回来!” “不关你的事,”温嘉月摇了摇头,“我早就想这样做了。” 过了一刻钟,忽然有人推门而入。 温嘉月怔了下,看向来人。 沈弗寒回来了。 他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低声道:“出去。” 如意紧张地看了眼温嘉月,见她点头,这才慢慢走出屋门。 沈弗寒朝她走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罐。 温嘉月问:“你见到卉儿了吗?” “管一个丫鬟做什么,”沈弗寒朝她走来,“先上药。” 她怔了下,什么药? 沈弗寒坐在她身边,执起她的手。 红痕早已消散,他却依然认真抹上了药膏。 药膏清凉,温嘉月没有防备,被刺激得缩了下手。 沈弗寒立刻攥紧,想到什么,又轻轻握住。 “若是疼了,不要强忍着。” 温嘉月蹙眉问:“我怎么不知道我的手又疼了?” 她的手这几日都很正常,一点都没有疼过,沈弗寒这是唱哪出? 沈弗寒将药膏抹匀,这才开口:“若是丫鬟不听话,也不要忍着。” 温嘉月抬眸看他。 沈弗寒轻描淡写道:“我已经让人将卉儿发卖了,祖母那边,我会解释。” 第141章 不像他的作风 沈弗寒的语气像是在寒暄一样随意。 一如既往的冷淡,声线毫无起伏。 唯有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底带着些许认真。 不过在他看来,依然是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一个丫鬟,发卖便发卖了,不值一提。 温嘉月抿紧了唇,轻声问:“卉儿她……做了什么?” 这么短的时间,应该来不及勾引人吧? 沈弗寒淡声道:“没什么可说的,我早就想这样做了。” 顿了顿,他问:“你有意见?” 温嘉月连忙摇头。 她根本没想到沈弗寒会这么干脆利落,一时有些惊讶而已。 沈弗寒将小瓷罐放在她手上。 “我还有事,晚上再回来。” 目送他离开,温嘉月思索片刻,走出屋门。 如意迎上来,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她一番,问:“夫人没事吧?” 方才侯爷看起来来者不善,她有些担心。 “没事,”温嘉月摇摇头,“你继续收拾东西去吧。” 如意点点头,嘟囔道:“可是侯爷都回来了,卉儿怎么还不回来?” 温嘉月迟疑片刻,将她拉进屋里,这才解释。 “方才侯爷与我说了,他已经将卉儿发卖了。” 如意瞪大眼睛,面露喜色:“夫人,这是真的吗?” “如假包换。” 见如意笑得这么开心,温嘉月问:“你笑什么?” 她还担心如意会害怕,所以犹豫片刻才说出了真相。 没想到她竟然高兴得眉飞色舞,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夫人少了一个潜在的威胁,”如意一心为她着想,“奴婢自然高兴。” 温嘉月轻叹一口气,勉强露出笑意。 “好了,快去收拾东西吧,我去和凌侍卫说几句话。” 再次走出屋门,温嘉月径直走向守在廊下的凌鹤。 “凌侍卫,方才侯爷去哪了?” 凌鹤依然公事公办:“属下不能轻易透露侯爷的行踪,就算是夫人也不行。” 温嘉月解释道:“我说的不是现在,是回府之后的那段时间。” 凌鹤仔细想了想,似乎没什么不能说的,便道:“医馆。” 温嘉月愣了下,沈弗寒竟是亲自去的? 她继续问:“卉儿是什么时候遇见侯爷的?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若是卉儿什么都没做,沈弗寒便将她发卖了,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可沈弗寒似乎不想多说,她只好来问凌鹤了。 凌鹤波澜不惊地叙述道:“从医馆回来之后,侯爷刚进府,卉儿便朝他走了过来,还未靠近,侯爷就说要将她发卖了。” 温嘉月:“……没了吗?” 凌鹤想了想,诚恳道:“没了。” 温嘉月蹙眉问:“那侯爷为何忽然发卖她了?” “属下不敢妄加揣测侯爷的想法。” 温嘉月问:“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凌鹤肃容道:“侯爷做事一定有侯爷的道理,侯爷永远是对的。” 温嘉月不禁扶额,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只好又去问了另一个随行侍卫。 侍卫道:“那卉儿姑娘走路妖妖娆娆的,侯爷的脸立刻变冷了,这才将她发卖了。” 温嘉月这才明白过来,是卉儿太过急切了,妄想一下便将沈弗寒勾引过去。 她叹了口气,难道卉儿是生怕她会反悔不成? 但是事已至此,似乎说什么也没用了。 临近傍晚,所有行装收拾完毕,只待明日回京。 沈弗寒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温嘉月决定独自用膳。 直到梳洗之后准备睡下,沈弗寒这才进入卧房。 温嘉月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她喊了两声“侯爷”的事,沈弗寒还没跟她算账,她想蒙混过关,或许明日他便忘了。 虽然过于侥幸了,但是万一呢? 脚步声在床边停下。 温嘉月尽量保持着舒缓的呼吸,脚步声停留片刻,又渐渐走远。 盥洗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隐隐约约的,有催人入睡的功效,温嘉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她发觉沈弗寒抱住了她,顿时清醒了。 沈弗寒也能感受到她柔软的身躯变得紧绷,低声问:“不装睡了?” “我没装,是真的快要睡着了,你把我吵醒了。” 温嘉月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把他的手拿开,脱离他的怀抱。 但是又怕他不高兴,他不高兴了,遭殃的或许就是她了。 温嘉月便没有轻举妄动,只当自己是个木偶娃娃。 “我的错,”沈弗寒顿了顿,“你睡吧。” 见他这么轻易地便让她继续睡,温嘉月竟松了口气。 所以,他是真的把那件事忘了吧? 温嘉月放心地闭上眼睛。 明日还要早起,又得连续三日睡不好,她得多睡一会儿。 待她睡着了,沈弗寒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不知不觉便碰到了柔软的唇瓣。 他用指腹按压着这一处,眸色渐深。 今日不行,接下来三日也不行,待回京之后,他不会再克制了。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温嘉月便被沈弗寒叫醒。 温嘉月不想起,但是想到就快要见到女儿了,她顿时有了动力,立刻坐起身来。 沈弗寒已经穿戴整齐了,淡声道:“你还有一刻钟的时间,不要迟了。” 温嘉月点点头,喊来如意。 只是一刻钟对她来说根本不够,一眨眼似的,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 沈弗寒原本想去催她,但是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支下下签的签文,顿住脚步。 他依然站在马车旁,一脸平静地等着。 凌鹤却急得不行,不得不开口。 “侯爷,已经到时间了,不如属下去催催夫人?” “回京而已,”沈弗寒瞥他一眼,“这么着急做什么。” 凌鹤愣了下,他当然着急了! 此事事关重大,侯爷也该着急才是。 他只好解释一遍:“属下担心天黑之前到不了驿站,晚上便要在树林里安营扎寨了。” 沈弗寒不为所动,冷声道:“路上走快些便是,这个道理,还要我教你?” 凌鹤摸不着头脑,听得一愣一愣的。 侍卫若是迟了,侯爷肯定会惩罚侍卫的。 怎么迟到的人换成夫人,侯爷就换了个说法? 第142章 话里有话 紧赶慢赶,温嘉月终于坐上了马车。 她微喘着气,小声道歉:“我有些迟了,不会耽误行程吧?” 她已经做好了被沈弗寒痛斥的准备,没想到他却只是说道:“不会。” 沈弗寒吩咐启程。 温嘉月愣了下,沈弗寒转性了不成? 不过见他说不会,她便也没再管,撩开帘子看向住了十余日的宅院。 或许她这辈子都不会来榆州了,她想再看一眼她在榆州存在过的证明。 渐行渐远,宅院隐没于街巷之间,她这才遗憾地放下手,问起宅院的来历。 “侯爷,这宅院是你租下的吗?” “不是。” “借的?” “也不是。” 温嘉月迟疑着问:“买的?” 沈弗寒微微颔首。 温嘉月颇有些一言难尽:“可是你又不常住这里,为何要买?” 她只打理侯府上下的事务,还有京城的一些田产铺子,倒是从不知晓,沈弗寒在外私产颇丰。 “想买便买了,”沈弗寒随口道,“每个地方都买了。”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像买了串糖葫芦一样随意。 温嘉月:“……” 已经不是颇丰了,说句富可敌国或许也可以。 她决定敲他一笔。 想了想,温嘉月道:“我已经在给昭昭攒嫁妆了,侯爷要不要也添置一些?” 万一这辈子重蹈覆辙,她拼尽全力也要让昭昭好好活着,她要给女儿积攒财富,以备不时之需。 正好试探一下沈弗寒对昭昭的态度。 没想到沈弗寒听了这句话之后却眉宇紧锁。 “昭昭还这么小,你急什么?” 温嘉月微微抿唇,心口闷痛。 他平常看起来那么喜欢昭昭,心里却不把昭昭当一回事吗? 她半晌没有开口。 沈弗寒神色不虞地追问:“她还不到一岁,你就这么想让她嫁人?” 温嘉月立刻抬眸看向他,她哪有这个意思? 不过,她竟误解了沈弗寒的意思了吗? 他皱眉的原因不是不想给昭昭田产铺子,而是“攒嫁妆”这三个字? 她解释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侯爷随便听听。” “这种事怎么能随便,”沈弗寒冷声道,“昭昭十八岁之前,都不许再提。” 温嘉月有些愕然,十八岁? 她试探着问:“侯爷准备让昭昭十八岁再嫁人?” 在大周,女子十八岁成亲,其实已经有些晚了。 沈弗寒轻描淡写地解释:“十八岁相看,二十岁嫁人。” 温嘉月:“……” 这事还远着,她不跟他多说,拉回正题。 “所以,侯爷会给昭昭准备什么东西?” 沈弗寒沉默片刻才开口:“最赚钱的两间铺子已经记在昭昭名下了。” 温嘉月轻缓地眨了下眼睛,半晌没反应过来。 沈弗寒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铺子给了昭昭? 别说这辈子了,上辈子她都没听他提起过。 若是她这次没问的话,他是不是打算等昭昭十八岁的时候再说?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怎么会有嘴严到这种地步的男人! 见她不说话,沈弗寒问:“你觉得不够?” 温嘉月还没开口,他自顾自道:“是不太够,等回京之后,我再给她两间。” 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四间铺子,温嘉月已经傻眼了。 沉吟片刻,沈弗寒道:“昭昭还小,以后赚的银子都会交给你。” 温嘉月神色复杂地望着他。 上辈子她只有侯府里的月例银子,不过她原本就不常出府,也不出席宴会,自然不需要花什么钱,所以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这辈子需要打点的事多了,她便将嫁妆和聘礼拿了回来。 只是坐吃山空,这些东西迟早会有用完的一日。 她又不敢贸然置办田产铺子,担心亏损,也怕沈弗寒追问起来,她不知如何解释。 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沈弗寒竟主动给了她四个铺面的进账。 这辈子和上辈子,真的很不一样。 她变了,是因为死过一回,心态不同。 沈弗寒为何会变呢? 难道,她的变化也会给沈弗寒带来变化吗? 温嘉月从未深思过此事,只是潜意识里觉得有些道理。 见她一直不说话,沈弗寒问:“你怎么了?” “没、没事,”温嘉月回过神,“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 顿了顿,沈弗寒道:“只要你能守住这些银子便好,若是不行,再交给我保管。” 温嘉月点点头,她的猜测竟是正确的。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 马车外的喧嚣似乎也远去了,一直慢悠悠行驶的马车忽然加快了速度。 温嘉月没有防备,差点摔下去。 沈弗寒立刻伸手扶稳她,问:“有没有事?” 温嘉月惊魂未定,摇了摇头。 沈弗寒移开视线,冷声质问:“谁许你突然加速的?” 车夫连忙解释道:“前头的几匹马忽然快了起来,老奴为了追上,不得不加快速度,还望侯爷赎罪。” 沈弗寒掀开厚重的毡帘看了一眼,马蹄扬起的尘土扑面而来。 他闭上眼睛片刻,这才有机会打量四周。 已经出了城,官道上只有他们一行人。 走在前面的凌鹤还在不断挥舞马鞭,速度越来越快。 沈弗寒淡声道:“派人和凌鹤说一声,慢一些,还有,回府之后再赏五个板子。” 马车的速度很快便降了下来。 温嘉月小声问:“这就要打五个板子了吗,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沈弗寒冷哼一声。 原本凌鹤深得他心,可是最近办的事越来越不像话。 若是再不小惩大诫,谁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过思来想去,或许还是没有成亲的缘故。 想到这里,沈弗寒道:“回府之后,你替凌鹤多看看府里的丫鬟,让他尽早成亲。” 温嘉月一点都不愿意。 “他性子闷,不爱说话,说一句话能把人气死,除了会武和长相英俊这两个优点还像回事,别的一无是处,我觉得没有姑娘能看得上他。” 谁乐意跟这样的男人过一辈子,她已经是前车之鉴了,干嘛还要把别的姑娘往火坑里推。 她可做不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沈弗寒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他怎么觉得,她似乎话里有话? 第143章 指桑骂槐 沈弗寒沉默地看着温嘉月。 温嘉月被他看得心虚,强撑着镇定的神色,问:“侯爷怎么这样看我?我说错了吗?” 他不会知道她在指桑骂槐吧? “没有。”沈弗寒移开视线。 顿了顿,他问:“你方才说他长相英俊?” 温嘉月点了下头。 凌鹤的眼睛挺大的,又是剑眉,长得正气凛然的,虽然整日风吹日晒的,皮肤有点粗糙,不过无伤大雅。 若是不了解他的性子,侯府里肯定有不少姑娘芳心暗许。 沈弗寒垂眼道:“既然如此,成亲一事更事不宜迟了。” 温嘉月疑惑地看着他,成亲的早晚和长相有什么关系? 沈弗寒解释:“我的意思是,他有这个优势,更好成亲。” 温嘉月抿唇道:“反正这事我不干,不如回京之后,你去问问三妹想不想当红娘。” 沈弗寒沉吟片刻,没再坚持。 紧赶慢赶,终于在晌午之后到达驿站。 用过午膳之后,一刻也没停,继续启程。 温嘉月不禁觉得有些愧疚,若不是她清晨时耽搁了时间,或许这些侍卫还能歇息片刻。 想了想,她轻声道:“侯爷,晚上我想用我的银子给侍卫们添道荤菜。” 闭目养神的沈弗寒睁开眼睛:“怎么了?” 温嘉月便将此事讲了一遍,沈弗寒颔首道:“可以。” 于是,晚上侍卫们的膳食便是一只烤全羊。 温嘉月有些愕然,她说的是鸡鸭鱼肉那种荤菜,不是硬菜啊! 她数了数带出来的银子,心在滴血,原本就不多的小金库雪上加霜。 沈弗寒绝对是故意的,为了报她在寺庙里买了太多东西的仇。 但是事已至此,她只能让如意去送银子。 如意很快便兴冲冲地回来了,还带过来一个烤得喷香的羊腿。 “夫人,侯爷不仅没收您的银子,还让奴婢把刚烤好的羊腿给您吃!” 温嘉月轻缓地眨了下眼睛,沈弗寒居然这么好心? 不过,这点银子对他来说确实小菜一碟,自然看不上她的仨瓜俩枣。 如意已经开始握着刀分羊腿了,将分好的羊肉放进盘中。 “夫人快吃吧,这么香,一定很好吃。” 说着说着,如意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见她这么馋,温嘉月摇头失笑,先喂给她一块。 如意满足地眯起眼睛,口齿不清道:“多谢夫人!” 温嘉月笑盈盈地调侃:“是谁说自己年纪比我大,还说要照顾我,没想到吃一口肉便心满意足了。” “奴婢这不是帮您分羊腿了嘛,”如意不好意思道,“奴婢已经不馋了,全都给夫人吃!” 温嘉月不太饿,就算烤羊腿香味扑鼻,她也只是多吃了几口,让如意继续吃。 如意笑眯眯道:“那奴婢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外头传来侍卫们的喧闹声,似乎气氛正是酣热。 十余日了,他们一直都是沉默的,听从一切指令,训练有素。 温嘉月还没见过他们这么吵闹的时候,想来是沈弗寒允许的。 她有些好奇,凑到窗边看了两眼。 庭院里燃着篝火,一只羊架在上面,周围围坐着侍卫们,沈弗寒也赫然在列。 她不禁诧异,沈弗寒还挺没架子的。 她一直以为他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不过,她也为侍卫们捏了一把汗,有沈弗寒坐镇,谁能玩得高兴? 不出所料,侍卫们只有短暂的欢呼,待气氛稍热一些,便会意识到还有侯爷在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温嘉月啧了一声,沈弗寒真是没眼色。 但是他没眼色也挺好,不然他就会回房了,所以还是继续折磨侍卫们吧。 梳洗之后,温嘉月准备睡下。 沈弗寒便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他还没来得及关上门,外面便传来震耳欲聋的喊声。 “多谢侯爷、夫人送的烤全羊!” 沈弗寒:“……” 温嘉月:“……” 彼此沉默片刻,沈弗寒解释道:“不是我让他们喊的。” 温嘉月点点头,她当然知道,沈弗寒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沈弗寒径直去了盥洗室。 在马车上待了一整日,温嘉月早就累了,躺在松软的床榻上昏昏欲睡。 待沈弗寒回来时,她已经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向床榻,吹了灯,外头的侍卫极有眼色地散了。 周遭重新安静下来,沈弗寒望着她的睡颜,轻轻叹了口气。 话都没说一句便睡了。 他闭上眼睛试图入睡,可过了许久,他的意识依然清醒。 甚至,身体里还流窜着一股火,将他灼烧。 沈弗寒睁开眼睛,这才想起,羊肉有壮阳补肾的功效。 沉默片刻,他还是攥住了温嘉月的手。 原本他不想打扰她的,而且,昨日她的手又疼了一回。 可若是什么都不做,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沈弗寒闭上眼睛,感受着她的手像水一般轻缓地滑过每一处,让他难以自持。 浅浅地疏解一次之后,沈弗寒重新睡下。 翌日清晨,温嘉月在约定的时间坐上马车,没有耽误行程。 她松了口气,捂住跳得有些快的心口,便见沈弗寒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 她顿了顿,收回手,沈弗寒的视线跟着她移动。 她抿唇问:“侯爷看什么呢?” 沈弗寒轻咳一声,道:“我只是想问你,这两日手有没有疼?” 温嘉月一头雾水地摇了摇头。 半个月前就没再疼过了,他问这个做什么? “那就好。”沈弗寒垂下眼睛,“昨晚的烤羊腿好吃吗?” 温嘉月颔首道:“挺好吃的。” 她迟疑着问:“不过,你怎么不收我的银子?” 沈弗寒立刻开口:“你真的以为我会要你的银子?” 温嘉月抿唇道:“你不是已经答应过了?” 沈弗寒神色不虞:“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你真的会给。” 温嘉月小声嘟囔:“我哪知道,向来不假辞色的沈大人竟会和人开玩笑。” 沈弗寒只好说道:“好吧,是我的错。” 趁着他现在好说话,温嘉月问起了那个梦。 “咱们已经从榆州回来了,侯爷也该告诉我,你到底梦到什么了吧?” 第144章 专心些 “梦到给耀儿改姓。” 温嘉月安静地等着他后面的话,没想到他却不再开口了。 她迟疑地问:“然后呢?” “然后……”沈弗寒故意说道,“记不清了。”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那侯爷好好想一想,我不着急的。” 沈弗寒闭上眼睛,不疾不徐道:“好。” 温嘉月想打他,隔空挥了挥拳头,以泄心头之愤。 没想到沈弗寒却忽然睁开眼睛,问:“你在做什么?” 被抓包了,温嘉月故作镇定:“坐累了,活动一下筋骨。” 沈弗寒忽然靠近她,低声道:“想活动筋骨,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 话还没说完,沈弗寒吻向她的唇。 温嘉月蹙眉挣扎,便引来他温沉的笑声。 他啄了下她的唇,含糊不清道:“就是这个办法。” 他的声音实在有些大,温嘉月立刻担心地朝着车夫的方向看去。 沈弗寒的手覆住她的双眼。 他压低声音:“专心些。” 视线一片漆黑,别的感官便变得格外敏锐。 温嘉月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洒在她的脸上,从舒缓渐渐变得急促。 他的唇是温热的、柔软的,时而轻咬时而吮吸,让她无力招架。 温嘉月丝毫不敢发出声音,只好用手拧他。 沈弗寒握住她的手,高举在车壁上,只用一只手便可以牢牢地掌控她。 他总爱这样,让温嘉月想起曾经共度良宵的时刻。 马车里一片寂静,气氛却在持续升温。 温嘉月有片刻的意乱情迷,在他吻向她的脖颈时倏然清醒过来。 她抬腿踢他,沈弗寒顿了顿,终于退开。 温嘉月原本想和他算账,可对上他侵略性十足的目光,她心尖一颤。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色,让她想起饿极了的狼,似乎随时可以将她吞吃入腹。 沈弗寒平复着呼吸,哑声道:“这是你欠我的第一个吻,还有一个,以后再用。” 温嘉月不敢反驳,慢慢垂眸,羽睫微颤。 沈弗寒用指腹抹去她唇边的水渍,继续说道:“我还梦到,四弟死了。” 温嘉月猛地抬起眼睛。 “他的牌位就放在祠堂里,”沈弗寒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我正想仔细看看,然后便醒了。” 温嘉月尽量维持着平静的神色,问:“就这样吗?” 沈弗寒笃定道:“就这样。” 温嘉月微微抿唇,不太相信。 按理来说,沈弗寒也会看到她和昭昭的牌位才是。 除非,她和昭昭并不在祠堂里。 想到这个可能,她先是觉得荒谬,可越想越觉得有几分道理。 温嘉月没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问:“侯爷确定吗?” “为何质疑我?”沈弗寒淡淡出声,“难道你也和我做了同样的梦?” 温嘉月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明明上一个梦还梦见我来着,这个梦怎么只有耀儿和四弟?” “这个梦里,你自然也在,”沈弗寒毫不心虚地开口,“在我身边。” 听到这个回答,温嘉月愣了下。 他在撒谎,还是实话实说? 难道这个梦和上辈子根本没有任何关联,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梦吗? 可是沈弗忧的死却是和上辈子一样的。 虚虚实实,让她一时分不清。 温嘉月抿紧了唇,陷入纠结。 “你好像并不满意这个梦,”沈弗寒问,“在想什么?” 温嘉月勉强露出个笑:“哪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不就是个梦吗?” 她再质疑便显得欲盖弥彰了,过于关注这个梦,只会暴露她在意此事的事实。 顿了顿,她解释道:“我只是在想,侯爷难道是因为这个梦才决定给耀儿改姓的吗?” 沈弗寒颔首道:“这个梦倒是提醒我了,耀儿在侯府的身份格外尴尬,不如和梦里一样,直接改姓。” 她试探着问:“那……四弟去世的事?” 她似乎没见他在意过此事,和上辈子一样。 沈弗寒道:“那日从梦里醒来,我便去了无忧院一趟,见他还活得好好的,便将这个梦抛到脑后了。” 温嘉月:“……” 真是一位“好”兄长。 沈弗寒问:“现在你知晓梦的内容了,有何感想?” 温嘉月谨慎道:“没什么感想,一个梦而已。” “可是为了一个梦,你便毫不犹豫地随我来榆州,”沈弗寒一字一顿地问,“你在期待我梦到什么?” 温嘉月咬了下唇,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焦灼之际,忽的福至心灵。 “其实,我不是为了梦才来的,这只是一个幌子罢了,”温嘉月垂眸道,“真正的原因,我不想说,侯爷别问了。” 沈弗寒却偏要问:“说。” 温嘉月含羞带怯地望他一眼,嗫嚅道:“我只是想陪在侯爷身边。” 为了不惹他怀疑,她拼了! 沈弗寒怔了下,淡声道:“没看出来。” “是真的!” 温嘉月本想举两个例子,然后发现似乎并没有什么可说的,决定以退为进。 “侯爷不信便不信吧,我早就猜到了。” 沈弗寒却不按常理出牌,好整以暇地问:“你让我如何信服?” 温嘉月自然拿不出证据,只好说道:“我都说了,不信算了。” 沈弗寒端详着她,低声道:“我也很想相信,可是你连亲吻的时候都在挣扎。” 温嘉月早有准备,从容应对。 “前面便是车夫,我怕被人发现。” 沈弗寒紧盯着她:“我说的是每一次。” 她只有睡着的时候才是乖的,任他为所欲为。 温嘉月避开他的视线,轻声说:“我都说了我不想行房,我怕侯爷激动之下……所以才……” 沈弗寒问:“若只是单纯的亲吻呢?你还会挣扎吗?” 温嘉月不知该如何回答,怕说“不会”之后,他又做文章,以后亲得更加肆无忌惮。 可是若是说“会”,那么她上面说的话就没有任何说服力了。 两难之际,沈弗寒道:“你若是主动亲我一下,我便相信。” 第145章 唇印 这不是沈弗寒第一次说这种话了。 温嘉月有些迟疑。 上次她没答应,他便亲得又狠又凶,若是她主动亲他,应该就不会了吧? 亲就亲吧,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想到这里,温嘉月心一横,闭上眼睛吻向他的脸。 可双唇之间传来的却是比脸颊更为温软的触感。 她怔了下,终于意识到沈弗寒正含着她的唇反复吮吸。 似乎看她不专心,他轻轻咬了下她的唇。 温嘉月疼得“唔”了一声,又连忙闭紧嘴巴,杏眸担忧地朝着车夫的方向望去。 沈弗寒声线喑哑地开口:“若是再不专心,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温嘉月明显感受到他的激动,眼睫微颤。 她只好闭上眼睛,假装专心地承受着他格外动情的吻。 她分神地想,男人是可以把情和欲分开的,就算不喜欢她,依然可以对她有欲望。 就算是沈弗寒,也不会例外。 可她又能高尚到哪去,还不是强撑着一丝清明,才没有掉入男欢女爱的陷阱。 脑海中倏然涌现出许多床笫之间的画面,让她心跳加快。 一吻结束,沈弗寒伏在她的颈窝间喘息。 他的气息太热,时而还有轻吻落在锁骨,像事后的温柔抚慰。 温嘉月不自在地躲了躲。 分明只是亲了片刻而已,她竟然联想到这个。 沈弗寒顿了顿,慢慢坐直身子。 温嘉月垂眼不语,想掀开车帘透口气,可脸上还发着烫,只好暂时忍耐。 待热度消散了,她撩开车帘,看向不远处升起袅袅炊烟的村落。 二月的天虽然还泛着丝丝凉意,但路边已有不少野花野草,兀自开得张扬。 温嘉月的视线随着花草移动,神思却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 直到冷风将脸吹得有些僵硬,她这才合上帘子。 视线微转,她便瞧见沈弗寒已经恢复了那副淡漠疏离的模样,拿着书看得正认真。 温嘉月有些恍神,忽然生出一种方才的亲吻是假象的错觉。 可方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只不过沈弗寒抽离得太快,做起正人君子了。 正欲收回视线,她忽的瞧见他的唇边有一小片明显的红痕,与她口脂的颜色一致。 温嘉月咬了下唇,负气没有提醒他。 最好让侍卫们都来瞧瞧,他们所敬重的景安侯,在马车上做了什么好事! 想归想,在马车停下之前,她还是将腰间系着的粉色帕子递给了他。 马车上只有她和沈弗寒在,想也知道唇印是怎么来的,她可不想让旁人议论她。 “侯爷擦擦脸吧。” 沈弗寒接过帕子,扫了眼角落里绣着的小月牙,问:“怎么了?” 温嘉月指了指自己的唇角:“你这里有口脂的印子。” 沈弗寒顿了下,面色如常地抹去。 “还有吗?” 温嘉月仔细看了看,摇了摇头。 沈弗寒顺势将手帕收进怀里。 温嘉月愣了下,他怎么不把手帕还给她? 她连忙说道:“侯爷,我的帕子。” “脏了,洗干净还你。” 说完他便弯腰钻出马车,一点都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温嘉月只好作罢,算了,一条手帕而已。 用过午膳,有片刻的休息时间。 温嘉月闭眼假寐,心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明日这个时候,她大概已经见到昭昭了。 想到女儿,她不禁露出笑容。 只是,半个月不见了,也不知昭昭有没有忘了她。 沈弗寒一直看着她,见她一会儿微笑一会儿蹙眉的,便问:“在想什么?” 温嘉月闭着眼睛回答:“自然是在想昭昭。” 沈弗寒的神色也变得柔和了两分,低声道:“明日便会见到她了。” 听出他的声音里也有几分期待,温嘉月不禁睁开眼睛。 她顺势问道:“侯爷一定也很喜欢昭昭吧?” 沈弗寒颔首道:“这是自然。” 他眸中还有点点温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沈大人在此刻俨然变成了一位慈父。 温嘉月便道:“既然如此,以后让昭昭睡在卧房可好?” 她一直都有这个打算的,三个月前便提起过,只不过沈弗寒拒绝了。 那时昭昭还小,晚上睡不了整觉,她便准备半岁后再提,现在正是时候。 而且,这段时日,沈弗寒实在有些不像他了,只是稍微亲一下便会激动。 她越来越担心,待回京之后,说不定哪日他便会提出同房的要求。 她想先下手为强,只要有昭昭在,或许他便会收敛一二。 她看向沈弗寒。 他的神色已经变冷了,温情不再。 “我说过了,不行。” 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温嘉月没气馁,继续劝道:“侯爷,让昭昭和我们一起睡,又没什么坏处。” 沈弗寒顿了顿:“我们?” 他一直睡在长榻上,虽然没有遵守过几次。 但是听她的意思,似乎以后可以正大光明地睡在床榻上。 温嘉月也发觉自己说错了话,不过,若是沈弗寒没有得到好处,肯定不会答应的。 而且,昭昭若是睡在卧房,定然是要睡在他们中间的,可以有效地阻挡沈弗寒。 于是她便将错就错道:“我们一家三口睡在一起。” 沈弗寒没有说话,垂眸沉思。 温嘉月有些焦急,但是只要开口便是落了下风,于是安静地等着他的答复。 只是过了好一会儿,他依然没有说话,温嘉月忍不住催促。 “侯爷想好了吗?” 沈弗寒问:“若是昭昭晚上哭闹,你准备怎么办?” 一听有戏,温嘉月马上说道:“我来哄,一定不会打扰到侯爷歇息。” 沈弗寒瞥她一眼:“有奶娘有丫鬟,你一定要受这个罪?” 温嘉月道:“我只是想陪着昭昭。” 她试图用父母之爱感化他:“每天清晨醒来便可以见到女儿,侯爷不觉得很幸福吗?” 沈弗寒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温嘉月:“……” 第146章 回京 经过温嘉月的不懈努力,沈弗寒终于在临近长安时答应了她。 不过他只答应先适应两三日,若是不行,便让昭昭继续睡在耳房。 温嘉月并未辩驳,虽然只是暂时的,但是至少目的达成了一半。 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她掀开车帘,笑意盈盈地看向近在咫尺的长安城。 马车驶入城门,查验过身份后顺利通行。 温嘉月便一心盼着回侯府,可这条路似乎格外漫长,怎么也走不到尽头似的。 分别半个月之久,她从来没离开过这么长时间,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抱香香软软的女儿了。 马车稳稳地停在景安侯府外。 沈弗寒率先下车,温嘉月在他的搀扶下走了下来。 “舅舅!舅母!” 前方传来王成耀嘹亮的呼喊声,温嘉月应声抬眸。 便见沈弗忧、沈弗念和王成耀站在大门前,笑着看向他们。 “大哥大嫂,你们可算回来了。” 沈弗念第一个跑下来,气喘吁吁道:“我还以为你们在榆州玩得不亦乐乎,不准备回来了。” 她打量着温嘉月,赶路这么久,倒也不显疲态,反而更加光彩照人了。 温嘉月莞尔一笑:“哪能呢,我可是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你呢。” “我看你是惦记着昭昭,放心吧,昭昭好着呢。” 沈弗念拉着她往府里走去。 “原本我想把她带出来的,不过今日风有些大,她的风寒刚好不久,还是算了。” “说到这个,我还要感谢你照顾昭昭……”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再这么客气,我可就生气了。” 姑嫂俩好得像亲姐妹似的,将三个男人甩在身后。 沈弗忧嘿嘿一笑:“嫂嫂和三姐现在的关系也太好了吧,瞧着比大哥和嫂嫂还要好。” 沈弗寒瞥他一眼,又看向前面挽着手亲密地走在一起的两人,陷入沉思。 见他不理会,沈弗忧自找没趣,摸摸鼻子说起了别的。 “大哥,榆州好玩吗?” “还成。” “那我以后也要去。”沈弗忧想起一事,“对了,你带嫂嫂去看石窟和瀑布了吗?好不好看?是不是很壮观” “没有。” “啊?那你带她去哪了?不会整日待在宅院里吧?” 沈弗寒依然惜字如金:“寺庙。” “那有什么好玩的,”沈弗忧叹了口气,“寺庙哪里都有,当然要去欣赏没看过的景色。” “你嫂嫂想去。” 沈弗忧闻言便作罢了,行吧,大哥和嫂嫂开心就好。 “不过,大哥,你不是应该先进宫述职再回侯府吗?” 沈弗寒道:“不急,待见了祖母之后再说,皇上不会怪罪的。” 沈弗忧啧啧感叹:“不愧是皇上最信任的臣子,连这种大事都可以延后。” 王成耀终于有机会插话,鼓起勇气开口:“舅舅,你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 沈弗寒摇了摇头。 王成耀顿时撅起嘴巴。 “你舅母带了,”沈弗寒道,“你去找舅母要。” 王成耀眼睛一亮,连忙往前跑去,拽住舅母的手。 闲聊被打断,温嘉月神色柔和地看向王成耀。 “耀儿怎么了?” 沈弗念没好气道:“没眼色的小兔崽子,没瞧见你娘我在说话吗!” “娘,你的事先放一放,我的事比较重要。” 沈弗念:“……?” 王成耀看向温嘉月,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舅舅说,舅母给我带了好吃的,我现在就想吃!” 沈弗念朝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就知道吃!这么久了一点都没瘦下来,你好意思吃吗?” 王成耀委委屈屈道:“不吃就不吃嘛,打我做什么?” 温嘉月连忙哄道:“舅母让你吃,别听你娘亲的,你娘亲打不过我。” 说完她看向如意:“你带耀儿过去吧。” 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走远,沈弗念叹了口气。 “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等他吃完这一顿再减肥。” 温嘉月笑道:“少吃不如多动动,让耀儿跟着四弟练武去。” 沈弗念撇撇嘴:“就他那个体格,伸个胳膊都费劲,还是算了。” 说着话,凝晖堂到了。 温嘉月叹了口气,就算再想念女儿,进府第一件事也得先去给长辈请安。 她不想提前进去,于是站在外头等沈弗寒。 沈弗寒很快便赶上来了,叮嘱道:“一会儿我会解释,你不必多话。” 温嘉月点点头。 沈弗念好奇地问:“什么事啊?” 温嘉月便小声和她讲了一遍卉儿的事。 沈弗念听得兴奋,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进了厅堂。 她只好闭上了嘴,随着大哥大嫂一起问安。 “好好好,可算是回来了,”老夫人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孙子,“弗寒可有受什么苦?” 沈弗寒平静道:“没有,孙儿一切都好。” 老夫人也没发现孙子有受伤的迹象,满意颔首。 “那就好,快坐快坐,你这一路上定是吃不好睡不好的,我特意让人做了你喜欢的菜,你多吃一些。” 从始至终,老夫人没关心过温嘉月一句话。 温嘉月乐得自在,最好别跟她说话,当她不存在就行。 用着膳,老夫人环视一圈,问:“怎么不见卉儿?” 沈弗寒淡然道:“她做错了事,被我发卖了。” 他的声线没有一丝起伏,仿佛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老夫人却坐不住了,惊愕地问:“你说什么?” 沈弗寒便又重复了一遍。 老夫人拍案而起,剜了眼温嘉月,问:“是不是她撺掇着你发卖的?” “与月儿无关,”沈弗寒解释道,“她还为丫鬟求过情,是我执意如此。” 温嘉月怔了下,她什么时候求情了? 不过沈弗寒这样说也是为她好,她便继续当鹌鹑。 老夫人气极:“那你倒是说说,卉儿犯了什么错!” “其一,做事不专心;其二,险些暴露我的身份;其三,蓄意勾引。” 沈弗寒一口气列举出三条罪状,冷声问:“这样的人,如何能留在侯府?” 老夫人绷紧了脸。 可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 若是再继续质问下去,还会伤了祖孙和气。 为了一个丫鬟,不值当,找机会再送一个就是了。 想到这里,老夫人摆摆手:“算了,发卖便发卖了,你做主就是。” 第147章 她醒了 在凝晖堂用过午膳,各自散去。 沈弗念将温嘉月拉到一边,笑眯眯道:“看来你跟我大哥这段时日感情很好嘛。” 温嘉月奇怪地看着她:“哪里好了?” “卉儿都出手勾引了,我大哥还坚守本心,直接把她发卖了,这不是跟你感情好,还能是什么?” 温嘉月抿唇道:“他只是看不上卉儿罢了。” “你这话说的,”沈弗念摇了摇头,“像个怨妇似的。” 温嘉月不想再提,转而问道:“昭昭现在在你院子里?” 已经回府半个时辰了,还没见到女儿,方才她用膳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 沈弗念道:“知道你想她,我把她送回去了,快回去瞧瞧吧,我保证,一根头发丝都没少。” 温嘉月忍俊不禁道:“那就多谢你了。” 为安她的心,温嘉月小声说:“耀儿改姓的事,这几日我会常常给侯爷提的,一定不会忘。” 沈弗念轻拍了她一下,愠怒道:“我答应照顾昭昭又不是为了这个,咱们俩什么关系,你找我帮忙,我肯定是要帮的。” 温嘉月故意问:“咱们俩什么关系?” 沈弗念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夫妻关系。” 温嘉月被她闹得脸红,却又不甘示弱道:“好,我这就和侯爷和离,咱们俩一起过日子。” 沈弗念正要顺着她的话调侃几句,忽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她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连忙讨饶。 “别别别,我、我可不敢,我先走了,回见!” 说完她便抱起王成耀,健步如飞地跑远了。 温嘉月诧异地看着她,没想到沈弗念力气还挺大的。 沈弗寒走到她身边,淡声道:“回去吧。” 温嘉月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快步回到正院,奶娘正抱着昭昭在廊下等着。 终于见到女儿,温嘉月顿时有些想哭,眼含泪花地走向她。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昭昭比半个月前大了一些,脸也肉嘟嘟的,满脸都是笑意。 似乎认出了娘亲,原本乖乖躺在奶娘怀里的昭昭坐不住了,朝她伸出手,口中还“啊唔”地叫着。 温嘉月从奶娘手里接过昭昭,一边关心着女儿这半个月来的饮食起居一边往屋里走去。 奶娘忙道:“小姐一切都好,虽然前几日得了风寒,但是好的也利索,这几日格外活泼爱笑。” 温嘉月颔首道:“辛苦奶娘了。” 想了想,她又说道:“昭昭也有半岁了,便从今日开始断奶吧。” 奶娘怔了下,不解其意。 温嘉月解释道:“等昭昭断了奶,晚上便让她睡在这里。” 现在昭昭还有吃夜奶的习惯,得帮她戒掉,晚上才能睡整觉。 奶娘点了点头:“听夫人的。” 温嘉月看了眼如意,让她赏了奶娘一锭银子,笑盈盈道:“以后还要劳烦奶娘多费心。” 奶娘接过银子,千恩万谢道:“夫人言重了。” 待下人都退下了,温嘉月抱着昭昭亲了又亲。 昭昭没有反抗,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 外面传来脚步声,她被吸引过去,好奇地望向来人。 沈弗寒朝她伸出手。 昭昭毫不犹豫地扭过头,抱紧温嘉月的脖颈。 见女儿这么不待见他,沈弗寒的动作顿时一僵。 温嘉月笑意盈盈地问:“离京之前,侯爷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回来之后昭昭一定会记得你吗?” “她只是一时忘了,”沈弗寒坐了下来,“马上就会想起来的。” 说着他握住女儿软软的小手。 昭昭皱起小眉头,见挣扎没用,眼里立刻噙满泪花,瘪瘪嘴便要哭出声来。 母女俩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都不让碰。 弗寒叹了口气,只好放开。 “我先进宫了。” 温嘉月笑眯眯道:“侯爷慢走。” 见沈弗寒走远,她收回视线,和女儿说悄悄话。 “昭昭真乖,还记得娘亲。” 昭昭“啊啊”地应和着,像是在回答。 陪女儿玩了许久,温嘉月打了个哈欠,连日赶路的疲惫顿时涌了上来。 如意劝道:“夫人,不如您先睡一觉吧。” 温嘉月点了点头,小睡半个时辰。 醒来之后,她好好沐浴一番,疲乏顿消。 铜镜里的女子容色倾城,一颦一笑都温婉动人。 如意真心实意地夸赞:“夫人真是愈发光彩照人了。” 温嘉月摇头失笑:“就你嘴甜,整日变着法的夸我。” 她站起身:“去用膳吧。” 如意问:“夫人不等等侯爷吗?” 天色渐暗,沈弗寒已经入宫两个多时辰了。 温嘉月摇摇头:“都这个时候了,侯爷肯定在宫里吃了。” 她还记得上辈子这个时候,她一直在满心欢喜地等他回来用膳。 但他已经在宫里吃过了,很晚才回来。 他还喝了酒,带着醉意的吻将她闹醒,一夜都不得安生…… 想到这里,温嘉月顿时有些心慌。 今晚不会也是一样吧? 思索片刻,温嘉月吩咐道:“侯爷肯定会喝酒的,一会儿你让小厨房备一碗醒酒汤。” 如意应了声是。 用膳时,温嘉月一直思索着这件事,饭都没好好吃。 梳洗之后,她想等他回来,盯着他解了酒才能彻底放心。 可是她又实在困倦,打了好几个哈欠,强撑着清醒。 最终还是支撑不住,脑袋沾上软枕便坠入梦乡。 沈弗寒回来时,温嘉月已经好梦正酣了。 他正想进卧房,如意端着解酒汤拦住了他。 “侯爷,夫人吩咐,等您回来之后一定要喝一碗解酒汤。” 沈弗寒的神色还算清明,他喝得不多,只是小酌几杯而已。 但是既然是温嘉月让他喝的,他便没说什么,一饮而尽。 进了卧房,沈弗寒简单沐浴之后,轻手轻脚地上了床榻。 他将她抱进怀里,浅浅的幽香萦绕着他,有些难以自持。 原本他没想做什么的,可连日来,他也只是疏解过一次而已,根本不顶用。 沈弗寒深深地吸了一口属于她的香气,最终还是握住了她的手。 向来清冷的神色沾染上些许欲色,沈弗寒喉结轻滚,呼吸渐重。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不像上次那般顾忌,闭上眼睛,肆意在她的手上浮沉。 倏然间,一直靠着他的力量才能握紧的手,忽的用力将他攥紧。 沈弗寒猝不及防地闷哼出声。 视线朦胧间,他望向那双略显茫然的杏眸,微微一顿。 她醒了。 第148章 又要喝避子汤吗 温嘉月醒来时,竟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方才她梦到上辈子,沈弗寒将她吻醒的画面。 她想挣扎,可他却攥住了她的手。 所以清醒过来时,她还以为自己依然置身于梦中。 可耳边响起的不是马车辘辘声,而是时轻时重的喘息。 温嘉月迟钝地望向身侧的人。 沈弗寒哑声道:“你醒了。” 在第一次这样做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被她发现的准备,所以还算镇定。 他也想过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先是茫然,然后震惊,最后甩他一巴掌。 但他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沈弗寒将她抱得更紧,吻向她的唇,双手在细腰上摩挲,燃起燎原的火。 温嘉月终于反应过来,她没有在做梦。 “你……唔……” 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剩下的话都被他吞噬殆尽。 温嘉月终于搞清状况,有些惊慌,手上下意识用力,沈弗寒深吸一口气。 “轻点。” 温嘉月怔了下,想松开,他却依然用力握着她的手,不给她抽离的机会。 “你……”温嘉月颤声质问,“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她从来都不知晓,光风霁月的沈弗寒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居然用她的手…… 沈弗寒闻言竟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反问道:“你说为什么?” 温嘉月咬紧了唇:“我说过了,你可以纳妾的,为何非要折磨彼此?” 沈弗寒的笑意瞬间收敛,冷声道:“你说的话,我不爱听。” 他更加强硬地将她拥入怀中。 温嘉月毫无反抗之力,在挣扎与妥协之间游移不定。 似乎不管她怎么做,今晚都躲不过。 沈弗寒忽然不疾不徐地出声:“你还欠我一个吻。” 他低声道:“若是这个吻结束,你依然无动于衷,我不会逼你。” 温嘉月看到一丝希望,竭力将自己当成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不管沈弗寒做什么都不为所动。 可他极尽温柔,每一次的轻吻与抚摸都让她心跳加快。 他将她的双手高举过头顶,十指紧扣,像从前的那些旖旎生香的夜晚。 温嘉月紧紧闭着眼睛,越是不想去想,脑海中便越是浮现出更多画面。 意识朦胧间,沈弗寒的手指已经灵活地探入。 月亮拨开迷雾,月光穿透云层,从窗牖处铺洒进来。 玉白柔荑无力地搭在床沿,伸开又蜷起,指甲反射着朦胧的月光。 旋即便被一只遒劲有力的大掌握住,收进被衾里。 月色动人,星子长明。 不知不觉间,星月渐渐黯淡下来,天边浮现熹微的亮光。 沈弗寒将她汗湿的鬓发拢在耳后,欣赏着含着无限春意的芙蓉面,摇了下铃铛。 守夜的丫鬟瞬间惊醒,忙问:“主子有何吩咐。” “备水,沐浴。” 他的声线有些沉哑,失了几分从容。 听到声音,温嘉月也清醒了两分,喃喃道:“我要睡觉……” 她已经记不清到底被他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多少次。 刚开始还能挣扎一番,可是现在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 她只知道自己现在格外困倦,只想睡觉。 “洗完再睡,”沈弗寒餍足地开口,“再坚持一会儿。” 话还没说完,温嘉月已经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见她这么累,沈弗寒便没再叫醒她。 待下人离开,他准备抱她进了盥洗室。 似是感受到他的触碰,她在睡梦里也瑟缩不已,带着哭腔说着“不要”。 与上次她喝醉之后如出一辙。 沈弗寒怔了下,看了眼窗外投射进来的微光,陷入沉思。 待下人退了出去,他将她打横抱起,进了盥洗室。 沐浴之后,他尽力忽略她身上深深浅浅的红痕,帮她穿上里衣。 “渴……” 她喃喃自语着,听不清楚,沈弗寒凑近一些,闻言倒了杯茶。 他将茶水渡到她口中,含着她的唇反复品尝。 意识到不能再继续下去,沈弗寒及时退开,帮她盖好被子。 刚从榆州回来,皇上准他一日假,所以今日不必上值,他便也继续睡了。 睡了一个多时辰,沈弗寒睁开眼睛,凝视着她的睡颜。 明明她也是会动情的,可她却总是拒绝。 看了一会儿,见她依然呼吸绵长,没有要醒的意思,沈弗寒起身离开。 走出门去,他看了眼如意,叮嘱道:“别吵到夫人睡觉。” 如意点头。 正准备离开,沈弗寒想起一事。 “待夫人醒了,便派人知会我一声。” 他径直前往书房。 日光偏移,一晃到了晌午。 温嘉月慢慢睁开眼睛,昨晚的画面顿时涌了上来,一时有些五味杂陈。 果然还是被沈弗寒得逞了。 她知道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可是,沈弗寒也太过分了!一整晚! 但是当务之急不是找他算账,而是要及时喝避子汤。 温嘉月有气无力地摇了摇铃铛。 如意连忙走了进来:“夫人醒了,您饿不饿,饭菜已经备好了。” 温嘉月点点头:“扶我起来吧。” 她的嗓音哑得不像话,如意吓了一跳,连忙去搀扶她。 借着如意的力,温嘉月慢慢坐起身。 浑身都是软的,使不上力气,她在心里骂了沈弗寒八百回。 可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没用了。 梳洗之后,温嘉月道:“你去找苏府医,让他煎一碗安神汤送过来。” 如意怔了下:“夫人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意思,”温嘉月抿唇道,“快去。” 如意小声说道:“侯爷在府里,夫人不如再等等。” 温嘉月怔了下,这才想起大臣每次回京都有一日的假。 她正准备点头,沈弗寒推门走了进来。 温嘉月心里一咯噔,便听他低声问:“又要喝避子汤吗?” 第149章 上次喝的是避子汤吗 温嘉月心跳加快。 她很确定,她和如意并没有提到“避子汤”三个字。 可是沈弗寒却知晓了。 谁泄的密?苏叶吗? 可他若是早就知道了,应该不会忍到现在才说出来吧? 或者……沈弗寒在诈她? 想到这里,温嘉月决定装傻。 她稳下心神,问:“侯爷在说什么?” 沈弗寒神色淡然,一步一步地靠近。 他看向如意:“你先出去。” 如意虽然害怕,但是更怕侯爷会惩治夫人,她在一旁或许还能帮上忙,于是咬着牙没有动。 温嘉月不想牵连到如意,推她出门。 “出去吧。” 如意眼里含泪:“夫人……” “没事的,”温嘉月宽慰她,“侯爷只是听错了而已。” 如意也知晓她在这里并不合适,夫人有意隐瞒,她若是一直待在这里,反倒坐实了夫人在撒谎的事实,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不过她也想到了办法,她要去搬救兵! 最近三姑奶奶和夫人的关系这么好,或许可以劝阻一二呢? 想到这里,如意推开门,朝着常乐院的方向跑去。 屋门关上,温嘉月攥紧了手,强装镇定。 但沈弗寒在大理寺任职,她的真实想法对他来说一览无余。 沈弗寒垂眼扫视她周身,问:“身子有没有哪里不适?” 温嘉月愣了下,没想到他竟会岔开话题。 多说多错,而且脑子里还乱着,她抿唇不语。 “昨晚我有些不知节制,”沈弗寒低声道,“若是不舒服,及时告知于我。” 他说的一本正经,温嘉月脸上却渐渐发烫了。 “你别说了!” 她恼恨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昨晚有几次意乱情迷,她竟主动攀上他的脖颈。 虽然及时清醒,可还是换来了他更加猛烈的攻势。 她不愿承认,她也会贪恋他的身体。 沈弗寒颔首道:“那就来说说苏叶。” 温嘉月僵了下,真的是苏叶告的密吗? 因为上辈子弥留之际为她诊脉和送汤药的事,所以她才那么信任苏叶,可他居然和沈弗寒告密? 难道上辈子他只是忽然发了下善心才帮她的吗? 她想得太入神,连沈弗寒坐在她身边也没察觉。 沈弗寒道:“苏叶是我父亲故交萧将军的小儿子,他只对医理感兴趣,不想从军打仗,于是从边关悄悄跑回来,求我收留,这才做了钱老的徒弟。” 三言两语,沈弗寒将苏叶的身份和盘托出。 温嘉月听得差点晕倒。 一个府医的徒弟,名不见经传的,真实身份居然是一位将军的儿子! 既然苏叶一直都是沈弗寒的人,那么上辈子的汤药,是苏叶大发善心,还是别的缘故? 她的神色陷入迷茫,久久没有言语。 沈弗寒缓缓继续:“上次,你喝避子汤那日,苏叶便递了信给我,问我怎么办。” 温嘉月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猛的揪住,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可他为何没有提起过? 这次又为什么说了出来? 见她一直不说话,沈弗寒问:“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神色平静,仿佛在讲述旁人的事。 温嘉月咬了下唇,颤声问:“我上次喝的,是避子汤吗?”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如意的声音。 “侯爷!夫人!三姑奶奶来了!” 紧接着,屋门便被推开了,沈弗念一脸焦急地进来。 她听了如意的话便赶紧过来了,本以为会见到剑拔弩张的场景,她都准备好劝架了。 没想到他们只是平静地坐在一起,见到她,甚至还面露愕然。 沈弗念皱眉看向如意。 如意也没想到,她离开这么久,侯爷和夫人之间竟然什么都没发生。 沈弗寒问:“什么事?” “啊……我、我来请教大嫂怎么织衣裳。” 沈弗念胡乱找了个借口。 沈弗寒沉默一息,起身道:“好,我去书房了。” 温嘉月也跟着站起身,他还没告诉她呢! 可沈弗寒已经大步走远。 她的视线跟随他移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追上去。 “别看了,人都走了,”沈弗念终于有机会喘口气,“差点把老娘累死。” 如意发觉自己做错了事,立刻跪了下来。 “夫人,奴婢有错……” 温嘉月将她拉起来,轻声道:“不怪你,我也以为侯爷会惩罚我的。” 没想到,他却只是轻飘飘地揭过,连苏叶的身份都告诉她了。 想到苏叶,温嘉月看向沈弗念。 犹豫片刻,她让如意出去。 待门关上,温嘉月试探着问:“三妹,你知道苏叶什么时候进侯府的吗?” 忽然听到苏叶的名字,正用手扇着风的沈弗念差点一巴掌拍自己脸上。 她心虚地问:“啊?你说谁?我没听清。” 温嘉月故作不知,解释道:“苏叶,就是钱老的徒弟。” 沈弗念假装思忖片刻才开口:“哦,他啊,想起来了,他怎么了?” 温嘉月只好又问了一遍:“他什么时候进府的?” “不知道啊,”沈弗念迷茫地问,“你关注一个府医做什么?” 她是真的不知道,对她来说,她和苏叶就是各取所需罢了,了解他这个人做什么? 温嘉月摇摇头,看来她并不知晓苏叶的真实身份。 沈弗念赶紧岔开话题:“别说什么苏叶了,你跟我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才如意情急之下拉着她便跑,她也没听清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是见她神色焦急,便赶紧跟着过来了。 温嘉月有些犹豫。 但是想起上次她喝避子汤,沈弗念也是知晓的,于是没有隐瞒,与她讲了一遍。 没想到听完之后,沈弗念拍案而起:“你也太过分了!” 上次温嘉月喝避子汤,沈弗念并未拦着,毕竟才生产两三个月,若是怀上了肯定伤身。 虽然有些着急沈家后继无人,但同为女子,她自然也会为温嘉月的身子着想。 现在都过去半年了,身子也该养好了吧? 可是温嘉月依然不愿! 她怒气冲冲地问:“难道我大哥对你不好吗?” 第150章 互相捏着把柄 温嘉月安抚她道:“侯爷对我挺好的,但我现在只想好好抚育昭昭。” 上辈子的事,她没办法告诉她,只能找个别的借口。 沈弗念微微眯起眼睛,忽然转过弯来。 “你生下昭昭之后,不会只和我大哥行房过两次吧?” 既然温嘉月每次都要喝避子汤,那么这避子汤自然是出自苏叶的手。 可苏叶只告诉过她一回,再加上这次,两根手指头都数得清了! 见温嘉月沉默不语,沈弗念便知晓此事便八九不离十了。 “你是不是傻呀!”沈弗念着急道,“你不知道有多少莺莺燕燕对我大哥虎视眈眈吗,可你现在却连同房都不愿,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温嘉月低声道:“你当然不明白。” 除非她可以平安度过这三年,除非李知澜死无葬身之地,否则她绝对不会再生一个孩子重复上辈子的悲剧。 沈弗念扶额道:“那你倒是讲给我听,到底是为什么?” 温嘉月摇了摇头:“多谢你今日过来救我,不过你也该回去了。” 沈弗念不理会她的话,兀自猜测道:“你不会真的有别的心上人吧?所以才不想生孩子?” “不是,”温嘉月无奈道,“你别瞎猜了。” 沈弗念耐心告罄,怒道:“我这就跟我大哥告状去,你一定有事瞒着他,我问不出来,我大哥肯定问得出来!” 说着她便要拂袖而去,温嘉月心里一咯噔,连忙拉住沈弗念。 沈弗寒能撬开犯人的嘴,自然也能撬开她的嘴。 他若是知晓了上辈子的事,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温嘉月不敢去想。 从沈弗寒的表现来看,他似乎还未爱上李知澜。 可是他的心思,谁猜得透? 万一他早已情根深种了呢? 温嘉月不敢去赌。 见她挽留,沈弗念扬起下巴:“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快说吧。” “我只是想说,不要告诉侯爷,”温嘉月心一横,威胁道,“不然我便要将你和苏叶的事告诉他了。” 沈弗念愣了下:“什、什么事?我和苏叶能有什么事?你血盆大口……不是,你血口喷人!” 她慌乱极了,差点连话都说不利索,温嘉月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温嘉月抿唇道:“事实摆在这里,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侯爷会查出来的。” 十有八九,沈弗寒早已知晓这件事了,但沈弗念却不知道她的好大哥对此早已了然于心。 沈弗念神色灰败,终于承认道:“你怎么知道的?” 温嘉月思忖片刻,没将耀儿供出去,而是说道:“我看出来的,你对苏叶很不一样。” “你的眼睛倒是厉害。”沈弗念撇了撇嘴。 “三妹,”温嘉月握住她的手,诚恳道,“我会生孩子的,只是绝对不是现在,昭昭还这么小,我暂时不想将我的爱分给别的孩子。” 沈弗念的神色也缓和了一些,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生?” 温嘉月迟疑道:“昭昭两三岁的时候吧。” “按两岁算,我大哥二十六……”沈弗念叹了口气,妥协道,“也成吧,但我真担心他绝后。” 温嘉月忍不住问起一直好奇的事:“你为何这么关心子嗣问题?” “你说为什么,他都二十四了,连个儿子都没有,偌大的家业谁来继承?” 温嘉月蹙眉道:“侯爷不是正当壮年吗?” “万一他死得早呢!” 沈弗念很生气:“他整日早出晚归的,有时候连饭都不吃,觉也不睡,谁劝都没用,说不定哪日便一命呜呼了!” 温嘉月:“……不是还有四弟吗?” “他更靠不住,”沈弗念摆摆手,“纨绔败光家产是迟早的事。” 想了想,温嘉月又问:“万一我生出一个不中用的儿子呢?” “不可能,”沈弗念笃定道,“我大哥的儿子,绝对是神童。” 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温嘉月彻底没话说了。 “说好了,两年就两年,”沈弗念道,“若是到时候你还是不想生,我一定会将此事告诉我大哥。” 温嘉月本想反驳是三年,想了想又作罢,两年便两年吧,到时候再找借口也不迟。 又或许,那时候她已经将事情解决了呢? 送走沈弗念,温嘉月坐在床榻上沉思良久,连如意进来也没察觉。 如意道:“夫人,先去用膳吧。” 温嘉月这才想起来,她还饿着肚子。 昨晚一整夜不得安生,今晨起来又接连出事,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未用膳。 只是,这避子汤……她还能喝上吗? 肚子开始咕咕叫了,温嘉月索性暂时不去想了,先填饱肚子。 待吃饱喝足,温嘉月吩咐道:“去书房请侯爷回来。” 顿了顿,她起身道:“算了,我亲自过去。” 到了书房,正好碰上侍卫换班。 凌鹤赫然在列,只是与从前的精气神相比,现在憔悴了许多,细看,额头上还冒着冷汗。 温嘉月问:“你这是怎么了?” “回夫人的话,昨日属下挨了二十五个板子!” 温嘉月这才想起榆州的事来,沈弗寒确实说过待回京之后要打板子,没想到凌鹤行动这么迅速。 “那你怎么不去好好歇着?” “昨日已经歇了,今日自然要继续值守,”凌鹤说起正事,“夫人来此有何要事?” 温嘉月便道:“我要见侯爷。” “一刻钟前,侯爷离府了。” 温嘉月愣了下:“去哪了?” “属下不知。” 温嘉月蹙紧了眉,他这是在躲她,还是真的有急事? 思索片刻,她去找苏叶。 她开门见山地问:“我上次喝的避子汤,到底是不是避子汤?” 苏叶愣了下:“夫人知晓了?” 上次沈弗寒便与他说过,若是温嘉月来问,直接告知实情。 所以他并未隐瞒,直截了当道:“确实不是避子汤,而是安神汤。” 温嘉月如坠冰窖,没有怀上孩子是万幸。 见她这个反应,苏叶道:“避子汤伤身,女子不宜饮用。而且夫人喝不喝避子汤,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 温嘉月怔了下,问:“什么意思?” 苏叶却卖起了关子。 “苏某不好回答,夫人还是去问侯爷吧,慢走不送。” 第151章 先回答我的问题 沈弗寒进了宫。 皇帝并未传召,但他还是来了,邀皇上去演武场射箭。 皇上正是无聊的时候,夫子们交代的课业都完成了,他刚想找点乐子,沈弗寒的提议正中他下怀。 闻言便道:“行啊,咱们比一比。”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往演武场走去。 皇帝不放心地叮嘱道:“一会儿你可别让着朕,朕不拿你当臣子,你也别当朕是皇帝。” 他早已厌烦了臣子们的吹捧,知晓他们都是在哄他高兴,生怕他输了便怒火中烧,触到逆鳞。 但他不是这样的人,只想酣畅淋漓地玩一场罢了。 沈弗寒颔首道:“这是自然。” 小皇帝便放下心来。 他知晓沈弗寒文武双全,虽然选了仕途这条路,但他祖上都是习武之人,他又天赋异禀,武功也是不俗的。 偶尔输一次正常,若是次次都输,他可就生气了。 只是没想到,沈弗寒刚拿到弓箭便毫不客气地一箭射穿了靶心。 还在热身的小皇帝当场呆住。 箭羽两端还在不断颤动着,连带着靶子也在抖。 沈弗寒一言不发,又射了三箭,次次正中靶心。 他放下弓箭,淡然道:“皇上,该你了。” 皇帝轻“嘶”一声,问:“还有比试的必要吗?” 虽然他每日都在习武,射箭一项也在其中,但是为的是强身健体,哪比得上沈弗寒的准头。 见他不比,沈弗寒也没有强求,又接连射了几箭。 啪、啪—— 角落里忽的传来清脆的拍掌声,两人不约而同地望了过去。 身穿一袭繁重宫装的李知澜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 “本想进宫见见皇上,得知皇上在演武场,我便过来了,”李知澜笑道,“没成想竟能看到这么精彩的比试场面。” 说着话,她走到了沈弗寒面前,赞许道:“沈大人真是好厉害的箭法。” 沈弗寒淡然道:“长公主谬赞。” 他一如既往的冷淡,李知澜反而微微勾起唇角,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望向皇帝。 “皇上怎么不射箭?” “朕甘拜下风,”皇帝叹了口气,“次次正中靶心的本事,朕还得再练几年。” “姐姐可不会依着你,”李知澜笑道,“学了这么久了,快让姐姐看看你的本事。” 皇帝哼了一声:“朕可是皇帝,你再命令朕,朕便把你押到大牢里去了。” 李知澜嗔他一眼:“是皇帝又如何,你还是我弟弟呢,李知序。” 她毫不在意地直呼皇帝名讳。 李知序也并不介意,拉起弓弦,神色认真地瞄准靶心。 沈弗寒的视线在他们姐弟脸上转了一圈,慢慢垂下眼睛。 李知澜却朝他看了过来。 “沈大人,要不要打个赌,皇上这一箭能不能射中靶心。” 沈弗寒淡声道:“不能。” 李知澜笑得风情万种:“好巧,本宫也这样想。” 李知序:“……” 他插话道:“朕也要赌,朕一定可以正中靶心!” “既然如此,皇上便要准备好赌注了,”李知澜笑道,“我可不会跟你客气。” 李知序甚是有气性道:“说不准输的是你们呢?” 他深吸一口气,非得射中靶心打他们的脸不可。 箭羽离手,离红心还有半寸的距离。 李知序顿时泄了气,愿赌服输道:“朕的私库里的东西随你们挑。” 李知澜道:“那便要那对青白玉龙凤玉佩,我可是觊觎多时了。” “行,”李知序爽快点头,看向沈弗寒,“沈爱卿想要什么?” 没等他开口,李知澜道:“这玉佩刚巧有两枚,我和沈大人一人一个,如何?” 李知序愕然道:“皇姐,这不妥吧?” 沈弗寒都成亲了,皇姐居然想一人一个,若是传出去…… 李知澜没理会他的话,看向沈弗寒:“沈大人的意思呢?” “微臣想要一对。” 李知澜笑意收敛,凉凉地问:“怎么,沈大人是要将玉佩送给夫人?” “这是自然,”沈弗寒看向她,“长公主可否忍痛割爱?” 李知澜桀骜道:“本宫看中的东西,可从来没有拱手让人的道理。” 沈弗寒兴致缺缺道:“那便算了。” 李知澜顿时愣住,她本以为会再拉扯几个回合,已经准备好与他唇枪舌战了。 不过,这恰恰说明沈弗寒对他的夫人并不上心,连龙凤佩也不争上一争。 所以,带温氏一起去榆州又如何,说不定是她求来的,能改变什么呢? 想到这里,李知澜笑盈盈道:“本宫忽然改主意了,这龙凤佩便给沈大人吧,希望你们夫妻恩爱长久。” 沈弗寒行礼道:“多谢长公主。” * 喝不喝避子汤,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 一整日了,温嘉月一直在思索这句话。 她期待的结果,自然是没有怀孕。 结果也如她所愿,这段时日无事发生。 既然她喝不喝避子汤都是一样的,那么起决定性作用的肯定是沈弗寒了。 难道……沈弗寒喝了? 但是她从未听说过,男子也有可以服用的避子汤。 退一万步讲,若是有的话,沈弗寒也服用了,可他为何不告诉她呢? 温嘉月实在猜不透他的想法,为今之计,只有等他回府之后再问。 夜幕彻底降临之时,沈弗寒终于回来了。 温嘉月连忙迎上前去。 沈弗寒微顿。 自从昭昭出生之后,她甚少会主动迎接他了。 上一次,他记得是昭昭满月宴之前。 时隔这么久。 心思电转,神色却看不出什么,他问:“用过晚膳了吗?” 温嘉月摇摇头:“在等你。” 沈弗寒意外地挑眉,转而想到她为何会等他,垂眼往偏厅走去。 “那便去用膳。” 温嘉月让如意去传膳,这才跟上他。 她问:“侯爷今日去哪了?” 印象里,沈弗寒上辈子这一日并未出府,一直待在书房。 “进宫。” 温嘉月便没再多问,当务之急是避子汤的事。 “今日我去找过苏郎中了。” 她将苏叶的话和盘托出,急切地问:“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弗寒平静道:“用过膳之后再说。”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他是有能把人逼疯的天赋的。 但是一整日都忍下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了。 用过膳,两人回到卧房。 温嘉月问:“侯爷现在可以说了吧?” 沈弗寒沉默很久,终于开口。 “昨晚你分明有感觉,为何要假装没有?这两次房事之后,你又为何要喝避子汤?” 温嘉月顿时攥紧了手指:“是我先问你的。” 沈弗寒淡然道:“想知道答案的话,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第152章 达成一致 温嘉月咬了下唇,不知该如何选择。 两个问题换一个问题,似乎是她亏了。 可是这个问题关乎着她会不会怀孕,实在有些难选。 沈弗寒也不催她,只是说道:“你先去梳洗。” 温嘉月缓缓点头。 关上盥洗室的门,她还在沉思,连如意叫她也没听见。 如意不得不轻轻拍了她一下:“夫人,想什么呢?” 温嘉月回过神,摇了摇头。 “没什么。” 梳洗之后,她不纠结了,做好了决定。 反正沈弗寒又不知晓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照着和沈弗念说的那番话重新说一下不就行了? 待内室只剩下他们两人,温嘉月终于说道:“昭昭还小,我只想将爱全都给她,暂时不想要孩子,所以才不想同房。” 这句话完全可以回答他的两个问题了。 而且,她也不怕沈弗寒不相信,她对昭昭的爱有目共睹。 沈弗寒沉吟良久,问:“以前怎么不告诉我?” 温嘉月作柔弱状,垂眸道:“我不敢。” “为何不敢?” 她轻声道:“我知道子嗣对你有多重要,你知晓之后,一定不会答应的。” 温嘉月确实有一部分考量。 连沈弗念都想让沈弗寒尽快有个儿子,不用猜,他肯定也是想的。 所以她才会费尽心思地想要将避子汤的事瞒过去。 沈弗寒垂眼问:“你觉得,子嗣对我有多重要?” 温嘉月愣了下,忽然想起沈弗念的话来,脱口而出。 “你都二十四了,连个儿子都没有,偌大的家业谁来继承?” 沈弗寒问:“二十四岁的年纪,很老吗?” 温嘉月差点又将沈弗念说的那句“万一你早死呢”说出来。 她努力忍住,连忙摇头。 沈弗寒淡声道:“若是儿子真的重要,早在你第一次不答应行房的时候,我便纳妾了。” 温嘉月诧异地看着他,似乎是这个道理。 她问:“所以,子嗣对你来说不重要吗?” “暂时不重要。” 暂时……温嘉月斟酌着这个词,下意识问:“暂时是多久?” 她心头一喜,难道在子嗣问题上,她会和沈弗寒达成一致吗? 正好她不想生,他也不想生,皆大欢喜。 “我也不知,”沈弗寒看着她,坦然道,“但我每个月都在服用避子汤。” 温嘉月猛然抬眸,她竟然真的猜对了。 不过,这世间真的有男子服用的避子汤吗? “自然有,”沈弗寒淡然道,“只是甚少有男子愿意服用,所以药方险些失传。” 温嘉月怔了怔,忽然想起上辈子。 她和沈弗寒三日一次的行房从未断过,按理说早该有孕才是,可是生下昭昭后,她却三年无所出。 难道他那时也一直瞒着她喝避子汤吗? 她忍受了老夫人三年的唾骂,也曾怀疑过自己的身子不争气,到头来竟不是她的错吗? 温嘉月觉得荒谬又可笑,沈弗寒隐瞒这么久,到底又是为什么? 她低声问:“侯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服用的?” 沈弗寒却没回答,微微眯起眼睛,反问道:“这个问题重要吗?” 温嘉月顿了顿,现在看来,确实不重要。 毕竟她并不知晓沈弗寒上辈子到底有没有服用。 她换了个问题:“侯爷为何不想要第二个孩子?” 沈弗寒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她,神色晦暗不明。 温嘉月被他看得心头发颤,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 沈弗寒终于开口:“没有不想要,只是当初成亲两个月便有孕,在我意料之外。” 温嘉月微微抿唇,她明白他的意思了,他贪恋她的身体,所以不想让她这么快便怀上第二个。 上辈子,他也一定在坚持服用避子汤。 可是他从未告诉过她。 温嘉月觉得可笑,她因为子嗣一事在老夫人那里受的气,又算是什么呢? 心绪正乱着,沈弗寒忽然开口。 “原本我没想告诉你,我怕你会多想。” 温嘉月微怔,下意识问:“现在为何又说了呢?” 沈弗寒似乎一直在等她问这句话,待她话音刚落便开口了。 “因为现在的你和以前不太一样。” 温嘉月心尖一颤,生怕他看出什么,佯装镇定:“侯爷想多了,哪里不一样了?” 她一直都知道沈弗寒眼光毒辣,只是他从未提过此事,她便也侥幸地觉得他并没有看出来。 可今日开诚布公地谈过之后,她才知晓他将她的所有变化都看在眼里。 她不禁想起上辈子的她。 若是听闻沈弗寒说出这样一番话,她确实会多想。 会想他是不是厌恶她、看不起她,所以才不给她一个孩子。 不管他解释多少遍,她也只会当他在找理由,最后钻进死胡同里出不来。 沈弗寒知晓她的性子,上辈子服用避子汤瞒着她,并不奇怪。 现在她不会再因为他的话伤春悲秋了,所以他才会将此事告知于她。 她有了变化,所以导致了沈弗寒的变化。 “你说没有便没有。”沈弗寒并不反驳。 温嘉月回过神,轻舒一口气。 没想到他今日这么好说话,居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过她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在她放松警惕的时候忽然来个回马枪? 想到这里,温嘉月索性岔开话题:“天色已晚,侯爷明日还要上值,不如先睡吧。” 沈弗寒扬眉问:“我们已经聊完了?” 温嘉月一头雾水地问:“还有什么事?” 他靠近她,低声道:“你已经知道我服用避子汤了,所以,三日一次的行房,要不要继续?” 第153章 十日一次 温嘉月猛然怔住。 这才明白过来,沈弗寒一反常态地说了这么多话,又解释了这么多,竟是为了这件事。 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 似乎知晓她会这样回答,沈弗寒神色未变,问:“理由呢?” “我身子不好,时常觉得虚弱,”温嘉月绞尽脑汁道,“而且体力不支……” “是吗?”沈弗寒打断她的话,“昨晚你承受了一夜,一直很精神。” 温嘉月:“……” 不等她开口,沈弗寒又握住她的手腕,温热的指腹落在她的脉搏上。 “脉象和缓有力,节律均匀,分明是气血充足的表现。” 温嘉月嘴硬道:“你对医理只有浅薄的了解罢了,但是我的身子我知道,就是不舒服。” 沈弗寒收回手,妥协道:“五日一次。” 见此事有商量的余地,温嘉月眼睛一亮:“我觉得一个月一次……” 他眯起眼睛,目光有些危险。 “其实一日一次,我也不介意。” 温嘉月顿时想起刚成亲那几日浑身酸软的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她咬了下唇,改口道:“那……半个月?” 沈弗寒沉默了下:“十日一次与一日一次,你选一个。” 知晓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了,温嘉月只得选了前者。 仔细想想,从一个月十次变成一个月三次,也算是巨大的进步了。 沈弗寒神色稍霁:“睡吧。” 又想起一事,他从袖中拿出一个匣子。 “皇上赏的玉佩。” 温嘉月愣了下,便见匣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对青白玉龙凤玉佩。 沈弗寒将龙佩拿走,匣子推到她面前。 “这个给你。” 温嘉月并未推辞,颔首道:“多谢侯爷。” 给了她,她便收着,谁会嫌宝物多呢? 温嘉月躺回床上,沈弗寒也跟着上来了。 她蹙起眉,想让他睡榻上,转念一想,昨晚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再让他去别处睡有什么必要。 而且,他向来信守承诺,说是十日便是十日,不会轻易碰她的。 想到这里,温嘉月便没说什么,提起另一件事。 “改姓的事已经耽搁这么久了,侯爷记得尽快去办。” 沈弗寒颔首道:“我知道。” 他心里自然是一直记着此事的,次日回府后便去了常乐院一趟,写了几个吉日让沈弗念挑选。 沈弗念才不管什么吉不吉的,直接选了纸条上最近的日子,二月二十八。 选完她才想起问:“只剩八日了,时间够不够?” “这是自然。” 沈弗寒收回纸条,道:“耀儿四岁了,也该启蒙了,我便想着,改姓之后抽空教他课业,你意下如何?” 沈弗念瞪大眼睛,大哥亲自教导儿子的课业? 大哥可是状元,有了他培养耀儿,就算考不中状元,至少也能得个殿试前二十甲吧? 想到这里,沈弗念顿时点头如捣蒜:“我当然没意见!” 说着她便跑回屋里,将王成耀拖了出来。 “耀儿,快谢谢舅舅!” 王成耀一脸茫然地重复道:“谢谢舅舅。” 说完他看向自家娘亲,问:“娘亲,出什么事了啊?” “过几日你舅舅要亲自教导你,”沈弗念神色激动,“你小子真是走大运了!” 王成耀闻言天都塌了,比母老虎娘亲还要可怕的舅舅要教他功课! “哇——” 他不管不顾地哭出了声。 沈弗念笑眯眯道:“高兴得都哭了,怎么比娘亲还激动?” 王成耀哭得更大声了,上气不接下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怕舅舅生气打他一顿,只好跑回屋里哭。 见耀儿这副模样,沈弗寒顿了顿,总觉得沈弗念的理解似乎有些偏差。 不过他也没多管,正色道:“还有一事,我要拜托你。” 一听大哥有事找她帮忙,沈弗念忙道:“你说,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有办法!” “倒也没有这么严重,”沈弗寒道,“是凌鹤的事,他已二十一岁了还未成亲,我便想着让你帮他择选一位良配。” 沈弗念点点头,又好奇地问:“你怎么不让大嫂帮他?” “她……”沈弗寒罕见地停顿了下,“她要打理府中事务,抽不出空闲。” 沈弗念哼哼两声:“懂了,我是闲人,当然要物尽其用。不过我还挺喜欢这份差事的,包在我身上!” 隔日她便去了趟正院。 温嘉月听闻此事,也想凑热闹,直接将凌鹤召到这里。 没想到凌鹤却没来,而是派了个侍卫过来传话。 “回夫人的话,凌侍卫让属下告诉您,他正在驻守书房,半个时辰后才会换班,还请夫人稍候片刻。” 沈弗念一听便火了:“他好大的架子!老娘我这就去教训他!” 温嘉月早已习以为常了,连忙拉住她。 “没用的,凌侍卫就是这样的人,我已经领教过了。” 说着她便将在榆州发生的事和盘托出。 沈弗念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憋出一句:“没想到这竟是一个苦差事。” 温嘉月哭笑不得:“我也觉得,不如你趁早跟侯爷说明,此事你帮不上忙。” “不行,我说好了要帮大哥的,”沈弗念摩拳擦掌,“我一定能做到。” 两人闲话家常,待到了时间,凌鹤终于过来了。 沈弗念仔细打量他一番,倒是一表人才,瞧着也是孔武有力的模样。 “凌侍卫,你可有中意的女子?” “回三姑奶奶的话,属下没有。” 沈弗念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凌鹤一板一眼道:“属下不知。” 沈弗念愣了下,拔高音量:“你都二十一了,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属下确实不知。” 沈弗念深吸一口气,随手指了指如意,问:“这样的喜欢吗?” 如意慌忙摆手,红着脸道:“奴婢有喜欢的人了……” 沈弗念顿时不去管凌鹤了,好奇地打探。 “谁啊?他喜不喜欢你?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到时候记得告诉我,我给你添妆。” 温嘉月无奈道:“你先办正事吧。” 沈弗念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开如意,看向凌鹤。 “喜欢温柔贤淑的还是娇俏可爱的?亦或是妩媚多情的?” 凌鹤还是那句话:“属下不知。” 沈弗念要被他气死:“回去吧你!你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了!” 第154章 改姓事宜 话虽这样说,但沈弗念还是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忙前忙后。 帮着凌鹤挑了几个想和他接触的丫鬟,最终都被他的性子劝退。 沈弗念瘫倒在床,喃喃道:“眼看着后日就是改姓的日子,我还是没办成事,我对不起大哥……” 温嘉月宽慰她道:“侯爷又没让你非要在改姓之前办完,你不用这么着急的。” “可我就是着急,”沈弗念叹了口气,“大哥为了耀儿的事忙了这么久,还要教耀儿念书,我却连他交代的一件小事都办不好。” 温嘉月无奈道:“我看你整日和凌侍卫待在一起,性子也和他一样轴了。” 沈弗念“嚯”的坐起身:“这几日我跟凌侍卫真的待了很长时间吗?” 温嘉月不明所以地点头。 沈弗念都快住在正院了,每日不是盘问凌鹤的喜好,便是去府里找丫鬟,没个清闲的时候。 “苏叶也这样说,”沈弗念为难道,“我都和他解释了,可他还是生气。” 自从得知温嘉月知晓了她和苏叶的事,沈弗念便也不装了,偶尔也会和她提两嘴。 温嘉月笑盈盈道:“什么生气,分明是吃醋,你多哄哄不就好了。” “干嘛要哄,”沈弗念扬起下巴,嘴硬道,“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府医,本姑奶奶看中他是他的荣幸,还敢和我讨价还价,真是反了天了!” 温嘉月默默不语,苏叶可不只是“小小的府医”。 倒完苦水,沈弗念重振旗鼓,又去找凌鹤了。 温嘉月摇头失笑,真是越挫越勇,随她折腾吧。 没想到,隔日沈弗念却没来正院。 温嘉月有些奇怪,但是并未多想,明日便要给耀儿改姓了,这可是大事,她肯定是要忙的。 傍晚,沈弗寒回府。 温嘉月关切地问:“明日的事宜都办妥了吧?” 沈弗寒颔首道:“今晚记得早睡。” 温嘉月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身为侯府夫人,明日她自然也是要操持各种事的,以防出了岔子。 看出她并没有完全明白他的意思,沈弗寒顿了顿,提醒道:“明日也是第十日。” 温嘉月:“……” 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怎么会有人用最冷淡克制的声线说出这样让人无力招架的话。 她硬着头皮开口:“我知道了。” 翌日也是休沐日,鸡鸣声响过三遍,景安侯府便传来连绵不绝的鞭炮声。 天亮之后,沈家的旁支陆续来了。 温嘉月和沈弗念含笑陪在老夫人身边,招待沈家德高望重的长辈。 这些人她从未见过,但是人人都认得她。 昨晚临时抱佛脚,从沈弗寒口中得知了这些长辈的长相与称呼,今日一一对应,倒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她生怕出错,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笑得脸都僵了。 趁着没人注意,她数了数,还差一位大舅爷,人便齐了。 温嘉月看了眼沈弗念,小声问:“你昨晚激动得没睡好吗?怎么眼下乌青这么重。” 沈弗念咬牙道:“是苏叶……算了,回头再跟你解释。” 温嘉月顿时懂了,不好再说什么。 说没过多久,大舅爷来了。 温嘉月望了过去,这是老夫人的亲哥哥,和老夫人有五六分像。 不过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低着头的姑娘,看起来年岁不大。 温嘉月看向老夫人,见她面露满意之色,心下了然。 这是又给沈弗寒物色了新的妾室? 这位姑娘应当是林婉婉的妹妹,还真是逮着自家人薅。 温嘉月的视线落回那位姑娘身上。 姑娘穿着崭新鲜亮的桃红色襦裙,举止却畏畏缩缩的,跟着行礼时,连动作都是不连贯的,像是刚学的。 温嘉月默默思忖,瞧着像是位庶女。 老夫人慈爱地朝那位姑娘招了招手。 “是芊芊吧,快到姑奶奶身边来。” 林芊芊怯怯地看了祖父一眼,这才一步一顿地走到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一把将她搂过来,仔细打量两眼,笑道:“也是有三四年不见了,芊芊已经是大姑娘了。” 林芊芊受宠若惊,讷讷道:“芊芊多谢姑奶奶夸奖。” 温嘉月这才看清她的正脸,杏眸澄澈,长相柔婉,颇有几分江南风韵,是个小家碧玉的美人。 老夫人道:“我和你投缘,这段时日你便住在侯府陪我如何?” 林芊芊愣了下,下意识看向祖父。 见他答应,她这才轻轻点了点头:“芊芊求之不得。” 老夫人看向温嘉月,冷淡道:“待事情结束,你记得给芊芊安排住处。” 温嘉月回神应了声好,向她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你的表嫂。” 林芊芊赶紧朝她笑笑,一脸的讨好。 她没敢叫表嫂攀关系,而是盈盈一拜,小声喊了句“夫人好”。 温嘉月从林芊芊身上看出几分自己从前的影子。 初入侯府时,她何尝不是处处陪着小心,处处讨好,一点都不敢僭越。 老夫人这是找了一个翻版的她,来争得沈弗寒的宠爱吗? 温嘉月不由得叹息,那老夫人还真是抬举她了,也打错了算盘。 待到吉时,祠堂外依着次序站满了人。 各项繁文缛节举行了一遍,温嘉月只是站着看着便累得腰酸背痛,更遑论身为家主的沈弗寒。 她看了眼祠堂内跪坐在蒲团上的沈弗寒,幸灾乐祸地想,他今晚肯定没精力了。 沈弗寒忽然朝她看来。 人潮涌动,他却精准地锁定了她,投来意味不明的一瞥。 一个眨眼的工夫,他却又继续跪拜了,方才好似是她的幻觉。 温嘉月一时有些怀疑,沈弗寒到底有没有看她。 跪拜之后,沈弗寒从容站起身,看向牌位。 没有她的名字,没有昭昭的名字,也没有四弟的名字。 沈弗寒垂眼在族谱上写上“沈成耀”三个字。 搁下毛笔,他安静地看着墨渍干透,永远封存在族谱上。 尘埃落定,无可更改。 梦里的一切,如他所愿,没有发生。 第155章 嫌弃我? 临近晌午,改姓事宜结束,众人留在侯府用膳。 依着次序落座后,温嘉月看向身旁依然打不起精神的沈弗念。 “怎么瞧着你不是很高兴?” “我当然高兴,就是笑不出来,”沈弗念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昨日我没下过床。” 这话太过于语出惊人,温嘉月正喝着茶,闻言差点喷出来,赶紧捂住嘴巴。 她压低声音开口:“这么多人呢,你别说了!” “有什么好怕的,”沈弗念撇撇嘴,“反正我的名声也就这样了,破罐子破摔好了。” 温嘉月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 “不过,苏叶竟然敢这样对我,”沈弗念咬牙切齿道,“我要让我大哥把他赶出去!” 温嘉月思索片刻,隐晦提醒道:“似乎有些难办。” 先不说苏叶是萧将军的小儿子,就算他只是个小府医,但他没有错处,无缘无故的,沈弗寒根本不会答应。 就像她当初换奶娘一样。 “难办什么?”沈弗念信心满满道,“只要我装病,然后让他开个药方,而我吃了之后反而病得更厉害了,赶他出府还不是信手拈来。” 温嘉月总觉得不太妥当,但是既然她想折腾一下以泄心头之愤,只好说道:“祝你成功吧。” “我当然会成功,”沈弗念摩拳擦掌道,“等着瞧吧,不出三日,我就能把苏叶赶出府!” 用过午膳,各自散去。 沈弗念有些体力不支,想回去歇息。 但是瞧见朝这边走来林芊芊,她还是提醒道:“方才我就想跟你说,这个节骨眼上冒出林芊芊来,祖母肯定不安好心,你注意她一些。” 温嘉月颔首道:“我知道的,你快回去吧。” 不多时,林芊芊走到了她面前。 林芊芊行了个礼,小声喊了句“夫人”。 温嘉月含笑道:“走吧,我带你去你的住处看看,若是不满意,我再让人打扫别的院子给你住。” 林芊芊慌忙说道:“我很满意,夫人不必这么麻烦。” 她一脸的惶恐,温嘉月看的既心软又心酸,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温嘉月打量她一番,柔声问:“你可及笄了?” 林芊芊嗫嚅道:“去年便及笄了。” 居然已经十六岁了,可她的身形瞧着实在有些瘦弱娇小了,温嘉月微微抿唇。 “婉婉表妹是你的亲姐姐?” 林芊芊点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小声解释道:“她是嫡出,我是庶出。” 温嘉月边走边问:“你的生母可是江南人氏?” 林芊芊诧异地看她一眼,这才点了下头:“夫人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瞧着便像是柔婉的江南美人,想来遗传自你的娘亲。” 林芊芊有些怔住,还从未有人这样夸过她,她在林府一直都是被排挤的那个。 这次跟着祖父来侯府,她也是悲大于喜的,不知等她回去之后,那些姐姐妹妹们会怎样恶毒地报复她。 她没再想下去,讷讷道:“多谢夫人夸奖。” 温嘉月纠正道:“是表嫂,你若是再喊夫人,被人听了去,还以为我对你不好呢。” 林芊芊急忙辩解道:“夫人很好,我没有这个意思的。” 温嘉月扬眉看着她。 林芊芊乖乖改口道:“我记得了,表嫂。”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温嘉月听了喜欢,笑盈盈道:“好了,浣花院到了。” 推开门扉,入眼便是开满花的小院,林芊芊眼睛一亮。 两个丫鬟走了过来,行礼道:“表姑娘好。” 温嘉月解释道:“我见你来的时候没带丫鬟,便从正院安排了两个过来,你若是用的不顺手便告诉我。” 林芊芊赶紧说道:“挺好的,多谢表嫂。” 温嘉月带她参观了一下整个浣花院。 最后说道:“你在府里安心住着便好,若是有什么需要便来找我。” 林芊芊真心实意道:“多谢表嫂。” 温嘉月便准备回去了,林芊芊却迟疑地喊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 “表嫂,”林芊芊嗫嚅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何会住在侯府里?” 她来这一趟稀里糊涂的,祖父什么都没说,只让她听从姑奶奶的安排。 于是她便要在侯府里住下了,可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住,又要住到什么时候。 她什么都不敢问,但是表嫂这么温柔,她这才鼓起勇气开了口。 温嘉月垂眼道:“你不必多想,安心住着便好,若是有事,老夫人会让你去凝晖堂的。” 老夫人还未开口,这种事不该由她来说,不然林芊芊过不了一日安生日子。 林芊芊闻言只好点了点头:“多谢表嫂。” 温嘉月径直离去。 回到正院,沈弗寒正在卧房里躺着,手臂搭在眼睛上,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不过他似乎喝了不少酒,屋里酒气有些大,温嘉月蹙眉开窗。 听到动静,沈弗寒看向她:“方才去哪了?” 温嘉月解释道:“林家表妹来了,我给她安排住处。侯爷今日喝了多少酒?” 他的神色还算清明,只是脸上微红,让人看不出他醉了还是没醉。 “不知,”沈弗寒揉了揉眉心,“一直有人敬酒,推辞不了。” 温嘉月催他去沐浴:“一身的酒气,难闻死了。” 沈弗寒面色不变,颔首道:“能不能扶我起身?” 温嘉月并未多想,靠近他伸出手。 下一瞬,沈弗寒攥紧了她的手,天旋地转,她压在了沈弗寒身上。 温嘉月顿时有些慌乱,想起身,他却禁锢着她的腰肢,不许她乱动。 沈弗寒抚摸着她的脸,低声问:“嫌弃我?” 温嘉月头皮发麻,顺着他的话道:“自然是没有的,我只是随口一说。” 他不疾不徐地问:“是吗?” 温嘉月赶紧点头。 “既然如此,证明给我看。” 温嘉月愣了下:“怎么证明?” 沈弗寒将手放在她的后颈上,缓缓下压,似是想让她吻他。 温嘉月视死如归地紧紧闭上眼睛,连睫毛也在轻颤。 耳侧传来低沉的的气音,是他在笑。 她一头雾水地睁开眼睛,望进他清俊的眉眼。 向来冷寒的脸上冰雪消融,似乎还残存着几分愉悦。 他心情很好地开口:“不闹你了,我去沐浴。” 第156章 别分神 温嘉月一脸莫名地看着他的背影。 她怎么感觉沈弗寒今日怪怪的,连笑容都变多了,甚至还和她开起玩笑了。 简直不像他。 大概是醉酒了吧,温嘉月拍了拍脸,没再想下去。 沐浴之后,沈弗寒清醒了不少,神色也恢复了一贯的淡然。 “我去书房了。” 温嘉月轻轻点头,默默腹诽,上午忙这么久,下午还有空处理公务,精力真是旺盛。 她却有些坚持不住了,待他走后便睡了一觉。 醒来时,正是黄昏时分。 离用晚膳还有段时间,温嘉月便让奶娘将昭昭抱了过来。 奶娘回禀道:“这几日小姐已经断奶了,也快适应晚上睡整觉了,最早明晚便能宿在卧房了。” 温嘉月闻言,神色顿时有些复杂。 忙活这么久,还是一场空,最终还是让沈弗寒得逞了。 但是以后能和女儿一起睡,她也是高兴的,情不自禁地亲了亲昭昭的小脸蛋。 昭昭眨了眨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小手搂住她的脖子,“啵唧”一声,也亲了她一下。 温嘉月讶然道:“昭昭真乖。” 像是知晓娘亲在夸她,昭昭亲得更起劲了,左一下右一下。 温嘉月的脸被女儿的口水洗礼了个遍,无奈又好笑。 亲了一会儿,昭昭停了下来,歪头注视着她,像是在等待什么。 温嘉月没有理解,奇怪地问:“怎么了?” 她“啊啊”叫着,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温嘉月哭笑不得,这么小就学会礼尚往来了。 她便抱紧女儿,轻吻着她的小脸。 似乎是怕痒,昭昭“咯咯”笑了起来。 沈弗寒刚回来便听见女儿的笑声,不由得加快脚步。 推开门,来到内室,他便瞧见母女俩互相亲着脸颊,两张相似的脸上满是笑容。 沈弗寒慢慢走了过去。 瞧见他,温嘉月的笑意顿时收敛了几分,抱着女儿起身。 “侯爷回来了,那便去用膳吧。” 像是知晓娘亲不陪她玩了,昭昭有些不满地“啊”了一声,小腿也来回扑腾着。 温嘉月只好又亲了她一下,昭昭这才满意,回赠了一个吻。 沈弗寒看着她们的举动,朝温嘉月伸出手。 “我来抱吧。” 听到他的声音,昭昭下意识扭头看去,然后伸出小手。 从榆州回来之后,沈弗寒每日都会抽出空闲陪她玩,昭昭这才重新记起了他。 但是见女儿主动求抱抱,温嘉月有些吃味,小白眼狼,还是最喜欢她爹。 沈弗寒如愿抱到昭昭,像温嘉月那样轻轻亲了下她的脸。 昭昭一脸懵懂地看着他,又看向温嘉月,视线在他们脸上来回转。 见女儿没有主动亲他,温嘉月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沈弗寒皱了眉,指腹蹭了蹭女儿胖乎乎的脸,让她专心看他。 昭昭便疑惑地看着他,然后伸手拍了下他的脸,像是在说“这样吗”。 温嘉月噗嗤一笑,在心里说了句“干得好”。 沈弗寒握住女儿的手,叹了口气:“走吧。” 进了偏厅,闻到香味,昭昭便有些不受控了,身子都快要探出去了。 断奶之后,她一直在吃煮得软烂的食物,知晓这些饭菜更好吃,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当着沈弗寒的面,温嘉月故意喂了女儿两口挑过刺的鱼肉。 他眉宇紧锁,屏息凝神,一脸的难以忍受。 温嘉月才不管他讨不讨厌,喂完之后笑眯眯地问:“昭昭还想不想吃呀?” “不想。” 温嘉月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是沈弗寒在替女儿回答。 她毫不理会,又开始喂昭昭。 沈弗寒便也不说话了,默默数着她喂了几次,等着晚上讨回来。 又喂了三次之后,温嘉月放下筷子,道:“让奶娘来喂吧。”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问:“不再多喂几次了?” “我有些饿了。” 温嘉月不想玩了,他连鱼腥味都能忍这么久,一点都没意思。 沈弗寒便没再劝她,五次也足够了。 用膳接近尾声,温嘉月吃的愈发慢条斯理起来,磨蹭着没有起身。 知晓她在拖延,沈弗寒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道:“我先回房了。” 温嘉月点点头,心里祈祷着皇上传召、大理寺有急事……最好能将今晚拖过去。 等了许久,却依然无事发生。 温嘉月神色恹恹地起身回房。 沈弗寒显然已经洗漱好了,正坐在床榻上翻阅书籍。 见她进来,投来冷淡的一瞥,又将视线放回书上。 温嘉月心下腹诽,惯会装模作样。 梳洗之后,她躺进被窝里,背对着沈弗寒。 沈弗寒将书放下,吹熄灯盏。 视野变得一片昏暗,温嘉月竟有些紧张,恍惚间像是回到了洞房花烛夜。 沈弗寒贴近她,自然也感受到了她在轻颤,低声问:“害怕?” 温嘉月故作淡然地问:“我说怕,你就什么都不做了吗?” “当然不会。”沈弗寒压低声音。 像是在证明这句话,他微凉的指尖挑起里衣的系带。 温嘉月心跳加快,想也不想便攥住他的手。 沈弗寒顿了顿,没有强求,轻吻她的侧脸。 脑海中顷刻间浮现出母女俩互相亲脸的画面,他低声开口。 “昭昭为何只亲你,不亲我,怎么做到的?” 提到女儿,温嘉月有些放松。 “昭昭显然更喜欢我,你当然要靠边站。” 沈弗寒沉声道:“你说得对,昭昭确实喜欢你胜过喜欢我。” 见他也承认这个说法,温嘉月顿时觉得扬眉吐气。 这辈子昭昭肯定更喜欢她这个娘亲。 殊不知,不知不觉间,她的里衣已经被他解开,肚兜也无法幸免。 沈弗寒将她圈紧,压低声音:“但是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温嘉月微怔,这才发现他以占有欲极强的姿态将她紧紧缠绕住,不能动弹分毫。 “别分神,”沈弗寒嗅着她发间的香气,“今晚一共五次,你若是不专心,再加一次。” 第157章 玩玩而已 温嘉月惊愕地望着他。 沈弗寒凭什么自作主张,谁答应五次了! 像是知晓她要问什么,沈弗寒主动解释:“方才你喂了昭昭五次鱼肉。” 温嘉月:“……” 她还没来得及辩驳,沈弗寒轻吻她的唇,哑声道:“专心。” 温嘉月被他逼出眼泪,呜咽不止。 “不要……” 沈弗寒轻柔地吻去泪珠,低声哄她。 春情缭绕,满室热烫。 后半夜,沈弗寒终于放过了温嘉月,她昏昏沉沉地睡去。 醒来时已是晌午,沈弗寒早已不见踪影。 温嘉月腰肢泛酸,让如意揉了好一会儿,终于舒服了一些。 如意看着她脖颈间深深浅浅的痕迹,红着脸提醒:“夫人今日最好还是不要出院子了。” 温嘉月抿唇道:“我知道。” 昨晚沈弗寒说五次便是五次,任她如何央求,他依然沉默。 似乎被她闹得烦了,他终于开了金口。 “还有力气说话,看来你体力不错,不如再加一次。” 她哪还敢说话,就这样闹到了后半夜,终于消停。 温嘉月吸取教训,下次她绝对不会再拿吃鱼肉的事开玩笑了。 用过午膳,她又躺了片刻,这才恢复些许精神。 今日微风和煦,阳光和暖,温嘉月便抱着昭昭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昭昭没忘昨晚的游戏,一会儿亲她一下,温嘉月笑盈盈地回吻。 正玩得高兴,沈弗念的贴身丫鬟芙蓉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夫人,三姑奶奶请您去常乐院一趟。” 温嘉月怔了下,问:“出什么事了?” 芙蓉道:“三姑奶奶身子不舒服,想请您过去陪陪她。” 温嘉月立刻便放松下来了,没想到沈弗念动作这么快。 昨日才说要将苏叶赶出府,今日就要行动了。 既然沈弗念让她过去,温嘉月便将吻痕遮好,去了趟常乐院。 卧房里,沈弗念正悠哉悠哉地吃着百合糕,哪有一点不舒服的样子? 不过离得近了,倒是能看到她面色发白,唇色发紫,显得有几分虚弱。 见温嘉月过来,她朝她招招手。 “快坐快坐,方才我派人去请苏叶了,一会儿便让你瞧瞧我是怎么把他赶出府的。” 温嘉月无奈落座:“你演戏就演戏,难不成还需要我这个看客?” “自然也要请你做个见证,”沈弗念道,“到时候你得在我大哥面前替我证明,苏叶医术不佳的事实。” 温嘉月只好点头,环视一圈,没瞧见沈成耀的身影。 “耀儿去哪了?” “在小书房里呢,背会千字文的前十句才能出来。” 说到这里,沈弗念忧心忡忡道:“虽然大哥说要教他,但是他也不能什么都不会便过去了,至少得会背些东西才行。” 温嘉月笑道:“耀儿才四岁,不用这么严厉。” 沈弗念叹了口气:“可是我听祖母说,大哥四岁的时候已经会背整篇千字文和三字经了。” 温嘉月惊诧地瞪大眼睛,四岁! 见她面露惊色,沈弗念得意道:“我大哥很厉害吧?” 说完她又幽幽道:“这样一说,显得我儿子更像个蠢蛋了。” 温嘉月宽慰道:“侯爷那样的人,一百年也出不了一个,耀儿也挺好的,其实他记性也不差。” 沈弗念问:“你从哪看出来的?” 温嘉月默了片刻,讪讪道:“我猜的。” 耀儿的记性确实不错,学人说话学得十足十,连语调和神态都能拿捏到位。 只是似乎没用在课业上,不过,或许哪一日便开窍了呢? 说着闲话,有丫鬟禀报苏叶来了。 “这么快?” 方才还在大笑的沈弗念清清嗓子,拍拍掌心里的点心碎屑,躺在床上气若游丝道:“请他进来。” 温嘉月:“……” 这样的变脸速度,她叹为观止。 苏叶大步朝内室走来。 二月末的天,他的额间却沁出了细密的汗,神色焦急地进来,直奔床榻。 “你怎么了?” 余光扫到了一旁的温嘉月,他这才收敛了几分。 沈弗念轻咳两声:“我浑身都不舒服,总感觉自己时日无多了。” 苏叶这便要将手搭在她的手腕上,顿了顿,终于想起有人在场,他得打开药箱。 将薄薄的巾帕放在她的手腕上,苏叶垂眸深思,眉皱得愈发紧。 “您的身子似乎并无大碍。” 沈弗念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更加虚弱道:“可我就是浑身都不舒服,或许是你医术不行。” 苏叶盯着她看了片刻,沉默不语。 “你先去开个药方给我,”沈弗念催促道,“我要止痛的,我现在难受死了。” 苏叶起身道:“您身子康健,恕难从命。” “你!” 沈弗念立刻便要骂他,想起自己还要扮虚弱,连忙咳了几声掩饰。 “我是府上的主子,我说什么,你照办便是。” 苏叶却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 温嘉月知晓是自己在场的缘故,所以苏叶不好说别的,她便主动说道:“我还有事,便先回去了。” “别走,”沈弗念扯住她的衣角,“你就在这里陪着我。” 苏叶脸上出现这种神色,她再了解不过了,下一瞬便要扑过来似的。 她可不能让他得逞。 温嘉月进退两难,见她坚持,只好点头。 沈弗念看向苏叶,问:“还不快去?” 苏叶这才转身离去。 等他一走,沈弗念立刻坐起身,得意道:“将他赶出府的事稳了!” 温嘉月问:“你舍得?” 她总觉得苏叶猜到了什么,只是没有说出来。 “一个男人罢了,有什么舍不得的,”沈弗念潇洒道,“玩玩而已,难道还指望我对他动真心不成?” 她的心早就在王秀才抛弃她的时候便死了。 她当然也不相信苏叶会对她有情,各取所需的关系,睡出来的情分算什么情分;? 温嘉月若有所思。 或许她也该想开一些,她和沈弗寒是夫妻,同房无可避免。 更何况他现在还算干净,没有沾染过别的女人,而且她又没有怀孕的风险,何苦庸人自扰? 见她不说话,沈弗念问:“想什么呢?” “没什么,”温嘉月摇摇头,“戏也看完了,我能回去了吧?” “急什么,好戏还没开场呢,”沈弗念道,“等他端来汤药再说,今日我便要把他赶出去!” 第158章 大哥一定会听你的话 温嘉月只好继续待着。 过了片刻,耀儿回来了。 沈弗念惊讶地问:“你这么快就背会了?” 沈成耀先和温嘉月问了好,这才说道:“不是的娘亲,我饿了,我想东西。” 说完他便往舅母身后躲去,生怕娘亲打他。 沈弗念气极:“什么时候背会什么时候吃!” 沈成耀趁机提要求:“那我可以吃烧鸡吗?” “只要你背会前十句,别说烧鸡,烧孔雀都行!” “那就不必了娘亲,烧孔雀留给您和舅母,我吃烧鸡就行。” 沈成耀乐颠颠地跑回小书房。 温嘉月噗嗤一笑:“耀儿还挺孝顺。” 沈弗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我就把他送给你了。” 温嘉月慌忙摆手:“我自己生就行。” “光说不练假把式,”沈弗念哼哼两声,“你倒是生啊。” 温嘉月抿唇道:“其实你大哥也暂时不想要孩子。” 沈弗念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不信你去问他,”温嘉月道,“他就是这样与我说的,我们之间达成一致了。” 沈弗念正准备开口,忽的瞥见她脖颈间不知何时露出来的红痕,神色顿时有些微妙。 注意到她的视线,温嘉月怔了下,不自在地将衣裳拉高。 沈弗念拉长音“哦”了一声:“我懂了。” 温嘉月红着脸问:“你懂什么了?” 说完她才觉得不妥,万一沈弗念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她可招架不住。 正想说点别的转移话题,丫鬟来报,苏叶来了。 沈弗念连忙调整神色,一脸虚弱地躺回了床榻上。 苏叶绷着脸进来,将熬好的汤药交给芙蓉。 “这是止痛安神的汤药。” 温嘉月扶着沈弗念坐起身。 沈弗念看了一眼,黑乎乎的,也不知道加了什么,隐隐散发着腥味,她顿时有些作呕。 但是为了赶苏叶出府,她决定忍耐,至少得喝三勺。 芙蓉舀了一勺,吹了吹还冒着热气的汤药,递到她嘴边。 沈弗念闭着眼睛屏息凝神,灌下第一口,没敢去品味其中的味道,赶紧咽了下去。 苏叶适时打开一个盛着蜜饯的四方匣子,丝丝酸甜的气息涌了出来。 瞥见一旁的温嘉月,他解释道:“药苦,苏某身上常备着蜜饯,以备各位主子不时之需。” 这个解释听起来倒是有几分合理,温嘉月忍着笑点头。 沈弗念吃下三颗蜜饯,堪堪压住那股奇怪的味道。 第二勺和第三勺也喝得痛不欲生,她摆摆手:“我觉得好多了,剩下的先放着吧。” 苏叶道:“既然熬了一碗药,自然是要喝完的,只喝三口,效果微乎其微。” “我说够了就是够了,”沈弗念瞪他一眼,“你再啰嗦,我便把你赶出去。” 苏叶默了默,只好退立在一旁。 为了让“药效”发挥作用,沈弗念和他闲聊道:“苏郎中,你几岁了?” 苏叶难以置信地看她一眼,这才回答道:“十八。” 沈弗念也惊了,他竟然比她还要小上两岁? 温嘉月同样怔愣,难道她从来都不知道苏叶的年纪吗? 沈弗念收起震惊之色,问:“你老家在哪?” “长安。” “长安人氏?”沈弗念扬眉问,“那你的爹娘可还健在?” 苏叶望着她,低声道:“他们在边关。” 他的手心里冒了汗,希望她能将他记起来,又希望一切维持现状。 “哦,”沈弗念点了点头,“那还挺远的,你怎么不陪着爹娘?” 苏叶猛然卸了力气,她果然一点都不记得他了。 他便也如实相告:“苏某志在医理,只是爹娘不答应,这才千里迢迢回到长安。” 沈弗念若有所思,那她将他赶出府,岂不是帮了他的爹娘,让他可以在他们身边尽孝,好事一桩啊。 想到这里,她心里的那一丝愧疚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酝酿片刻,她猛地咳嗽了几声,抽出事先准备好的、沾了血的帕子捂住嘴。 将帕子拿开,她惊慌道:“苏叶,方才你给我喝了什么!” 苏叶原本就在紧张地盯着她看,瞥见帕子上的血迹,他瞳孔紧缩。 他立刻便要帮她把脉,沈弗念怕他看出来,连忙将手背在身后。 “你想害我,我才不信你,来人,把苏叶赶出府去!” 见她的声音中气十足的,苏叶便知晓其中有诈,镇定下来。 “还未查清真相便要将苏某赶走?”他靠近她,一字一顿地问,“你在着急什么?” 沈弗念头皮发麻,有些招架不住,求救般地望向温嘉月。 温嘉月叹了口气,劝阻道:“苏郎中,还请你移步屋外,待侯爷回来之后再做定夺。” 苏叶深深地看了沈弗念一眼,这才离去。 待门关上,沈弗念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还好有你在。” 温嘉月一言难尽道:“你就这么害怕他?” 沈弗念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对她来说,苏叶只是一个小小的府医而已,应该不至于这么怕。 “你不懂,私底下他凶死了,”沈弗念哼了一声,“怪不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原来是因为年纪小,初生牛犊不怕虎。” 温嘉月无奈摇头,问:“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你不是都替我说了,等我大哥回来,”沈弗念道,“我都吐血了,大哥肯定二话不说就将苏叶赶出去。” 温嘉月不得不提醒她道:“你对你大哥有误解,他一定会先查清真相。” “不可能,”沈弗念抬起下巴,骄傲道,“大哥还是很疼我的。” 话锋一转,她又说道:“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不听我的,一定会听你的话。” 温嘉月瞠目结舌地望着她。 沈弗念不会真的喝药喝傻了吧,沈弗寒什么时候听过她的话了? “就知道你不信,”沈弗念信心满满道,“等着瞧。” 第159章 苏叶离府 过了小半个时辰,沈成耀屁颠屁颠地进来了。 “娘亲,舅母,我背会了!” 沈弗念心头一喜,转念想起已经过了这么久,顿时怒目而视。 温嘉月劝阻道:“你别动气,苏郎中还在外头,被他听见了,他岂不是知晓你装病了。” 沈弗念一想也是,拍着胸口顺气。 沈成耀歪了歪脑袋:“可是,苏叶哥哥没在外头啊。” 温嘉月怔了下:“没在外头?” 沈成耀点点头:“苏叶哥哥去小书房找我了,教我背千字文,等我背会之后,他说要陪我玩捉迷藏……” 话还没说完,他的肚子开始咕咕叫。 他便也不说这件事了,吃饭才是头等大事,赶紧背起千字文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盈月昃,辰宿……” 沈成耀摇头晃脑地背完,得意道:“娘亲,,舅母,我厉害吧!” 温嘉月蹙眉望向呆愣的沈弗念。 沈成耀不满地推了推娘亲的手臂。 “娘亲,我的烧鸡呢;,你不许耍赖!” 沈弗念这才回过神来,问:“玩捉迷藏,然后呢?” 沈成耀不满道:“我想不起来了,我要吃烧鸡!” 沈弗念看向芙蓉,让她去小厨房端来早已备好的烧鸡。 沈成耀的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手也没洗便开始大快朵颐。 沈弗念也顾不得骂他了,催促道:“吃完了就说!” 沈成耀吃完一个大鸡腿,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讲了下去。 “苏叶哥哥说,等我数完一千个数之后才能去找他,可是等我出来,苏叶哥哥却不见了。” 沈弗念闻言便哼了一声:“装神弄鬼!芙蓉,你派人把苏叶叫过来,他肯定还在府里。” 温嘉月心里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没敢开口。 “对了娘亲,”沈成耀又想起一事,“苏叶哥哥说,让我照顾好娘亲,他要去很远的地方,你知道他要去哪吗?” 沈弗念的心颤了下,继而被气愤所掩盖,便也忽略了。 她怒火中烧道:“他这是要畏罪潜逃?” 温嘉月无奈道:“三妹,你这话说的可就没道理了。” “哪没道理了,”沈弗念强撑着镇定,“说不定他真的偷偷加了什么害人的药材,我要严查!” 见她如此,温嘉月摇了摇头。 看来苏叶是伤了心了,与其被她赶出府去,不如自己离开。 想到这里,温嘉月劝道:“既然他已经主动走了,那你也不必大费周章地赶他出府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这怎么能一样!”沈弗念愤恨道,“我还没打他板子呢!也没把他踩在脚底下!他凭什么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离开了!” 气愤之下,沈弗念派人去请钱老过来。 钱老纳闷道:“苏叶与老身告别之后便离府了,说是主子的吩咐。” 沈弗念立刻问道:“他不是你的徒弟吗,难道他没有说他要去哪?” 钱老缓缓摇头。 沈弗念跌坐回床榻上,目露茫然。 沈成耀后知后觉地问:“娘亲,以后我是不是见不到苏叶哥哥了?” 他还挺喜欢苏叶哥哥的,总是笑眯眯的,比母老虎娘亲温柔多了。 有时候他还会背着娘亲偷偷给他带零嘴吃。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苏叶哥哥带来了他最喜欢的烧鸡,还让他喊“爹爹”,他毫不犹豫地喊了。 当时他就在想,如果苏叶哥哥真是他的爹爹就好了。 可是,苏叶哥哥走了,再也见不到了。 想到这里,沈成耀悲从中来,顿时觉得手里的烧鸡都不香了,一边哭一边吃。 “娘亲,我、我要苏叶哥……” “闭嘴!” 沈弗念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走了就走了,有什么好留恋的! 沈成耀不敢再喊,一边抽抽搭搭地抹泪一边吃烧鸡。 温嘉月将他哄了出去,这才担忧地看向沈弗念。 “三妹,你还好吧?” 沈弗念觉得她这话问的莫名其妙,反问道:“我哪里不好了?” 顿了顿,她咬牙切齿道:“确实挺不好的,我还没报复回去,他就这样跑了!” 心头堵着的郁气无法纾解,让她烦躁又憋闷。 温嘉月也不好再劝,又待了片刻便回去了。 走出常乐院,已是黄昏了。 天边隐现丝丝缕缕的晚霞,渐渐将湛蓝穹宇染成橙黄色。 回到正院,没想到沈弗寒已经回来了。 他正换着衣裳,宽肩窄腰展露无遗,见她进来也没避讳,反而愈发慢条斯理起来。 温嘉月扫了一眼便像被烫到一般移开视线,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想到今日沈弗念带给她的感悟,她鼓起勇气走了进去,坐在桌边。 沈弗寒低声问:“去哪了?” “去找三妹了。” 沈弗寒颔首道:“再陪我去一趟。” 温嘉月愣了下:“做什么?” “从今日起教耀儿读书。” 温嘉月犹豫片刻,还是说道:“三妹那边怕是不方便,不如从明日开始吧。” “怎么了?” “苏郎中离府了。” 沈弗寒微微扬眉:“怎么回事?” 温嘉月正想告诉他,又拿不准他是否知晓苏叶和沈弗念的事,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她不答,沈弗寒道:“你放心说便是,他们的关系我早已知晓。” 他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他知道沈弗念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傻,苏叶也不是王秀才那样的人。 只是,她若是想嫁给苏叶,确实是有些困难的。 萧家和沈家虽然交好,但是沈弗念的事迹太过惊世骇俗,想来萧将军不会轻易接受这样的儿媳。 但是既然她并未要死要活地非要嫁给苏叶,那就随她去吧。 见他果然知道,温嘉月小声嘟囔:“什么都知道,这府里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吗?” 沈弗寒顿了顿:“有。” 温嘉月好奇地问:“什么事?” 沈弗寒直视着她,淡声道:“你。” 温嘉月心头一颤,下意识攥紧了手指。 “我怎么了?” 第160章 一线生机 沈弗寒利落地系好腰带,淡声开口。 “没什么,继续说吧。” 见他没有追问,温嘉月心下松了口气,将整件事讲了一遍。 沈弗寒颔首道:“走了便走了,他本就不该留在这里。” 顿了顿,他问:“三妹还好吗?” “她……” 刚说一个字,外头便传来沈弗念的声音。 “大哥,我带耀儿来找你上课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的,和从前一样爽朗,毫无变化。 苏叶的离开,似乎并未牵动她的心。 两人对视一眼,走出门去。 沈弗念笑眯眯地问:“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沈弗寒打量她一番,这才说道:“先用膳。” “怪我来得太着急了,”沈弗念赶紧道歉,“我一听说你回来便赶紧过来了,忘了你还没用膳。” “没事,一起吃吧。” 几人围坐一桌,一同用膳。 向来食欲极好的沈成耀却蔫蔫的,扒拉了两口菜便说饱了。 沈弗念笑眯眯道:“耀儿减肥有望啊。” “我只是想苏叶哥哥,”沈成耀噘了噘嘴,“我才不像娘亲一样冷酷无情。” “小兔崽子,”沈弗念的面色立刻变了,“说什么呢!” 温嘉月连忙打圆场:“三妹,你快吃吧。如意,你带耀儿去陪昭昭玩。” 听到可以看妹妹,沈成耀这才打起些许精神,跟着如意走了。 沈弗念忐忑地看了眼大哥,见他连头也没抬,只是沉默地用膳,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苏叶已经走了,但是她可不想让他知晓她和苏叶发生过什么。 她已经想通了,苏叶走了便走了,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她的秘密了。 她和苏叶的过往从此刻开始一笔勾销。 沈弗念胃口极佳地多吃了半碗饭。 用过膳,沈弗寒要带沈成耀去书房。 沈弗念半是叮嘱半是威胁道:“听舅舅的话,不许嬉皮笑脸,不许哭,不许耍赖,不然舅舅就打你屁股了。” 沈成耀畏惧地缩了缩脖子,乖乖点头。 沈弗寒闻言,淡扫她一眼。 “怪不得耀儿这么怕我,原来还有你一份功劳。” 沈弗念讪讪道:“时候不早,大哥快去吧,千万别耽误你和大嫂休息了。” 半个时辰后,一大一小便回来了。 大的面色淡然,小的垂头丧气。 沈弗念连忙迎上去,问:“学的如何了?耀儿有没有捣乱?” 沈弗寒沉默片刻,道:“你回去问耀儿吧,我有些累了。” 沈弗念便给温嘉月使了个眼色,让她细问。 关上门,温嘉月关心地问:“耀儿怎么样?” “天资一般,”沈弗寒淡淡道,“但勤能补拙,或许能考个秀才的功名,若是考上举人便是祖坟冒青烟。” 顿了顿,他补充道:“不过,耀儿考上秀才至少是三十年后的事了。” 温嘉月瞪大眼睛,听他这样说,似乎耀儿并不适合走科举的路子。 像是知晓她和沈弗念的小心思,沈弗寒叮嘱道:“这些话不要告诉三妹,我会继续教耀儿的。” 温嘉月蹙眉道:“可是,你都这样说了,我觉得耀儿也没有非要走科举这条路的必要了,不如趁早另谋出路。” 沈弗寒便想起梦里耀儿从武一事。 他敛下思绪,平静道:“考到六十岁大有人在,侯府也供得起他。” 温嘉月便没话说了,既然兄妹俩都想让耀儿走这条路,她就不掺和了。 于是,翌日沈弗念来问,温嘉月只挑好听的说,然后适当夸张一下。 一听儿子可以考上举人,进士努努力也不在话下,沈弗念便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日日带着儿子往正院跑。 没过两日,此事便传到了老夫人耳朵里。 她撇嘴道:“我看悬。” 赵嬷嬷笑呵呵道:“这话可是侯爷说的,老夫人不信侯爷的眼光了?” “那倒是信的……” 提到孙子,老夫人猛然想起一事:“对了,芊芊这几日如何了?” 赵嬷嬷道:“芊芊姑娘每日都在浣花院待着,从未出过门。” 老夫人思索着,时候也差不多了,今日又正好是休沐日,便道:“把她叫过来。” 不多时,林芊芊紧张地走了进来。 老夫人打量着她,几日不见,她的脸倒是长了点肉,看来过得很是滋润。 “芊芊,”老夫人慈爱地拉着她的手,“在侯府里待的可还高兴?” 林芊芊点点头,真心实意道:“自然是高兴的,芊芊从未有过这么;悠闲的时候。” 除了有些想念生母之外,她在侯府里的日子滋润极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更重要的是无人欺辱,像做梦似的。 老夫人便笑眯眯地问:“那你想不想永远过这样的日子?” 林芊芊怔怔地点头。 “既然如此,给你弗寒表哥做妾,你可愿意?” 林芊芊吓得站起身:“这……姑奶奶,这不妥当……” 她一直都害怕弗寒表哥,连跟他说句话都不敢。 更重要的是,表嫂对她这么好,她怎么能伤了表嫂的心,给表哥做妾呢! 见她不愿,老夫人立刻冷了脸:“怎么,不想过好日子了?” 林芊芊慌忙摆手:“不……我、我还是回去吧,叨扰您多日……” “你若是回去,你娘便会被赶出林府,”老夫人慢条斯理道,“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林芊芊怔了下,眼前忽然变得一片模糊,这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她跪下哀求:“姑奶奶,求您不要,我娘她本就过得艰难,若是被赶走,她一定活不下去了!” 老夫人哼了一声:“只要你当上你表哥的妾,你娘的身份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不难选吧?” 林芊芊流着泪点头:“我听您的话,一定听您的话!” 老夫人满意道:“芊芊,我选中了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林芊芊哽咽着问:“姑奶奶,我该怎么做?” 老夫人道:“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不干涉。” 既然孙子没有厌烦温嘉月,那便证明她有可取之处,说不定他就喜欢这样的。 林芊芊的相貌虽然不如温嘉月,但是性子有六七分像,这就足够了。 林芊芊擦干眼泪,行礼之后转身离开。 她不想做妾,只是她无力抗衡。 但这侯府里真正能做主的人是表哥,她要去找表哥。 说不定,会有一线生机呢? 第161章 男女授受不亲 林芊芊过来时,温嘉月正在核对侯府里的账册。 侯府每月一对账,她得抽出两日的空闲将这些事理干净。 听到林芊芊求见的消息,温嘉月便知晓老夫人出手了。 只是她不知晓,林芊芊来这一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是前来寻求帮助。 不管是什么原因,一探便知。 温嘉月让如意继续核对,去偏厅见她。 林芊芊走了进来,低声央求:“表嫂,能、能不能屏退下人,我有话要和你说。” 温嘉月打量她一番,她似乎刚哭过一场,脸上隐有泪痕,眼眶也红着,显得愈发楚楚可怜了。 她点点头,让丫鬟们都出去。 门刚关上,林芊芊立刻“扑通”一声跪下了,两行清泪滑落,哭得梨花带雨。 “表嫂,我不想做妾!” 温嘉月低叹一声:“跪什么,你起来好好说。” 她去扶她,林芊芊却执拗地没有起身,哽咽道:“您能不能先听我说完。” 她将方才与老夫人的对话和盘托出。 末了,她哀求道:“姑奶奶召我过去,说的便是此事,可是我不想做妾,哪怕嫁给一个平头百姓我也是愿意的,可是姑奶奶拿我娘威胁,我实在走投无路了!” 这番话是她在来的路上便想好的,但她太过紧张,还是说得磕磕绊绊的。 温嘉月扶她起身,认真地问:“你真的不想给侯爷做妾?” 林芊芊站起身,眼前有些发黑,一阵阵晕眩。 她摇了摇头,保持着清醒开口:“我不想,我真的不想,求表嫂和表哥救我,我实在没有办法……” 见她脸上只有恐惧与紧张,温嘉月安抚道:“你先去洗把脸,然后去书房求见侯爷。” 见此事有戏,林芊芊的眼睛立刻便亮了。 顿了顿,又迟疑地问:“我一个人吗?” 温嘉月颔首道:“老夫人现在一定在派人监视你,你我若是同进同出,老夫人一定会有所察觉的,不能打草惊蛇。” 林芊芊低声道:“可是、可是……我有点害怕表哥。” 温嘉月愣了下,下意识问:“为何会怕他?” 林芊芊擦了擦眼角的泪,诚实道:“表哥不苟言笑,瞧着冷漠,我不敢和他说话。” 温嘉月默然不语,最近沈弗寒在她面前还挺“和蔼可亲”的,她都快忘了他骨子里是这样的人。 差点被他的表象迷惑。 回过神,温嘉月道:“不要怕,你放心去便是。” 林芊芊只好踌躇地前往书房。 刚靠近书房,便有人“唰”的一声拔出佩剑,拦住了她的去路。 “书房重地,闲杂人等不得擅闯!” 林芊芊吓得后退两步,连忙解释:“我、我没有擅闯,我只是、只是……想求见表哥……” 凌鹤打量她两眼,将剑收回剑鞘,冷声问:“你是何人?” 林芊芊赶紧说道:“我是侯爷的表妹,林府庶次女,暂时住在侯府……” 越说声音越低,庶女的身份实在太过难堪,她羞于提及。 说着她飞快地瞟了一眼面前的侍卫,没想到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听说过,”凌鹤冷漠道,“侯爷有事要忙,你若是想继续等下去,便离远些,不然我的剑可不长眼。” 林芊芊赶紧点头:“我可以等的,我这就……” 话还没说完,眼前又开始一阵阵发黑,她努力保持清醒,却发觉脚下的地在晃动,而自己也离地面越来越近。 凌鹤看着她朝他扑过来,皱眉质问:“你这是想硬闯?” 刚要拔剑,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伸手揽住她的肩,将她扶稳,这才没有摔在地上。 只是她紧闭着双眼,昏过去了还是死了? 凌鹤探了探鼻息,还活着。 一旁的侍卫笑道:“凌侍卫,你这是在英雄救美啊!” “是个人都会这样做,”凌鹤瞥他一眼,“你们守着书房,我带她去找府医。” 说完他便干脆利落地将人扛在肩上,大步走远。 身后,侍卫扬声道:“凌侍卫,你得怜香惜玉啊!哪有扛在肩上的!” 凌鹤的眉皱得更紧,扛在肩上怎么了,他以前扛中暑晕倒的侍卫不也是这样? “这位姑娘情绪过于激动,所以才导致的晕厥,并无大碍,至于喝不喝汤药倒是无关紧要。” 话是这样说,钱老诊脉之后还是去煎药了。 这位姑娘的身子有些虚弱,不如喝点滋补的汤药。 钱老刚走没一会儿,林芊芊便醒了。 她打量着陌生的四周,一时有些怔愣,瞧见书房外的那位侍卫也在这里,她这才放松下来。 “这是哪里?表哥有空见我了吗?” 凌鹤一板一眼道:“在医堂。不知。” 林芊芊顿时着急起来:“来这里做什么,我这就去书房外等着。” 凌鹤早就想回去了,见她要走,便没拦着,跟着站起身。 走出医堂,林芊芊看了眼不熟悉的四周,决定跟在凌鹤身后。 可他走得实在太快,林芊芊小跑着才能跟上,不多时便气喘吁吁起来。 她咬牙跟着跑,眼前又开始一阵阵地发黑。 凌鹤大步向前走着,忽的听到身后传来“扑通”一声,他谨慎地握着佩剑转过身。 便见那位表姑娘又晕了。 凌鹤沉默片刻,只好又把她扛回医堂。 喝了药,林芊芊醒了,见自己还在医堂里,顿时有些绝望。 难道她方才是做了场梦吗? 她连忙往外走去,一阵天旋地转,身子忽然腾空而起。 她怔了下,这才发现自己被那个侍卫扛在肩上。 林芊芊惊叫道:“你放开我!” 凌鹤不放,冷声道:“你自己走的话,会晕倒,别耽误我的时间。” 林芊芊面色涨红:“男女授受不亲!” 凌鹤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谁亲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迎着医堂众人诧异的视线走了出来。 侯府下人众多,每隔一会儿便会有一群人围观,窃窃私语。 凌鹤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 林芊芊心如死灰,她的名声,算是彻底完了…… 第162章 乱点鸳鸯谱 林芊芊没再挣扎,一路被他扛了回去。 正巧,沈弗寒从书房走了出来。 他一抬眼便瞧见凌鹤抱着位姑娘,不禁有些诧异。 “怎么回事?” 听到沈弗寒的声音,林芊芊也顾不得怕了,她现在更怕这个侍卫。 她连忙喊道:“表哥救我!” 凌鹤将她放了下来,解释道:“表姑娘身子不适,短短两刻钟之内晕了两次,属下只好将她扛了回来。” 沈弗寒沉默半晌,终于开口。 “你的意思是,大庭广众之下,你抱着一位姑娘在侯府里走来走去?” 凌鹤点点头:“一来一回都是属下亲自扛着,并未假手于他人。” 沈弗寒淡淡道:“听你的语气,似乎还挺骄傲。” 凌鹤抱拳道:“属下不敢,这是属下分内之事。” 沈弗寒冷声斥责:“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的举动,让她日后如何嫁人?” 见侯爷误会,凌鹤赶紧说道:“属下并未亲表姑娘,请侯爷明鉴!” 沈弗寒捏了捏额角,不再跟他说废话。 “去领十个板子。” 凌鹤愣了下,抱拳应是。 沈弗寒看向一旁的林芊芊,问:“够不够?” 林芊芊慌忙摆手:“不用挨板子的,这位侍卫也是出于好心,我没事……” “不必因此感到抱歉,”沈弗寒道,“事关你的名声,我会堵住下人的嘴。” 祖母的娘家子嗣兴旺,他连那些嫡亲的表姐妹都记不住,更遑论一个庶出的表妹。 但是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凌鹤错了便是错了,他会善后。 林芊芊感激道:“多谢表哥。” 沈弗寒说起正事:“你找我有事?” 林芊芊不太放心地看了看四周,表嫂说会有人监视她,万一被人听了去怎么办。 “此处都是我的人,”沈弗寒道,“你说便是。” 听出他的语气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林芊芊赶紧说道:“姑奶奶让我给您做妾,可我不想做妾,求表哥救我!” 她磕磕绊绊地将老夫人威胁她的事说了出来。 沈弗寒沉吟片刻,问:“你可有意中人?” 林芊芊怔怔地摇头:“没有。” “你觉得凌鹤如何?” 林芊芊茫然地看着他,凌鹤是谁? “方才抱你回来的侍卫,”沈弗寒正色道,“你若是答应,我会让他护你周全。” 林芊芊一直犹豫不决,沈弗寒便让她考虑一日,径直回了院子。 见他回来,温嘉月连忙问道:“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 “芊芊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沈弗寒正想问芊芊是谁,转念想到应该是那位表妹的名字,便道:“我想让她嫁给凌鹤。” 温嘉月顿时瞪大眼睛:“你怎么乱点鸳鸯谱!” 芊芊这么好的姑娘,凌鹤怎么配得上,他那样的人就该孤独终老! “只是权宜之计,”沈弗寒解释,“她若是想和离,随时可以。” 温嘉月不死心地问:“一定要成亲吗?” “她若是想保全自己和生母,那便要听我的,由我从中撮合,祖母不会反对。” 温嘉月抿唇问:“如果芊芊不愿意呢?” “不愿,那便自己想办法,”沈弗寒淡漠道,“我已经仁至义尽。” 若不是凌鹤闯了祸,正好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林芊芊是个合适的人选,否则他也不会为这种小事费神。 旁人的生死,与他有何干系? 温嘉月愣神许久,沈弗寒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要将林芊芊和凌鹤绑在一起了。 她不禁有些难受。 可她自己的命运又何尝不是这样,一纸婚约嫁入侯府,又有谁问过她的意愿? 相较之下,林芊芊已经算是幸运了。 毕竟凌鹤无父无母,家中没有纷扰,他又是侍卫长,可以保她衣食无忧了。 除了偶尔气人之外,倒是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更何况,就算林芊芊没有卷入这桩事,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人,夫君的人选说不定真的比不上凌鹤。 毕竟她只是一个庶女,父亲不疼不爱,娘亲无力争宠,她又被姐妹们欺负,就算有好的人选也被人抢走了。 这样一看,凌鹤竟也不错。 见她迟迟不语,沈弗寒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温嘉月摇摇头,“若是芊芊不愿,我会劝她的。” 沈弗寒扬眉问:“怎么忽然想通了?” 温嘉月认真道:“只是觉得,凌侍卫也算是一个很好的人选了。”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问:“何以见得?” 温嘉月便将她的想法说了出来。 “凌侍卫是孤儿,不必和家人打交道,他也一定积攒了不少钱财,还有,他看起来不像是会纳妾的样子。” 沈弗寒微微颔首,问:“他的长相与性子呢?” “长相嘛,”温嘉月想了想,“倒是周正坚毅,身量也高,和芊芊挺相配的,性子……就不提了吧。” “为何不提?” 温嘉月悄悄撇嘴:“你明知故问。” 她早就跟他说过一次了,现在装什么忘性大。 沈弗寒道:“时隔这么久,你没有别的评价?” 温嘉月愣了下:“从榆州回来之后,我似乎没见过几次凌侍卫的面,自然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变化。” 沈弗寒颔首道:“这倒也是。” 温嘉月便继续低头核对账册了。 本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没想到他却又出声:“我呢?” 温嘉月不解其意,疑惑地抬眸望他一眼。 他怎么了?他要帮她核对账册不成? 心里这样想着,她便也说了出来。 沈弗寒沉默片刻:“倒也不是不行。” 他坐了下来,随意拿起一本账簿。 温嘉月连忙将账簿拿了回来:“这是核对好的,千万别弄乱了。你来看这个吧。” 她挑挑拣拣,翻出最厚的一本交给他。 好不容易多了一个状元苦劳力,她得好好利用。 沈弗寒瞥她一眼,没说什么。 温嘉月便继续伏案核对起来,过了片刻,忽然察觉身侧的人入定了似的,一页也没翻动过。 “侯爷怎么不看了?” 沈弗寒淡然道:“我在想,你不常见到凌鹤,总归是常常见我的。” 温嘉月一头雾水地点头,便听他问:“所以,在你眼里,我有没有什么变化?” 第163章 侯爷可以拒绝 温嘉月咬唇不语,沈弗寒的变化…… 自她重生起,她便知晓他也在变。 上辈子,他一直都是冷淡疏离的,话少到离谱,似乎对所有事都漠不关心。 这段时日以来,他的话虽然也不多,但是比上辈子好多了,至少学会主动开口了。 至于冷淡疏离的印象,早已在她心里分崩离析。 她知道他重欲,但是从不知晓,他克制不住的时候竟会用她的手…… 她只是发现了一次而已,私底下到底有多少次,温嘉月不敢去想。 “这么难回答吗?” 沈弗寒的声音响在耳边。 温嘉月回过神,她确实还没想好如何回答。 垂眼看向账簿,她忽的福至心灵。 “我现在没心思说这个,等侯爷帮我核对好账册之后,我就告诉侯爷。” 她和如意要花费两天时间,有了沈弗寒的助力,说不定今日便能完成。 若是能用两句夸赞便将此事提前完成,何乐而不为? 沈弗寒瞥她一眼,她眸中的狡黠之色快要藏不住了,唇角也微微翘起。 成亲以来,她一直都是温婉端庄的模样,甚少在她脸上瞧见这样灵动的神色。 沈弗寒淡然道:“你倒是会做买卖。” “我又没强迫你答应,”温嘉月道,“侯爷可以拒绝的。” 沈弗寒垂眼看向账簿,道:“算了,今日无事,我便帮你核对一二。” 温嘉月顿时眼睛一亮,那她一会儿就好好夸夸他,争取下个月还将他拉过来做苦力! 有了沈弗寒帮忙,此事果然事半功倍,黄昏时分便全部核对完成了。 温嘉月让如意将账册整理好,看向沈弗寒。 他不疾不徐地斟了盏茶浅啜,并未催促。 见他不问,温嘉月便也不提,反正她的事已经做完了。 沈弗寒故作淡然喝完一盏茶,见她还未开口,正想出声询问,外头便传来丫鬟的声音。 “侯爷,夫人,表姑娘求见。” 他顿了顿,来得这么不巧。 温嘉月起身道:“请她进来吧。” 不多时,林芊芊垂着头走了进来。 行礼之后抬起脸,便见她一双眼睛哭得红肿,鼻尖也泛着红。 林芊芊再次行礼道:“我愿意嫁给凌侍卫,求表哥表嫂成全。” 说话时,她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更显沙哑。 显然是哭了一整日,终于下定决心。 温嘉月轻轻蹙眉,看向沈弗寒,低声问:“侯爷,你能不能再想不想别的办法?” 她是过来人,自然知晓嫁给一个只见过一面或是根本没见过面的人有多难受,成亲后的日子又有多艰难。 她想再为林芊芊争取一下。 沈弗寒漠然道:“不能。” 温嘉月便知晓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起身将她扶了起来。 林芊芊吸了吸鼻子:“多谢表嫂。” 沈弗寒道:“既然你已经答应,一刻钟后随我去凝晖堂,今日便与凌鹤定下婚约。” 林芊芊闭上眼睛,轻声道:“全凭表哥做主。” 沈弗寒看向温嘉月,道:“我先去趟书房。” 温嘉月点点头,又想起一事,连忙问道:“凌侍卫满意这门亲事吗?” 她似乎一直都忽略了凌鹤的感受,也不知他对这门亲事满不满意。 若是迫于沈弗寒的威压才答应,说不定会对林芊芊生出不满,她日后肯定会过得很艰难。 沈弗寒道:“他会答应的。” 温嘉月怔了下:“难道,凌侍卫还不知晓此事吗?” 沈弗寒并未隐瞒:“不知,商议此事的时候他在挨板子,现在正卧床休养。” 温嘉月:“……” 这简直就是赶鸭子上架,也太荒谬了。 她正想问凌鹤为何会挨板子,沈弗寒已经大步走远。 她只好询问林芊芊。 林芊芊支吾半晌,这才终于将凌鹤在大庭广众之下,背她往返医堂的事说了出来。 温嘉月有些无语,确实是凌鹤能做出来的事。 她只能尽力安抚她:“往好处想,这恰恰说明你和凌侍卫有缘分,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林芊芊勉强露出两分笑意:“多谢表嫂,其实我早就想通了,对我来说,凌侍卫确实是一位很好的人选了。” 见她想开了,温嘉月便也不多说什么了,与她说起凌鹤。 不出意外的话,她是要和凌鹤相处一辈子的,早些了解他,也能早些适应成亲后的生活。 “他的性子是有些闷,过于无趣了,但是咱们女人也不需要围着男人转,你可以上街或者参加宴会,不用整日面对他,心情自然也就好了。” 林芊芊点点头,又迟疑地问:“可是,他会同意我整日不着家吗?” 自古以来,女子都是要守妇道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行,她实在有些担心。 “我保证,凌侍卫不会拘着你的。” 想了想,温嘉月补充道:“若是他不让你出门,你便来告诉我。他最听侯爷的话,只要侯爷跟他说,他都会照办。” 林芊芊不由得生出几分憧憬来,成亲后她竟会拥有自由。 只是…… 她思量片刻,最终还是咬着牙开口:“表嫂,我有一事求你。” “何事?” “就是……洞房……”林芊芊鼓起勇气开口,“我能不能……暂时不圆房?我实在有些害怕。” 温嘉月也不自在起来:“这种话,你让我如何给侯爷传达?” 林芊芊也知晓此事难办,讷讷道:“那便不提了。” 彼此沉默片刻,温嘉月尽量平静地开口。 “其实,我觉得凌侍卫可能并不知晓如何圆房。” 林芊芊愣了下:“可是他不是已经二十一了吗?” 温嘉月尴尬道:“我也只是猜测,到时候你随机应变吧。” 远远地瞧见沈弗寒的身影,她松了口气,赶紧打住这个话题。 “走吧,咱们去凝晖堂。” 第164章 愿得一人心 温嘉月像看到救星一般快步走到沈弗寒面前。 她实在有些后悔和林芊芊提及此事,这种事哪是可以在明面上说的,真是脑子抽了。 正懊悔不迭,沈弗寒忽然问:“你的脸怎么回事?” 温嘉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烫,想来他看出她脸红了。 她解释道:“可能屋里有些热吧,闷的。” 沈弗寒扫了眼半敞的窗牖。 眼角余光瞥见林芊芊脸红更甚,顿了顿,却也没说什么。 凝晖堂里,老夫人静坐片刻,抓起茶盏摔了个粉碎。 她派去监视的丫鬟早就回禀,林芊芊被一个侍卫背着,在侯府里招摇过市,脸皮都不要了! 好个林芊芊,为了不做妾,居然想出这样的法子与她抗衡! 她便直接派人去了趟林府,想将林芊芊的生母赶出府去。 可是那个姨娘却被人保护起来了,不必去想,她也知道此事是沈弗寒做的。 她又能怎么办,纳妾一事本就是悄悄做的,没有过明路,难不成要为了此事和孙子翻脸不成? 老夫人心头堵着一口气,始终疏解不了,又恶狠狠地砸了个茶盏,心里的气这才顺了一些。 见她面色不好看,赵嬷嬷问:“老夫人要不要吃一颗速效救心丸?” “不用,”老夫人摆摆手,“我好得很!” 话音刚落,有丫鬟通报,侯爷、夫人和表姑娘来了。 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刻意晾了他们片刻,这才起身去厅堂。 见了他们,她故作不知地问:“你们怎么过来了?” 沈弗寒道:“是为了芊芊表妹的婚事。” “怎么,在府里待了几日,芊芊竟有意中人了?” 老夫人锐利的目光朝她射来,林芊芊缩了缩脑袋,头低了下去。 “正是,是孙儿的侍卫凌鹤,”沈弗寒淡然道,“两人一见倾心,求到我面前。我想,此事还需告知祖母,所以便过来了一趟。” 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是假的,但沈弗寒不怕被拆穿。 事已至此,老夫人也不敢拆穿。 纳妾一事,事先她并未告知于他,出了变数,她只能自认理亏。 千错万错都是林芊芊的错,老夫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这才说道:“既然他们互相喜欢,我自然是答应的。只是这侍卫的身份是不是低了点,如何配得上芊芊?” 林芊芊福身道:“芊芊不在意身份,只愿求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知晓此事已成定局,说什么都没用了,老夫人勉强露出个笑。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婚期可定下了?” 沈弗寒颔首道:“定在三月二十八。” 时间是仓促了点,只剩二十余日了,但是此事不能拖,越早越好。 林芊芊怔了下,没想到这么快,她还什么都没准备…… 甚至,她的家人都还不知晓。 不过,早嫁晚嫁都是嫁,哪一日都一样。 想到这里,她便也释然了。 事情进展顺利,三人离开凝晖堂。 沈弗寒道:“明日你便回林府待嫁,什么都不必过问,会有人帮你办好。” 林芊芊感激道:“多谢表哥。” 温嘉月褪下手腕上的玉镯,道:“这便是我送你的新婚贺礼了,你拿着。” 林芊芊连忙推辞道:“表嫂已经帮了我许多,我不该再要你的东西。” “方才我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帮你什么了?”温嘉月笑道,“给了你便是你的,你好好收着。” 林芊芊推辞不过,只好接了过来。 很快便到了浣花院,三人分别,沈弗寒和温嘉月往正院走去。 温嘉月看了眼院子,问:“凌鹤现在住哪?” “府里。” 温嘉月蹙眉道:“以后芊芊岂不是也要住在侯府的倒座房里?” 再怎么说林芊芊也是林府千金,和下人们住在一起,委屈她了。 若是继续住在浣花院……老夫人肯定不会答应的,而且这也不合规矩。 “只是暂时,”沈弗寒道,“待凌鹤的银子攒够了便买一座宅院。” 温嘉月问:“不能先赁下一座宅院吗?” “这要看他们二人的意思,”沈弗寒淡淡道,“成婚后他们自然会商议此事,你我不必过问。” 这倒也是,温嘉月点点头。 回到正院,两人简单用过晚膳,各自梳洗。 温嘉月梳洗过后,让奶娘将昭昭抱了过来。 前几晚昭昭便睡在这儿了,也不知是月子里的时候习惯了,还是很快适应了这里,晚上没有哭闹过。 她亲了亲女儿的小脸,笑盈盈道:“昭昭真乖。” 像是知晓娘亲在夸她,昭昭多亲了她一下。 母女俩亲来亲去,沈弗寒瞥了一眼,径直躺在床榻上,并未去逗女儿。 他这几日都是如此,温嘉月已经习惯了,最后亲了女儿一下,将她抱到两人中间。 哄昭昭睡觉的事一人轮一次,今日轮到她哄。 “昭昭睡吧,”温嘉月轻拍着她的背,“乖乖睡吧,娘亲在呢。” 在她轻柔到极致的声音里,昭昭慢慢闭上眼睛,呼呼大睡。 沈弗寒这才开口:“说吧。” 温嘉月愣了下:“说什么?” 沈弗寒神色不虞。 她这才想起来,她还欠着沈弗寒一句夸赞。 “侯爷确实变了,最近似乎温和了许多,话也变多了,瞧着也没那么不近人情了。” 沈弗寒眼眸微眯:“你的意思是,我以前不温和、话少,不近人情?” 温嘉月:“……” 她硬着头皮道:“刚成亲的时候,我对侯爷的印象确实是这样的,现在已经改观了。” 沈弗寒神色稍霁,又问:“方才你为何会脸红?” 温嘉月刚松了一口气,又提起了心。 她坚持说道:“我都说了,是屋里闷。” “窗牖开着,为何会闷?”沈弗寒道,“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他怀疑温嘉月当时在说他坏话,原因是瞧见他的那一瞬间,她慌乱地站起身。 至于林芊芊脸红,是因为窘迫尴尬。 若是心里没鬼,见到他之后,她们为何是这样的反应? 温嘉月抿紧了唇,他的眼睛要不要这么厉害。 她只好说道:“是姑娘家的体己话,侯爷肯定不感兴趣,还是不说了。” 沈弗寒道:“可我更好奇了。” 见他一直追问,温嘉月又羞又怒:“都说了是体己话,不许再问了。” 她这样的表现,让沈弗寒对自己的怀疑更深信不疑了。 “若我偏要问呢?” 第165章 身上长了刺 温嘉月的逆反劲也上来了,绷着脸问:“若我偏不回答呢?” 见她生气,沈弗寒微微挑眉,有些意外。 “这么不想说?” “就不说,”温嘉月翻了个身背对他,“我先睡了。” 身后静默片刻,忽的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温嘉月不想理会,但昭昭发出一声短暂的梦呓声,她下意识回过头。 沈弗寒竟将昭昭抱了起来,放进摇车里。 温嘉月抿唇问:“你这是做什么?” 沈弗寒没回答,重新躺了下来,将她抱进怀里。 温嘉月小幅度地挣扎:“今晚不是行房的日子。” “我知道,”沈弗寒道,“我只是想与你好好谈谈。” 温嘉月警惕地问:“谈什么?” “你们当时在聊什么?” 温嘉月整个人都被他禁锢着,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仿佛下一刻便要将她扑倒。 她不敢再耍性子,只好透露一二。 “聊的是凌侍卫。” “是吗?”沈弗寒淡然地问,“既然如此,为何不敢告诉我?” “因为、因为我说他坏话了,”温嘉月道,“谁知道你刚好出现,背地里这样说你的侍卫,我不太自在。” 沈弗寒意味不明道:“原来是在说他的坏话。” 温嘉月愣了下,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沈弗寒又问:“都说了些什么,我不会告诉凌鹤。” 温嘉月只好将以前的话重复一遍:“性子闷、行事刻板、气人……” 沈弗寒颔首道:“我知道了。” 见他没再问什么,温嘉月松了口气,赶紧岔开话题。 “把昭昭抱到床上睡吧。” “就这样睡,”沈弗寒低声道,“昭昭要提前适应。” 温嘉月不解地问:“适应什么?” “明日我们行房,难道她要睡在床榻上?”沈弗寒顿了顿,“或者,你想把她送回耳房睡?” 温嘉月脸上燥热,她实在不明白,沈弗寒到底是怎么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些话的。 她含糊道:“明日再说吧,我要睡了。” 身后便传来稍纵即逝的轻笑声,他低声应好。 翌日清晨,林芊芊便离开了。 原本温嘉月想去送她的,听闻沈弗寒特意让凌鹤护送她回去,她便没有打扰。 两人不相熟的人,再过半个多月便要成亲,婚前培养一下感情也好。 温嘉月不禁想起她和沈弗寒成婚之前。 她只见过他一面,便是在定下婚期那日。 她矜持又害羞,远远地看他一眼便赶紧躲回屋里。 她以为自己只是随意一瞥,却没想到,直到此刻,那一眼依然烙印在心上。 他站在树下,背影挺拔如竹,有风吹动他藏蓝色的衣摆,平添三分意气风发。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他转首朝她的方向望了过来。 日光透过树梢,在他俊逸的脸上落下斑斓的光晕,美好到不可思议。 那一日的阳光太过温暖,将沈弗寒身上的冷意涤荡干净,她便以为他会是像她憧憬的那般,是一位温柔体贴的夫君。 可惜,她的眼神不太好。 “舅母!舅母!” 远远地传来沈成耀的声音,温嘉月从回忆里抽身,看向耀儿。 “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你娘亲呢?” “娘亲让我过来找妹妹玩,”沈成耀看向摇车里熟睡的昭昭,“妹妹什么时候醒?” 温嘉月笑道:“再等一会儿便醒了。不过,你娘亲今日怎么舍得让你出来玩?” 这几日,沈成耀白天在沈弗念的监督下背书,傍晚在沈弗寒的督促下学习,竟瘦了不少。 见读书还能让儿子减肥,沈弗念更来劲了,连常乐院的门都不让他出。 沈成耀小大人般叹了口气:“娘亲在喝酒呢,我也想尝尝,她就把我赶出来了。” 温嘉月微怔:“她喝得多不多?” 沈成耀想了想,比划了一个圆圆胖胖的酒坛:“娘亲喝了这么多。” 温嘉月顿感不妙,她这是在借酒消愁吗? 但是苏叶离开的这几日,她表现得一直很正常,仿佛已经忘了这个人。 思来想去,温嘉月还是去了趟常乐院。 刚进门,屋里便是浓重的酒气,她蹙紧了眉,用手帕捂着鼻子进去。 沈弗念还在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见她进来,迟钝地望了过去。 “大嫂,你怎么来了?” 口齿还算清晰,只是脸颊上的两团酡红无法忽视,眼神也飘忽不定,醉意朦胧的模样。 温嘉月问:“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想喝就喝呗,”沈弗念给她倒了一杯,“大嫂喝不喝?” 温嘉月摇摇头,犹豫片刻还是问道:“你这是在想念苏郎中吗?” “啊?”沈弗念愣了下,“苏郎中是谁啊?” 温嘉月蹙眉道:“别装傻。” 沈弗念疑惑地瞅了她一眼:“你这话说的像我大哥似的。” “……哪像了?” “语气啊,我大哥和你的语气一模一样。” 温嘉月抿唇道:“你别打岔。” “好吧,我确实还记得他,但是我喝酒,”沈弗念笑眯眯道,“绝对不是为了他。” “那你为何喝这么多?” “我都说了,想喝便喝,”沈弗念摇了摇头,“有点晕了,我得去睡觉。” 她跌跌撞撞地往床榻的方向走去,温嘉月连忙扶住她。 见她很快便开始呼呼大睡了,温嘉月叮嘱芙蓉好好照顾便离开了。 沈弗念一直都是一个洒脱的人,希望真的是她想多了。 傍晚,待沈弗寒回来,温嘉月便将沈弗念醉酒的事告诉了他。 “正好,今日不必教耀儿读书了,”沈弗寒淡声道,“用过膳之后便就寝吧。” 温嘉月:“……你就不能关心一下三妹吗?” “旁人说再多也是徒劳,”沈弗寒道,“不如等她自己想通。” 温嘉月不太明白:“想通什么?” “苏叶,”沈弗寒看向她,“你以为她真的说放下就放下了?” 温嘉月反驳道:“说不定三妹就是这么洒脱呢?” 沈弗寒却只是嗤了一声,那位王秀才伤她这么深,她不也花了一两年才走出来? 谈论这个没意义,他转移话题。 “不如你先想想,今晚让昭昭睡在哪里。” 说完他便转身回房。 温嘉月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今日有些奇怪。 似乎更冷淡了几分,身上也长了刺似的,明明昨日还在笑的。 许是大理寺的某个案子进展不顺利吧,温嘉月没再多想。 第166章 像在磨墨 用过膳,温嘉月让奶娘将昭昭抱走。 她绞尽脑汁想了个借口。 “昨晚昭昭有些哭闹,我没睡好,今晚便让昭昭睡在耳房吧。” 她故作淡然地吩咐:“还要劳烦奶娘仔细照看。” 奶娘点点头:“夫人放心。” 温嘉月轻舒一口气,回房梳洗。 沈弗寒已经洗漱过了,手里拿着她这几日在看的游记,随意翻阅着。 他并没有专心看,隔一会儿便看她一眼。 只是他的神色却不像是催促,而是探究。 温嘉月抿紧了唇,他这样看着她,也太怪了。 她不禁思索起来,这几日有没有做过什么明显区别于上辈子的事,让他起了疑心。 思来想去,并没有惹人生疑的地方。 那他为何会这样看她? 迎着他审视的视线,温嘉月硬着头皮钻进被窝。 沈弗寒放下书,探身吹熄灯盏。 温嘉月的视线立刻变得一片昏暗,月光也被高大的身影的挡住,他俯身压了下来。 她愣了下,他这么急切,难道是她想多了? 沈弗寒忽然咬了下她的唇,迫使她回神。 温嘉月“唔”了一声,他顿了顿,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安抚。 本就不多的温情消失殆尽。 意识浮沉之间,温嘉月只觉得今晚的沈弗寒格外沉默。 而且很坏,不上不下的,让她格外难受。 恍惚间,她觉得他在磨墨,任凭墨汁流满砚台,他却依然毫无察觉似的,一直研磨下去。 温嘉月没有出声催促,只是颤抖着抱紧他劲瘦的腰。 沈弗寒哑声问:“为何不说出来?” 温嘉月有些迷茫,刚想出声问“说什么”,却泄出一丝软.媚的嘤.咛声。 她咬紧了唇,不敢再开口。 她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眉尖也蹙着,却始终没有说“想要”。 沈弗寒将她的长发拂到耳后,哑声问:“昨晚,你在旁人面前不是很大胆吗?” 温嘉月深呼吸了下,这才勉强开口:“你在说什么?” 沈弗寒低声重复她说过的话:“凌侍卫不会圆房。” 温嘉月瞬间瞪大眼睛,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身子顿时变得僵直。 他怎么知道她说过这句话的? 倏然间,她想起林芊芊,今日沈弗寒肯定去问了。 就算林芊芊敢瞒他,她们俩说的话也对不上,她便也只能如实相告。 “你怎么观察的这么仔细?”沈弗寒捏起她的下巴,“还观察过谁?” 温嘉月下意识觉得危险,想挣脱他的禁锢,他却在这个时候沉下了腰。 她毫无防备,呼吸立刻变得急促起来,呜咽道:“沈弗寒……你……” “观察过我?”沈弗寒不疾不徐道,“说来听听。” 温嘉月哪还能说出什么话,连嘤咛声也变得支离破碎。 沈弗寒依然不放过她,哑声问:“我们圆房那日,你观察过我吗?我会吗?” 他头一次这么多话,温嘉月却不想听,全身都在发烫,赶紧捂住耳朵。 沈弗寒偏不如她所愿,将她的手高举过头顶,用力攥紧。 一夜过去,温嘉月筋疲力尽地醒来。 恍惚间,她仿佛还能听到沈弗寒在她耳边说过的话,挥散不去。 如意快步走了进来,踌躇着问:“夫人,您还好吧?” 她上下打量温嘉月一番,倒也没瞧见什么明显的痕迹,反而愈发娇艳动人了。 但是,昨晚夫人的哭声实在有些大,她还以为被欺负的狠了。 “没事,”温嘉月抿唇道,“我以后一定不会乱说话了。” 她原本是为了安慰林芊芊才说的那句话,哪里知道沈弗寒竟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昨晚他太过疯狂,温嘉月回想起来,甚至还有些心悸。 更过分的是,他还逼问洞房花烛夜的细节。 她脑袋还晕着,而且时隔多年,她哪里记得清,他便身体力行地重新帮她回忆。 她也终于想起来,那时的沈弗寒,远远没有现在这么游刃有余,莽撞又急切,让她无力招架。 回忆起昨晚,温嘉月忍不住颤了颤,没再继续想下去。 “扶我起来吧。” 穿戴整齐,温嘉月腿软得差点走不了路。 她在心里骂了沈弗寒八百遍,却又无可奈何。 用过午膳,她还是有些体力不济,重新躺了回去。 如意一边帮她揉捏放松一边说道:“说起来,今日是殿选呢,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妃嫔入宫。” 温嘉月顿了顿,这几日接连有事要忙,她都快忘记殿选的事了。 不过这件事也不需要她操心,那位云姑娘中选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她还是有些担心会有变数,便道:“这可是求也求不来的福气,你去派人打听一番,看看长安城中哪几位贵女有这么好的福气。” 过了一个时辰,如意回来禀报。 听名单里有云姑娘的名字,温嘉月松了口气。 和上辈子一样,云姑娘封了七品御女。 但是再过一个月,她便会连晋两级升为才人,自此荣宠不衰。 到那个时候,想必她们就能见面了。 温嘉月垂下视线,也可以接触到李知澜了。 她一直在想,李知澜为何会等到三年后才对她动手,毕竟这期间沈弗寒数次离开长安,下手的机会多的是。 她也猜测过,或许是那次离京有蹊跷,李知澜知晓沈弗寒顾及不到旁人,所以痛下杀手。 又或许,李知澜到那时才对沈弗寒动了真心,不想再留她的命。 亦或是,只是想杀了她,那便杀了。 或许她的猜测一个都不对,但是她会找到答案的。 她要努力和李知澜成为“朋友”,知道的越多,筹码也就越多。 她知晓自己的力量如蚍蜉撼树,若是实在斗不过,她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至少她还有谈判的筹码。 至少,她要保全女儿。 第167章 晚归 临近傍晚,沈弗念带着沈成耀来了。 自从沈弗寒开始教导耀儿念书,她们娘俩都是在正院用晚膳的。 离沈弗寒下值还有段时间,沈弗念拉着温嘉月聊起选秀的事。 “今日殿选,你听说了没,选了二十余位嫔妃入宫呢,接下来一个月,皇上可真是有事做了。” 温嘉月吓得“嘘”了一声:“编排皇上的事,你也不怕掉脑袋。” “我说的是实话,”沈弗念笑眯眯道,“面对这么一群美人,谁忍得住?” 说着她还摸了一把温嘉月的脸,神色倒是真的有几分昏君的模样。 温嘉月无奈地将她的手拍开,继而想到昨日的沈弗念。 喝酒仿佛真的只是她一时兴起,与任何人都没关系。 温嘉月忍了忍,没再问起醉酒的事。 沈弗寒肯定是比她更了解沈弗念的,既然他说她还没走出来,洒脱只是表象,那她便不揭人伤疤了。 黄昏渐至,丝丝缕缕的晚霞将穹宇染成橙黄色,缓缓爬满整个天空。 紧接着,黑夜吞噬黄昏,浓重的墨蓝色压了下来。 沈成耀从昭昭那边跑过来,哼哼唧唧道:“娘,我好饿啊,咱们什么时候吃饭?” 沈弗念瞪了儿子一眼:“忍着!你舅舅还没回来呢!” 又等了一会儿,她也有点着急了,问:“大哥怎么还没回来?” “许是有事吧,”温嘉月见怪不怪道,“咱们先去用膳吧,不等他了。” 沈弗念皱眉道:“有事也该派人回来说一声才是,咱们还是再等等吧。” 温嘉月起身道:“你大哥可不会说。” 她看向沈成耀,笑道:“走吧耀儿,咱们去用膳。” 沈成耀急匆匆地跑去洗手:“舅母,我这就来!” 沈弗念愣了下,下意识为自家兄长开脱:“应该只是偶尔吧?大概只是忘了。” 温嘉月笑笑:“他从来没说过。” “太过分了!”沈弗念马上维护起她来,“等我大哥回来,我替你教训他!” 温嘉月莞尔道:“多谢,但是我已经不需要了。” 沈弗念怔愣地看着她的背影,不需要了?什么意思? 三人用膳接近尾声,沈弗寒这才回来。 沈弗念立刻放下筷子,将他拉到院子里。 确定温嘉月听不见她们交谈,她这才逼问道:“你去哪了?” “什么事?” 见他避而不答,沈弗念心底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你不会去花楼了吧?” 沈弗寒的神色立刻变冷:“你瞎说什么。” “你又不正面回答!”沈弗念很生气,“不会真的被我猜对了吧?” 沈弗寒瞥她一眼:“没去。” “那你去哪了?” “与你无关,”沈弗寒皱眉问,“你到底要说什么?” 他皱起了眉,沈弗念便有点害怕。 但她依然叉起腰给自己壮胆。 她一鼓作气道:“好好好,跟我没关系,但是总和大嫂有关系吧?离你下值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你为何不派人递个话回来?” “递什么话?” “你要晚归的话!”沈弗念被他气得吐血,“大嫂说,你每次晚归都不告诉她,她会担心你的,你怎么能这样?” 沈弗寒怔了下,若有所思道:“晚归要和她说一声?” 见他这样说,沈弗念诧异地问:“你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 “知道你怎么不说?” “刚知道。” “……?” “还有事?” “没、没了,”沈弗念不放心地提醒道,“你记得跟大嫂解释,今晚耀儿就不学了,我这就带他回去。” 沈弗寒点点头,径直去卧房更衣。 沈弗念回到偏厅,得意道:“事情解决了!” 温嘉月纳闷地问:“什么事?” “晚归的事啊,”沈弗念道,“我已经把我大哥教训了一顿,他以后肯定乖乖地派人回来告诉你。” 原来她出去一趟就是为了说这个,温嘉月不以为意道:“可我真的不需要了。” 沈弗念追问道:“为何不需要?” “我……”温嘉月却不知道怎么说,“我已经习惯了。” “那可不行,得让我大哥习惯,”沈弗念给她出主意,“若是下次他晚归没告诉你,你便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肯定就记得了。” 温嘉月迟疑道:“我可做不出来这种事。” 见沈弗念不依不饶,她只好糊弄道:“好吧,我试试。” 沈弗念这才满意,看向儿子。 “走吧,咱们不打扰你舅舅舅母了。” 从沈弗寒回来便一直垂头丧气的沈成耀闻言,顿时觉得喜从天降。 “今日不用念书了?” “是啊,饶你一命,但是明日必须要继续,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娘亲万岁!” 温嘉月送她们离开,抱着昭昭回到卧房。 沈弗寒刚换好衣裳,月白色的锦袍映衬得他面如冠玉,仙气飘飘的,但是也显得更冷了两分。 温嘉月有一瞬间的恍神,但是只一眼便收回目光,大晚上的还穿成这样。 沈弗寒也看了她一眼,面色恬淡,看不出喜怒,一回来便和昭昭玩,当他不存在似的,更别说追问他的去向了。 沈弗寒顿了顿,主动开口:“下值后我去公主府了。” 温嘉月“哦”了一声,她已经猜到了。 今晚皇上定是要召妃嫔侍寝的,不会让他进宫。 不年不节的,大理寺也不会有同僚相邀。 那就只剩下李知澜了。 见她没再说什么,沈弗寒道:“我先去用膳。” 温嘉月狐疑地望着他,李知澜没留他用晚膳,还是他拒绝留下用晚膳? 不过不管是哪个原因,对她来说都是好消息。 前者说明李知澜还没爱到难以自拔的地步,后者说明沈弗寒暂时还没被猪油蒙了心。 他们现在还没有互相喜欢,是好事。 “啊啊!” 她想得入神,便忽略了女儿,昭昭不满地叫了两声。 温嘉月便没再想下去,继续陪她玩。 一到晚上,昭昭的精力便格外好,非得消耗光了之后才能睡得更香。 沈弗寒回来时,昭昭刚睡着。 温嘉月神色温柔,一手撑着额头,一手轻拍着她的背,口中哼着曲子。 她的声线本就轻柔,哄睡的小调放的更轻,风一般呢喃着。 见他靠近,她便不唱了。 沈弗寒躺进被窝,问:“怎么不唱了?” “唱完了,”温嘉月也重新躺好,“我要睡了。” 沈弗寒却开口道:“若是晚归,以后我会及时告诉你。” 第168章 下下签签文 过去二十余年,有人教沈弗寒读书,有人教他明事理,有人教他如何在官场站稳脚跟。 却从来没有人教他成亲后如何做一位丈夫。 他全凭从前的经验做事,发现并不会出现变故,便渐渐游刃有余。 却没想到,在这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上,他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游刃有余。 他也需要被人提醒,可是从未有人说过,温嘉月也没有。 方才被沈弗念一番教训,他这才恍然惊觉,有时他和凌鹤也没什么两样。 不过现在还不算太晚,他可以弥补。 没想到温嘉月却体贴道:“我知晓侯爷事忙,其实不必告诉我的。” 那些因为等待他而黯淡的夜晚早就过去了,她不需要知道他的动向了。 沈弗寒静默片刻,当她说气话,便应了声好。 温嘉月便也不在意了,闭眼睡去。 谁知翌日傍晚,思柏忽然前来禀报。 “皇上召侯爷进宫,想来一时半刻回不来,夫人自行用膳吧。” 温嘉月怔了下,昨晚沈弗寒不是答应了吗,怎么又派人来告诉她了? 沈弗念笑眯眯道:“大哥真是孺子可教也。” 温嘉月垂眼不语。 既然沈弗寒这么轻易便会改变,那上辈子…… 她顿了顿,却发现自己无法因为这件事指责他。 上辈子,她也只是默默等着他而已。 待他回府,他说吃过了,她便自己吃,他说没吃,她便陪他吃。 从未提议过让他派人回来禀报一声。 如果早知这么简单…… 温嘉月有些黯然,可惜没有如果。 见她不说话,思柏问:“夫人可有什么指示?” “没有,”温嘉月摇摇头,“你回去歇着吧。” 思柏应了声是,回了书房。 晚些时候,沈弗寒回府。 思柏如实禀报道:“夫人并没有露出高兴的神色,反而脸色更差了。” 沈弗寒顿了顿,还在生气吗? 迟疑片刻,他还是进了书房,继续处理公务。 从书房出来已是深夜,他回了卧房,温嘉月已经睡着了。 母女俩脑袋挨着脑袋,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沈弗寒多看了两眼,这才躺回床榻。 翌日上值,沈弗寒去见上峰李大人。 两人讨论一番近日的案情,李大人颔首道:“我心里有数了,你先回去吧。” 说完他便低头看卷宗去了。 偶一抬眼,却见沈弗寒还站在原地。 李大人不由得愣了下,往常沈弗寒点点头便会离开,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不由得奇怪地问:“还有什么事?” 沈弗寒沉默片刻才开口:“听说大人与夫人很是恩爱。” 李大人捋着胡须,谦虚道:“哪里哪里,只是凑合过日子罢了。” 李大人和李夫人自幼认识,是青梅竹马,夫妻成亲二十余年,举案齐眉,儿孙满堂,不失为一段佳话。 沈弗寒道:“我想向您取个经,若是惹夫人生气了,该怎么办?” 原本他没想问的,只是转身离开时,他忽然想起了那支下下签的签文。 前两句是“只恐婚姻已有度,劝君不宜先和急”。 意思是婚姻出现了问题,并且长时间堵塞不顺。 他不由得深思起来。 对他来说,这只是一件小事,但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若是连小事也处理不好,岂不是更加不顺。 李大人意外地上下打量他一番,这还是沈弗寒第一次与他说起案子以外的事。 不过更让他意外的是,沈弗寒竟然还能惹夫人生气?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不意外,沈弗寒这个人,性子是冷了些,话也少了些,沈夫人定然会有几分怨怼的。 “此事不能一概而论,”李大人道,“你得先说说是什么事,才好对症下药。” 沈弗寒便将晚归的事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李大人听完之后“啧”了一声:“此事可大可小,是有些难办。” 沈弗寒沉默片刻,问:“大人可有良策?” 思来想去,李大人道:“虽然不知晓你为何从不与她说明,但是你一定是有原因的,不如如实相告,这才是症结所在,至于旁的,都是锦上添花罢了。” 沈弗寒思忖片刻,症结……是什么呢? 不忙的时候,他便在思索此事,终于想明白了。 究其原因,是因为从幼时开始,他便表现出沉稳的一面,人人都放心他,不必担心他闯祸,自然无需过问他的动向。 他又是喜欢清静的,不喜被人打扰,所以久而久之,他便忽略了此事。 自然也就想不到,温嘉月也会牵挂他。 只是现在的牵挂还有多少,他倒是不太敢想。 傍晚,沈弗寒准时回府。 沈弗念和沈成耀已经在等着了,想起已经连续三日没有教导耀儿的课业,用过膳后,他便先带他去了书房。 沈弗念小声问:“方才用膳时,你都没搭理我大哥几句,怎么回事?” 温嘉月道:“食不言寝不语。” “什么破规矩,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温嘉月只好说道:“我和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大哥又惹你了?” “没有,”温嘉月抿唇道,“我只是觉得他不太正常。” 方才在饭桌上,沈弗寒一会儿看她一眼,欲言又止的,一点都不像他。 沈弗念深以为然:“确实。” 想到什么,她忽的拍了下手,懊悔道:“我懂了,我该带着耀儿回去的,瞎掺和什么!” 大哥肯定有话要说,但是碍于她们娘俩在场,才没说出口的。 但是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叫停,焦急地等到他们两人出来,马上带着儿子回去了。 沈弗寒终于等到机会,攥着温嘉月的手进了卧房。 “我有话与你说。” 温嘉月蹙眉挣开:“说就说,拉拉扯扯做什么?” 第169章 你最好真的知道 沈弗寒静默片刻,低声道:“抱歉。” 温嘉月疑惑地看他一眼:“侯爷想说什么?” “是晚归的事。” 沈弗寒简单解释了一遍。 温嘉月面无波澜地听完,心里却泛起丝丝涟漪。 其实这确实是件小事,可是小事积累的多了,也变成了心里的一根刺。 刺很软,却拔不下来,平日里毫无存在感,可是偶尔也是会伤人的。 这辈子她已经很少会在乎了,可是上辈子的她,却记了很久很久。 那时她总是患得患失,会想他是不是不喜欢她,是不是厌恶她,是不是没有将她当成真正的妻子。 她总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如今真相明了,才知晓根本不是她的错。 若是她主动问一句,若是沈弗寒像这次一样与她解释,结果或许就会不一样。 见她不语,沈弗寒问:“你怎么想?” 温嘉月这才看向他。 对她来说,沈弗寒是否报备都不重要了。 但是转念一想,可以知晓他去了几次公主府,似乎也没坏处。 于是她改口道:“以后侯爷若是晚归,还是提前派人说一声吧。” 沈弗寒松了口气,应了声好。 梳洗之后,温嘉月让奶娘把昭昭送过来。 昭昭马上七个月大,已经会爬了,今日格外有精神地在床榻上爬来爬去。 她的小手小脚都在用力,小屁股撅着,怎么看怎么可爱。 温嘉月笑着轻拍了一下,昭昭以为娘亲在鼓励她,爬的更快了。 怕她掉下去,温嘉月顿时不敢逗了,眼珠不错地盯着。 沈弗寒从盥洗室出来,便见母女俩一动一静,举止亲密,看一眼便觉得温馨。 他缓缓走了过去,温嘉月顿时松了口气,让他来看着。 “昭昭太有精神了,我盯得有些累,你来吧。” 沈弗寒点点头,坐在床边护着女儿。 温嘉月便半躺在床榻上,想了想,鼓励昭昭往她的方向爬。 “到娘亲这里来。” 昭昭歪了歪小脑袋,没太听懂,欢快地朝着反方向爬去。 温嘉月摇头失笑,伸出手道:“昭昭,这边。” 这次昭昭看懂了,直直地扑向她怀里。 “我们昭昭真聪明。”温嘉月笑盈盈地亲了她一下。 昭昭便又回亲她一下,也不去爬来爬去了,眨巴着眼睛让她亲回来。 温嘉月无奈道:“这件事你倒是记得牢。” 她亲了亲女儿的小脸,母女俩又开始没完没了地亲来亲去。 见没他的事了,沈弗寒也躺了上来。 他的动静吸引了昭昭,好奇地看了过去。 那双与温嘉月如出一辙的大眼睛清澈又柔和,沈弗寒的心不禁软了下,低头亲她的脸。 然后安静地等待着她的反应。 昭昭皱着小眉头思考了一会儿,终于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沈弗寒顿时有些欣喜,昭昭居然会主动亲他了。 温嘉月却噘了噘嘴,互相亲吻再也不是她的特例了。 不过总的来说,昭昭还是更喜欢她这个娘亲,那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又玩了片刻,昭昭有些困倦了,打了个小哈欠。 今日轮到沈弗寒哄睡,他让女儿躺在床榻上,一下接一下地拍她的背。 他专注地盯着昭昭,温嘉月的视线便不自觉地落在他略显柔和的眉眼上。 面对女儿时,他总会比平日里多一分柔情,爱意渐浓。 温嘉月想,她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培养他和昭昭的父女之情。 正思索着,沈弗寒抬眼朝她望去。 温嘉月一时忘了移开视线,故作镇定地和他对视。 她抢占先机,问:“侯爷看我做什么?” 沈弗寒顿了顿:“不是你先看我的?” “我没有。” 沈弗寒便也不继续反驳了,淡声问:“看你又如何?我不止想看,还想……” 他的视线下移,落在她娇艳的唇瓣上,喉结滚动。 目光过于直白,温嘉月心尖发颤,下意识背过身去。 “我先睡了。” 身后传来沈弗寒似有若无的轻哼,像是在说,“和我斗,你还嫩点”。 这不像是沈弗寒会说的话,但是莫名的,温嘉月觉得他就是这样想的。 “对了,”沈弗寒提起一事,“昭昭也到了学说话的年纪,这段时日你多上心。” 就算他不说,温嘉月也会照做的,闻言嗯了一声。 昭昭九个月大的时候会喊爹爹了,过了半个多月才会喊娘亲,这次她要让昭昭先学会喊她。 虽然这两个字有些难度,但是昭昭这么聪明,一定会早些学会的。 温嘉月信心满满,隔日便开始教昭昭,就算不学,耳濡目染也总会记在心上的。 在她的不懈坚持下,昭昭开始说话了,虽然大多时候说的还是“啊”和“嗯”,但是多了不少语气词。 过了半个月,昭昭会说娘亲了,虽然只是模模糊糊的一声,但是温嘉月听得出来,她在喊她。 与此同时,宫里的云御女升了一阶,成了正六品云宝林。 所有事都和前世一样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包括这辈子多了的林芊芊和凌鹤成亲一事。 明日便是他们成亲的日子,温嘉月可去可不去。 虽是亲戚,但身份地位在这儿摆着,温嘉月是侯府夫人,林芊芊只是林府庶女。 按理来说,她能送件贺礼已是看得起林芊芊了。 但是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去一趟。 她和林芊芊投缘,便想着能帮就帮,去给她撑撑场面。 见她想去,沈弗寒颔首道:“不必多待,去坐坐便回来。” 顿了顿,他慢条斯理道:“不用非要等到他们洞房。”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温嘉月顿时想起那一晚的荒唐来,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旁人有没有洞房,她又不在乎,他这话说的好像她多想知道似的。 但是她又不好解释,毕竟那次是她心直口快,若是再提一次,反而越描越黑。 她抿唇道:“我知道的。” 沈弗寒意味不明道:“你最好真的知道。” 温嘉月的脸顿时开始发烫,咬牙道:“你别再提这件事了!” 沈弗寒微微勾唇:“好,不提了。” 第170章 占有欲极强的姿势 翌日清晨,温嘉月前往林府。 此行只有她一个主子,老夫人早就对林芊芊恨得咬牙切齿,根本不会来。 沈弗念倒是有些想来,毕竟她还给凌鹤做了几日的红娘,但是她不想听旁人的窃窃私语,索性不来。 沈弗忧神龙不见首尾,这几日也不知去哪了,总是瞧不见人影。 沈弗寒更不会来了,今日虽是休沐,但是这等小事,他才不会凑热闹。 所以温嘉月只能独自前往。 到了林府,倒是比她想象中要热闹一些,处处挂着红绸与红灯笼,一派喜气洋洋。 边走边看,她忽然和林婉婉对上视线。 许久不见,林婉婉丰腴了一些,眉眼间的娇纵之色也淡了点。 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位男子,想来就是她的夫君陈公子了。 温嘉月仔细看了一眼,陈公子也是仪表堂堂的模样,看向林婉婉时,神色倒也有几分柔情。 林婉婉和夫君说了几句话,便独自朝温嘉月走来。 温嘉月注意到她的手放在肚子上,视线便落在她平坦的腹部。 “表嫂,”林婉婉露出个笑,“许久不见。” 温嘉月微微颔首:“我见你护着肚子,这是有喜了?” “嗯,刚满两个月。” 快要做娘亲了,她的神色却丝毫不见喜意。 温嘉月道了声恭喜,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寒暄之后准备离开。 林婉婉却没让她走,低声问:“弗忧表哥今日过来了吗?” 温嘉月蹙眉道:“你已经嫁人了,不该再惦记此事。” “我没惦记,我已经认命了,”林婉婉嘴硬道,“我只是想关心表哥一下。” 温嘉月叹了口气,看了眼不远处的陈公子。 “我瞧着他对你也是有情意的,你可千万别犯傻。” 林婉婉冷笑一声,情意? 刚成亲那会儿,她确实感受到了几分浅薄的情意。 孩子来的也正是时候,她已经准备好将沈弗忧放下,真心待他了。 可是,在她刚查出有孕半个月便想偷腥的男人,对她又能有什么情意? 但她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她自有她的骨气,不会将这种事告诉旁人。 林婉婉问:“表嫂是不准备说了?” “我不该说,”温嘉月淡淡道,“这是为你好。” “那就不说吧,”林婉婉并未强求,“总有一日,我会重新进侯府的。” 温嘉月心里一咯噔,她这是什么意思? “表嫂想哪去了,我只是想重新得到姑奶奶的宠爱,”林婉婉抿唇道,“我总得有个靠山,才不会被人欺负。” 娘家家境一般,帮不了她什么,只有景安侯府才能帮她在陈府站稳脚跟。 温嘉月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成亲不到半年,林婉婉便像变了个人似的。 从前任性又天真的林府嫡长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会为自己筹谋的陈家少夫人。 陈家是正四品礼部侍郎,而林府只是正六品的小官,林婉婉确实有些高攀了。 温嘉月不禁有些感慨,高嫁的姑娘便是如此吧,总要舍弃些什么,才能在婆家站稳脚跟。 和林婉婉分别,温嘉月往林芊芊的院子走去。 不大的小院装点一新,更显喜庆,屋里时而传来热闹的声响。 温嘉月加快脚步走了进去,屋里便是一静,都有些诧异。 一个庶女出嫁而已,景安侯夫人竟会亲自过来。 林芊芊正在盘发,从铜镜里瞧见温嘉月,亦是一惊。 “表嫂,您怎么来了?” “今日你出嫁,我自然是要来看看的,”温嘉月莞尔道,“怎么,你不欢迎?” 她语气熟稔,林芊芊原本还有些紧张,闻言不自觉地带了两分笑。 “自然是欢迎的,表嫂快坐。” 温嘉月看着铜镜里将三千青丝绾成发髻的女子,有些恍神。 她出嫁那日太过久远,她已经不太记得当时的情景了,却记得自己有多紧张忐忑。 就这样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日后不管过得是好是坏,也都只能如此了。 温嘉月徐徐吐出一口浊气,看着林芊芊盖上红盖头,由兄长背着走出闺房,一路出了府,坐到喜轿里。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地走了,林府便变得寂寥冷清。 温嘉月拒绝了林府众人的热情款待,回了侯府。 本以为沈弗寒会在书房,没想到他居然在卧房里陪着女儿玩。 见她回来,沈弗寒意外地问:“这么快?” 温嘉月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应了一声。 沈弗寒却不放过她,问:“怎么不去看他们拜堂?” 拜堂之后便是送入洞房,他想说什么不言而喻。 温嘉月瞪他,径直坐在梳妆台前卸下首饰。 这次出门,她戴了不少首饰,压得头上有些沉。 沈弗寒将昭昭放在摇车里,朝她走了过来。 他的长指摆弄一番她的首饰,过了片刻,又打开妆奁。 温嘉月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对她的首饰好奇起来了,但是也没管,兀自将簪子拔出来。 沈弗寒翻了两个妆奁,终于找到了那对南珠耳珰。 刚巧温嘉月摘下了今日戴着的白玉耳珰,他便将南珠放在她耳边。 然后,他俯下身来,轻轻捏起她的耳垂,仔细看了两眼耳洞的位置。 温嘉月微微愣神,便见他将耳珰推了进去。 她顿时觉得有些痒,不自在地偏头躲了躲。 沈弗寒却不许她乱动,将她的脑袋压在他的胸膛上,一手托住她的下巴,一手戴耳珰。 占有欲极强的姿势。 像是故意似的,他的动作愈发缓慢起来,分外磨人。 温嘉月根本动不了,只觉得耳垂在发烫。 不知过了多久,沈弗寒直起身,望向铜镜里的她。 南珠沦为她的陪衬,神色温婉的芙蓉面顿时变得更加熠熠生辉。 他眸色渐深,再次俯下身,呼吸交缠。 温嘉月不太自在,下意识偏过脸。 他却在她开始动的时候捏起她的下巴,不容拒绝地吻向她的唇。 呼吸被掠夺,温嘉月只觉得整个人都是晕的。 耳边,沈弗寒低声问:“明明这副耳珰与你的衣裳更相配,为何不戴?” 第171章 差点着了他的道 温嘉月觉得奇怪,沈弗寒不是问过了吗,而且她也解释了。 “都说了太贵重,”温嘉月呼吸急促,“侯爷忘性这么大?” 沈弗寒哼了一声,问:“既然贵重,你倒是说说,这是什么珍珠?” 温嘉月微微抿唇:“我不知道。” “那便只是普通珍珠,”沈弗寒帮她戴上另一只,“这几日都要戴着。” 生辰礼送了两个月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戴,比他想象中还要柔婉两分。 温嘉月蹙眉望向他,她戴什么首饰,什么时候要让他来把关了? 沈弗寒淡然地问:“不答应?” 温嘉月硬气道:“不答应。” “既然如此,那便来谈谈行房的事,”沈弗寒望着铜镜里皎若明月的她,“十日一次,不太够。” 温嘉月暗暗咬牙,他就会拿这件事来威胁她! 可她偏偏没办法,只好说道:“戴几日?” “三日,”顿了顿,沈弗寒道,“以后也要常戴。” 温嘉月没有讨价还价,一副耳珰而已,戴着就戴着吧。 沈弗寒低声问:“这是应了?” 温嘉月刚点了下头,他便吻了上来。 “你……” 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他已经含住了她的唇,淡雅的书墨气息顷刻间侵占了她的感官。 她几乎快要喘不上气,下意识抓紧他的衣襟。 沈弗寒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边吻边走向床榻。 轻轻将她放下,他顺势压了上来。 温嘉月察觉出不对劲,可脑袋早已变成一团浆糊,连他的吻都招架不住,只能任由他的手四处点火。 气氛正旖旎着,门外传来轻微声响。 沈弗寒动作一滞,想起什么,这才直起身。 温嘉月懵了下,神色茫然地看着他。 “舅舅,我来了。” 外头传来沈成耀半死不活的喊声。 “没吃饱似的,大声点!”沈弗念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沈成耀只好扬声喊道:“舅舅!我来上课了!” 温嘉月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每逢休沐日,沈弗寒若是有空,便派人让耀儿过来亲自教导,想来她回来之前,他派人去了趟常乐院。 她悄悄松了口气,差点着了沈弗寒的道。 温嘉月连忙从床榻上爬起来,不自在道:“侯爷快去吧,你替我与三妹解释一下,我一会儿再出去。” 她现在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的,根本不能见人。 沈弗寒沉默一瞬,问:“你觉得我能见人?” 温嘉月这才看了他一眼。 沈弗寒自然也没好到哪去,头发虽然没乱,但是脸上染了一片红,是她的口脂,眼尾亦是一片潮红。 往下,衣襟大开,肌理分明,清冷矜贵的沈大人被情欲掌控,哪还有一点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样子。 再往下……温嘉月移开视线,咬唇问:“那怎么办?” 沈弗寒走到门前,隔着门淡声解释:“方才我睡着了,你和耀儿先去偏厅。” 若是仔细听,甚至可以听出他的声线有几分不正常的喑哑。 沈弗念只当他是刚睡醒, 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应了声好便带着儿子离开。 温嘉月松了口气:“侯爷去洗把脸吧。” 沈弗寒看她一眼,默默走向盥洗室。 温嘉月也抓紧时间开了窗,吹散脸上的热意,又将头发梳好,抿了下口脂。 她已经准备好了,沈弗寒却没出来。 意识到什么,温嘉月先行走出卧房。 进了偏厅,沈弗念惊讶道:“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我没留在那边用膳,”温嘉月不自在地将鬓发拨到耳后,“提前回来了。” 沈弗念拉长音“哦”了一声:“所以,方才你也不小心睡着了?” 温嘉月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 沈弗念半信半疑,总觉得她似乎打扰了他们的好事。 但是仔细想想,大哥那样光风霁月的人,应该不会在青天白日做出这样的举动,很快便释然了。 见她信了,温嘉月赶紧转移话题,说起了别的。 过了片刻,沈弗寒终于来了。 沈弗念疑惑地问:“大哥,你怎么这么久?” 他可是从不拖延的,说起便起,哪里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沈弗寒静默一会儿,道:“今日有些犯困。” 说完他便神色淡然地让沈成耀跟他去书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温嘉月差点没忍住笑,连忙抿紧嘴巴。 沈弗念奇怪地问:“大哥怎么怪怪的?” “管他做什么,”温嘉月拉着她坐下,“咱们聊咱们的。” 沈弗念立刻将此事抛之脑后了,兴冲冲道:“对了,你昨日不是说昭昭会叫娘亲了,快让我听听。” 温嘉月失笑:“昭昭喊的是我,你这么兴奋做什么,让耀儿喊去。” “男孩和女孩哪能一样,”沈弗念摇了摇头,“当然还是姑娘喊得更甜。” 这倒是不假,温嘉月笑着让人将昭昭抱过来。 彩儿抱着昭昭走了过来,行礼之后便退了下去。 沈弗念多看了彩儿两眼,顿时连昭昭也不顾了,低声问:“我记得,这是祖母送来的丫鬟吧?” 温嘉月轻轻点头。 沈弗念不放心地问:“都过了这么久了,她就没整出什么幺蛾子?” “自然是没有的,彩儿一心侍奉昭昭,从不往侯爷身边凑。” 说到这里,温嘉月想起一事。 彩儿刚来的时候便告诉她,老夫人只给了两个月的时间,若是不成,便要将她卖到窑子里去。 这都过了三个月了,老夫人怎么还没动静? 思来想去,温嘉月让守在门外的彩儿进来。 “这段时日,老夫人有没有传召你?” 彩儿摇摇头,庆幸道:“老夫人似乎将奴婢给忘了,从来没有召见过奴婢。” 顿了顿,她迟疑道:“只是,奴婢还是有些担心,夫人能不能与老夫人说一声,日后让奴婢留在这里?” 温嘉月没有立刻应声。 为了此事而去和老夫人打交道,收获的会是责骂还是夸奖,她一清二楚。 沈弗念低声劝她:“别急着答应,万一她藏得深呢?” 久久没有听到回答,彩儿惶恐地跪了下来。 “奴婢日后一定会更加尽心地侍奉小姐,求夫人收留!” 第172章 提前行房 “啊!啊!” 一直安静乖巧的昭昭忽然喊了两声,双手也扑向底下跪着的彩儿。 见女儿这副急切的模样,温嘉月不明所以地抱着她走到彩儿身边。 昭昭立刻便搂紧了彩儿的脖颈,用脸颊蹭去彩儿的眼泪。 彩儿怔了下,笑着说道:“小姐别担心,奴婢没事。” 昭昭还是担忧地看着她,小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像是在擦泪。 温嘉月见状顿时有些诧异,昭昭居然这么喜欢彩儿。 思忖片刻,温嘉月道:“既然老夫人没说什么,我也不好主动提起,你安心在这里待着便是。若是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会保你。” 这也算是一颗定心丸了,彩儿感激地磕了个头:“多谢夫人!” “你先出去吧。” 待彩儿走后,沈弗念毫不意外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 “她若是与你所说的一样藏得深,到时候处置也不迟,”温嘉月叹了口气,“我没办法主动把她交到祖母手里。” 沈弗念噗嗤一笑:“怎么,祖母还能扒了她的皮啊?” “差不多吧,”温嘉月压低声音,“若是她没能成功,祖母便要将她卖到窑子里去。” 沈弗念闻言愣了下:“倒还真是祖母能做出来的事。” 她便也想起了前几年祖母往大哥房里塞丫鬟的事,那几个丫鬟的下场便是如此。 “说起来,你真是命好,”沈弗念不由得说道,“能嫁给我大哥,你真是烧了高香了。” 温嘉月抿唇道:“若是有选择,我才不会嫁给他。” 说完她才觉得不对,怎么一不小心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沈弗念一脸震惊地望着她:“你想嫁给谁啊?” 知晓她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温嘉月只好开口解释。 “没有具体的人,我想象中的夫君是温柔体贴的,不是侯爷这样的。” 说完她执起沈弗念的手,殷切出声。 “三妹,这只是我年幼时的幻想,当不得真的,而且我将你当成闺中密友才说的,你可千万不要告诉侯爷。”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沈弗念独独被“闺中密友”四个字触动。 她从小仗着景安侯嫡女的身份横行霸道,哪家的贵女她都不放在眼里,向来只有跟班,没有朋友。 长大后她和王八秀才私奔,灰溜溜地回到长安,风评一言难尽,没有贵女敢亲近她。 但是,温嘉月居然说她们是闺中密友。 沈弗念的心软成一团,郑重点头。 “好吧,但是你要保证,你不会红杏出墙,不然我就添油加醋地告诉我大哥。” 温嘉月嗔她一眼:“我哪里是这样的人!” 为了防止沈弗念说出去,温嘉月顺势说道:“你也得说出你年幼时喜欢的男子作为交换才行。” 沈弗念“嘁”了一声:“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吗,就是那个苏……” 她明明是想说王秀才的,可是刹那间,脑海中竟浮现出苏叶的脸。 意识到不对为时已晚,她已经说出了一个字。 沈弗念想要改口,可喉咙仿佛被人掐住,她发不出一丝声音。 怎么就……想起苏叶了呢? 偏厅陡然陷入寂静。 温嘉月帮她打圆场,笑道:“不会是穿着素雅的男子吧?你穿得艳丽,倒是互补。” 沈弗念干笑道:“你说的没错。” 她很快便给自己找到了借口—— 最近耀儿提起“苏叶哥哥”的次数太多,所以她才会猛然间想起苏叶来。 毕竟是与她欢好过的男人,虽然只是露水情缘,但是这才过了多久,她记得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想到这里,沈弗念打起精神道:“说了这么久了,昭昭还没喊娘亲呢,快让我听听。” 温嘉月便教了昭昭几遍。 昭昭认真听着,小嘴也跟着动,脸都憋红了,终于开口:“年亲……” 虽然说的不标准,但是带着无限的亲昵与依赖,软甜轻柔的嗓音喊得人心都要化了。 沈弗念顿时将什么王秀才、苏叶都抛到脑后去了,笑眯眯地将昭昭抱进怀里。 “乖昭昭,再喊一声让姑姑听听。” 昭昭偏头盯着她瞧,然后靠近她亲了一下。 沈弗念的心都要被她萌化了,兴奋道:“昭昭居然亲我了!” 见她这么激动,温嘉月实在不忍心打击她。 每次昭昭不想说话的时候,便会用亲吻代替。 她知道这样做的话,被亲的人就会露出笑容,不再烦她了,这一招百试百灵。 温嘉月摇头失笑,小机灵鬼。 过了小半个时辰,沈弗寒和沈成耀回来了。 沈弗念还没玩够,跟她商量道:“我能不能把昭昭抱到常乐院养几日?” 上次倒是养了几日,但是那时昭昭正病着,总是提不起精神,远远没有现在好玩。 “不能。” 不等温嘉月开口,沈弗寒已经率先出声。 “大哥,你别这么小气嘛,”沈弗念央求道,“就这一次,明日我就把昭昭送回来!” 沈弗寒沉吟片刻,颔首道:“好吧。” 他看向温嘉月,问:“你答不答应?” 温嘉月只是诧异地看着他,方才不是还不同意吗,怎么这么快就改口了? 大哥这关过了,沈弗念又去央求大嫂。 “好大嫂亲大嫂,你就答应我吧,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女儿了,你就让我过过瘾,好不好?” 她都这样说了,温嘉月叹了口气,只好答应。 怕他们夫妻俩反悔,沈弗念马上抱着昭昭跑了,连儿子也不管了。 沈成耀愣了下,连忙去追。 “娘,你等等我呀!” 温嘉月噗嗤一笑,扬声道:“耀儿,你慢些!” 背后有道视线凝在她身上,温嘉月偏过脸,不出意外地与沈弗寒对视。 他的视线有些灼人,温嘉月顷刻间便记起半个时辰前差点擦枪走火的事。 她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问:“侯爷怎么忽然改口答应了?” 沈弗寒道:“我想提前两日行房,昭昭在这里不方便。” 他靠近她,低声问:“可以吗?” 第173章 甜如蜜 温嘉月静默一瞬,颔首道:“可以。” 她这么轻易便答应了,沈弗寒微微扬眉。 “我还以为你会拒绝。” 温嘉月瞥他一眼:“拒绝有用吗?” 哪次不是遂了他的愿,她干嘛还要浪费口舌。 沈弗寒噎了下,故作淡然道:“确实没用。” 她若是不答应,他自然会用尽一切方法让她答应。 温嘉月没再纠结这个,让负责照顾昭昭的下人都去常乐院伺候,这才吩咐如意去传膳。 用过午膳,她准备午歇片刻。 今日起得有些早,她得补觉。 快要睡着时,她察觉沈弗寒也躺了上来,将她抱在怀里。 他的手握住她的腰肢,缓缓摩挲着,落在脖颈间的呼吸也烫得厉害。 温嘉月蹙眉呢喃:“我要睡觉。” “你睡,”沈弗寒轻咬她的耳垂,“不用管我。” 迷迷糊糊间,温嘉月觉得自己被沈弗寒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然而他却没再闹她,温嘉月以为他良心发现,放心地闭上眼睛。 过了片刻,他却倏然贴近她,沉沉的呼吸均匀地洒在她的侧脸上。 温嘉月再也无法假装视而不见,手指攥紧被角。 身后是翻涌的热浪,贴近她,远离她,次次都让她呼吸急促。 “你、你这样……让我怎么睡?” “太重了吗?这样呢?” 温嘉月反而更难.耐,咬唇不语。 身后便传来他低低的笑:“既然睡不着了,我便不收着了。” 温嘉月确实已经清醒了,却又陷入另一种迷思里。 她看不见他,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更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全凭推测。 他每动一下便让她如惊弓之鸟一般,无力招架。 反反复复,没个尽头。 四月初日光和煦,帐中却酣热到极致。 温嘉月想拉开帐子,却被沈弗寒握住手阻止。 他轻吻着她湿漉漉的眉眼:“别分神。” 门外,如意估摸着夫人醒的时间守在外头,却迟迟没有听到摇铃。 直到听到婉转低吟,她这才尴尬地往远处站了站。 她望天。 最近侯爷和夫人的感情可真好,青天白日的便…… 日光渐渐偏移,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风里带着丝丝凉意。 屋里终于有了动静,铃铛响了。 如意隔着门问:“侯爷和夫人有什么吩咐?” “备水,沐浴。” 如意便着小厮去抬水,一眼都不敢往内室看。 沈弗寒将温嘉月包裹的严严实实,不许她睡。 温嘉月累极了,闭上眼睛便要睡过去。 “沐浴之后再睡,”沈弗寒轻啄着她的脸颊,“不然不舒服。” 温嘉月轻哼道:“我不要……” 模糊的字音飘到外间,如意不禁露出笑容。 何止是感情好,简直就是甜如蜜。 虽然不知夫人为何一直对侯爷不假辞色,但是她私心里还是想让夫人和侯爷好好的。 夫人和侯爷好,日子过得才会更好。 待浴桶里的水盛满了,如意说了一声便福身出了门。 沈弗寒将温嘉月抱到盥洗室。 简单清洗之后,温嘉月立刻便睡着了。 一觉睡到戌时一刻,沈弗寒将她喊醒。 “用过晚膳再睡。” 温嘉月小声嘟囔:“不吃了。” 她觉得她刚闭上眼睛便被叫醒了,根本没睡够。 沈弗寒无奈道:“你的体力真是一般。” 这话说的让温嘉月火大,立刻睁开眼睛。 却见他唇角翘起,向来清冷的双眸竟也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笑意。 这是在……得意? 见她发现,沈弗寒有些不自在,以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 “既然醒了便起吧。” 温嘉月故意问:“方才你笑什么?” 沈弗寒坦然地问:“你真的想知道?” 温嘉月哑口无言,谁知道他嘴里会说出什么来,索性不再开口。 走出门去,外头的天色早已暗了下来,皓月当空,繁星闪烁。 用过晚膳,温嘉月反而更精神了。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今晚什么时候能睡着。 她想让奶娘将昭昭抱过来,转念一想,昭昭在常乐院,只好作罢。 见她一直睁着眼睛,沈弗寒问:“怎么不睡了?” 明知故问,温嘉月瞪他一眼。 “睡不着。” 沈弗寒垂眼道:“我倒是有一个助眠的法子。” “什么法子?” 沈弗寒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抱进怀里。 温嘉月:“……” 她正色问:“侯爷,你不会累吗?” 精力旺盛到这种地步,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弗寒神色淡然道:“只是逗逗你罢了。” 既然睡不着,温嘉月索性与他闲聊起来。 他瞧着心情不错的样子,或许能套出一些情报呢? 想了想,温嘉月问:“侯爷这段时日不忙吗?” “还好。” “我想也是,皇上有了妃嫔之后,似乎很少私底下召见你了。” 沈弗寒微微颔首。 他向来话少,温嘉月也不在意,好奇地问:“那侯爷知不知道现在是哪位娘娘最得宠?” 初次侍寝,嫔妃几乎都会晋位分。 现在云宝林也只是晋了一阶罢了,不显山不露水的。 沈弗寒道:“不知。” 温嘉月蹙眉问:“前朝后宫息息相关,侯爷不该对这些事很上心吗?” “为何要上心,”沈弗寒看向她,“你又为何上心?” 温嘉月镇定解释:“好奇是人之常情,我觉得宫闱之事对我来说很神秘,便想问问。” 其实她最终的目的是长公主,只是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问出口。 沈弗寒忽的说道:“以你的年纪,也是可以入宫的。” 温嘉月不解其意。 “若是你我没有成亲,会进宫吗?” 温嘉月:“……不会。” “既然不会,为何要好奇?” 温嘉月觉得怪怪的,她好奇宫闱之事就是想进宫?哪来的歪理? 但是此事不是重点,她略过不提。 “今年过年之后,长公主似乎也只让你去过一趟公主府,现在可开始修缮了?” 沈弗寒神色更淡:“没有。” 第174章 学了他的厚脸皮 沈弗寒的神色立刻变冷。 温嘉月抿了下唇,明显察觉到他并不想听她提起李知澜。 至于原因,她却不得不知。 若是问了,他不仅不会回答,反而会怀疑她别有用心。 温嘉月便叹了口气,蹙眉道:“真不知道长公主是怎么想的,修缮一事都过了大半年了,真是折腾人。” 沈弗寒没应声,只是说道:“不必在意。” 又是这样语焉不详的话,听得多了,温嘉月的心境竟也变得平和了。 她垂眼道:“侯爷说的对,能为长公主做事,自然是好事一桩。” 沈弗寒微微扬眉,他哪有这个意思? 但他也不想再提了,转移话题道:“你准备让昭昭什么时候回来?” “明日晌午吧,若是三妹没把昭昭送过来,我便去找她一趟。” 沈弗寒颔首道:“睡吧。” 温嘉月依然了无困意,倏然间,她想起今晚是林芊芊和凌鹤的洞房花烛夜。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圆房。 想到这里,她怔了下,怎么就好奇起这件事来了! 温嘉月叹了口气,肯定是和沈弗寒待得太久了,也学了他的厚脸皮。 沈弗寒忽然出声:“叹什么气?” 温嘉月胡乱找了个借口:“还是有点睡不着。” 沈弗寒慢条斯理道:“我不介意帮你。” 温嘉月却没这个兴致,道:“明日侯爷还要上值,还是快睡吧。” 说着她便闭上眼睛,试图入睡,不知不觉沉入梦乡。 翌日清晨,沈弗念便将昭昭送了回来。 她顶着眼下乌青打了个哈欠:“昭昭昨晚醒了好几次,我都没睡好。” 温嘉月讶然道:“可是昭昭平日里都是睡整觉的,你昨晚是不是没陪她玩尽兴?” 沈弗念想了想,点点头。 “或许是这个原因吧,我一直在管教耀儿的功课,把我气得不轻,临睡前才陪昭昭玩了一会儿。” 温嘉月笑道:“看你累的,快回去补觉吧。” 沈弗念又打了个哈欠,眼泪汪汪地走了。 温嘉月亲了亲女儿的脸颊,笑盈盈地问:“昭昭昨晚有没有想念娘亲呀?” 昭昭只是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待确认她真的是娘亲,“吧唧”亲了一口。 温嘉月笑容更盛,抱着她回了房。 今日无事,她便准备画幅画,刚准备好画具,便有人通禀,沈弗忧来了。 温嘉月微微诧异,倒是许久不见他了。 她去偏厅见他。 多日不见,沈弗忧长高了不少,也更精瘦了,脸上多了几分属于男人的凌厉感。 “四弟这次过来,所为何事?” 沈弗忧道:“我来是想和嫂嫂说一声,我要出京了。这次去的是越州,有些远,可能一个月才会回来,还请嫂嫂转告我大哥一声。” 温嘉月点点头,又问:“你这段时日一直不见人影,是去谈生意了?” 沈弗忧坦然道:“是啊,所以我才这么放心地不着家,不怕被大哥发现。” 温嘉月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一直和嫣儿姑娘在一起,着实为你捏了把汗。” 沈弗忧露出一口大白牙:“当然不是,我可没那么傻。” 顿了顿他挠挠头,不好意思道:“这次去越州,倒是要一直在一起的,我带嫣儿一起去。” 出行带着位姑娘便有些难办了,温嘉月不太放心地问:“你带的人够不够?” “嫂嫂放心,足够了,而且我也会武,不会出事的。” 温嘉月便也没什么要说的了。 想了想,她道:“正好今日无事,不然我和上次一样去送送你吧。” 沈弗忧笑道:“原本我也是这样想的,正好让嫂嫂见嫣儿一面,但是她有些害羞,还是下次吧。” 温嘉月也没强求,嘱咐他路上小心,目送他离去。 送走沈弗忧,林芊芊竟然来拜访她了。 温嘉月有些怔愣,今日不是新婚第一日吗,她怎么就过来了? 不过既然来了,自然是要见的,温嘉月便让她进来。 林芊芊福身道:“表嫂安好。” 她梳了妇人发髻,穿着喜庆的桃红色衣裳,倒也衬得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 温嘉月颔首道:“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林芊芊讷讷道:“凌……夫君去驻守书房了,我左右无事,便来表嫂这里坐坐。” 温嘉月纳闷地问:“凌侍卫今日还在工作?” 是沈弗寒没给他放假,还是他执意去的? 但新婚三日假向来是规矩,难道凌鹤不知道? 林芊芊解释道:“夫君说今日他要轮值,所以便去了。” 温嘉月有些无奈:“等侯爷回来,我和他说一声。” 林芊芊连忙摇头:“不用的,他不在,我反倒还自在一些。” 温嘉月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这是侯府的规矩,不能不遵守。” 林芊芊只好应了声是。 温嘉月问起她以后的打算。 “打算……”林芊芊愣了下,踌躇道,“我没什么打算,过一日算一日。” 她从小便在姐妹们的欺压下长大,饥一顿饱一顿的,从来不敢奢求以后。 温嘉月便没再问下去,等她适应了这样的日子,一定会有所打算的。 闲聊片刻,林芊芊终于鼓起勇气说出来意。 “那日离开侯府之前,表哥问了我一个问题,就是我们那日的谈话内容……我骗不了表哥,只能如实说了。” 温嘉月点了点头,她已经猜到了。 林芊芊愧疚道:“表嫂是为我好,我却这样出卖表嫂,实在不应当。” “不怪你,”温嘉月抿唇道,“也怪我当时一时嘴快。” 她也时常懊悔,若是不说那句话该有多好。 林芊芊连忙说道:“不怪表嫂,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见她愈发慌乱无措,温嘉月便不再提了。 这样说下去,林芊芊肯定更加自责难安。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林芊芊小声说道:“表嫂猜的没错。” 温嘉月愣了下,什么意思? 林芊芊声如蚊呐:“夫君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圆房。” 最后两个字,她将声音放的很轻很轻。 模糊的话音飘进耳朵里,温嘉月竟然一瞬间便听出来了。 她轻咳一声:“芊芊,这事就不必告诉我了。” 林芊芊红着脸摆手:“我、我只是想说表嫂神机妙算,没有别的意思。” 第175章 你与我一起 温嘉月自然知晓林芊芊的意思,但还是有些不自在。 她随口转移话题:“喝茶吧。” 林芊芊双颊发烫,闻言慌乱地捧起茶盏,小口喝着茶。 彼此沉默片刻,温嘉月问:“凌侍卫的屋子够不够住?” “够了,夫君是侍卫长,待遇自然是不同的,”林芊芊解释道,“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 温嘉月颔首道:“但是住在府里不是长久之计,你最好和凌侍卫商量一番,待攒够银子,去外头买座宅院。” 林芊芊点点头:“我听表嫂的。” 温嘉月听到这个称呼,忽的掩唇一笑。 “表嫂笑什么?”林芊芊一头雾水地问。 听到她又喊了一声,温嘉月笑得更厉害了。 “我只是忽然想起来,凌侍卫竟然是侯爷的表妹夫了。” 虽然林芊芊只是庶女,关系也远,但是亲缘斩不断,不管怎么说,沈弗寒和凌鹤都是亲戚了。 主子变表哥,侍卫变表妹夫,怎么想怎么有趣。 林芊芊愣了下,抿唇一笑:“我觉得夫君不会喊表哥的,他肯定只当表哥是侯爷。” 温嘉月深以为然:“你也算是了解凌侍卫了。” 又说了会儿话,林芊芊起身道:“表嫂,我还要回去给夫君做午膳,便先回去了。” 温嘉月蹙眉问:“凌侍卫让你做的?” “不是的,”林芊芊摇摇头,“是我想下厨。” 既然已经成亲,嫁的人也不坏,她便想好好经营她的小家。 思来想去,她只有厨艺拿得出手,便准备为他洗手作羹汤。 顿了顿,她忐忑地问:“表嫂,你说,我要这样做吗?” 温嘉月望着露出些许羞意的林芊芊,微微笑了一下,神色却有些发苦。 她想起她刚成亲的时候,何尝不是和林芊芊一样憧憬着婚后幸福美满的生活。 她也是主动过的,主动了四年,换来的依然是冷漠无情的夫君,她亦含恨而终。 但是她希望林芊芊和凌鹤可以长久。 至少,凌鹤只是墨守成规罢了,心却不冷。 “既然你想做,那便去做吧,”温嘉月调侃道,“若是凌侍卫不承你的情,我就让侯爷打他一顿。” 林芊芊慌忙摆手:“表嫂言重了,他若是不吃就不吃吧,我以后不做了便是。” “我只是随口一说,”温嘉月笑盈盈道,“不过你想得很对,这次他不吃,以后也别想吃了。” 林芊芊笑着应好。 温嘉月便道:“我便也不留你了,快回去吧。” 林芊芊福身离去。 赶在晌午之前做好午膳,她派自己的丫鬟喜儿送去书房。 “你送过之后记得悄悄藏起来,看夫君吃不吃。” 喜儿点点头,提着食盒便离开了。 忐忑地等了两刻钟,喜儿终于回来了。 林芊芊连忙迎上去,问:“夫君吃了吗?” “吃了,”喜儿踌躇片刻,继续说道,“不过姑爷是与几个侍卫一起吃的。” 林芊芊愣了下,他怎么还给旁人吃呢? 不过这倒像是凌鹤能做出来的事,她便也释然了,想着日后找个机会劝劝她,晚上照例让喜儿送了膳食过去。 凌鹤刚接过食盒,几个侍卫便两眼放光了。 “凌侍卫,嫂子做的菜太好吃了,我们还能吃吗?” 凌鹤冷声道:“不许闲聊,警告一次。” 侍卫们立刻立正了。 天色暗下来,侍卫换班。 凌鹤往休息的地方走去,几个侍卫蜂拥而至。 下值回府的沈弗寒远远地便瞧见一小群人簇拥着凌鹤,有些意外地扬眉。 但他也没太关心,径直往书房走去。 侍卫们却瞧见了他,连忙行礼。 沈弗寒只是微微点了下头,扫视他们一眼,继续向前走。 擦肩而过的瞬间,耳边忽然飘来“嫂子对你可真好”的话。 他顿了下,这才想起凌鹤昨日成亲了。 可是,方才的人群里,分明是有他在的。 他回头确认一番,喊了凌鹤一声。 凌鹤顿时将食盒往侍卫手里一塞,正色抱拳问:“侯爷有何吩咐?” “你刚成亲,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凌鹤愣了下,道:“驻守书房是属下的职责所在,与成不成亲似乎没有关系。” 沈弗寒默了一瞬:“你有三日假,明日不许过来了。” 凌鹤抱拳应是。 沈弗寒看向侍卫手里的食盒,问:“这是表妹给你做的?” 凌鹤点点头。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回了书房。 处理完事情,他转而去找温嘉月。 夜色已深,温嘉月已经用过晚膳了,正和昭昭坐在院子里玩。 她手里拿着个东西,让昭昭猜在哪只手上。 昭昭深思熟虑片刻,选了左手。 温嘉月伸出手,一枚玉佩贴在掌心。 见猜对了,昭昭兴奋极了,一连串清脆的笑声回荡在院子里。 见他回来,一大一小都没在意,兀自玩得开心。 沈弗寒走向温嘉月。 她这才抬起头,眼里的笑意还未散去,声线却平淡。 “侯爷回来了。” 昭昭歪头瞧了爹爹一眼,不感兴趣地转过身,催促娘亲继续玩游戏。 温嘉月便也不理会沈弗寒了,将手背在身后。 昭昭再次选了左手。 温嘉月笑眯眯地伸出空落落的掌心,盖在她圆嘟嘟的小脸上。 昭昭也不哭闹,更加兴奋地笑起来。 温嘉月的神色变得柔和,捏了捏她粉嫩的小脸。 沈弗寒旁观全程,这才有机会插话:“用晚膳了吗?” 温嘉月点点头:“侯爷快去吃吧。” 沈弗寒却没动,而是说道:“你与我一起。” 温嘉月疑惑地看他一眼:“可是我已经吃过了。” “我有事要与你说。” 他神色严肃,像是出了大事,温嘉月只好将女儿交给奶娘,跟他去了偏厅。 落座之后,沈弗寒却没有开口,而是拿起筷子夹菜。 昭昭的笑声飘了过来,温嘉月有些心痒,她还没陪女儿玩够呢。 她看向沈弗寒,催促道:“侯爷要说什么事?” 沈弗寒咽下口中食物,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有些饿,吃完再说。” 温嘉月:“……”那他叫她过来干嘛? 不过这点小事也不值得争执,她便说道:“那我先去陪昭昭了。” 说着她转身便要离去,沈弗寒却拉住了她的手腕。 温嘉月抿唇道:“侯爷快说吧。” 沉思片刻,沈弗寒问:“今日三妹和耀儿怎么没来?” 第176章 第三个梦 温嘉月吸了口气。 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就是这件事? 她解释道:“下午三妹派人过来,说耀儿身子不舒服,今晚便不必教导他了。” 沈弗寒微微颔首。 见他还是不放她走,温嘉月蹙眉问:“侯爷还有事?” “有,”沈弗寒拉着她坐下,“陪我用膳。” 温嘉月抿唇问:“侯爷是小孩子不成,用膳还要让人陪着?” “我只是忽然想起来,我们夫妻二人已经许久没有一起用膳了。” 温嘉月愣了下,这倒是,近日沈弗念和沈成耀的晚膳都是在这里吃的。 但是,两个人还是四个人,又有什么分别? 他总是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 温嘉月还想走,却又忽然想起沈弗忧和凌鹤的事,索性趁现在说了。 “侯爷,清晨四弟来过一趟,说要去越州,约莫一个月后回来。” 沈弗寒眉宇紧锁,他与她说他们两人的事,她却提旁人? 他神色平淡地应了一声。 温嘉月继续说道:“还有件事,今日凌侍卫还在书房守着,你记得告诉凌侍卫一声,给他放三日假。” 沈弗寒神色更淡,应道:“方才我去了书房一趟,已经说过了。” 温嘉月便放下心了,又听他问:“今日表妹来过?”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她点点头。 沈弗寒瞥她一眼,神色自若地开口。 “那她有没有告诉你,他们到底有没有圆房?” 温嘉月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身道:“你瞎说什么呢!这、这又不是我能打探的事!” 但是她理亏在先,这句话说得格外底气不足。 沈弗寒微微勾唇:“看来是说了。” 温嘉月又羞又怒地否认:“没有!” 沈弗寒处变不惊地颔首:“没有圆房。” 温嘉月:“……” 她索性不说话了,重新坐了下来。 脸上还烫着,不知有多红,她不敢出去。 沈弗寒也不再开口,快速用过晚膳,起身问:“还不走吗?” 温嘉月摸了摸自己的脸,见热度降下来了,咬唇站起身。 今晚她绝对不会再和沈弗寒说一句话! 走出偏厅,她也没有和昭昭玩耍的兴致了,前去梳洗。 等她出来,奶娘便将昭昭送了过来。 温嘉月抱着女儿闭上眼睛,一眼都没再看那个可恶的男人。 沈弗寒简直像是变了个人,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了,还不如继续沉默寡言呢! 像是知晓她生气了,沈弗寒见好就收,甚至主动说道:“今晚我睡榻上。” 温嘉月睁开眼睛,他怎么又转性了? 不过既然他想,她便随他去了,将昭昭抱到里侧。 沈弗寒躺在长榻上酝酿睡意。 第一次做梦是去年十一月,第二次做梦是正月,如今已是四月了。 时隔许久,不知这次会不会再次做梦,他想赌一把。 他缓缓阖上双眼。 一片黑暗之后,面前出现一扇精致的雕花木门,瞧着像是皇上所居住的含凉殿。 打量四周,便见四十余岁的他踏上汉白玉台阶,不疾不徐地踱步而来。 沈弗寒轻轻松了口气,看来他又入梦了。 他仔细看了梦里的自己一眼,官袍是丞相才能穿的,倒也没有太意外。 不过,这次的相貌似乎比上次年轻了一些。 他默默思忖,这几个梦难不成是倒着做的? 来不及多想,有位公公推开了门,梦里的自己进入殿中。 沈弗寒一同进去,环顾左右。 含凉殿与现在相比,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窗牖都关着,殿里稍显昏暗。 至于皇上……他仔细看了两眼,目光落在龙榻上。 龙榻的帘子闭得紧紧的,他试图掀开,想看看皇上是否稳坐龙椅,帘子却纹丝不动。 他只好作罢,视线落在正在行礼的自己身上。 依然听不到声音,只有开合的唇齿。 沈弗寒努力分辨,却依然一知半解,眉头皱得愈发紧。 看来梦醒之后,他得学学唇语。 梦里的他直起了身,静默片刻,似乎是听到了皇上的回答,唇角勾起浅浅上扬的弧度。 沈弗寒判断这个笑容出自真心。 然后便见梦里的他摇了摇头,肃容说了句话。 他模仿着唇形复述:“……是真的……海晏河清……告老还乡……” 沈弗寒吃了一惊,竟是在告老还乡? 他的年纪瞧着最多就是不惑之年罢了,为何要如此? 难道他厌倦了官场? 或者不得已而为之? 亦或是,他保养得宜,看起来四十岁,实则已经六十岁了? 不等他想个明白,龙榻的帘子被人拉开。 他顺势看了过去,便是一怔。 皇上还是现在的皇上,只是,分明比他还小上五六岁的皇上,瞧着竟然比他还要苍老一些。 沈弗寒再次推测起来,操劳国事的缘故? 他不由得有些欣慰,皇上从懵懂不知事的少年郎长成独当一面的皇帝了,越看越沉稳。 没过多久,两人似乎因为告老还乡的事争执起来。 皇上吵得脸红脖子粗,随手将花瓶摔得粉碎。 沈弗寒眉宇紧锁,没想到到这个年纪了,皇上做事还是和现在一样冲动,他不该说他沉稳。 再看自己,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不管皇上说什么都不为所动,铁了心地想要告老还乡。 似是没办法了,皇上瘫坐在龙榻上,声泪俱下。 沈弗寒认真辨别。 “……离开朕……你也离开……孤家寡人……” 他垂眼思索,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离开了皇上? 想到一个可能,他挑了下眉。 梦里的他忽然开始说话,沈弗寒立刻望了过去。 “……何尝不是如此……内人早逝,女儿早夭……了无牵挂……” 内人早逝,女儿早夭。 沈弗寒艰难复述,连呼吸都在颤抖,心口像是被人攫紧,钝钝的痛。 梦里的他所说的早,到底有多早? 第177章 迷雾重重 沈弗寒赫然睁开眼睛,从梦中惊醒。 窗外,天边已泛起一层淡淡的、柔软的白,慢慢吞噬黑夜。 借着这浅淡的光,他望向躺在床榻的人。 温嘉月正侧身背对着他,一只手搭在红色被衾上,护着昭昭。 内人早逝,女儿早夭。 脑海中浮现出梦里的字句,驱使着他走下长榻,站在床榻边。 温嘉月睡颜安恬,呼吸均匀绵长。 昭昭扭了扭身子,哼哼唧唧地握紧小拳头。 似是感知到女儿在乱动,睡梦中的温嘉月轻轻拍了拍她,像是安抚。 沈弗寒静静地望着母女俩。 床榻宽大,她们只占了很小一片地方,再躺两个他也绰绰有余。 沈弗寒便也听从内心的声音,掀开被子躺了上去。 他拨开她散乱的长发,薄唇紧贴她的后颈。 是温热的。 脑海中翻涌的思绪便也随之沉淀下来,他静心思索。 第一个梦只是一幅关于温嘉月的画像,暂且忽略。 第二个梦,出现了她的牌位。 第三个梦,他从梦里的自己口中得知她早逝的消息。 沈弗寒叹了口气。 可是仅靠这些,完全推测不出她早逝的年纪,更不知晓她去世的原因,迷雾重重。 他以为将改姓一事提前,便能避开,可是现在看来,并不是。 梦里的一切并不会跟随他的想法走下去,仿佛不管他做什么,都无法阻挡。 门外传来轻浅的敲门声,提醒着他该去上值了。 沈弗寒回过神,洗漱之后便离开了。 在大理寺忙了一日,临近下值,上峰李大人设宴相邀。 沈弗寒不好推辞,便答应了。 走出门去,他看向思柏,吩咐道:“你先回府告诉夫人一声,我晚些回去。” 思柏点头应是。 “对了,还有一事,”沈弗寒叫住他,“这两日你去寻一个能看得懂唇语的人。” 思柏一头雾水地应了,有些奇怪,大理寺办案,竟然还要精通唇语? 他提前回到侯府,和温嘉月说了一声。 温嘉月点点头,沈弗寒不在,她反而更自在。 正想派人去常乐院知会一声,没想到沈弗念已经带着沈成耀过来了。 温嘉月诧异道:“你今日来得倒是早,我正想差人告诉你,侯爷今日有应酬。” 沈成耀一改方才的颓丧之气,眼睛都亮了,今日舅舅不用教他了! 但是娘亲在场,他不敢表现出来,望天望地,勉强压制住笑容。 沈弗念道:“那我和耀儿用过晚膳之后再回去。” 温嘉月欣然应允。 吃到一半,沈弗念和她商量道:“大哥事多,我便想着请一位夫子教导耀儿,待他休沐的时候再抽空教耀儿,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计划她早就想好了,只是一直没有施行。 毕竟耀儿现在还没五岁呢,开蒙略早,但是这段时日有大哥教导,她觉得儿子开窍了不少。 只是每日都要麻烦大哥,她觉得过意不去。 每日办差已经够累了,还要抽出半个时辰教耀儿念书,实在太累。 温嘉月却劝道:“我觉得侯爷还挺甘之如饴的,若是他主动提起此事,你再请夫子也不晚。” 她已经习惯了每晚和她们母子俩用膳,起码有说话的人了。 若是饭桌上只剩沈弗寒,她有些不适应。 沈弗念想了想,道:“也是,等耀儿五岁再说吧,让他多受点熏陶。” 一直竖着耳朵听她们说话的沈成耀顿时垮了脸,他还以为他以后不用每天见舅舅了。 打击太沉重,他悄悄抹起眼泪。 沈弗念给儿子夹菜,一偏脸便瞧见他哭得抽抽搭搭的,怒道:“你哭什么哭!” 沈成耀闻言,顿时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边哭边控诉。 “舅舅、舅舅太凶了……我不要舅舅!呜呜呜……” 沈弗念一拍桌子:“闭嘴!” 沈成耀立刻闭紧嘴巴,肩膀一耸一耸的,泪珠却在啪嗒啪嗒地掉。 温嘉月蹙眉道:“三妹,你好好说话。” 她抽出帕子给耀儿擦泪,关切地问:“舅舅凶你了?” “他、他每句话都在凶我,”沈成耀忍不住又哭起来,“舅舅太吓人了!” 沈弗念拧他耳朵:“你这个小兔崽子,舅舅就算凶你也是为你好,你应该知恩图报。” 温嘉月却不太相信这番说辞,沈弗寒对孩子还是很有耐心的。 面对昭昭的时候,他脸上甚至还会浮现浅浅笑意。 “耀儿别哭了,”温嘉月温声道,“等舅舅回来,我一定好好问问他,以后绝对不会凶你了。” 沈成耀面露希冀:“真的吗舅母?” 温嘉月点点头,让丫鬟带他去洗脸。 见耀儿走了,她这才正色看向沈弗念。 “三妹,你不要总是在耀儿面前说侯爷的坏话,不然他会更怕他的。” “我这不是为了耀儿好吗?”沈弗念叹了口气,“他从小没爹管教,我怕他长大之后心野了,有舅舅管教也行。” 温嘉月蹙眉道:“可是被压制得狠了,他也会生出逆反之心。若是为了讨你欢心,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岂不是更可怕?” 沈弗念若有所思:“你说的有道理。” “他还小,不要逼他太紧,”温嘉月道,“我也会劝劝侯爷,以后对耀儿温和一些。” 送走母子俩,温嘉月梳洗之后抱着女儿躺进床榻。 今日昭昭白天玩得久,晚上刚玩了一会儿便犯困了。 温嘉月轻拍着她的背哄睡。 昭昭快要睡着时,外头忽的传来行礼的声音。 温嘉月看了眼女儿,见她没有惊醒,松了口气,继续哄睡。 沈弗寒很快便进了屋子,直奔内室。 温嘉月“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昭昭快睡着了。” 沈弗寒顿了下,放轻脚步声走向她。 浓重的酒气很快飘了过来,温嘉月微微蹙眉。 “侯爷先去沐浴吧,别熏到昭昭了。” 沈弗寒却没应声,站在床边注视着她。 向来清冷的神色像是有了裂痕,眸中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温嘉月奇怪地问:“侯爷怎么了?” 第178章 长公主邀请 沈弗寒很久都没有说话。 他在思索要不要将梦里的事告诉她。 若是说了,除了徒增恐惧,还有什么用处? 上次没有说,便是担心她会害怕,这次也是一样。 他不想让她知晓她在梦里落得个早逝的下场。 与其草木皆兵,不如什么都不知晓,反而会过得自在一些。 他会护好她的。 见他一直站着不说话,温嘉月便以为他是喝醉了不清醒,摇了摇铃。 “如意,去小厨房说一声,煮碗醒酒汤送过来。” 沈弗寒回过神,淡声道:“我没醉。” 温嘉月一点都不相信,喝醉的人都会这样说。 “侯爷先去沐浴吧,你身上的酒气会熏到昭昭的。” 沈弗寒应了一声,却没动,依然注视着她。 温嘉月被他看得心里发慌,挑起一个话题:“侯爷,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 “耀儿很怕你,说你总是凶他,以后你记得对耀儿温和一些,这样他才会学得好。” 沈弗寒瞥她一眼:“我从来没有凶过他。” 温嘉月便问:“你平日里是怎么教他的?语气怎么样?” “就是现在这样,”顿了顿,他又问,“哪里不温和了?” 温嘉月:“……” 他可能对温和这个词有误解。 她正要开口,沈弗寒已经转过身,走向盥洗室。 她疑惑地望向他的背影,今日怎么怪怪的? 或许是醉酒的缘故,俗话说借酒消愁愁更愁,他这样也不奇怪。 温嘉月没有细想,没等他回来便睡下了。 沈弗寒从盥洗室出来时便见她已经睡着了,动作不由得一顿。 她最近待他过于冷淡了些,是故意为之,还是另有打算,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门外有人敲门,如意送来醒酒汤。 沈弗寒一饮而尽,如意接过碗,福了福身,正要离开,便听侯爷开口。 “夫人最近可有与你说过送礼的事?” 如意愣了下,摇了摇头,送什么礼? 沈弗寒便没再说什么,一言不发地转身回房。 如意琢磨半晌,终于想起来,后日便是侯爷的生辰了! 去年夫人可是足足筹备了一个月,精心绣了一幅并蒂莲送给侯爷。 如今眼看着不久之后便是生辰,夫人竟然毫无动静! 如意急得团团转,翌日待夫人醒了,她便赶紧禀报了这个消息。 温嘉月也是一怔,这么快就到沈弗寒的生辰了,她都忘了。 上辈子,她送的都是她亲手绣的东西。 她一直想着,能花钱买到的东西,对沈弗寒来说都不是稀罕的,他什么都不缺。 那么她便亲手为他绣些小玩意儿,或许他会喜欢。 今年显然是来不及了。 不过就算来得及,她也不想动手了,他不配。 “夫人,这可怎么办呢?”如意懊恼道,“都怪奴婢忘了提醒您,奴婢应该记得侯爷的生辰的。” 温嘉月一点都不着急,慢悠悠道:“后日还没到呢,急什么,现在服侍我穿衣才是要紧事。” 不过这生辰贺礼也不能不准备,沈弗寒送了她两次,轮到他的生辰,她也该回礼。 今日抽空去街上买一个稍微贵一些的东西,就当是贺礼了。 用过午膳,温嘉月便决定出府一趟。 来到一家首饰铺子,她选中了一枚玉佩,付了银子之后便离开了。 如意问:“夫人,咱们现在就回府吗?” 听出她还想再玩一会儿,温嘉月笑道:“去茶馆坐坐吧。” 正巧附近便是一家临江的茶馆,边喝茶边赏景,好不惬意。 温嘉月要了二楼临窗雅间,水声潺潺,丝竹声声,引人心醉。 茶和点心端了上来,温嘉月吃了几口,托腮望向窗外。 今日天晴,江上几艘游船穿梭其间,虽然不像晚上一样热闹,但是也算是一道风景了。 见她一直看着,如意提议道:“夫人若是想坐船,不如去租一条吧?” 温嘉月摇摇头:“我只是在想,等昭昭再大一些,我一定带她来坐游船。” 上辈子,昭昭喜欢听她读诗。 读到“一叶渔船两小童,收篙停棹坐船中”,她便记住了,总念叨着这两句。 一脸憧憬地问:“娘亲娘亲,我们什么时候去坐船呀?” 她总说下次。 可是上辈子的昭昭,永远等不到遥遥无期的下次了。 温嘉月徐徐吐出一口气,心底还有些沉痛。 其实也怪她自己,若是她当时立刻带昭昭出门坐船,也不会成为一件憾事。 幸好她还有机会弥补。 温嘉月用心将此事记下。 喝了半盏茶,她正准备离开,忽的瞧见底下的人群有些骚动。 她好奇地问:“这是出什么事了?” 有热闹看,她自然也是想要瞧瞧的。 正想派丫鬟下去打探一番,她便瞧见江上出现了一艘格外奢华的画舫。 画舫有三层高,贵气逼人,丝竹声遥遥传来,比茶馆里的不知动听了多少倍。 这样的画舫,定是皇亲国戚才能拥有的。 正看得专注,屏风外走过两位唉声叹气的男子。 “殿下一瞧见沈大人,便将咱们俩赶到这里来了,连画舫都不让上去。” 温嘉月微微一怔,画舫上的人竟是……李知澜和沈弗寒? 不等她细想,另一位男子道:“沈大人都成亲了,殿下再喜欢也就是看两眼罢了。你没瞧见还有一个男人吗?咱们该提防的人是他才对。”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人瞧着比咱们俩年轻不少,若是真的得了殿下的欢心……” 温嘉月的手紧攥成拳,心底五味杂陈。 她以为沈弗寒在大理寺认真办差,却不曾想,他竟会来陪李知澜游船。 她只是撞见了这一次,私底下还不知会有多少次! 温嘉月也分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怨还是怒,一口气喝下半盏茶,勉强压制住情绪。 如意早就慌了,小声安慰她。 “夫人,您别多想,不是还有另一位男子在吗?” 温嘉月淡声道:“眼见为实,我多想什么了?” 她收回视线,起身道:“回府吧。” 刚走出茶馆,忽的有位丫鬟打扮的人迎了上来。 丫鬟福身道:“沈夫人安好,奴婢是长公主殿下的贴身丫鬟,殿下邀您去画舫一叙。” 第179章 见长公主(1) 半个时辰前,含凉殿。 沈弗寒将最近的一桩大案禀报给皇上。 正欲行礼离去,李知序道:“沈爱卿,朕想出宫一趟,你可否相陪?” 沈弗寒眉宇紧锁:“皇上怎么忽然想出宫了?” “在宫里待的有些烦,”李知序叹了口气,“后宫太乱,朕不得一日安生,便想出宫散散心。” 上个月选了二十余位嫔妃,他连人都没认清呢,宫里便相继出了两起谋害事件。 他还没立皇后,品阶最高的明妃又是个嚣张跋扈的,后宫之事交给她之后,弄得一团糟。 徐昭仪的性子倒是不错,温婉端庄,只是若是越过明妃让她管理后宫,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后宫便是一直这样乌烟瘴气的,李知序整日头疼此事。 沈弗寒沉吟片刻,道:“只要皇上带了足够的侍卫暗中相护,微臣便不拦着了。” 李知序顿时笑道:“好好好,朕带五十个侍卫,沈爱卿可不要出尔反尔。” 说完他便看向屏风后,扬声道:“皇姐,快出来吧,朕赢了!你也得出宫!” 方才沈弗寒过来之前,两人便打了个赌,赌沈弗寒会不会陪他出宫。 李知序赌的是会。 若是他赢了,李知澜便要作陪。 若是李知澜赢了,便拿走私库里的一件宝贝。 沈弗寒的眉皱的更紧,李知澜也在? 李知澜款款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掩下神色,行礼道:“长公主安好。” 李知澜扬唇一笑:“一时兴起拿沈大人做赌注,沈大人可会介意?” “自然不会,”沈弗寒直起身,“这是微臣的荣幸。” “沈大人的嘴倒是甜。”李知澜的视线缓缓扫过他的唇,又移开目光。 两刻钟后,三人一同出宫。 李知序早已换上了一身常服,手里还拿着折扇,颇有几分风流公子的韵味。 在街上逛了片刻,李知序得知皇姐的画舫就在附近,便提议去江上游玩。 画舫靠岸,便见两个锦衣男人正在画舫二楼吃酒。 李知澜怔了下,她今日允两个面首出府,没成想他们倒是会享受,偏偏来她的画舫里! 她看眼沈弗寒,遮掩道:“也不知是什么侍卫,竟敢在我的画舫里饮酒作乐。珠玉,把他们撵下去!”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扫视一眼,并未多言。 三人上了画舫。 李知序虽贵为皇帝,但是他不常出宫,从未见过如此奢华的画舫,里里外外看了个遍。 沈弗寒毫无兴趣,站在二楼,凭栏远眺。 江上有风,将他淡青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更显挺拔俊逸。 李知澜走了过来,涂满鲜红丹蔻的手握住栏杆,笑盈盈地开口。 “沈大人真是好雅兴,不冷吗?” “不冷,”沈弗寒淡然道,“长公主若是嫌冷,便先行回舱房吧。” 李知澜正准备接话,视线忽的一顿,微微扬眉。 她慢条斯理地开口:“沈大人瞧,茶馆里的这位夫人,好生眼熟啊。” 沈弗寒不明所以地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二楼雅间内,一个相貌温婉的女子托腮望着江水发呆,正是温嘉月。 她今日怎么出府了? 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淡声道:“长公主好眼力,正是微臣的夫人。” “在这里碰到倒是很巧,”李知澜饶有兴味道,“不如邀她来画舫同游,沈大人意下如何?” 沈弗寒沉默一息,微微颔首。 “沈大人怎么犹豫了?”李知澜玩笑似的问,“怕本宫吃了她不成?” 她脸上笑容不变,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沈弗寒解释道:“微臣只是在想,您似乎只见过内人两面,怎么对她的相貌如此熟悉?” 他的语调稍显困惑,似乎真的只是好奇。 李知澜的笑容僵在脸上,斟酌片刻才回答。 “沈夫人玉貌花颜,倾国倾城,本宫第一次在除夕宫宴上见到她时便惊为天人了。” 说完她便立刻吩咐画舫靠岸。 “珠玉,你去茶馆二楼,接沈夫人过来。” 沈弗寒垂眼望着滚滚江水,在他眼底泛起波澜。 李知序转完一圈回来,正赶上画舫靠岸。 他忙不迭地问:“怎么靠岸了?这就不玩了?” 沈弗寒简单解释了一遍。 李知序诧异道:“沈夫人竟也在这里,真是巧了。” 他打量一番好似事不关己的沈弗寒,纳闷地问:“不过,沈爱卿为何不去迎接夫人?” 李知澜也挑眉看向他,附和道:“是啊,沈大人怎么不去?” 沈弗寒反问道:“几步路而已,为何要去?” 说话间,温嘉月提裙踏上画舫,走得小心翼翼。 沈弗寒只是默默看着,握着栏杆的手却攥得紧紧的。 不多时,温嘉月走上二楼。 她深吸一口气,福身行礼:“臣妇温氏参见长公主殿下。” 相较于上次见面时的愤怒与憎恨,这次她已经可以很好地掩饰她的真实情绪了。 只是心里的憎恶还在激荡着,让她的心跳加快,久久无法平复。 不过,见面而已,怕什么? 李知澜慵懒地说了句“请起”,温嘉月直起身,抬眸时已经换上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扫视三人一眼,她愣了下。 那两个男子说的年轻公子,竟然是皇上。 她还以为沈弗寒和李知澜是单独出来的,年轻公子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现在看来,是他们俩陪着皇上出宫游玩。 只是皇上穿着常服,似乎不想暴露身份,她拿不准到底要不要行礼。 沈弗寒道:“画舫上都是宫里的侍卫,你照常行礼便是。” 温嘉月依言福身行礼。 李知序道了声“免礼”。 她直起身,一时无话。 另外三人也陷入沉默,唯有江上的风呼呼刮着。 李知澜忽的噗嗤一笑。 “怎么,多了个人,你们俩都变成哑巴了?”她提议道,“江上风大,咱们去舱房里说吧。” 温嘉月微微扬眉,李知澜这话说的,倒显得她这个后来的人是外人了。 正思索着,李知澜忽的上前两步,亲热地挽起了温嘉月的手。 “本宫早就想结识沈夫人,奈何一直……” 话还没说完,温嘉月已经抽出了手。 李知澜的笑容顿时收敛了几分。 向来只有旁人讨好她的份,她第一次主动握住一个人的手,竟然会受到冷待? 李知澜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这个她从来都没有放在眼里过的温氏。 小官之女,贱命一条,哪来的胆子敢甩开她的手? 若是皇上和沈弗寒不在场,她早就一巴掌甩上去了! 李知澜忍了又忍,一字一顿地问:“沈夫人这是怎么了?” 第180章 见长公主(2) 温嘉月根本没想到,李知澜居然会主动握住她的手。 所以回过神时,她已经下意识将李知澜的手甩开了。 她心里满是厌恶,再多握一会儿,她真怕自己会忍不住掐她。 但是甩开手的举动实在不妥,她稳下心神解释。 “方才在茶馆,臣妇吃了两块点心,点心有些黏腻,臣妇还没来得及洗,怕弄脏长公主的手。” 李知澜的神色缓和两分,道:“既然如此,沈夫人便先去净手吧。珠玉,你带她去。” 温嘉月福了福身,转身跟着珠玉离开。 进了其中一间舱房,小隔间里放着木盆。 珠玉和如意守在外头,温嘉月独自进去。 刚进门,她脸上的笑容便垮了下来,一遍一遍地洗着手。 上辈子,她和李知澜只在宫宴上见过,其余的时候根本没碰过面。 不过她那时候几乎从不出府,自然也是碰不到的。 没想到这次出府,竟然会遇到李知澜,她根本毫无准备。 似乎也不需要准备什么。 离李知澜毒害她的时间还有两年半,现在应当会维持表面上的平和。 但是,若是她再忍不住表现出厌恶的情绪,那就不好说了。 叩叩—— 有人敲门,如意略显担忧的声音传了过来。 “夫人,您好了吗?”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应了一声,走出门去。 珠玉道:“皇上、长公主和沈大人已经进舱房了,沈夫人这边请。” 温嘉月点点头,跟随她去到舱房。 扫视一眼,沈弗寒和皇上坐一边,李知澜身旁空着位置,便是留给她的。 温嘉月微微抿唇,坐了过去。 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有和李知澜坐的这么近过。 李知澜以手支颐,慵懒道:“听沈大人说,沈夫人不常出门,今日怎么有兴致出来逛逛?” 温嘉月看了对面的沈弗寒一眼,他怎么什么都和人说? 念头刚起,便听沈弗寒问:“敢问长公主,微臣何时说过?” 李知澜根本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揭穿她,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但是,若是因为这点小事便慌乱,那她就不是李知澜了。 随即她便面不红心不跳道:“你忘了?大概去年十月份吧。” 沈弗寒淡然道:“微臣不记得有这桩事。” 李知澜立刻笑着道:“这就奇了怪了,既然不是沈大人说的,本宫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原本温嘉月都快相信沈弗寒了,见李知澜这样说,顿时一怔。 到底谁在撒谎? 她心底隐隐有个想法,李知澜在挑拨离间,试图不着痕迹地破坏他们的夫妻感情。 想到这里,她一脸幽怨地看了沈弗寒一眼,脸上却挂着笑容,不过颇为勉强。 “侯爷也真是的,忘性这么大。” 既然李知澜想看,那她就演给她看。 正好多给她争取一些时间,别让上辈子的事提前。 说完,她没管沈弗寒的反应,看向李知澜。 这才说道:“臣妇确实不常出府,这次出府,只是想随意逛一逛。” 李知澜感兴趣地问:“沈夫人都买了些什么?” 沈弗寒也望了过来。 温嘉月笑着摇摇头:“臣妇什么都没买,原本去首饰铺子转了一圈,可惜没有看中的首饰。” 她没将给沈弗寒买生辰贺礼的事说出来,怕李知澜误以为他们夫妻感情不错。 李知澜深以为然道:“也是,街上都是些庸俗物件,入不得眼。” 她边说边将发间的玉垂扇点翠步摇拔了出来。 她转了转这支流光溢彩的步摇,笑盈盈道:“本宫与你一见如故,这支步摇便当是本宫送你的见面礼吧。” 温嘉月怔了下,心里明显有些排斥,她不想收。 以后只要看见这支步摇,她便会想起李知澜,只会愈发的恨。 可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不得不收。 收下便收下吧,压箱底也成,回头见李知澜的时候再簪上。 想到这里,她略显激动地开口:“能得长公主赏的步摇,是臣妇的荣幸。” 李知澜满意颔首,帮她簪上,看向沈弗寒。 “沈大人,这支步摇可与你家夫人相配?” 沈弗寒淡扫一眼:“太过华贵,不适合她。” 温嘉月默默腹诽,他也知道不适合,那么在她生辰的时候送金步摇又是为何? 所以,他大概真的只是在库房随意挑了件首饰,便当做生辰贺礼送给她了。 李知澜闻言看了眼温嘉月,见她垂眸不语,唇角微微翘起。 口中却道:“沈大人可真是不会说话,也不会做事,方才本宫和皇上都让他去迎你上船,他却说……” 她故意停顿了下,温嘉月知晓她想让她主动问,配合地开口:“说什么?” 她的语气稍显急切,其实心底早已泛不起一丝波澜。 原本沈弗寒就是在旁人面前扮演夫妻恩爱的戏码罢了。 有李知澜在场,他便不想装了,生怕惹长公主误会。 李知澜学着沈弗寒的语气,道:“几步路而已,为何要去?” 温嘉月抿唇不语,做出一副黯然伤神的模样。 她强颜欢笑道:“确实只有几步路,不去便不去吧。” 说了这么多话,她也大概知晓李知澜的心思了——想看她吃瘪。 只要她神色黯淡,李知澜的眼睛便会发亮。 现在还只是唇枪舌战而已,既然李知澜想占上风,她乐意让她放松警惕。 沈弗寒浅啜一口茶,默默看着温嘉月,神色有一瞬间的迷惘。 她在侯府里的表现可不是这样,现在这副模样,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 若是装的,她又为何要装? 第181章 见长公主(3) 温嘉月察觉到沈弗寒的视线,朝他看去。 他却没有和她对视,反而垂下眼睛,将茶盏放下。 温嘉月自然也没有多看他,低眸不语。 李知澜望着他们二人的神色,勾起唇角。 半晌没插上话的李知序终于开口:“朕有些饿了,咱们不如边吃边聊。” 四人依着次序落座,这次温嘉月身边是沈弗寒,对面是李知澜。 画舫里的膳食都是刚捕捞上来的鱼虾,做得分外鲜美。 但李知澜的脸色却不好看,绷着脸开口:“你们怎么做事的!” 她声线脆亮,含着愠怒时更显掷地有声。 顷刻间,底下呼啦啦跪倒一群人。 李知序不解地问:“皇姐,怎么了?” 他觉得这些菜的味道还挺鲜的。 宫里的御膳房将所有的菜都做的太过精致,反而失了味道。 李知澜冷笑道:“全是鱼,沈大人怎么吃?” 李知序这才恍然想起,沈爱卿不吃鱼。 “不过,朕怎么觉得,皇姐倒是比沈夫人更了解沈爱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知澜怔了下,从容解释。 “沈大人是客人,客人吃得好,才能宾主尽欢。” 说着她看向温嘉月,笑着问:“沈夫人可有什么忌口,方才本宫倒是忘了问了。” 温嘉月轻轻摇头。 她看得出来,李知澜根本没想问她,事后找补一句罢了。 不过她倒是对沈弗寒与李知澜现在的关系有了新的认知。 皇上说的那句话,李知澜完全可以不回答,就这样默认反而更惹人遐想。 可李知澜却百般遮掩,显然并不想让皇上知晓她的心思。 但是,两年半之后,李知澜却会不顾一切地要她的命。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传令下去,今日画舫上的人,各打十个板子。” 李知澜的声音拉回温嘉月的思绪。 沈弗寒忽然开口:“长公主切莫动气,若是因为这等小事惩罚下人,并不妥当,微臣可以吃别的。” 李知澜蹙眉道:“可是本宫记得,你连鱼腥味都闻不了……” 顿了顿,她忽然发现,这么久了,沈弗寒依然面无异色。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声,沈弗寒不会将她整日在他面前吃鱼的事情说出来吧? 若是真的说出来了,李知澜定会恨她多一分。 她正拼命思索着对策,便听沈弗寒淡然开口。 “微臣的外甥爱吃鱼,这段时日,他的晚膳都是在微臣的院子里用的,口腹之欲而已,满足他也无妨。所以闻得多了,微臣便也习惯了。” 温嘉月呆若木鸡,他居然没将实话说出来? 转瞬她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与她这个结发妻子表现得越疏离,以后便会更能讨长公主殿下的欢心。 温嘉月自嘲一笑,亏她还在这里想对策,原来人家根本没打算将事实说出口。 不过,她和沈弗寒也算是殊途同归,她反而应该感谢他。 心思电转,温嘉月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专心用膳。 李知澜已经和沈弗寒讨论起了沈成耀的事。 “不知沈大人的外甥几岁了?” 沈弗寒道:“不到五岁,微臣暂时充当他的夫子。” 李知澜微微点头,话锋一转:“本宫记得,沈大人的女儿也得有半岁了吧?” 提到昭昭,温嘉月瞬间绷紧了心里的那根弦。 脑海中不断闪过昭昭小脸苍白的模样,握着筷子的手不禁微微颤抖。 她怕自己失态,索性将筷子放下。 轻微的响动引起了李知澜的注意,她莞尔道:“沈夫人怎么不吃了?” 温嘉月勉强露出笑容:“原本就不饿,略吃两口便饱了。” 李知澜便问起她关于昭昭的事。 温嘉月将手紧攥成拳,这才镇定答道:“女儿已有七个月了。” “沈大人和沈夫人生得好,女儿的相貌定然不会差到哪去,本宫倒是想瞧瞧。” 温嘉月的呼吸顿时有些急促,李知澜想干什么?! 她知晓李知澜现阶段不会动手,说的可能也只是客气话,可是上辈子的事还是让她忍不住害怕。 在她开口婉拒之前,沈弗寒道:“长公主身份贵重,何必纡尊降贵光临寒舍,待昭昭长大,微臣让她去拜见您。” 李知澜笑道:“沈爱卿思虑周全。” 温嘉月顿时卸了力气。 画舫慢悠悠地在江上游了一圈,返回原处。 天色渐暗,沈弗寒借着晚上还要教导外甥课业的理由,率先带着温嘉月回府。 李知澜笑着颔首,神色却在他转过身后慢慢变冷。 她盯着他们的背影,仿佛要盯出几个窟窿才会罢休。 两人中间还隔着段距离,连衣角都没蹭到,可不知为何,她却没由来地看出几分亲密。 李知澜的眸光里闪烁着嫉恨与不甘。 她连正大光明地站在沈弗寒身边都做不到,温氏又凭什么? 两道身影渐远,李知澜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左右不过是个男人罢了,她招招手,什么样的男人得不到,何必要在沈弗寒这棵树上吊死? “皇姐,看什么呢?”李知序凑了过来。 李知澜回过神,笑盈盈道:“你看,沈爱卿和沈夫人多般配。” “是啊,”李知序深以为然,“朕早就觉得他们相配了。” 李知澜凤眸微眯,问:“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知序道:“除夕宫宴那日,朕让他们夫妻二人去御花园逛了逛,朕暗中跟踪,想看看他们如何相处,当时便觉得他们甚是相配。” “皇上怎么看出来的?”李知澜状似随意地开口。 “啊?这要怎么说?”李知序挠挠头,“用眼睛看出来的。” 他觉得他们虽然瞧着别扭,但是气场相合。 李知澜攥紧了手。 便听李知序再次开口:“不过今日,他们夫妻二人瞧着倒是疏远了许多,都没说几句话,朕得找个机会劝劝沈爱卿。” 李知澜闻言,神色顿时缓和不少。 她淡淡道:“皇上未免管的太宽了,还是先好好管一管自己的后宫吧。” 李知序一听这话,顿时深深地叹了口气。 “皇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朕都没有游玩的兴致了,回宫吧。” 第182章 各退一步 马车就停在茶馆外,温嘉月和沈弗寒坐上马车。 谁都没有主动开口,只闻马车辗过时的沉闷辘辘声响。 静默片刻,沈弗寒问:“你今日怎么出府了?” 温嘉月漫不经心地回答:“方才不是说过了吗,想出来逛逛。” 沈弗寒又问:“真的什么都没买?” 温嘉月敷衍点头,她现在不想和他多说话。 而且她也不想让他知晓她是来买生辰贺礼的。 去年足足准备了一个月,今年却只准备了一日,这种落差感太大,万一他多想怎么办? 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不能闹得太难看。 她也没准备再提画舫上的事,各退一步,挺好的。 沈弗寒便没再说什么,待马车行过一段距离,他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淡声道:“停车。” 温嘉月怔了下,以为他有事要下车,不和她一起回府了,便也没管。 没成想,沈弗寒却道:“你也下车。” 温嘉月不明所以地问:“做什么?” “带你添置一些首饰。” 温嘉月:“……” 上辈子,他可从来没有带她去过首饰铺子。 这算是什么,看到他和李知澜私下接触的补偿吗? 她并未拒绝,果断下了车。 反正不是用她的银子,她买个痛快好了。 这家首饰铺子比她今日去的大得多,是长安城里极为出名的万珍阁。 走进铺子里,掌柜的便极有眼力见地迎了上来。 “这位大人想给夫人添置些什么首饰?咱们的铺子里应有尽有,若是没有相中的,还能定制呢。” 沈弗寒微微扬眉,定制? 他没有细问,却将此事记在了心里,跟上温嘉月。 温嘉月垂眸扫视几眼这些流光溢彩的首饰,选中了一个金丝玉镯。 她试戴了一下,打量一番便道:“这个包起来。” 掌柜的愣了下,她还没来得及夸这位夫人呢,居然连价格都不问就要了? 不过见他们两人通身气度不凡,这位夫人发间的步摇更是价值不菲,掌柜的并未迟疑,吩咐丫鬟包起来。 温嘉月又看中一枚平安扣和一个银手镯,给昭昭戴正合适,便道:“这两个也要了。” 想起沈成耀,她又选了一个大一些的银手镯。 还有一个玛瑙玉镯,一看就适合沈弗念,她顺手要了。 又选了几副首饰之后,温嘉月看中一支垂珠银簪。 掌柜的连忙拿来铜镜让她试戴。 瞧见镜中的自己,她微微一怔,都快忘了,李知澜送的步摇还在。 她抿唇摘下来,将银簪簪上。 “就要这些吧。”温嘉月将步摇攥在手里没再戴上。 沈弗寒顿了顿,问:“真的不买了?” 温嘉月疑惑地看他一眼,嫌她买的少不成? 她大概知晓这些首饰的价格,随便拿出一个,便能让平民百姓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沈弗寒沉默一会儿,道:“结账吧。” 温嘉月没管他付了多少银子,率先上了马车。 她伸出手,精致华美的步摇静静地躺在手心,隐隐还有几分属于李知澜的香气。 她盯着步摇看了许久,直到沈弗寒回来,这才收了起来。 沈弗寒问:“玛瑙玉镯是给你自己买的吗?” 温嘉月并未隐瞒:“送给三妹的。” 她喜欢素雅的颜色,玛瑙对她来说过于艳丽了,沈弗念却喜欢。 沈弗寒又问:“那个大一些的银镯呢?” “送给耀儿的。” 只是不知尺寸对不对,若是小了,回头她得派人过来一趟。 沈弗寒更加沉默。 两人一路再无话,顺利回到侯府。 进到正院,沈弗念和沈成耀正准备离开。 沈弗念本以为大哥今晚又会很晚回来,没想到,他们夫妻二人居然一起回来了。 “你们这是……”沈弗念愕然地问,“大哥今日没有去大理寺吗?” 沈弗寒颔首道:“去了,下午陪皇上出宫,正巧遇见月儿。” 温嘉月许久没听到过这个称呼,下意识抖了抖。 “嗐,原来是这样,”沈弗念道,“你们也累了一日了,今日便不教耀儿念书了吧,我先走了。” 她明显察觉出他们两人有些不对,准备走了。 没想到,温嘉月却喊住了她。 “三妹,我……你大哥给你和耀儿买了礼物。” 她可不会抢沈弗寒的功劳。 沈弗寒却纠正道:“是我们一起买的。” 沈弗念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干笑一声。 “谢谢大哥大嫂,我拿了礼物就溜了,你们慢慢聊。” 温嘉月再次叫住她。 沈弗念都不敢回头去看大哥的神色,问:“怎么了?” “若是耀儿的尺寸不对,你明日记得拿给我,我去万珍阁换一副。” “好好好,我先走了!” 怕她又叫住她,沈弗念赶紧抱着儿子溜之大吉。 温嘉月吩咐了一声传膳,却拿着给昭昭买的东西往耳房走去。 “侯爷先去用膳吧,我给昭昭戴好平安扣和镯子就来。” 沈弗寒却没听她的话,跟在她身后。 温嘉月便也没管他,径直朝着耳房走去。 昭昭刚醒,打了个小哈欠,睡意朦胧的模样。 温嘉月亲昵地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给她戴上平安扣。 她笑盈盈道:“我们昭昭要平平安安的,无病无灾地活到一百岁。” 沈弗寒看了眼奶娘,奶娘福了福身,蹑手蹑脚地带着一众丫鬟走出耳房。 温嘉月又给昭昭戴上银镯子。 昭昭好奇地举起手,镯子下缀着的铃铛便清脆一响。 她好奇地看了铃铛一眼,“啊唔”一口咬住。 温嘉月摇头失笑,将她的手拿开。 “傻昭昭,不是吃的。” 昭昭疑惑地看着她,又咬住了铃铛。 温嘉月叹了口气,只好把镯子摘了下来,准备等她大一些再戴。 沈弗寒一直默默看着,忽然开口:“你给三妹、耀儿和昭昭都买了东西。” 温嘉月瞥他一眼,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沈弗寒问:“我呢?” 温嘉月愣了下:“用侯爷的银子给侯爷买东西,是不是不太对?” 沈弗寒终于忍不住问道:“明日是我生辰,你可还记得?” 第183章 生辰宴 温嘉月微怔,沈弗寒居然会主动问起这件事? 原本她以为他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没想到这么在意自己的生辰。 可是,成亲四年,他的生辰宴根本没有大肆操办过,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便结束了。 这辈子怎么转性了? 温嘉月狐疑地望着他,落在沈弗寒眼里便成了困惑。 他低声问:“忘了?” 温嘉月摇摇头:“自然是记得的,生辰贺礼已经给侯爷备好了。” 沈弗寒面色稍霁,问:“什么时候准备的?” 昨晚他问如意时,见她疑惑,他还以为温嘉月也将此事忘了。 温嘉月含糊道:“前几日。” 沈弗寒没有细问,微微颔首:“去用膳吧。” 温嘉月应了一声,抱起正抓着平安扣玩的昭昭。 用过晚膳,三人歇下。 谁都没有提起过今日偶遇之事,仿佛不存在似的。 温嘉月却牢牢记在心底,不敢有一刻忘怀。 翌日正巧是休沐日,温嘉月醒来时,昭昭已经被奶娘抱走了,沈弗寒还在一旁坐着。 他正在看书,和煦暖阳撒落在他的周身,镀上一层暖融融的光,消散了几分冷意。 见她醒了,他垂眼看了她一眼。 温嘉月坐起身,轻声道:“侯爷,生辰快乐。” 沈弗寒问:“这个时候还要喊侯爷吗?” 她愣了下,不然要喊什么? 恍然间,她想起她以前都是喊夫君的,唇瓣轻抿,却没有叫出口。 她将给他准备的生辰贺礼拿出来。 沈弗寒接过,打开匣子,是一枚天水碧色镂雕祥云玉佩。 颜色虽好看,但是玉的成色只能说中等,纹样也简单。 与她去年送的亲手所绣的并蒂莲图比起来,实在一般。 用心与不用心,一眼便能看出来。 沈弗寒盯着玉佩看了片刻,颔首道:“多谢。” 送了贺礼,温嘉月便下床了,晌午一家人还要一起吃饭,她得盯着下人布置。 沈弗寒凝视着她的背影,握紧了那枚玉佩。 用过早膳,温嘉月便去了前院,指挥下人将东西摆在各处。 膳食单子由她过目之后,膳房便要开始准备了。 今日还有不少达官显贵送来生辰贺礼,也要记录在册,一一放入库房。 许久没有这么忙过了,温嘉月拉来沈弗念当壮丁。 上辈子她可不会这样,但是既然这辈子她和沈弗念也算是交心了,便毫不客气地拉她过来。 沈弗念叹了口气:“你倒是会指使人,早知道我出去躲懒了。” 温嘉月笑盈盈道:“昨日收了我的礼物,今日便要帮我做事。” 说着她看了眼耀儿的手,银镯子已经戴上了,尺寸正好。 沈弗念也将玛瑙玉镯露了出来:“你的眼光倒是不错。” 温嘉月眨眨眼:“什么眼光不眼光的,我挑最贵的买的。” 听温嘉月这样说,沈弗念便觉得昨晚大哥神色有异,大概就是因为这件事了。 见四下无人,沈弗念低声问:“是不是太贵了,我怎么觉得我大哥昨晚不太高兴?” “谁知道呢,”温嘉月并不在意,“他的银子多的用不完,现在不宰,更待何时?” 沈弗念深以为然,银子当然是用来花的,难道等死了再花不成? 忙了片刻,沈弗念想起一事,问:“对了,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温嘉月随口道:“正月。” “你怎么没提醒我?”沈弗念啧了一声,“都过去三个月了!” “你也没问过啊,”温嘉月斜她一眼,“我主动告诉你,倒像是专门讨礼物似的。” “行行行,我的错,”沈弗念又问,“具体哪日,明年我一定记得。” “正月初十。” 沈弗念转头便拉住在花厅里乱跑的沈成耀,叮嘱道:“你舅母的生辰是正月初十,到时候记得提醒我。” 沈成耀点点头,重复道:“正月初十!我记住了!” 沈弗念忽的往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沈成耀难以置信地捂住脑袋,委屈地问:“娘,你打我干什么?” “念书的时候若是也能记得这么快,你已经是状元了!” 沈成耀:“……” 温嘉月:“……” 晌午,所有事宜准备完毕,分别送上贺礼之后,一家人落座。 老夫人看着空着的位置,皱眉道:“弗忧这孩子又跑哪去了,整日不着家。” 沈弗寒解释道:“四弟去越州了。” “你怎么不拦着他一些,”老夫人埋怨道,“你生辰这日,他居然也不回来。” 沈弗寒淡声道:“生辰年年都过,不是什么要紧事。” 温嘉月诧异地看他一眼,可是昨晚他不是挺在意的吗? 老夫人便没再说这件事,转而问道:“怎么又不见昭昭,今日是她爹爹生辰,她理应过来祝贺才是。” 温嘉月默默腹诽,半岁大的孩子,怎么祝贺?当场哭一场? 心里这样想,她却没表现出来,而是道:“我已经派人去抱她过来了。” 她已经知道了沈弗寒的想法,不怕老夫人提出将昭昭抱走养在凝晖堂了。 老夫人的神色这才好看一些:“这是家宴,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才好看。” 不多时,奶娘抱着昭昭进来行礼。 老夫人不满地啧了一声:“怎么这么瘦?骨头都快凸出来了,你平日里是怎么养的?” 温嘉月蹙眉,昭昭身上都是软肉,哪就瘦到这种地步了? 沈弗念噗嗤一笑:“胖成耀儿这样,祖母是不是就满意了?” 老夫人来回看了看两个孩子:“胖成年画娃娃那样最好,有福气。” 原本温嘉月懒得理会,闻言便给沈弗寒夹了菜。 “侯爷多吃些,争取胖成年画娃娃,祖母喜欢。” 沈弗寒:“……” 沈弗念想象了一下大哥胖成年画娃娃的模样,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沈弗寒瞥她一眼,来自兄长的压迫感太强,快要笑趴的沈弗念立刻正襟危坐。 “祖母,食不言寝不语,”沈弗寒淡声道,“先专心用膳吧。” 第184章 你永远都会是我的妻子 饭桌上安静了一刻钟,老夫人又提起另一件事。 “说起来,孙媳妇手腕上的伤已经大好了吧?”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声,差点忘了,晨昏定省的事。 她看向沈弗寒。 沈弗寒也看了她一眼,淡声道:“月儿还要照顾昭昭,以后便不用晨昏定省了。” 温嘉月微怔,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老夫人顿时大怒:“晨昏定省是规矩,孝敬长辈也是应该的!” 这段时日没温嘉月伺候,她晨起和睡前都不舒心,早就想让她重新伺候了。 眼巴巴地盼到四月,孙子却又不答应了! 真不知道温嘉月吹的什么枕边风,居然说动了孙子让她不再晨昏定省! 沈弗寒平静道:“别的府上也没有这么多规矩,祖母有丫鬟伺候就够了。” 见他铁了心的让温嘉月不再晨昏定省,老夫人愤恨片刻,决定改变策略。 她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唉声叹气道:“这段时日没有孙媳妇伺候,我这个老婆子真是难受的紧。” 温嘉月明白老夫人的意思,无非是用苦肉计唤回她的“良知”。 可惜她早已不是上辈子的温嘉月了,绝对不会说两句软话便会心软。 温嘉月道:“祖母,我哪有丫鬟伺候的好,若是您嫌不够,我明日便叫人牙子过来,再买几个丫鬟给你用。” 沈弗寒颔首道:“丫鬟一事你多上心。” 说完他便低下头,继续用膳。 见他们夫妻俩一唱一和,就是不松口,老夫人气得要命,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温嘉月微微蹙眉,这个症状可不像是演的。 正欲开口唤府医,她又闭上了嘴。 老夫人的身体状态是好是坏,和她又没关系,她说出来又如何,老夫人也不会记她一分好。 想到这里,温嘉月便假装没看见,低头夹菜。 “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赵嬷嬷瞧见老夫人出现异常,顿时慌乱起来。 这一声让埋头用膳的几人一同抬起眼睛。 沈弗寒皱眉道:“立刻去请府医。” 温嘉月在心底叹了口气,装出一副担忧的模样,朝着老夫人看了过去。 过了片刻,专门负责老夫人心悸之症的府医快步走了过来。 此时老夫人已经快要昏迷了,呼吸过于急促,身子时不时地抽搐着。 诊治之后,府医先让丫鬟喂了老夫人一颗救心丸,这才说道:“老夫人情绪过于激动导致晕厥,大概再过小半个时辰便醒了。” 府医劝道:“老夫人年纪大了,日后还是要过得舒心一些,才能长命百岁。” 沈弗寒微微颔首,府医便去煎药了。 几人围在床榻前,一直保持着缄默的态度。 方才的事,谁有错呢? 温嘉月不想晨昏定省没错,沈弗寒帮她说话也没错。 可老夫人非要让她晨昏定省,被拒绝之后还气不过,平白招惹了一次心悸之症复发。 温嘉月记得,上辈子的四年里,老夫人只心悸过两次,每心悸一次便会苍老几分,调养许久才能恢复两分精气神。 这次纯属是她想不开。 若是不让她继续晨昏定省,哪里还用得着卧床休养? 只是……老夫人醒后定然是会借此机会让她侍疾的。 温嘉月根本不想表现什么子虚乌有的孝心,上辈子是爱屋及乌,老夫人是沈弗寒的祖母,那她便敬着。 可是这辈子,她连沈弗寒都看不顺眼了,遑论惹人厌烦的老夫人。 温嘉月抿紧了唇,她又该怎么拒绝? 半个时辰后,老夫人幽幽转醒。 沈弗寒坐在床边,低声问:“祖母可有哪里不舒服?” 老夫人伸出手,哆嗦着指向温嘉月。 “是她、她害我心悸,”老夫人艰难出声,“弗寒,你得休妻!” 温嘉月微微扬眉,怎么就成她的错了? 不过,若是真的可以因此休妻,还能将昭昭带走,那她一百个答应。 只是可惜,根本带不走昭昭。 沈弗寒冷了神色:“祖母怕是病糊涂了,您先好好养病,孙儿改日再来看您。” 说完他便站起身,没管老夫人作何感想,拉着温嘉月便往外走去。 温嘉月回头看了一眼,老夫人满脸的难以置信。 她觉得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难以置信的,本来就是被沈弗寒气的,晕过去一回,记忆便被篡改了? 刚回到卧房,沈弗寒便绷着脸道:“方才祖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温嘉月“哦”了一声,垂眸道:“我已经习惯了。” 她在陈述事实,沈弗寒的心却猛的被揪紧。 他上前一步,沉声问:“祖母经常用和离来威胁你?” 温嘉月腹诽不已,老夫人说的明明是休妻,他怎么改成和离了呢? 她想了想,道:“倒也不是经常,偶尔提一回。” 上辈子,但凡有伺候不周的地方,老夫人便说让沈弗寒休妻另娶。 她那时多天真,真的以为老夫人可以左右沈弗寒的想法,伺候的更加卖力妥帖,后来说的次数便越来越少了。 她以为是获得了老夫人的认可,成了名正言顺的孙媳妇,实则还是拿她当丫鬟看待。 沈弗寒凝视着她,低声道:“以后不会了,你永远都会是我的妻子。” 温嘉月愣了下,看向他的眼睛,认真而郑重。 这一刻,她相信沈弗寒说的是真心话,可心底的酸楚却在不断蔓延。 他口中的“永远”,期限只有短短四年。 四年之后,物是人非。 温嘉月将嘴角调整成完美的弧度,莞尔一笑:“多谢侯爷。” 沈弗寒问:“为何要谢侯爷,我是你的夫君。” 温嘉月抿唇不语。 清晨时他也说过一次,今日怎么忽然莫名其妙地强调了两次? 他对夫君这个称呼有什么执念吗? 但是看在他今日帮了她许多的份上,温嘉月还是顺了他的意。 “多谢夫君。”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我希望夫君以后也会站在我这边。” 沈弗寒问:“我哪次没有站在你这边?” 温嘉月愣了下,似乎……没有过。 “不要预设不存在的事,”沈弗寒认真道,“你永远是我的妻子,我也永远是你的夫君。” 第185章 别再犯傻 温嘉月有一瞬间的恍神。 他说的实在太认真,让她有几分动摇。 却又立刻告诫自己,别再犯傻。 她好不容易对他没有太多喜欢了,听了两句连甜言蜜语都算不上的话,她便又要开始对他动心了吗?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微笑道:“我明白的。” 沈弗寒也不再多说,转而提起老夫人:“祖母心疾发作,这几日记得常常过去探望。” 温嘉月立刻说道:“这是应该的,等侯爷下值,我和侯爷一起去。” 她可不会自己去凝晖堂,老夫人向来不把她放在眼里,若是沈弗寒不在,说不定还要怎么磋磨她。 她也不敢硬碰硬,再将老夫人气出个好歹,到时候就是她的错了。 万一一个不小心传遍整个长安,世人都同情弱者,旁人可不会说是老夫人的错,她肯定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如果和沈弗寒一起去,有他做挡箭牌,那就不会出事。 沈弗寒微微颔首:“好。” 于是,接下来半个月,温嘉月两点一线,白天待在正院,晚上去凝晖堂坐坐,装一装孝顺孙媳。 老夫人的心悸之症渐渐好转,只是身子还需调养,每日睡的次数多,醒的次数少,倒也没有生过什么乱子。 转眼便是四月末,天气渐热。 黄昏时,偶尔能瞧见蜻蜓飞过,透明翅膀折射出昏黄的光。 昭昭对会飞的东西很感兴趣,坐在温嘉月怀里也要伸手去抓。 可惜她动作太慢,每次伸出手时,蜻蜓早已飞走了。 昭昭便会噘起小嘴,“啊啊”地控诉着飞舞的蜻蜓。 温嘉月被女儿可爱的小模样逗笑,柔声问:“娘亲给你捉好不好?” 昭昭眨巴着大眼睛,点了点脑袋。 温嘉月便命人去捉一只给她玩。 沈弗寒回府时便瞧见她们母女俩在观察蜻蜓,昭昭想捏蜻蜓的翅膀,却又不敢,小手伸过去又放下。 温嘉月故意使坏,想将蜻蜓往她脸上放,昭昭惊叫着躲进她怀里。 “好好好,娘亲不逗你了,”温嘉月将蜻蜓放飞,“看,娘亲手上没有蜻蜓了。” 昭昭这才慢慢转过脑袋,却和沈弗寒对上视线。 她歪头看了两眼,指着沈弗寒,口齿不清地唤了声“爹爹”。 这还是沈弗寒第一次听女儿喊爹爹,虽然不甚清晰,但是他的心底还是不断涌现出欢喜的感觉,促使他快步走向昭昭。 他的神色略显激动,问:“昭昭,你方才说什么?” 昭昭却不说话了,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 捉了这么久的蜻蜓,她已经有些困了,懒懒地靠在温嘉月怀里。 温嘉月摸了摸她的小脸,道:“侯爷没听错,昭昭喊的确实是爹爹。” 她也有些诧异,昭昭现在刚满八个月,居然已经开始喊爹爹了,比上辈子提前了许多。 沈弗寒的嘴角便翘起两分弧度,伸手从温嘉月怀里接过昭昭。 他低头贴了贴女儿的额头,低声道:“爹爹带你去用膳。” 从他的声音里,温嘉月罕见地听出几分温情与满足。 她不由得想起上辈子昭昭第一次喊爹爹时候,沈弗寒表现得很镇定,只是鼓励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这次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温嘉月将他的变化归功于亲力亲为照顾昭昭,有了参与感,自然会对女儿产生更多的爱。 想到这里,温嘉月趁机提议道:“不如今晚让昭昭睡在卧房吧?” 今晚是同房的日子。 因着不会怀孕的缘故,她现在已经不排斥同房了,只是上次沈弗寒实在太过分。 他一直让她喊夫君,不喊便像是钝刀子割肉似的,始终不让她如意。 待她忍受不了,喊了一声“夫君”之后,他又像换了个人,让她无力招架。 那晚甚至还换了两次褥单,上辈子从来都没出现过这种事,她羞耻不已,缓了好几日才接受现实。 今晚又要行房,她真怕重复上次的事情。 她面含希冀地望着他,沈弗寒瞥她一眼,淡然道:“不行。” 温嘉月咬紧了唇,只好闭口不言了。 待用过晚膳,奶娘便将快要睡着的昭昭抱回耳房去了。 温嘉月梳洗之后,沈弗寒也很快躺了上来,将她抱紧。 她颤声道:“侯爷,你能不能别像上次一样,我不想那样……” 他低声重复:“侯爷?” 温嘉月改口道:“夫君。” 他这才问道:“不想哪样?” 温嘉月却说不出口,只是想一想,她便有些头皮发麻。 他问:“难道你不舒服?” 顷刻间,温嘉月脸上发烫,想也不想便捂住他的嘴。 以前他在床榻上总是沉默而有力,她还为此伤心过。 现在话倒是多了起来,可是字字句句都让她招架不住。 现在想想,那时候简直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幸好,这次他并未像上次一样恶劣。 旖旎生香的一晚过去,温嘉月的头刚沾到枕头便立刻进入梦乡。 睡得正沉着,忽然有人推她。 温嘉月下意识以为是沈弗寒,蹙眉呢喃:“夫君,别闹我了……” “夫人,是奴婢!”如意着急道,“宫里来人传话了,皇上和云才人召您进宫呢!” 第186章 换一条路 温嘉月立刻便清醒了,皇上和云才人?! 离选秀过去一个半月,云姑娘已是才人了。 她没有刻意打听,也知道云才人此时正得圣宠。 不过如今还不是独宠的时候,与另外两位高位妃嫔平分秋色,没想到竟然可以召她进宫了。 如意激动道:“原本奴婢还在想,云才人是不是那位在旁人口中三番四次被提起的云姑娘,现在仔细想想,就是同一个人!这么巧的事情,居然被夫人遇到了!” 温嘉月莞尔一笑,哪是什么巧合,分明是她蓄谋已久。 不过连如意也当成巧合,想来云才人也不会多想。 转念一想,若是多想,云才人也不会召她进宫了。 梳洗之后,温嘉月特意让如意带上那几件被云才人卖掉的首饰,准备这次一并交还给她。 吃了些东西垫一垫,温嘉月便准备出发了。 刚走出正院,正巧碰到闻讯赶来的沈弗念。 她兴冲冲地问:“皇上和云才人怎么会请你进宫?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认识云才人啊?” 沈弗念刚被儿子气了一通,听小丫鬟说起温嘉月受邀进宫的消息,她便过来问问,顺便透口气,不然真的要被儿子气死了。 温嘉月边走边解释道:“以前我常去买袁记点心,有一次在附近的首饰铺子逛了逛,那家铺子刚好有云才人变卖的首饰,我便买回来了,还送了她一直想买却不敢买的耳铛。” “后来又在附近的医馆碰到了云才人的丫鬟,一来二去便也认识了,不过我从未见过云才人,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没想到倒是很有缘。” 沈弗念深以为然:“这样说起来,你也算是云才人的贵人了,若是日后她飞上枝头变凤凰,对你肯定有好处。” 温嘉月莞尔一笑。 她倒不是不求这个,只希望可以由此结识李知澜,可以与她成为“朋友”。 不过经过上次画舫偶遇的事,她发现这条路根本行不通。 李知澜现在便对她充满敌意,话里话外都暗含机锋,她们不可能成为朋友。 想到这里,温嘉月有些黯然。 她确实重生了,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可是她没有高贵的身份,没有权势,没有钱财,便要试图与一国长公主抗衡,拿什么去斗? 她只能想方设法地换一条路—— 收集李知澜的罪证,交给皇上或是沈弗寒。 她需要确定皇上对李知澜的所作所为知不知情。 若是知情,这条路也作废了。 不知情的话,全看皇上会不会大义灭亲。 也需要确定沈弗寒对李知澜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他一直都是一位纯臣,若是被感情所左右,不愿相信那些罪证,那她只能靠自己了。 躲过温若欢下毒,装病,在李知澜前来探望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 然后拿出那些搜集好的罪证昭告天下,是死是活,她无从得知,但是也算努力过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沈弗寒比上辈子更为疼爱昭昭,她一定可以保住女儿的命。 至于她自己,听天由命吧。 来到府外,沈弗念停下脚步:“我就送你到这里了,回府之后记得给我讲讲宫里的趣事。” 见她这么感兴趣,温嘉月提议道:“不如你和我一起去吧?” 沈弗念立刻摆了摆手:“算了吧,我可不去凑这种热闹,你快去和云才人相认吧。” 见她依然抗拒见外人,温嘉月也没有强求。 “那我便进宫了。” 一刻钟后,温嘉月走下马车,查验过身份之后进入皇宫。 刚进宫门,立刻便有侍立在侧的公公笑眯眯地迎了上来。 “敢问夫人是不是景安侯夫人温氏?” 温嘉月颔首道:“正是。” 公公便道:“咱家姓赵,皇上派咱家前来迎接夫人,夫人这边请吧。” 温嘉月有些诧异,皇上居然派他身边的赵公公亲自来接她,而且还是等在宫门处的。 这样做是不是太招摇了些? 温嘉月不禁为云才人捏一把汗。 抛开景安侯夫人的身份不提,这么大的阵仗迎接与云才人有关的人进宫,不知后宫要有多少人眼红。 她连忙说道:“有劳赵公公。” 一路跟着赵公公来到云才人居住的春和轩,通报之后,温嘉月踏入殿中。 殿里飘着似有若无的药香,并不难闻,女子的轻咳声也传了过来,紧接着便是皇上担忧的声音响起。 “还是不舒服?” “皇上别担心,臣妾只是有些激动,无妨的。” 云才人的声音很轻,带着淡淡的虚弱,一听便能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副弱柳扶风的病美人模样。 温嘉月没有抬头去看,垂眼行礼。 李知序道:“沈夫人快快请起。” 云才人也跟着说道:“沈夫人快坐。” 温嘉月这才抬起头,看向云才人。 她肤色极白,黛眉轻轻蹙着,美目流转,仿佛藏着化不开的清愁,容色清丽,却遮不住病弱之态。 温嘉月一直都有一个疑问,按理说,云才人身子骨弱,本该落选才是,为何会进宫呢? 只是碍于身份,她也不好问出口,在宫女的引领下坐在圈椅上。 李知序笑道:“沈夫人,许久不见了,上次见面还是半个月前吧。” 皇上如此平易近人,温嘉月也消散了一丝紧张感,道:“皇上还记得臣妇,是臣妇的荣幸。” 寒暄告一段落,李知序清清嗓子,道:“你可知晓朕今日为何让你进宫?” 温嘉月垂眸道:“原本臣妇一头雾水的,然后便想起以前臣妇确实结识过一位姓云的姑娘,虽素未谋面,却彼此熟识,这才恍然大悟。” 云才人站起身,轻声细语的开口。 “正是如此,我一直记得沈夫人,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与你见面,当面答谢,幸好上苍垂怜……” 她的话还没说完,李知序突兀地咳了一声。 云才人怔了下,笑道:“幸好皇上听闻此事之后,立刻邀沈夫人进宫,臣妾这才能和沈夫人见面,多谢皇上。” 李知序这才满意道:“这还差不多。行了,你们聊,朕出去走走。” 第187章 你怕他? 李知序神色得意,仿佛得了世间最好的夸奖。 若是有尾巴,肯定翘到天上去了。 温嘉月还没见过这么好哄的皇帝,一时愣住。 待他快要走出门去,她这才想起行礼,赶紧福了福身。 云才人徐徐说道:“沈夫人快坐吧。” 温嘉月颔首道:“多谢云才人。” 云才人摇摇头,真切道:“我姓云名溪,亲近的人都叫我阿溪,四下无人的时候,我希望沈夫人也可以唤我的乳名。” 温嘉月微微抿唇,这样似乎不太好。 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怕是要说她不敬宫妃。 仿佛看出她的想法,云溪侧了侧身,露出耳朵上戴着的月牙珍珠耳铛。 “这是你那日买下送我的,我一直戴着,我一直都很想见你,与你成为朋友。” 她一口气说了太多话,语调也稍显急切,捂着帕子咳了咳。 绒儿连忙拍了拍她背,心疼道:“才人别着急,您慢慢说。” 云溪摇摇头,看向温嘉月。 她说的情真意切,温嘉月不由得有些感动,便答应下来。 她也主动说道:“我姓温,名唤嘉月。” 云溪笑道:“那我以后便唤你嘉月姐姐了。” 温嘉月自然没有意见,让如意呈上首饰。 “你变卖的那些首饰,都被我买回来了,今日物归原主。” 云溪望着那些首饰,神色动容道:“我爹爹娘亲他们为了给我治病,花了许多银子,这几件是最值钱的首饰了,没想到我还会重新拥有。” 温嘉月解释道:“我听闻你的事之后,本想帮你的,只是贸然帮忙,我担心会带给你困扰,索性将首饰买了下来,便是想着有朝一日可以亲自还给你,今日倒是被我等到机会了。” 云溪闻言,眼眶竟泛起泪花,感激道:“多谢嘉月姐姐。” 绒儿连忙给她擦泪:“才人,太医都说了不能哭,过度伤怀是大忌,您若是再哭,奴婢就告诉皇上去了。” 云溪破涕为笑:“少拿皇上压我,我可不怕他。” 绒儿古灵精怪道:“是是是,皇上最宠您,什么都依着您。” 温嘉月莞尔道:“阿溪和皇上确实相配。” 云溪害羞一笑,神色却有些黯然。 可惜皇上不是她自己的皇上,这份恩宠会持续多久,她也无从得知。 过了片刻,李知序回来了。 “你们聊得如何了?” 云溪轻声道:“挺好的,沈夫人将臣妾以前变卖的首饰送给臣妾了,臣妾也已经和沈夫人互通姓名。” 李知序颔首道:“那朕就放心了。” 他看向温嘉月,道:“阿溪身子骨弱,轻易不出春和轩,极少和别的妃嫔往来,既然与沈夫人投缘,日后还要劳烦沈夫人多多进宫陪她。” 云溪面含期待地望着她。 温嘉月点点头:“臣妇和云才人一见如故,这是应该的。” 云溪立刻便笑了:“多谢沈夫人。” 李知序不满地问:“朕呢?怎么不感谢朕?” 温嘉月闻言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还是有些没想到,皇上也是需要让人哄着的。 “多谢皇上替臣妾说了臣妾想说的话,”云溪放轻声音,“皇上最好了。” 后半句话只有李知序听得见,他这才满意道:“那便传膳吧。” 上次在画舫上,温嘉月已经和皇上一起用过膳了,这次倒也没有太紧张,神色如常地用膳。 “对了,朕听说最近侯府老夫人身子骨不大好?” 温嘉月颔首道:“祖母犯了心悸之症,已经休养半个多月了,如今快要大好了。” “只是不知,老夫人因何犯病?”李知序好奇地问。 温嘉月也不知该怎么说,总不能说被沈弗寒气的吧? “这个……”她沉默片刻才说道,“皇上还是去问侯爷吧。” “朕早就问过沈爱卿了,他不告诉朕,”李知序叹了口气,“原本朕还想给老夫人送些补品过去,也被他婉拒了。” 温嘉月默默地想,怪不得上辈子老夫人两次心悸,皇上都送了补品,这次却没有。 她只好说道:“既然侯爷没有多说,臣妇自然也是不敢多嘴的,还望皇上体谅。” 李知序扬眉问:“你怕他?” 不等温嘉月开口,云溪忽然出声:“说得好像皇上不怕沈大人似的,皇上和臣妾诉苦的次数,早就数不清了。” 温嘉月顿时一惊。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云溪居然敢这样和皇上说话?! 她不由得为她捏了把汗,担心皇上发火。 没想到当众被她揭短,李知序也不恼,给她夹菜。 “你多吃点,不许说话了。” 温嘉月更加诧异了,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相处方式竟然是这样的,还挺……有趣。 从她这里也问不出答案,李知序再次叹气道:“算了,朕不问了,你和沈爱卿的嘴巴一样严。” 话音刚落,赵公公便道:“皇上,沈大人进宫了。” 李知序顿时有种背地里说人坏话被发现的心虚感。 半晌才道:“朕今日并未传召,他进宫可有说是什么事?” 赵公公道:“说是来送大理寺的卷宗。” 李知序嘟囔道:“这么点小事,他居然亲自过来了一趟。” 看向垂眼不语的温嘉月,李知序忽然福至心灵。 “那朕便先去御书房了。” 云溪和温嘉月一同起身道:“恭送皇上。” 怕和沈弗寒出宫的时间撞上,温嘉月在快速用过膳之后离开和拖延片刻再走之间选择了前者。 她并不相信沈弗寒进宫只是送卷宗这么简单,肯定是和皇上有事相商,只是隐晦地没有提及。 既然有事,肯定会耗费很长时间,她早点离开,就不会遇到他了。 云溪想要挽留,却又想起自己一会儿还要喝药,只好依依不舍地送她离开。 走出春和轩,温嘉月往宫门处走去。 走到半路,她便瞧见不远处有一个无比眼熟的挺拔身影。 温嘉月叹了口气,怎么还是撞上了! 沈弗寒快步朝她走来,神色不虞。 “你为何进宫了?” 第188章 充满占有欲 温嘉月觉得沈弗寒这话问的奇怪,她为何不能进宫? 难道这皇宫是他家开的不成,管这么宽。 温嘉月不想搭理他,快步往前走去。 沈弗寒与她并肩而行,见她不语,便也没再开口。 走了一段路,一架轿辇迎面而来。 李知澜探出头,视线在他们脸上转了一圈,慵懒道:“沈大人,沈夫人,倒是很巧,你们这是要出宫了?” 温嘉月心里一惊,李知澜竟在这个时候进宫了,更为不妙的是,她和沈弗寒走在一起。 但是事已至此,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她低头行礼。 两人行过礼之后,沈弗寒解释道:“微臣进宫述职,恰巧内人受邀进宫,出宫的时间刚好撞上。” 温嘉月轻轻抿唇,虽然事实便是如此,但是从沈弗寒口中说出来,总觉得怪怪的。 “哦?”李知澜的唇角勾起兴味的笑,“沈夫人受谁之邀?” 温嘉月福身道:“皇上和云才人。” “云才人……”李知澜重复了一遍,“你和她有何渊源?” 沈弗寒也看向温嘉月。 他倒是从不知晓,她何时结识了宫里的云才人? 温嘉月便将与沈弗念说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李知澜兴致缺缺道,“本宫还有事,便先走了。” 沈弗寒却审视着她,只是碍于李知澜在场,并未表露出来。 目送轿辇离开,温嘉月继续往宫门处走去。 两人一起出了宫,温嘉月坐上马车,本以为他还要去大理寺,没想到马车一沉,他也坐了上来。 温嘉月抿唇不语。 怎么,为了她“私自”进宫的事,他还特意告假了不成?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街巷,温嘉月闷得透不过气——一部分是因为天气闷热,另一部分是因为身边还坐着尊大佛。 她索性挑开帘子欣赏窗外的景色。 人群熙熙攘攘,摊贩叫卖声嘹亮清晰,各式点心和胭脂水粉的香气飘了过来,构成一幅人间烟火画卷。 温嘉月静静地看着,倏然间,一只大手将帘子放下,转瞬她也被压在车壁上。 沈弗寒的吻落在她的唇角,潮湿热烫,充满占有欲。 温嘉月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唔”声,便被他掠夺了所有呼吸。 与此同时,她的双手也被他禁锢住,挣扎不得,只能被迫接受他的亲吻。 温嘉月有些生气,咬他的唇舌,血腥味弥漫,他却依然没有放开她,反而愈发加深了这个吻。 在她快要呼吸困难的时候,沈弗寒终于放开了她。 温嘉月急促地喘息着,压低声音怒道:“你是不是有病啊!” 沈弗寒望着她,低声道:“或许是。” 温嘉月:“……” 她正欲开口,马车停了下来,景安侯府到了。 温嘉月没好气地擦了擦被他亲的发红的嘴角,正要下车,沈弗寒道:“这里还有。” 说着他的手已经伸了出来,温热指腹轻柔地抹去一小片浅红的印记。 温嘉月瞪他一眼,转身下车。 沈弗寒默默跟上,两人前后脚回到正院。 温嘉月来到卧房,沈弗寒顺手关上门。 下人们见侯爷这个时候回来,夫人又是一副脸色不好看的模样,敏锐地嗅出侯爷和夫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息,都躲得远远的。 沈弗寒问:“进宫为何没有告诉我?” 他的语气比在皇宫的时候和缓了一些,温嘉月却更为生气了。 “为何要告诉你?”她扬声问,“我嫁给你,便失去自由了吗?事事都要你来拿主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弗寒更加平静,“别的可以不告诉我,但是进宫一事一定要说。” 温嘉月哼了一声:“侯爷以前可提起过此事?” 沈弗寒缓缓摇头。 温嘉月道:“既然没有,你为何要怪罪于我?你若是在宫里好好说,我至于这样与你说话?” 沈弗寒顿了顿,低声道:“抱歉,当时我有些着急。” 温嘉月立刻追问:“着急什么?” 沈弗寒却不说了,又问:“你和云才人,真的只是偶然相识的吗?” 温嘉月不语。 他都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居然试图套她的话,哪有这样的人? 沈弗寒再次出声:“不说?” 温嘉月缓缓开口:“我已经说过了,侯爷若是不信,自行查证便是。” 沉默片刻,沈弗寒道:“以后进宫之前要派人告知我一声。” 温嘉月追问道:“原因呢?” 沈弗寒淡然开口:“如今宫里妃嫔众多,稍有不慎便会卷入灾祸之中,而且,我也叮嘱过你,不要和长公主走的太近。” 温嘉月蹙眉道:“我什么时候和长公主走得近了?侯爷到底在怕什么?” “自然是怕你不听我的话,非要与长公主交好。” 他语气淡淡,温嘉月却心尖发颤。 以前她确实是这样想的,只是现在不会这样做了。 “长公主心思深沉,不要轻易靠近她。”沈弗寒又强调了一遍。 温嘉月问:“那侯爷又为何要靠近长公主?” “修缮公主府的事?”沈弗寒淡然道,“是长公主选中了我,我推脱不了。” 温嘉月想说不止这件事,可是那些事都发生在很久之后,现在若是说了,便是子虚乌有的事,当不得真。 现阶段的沈弗寒与李知澜,表面上确实清清白白。 只是李知澜的心思不清白,可她没有证据。 温嘉月默然不语。 见她不再开口,沈弗寒道:“我要回大理寺了,你好好歇息。” 他走出院子,让思柏将凌鹤叫过来。 他交代道:“去查夫人去金鱼巷的所有动向,重点在袁记点心铺子、一家首饰铺子和云府附近的医馆,傍晚事无巨细地禀报给我。” 凌鹤抱拳应是。 第189章 急中生智 傍晚,沈弗寒回府,先去了趟书房。 凌鹤禀报道:“侯爷,查出来了,夫人所言句句属实。” 沈弗寒垂眼沉思,可他总觉得整件事都巧合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温嘉月喜欢吃袁记点心,恰巧袁记就在云府附近,恰巧她进了一家首饰铺子,恰巧里面有云才人的首饰。 又恰巧,温嘉月去云府附近的医馆看手腕,遇到云才人的丫鬟绒儿,并且帮了她。 沈弗寒指尖轻点着桌面,可袁记点心铺子是四弟推荐给她的,没有不妥之处。 唯一不妥的地方在于,温嘉月每次买点心都要亲自过去。 是为散心,还是另有图谋? 见侯爷久久不语,凌鹤有些焦急,终于下定决心开口:“侯爷,属下能走了吗?” 沈弗寒回过神,问:“你有急事?” “没有,”顿了顿,凌鹤忽然改口道,“有。” 沈弗寒微微扬眉:“什么事?” 他有些诧异,凌鹤向来事事以他为先,今日这是怎么了? 凌鹤抱拳道:“属下的夫人给属下送了晚膳过来,属下再不走,便要被侍卫们抢光了。” 沈弗寒:“……” 俗话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没想到凌鹤娶了媳妇会忘了主子。 他点评道:“看来你和芊芊的感情尚可。” 算算时间,他们俩成亲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凌鹤仔细想了想,道:“确实挺好的。” 沈弗寒便是一噎,半晌才道:“既然如此,争取早些生个孩子。” 凌鹤应了声是:“属下在努力了。” 以前他每日在床榻上睡够三个时辰便起了,现在总是足足睡了四个时辰,想来很快便能怀上孩子。 沈弗寒默了默,道:“这种事就不必多说了,你出去吧。” 凌鹤行过礼之后便赶紧跑出了书房。 他鲜少有这么不稳重的时候,沈弗寒摇头失笑,继而想起今日对他不假辞色的温嘉月,笑容顿时收敛了几分。 他饱蘸浓墨,在宣纸上写下袁记二字,继而在周围写下云府、首饰铺子和医馆。 温嘉月最后一次去袁记的时间是一月末,云才人入宫前一个多月。 那日发生了偶遇绒儿一事,之后她再也没有去过了,距今已有四个月。 可是她以前一个月至少去两次。 结识云才人的贴身丫鬟之后,她仿佛也忘了自己常吃袁记点心。 只是……若是她真的是为了结识云才人才去的,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一个体弱多病的才人,除了有皇上短暂的恩宠之外,并无可取之处。 今日与云才人见面,她能得到什么?增加与长公主的见面机会? 可她为何一定要认识长公主? 倏然间,沈弗寒想起她生下昭昭那日说的话。 她提到了长公主,说他满心满眼都是长公主。 以为他和长公主有私情吗? 就算是这样,为何一定要认识长公主? 沈弗寒捏了捏眉心,见窗外天都黑透了,没再深思下去,起身前往卧房。 温嘉月正在和沈弗念说着宫里的事,见他进来,立刻止住话头。 沈弗念没瞧见他,催促道:“你快说呀,皇上真是这样的?在云才人面前跟个求夸奖的孩子似的?” 沈弗寒进来时恰好听到这句话,投来意味不明的一瞥。 温嘉月轻咳一声,含糊道:“三妹,咱们明日再说吧,先去用膳。” 沈弗念不高兴地起身,道:“哪有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的,你……大哥,你回来了。” 转过身时,她便瞧见了伫立在一旁的沈弗寒,吓了一跳。 沈弗寒点点头:“去用膳。” 沈弗念便不敢多说别的了,小声问:“方才我大哥没听到咱们说话吧?” 温嘉月叹气道:“肯定听到了。” 沈弗念胆战心惊片刻,没想到他根本没提。 待教导过课业之后,她赶紧带着儿子回常乐院了。 沈弗寒这才说道:“以后不要编排皇上了。” 温嘉月嘟囔道:“实话实说而已,我可没有添油加醋。” 而且沈弗念又不会外传,她不出府,能说给谁听去? 沈弗寒皱眉道:“实话实说也不行,私下议论皇上不是好事。” 见他神色严肃,温嘉月便不再提了。 两人各自梳洗之后,昭昭也被抱到了床榻上。 沈弗寒让她喊“爹爹”,昭昭却一直不喊,嫌他闹得烦了,小手一挥,给了他一巴掌。 虽然不疼,但是响声清脆。 沈弗寒握住昭昭的手,淡淡道:“看来昭昭的性子像你多一些。” 若是他平日里这样说,温嘉月肯定是要赞同的。 可是他偏偏在昭昭打了他一巴掌之后才说,分明是在说她当初也打了他一巴掌的事。 温嘉月不想理会他,好好的,翻什么旧账。 沈弗寒也没再多提,而是说道:“最近你怎么不去袁记买点心了?” 温嘉月怔了怔,他果然去调查了。 不过她也没有慌乱,淡然道:“有些吃腻了,而且袁记这么远,我懒得过去。” 沈弗寒问:“你总是亲自过去,为何不让下人去买?”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声,一时找不到很好的理由。 她以前去的次数确实太频繁了,没办法解释。 正心急如焚着,她忽然急中生智。 “点心自然是刚出炉的好吃,等下人买回来,早就不是那个味道了。” 沈弗寒颔首道:“你说的有道理。” 温嘉月也没管他到底信没信,转移话题道:“侯爷若是喜欢那家点心,我明日便去袁记一趟。” “不必了,”沈弗寒一边轻拍着昭昭的后背一边开口,“我不爱吃甜食。” 温嘉月便没再多说什么。 沈弗寒又叮嘱了一遍:“下次皇上再邀你进宫,记得告诉我。” 听他这话的意思,仿佛明日便会邀请似的。 温嘉月打了个哈欠:“我知道了。” 她心说哪有这么快,她和云溪虽然是朋友了,但是朋友也不是天天见面的,而且她还身处皇宫,见一面难上加难。 而且,云溪现在只是一个小小才人,远远没到独宠的时候,不是每天都会见到皇上的。 依她看,下次邀约至少是半个月之后。 没想到,过了两日,宫里便送了请帖过来,邀请温嘉月进宫一趟。 今日是休沐日,温嘉月便差人去书房告诉沈弗寒一声,更衣之后,这便要去宫里了。 没想到还没走出卧房,沈弗寒回来了。 “我陪你一起进宫。” 温嘉月抿了抿口脂,微微扬眉,这次不怕撞见长公主了? 第190章 只是顺便 沈弗寒不怕,温嘉月却有点怕。 在侯府里怎么样都行,但是在宫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 上次可以说是偶遇,这次却是一起进宫,作不了假。 若是李知澜多想,最后受苦的是她。 所以,和沈弗寒一起出现,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温嘉月婉拒道:“侯爷休沐日还在书房,想来是有许多事务要处理的,不必陪我同去。” 沈弗寒淡然道:“我和皇上有事相商,不是特意陪你进宫。” 温嘉月便是一噎,原来只是顺便。 她顿时有些尴尬,起身道:“那便一起去吧。” 夫妻二人一同出了正院,往府外走去。 已是五月了,树木苍翠如盖,遮住骄阳,却挡不住不断蒸腾的热气。 蝉鸣声阵阵,叫的人愈发烦躁。 走了一段路,温嘉月的额头上便沁出了一层薄汗,只好拿团扇扇风。 沈弗寒看她一眼,道:“若是不想去,现在拒绝还来得及。” 温嘉月蹙眉问:“我哪里不想去了……不过,我还能拒绝皇上?” 她有些诧异,虽然沈弗寒深得圣心,但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侯夫人,哪来的胆子敢拒绝皇上的邀约? “自然可以,”沈弗寒道,“你若是不方便,皇上不会强求,也不会生气。” 温嘉月倒是没想到皇上这么通情达理,一点都不像一位帝王。 这几次接触下来,皇上确实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但是她又想起宸妃,也就是现在的云才人,上辈子难产而亡的时候,皇上杀了许多人的事。 她始终记得,那几日连天空都是昏暗的,狂风骤雨不断,还有传言称宫里的血都流到宫外去了,闹得人心惶惶。 皇上或许脾气好,但是一定不能触他的逆鳞。 至于上辈子血流成河的事,她也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可是云才人身子骨弱,就算没有嫔妃谋害,似乎也保不住孩子。 要么云才人喝避子汤,要么皇上喝避子汤。 女子服用的避子汤伤身,云才人肯定是不能喝的,那就只能让皇上喝了。 温嘉月想到这里便觉得自己太过荒谬,让皇上喝避子汤,她一定是疯了。 选秀选了二十余位嫔妃,为的便是繁衍皇嗣的大事,她居然想出让皇上喝避子汤的法子。 不过还有一个办法,那便是在有喜之前便调理好云才人的身子。 只是,此事皇上一定是做过努力的,上辈子都没能成功,这辈子又能有几分渺茫的希望? 似乎不管怎么做,云才人都是难产而亡的命运。 温嘉月不禁叹了口气。 沈弗寒听到她的叹息声,问:“怎么了?” 温嘉月也没瞒他,轻声道:“我是在想,云才人的病能不能调理好。” 沈弗寒沉吟片刻,道:“从娘胎里带来的弱症,想要彻底根治,很难。” 温嘉月从他的话里听出几分希望,问:“难道侯爷有办法?” 不用彻底根治,只要平安生下孩子、以后也能健健康康的就好。 沈弗寒淡声道:“可能有。” 温嘉月顿时瞪大眼睛,连忙问:“什么办法?” 难道他认识能调理身子的神医? “但我不会告诉你。” “为什么?” “有失败的风险,”沈弗寒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也只是刚认识云才人而已,何必去承担这样的风险。” 温嘉月蹙眉道:“可是我想帮她。” “那就去想,不要去做。” 温嘉月:“……” 她不想理他了,率先坐上马车。 沈弗寒弯腰进来,本就闷热的马车里顿时变得更加燥热,玉碟里盛放着的冰块也挡不住扑面而来的热浪。 温嘉月用力扇风,问:“侯爷为何不骑马?” 骑马虽然会晒太阳,但是行走间会有风,非要和她挤在一起,也不嫌热。 沈弗寒沉默片刻,道:“我怕晒。” 温嘉月更加无语,她怎么不知道沈弗寒居然这么精致,一点阳光都不想见到。 不过最多也就是一刻钟罢了,忍忍就过去了。 静坐片刻,温嘉月还是有些好奇,他到底有什么办法治云才人的病? 既然可以治,上辈子又为何不去做? 难道为了不承担失败的风险,他索性不帮忙了吗? 可是他和皇上的关系这么好,又深知皇上喜欢云才人,就算有一点希望,他也应该帮忙才是。 又或许,他这个人就是这么冷漠无情,与他无关的事,他连看都不看一眼,更不会费心去做。 温嘉月轻轻垂眸,是啊,他就是这么冷漠无情,她又不是第一天知晓。 最近他总是时不时地展现出温柔的一面,总是会迷惑她,让她掉以轻心。 她将黯然的情绪从心底抽离,细细回想一番,云才人有孕应当是明年六月的事。 距今正好一年零一个月。 怀孕刚满八个月,她便要生了,俗话说七活八不活,最后果然一尸两命。 温嘉月认真思索,既然沈弗寒说有办法,那么神医肯定是存在的,她若是派人去寻,能不能寻过来? 顿了顿,她觉得自己想了个傻办法。 只要告诉云才人一声,云才人再找机会告诉皇上,皇上一定会想办法的,她何必去费心寻找。 或者……和皇上透露沈弗寒知晓神医在哪里,让皇上给他施压呢? 这个办法虽然快捷有效,但是温嘉月不敢冒这个险。 万一沈弗寒生气,到时候遭殃的可就是她了。 温嘉月决定采取第一个措施,虽然慢了点,好歹有效。 似是看出她的想法,沈弗寒忽然出声。 “此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温嘉月装傻:“什么事?” “你心里明白,”沈弗寒看向她,“若是被我知晓,你一定会后悔做出这个决定。” 温嘉月咬唇道:“可是我真的想帮云才人。” “人各有命,”沈弗寒淡声道,“若是皇上上心,自然会想办法。” 温嘉月愣了下,难道上辈子皇上没有上心吗? 可是在她看来,皇上对云才人确实是真心相待的。 “别想了,”沈弗寒起身道,“到了,下车。” 第191章 神医 进了宫,又是很长一段宫道要走。 皇宫太大,树木再多也遮不住烈阳,又热又闷。 温嘉月蹙紧了眉,明明前两日进宫时还没这么热,短短两日而已,变化这么大。 快步走过一段路,她便要和沈弗寒分道扬镳了。 沈弗寒叮嘱道:“记住我的话,不要提及此事。” 温嘉月还想最后再努力一下,假意威胁道:“万一我一不小心说出来了呢?” “那么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你我。” 她怔了下,此话怎讲? 沈弗寒叹了口气,怕她真的会说出来,只好说道:“回府之后我会告诉你,之后你再做决定。” 见他松口,温嘉月顿时放心了,道:“你不许出尔反尔,若是糊弄我,下次进宫,我一定会告诉皇上。” 沈弗寒颔首道:“好。” 温嘉月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迈着轻快的步调往春和轩走去。 既然有的商量,那就证明不是云才人不是必死的命运,她一定会做到的。 很快便到了春和轩。 通报之后,温嘉月进入殿中。 入眼便是一脸虚弱笑容的云溪,她身着一袭月白色衣袍,裹得严严实实的,和温嘉月的轻薄夏衫比起来简直像在过冬。 “嘉月姐姐,你来了。” 她上前几步,握住了温嘉月的手。 就算裹得严实,她的手也是带着淡淡的凉意的。 温嘉月下意识反握住她的手,想帮她捂一捂。 云溪愣了下,笑道:“不碍事的,我的手常年都是这个温度,暖不热的。” 她拉着她坐下,担忧地道:“嘉月姐姐,我们前日才见过一面,今日我又让你进宫,会不会耽误你的事?” 温嘉月摇摇头:“我今日没什么事,正想着如何打发时间呢,正好,你派人过来了。” 云溪松了口气:“我还怕嘉月姐姐怪我太黏人,因着生病的缘故,我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结识了嘉月姐姐,我便想常常见你。” 温嘉月顺势问道:“皇上居然这么轻易地便答应了吗?” “今日清晨,皇上来我这里坐了坐,我便跟他提了此事。” 咳了几声,云溪继续说道:“皇上还说这点小事以后不必问他,直接下帖子便好,只要你有空就可以进宫。” 温嘉月不由得咂舌,问:“别的嫔妃有这个待遇吗?” 云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自从住在春和轩,她便没再出去过,别的嫔妃的事她也从未打探过,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吃味。 皇上拥有这么多嫔妃,她只是最不起眼的其中之一罢了。 但是只要她不去过问,皇上便是独属于她一人的,她甘愿蒙蔽自己的双眼,给自己制造这种错觉。 温嘉月闻言有些着急:“你身在后宫,也该为自己打算才是,怎么能什么都不知道呢?” 云溪笑道:“我的身子不好,说不定哪日便……何必去费心思打探这些,万一让我更伤心了,岂不是庸人自扰。” 这话也有几分道理,温嘉月一时不知该怎么劝她。 想了想,她认真道:“你不关心旁人,旁人却会关注你,将你当成眼中钉肉中刺,稍有不慎便会被害。你仔细想想,若是你原本可以活到一百岁的,可是如果被人谋害,可能活不过明日。” 云溪若有所思道:“我记得了。” 见她听进去了,温嘉月便没再多提,一口吃不成胖子,此事得慢慢来。 陪云溪待了小半个时辰,便有宫女进来禀报,沈弗寒已经在分别的地方等着她了。 云溪羡慕道:“嘉月姐姐和沈大人真是恩爱。” 温嘉月连忙说道:“面子活罢了,私底下他可不会这样。” 她暂时还不知道云溪和李知澜的关系好不好,但是她们俩以后见面的次数肯定很多,这种话可不能让李知澜听了去。 所以她得给云溪灌输她和沈弗寒是表面夫妻的思想,以防李知澜多想。 和沈弗寒出了宫,两人径直回到侯府。 刚进卧房,温嘉月便催促道:“在宫里,我一个字都没提,侯爷可以说了吧?那位神医是谁?” 沈弗寒微微扬眉:“神医?” 顿了顿,他这才说道:“这位神医你见过的,是苏叶。” 温嘉月顿时愣住,怎么会是他? 沈弗寒缓缓说道:“苏叶的身份你知道的,驻守边关的萧将军的小儿子,幼时便对医理感兴趣。” 温嘉月点点头,这些她都清楚。 沈弗寒继续说道:“年幼时,他误入医馆,郎中见他悟性极佳,便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他。后来才得知,这位郎中是大隐隐于市的神医,最擅长的便是调理女子身体。” 温嘉月问:“那么让这位真正的神医来治病,岂不是不会失败了?” 沈弗寒饮了口茶,道:“神医早已仙去多年,至于苏叶最后有没有学成,我并不知晓。” 温嘉月若有所思:“若是试一试,皇上应该不会怪罪吧?” 沈弗寒淡声道:“试试倒也无妨,但是苏叶的身份太过敏感。” 萧将军驻守边关,其家眷无诏不得回京。 苏叶回京本就冒险,景安侯府也是担了风险的,怎么可能让他大摇大摆地出现在皇上面前? 温嘉月抿紧了唇,忽的福至心灵。 “若是皇上召他回京呢?” 沈弗寒道:“苏叶有没有回边关,我不得而知。若是回了,萧将军得到旨意,一定会打他一顿,然后借此婉拒皇上。若是没回,苏叶不在边关的消息便会散布出去,整个萧家都要遭殃。” 他将这个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她听,温嘉月也知晓此计行不通了,不由得叹息一声。 “所以,此事你知不知晓都是一个结果,”沈弗寒淡然道,“我自有我的考量,不必质疑。” 温嘉月敷衍道:“是是是,侯爷最厉害了。” 看出她口不对心,沈弗寒道:“要夸便好好夸。” “我怎么没有好好夸了?” 沈弗寒眸色渐深,直接吻上她的唇。 分明是软的,说出的话却这么硬。 第192章 主动坦白 猝不及防的一个吻,温嘉月瞬间便睁大眼睛,下意识推他。 沈弗寒不许她躲避,低声问:“怎么这么怕?” 每次亲吻,她都要这样,仿佛这种亲密的举动对她来说是受刑似的。 “我没有,”温嘉月掩饰道,“你突然亲上来,我没有防备。” 他抚摸着她柔嫩的脸颊,慢条斯理道:“既然如此,以后亲之前会告诉你。” 最后几个字他说的很轻,温嘉月还没听清楚,正要询问,他的吻便又落了下来。 迷迷糊糊间,她被吻得意乱情迷,最后反倒忘了问他到底说的什么话。 在他的手落在她的腰肢上时,温嘉月及时握住他的手,不许他再动。 沈弗寒顿了下,克制地移开了手,哑声道:“我觉得十日一次太少。” 温嘉月整理着松散的衣裳,垂眸道:“这是侯爷定下的规矩,侯爷自己当然也要遵守。” 她的呼吸也有些紊乱,显然也是动了情的,沈弗寒低声问:“难道你不觉得少吗?” 温嘉月瞪他一眼:“不觉得!” 这一眼含着春情,不像是瞪他,反而像是娇嗔,整个人都变得柔媚起来,不似平日里温婉端庄的模样。 沈弗寒移开视线,没再多看。 彼此沉默片刻,温嘉月问:“侯爷不去书房了吗?” 上辈子她总盼着他多陪她一会儿,现在倒是梦想成真了,但是他一直待在卧房,她反倒不习惯了。 沈弗寒瞥她一眼,问:“你觉得我现在还能专心做事?” 温嘉月讷讷道:“怎么不能……” 沈弗寒便握住了她的手,攥紧,放下。 他闷.哼一声,呼吸声愈发沉了起来,伏在她颈侧,均匀地撒下一片湿润的水汽。 温嘉月怕极了,想要丢开手,沈弗寒却不容许她离开。 他低声问:“知道你的手那时为何会疼吗?” 温嘉月怔了下,便听他道:“因为我每隔几日都会这样做。” 他的声线没什么起伏,语气也寻常,仿佛只是寒暄。 温嘉月耳边却“轰”的一声炸开,热气从耳垂蔓延到脸颊。 虽然她有过这种猜测,但是她潜意识里总觉得沈弗寒不会这样做的。 那次发现他用她的手,也只是巧合而已。 没想到,沈弗寒这次居然主动坦白了此事。 她都不敢去想,那段时日他到底用她的手做过多少坏事。 再回神时,她的手已经毫无阻隔。 温嘉月整个人都僵住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 “我怎么了?”沈弗寒依然握着她的手,“既然这么想让我去书房,当然要快。” “不、不去了,”温嘉月欲哭无泪,“我不要这样……” 沈弗寒伏在她耳边,语气危险又蛊惑。 “可是,已经晚了。” 终于停下,温嘉月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蹙眉往他的衣摆上抹去。 沈弗寒迅速捉住她的手,从怀里掏出帕子,帮她擦拭干净。 温嘉月嫌弃道:“还是脏。” 沈弗寒微微眯起眼睛:“脏?” 温嘉月抿唇不语,沈弗寒也不再多提,打了水帮她洗手。 水沁着凉意,方才的热烫化为虚无,温嘉月还嫌不够,让他去拿花皂。 沈弗寒沉默了下,还是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了。 温嘉月倒是没想到他这么听话,但是这确实是他应该做的,便也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服侍。 沈弗寒帮她洗完手,将药膏拿了出来。 温嘉月咬唇不语,虽然现在不酸也不疼,但是防患于未然也不是不行。 药膏的微苦的气息很快便掩盖了花皂的兰花香。 沈弗寒帮她系好纱布,将药膏放回原处。 如意忽然敲了敲门。 “侯爷,夫人,四爷求见。” 温嘉月诧异道:“四弟回来了。” 沈弗忧已经去越州一个多月了,原本她还在担心他是否遭遇不测,没想到今日便回来了。 两人一起去偏厅见他。 一个多月不见,沈弗忧又长高了,连日来风餐露宿,也瘦了不少。 背对着他们站在偏厅时,身形年轻又挺拔,仿佛从少年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温嘉月险些没认出来。 听到脚步声,沈弗忧转过身来,露出一口大白牙:“大哥,嫂嫂,好久不见。” 沈弗寒颔首道:“回来便好。” 温嘉月抿唇一笑:“四弟长高了不少,我险些没认出来。” 沈弗忧眼睛一亮,立刻说道:“嫂嫂也这样觉得?我听嫣……” 忽的瞥见站在一旁的大哥,沈弗忧差点闪了舌头,连忙改口。 “我听宴请我的朋友说我长高了,原本我还不信呢。” 温嘉月也为他捏一把汗,见他圆回来了,偷偷觑了眼沈弗寒,见他面无异色,这才放下心。 沈弗寒道:“近来祖母的身子不大好,你记得过去探望。” 沈弗忧漫不经心地问:“怎么回事?” 他对所谓的祖母早已没有了敬爱之心,所以对她的身体状况也漠不关心,但是面子活还是要做的。 沈弗寒解释道:“半个多月前犯了心悸之症。” “哦,那我一会儿去瞧瞧。” 说完他便兴冲冲地拿出准备好的礼物:“这是给大哥的,越州的紫毫笔。” 沈弗寒颔首道:“多谢。” 沈弗忧又拿出三盒胭脂。 “越州盛产胭脂,我随意挑了几样,嫂嫂若是喜欢,以后我再带。” 温嘉月知晓,肯定是那位嫣儿姑娘挑的,便接了过来,也道了声谢。 沈弗忧正想拿出给昭昭准备的礼物,眼尖地瞥见她手腕处系着的纱布。 他诧异地问:“嫂嫂手腕受伤了?” 温嘉月连忙放下手,神色有些尴尬,一时想不出合适的借口。 沈弗寒神色自若地解释道:“她提了重物,手腕有些疼。” 沈弗忧“啧”了一声:“府上那么多下人,嫂嫂何必亲自动手,再不济还有我大哥呢。” 温嘉月轻咳一声:“好,以后都让你大哥来做。” 第193章 对长公主的心思 送过礼物,沈弗忧很快便离开了。 沈弗寒靠近温嘉月,慢条斯理地问:“以后都是我来做?” 就知道他还想着这件事,温嘉月抿唇问:“不然我能说什么?” “既然不是真心话,”沈弗寒道,“以后你也要帮我。” 温嘉月瞬间脸颊红透,她真是不懂沈弗寒到底是如何一本正经地说出口的。 “侯爷快去书房吧。” 他根本不给她顾左右而言他的机会,继续说道:“不拒绝,便是答应。” 温嘉月不理他了,转身回卧房。 沈弗寒竟也跟了上来,关上门,从背后抱住她。 他像个火炉似的,温嘉月蹙眉道:“热。” “我有些后悔定了十日,”沈弗寒低声道,“能不能减两日?” 温嘉月不想因为这个问题再和他拉扯几个回合,索性说道:“没得商量。” 沉默片刻,沈弗寒问:“若我非要商量呢?”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哪有这样的人? 她正要再次一口回绝,便听沈弗寒道:“你可以提一个要求,只要我能办到。” 温嘉月怔了下,似乎……她也不亏。 可是,若是这么轻易便答应了这个条件,那她岂不是被沈弗寒拿捏了。 下次他再拿提要求的事商量着减两日,减着减着就变成三日一次了。 似乎知晓她的内心在动摇,沈弗寒以退为进。 “你慢慢想,今晚告诉我便好。” 温嘉月故意犹豫了片刻,这才颔首道:“好,我再想想吧。” 沈弗寒放开她,径直回了书房。 温嘉月坐在床榻上凝神细思,提什么要求呢? 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个想法——搜集李知澜的罪证。 可若是沈弗寒问起缘由,她没办法回答。 毕竟在他看来,她和李知澜只有数面之缘,何故这么恨她? 若是向沈弗寒要两个护卫去查证…… 也不行,他们一定会听命于沈弗寒,私底下告诉他的,最后此事还是要暴露。 可是除了这件最重要的事之外,她一时想不出别的了。 提要求看似简单,上下嘴皮子一碰便能说出来,只管交给沈弗寒去做便好,但是她竟一个要求都想不出来。 温嘉月呆坐半晌,思索许久,还是没什么头绪,索性暂时不去想了。 傍晚,沈弗寒回到卧房,问:“可想好提什么条件了?” 温嘉月故作淡然道:“我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你呢,提条件的事另说。” 沈弗寒便也不催她了,待沈弗念和沈成耀来了,一起用过膳后,他便带着沈成耀走了。 温嘉月征询起沈弗念的意见:“三妹,若是你大哥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你会提什么要求?” 沈弗念诧异道:“还有这种好事?那我一定要让我大哥把苏叶找出来。” 说完之后,连她自己都有些愣神,她怎么会这样说? 温嘉月也怔住了,果然和沈弗寒说的一样,她还是放不下苏叶。 沈弗念赶紧找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把他五花大绑地绑过来,我还没亲自赶他出府,我觉得很亏。嗯,就是这样。” 说完她自己信服地点点头,好像把自己也给说服了。 温嘉月却不相信这套说辞。 刚重生那会儿,她何尝不是想着再也不会在意沈弗寒了,可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爱了四年的人,如何轻易割舍? 只能慢慢放下。 她觉得自己现在做的很好了,不会再因为他的某一个举动而泛起涟漪,也不会再多想。 沈弗念虽然和苏叶只有露水情缘,但是她也是重情之人,根本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洒脱自在。 不过再过一段时日,她也一定会放下的。 想到这里,温嘉月便道:“三妹,提起他也没什么的,你越是刻意回避,心里便越是在意。” 沈弗念依然嘴硬:“我哪里在意他了,你别多想。” 温嘉月摇了摇头,不和她争辩了。 沈弗念也没再多提,转而问道:“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温嘉月轻咳一声:“一时好奇。” 沈弗念哼哼两声:“你们夫妻俩的事,我不掺和,不过我是你的话,我不会提要求,而是问我大哥一个问题。” 温嘉月诧异地问:“什么问题?” 这么好的提要求的机会,怎么能错过?而且什么问题居然这么重要? “你傻啊,”沈弗念凑近她,小声说道,“我大哥长得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风度……” “停,”温嘉月不得不打断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再夸下去,所有的好词都要安在沈弗寒身上了。 沈弗念只好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你问问他身边到底有多少莺莺燕燕围着他转,万一哪只狐狸精一不小心进了府,你地位不保!” 温嘉月倒是不在意这个,她一直觉得,沈弗寒纳妾是迟早的事。 不过沈弗念的话倒是给她开辟了一个新思路。 她要确定一下沈弗寒对李知澜到底是什么心思,才好做后面的事。 见她若有所思,沈弗念满意道:“你就问他这个,防患于未然,把外头的小妖精都给收拾了。” 临走前,沈弗念又提醒了一遍:“记得按我说的做。” 沈成耀牵着她的手,好奇地问:“娘亲和舅母说了什么?” 沈弗寒也朝温嘉月看了过来。 温嘉月硬着头皮摆了摆手,赶紧走吧。 待她们母女俩离开,沈弗寒问:“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没什么,”温嘉月道,“不过我想好了,我答应你的条件。” 沈弗寒并不意外地问:“你准备提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办到。”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道:“我只想问侯爷一个问题。” 沈弗寒倒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微微扬眉。 温嘉月继续说道:“但是侯爷要保证,你说的都是真话。” “好。” 温嘉月竟有些紧张,攥紧了微微汗湿的手,直视着他。 见她如此,沈弗寒也不由得正色起来。 “你问。” 温嘉月缓缓说道:“我想问的是,侯爷对长公主,到底有着怎样的心思?” 第194章 没有私情 沈弗寒微微一怔。 见他没有立刻回答,温嘉月蹙眉道:“侯爷既然已经答应了,就不能再反悔了。” ; “没想反悔,”沈弗寒道,“回房再说。” 他转身往卧房走去,温嘉月想了想,跟奶娘说了一声,让昭昭今晚睡在耳房。 她暂时还不知道沈弗寒的想法,也不知道今晚会是什么样的情况,还是让昭昭睡个好觉吧。 关上门,沈弗寒问:“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温嘉月没有回答,催促道:“明明是我问你,侯爷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她怀疑他在心里思索对策,所以故意拖延时间。 她才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一定要让他现在就说。 沈弗寒问:“你是不是怀疑我和长公主有私情?” 他居然就这样坦然地说出来了,温嘉月顿时有些愕然。 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没有开口,以不变应万变。 见她这副模样,沈弗寒了然道:“我猜对了。” 温嘉月咬唇道:“所以,是这样吗?” “我对长公主从来都没有过男女之情,”沈弗寒淡然道,“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温嘉月望着他,判断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他的神色平静如水,目光丝毫没有躲闪,丝毫不惧地直视着她。 她心里信了五分,另外五分是因为上辈子的事。 李知澜如此信誓旦旦,说会嫁给沈弗寒,于是迫不及待地谋害她和昭昭的性命。 若是没有沈弗寒的默许,李知澜真的敢这样做吗? 那时他已是真正的权臣了,皇上信任他,朝臣唯他马首是瞻,半壁江山握在他的手里。 温嘉月也曾大逆不道地想过,若是他想要造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沈弗寒的权势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可李知澜还是能害的她和女儿死不瞑目。 不过……李知澜也是不容小觑的,身为长公主,身为皇上的亲姐姐,权势滔天。 更何况她还有温若欢做帮手,趁沈弗寒不在的时候谋害她,也说得通。 温嘉月的脑子彻底乱了,心也被撕扯成两半,一半在说相信他,另一半在说不要信。 “说吧,”沈弗寒缓缓开口,“到底是哪里让你误会,我都可以解释。” 温嘉月回过神,黯然地垂下眼睛。 她想让他解释上辈子的事,他做得到吗? 思索片刻,温嘉月道:“以前我提起长公主时,你总是不高兴。” 沈弗寒沉默了一会儿,问:“这件事就能证明我和长公主有私情了?” “不能,”温嘉月抿唇道,“我只是想知道侯爷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和你说过许多次,长公主和你不是一路人,”沈弗寒淡声道,“你越是好奇她的事、有结交她的打算,我便越是不高兴。” 温嘉月愣了下,原来是在不高兴她对李知澜格外好奇吗? 她追问道:“侯爷能不能详细说一说,我和长公主怎么不是一路人了?” 她倒要听听他能说出什么话来。 “长公主人面蛇心,蛇蝎心肠,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你若是对她有用,她便高看你一眼,待你没有利用价值,弃如敝履。” 温嘉月怔愣地望着他,他居然会这样评价李知澜。 “而你与她相反,”沈弗寒继续说道,“你的性子过于温婉,以前总是……” 他斟酌了片刻才开口:“总是谨小慎微,察言观色,讨好旁人。” 说完他看了温嘉月一眼,见她并没有露出窘迫的神色,这才放下心来。 温嘉月垂眸不语,她以前确实是这样的。 沈弗寒啜了口茶,又说道:“我知晓长公主对我有异样的心思,你若是与长公主交好,一定会被她利用。” 温嘉月猛然抬眸,他居然知道! “既然侯爷知道,那你为何不拒绝?” 就这样放任李知澜对他的感情越来越深,也越来越猖狂,以为可以对正妻之位取而代之,最后受苦的人还是她和昭昭! 她的神色愈发激动起来,沈弗寒眉宇紧锁。 “长公主从未言明,我怎么拒绝?” 温嘉月低声问:“倘若她一直不明说,你便一直当做不知道吗?” “自然不是,”沈弗寒淡然道,“待她在我这里失去利用价值,我便会将她……” 他没再说下去,转而说道:“更何况,长公主深得皇上信任,我自认在皇上心里的地位比不上她,若是这个时候与她闹得不愉快,情况只会更糟。” 还有一个原因,他压在心里许多年,对谁都没有提起过。 暂时还不知晓到底是不是长公主做的,所以他便决定继续藏在心里。 温嘉月呆坐半晌,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李知澜对他的仕途有帮助,他便对这份情愫加以利用,转化为通往权臣之路的云梯。 待他攀上顶峰,李知澜便也失去了作用,那时他不会再手软。 可是上辈子的她,并未等到他对李知澜下手,就这样含恨而终。 不知不觉间,温嘉月泪流满面。 沈弗寒放下茶盏,抬眼便见她满脸都是泪,不由得怔住。 他凑近她一些,用指腹轻拭着她脸上的泪水,低声问:“怎么哭了?” 他的声音难得显得有几分柔情,温嘉月的眼泪流的更凶。 她在哭上辈子的自己,或许早已化为一抔黄土的自己,直到此刻才得知真相。 原来她不是沈弗寒和李知澜的感情的绊脚石,而是朝堂争斗的牺牲品。 沈弗寒输了,不管后来如何,当时的代价是她和昭昭的命。 这辈子呢?会不会有所不同? 温嘉月竟有一种冲动,想将自己重生的事告诉他。 说了,说不定以后沈弗寒会更有把握。 不说的话,其实短时间之内对她更好。 脑海中天人交战,温嘉月拿不定主意。 第195章 蜻蜓 温嘉月梳洗之后,终于冷静下来,也拿定了主意。 她不能说,至少暂时不能说。 毕竟她不能保证沈弗寒说的全部都是真话,万一他真假掺半,在哄她呢? 她对他早已失去一部分信任,重新建立也是需要时间的。 若是现在便被他知晓自己重生的事,有什么好处? 而且,还有两年多才会发生那些事,若是李知澜还是和上辈子一样张狂,到时再说也不迟。 至少她要保证她和昭昭成功躲过那一劫。 温嘉月坐在梳妆台前,看向铜镜里的自己,眼眶有些发红。 沈弗寒站在她身后,双手落在她的肩上,问:“方才在哭什么?” 温嘉月摇摇头:“没什么,侯爷去洗漱吧。” “没有要问的了?” 温嘉月思索片刻:“没有了。” 多说无益,行动胜于言语,她只想看沈弗寒以后会怎么做。 沈弗寒低声道:“我说过的,你永远都会是我的妻子,这一点不会变。” 温嘉月勉强露出笑容,隐晦开口:“我也相信侯爷会护好我和昭昭。” 沈弗寒怔了下,颔首道:“这是自然。” 他的眉眼间颇有几分意气风发,仿佛这是小事一桩,他亦信心十足。 温嘉月看着铜镜里的他,不禁想起上辈子的沈弗寒。 等他回京之后,看到她和昭昭的尸首,到底会露出什么样的神色? 哀莫大于心死的时候,她觉得他会是冷漠无情的,瞥一眼便吩咐下人将她们母女俩安葬了,然后去看李知澜是否还活着。 现在,她觉得他心里是五味杂陈的,神色却不会显露半分,沉默片刻便开始处理下葬事宜,或许有遗憾,但是不会太多。 二十七岁炙手可热的权臣,以后还会有娇妻美妾、儿女绕膝,不会留恋她这个谨小慎微的发妻和年仅三岁的女儿。 躺在床榻上,温嘉月久久没有入眠。 既然昭昭不在,两人之间已经毫无阻隔,沈弗寒便将她拥进怀里。 “别再多想,”他不疾不徐道,“别的事我都会做好。” 温嘉月轻声问:“侯爷是将长公主当成政敌吗?” “政敌?”沈弗寒停顿了下才开口,“算是吧。” 温嘉月听出他话音里带着几分嘲弄,是因为李知澜不配称为他的政敌吗? 自古以来,女子不得干政,李知澜也只是因为皇上的纵容才能参与朝政之事。 但是皇上一直纵容,李知澜便可以一直左右朝中局势。 但是这种事都是私下里的,名不正言不顺的,明面上李知澜只是一位养尊处优的长公主罢了。 虽然常常进宫陪伴皇上出入御书房,但是满朝文武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敢说一个“不”字? 温嘉月轻叹一口气,任重而道远。 “怎么又叹气?”沈弗寒道,“明日傍晚,我带你出去一趟。” 温嘉月诧异的问:“去哪?”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温嘉月微微抿唇,提前将此事告诉她,却又不告诉她全部,简直就是想让人抓心挠肝地猜测。 她很有骨气地没再问下去,但是心里却忍不住去想沈弗寒要带她去哪,渐渐便将心底压着的沉重之事忘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睡着之后她便梦见沈弗寒会飞了,带她去天上转了一圈。 昭昭也变成了小仙子,扑腾着小脚丫,绕着他们飞来飞去。 温嘉月醒来之后便觉得这个梦荒谬又好笑,恰好沈弗念过来找她,她便跟她讲了一遍。 沈弗念敷衍地说了句“不错不错”,便问:“昨晚你问了吗?” 温嘉月颔首道:“问了。” 沈弗念连忙问道:“我大哥怎么说?” 温嘉月想了想,道:“他说他不主动也不拒绝。” “这叫什么话?!”沈弗念瞪起眼睛,“我大哥的原话是这样吗?” 温嘉月含糊道:“差不多吧。” 在她看来就是这样的,他知晓李知澜的心思,却对她的示好毫无反应,可不就是不主动也不拒绝吗? “我不信,”沈弗念叉起腰,“等晚上我大哥回来,我亲自问问他。” 温嘉月无奈道:“这是我和你大哥的事,你就别掺和了。” 她说起另一件事:“对了,今晚不要带耀儿过来了,我和你大哥要出府一趟。” 沈弗念感兴趣地问:“你们要去哪?” “我也不知道,”温嘉月摇了摇头,“他不告诉我。” 沈弗念原本还想跟着去的,见大哥给大嫂留了个惊喜,顿时知情知趣了,她可不能去凑热闹。 没想到温嘉月却主动邀请道:“三妹,耀儿用功这么久,也该让他出府玩一玩,不如傍晚你们同去吧。” 沈弗念连忙摆手:“算了算了,我自己带耀儿出去就好,你和我大哥去吧,我先走了!” 温嘉月诧异地望着她,话还没说几句呢,这么着急走做什么? 酉时将至,沈弗寒派思柏回来了一趟。 “侯爷还在宫里,稍晚一些才会过来,侯爷让夫人先去。” 温嘉月便坐上马车,由思柏带路,一众侍卫保驾护航,朝着未知的目的地驶去。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 温嘉月挑开帘子,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芦苇荡和湖泊。 黄昏将至,晚霞丝丝缕缕地斜在天边,倒映在湖中,水天一色。 芦苇荡随风摇曳,宛如一幅流动的画卷,雾一般朦胧。 时不时的有蜻蜓飞过,盘旋在湖泊周围,更添一抹动人色彩。 温嘉月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还是有些诧异,无缘无故的,沈弗寒干嘛带她来这里? 不多时,沈弗寒骑马赶来,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马。 他问:“喜欢这里吗?” 温嘉月点点头,问:“侯爷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沈弗寒走近她:“散心。” 温嘉月:“……?” 没想到还真是无缘无故。 沈弗寒随手捉了只蜻蜓,道:“你不是喜欢蜻蜓吗?看见喜欢的事物,或许心情会变好。” 温嘉月一头雾水:“我什么时候喜欢蜻蜓了?” 沈弗寒瞥她一眼:“你总是画蜻蜓,别以为我不知道。” 顿了顿,他又说道:“有一次,你说了梦话,喊的便是蜻蜓二字。” 温嘉月顿时想起自己梦见小时候的蜻蜓哥哥的那个梦,忽然觉得有几分不自在。 她讷讷道:“好吧,我确实喜欢蜻蜓,侯爷有心了。” 第196章 醉酒 温嘉月的神色不像是喜欢的模样,反而显得有些尴尬。 沈弗寒问:“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温嘉月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沈弗寒顿了顿,没再纠结这点小;事,道:“往前走走吧。” 说着他便抬腿往湖边走去。 温嘉月跟上他,狐疑地问:“真的只是来散心的?” 一天十二个时辰,沈弗寒恨不得再多加两个时辰才够用,今日居然这么有闲情逸致过来散心。 而且还是陪她散心,不像是他的行事风格。 沈弗寒淡然道:“你若是不想散心,那便回去。” 温嘉月摇摇头:“还是待一会儿吧。” 侯府里没有湖,只有几个池塘,平日里只能喂喂鱼。 她又鲜少出府,偶尔来湖边赏景,心旷神怡,修身养性,倒也不错。 绕着湖走了半圈,天空快要染成浓重的墨蓝色,只剩残阳。 捕食的蜻蜓时不时地低低地掠过湖面,荡起一小圈涟漪。 温嘉月觉得有趣,驻足看了片刻。 沈弗寒忽然开口:“你为何会喜欢蜻蜓?” 温嘉月顿时一怔,她从来没有喜欢过蜻蜓,该怎么回答? 迟疑片刻,她终于说道:“因为那首诗,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我觉得意境挺好的。” 沈弗寒颔首道:“既然如此,怎么没见你画过这两句诗?” “小时候应该画过吧,”温嘉月想了想,“我有一点印象。” 她幼时的画作还在,若是回去翻一翻,肯定能找到的。 沈弗寒便道:“回去找找。” 温嘉月立刻拒绝:“不能给你看。” “为何?” “因为、因为……”温嘉抿唇道,“难登大雅之堂,你肯定会笑话我画技拙劣。” 沈弗寒瞥她一眼:“我什么时候笑话过你?” “表面上是没有,但是心里说不定呢……” 她有些底气不足,声音也越来越低。 沈弗寒嗤了一声:“你心里定然编排过我,所以也把我想成和你一样的人。” 温嘉月被戳中心思,面色涨红道:“我才不是这样的人呢!” “不是最好,”沈弗寒继续往前走去,“走完一圈便回去。” 天色彻底暗下来,不知不觉间,蜻蜓早已消失,不知停在哪处歇息。 她也不知晓,幼时那位蜻蜓哥哥到底搬去了哪里,现在是否安好。 温嘉月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湖泊与芦苇荡,坐上马车。 沈弗寒问:“喜欢这里?” “喜欢,”温嘉月随口道,“若是侯府里也有湖就好了,最好可以划船。” 这样的话,等昭昭长大一些,就可以随时在府里划船了。 沈弗寒沉吟片刻,道:“好。” 温嘉月有点懵:“好什么?” “在府里造一个湖泊,”沈弗寒道,“过几日我会找工匠来修建。” 温嘉月轻缓地眨了眨眼,她只是随口一提,他就这样同意了? 她没给自己多想的机会,马上问道:“侯爷怎么忽然答应了?” 他肯定有自己的考量,不是因为她。 她自欺欺人的次数已经够多了,不想再增加一次。 沈弗寒沉默片刻,道:“前段时日我问过一位算命先生,若是府中多水,对祖母的身体有好处。” 原本他只想在凝晖堂挖一个池塘,既然温嘉月想要个湖泊,那就在府中建造一个。 温嘉月微微垂眼,果然不是因为她。 她想起一事,上辈子老夫人第一次心悸之后,沈弗寒便派人在凝晖堂挖了一个池塘。 这次只是将池塘换成了湖泊罢了。 因为上次老夫人是被沈弗寒气病的,孝心自然不能再用一个小池塘来装。 温嘉月再次告诫自己,别再对沈弗寒产生一丁点的念头。 就算他不喜欢李知澜,也不会喜欢上她的。 两人各怀心事地沉默了一路,马车停下。 温嘉月走了下来,入眼却不是景安侯府,而是桃花源酒楼。 阵阵香味飘过来,她这才想起晚上出来的匆忙,还未用膳。 两人走上二楼雅间。 温嘉月确实有些饿了,多点了两道爱吃的菜。 沈弗寒只加了一壶酒,便让小二出去了。 不多时,酒便送了上来。 沈弗寒斟了杯酒,竹子的清香掺杂着桃花的甜腻气息,正是桃花源的招牌竹外桃花。 他给温嘉月也倒了一杯。 温嘉月想拒绝已经来不及了,蹙眉道:“我不喝酒。” 她始终记得,林婉婉成亲那日,她喝了点酒便被沈弗寒吃干抹净了,自此破了戒,一发不可收拾。 虽然这酒确实挺好喝的,那次和沈弗念来这里,她喝过一杯。 “不喝便不喝,”沈弗寒淡然道,“我没逼你。” 温嘉月瞪他一眼,就算他逼她,她也不会喝的。 过了片刻,饭菜端上了桌。 温嘉月专心用膳,鼻息间时不时地飘过竹外桃花的香气,她有些想尝尝了。 上次她喝了一杯之后才意识模糊,这次喝半杯应该没事吧? 想到这里,温嘉月便捧起了酒盏。 沈弗寒扬眉问:“不是不喝吗?” “我忽然想喝了,”温嘉月理直气壮道,“不行吗?” “行。” 沈弗寒举杯和她碰了碰,一饮而尽。 温嘉月做不到他那么潇洒,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虽然喝得少,但是她上瘾似的,时不时地便要浅啜一口,很快喝了半盏。 再次捧起酒盏时,她有些犹豫。 像是知晓她在纠结什么,沈弗寒很快开口。 “上次喝醉,是因为你喝的太急,慢慢喝不碍事的。” 温嘉月半信半疑:“真的?” “假的,”沈弗寒坦诚道,“别喝了。” 温嘉月哼了一声,偏要喝给他看。 沈弗寒微微勾唇。 温嘉月放下酒盏,抬眸时便见他唇角微翘,不由得蹙眉,沈弗寒笑什么? 沈弗寒微微一顿:“你说什么?” 温嘉月纳闷地问:“我哪说话了?” “你方才唤我的名字。” “我没有。” 确定她已经醉了,沈弗寒没再和她争辩。 前两次她喝醉时便是这样,会喊他名字。 这个名字从她口中念出来,总是格外缱绻。 特别是在……床榻上。 第197章 窥见春光 温嘉月喝了两盏酒。 她还想再喝,沈弗寒将酒壶放在高处。 温嘉月蹙眉问:“你做什么?” “不许再喝,”沈弗寒道,“该回府了。” 她的脸颊上早已有了两团酡红,一双杏眸像是含着水雾,醉意朦胧的,像个小醉鬼。 “可是我想喝,”温嘉月着急道,“你拿下来!” 沈弗寒没再和这个小醉鬼说什么废话,直接单手将她抱了起来。 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防止她说胡话。 沈弗寒快步走出雅间,下了楼梯之后直奔马车。 将人放在马车里,沈弗寒这才松了口气,移开了手。 “沈弗寒,你真烦人,”温嘉月撇嘴道,“你就是在欺负人!” 沈弗寒将她微乱的鬓发拨到耳后,低声道:“只欺负你。” “你果然承认了,”温嘉月忽然安静下来,喃喃道,“你一直都在欺负我。” 他扬眉问:“为何是一直?” “本来就是一直,”温嘉月哼了一声,“哪有什么为什么。” 沈弗寒愣了下,摇头失笑。 他笑起来如春风拂面,凛冽的眉眼也变得柔和了几分。 温嘉月有些恍神地问:“你笑什么?” “笑你,”沈弗寒低声道,“怎么喝醉了之后,口齿还是这么清晰?” “我没醉,”温嘉月蹙眉辩解,“我只喝了两杯。” 说着,她伸出了三根手指。 沈弗寒无奈地笑,正要纠正她,便见她的身形晃了晃,在她倒下来之前及时扶住她。 她呼出的酒气吹拂在肩上,透过轻薄的衣衫,在四肢百骸激起一阵战栗。 沈弗寒低下头,在她酡红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 到了侯府,沈弗寒将她抱下马车,往府中走去。 凌鹤见状便伸出手,道:“侯爷,不如让属下来,您歇一歇。” 沈弗寒瞥他一眼:“你成亲之后居然一点长进都没有。” 凌鹤有些纳闷,这到底是让他来还是不让他来? 思来想去,他抱拳道:“属下不知侯爷的意思,还请侯爷明示。” 沈弗寒懒得与他废话:“去问你家夫人。” 凌鹤立刻应了声是,将此事记在心里。 将温嘉月抱回卧房,沈弗寒没让如意进来,事事亲力亲为。 将人安顿好之后,他自行去盥洗室。 回来之后,却见原本盖的好好的薄衾被温嘉月掀开。 他重新盖好,刚躺上床榻,温嘉月便嘟囔着“热”,再次掀开。 沈弗寒再次盖好,将手搭在薄衾之上,以防她作怪。 这次她倒是不掀了,而是蹙眉道:“喘不过气了。” 沈弗寒有些无奈,只好将她抱到怀里。 温嘉月:“热……” 她伸手推他,挣扎间,里衣变得松散,隐约窥见几分春光。 沈弗寒低声道:“你若是再乱动,便不只是热了。” 她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兀自挣扎着,想从他的怀里钻出去。 沈弗寒默默忍耐片刻,翻身将她压制住。 “唔……沈、沈弗寒……” “再唤一声夫君。” 夜还漫长。 嘤嘤哭泣与婉转低吟交替出现,像猫似的挠在人心上。 守在屋门外的如意往外挪了一步又一步。 她不禁想,夫人喝醉之后可真是大胆,以前可都是克制着的,偶尔才会有一声。 今晚可真是…… 月落日升,又是新的一天。 温嘉月捂着额头醒来,蹙眉唤来如意。 “夫人醒了,”如意强装淡定,“夫人渴不渴?” 温嘉月应了一声:“帮我倒水。” 她的声音压得格外低,仿佛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温嘉月有些诧异,她的嗓子怎么哑了? 如意咳了咳,这才支支吾吾地说道:“昨晚夫人的声音有些大……” 温嘉月愣了下,什么声音? 正想着,她将手放下,这才发现手腕处有一圈红痕,格外显眼。 温嘉月抿唇不语,喝酒果然误事! 不过,方才如意说什么,她的声音有些大? 温嘉月喝了茶,不自在地问:“有多大?” 如意小声道:“离卧房五步远都能听见。” 温嘉月捂住脸,但是错已酿成,根本挽回不了。 缓了缓,她叮嘱道:“以后再瞧见我喝酒,一定要阻止我。” 如意一本正经地劝道:“夫人,其实没什么的,您也不必太在意。” 温嘉月抿唇不语,她怎么可能不在意! 如意便不再多提了,转而说道:“负责修筑湖泊的工匠已经进府了,想必很快就能开始建造了。” 温嘉月有些诧异,沈弗寒的动作也太快了吧。 她问:“建在哪里?” “听工匠说,暂时定在正院和凝晖堂中间,将两个池塘合二为一,那片区域便是湖了。” 温嘉月想了想,那两个池塘离得不算近,这个距离建造一片湖,肯定是可以划船的。 用过膳,温嘉月特意去看了一眼,在这里划船确实绰绰有余。 正想离开,沈弗念兴冲冲地过来了。 原本她想去找温嘉月的,没想到竟在这里瞧见了。 于是她便问道:“大嫂,你和我大哥昨日去哪玩了?” 提起昨晚,温嘉月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沈弗念诧异地问:“你不满意我大哥的安排?” “非常……”温嘉月清清嗓子,“非常不满意。” “你嗓子怎么了?” “没什么,”温嘉月掩饰道,“大概是昨晚吹了风的缘故吧。” 沈弗念嘟囔道:“大夏天的,吹什么风能吹成这样?” 不过她想起昨晚芙蓉说温嘉月是被大哥抱回来的,便觉得合理了。 “你身子这么弱,以后还是别轻易出府了,”沈弗念劝道,“次次都让我大哥抱回来,这么远的路,万一他吃不消怎么办?” 温嘉月愣住:“侯爷抱我回来的?” 她早已记忆全无了,向如意求证。 如意点点头。 温嘉月叹了口气:“我以后真的滴酒不沾了。” 沈弗念兴致勃勃地问:“你们俩还喝了酒?” 问完她忽然想起,她和苏叶也是因酒结缘,笑容顿时有些收敛,又赶紧将嘴角咧开。 她一脸八卦的模样,温嘉月有些脸热,嗔她一眼:“我先回去了。” 第198章 御夫之术 “诶诶诶,等等,”沈弗念拉住了温嘉月,“我还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建湖呢。” 温嘉月诧异道:“那你怎么知晓此事的?” “我被那个小兔崽子气得头疼,芙蓉跟我说府里有大动静,我这才出来看看。” 温嘉月无奈地劝道:“你也别逼耀儿太紧了,他才四岁半而已。” “我知道我知道,”沈弗念敷衍道,“你快说吧。” 温嘉月解释道:“祖母命里缺水,府里多水对祖母有好处,所以侯爷便着手建造湖泊了。” 沈弗念撇撇嘴:“”大哥倒是有孝心。” 她对待祖母的态度和沈弗忧差不多,漠不关心,甚至还有些恨意。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她还盼着祖母赶紧驾鹤西去呢,省得整日在府里祸害人,弄得乌烟瘴气的。 照她看,侯府里少了一位祖母,至少能和谐十倍。 温嘉月没接这话,她毕竟只是孙媳而已,关系隔着一层,有些话沈弗念可以说,她不能说。 和沈弗念道别之后,她便回了卧房。 刚坐下,便有丫鬟回禀,林芊芊求见。 温嘉月颔首道:“让她进来吧。” 林芊芊和凌鹤成亲也快两个月了,除了新婚第一日的时候见过她一面之外,别的时候都未见过。 温嘉月也想打听一下林芊芊过得好不好,她来得正巧。 林芊芊很快便走了进来,福了福身:“表嫂安好。” 温嘉月笑道:“快坐吧。如意,奉茶。” 她打量着梳着妇人发髻的林芊芊,竟觉得有些不习惯。 不过她发间的簪子倒是比未出嫁的时候多了几支。 虽然只是样式简单的银簪,但是这也代表着她过得不错了。 而且林芊芊面色红润,眉眼间的清愁淡了两分,竟显得有些光彩照人。 温嘉月便放心了,看来她成亲后的日子甚是滋润。 林芊芊坐了下来,轻声细语道:“芊芊不打一声招呼就来了,叨扰表嫂了,还望表嫂勿怪。” “什么怪不怪的,你说这话可就和我生分了,”温嘉月嗔道,“你过来陪我说话,我心里也欢喜的。” 她着实有些喜欢这个表妹,虽然不声不响的,但是说话做事都很妥帖。 林芊芊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我以后常来。” 温嘉月轻轻颔首,询问道:“成亲之后,你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你告诉我,我会让侯爷教训凌侍卫的。” 林芊芊摇了摇头:“夫君对我挺好的,我也没什么不满的。” 成亲第三日,她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成功说服凌鹤将这些年积攒的银两都给她了。 不仅如此,以后他的月例银子也都会交给她。 凌鹤整日早出晚归,就算是轮到他休息的时候,他也会去驻守书房,两人几乎只有晚上才能见面。 他又是个不会多话的人,更不会命令她做什么,她在家里自在极了。 有钱有闲,所以她偶尔会去街上逛逛,买了不少东西装点她的小家。 她当然也会给自己置办胭脂水粉和簪钗衣裳,偶尔用凌鹤的银子给他买东西,他竟然还会道谢。 两人就这样相敬如宾地过着,除了彼此之间没有爱意,倒也没什么不舒心的地方。 温嘉月听完之后有些羡慕,更多的是替林芊芊高兴。 她笑盈盈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 林芊芊浅啜了一口茶水,这才鼓起勇气说出来意。 “表嫂,其实我今日是来道歉的。” 温嘉月愣了下:“道什么歉?” “替夫君道歉,”林芊芊起身道,“昨日他冒犯了表嫂,表嫂千万别放在心上,您也知道他这个人一根筋,想不了那么多。” 温嘉月一头雾水:“什么时候冒犯我了?” 昨晚她确实见了凌鹤,不过他是作为侍卫之一随行的,她都没和他说话,能冒犯什么? 见她不解,林芊芊这才解释道:“昨日表嫂回府,是被表哥抱回来的,夫君他竟说、说……” 见她难以启齿,温嘉月好奇地追问:“说什么?” 林芊芊声如蚊讷:“他说可以让他来抱,让表哥歇歇。” 温嘉月:“……” 确实是凌鹤能说出来的话。 林芊芊赶紧解释道:“夫君他绝对没有想冒犯表嫂的意思。他的意思是男女在他眼里都一样,重要的是表哥不能受累,他作为侍卫,理应为主子分担。” 她一脸急切地辩解,温嘉月不禁噗嗤一笑。 “你放心吧,我明白凌侍卫的意思。” 林芊芊这才松了口气。 “昨晚夫君和我告知此事之后,我便和他讲了这些道理,以后他不会再说这种话了。” 温嘉月诧异道:“他现在竟然这么听你的话?” 没想到林芊芊还挺会调教人的,林府的人还教过她御夫之术? 林芊芊摇了摇头:“是表哥说让他回来问我,我的意思便代表表哥的意思,所以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会听的。” 温嘉月若有所思。 “既然这样,我让侯爷跟他说一声,以后都让他听你的话怎么样?” 林芊芊眨眨眼睛,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不过,真的能行吗?” 见她也赞同,温嘉月便道:“试试再说。” 傍晚将至,思柏回来了一趟。 “夫人,今晚侯爷要去公主府,想必半个时辰之内就会回来。您若是不饿,可以等侯爷回来之后再用膳。” 温嘉月颔首道:“我知道了。” 若是以前,她听了这话一定会提前用膳的。 但是今晚她打算等一等他。 既然沈弗寒说他对李知澜绝无半分异样的心思,她也该拿出她的态度,暂时信任他。 若是沈弗寒骗她,那就一定会在细微之处发现蛛丝马迹,不趁此机会一起用膳,怎么发现? 还没到半个时辰,沈弗寒便回来了。 温嘉月吩咐如意去传膳。 沈弗寒怔了怔,问:“你真的在等我?” 原本他没抱什么希望,觉得她不会等他。 他不是进宫,而是去公主府,昨晚又趁她醉酒…… 但是话都说出口了,思柏也已经回去了,说过的话收不回来,便也只能这样了。 温嘉月颔首道:“侯爷净手之后便来用膳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沈弗寒目光灼灼。 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会等他。 连他自己也没发现自己唇角微翘,向来冷冽的神色温和了不少。 他颔首道:“好。” 沈弗寒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温嘉月微微蹙眉。 他的心情怎么这么好? 第199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 温嘉月陷入沉思,以前从公主府回来,他也会这么高兴吗? 似乎是没有过的,那么这次是怎么回事? 她有些想不通,决定再观察一下。 沈弗寒很快便回来了,还换了一身浅青色常服。 温嘉月上下打量他一番,现在的神色倒是正常了,冷得能冻死人。 正欲收回目光,她忽的瞧见他的腰封穿反了,有刺绣的一面被藏了起来。 沈弗寒从来没有过这么冒失的时候,温嘉月的眉蹙得更紧。 见她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腰间,沈弗寒下意识瞥了一眼,目光微顿。 他轻咳一声,故作淡然道:“你先吃吧。” 温嘉月柔柔一笑:“侯爷更衣的时候怎么这么着急?” 沈弗寒解释道:“怕你会饿,所以有些匆忙了。” 他的神色重新变得坦然。 温嘉月微微抿唇,头一次这么为她考虑,她是信呢,还是不信呢? 待他离开偏厅,温嘉月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沈弗寒回来时,便见她已经开始用膳了。 他坐了下来,拿起筷子。 温嘉月咽下口中食物,道:“侯爷,我想和您商量一件事。” 沈弗寒便想起昨晚他趁虚而入的事。 “你说。” 温嘉月将林芊芊今日来找她的事告诉他。 末了便道:“侯爷能不能和凌侍卫说一声,让他以后都听芊芊的?” 沈弗寒面无波澜地听完:“就这事?” “侯爷以为是什么事?”温嘉月瞪他,“昨晚的事吗?” 沈弗寒坦然颔首。 “此事自然要与你算账的,”温嘉月抿唇道,“不过现在在用膳,我不想提。” 她催促道:“侯爷,行不行?” 沈弗寒提了个条件:“你不和我算账,我便答应。” 温嘉月瞪他:“不行。” “那就算了。” “算了就算了,”温嘉月哼了一声,“反正我也只是随口一提。” 用过膳,温嘉月先行梳洗。 不多时,她躺在床榻上,将香香软软的昭昭抱进怀里。 昭昭嘟囔着听不懂的话,偶尔会口齿不清地喊一声“娘亲”或是“爹爹”。 趁沈弗寒不在,她纠正道:“是娘亲,不要喊爹爹。” 昭昭便拖长音喊了一声“娘”,像撒娇似的。 温嘉月笑着亲了亲她,将女儿哄睡之后,她便也闭上眼睛。 沈弗寒不解地问:“不是要找我算账?” 温嘉月道:“没什么好说的,我已经想好了,侯爷既然不遵守约定,自然要做好被惩罚的准备,接下来半个月都不用行房了。” 沈弗寒皱眉道:“我不答应,你换一个。” 温嘉月一字一顿道:“我是在通知侯爷,不是商量。” 在他开口之前,温嘉月抢先出声:“侯爷若是再反驳,便再加半个月。” 沈弗寒顿时沉默下来,半晌才慢条斯理道:“你倒是会拿捏我了。” 温嘉月得意道:“有用就行。”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一言不发地坐起身,走下床榻。 温嘉月微微挑眉,这是被气得准备去书房睡了? 借着月色,她瞧见沈弗寒径直走向博古架,将一个四方匣子拿了起来。 温嘉月有些怔愣,这才想起匣子里面放着她幼时的画作。 她顿时有些紧张,不过匣子是上了锁的,倒也没有太担心。 可是,不知沈弗寒用了什么法子,“咔嗒”一声,锁竟开了。 温嘉月连忙坐了起来,着急道:“你不许看!” 她以为沈弗寒已经将此事忘了,没想到他一直记着。 沈弗寒一边点灯一边说道:“我不会笑话你。” 烛火昏黄,将画纸染成浅黄色,仿佛也泛了旧。 温嘉月威胁道:“侯爷若是看了,我就真的再加半个月……不,一个月!” 沈弗寒半真半假道:“你若是不让我看,我每日都灌你喝酒。” 见他执意如此,温嘉月只好说道:“我帮你找,但是你不许看别的。” 她有些担心沈弗寒对她的画作太过好奇,跑去问温家人。 到那时,他一定会知晓她所画的蜻蜓不是因为喜欢蜻蜓,而是因为年少时的玩伴。 她已经遮掩过太多次,不敢保证沈弗寒听闻此事之后不会多想。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了便看了,满足好奇心之后,他就不会再提了。 沈弗寒将匣子交给她,主动背过身去。 温嘉月一张一张地翻看着。 幼时的画作太多,除了蜻蜓还是蜻蜓,她越翻便越是头皮发麻。 早知道不带回侯府了,她怎么这么多事。 过了片刻,温嘉月终于找到了。 她松了口气,让他来看。 沈弗寒转过身,接过她手里的画细细端详。 水波荡漾,中央立着一支含苞待放的荷花,一只蜻蜓振翅飞来,落在荷花上。 右下角有行小字,笔势矫健,初现锋芒。 他很确定这不是温嘉月的字,或许是她的父亲写的。 都说字如其人,没想到在温父这里却不作数。 他细细看了一眼落款——月儿作于长治九年四月十六日。 沈弗寒心神微动,这么巧,竟是他生辰那日。 他算了算年纪,那时他十四岁,温嘉月七岁。 他看了太久,温嘉月不自在道:“不用看得这么认真,我小时候画着玩的。” 沈弗寒回过神,点评道:“分明画得很好,栩栩如生,不失野趣。” 温嘉月听了脸热,哪就画得这么好了? 她伸出手:“既然看过了,我就收起来了。” 沈弗寒却没给她,一边将画卷起来一边说道:“这幅送我。” 温嘉月愕然地望着他:“为什么?” 沈弗寒顿了顿:“我很喜欢。” 温嘉月果断拒绝:“可是我不想给你。” 沈弗寒沉吟片刻,道:“我拿一个月不行房作为交换,可以吗?” 第200章 细腰 温嘉月愣住,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他居然这么喜欢这幅画? 不就是一幅普普通通的画而已吗,有什么特殊的? 不过仔细想想,她不亏。 一幅画换一个月清静,也算值了。 她颔首道:“好吧,这幅画是侯爷的了。” 沈弗寒淡声道:“你的语气听起来居然有些勉为其难。” 温嘉月道:“这可是世间只此一幅的墨宝,我已经觉得亏了。” 沈弗寒扬眉道:“后悔也晚了。” 他将画卷好,放进暗格里,吹熄蜡烛。 “睡吧。” 这一番折腾,温嘉月已经不困了,她问起建湖的事。 “什么时候能建好?” 沈弗寒思索片刻,道:“约莫三个月。” 不止要建造一个湖泊,周围还要有小桥流水和亭台楼阁,是个大工程。 温嘉月眼睛一亮:“这样的话,岂不是正好赶在昭昭周岁生辰前建好?” 沈弗寒问:“昭昭生辰怎么了?” 温嘉月答道:“当然是带她坐船啊,昭昭喜欢。” 上辈子没能实现,这辈子一定要让昭昭圆梦。 沈弗寒沉默了下,又问:“昭昭和你说的?” 温嘉月顿时一怔,遮掩道:“我给她读诗的时候,她一听到与船有关的字眼便格外兴奋,想来是喜欢的。” 她太过放松,差点不经思考便将实情说出口,幸好圆上了。 沈弗寒颔首道:“原来是这样。” 温嘉月松了口气,决定不和他闲聊了,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沈弗寒便也睡了。 翌日一早,他提前一刻钟醒来,将温嘉月的画作放进书房。 量好尺寸之后,他吩咐思柏道:“按照这个尺寸定制一个画框。” 想了想,他又说道:“用金丝楠木。” 思柏诧异地应了声是。 金丝楠木是皇家才能用的木材,侯府里虽然有,但是也是皇上赏下来的,还未动过。 没想到第一次动用金丝楠木竟是为了一幅画。 也不知侯爷手里的画作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出于好奇,思柏不禁探头看了一眼。 沈弗寒将画盖住,冷声道:“管好你的眼睛。” 思柏连忙垂下脑袋,冷汗涔涔。 最近侯爷还挺和蔼的,他太过放松,差点逾矩。 三日后是休沐日,思柏将做好的金丝楠木画框交给主子过目。 沈弗寒细看了两眼,颔首道:“放下吧。” 他亲自将画作装裱起来,搁在放着诸多机密要务的书架上。 提前处理好事务,他正准备起身回房,和温嘉月一同用午膳,门外有人敲门。 思柏的声音传了过来:“侯爷,夫人的丫鬟过来传话,说是宫里的云才人召夫人进宫。” 听前半句,沈弗寒还以为温嘉月喊他去用膳,没想到竟是进宫的事。 他不由得眉宇紧锁,这才过了几日,云才人让她进宫的次数也太过频繁了。 沈弗寒一言不发地往卧房走去。 温嘉月正在更衣,沈弗寒忽然推门进来,吓了她一跳。 “侯爷怎么回来了?” 沈弗寒扫了一眼她愈发窈窕的身形,淡声道:“我陪你进宫。” 温嘉月“哦”了一声,已经见怪不怪了。 说的倒是好听,最后肯定是要和皇上商讨事情。 沈弗寒坐在长榻上,道:“云才人邀你进宫的次数有些频繁,以后你要学会拒绝。” 温嘉月抿唇道:“她是皇上的嫔妃,我只是侯夫人,还没有这个胆子拒绝人家。” 沈弗寒便道:“既然如此,我和皇上说一声。” 温嘉月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侯爷和皇上是亲兄弟呢。” 他说这话的语气,和“我和四弟说一声”没什么区别,仿佛是在叮嘱沈弗忧似的。 那可是万人之上的皇上,他就这样轻飘飘地说出口,皇上就听他的话了? 沈弗寒皱眉道:“不许编排皇上。” 温嘉月才不怕他,轻哼道:“是你先提的。” 她将月白色外裳披上,觉得过于素雅了,又选了香囊系在腰间。 视线扫过那枚青白玉凤佩,顺手系上了。 沈弗寒道:“我说的是正经话。” “我也是啊,”温嘉月揽镜自照,“侯爷和皇上的关系真是熟稔,一点都不像君臣。” 唇瓣的颜色似乎有些淡了,她轻轻抿了下口脂。 沈弗寒道:“自然是君臣,但不是兄弟,皇上只是信重我而已。” 他一本正经地跟她解释,惹得温嘉月翘起唇角。 凌鹤的性子能长成这样,和沈弗寒果然脱不了关系。 他真的没听出她在开玩笑吗? 沈弗寒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温嘉月连忙抿紧了唇,“我只是在想,侯爷和皇上关系好,对侯府肯定大有裨益。” 不过,除了皇上之外,沈弗寒似乎没有至交好友了。 温嘉月站起身,道:“咱们走吧。” 走出正院,她瞧见一道匾额,上书“见贤思齐”,忽的想起一人来—— 齐国公之子裴怀谨。 他也算是沈弗寒的至交好友了。 之所以忘掉了,是因为她从未见过这位裴公子,沈弗寒也不常提起这些事。 不管他和谁交好,都不需要告知她,更不需要她的参与。 而且,现在裴公子还未回京,再过几个月才会和沈弗寒结识。 温嘉月没再细想下去,反正是和她无关的人,说不定这辈子也见不到。 两人坐上马车。 刚放下帘子,沈弗寒便握住了她的腰。 温嘉月蹙眉躲开:“侯爷做什么?” “别动。” 他禁锢着她的腰肢,不许她乱动,低头丈量。 “方才便觉得你的腰又细了几分,果然如此。” 他说的一本正经,手上却不太正经,温嘉月又羞又气。 “放开我!” 沈弗寒喉结滚动,低声道:“你的唇瓣颜色过于鲜艳了。” 温嘉月本能地察觉到危险,立刻说道:“我擦掉就……” “直接亲掉,”沈弗寒打断她的话,“岂不是更简单?” 第201章 挑衅 沈弗寒的吻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温嘉月根本不敢乱动,生怕口脂蹭的哪里都是,不好收拾。 沈弗寒没有亲太久,很快便离开了。 温嘉月瞪他一眼:“侯爷能不能分一下场合,一会儿是要进宫的!” 沈弗寒淡然道:“我只是帮你擦掉多余的口脂。” 温嘉月:“……” 她不想理他了,抽出帕子在嘴唇周围点了点,生怕沾染到口脂。 沈弗寒看了片刻,忽然捏住她的下巴。 温嘉月有些惊慌,立刻说道:“这次不许……” 他好整以暇地问:“不许什么?” 温嘉月抿唇不语,沈弗寒失笑,用指腹轻轻蹭去一抹浅红。 “好了。”他顺势松开了手。 温嘉月没好气地将手帕丢给他。 沈弗寒下意识接了过来,端详着这条水碧色手帕。 她格外喜欢月亮,这条也绣了,不过不是月牙,而是满月。 既然给他了,他便收进怀里。 温嘉月诧异地看着他的动作,道:“我是让你也擦一擦。” 他现在的唇色过于红了,谁看了都会知晓他在马车上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沈弗寒凑近她:“你帮我擦。” 温嘉月忍耐道:“你把手帕给我。” 他低声道:“用手就好。” 温嘉月彻底无语了:“爱擦不擦吧,随便你。” 耳边似有若无地飘来一句“脾气还挺大”,温嘉月瞪他一眼。 “你说什么?” 沈弗寒轻咳一声:“我没说话。” 他的耳尖泛起可疑的红,像是心虚了。 温嘉月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抓到把柄,马上说道:“侯爷不是不会背后说人坏话吗?” 他坦然道:“我正大光明说的。” 温嘉月:“……” 她不想理他了,挑开帘子看向街巷,快到宫门口了。 走下马车,温嘉月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 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将口脂擦干净了,这才放下心来。 沈弗寒神色淡然道:“看我做什么,专心走路。” 温嘉月忍不住腹诽一句,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不得不说,沈弗寒最近的表现越来越不像她印象里的沈弗寒了。 不仅话多了,还能气死人。 他到底是被人夺舍了,还是她有了变化之后引起了他的变化? 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温嘉月挥了挥手,径直往前走去,沈弗寒却喊住了她。 “你随我一起去含凉殿。” 温嘉月转过身,问:“为何?” “长公主现在就在春和轩。”沈弗寒压低声音。 温嘉月怔了下:“你怎么知道?” “我自然有我的门路,”沈弗寒没有多说,“你和她待在一起没好处,跟我一起走。” 温嘉月在去和不去之间犹豫不决。 这是在上辈子绝对不会出现的事,她自然也就不知这次面对长公主到底是吉是凶。 仔细想想,还是和沈弗寒待在一起更加稳妥。 宫里完完全全就是李知澜的地盘,她若是想做点什么,简直轻而易举。 温嘉月便答应下来,又问:“那云才人这边怎么解释?” “这个时间请你进宫,无非是想一起用午膳,”沈弗寒道,“让她来含凉殿也是一样的。” 说着他便唤来一个小太监,给了赏银,让他去春和轩传话。 宫里谁人不知沈弗寒,就算没有赏银,小太监也是乐意去的,飞快跑去春和轩。 温嘉月根本来不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小太监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无奈地问:“云才人身子骨弱,这一路怎么过来?” 沈弗寒毫不在意道:“她若是不想来,可以拒绝。” 温嘉月便没话说了。 只是,不管云才人来不来,李知澜一定会来的。 两人很快便来到含凉殿外。 赵公公禀报之后,殿里便传来李知序清朗的声音:“宣他们进来。” 面见皇上,温嘉月已经不紧张了,照常行礼之后便随沈弗寒坐了下来。 李知序好奇地问:“沈爱卿怎么带夫人过来了?云才人和皇姐都在春和轩等着呢。” 沈弗寒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故作诧异地问:“长公主也在?” 李知序不好意思道:“朕最近常去春和轩,皇姐知晓之后便说去看看云才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温嘉月轻轻抿唇,照她看来,看云才人是假,等她才是真。 沈弗寒颔首道:“既然如此,微臣和内人来对地方了,不然反倒耽误了长公主和云才人叙话。” 李知序笑道:“你说的不无道理。” 赵公公走了进来,提醒道:“皇上,该用膳了。” 李知序点点头:“沈爱卿和沈夫人便来陪朕用膳吧。” “怎么,我这个做姐姐的反倒不能陪皇上用膳了?” 人未到声先至,暗含愠怒的慵懒声线传了进来。 只是不知,怒的原因是没被皇上邀请用膳,还是没等到温嘉月去春和轩。 温嘉月看了过去,李知澜一袭红裙,缓缓步入殿中。 她不由得有些诧异,居然来得这么快。 李知澜的心思,她早已明了,便隐晦地望向沈弗寒。 他神色淡然,仿佛早有预料,起身行礼。 温嘉月根本看不穿他的心思,垂下眼眸,跟他一起行礼。 “免礼。” 李知澜微微抬手,视线落在温嘉月腰间的青白玉凤佩上,目光微顿。 她漫不经心道:“沈夫人的玉佩倒是别致,像是一对。” 说着,她扫了一眼沈弗寒,见他只佩戴着一枚成色一般的玉佩,并不是龙佩,这才放下心来。 温嘉月不紧不慢地接话:“回长公主的话,确实如此,是皇上赏的龙凤佩。” 现在她面对李知澜时已经完全可以神色自若了。 “本宫想起来了,”李知澜咯咯笑道,“这龙凤佩还是沈大人从本宫手里抢来的呢。” 温嘉月愣了下,还有这段渊源? 沈弗寒神色不虞道:“先去用膳吧。” 李知澜勾了勾唇角,笑盈盈道:“本宫和你家夫人聊得正开心,沈大人怎么这么扫兴?” 说完她恍然大悟道:“本宫知道了,你是在担心被沈夫人知晓,这玉佩本该是你和本宫一人一个吧?” 沈弗寒的神色顿时变冷:“还请长公主不要说这种莫须有的话。” 李知澜并不理会他,看向温嘉月,眉眼隐含挑衅。 “沈夫人,你不会介意吧?” 第202章 夫管严? 温嘉月一点都不介意。 一国长公主得不到喜欢的人,原来也和普通人一样,只能私底下搞这些小动作。 就算沈弗寒真的答应龙凤佩一人一个,又能证明什么? 只是一个试图破坏夫妻感情的可笑伎俩罢了。 温嘉月暗想,就算膈应到自己又如何呢,李知澜就会因此开心了? 她不想再演黯然伤神的戏码,于是一脸懵懂地反问。 “介意什么?臣妇方才并未听懂。” 李知澜闻言,颇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罢了,和一只蝼蚁计较什么。 捏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什么时候动手,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 何必浪费口舌。 更何况,沈弗寒还在这里,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了。 她暂时还不知道沈弗寒的想法,他总是表现得若即若离,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就是这种你来我往的拉扯才有意思。 若是沈弗寒也和旁人一样,是勾勾手便能得到的男人,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想到这里,李知澜便笑道:“没什么,本宫也饿了,去用膳吧。” 温嘉月微微有些诧异,她怎么忽然不说了? 不过正合她意。 四人依着次序坐下,李知序忍不住问道:“皇姐,云才人怎么没过来?” 方才李知澜刚进殿的时候他便想问了,只是他们三人聊得忘乎所以,他没插上话。 “只想着你的云才人,”李知澜哼了一声,“她身子不适,来不了。” 李知序遗憾道:“那朕一会儿过去看看她。” “你对这位才人可真是上心,”李知澜摇头失笑,“她给你下蛊了不成,到底哪一点吸引了你?” 温嘉月不由得凝神细听。 她也想知道,后宫三千佳丽,皇上为何独独偏爱云才人。 “她……”李知序仔细想了想,“她和别的妃嫔不一样。” 第一次宠幸云溪时,她竟来了月事。 听她的意思,她月事紊乱,所以并不知晓具体的日期。 她一脸惶恐,哭得梨花带雨,生怕他一怒之下将他杖毙。 可他不是那样的人。 而且一连七八日都宠幸了不同的美人,他也想歇一歇,当晚便还是宿在了春和轩。 他睡不着,和她说话,可她胆子太小,问一句答一句,像只受惊的兔子,颇为有趣。 因着这份有趣,翌日他还是按照第一次侍寝的规矩晋封了她。 第二次踏入春和轩,依然没能侍寝成功。 她太害怕,连侍寝的规矩也不懂,似乎没人教过。 这些嬷嬷真是皮厚了,见她是小门小户出身便不教她,让人怕成这样。 但是正是这份青涩让他觉得新奇,别的妃嫔一点都不怕,例行公事一般索然无味。 吃不着便会想着,隔了两日他便又来了一趟春和轩。 他教她放松,教她学会接纳他,最后的结合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她是一张白纸,而他就是在白纸上作画的人,不管;是浓墨重彩还是洁白无瑕,全凭他心意。 一来二去,他便常常在春和轩留宿,渐渐摸清了她的性子,愈发觉得有趣。 慢慢的,云溪也会和他耍小性子了,不再和以前一样害怕他。 这种变化亦让他觉得有趣,在她这里,总有新鲜感。 “我还记得,皇上说喜欢明媚爱笑的绝世美人呢,现在倒是完全不一样了。” 皇姐的话拉回了他的思绪,李知序轻咳一声,道:“那时候是瞎说的。” 想了想,他又说道:“不过朕只是觉得她有意思,还没到喜欢的地步。” 李知澜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致,便也不调侃他了,笑道:“皇上快吃吧。” 等皇上动了筷子,温嘉月也默默拿起筷子。 现在还没到喜欢的地步,但两年后已经爱到骨子里了。 不知皇上知晓云溪会难产而亡之后,会不会后悔今时今日没有对她更好一点。 一定会吧。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黯然。 本该无情无爱的帝王尚有一丝真情,可沈弗寒却没有。 不过他从未爱过她,就算有,也不是给她的。 “沈夫人怎么不吃?” 李知澜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温嘉月随口道:“宫中的膳食太过精致,臣妇一时不知该吃哪道菜,让长公主见笑了。” “看来还是不常进宫的缘故,”李知澜淡然道,“本宫的公主府里也有位御厨,到时候你来尝尝他的手艺。” 温嘉月心里一紧,邀她去公主府? 上次画舫一别,李知澜也说过的,但那时是客套话,彼此都明白。 这次却不太像了。 正思索着该如何婉拒,沈弗寒已经替她拒绝了。 “多谢长公主,但是不必了。” 他这话说的颇为直接,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李知澜脸上顿时有些难看,压着性子问:“为何?” 沈弗寒道:“微臣不想让她抛头露面,身为侯府夫人,自然是要时时相夫教子、孝敬祖母、操持侯府之事的,不得空闲。” 李知澜有些愕然,怎么也没想到沈弗寒会是这样的想法。 怪不得外头的大小宴会,温氏从未参加过,原来竟是沈弗寒不许。 李知澜轻抿唇瓣,这样迂腐古板的男人…… 不过,她又想起一事来。 “上次沈夫人为何出府了?” 沈弗寒面不改色地哼了一声。 “她瞒着微臣私自出府,微臣回去之后自然将她惩治了一番。” 温嘉月配合地垂下头,面色恭顺。 她讷讷道:“承蒙长公主厚爱,臣妇怕是要辜负长公主的好意了。” 心里却在想,沈弗寒说的跟真的似的。 不过这样的话,以后她都不用去公主府了,一劳永逸。 李知澜轻笑道:“怕他做什么,本宫给你做主。” 她就是想看他们闹得不可开交,撕破表面夫妻的面具,到那时,她再坐收渔翁之利。 温嘉月连忙惶恐道:“臣妇不敢忤逆侯爷。” 李知澜勾唇一笑:“哦?是吗?” 见她点头,李知澜又说道:“若是沈大人将一纸休书放在你面前,你也会答应?” 第203章 不情之请 温嘉月顿时愣住,怎么也没想到李知澜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她抿唇不语,这话怎么接都不合适。 迟疑之际,沈弗寒率先开口:“长公主的话,似乎有些不妥。” “本宫只是随口问问,”李知澜含笑道,“沈大人着什么急?” 她倒是要听听他会怎么回答。 没想到,沈弗寒却冷声道:“难不成,长公主盼着微臣与夫人和离?” 李知澜神色一僵:“自然是没有的事。” “既然没有,这话便毫无意义,”沈弗寒淡声道,“还请长公主专心用膳。” 接二连三被他反驳,李知澜的面子有些挂不住,嚯的站起身。 “本宫吃饱了,你们慢用。” 说完她便起身离席,往殿外走去。 李知序一脸纳闷地问:“皇姐这是怎么了?” 沈弗寒面色淡淡道:“兴许不饿吧。” “是这样吗?”李知序道,“朕看她好像生气了。” 话锋一转,他又说道:“不过皇姐说话是有些直来直往,朕都有些听不下去,朕替她向你们道歉。” 温嘉月顿时有些惶恐,皇上亲自道歉,这可受不起。 她正想起身行礼,沈弗寒暗中压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皇上不必道歉,长公主本性如此,微臣已经习惯了。” 温嘉月甚是诧异,沈弗寒不仅坦然受之,甚至还坐实了李知澜性子不好的事实。 李知序叹了口气,道:“是啊,差点忘了,皇姐小时候还欺负过朕呢。” 沈弗寒不动声色道:“居然还有这种事,不过那时长公主也正年幼,想来不是故意的,现在一定对皇上敬爱有加。” 温嘉月有些不懂了,他怎么一会儿说李知澜的坏话,一会儿又说好话? “现在……”李知序叹了口气,“确实有了几分姐弟之情,不过任性起来,朕也拿她没办法。” 沈弗寒状似随意地开口:“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是天子,天下的人都该听皇上的号令,长公主自然也不例外。” 温嘉月垂下眼睛,终于懂了他的用意。 给皇上灌输尊卑有别的思想,以后李知澜再犯上,皇上便会想起这句话。 想的多了,看李知澜自然也就不那么顺眼了。 “朕明白,”李知序道,“朕偶尔顺着皇姐,平日里自然也是要约束她的。” 过犹不及,有了这句话,沈弗寒便不再多说此事了。 见两人都动了筷子,温嘉月正想伸手,却发现她的手依然被沈弗寒攥着。 她顿时一怔,小幅度地挣了挣,沈弗寒却没放开。 他们坐得近,袖袍又足够宽大,借着遮掩,根本看不出来他们的手已经牵在一起了。 温嘉月却莫名慌乱,这可是在宫里,皇上眼皮子底下! “沈夫人怎么不动筷子?” 皇上忽然发问,温嘉月顿觉头皮发麻,嗫嚅道:“臣妇、臣妇……” 沈弗寒道:“内人记挂着云才人,所以食欲不佳。” 温嘉月立刻说道:“是,臣妇想去春和轩,进宫这么久还没去见云才人,臣妇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这倒也是,”李知序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沈夫人便先过去吧。” 温嘉月松了口气,有了皇上的旨意,他总不能不放她走吧? 没想到沈弗寒用指腹摩挲了下她的手背,不疾不徐道:“皇上,微臣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沈弗寒直言道:“近日云才人邀约内人过于频繁,耽误了府里的事,还请皇上劝一劝云才人。” 温嘉月微微抿唇,他不想让她出府,倒真是个好借口,哪里都用得上。 李知序愣了下:“这……沈爱卿,你管你家夫人是不是太过严格了?连她交友也要管?” 沈弗寒大言不惭道:“女子出嫁后操持府中事务,本就是分内之事,别的都是次要的。” 说着他看向温嘉月,问:“夫人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 温嘉月只得故作羞涩地颔首:“出嫁从夫,自然一切都听夫君的。” 李知序张了张口,本想劝他别这么古板,但是既然连沈夫人也这样想,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只好闭嘴。 半晌才说道:“好吧,朕让云才人以后一个月邀沈夫人两次,这样可以了吧?” 沈弗寒想了想,道:“一次就够了,最好挑微臣空闲的时间,微臣可以一起过来。” 温嘉月:“……” 他这种讨价还价的方式也太过分了。 不过确实是为她好,不然她自己撞上李知澜就不好了。 李知序彻底无语了,只好答应。 温嘉月这才去了趟春和轩。 进入殿中,有股格外浓重的熏香气息,她不由得蹙眉。 不过或许是药味,她便没有多问。 云溪正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见她进来,这才睁开眼睛,略显苍白憔悴的脸上露出欢悦的笑容。 “嘉月姐姐,你来了。” 温嘉月解释道:“阿溪,让你久等了,侯爷非让我跟他去含凉殿一趟,所以我这才来迟了,你让我进宫所为何事?” 云溪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起前两次见你,我都没有留你用顿膳。” 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她缓了缓才继续。 “这次便想着和你一起吃,不过,你已经在皇上那边吃过了吧?” 温嘉月笑道:“留着肚子呢,走,我陪你去用膳。” 云溪应了声好,在绒儿的搀扶下慢慢坐起身。 温嘉月的笑容顿时收敛了几分,问:“我怎么瞧着,你比我上次过来更虚弱了?” 绒儿噘嘴道:“长公主殿下半个时辰前来过,她嫌殿里药味重,让人点了熏香。才人闻不得这个味道,又不敢直说。” 温嘉月愣了下,环顾四周,这才发现门窗都开着,便是为了散味。 她顿时有些愧疚,李知澜是为了她才来这一趟的,竟连累了云溪身子不适。 她连忙说道:“若是实在难受,你便先躺着吧。” 云溪点点头,犹豫片刻,让温嘉月凑近些。 这才小声开口:“嘉月姐姐,我觉得长公主对你有敌意,你小心一些。” 第204章 再亲密也无妨 温嘉月有些怔愣,云溪竟然看出来了? 她故作不解,诧异道:“你看错了吧,长公主怎么可能对我有敌意呢?” 云溪轻声道:“我也只是猜测……” 温嘉月便笑道:“那我便来听一听,你的猜测有没有道理。” 云溪便说起了今日李知澜来她这里做客的事。 “长公主一直心不在焉的,我还以为她是对我不满,愈发惶恐不安。” “直到有个宫女进来,附耳对长公主说了句话,我隐约听到提起了你和沈大人,长公主便摔了茶盏,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绒儿拍拍心口,补充道:“气性好大呢,奴婢瞧着长公主的背影都像是燃着火焰似的,都快把奴婢烧着了。” 温嘉月思索片刻,道:“仅凭这句话,似乎也不足以说明长公主对我有敌意吧?” 见才人不太舒服的模样,绒儿便继续道:“何止呢,长公主坐了这么久,都没怎么问过才人的事,净关心您去了。” 温嘉月蹙眉问:“都问了我什么?” 没想到李知澜竟然也会私下打探她的事。 绒儿细数一番。 “问您和才人是怎么交好的、您的性子、您的喜好、来春和轩都做了什么……可多了。” 说完她又连忙说道:“不过夫人放心,才人说一句便故意咳两声,长公主便没怎么细问了。” 温嘉月的神色有些复杂,原来李知澜比她想象中还要关注她。 原本以为只要足够低调,就能确保自己这两三年平安无虞,没想到还是成了李知澜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一直在关注着她,伺机而动。 上辈子,她都没怎么出现在李知澜面前,却还是惨遭毒手。 这辈子,她的存在感大大提高,会不会让李知澜更加痛恨她?以至于提前下手? “嘉月姐姐,你在想什么?” 云溪的话唤回了温嘉月的思绪,她勉强笑笑。 “我觉得你们说的有些道理,但是我不太明白,长公主为何会对我怀有敌意?” 绒儿着急道:“自然是……!” 声音戛然而止,她左右看看,这才压低声音道:“自然是长公主对沈大人有些异样的心思。” 温嘉月佯装惊异道:“绒儿,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觉得绒儿说的对,”云溪蹙眉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温嘉月摇摇头:“你们都想多了,长公主不是这样的人,或许她只是对我有些好奇吧。” 她暂时并不想让云溪掺和进来,目前她应该好好养病,考虑这些事太耗费心神。 而且,云溪现在虽然得宠,但不是独宠,仅仅能在皇上面前说上几句话而已。 但是若是她说了长公主的坏话,立刻便会被皇上厌弃。 沈弗寒陪伴皇上多年,所以偶尔才能不着痕迹地说上几句,若是说的多了,皇上一样会厌烦。 为了云溪好,不能让她现在掺和进来。 至于以后……若是云溪像上辈子一样独得恩宠,那时候说话的分量便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温嘉月便道:“不过,你们说的话我都记下了,以后会好好观察的。” 云溪这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根本不在乎,这样我就放心了。” 温嘉月摇头失笑:“思虑过重不是好事,你就别多想了。若是我发现了什么,到时候一定和你禀报,行不行?” 既然云溪心里已经埋下了怀疑的种子,那么以后一定也会怀疑李知澜对沈弗寒有所图谋。 待她像上辈子一样成了宸妃,到时候再吹枕边风也不迟。 亲近的人都说李知澜不好,就算皇上一开始不信,日子久了,心里也会怀疑几分的。 云溪应了声好。 温嘉月叮嘱道:“你可千万别在皇上面前说起此事,若是皇上问起来,你也只说长公主的好话……” 绒儿忍不住插话:“可是夫人,长公主熏香实在太过分了,奴婢想和皇上告状。” 温嘉月摇摇头:“你不能提,皇上会自己发现的,到时候等皇上问起来,你再说是长公主所为,其余的一个字都不要多说。” 绒儿懵懂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得借旁人的口说出来。” 温嘉月给她出了个主意。 “下次皇上来之前,你提前请好太医,塞给他银两,让他在皇上过来的时候说殿中不可燃香,否则会加重病情。” 云溪怔怔地听完,有些明白了。 温嘉月握住她微凉的手,低声道:“你事事都告诉我,我自然也是要为你好的,阿溪,听我一句劝。” “春和轩对你来说是桃花源,但是桃花源外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千万不要放松警惕,也不要犯傻。” 云溪郑重颔首道:“我听嘉月姐姐的。” 见她听进去了,温嘉月便没再多说,笑道:“好了,我得回去了,下次再陪你用膳。” 云溪笑盈盈道:“那我过几日再邀嘉月姐姐进宫。” 温嘉月闻言,顿时有些迟疑,半晌才道:“恐怕得下个月了。” 云溪不解地问:“侯府里有事?” “是侯爷不想让我频繁出府,”温嘉月叹了口气,“我们以后只能一个月一见了。” 绒儿愤愤不平道:“沈大人怎么这样?” 温嘉月无奈道:“皇上也是这样说的,可惜连皇上也劝不住他,已经答应了。” 云溪的眼眸顿时有些黯然,她好不容易才有一个闺中好友。 温嘉月安慰她道:“这样也好,省得长公主总是来找你询问我的事,到时候若是又燃了熏香,对你身子不好。” 离开春和轩,温嘉月往宫外走去。 这次沈弗寒没有在两人分道扬镳的地方等她,而是先行出了宫,在马车上等她。 见她上车,他便吩咐启程。 温嘉月故意问:“侯爷怎么不在宫里等我了?” 沈弗寒淡然道:“没有原因。” “哦——”温嘉月拖着长音道,“原来是担心被长公主的人瞧见。” “我从来不担心此事,你我本就是夫妻,再亲密也无妨。” 说着,他握住了她的手腕,迫使她张开手,五指强势地插入她的指缝。 十指相扣。 温嘉月顿时想起那些旖旎的夜,呼吸有些不稳。 她故作镇定地问:“所以侯爷怎么不等我?” 第205章 只有你一个女人 除了这个原因,温嘉月真的想不出别的了。 至于他说的没有原因,她才不信。 “若你非要求一个答案,”沈弗寒停顿了下,“怕你生气,在宫里便对我不假辞色。” 温嘉月顿时愣住,生什么气? 瞥见交握的手,她这才想起沈弗寒在含凉殿做的事来。 在皇上眼皮子底下牵她的手! 若是他不提,她都快忘了。 温嘉月顿时绷紧了脸:“放手。” “不放。” 他说的轻而缓,声线低沉,隐隐带着两分笑意。 温嘉月有些气恼,正想继续挣扎,电光石火之间,忽然悟出一个道理。 沈弗寒就是想看她气急败坏,她越着急,他就越高兴。 像是逗她玩是什么好玩的事。 想到这里,温嘉月索性不理他了。 牵着便牵着吧,反正现在又不是在皇上面前,随他去。 沈弗寒微微扬眉,问:“怎么不让我放手了?” 温嘉月回敬他一句:“夫妻之间做点亲密的事怎么了?” “既然如此,”沈弗寒低声道,“不如我们今晚行房?” 温嘉月顿时涨红了脸:“你想都不要想!” 一个月之期才过了几日,她才不会让他得逞。 她转移话题道:“你把我的画放在哪儿了?” “书房,贴在墙上,日日欣赏。” 温嘉月瞪大眼睛:“这样的话,岂不是进你书房的人都能瞧见?” 她也是进过他的书房的,自然知晓墙上挂着的都是名家之作,沈弗寒居然把她的画也挂上面? “是啊,”沈弗寒漫不经心道,“不然放在哪里?” 温嘉月抿唇道:“你还给我。” 她觉得羞愧,满墙都是能叫的出名字的名师之作,其中夹杂着她幼时的拙劣画作,她都不敢想,会有多少人嘲笑她。 沈弗寒随口道:“还给你可以,拿五次行房作为交换,时间我定。” 温嘉月:“……” 算了,她又不常去他的书房,管他挂在哪,眼不见心不烦。 回到侯府,还未进门,温嘉月便听见院子里传来欢声笑语。 她加快脚步向前走去,便见几个丫鬟站在树荫下“”簇拥着卉儿。 很快,昭昭被卉儿抱着举过头顶,笑得兴奋极了。 温嘉月便是一笑,叮嘱道:“千万别晒着昭昭了。” 几人这才瞧见侯爷和夫人回来了,慌忙行礼。 怕夫人误会,卉儿连忙说道:“奴婢不是要害小姐,只是小姐想让奴婢这样做,奴婢才将她举了起来。” 温嘉月柔声道:“我知道的,你不用解释。” 这么久了,卉儿还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做错事。 卉儿这才放下心来,见夫人伸出手,她便将小姐递了过去。 温嘉月正准备接过来,昭昭却往卉儿怀里躲了躲,转头让沈弗寒抱。 她微微一怔,昭昭居然不让她抱? 卉儿也愣了下,下意识将小主子往沈弗寒怀里送。 沈弗寒却没接,淡声道:“给夫人。” 卉儿猛然回神,赶紧换了个方向,冷汗都快流下来了。 温嘉月蹙眉将昭昭接了过来,担心她会哭闹。 昭昭却没哭,亲了下她的脸。 温嘉月松了口气,点点她的小鼻子。 “娘亲还以为今日怎么惹到你了呢,原来只是给娘亲开了个玩笑。” 昭昭现在却开始不满了,软软的小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温嘉月摇头失笑,也亲了亲她的脸。 太阳有些大了,她便抱着昭昭回了卧房。 沈弗寒也跟了上来,回屋之后便道:“我来抱。” 温嘉月:“……方才卉儿给你,你怎么不接?” 现在女儿都在她怀里了,她可不想给沈弗寒。 “于礼不合。” 温嘉月瞪他一眼:“在皇上面前偷偷牵我的手也于礼不合。” 现在倒是会装模作样了。 沈弗寒大言不惭道:“只要不被发现,有何不妥?” 说着,他轻而易举地将昭昭从她怀里抱了出来。 温嘉月没再和他争,正好她也有些累了,坐下倒了盏茶。 沈弗寒抱孩子的手法已经极为熟练了,一点都不像运筹帷幄的沈大人,反而显得有些慈爱。 他想做慈父,昭昭却偏要调皮,开始捏他的耳朵。 沈弗寒也不生气,耐心地将她的小手放下。 昭昭安静一会儿,又盯上他的玉簪,伸手去抓。 沈弗寒便往她手里塞了个铃铛,总算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温嘉月看了一会儿,猜测道:“侯爷方才不抱昭昭,不会是不想让旁人看到你这一面吧?” “哪一面?” “抱孩子的这一面。” 沈弗寒瞥她一眼:“不如我现在抱着昭昭出去走一圈?” 见他一副言出必行的模样,温嘉月摇了摇头。 “算了,我信侯爷是洁身自好。” 一时间,温嘉月忽然想起沈弗念和卉儿以前说的话来,正欲出声,又突兀地抿紧了唇,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欲言又止,沈弗寒便问:“你想说什么?” “我……”温嘉月慌乱地拿起茶盏,“算了,没什么。” 她也没有多好奇,只是忽然想起来了,便想求证一番。 只是,问她到底是不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也太奇怪了,还是不说了。 她吞吞吐吐,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沈弗寒眉宇紧锁。 他冷声道:“说。” 威压袭来,温嘉月顿时觉得自己身处大理寺的监牢,正在被沈弗寒审讯。 她手一抖,茶水差点洒出来。 慌乱之下,她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我是想问,侯爷有过几个女人?” 沈弗寒愣了下,浑身的寒意顿时一收,神色竟显得有些无措。 “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 他弱她就强,温嘉月忍不住瞪他。 “是你非让我问的,审讯犯人似的。” 这下好了,两个人都尴尬。 沈弗寒轻咳一声:“抱歉。” 他这才回答道:“我一直都只有你一个。” 思索了片刻,他继续说道:“以后也是。” 第206章 避嫌 温嘉月只是笑笑,并未接话。 若是上辈子沈弗寒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她一定会深信不疑,甚至会觉得感动。 但是现在,她已经毫无感觉了。 但是不说点什么似乎不太好,她正准备开口,昭昭忽然哭闹起来。 温嘉月松了口气,起身问:“怎么哭了?” 沈弗寒低声道:“或许是饿了。” 温嘉月便道:“那侯爷将昭昭送到奶娘那里吧。” 沈弗寒点点头,抱着昭昭往耳房走去。 照顾昭昭的丫鬟们都迎上来,沈弗寒环视一圈,问:“奶娘呢?” 彩儿答道:“奶娘去更衣了,侯爷先将小姐放在床榻上吧,奴婢们会照顾好小姐的。” 沈弗寒没再多言,正准备弯腰将昭昭放下,她却抱紧了他的脖颈。 昭昭奶声奶气地喊:“爹、爹……” 沈弗寒的神色顿时变得柔和,吩咐道:“去给小姐拿些吃食。” 现在确实是昭昭吃东西的时间,小厨房一直备着东西的。 不多时,丫鬟便端来一碗热乎乎的蛋黄时蔬粥。 沈弗寒坐了下来,亲自用汤匙给昭昭喂饭。 彩儿连忙将围兜拿了过来,道:“侯爷,得先给小姐系上这个。” 沈弗寒接过围兜,一边帮昭昭系上一边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都不太相信侯爷一个人能将小姐照顾好。 但是又不敢违拗,福了福身便准备出去了。 几人转过身,又听侯爷说道:“彩儿留下。” 彩儿愣了下,应了声是。 见最后走的丫鬟将门关上了,彩儿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问:“侯爷,奴婢要不要将门打开?”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确实不妥,沈弗寒微微颔首。 彩儿连忙打开屋门,耀眼阳光顷刻间便撒了进来。 沈弗寒系好围兜,慢条斯理道:“我记得,你是一月初进的正院。” 彩儿回禀道:“是。” 沈弗寒喂了女儿一口饭,闲聊似的问:“你想不想回凝晖堂?” 彩儿闻言,立刻惶恐不安地跪下。 “奴婢不想,求侯爷不要将奴婢赶走,不然奴婢会被老夫人卖到窑子里去的!” 沈弗寒垂下眼睛,祖母威胁人的方式,这么多年了还没长进。 见侯爷不说话,彩儿咬牙道:“奴婢只想侍奉小姐,求侯爷成全!” 沈弗寒淡声道:“你现在到底还是老夫人的人,她若是想将你要回去,我帮不了。” 彩儿磕了个头,颤声开口:“求侯爷为奴婢指条明路。” 沈弗寒便道:“你若是成了亲,老夫人便奈何不了你,尽快成亲吧。” 彩儿愣了下:“可奴婢、奴婢没有心悦之人。” “这是你的事,”沈弗寒声线更淡,“两个月之内若是没有定亲,我便将你送回凝晖堂。” 彩儿愕然地望着他:“侯爷为何容不下奴婢?奴婢只是、只是想侍奉小姐……” “成亲之后一样可以侍奉小姐,”沈弗寒没再废话,“你出去吧。” 他总觉得彩儿这几日有些奇怪。 若不是看在昭昭喜欢她的份上,他随便指个人便让她定亲了。 原本准备给她一个月的时间,但是方才她主动开门避嫌,便又加了一个月。 不管是不是他判断失误,彩儿都要成亲。 喂了半碗粥,昭昭快吃饱了,不再认真吃,一会儿揪一下衣裳,一会儿又去抓他的头发。 沈弗寒将碗放下,拿出手帕准备帮她擦嘴,瞥见一角水碧色,他又收了起来。 环顾四周,他站起身,随手从架子上扯了条巾帕。 正准备给她擦脸,脖子便被昭昭抱住,脸上顿时多了一个软软的触感。 沈弗寒怔了下,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像是知晓自己捣乱成功,昭昭咯咯笑了起来,又亲了他一口。 她口齿不清地扬声道:“爹爹!” 沈弗寒无奈道:“是不是知晓叫爹爹会保命?” 他细心把她的脸擦干净,又面无表情地在自己脸上擦了几下。 唤来奶娘照顾,他径直回了卧房。 温嘉月正准备小憩片刻,见他忽然回来,诧异地问:“侯爷没去书房吗?” 她还以为都过了这么久了,沈弗寒已经去书房了。 “一直在耳房待着,”沈弗寒解释道,“喂昭昭吃饭。” 温嘉月更加惊讶:“你亲自喂的?” “嗯。” “沈大人果然是一位慈父,”温嘉月无奈道,“看来以后我要做严母了。” 沈弗寒不解地问:“为何?” “难不成我也要做慈母?等昭昭长大,她谁都不怕,肯定会无法无天的。” 沈弗寒思索片刻,道:“无法无天也没什么,我会给她兜底。” 他只希望她平安长大,不会像梦里一样早夭。 温嘉月:“……” 没见过盼着女儿无法无天的爹。 她故意将事情说的严重:“万一昭昭杀人了怎么办?难不成侯爷也要包庇她?” 沈弗寒淡声道:“我也杀过人。” 温嘉月彻底没话说了,闭上眼睛道:“算了,我先睡了。” 沈弗寒却也躺了上来,低声道:“再聊一会儿。” 他喜欢听她讲以后,然后将她的畅想一一实现,梦里的事便永远不会发生。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想让话题继续,温嘉月却不想说了。 “侯爷盼着昭昭长歪,我们理念不同,没什么好聊的。” “我没有,”沈弗寒解释道,“只要她开心就好。” “但是不能杀人。” 沈弗寒应了声好:“还有吗?” 他的声音轻缓低沉,有些催眠,惹得人昏昏欲睡。 “还有……”温嘉月打了个哈欠,嘟囔道,“还有游湖,我要带昭昭游湖……” 沈弗寒轻轻应了声好。 第207章 会不会想我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愈发燥热。 六月末,造湖进度过半。 温嘉月前去看了一眼,提议在湖中心建造一个小亭子。 沈弗寒自然应允:“还有别的吗?” 温嘉月摇摇头:“都挺好的,我相信侯爷的眼光。” 其实她觉得只要有湖就够了,没想到沈弗寒还要在湖周围建造亭台楼阁。 不过湖边光秃秃的确实不太好看,她便随他去了。 沈弗寒颔首道:“回去吧。” 温嘉月早就觉得晒了,拿团扇挡在额头上,匆匆往回走。 沈弗寒慢悠悠地跟着,视线凝在她的背影上。 一月之期将至,明日便是行房的日子了。 凌鹤忽的走了过来,挡住了温嘉月的身影。 沈弗寒皱眉问:“什么事?” “启禀侯爷,皇上召您入宫。” 沈弗寒略一颔首,快步跟上温嘉月。 “我要进宫一趟。” 温嘉月道:“知道了。” 算算时间,沈弗寒该离京了。 她记得这次外出的时间还挺长的,快一个月了才回来。 果不其然,傍晚沈弗寒回府,便说明日要出去一趟。 温嘉月并未多问,反正问了也没用,便道:“我去让人给侯爷收拾行装。” “先不急,”沈弗寒拉着她坐下,“这次我不能带你一起去。” 温嘉月疑惑道:“我没说想去。” 上次她也没想去,沈弗寒非要带着她。 沈弗寒顿了顿:“我会给你留下一批侍卫。” 温嘉月怔了下,他怎么主动将侍卫留给她了?不太像他的作风。 她不禁想,若是上辈子他也给她留了侍卫,或许便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温嘉月攥了攥手指,故作无所谓道:“给我留侍卫做什么,我又不需要。” 她想套出他留下侍卫的原因。 沈弗寒解释道:“万一你想出府,有侍卫随行,会安全一些。” 温嘉月垂下眼睛,这个理由倒也说得通,毕竟上辈子她轻易不出府,自然也就不需要侍卫。 但是她总觉得,或许还有更深一层的缘故,但是沈弗寒没有告诉她。 想到这里,温嘉月叹了口气。 “这段时日我都不想出府了,外头这么热,我干嘛要给自己找罪受?” 她劝道:“不如侯爷将侍卫全都带上吧,我不需要。” “我说了给你留下侍卫,便一定会留,”沈弗寒皱眉道,“不许推脱。” 见他还是不说,温嘉月没辙了,撬开他的嘴比飞上天都难。 她只好佯装无奈地接受:“侯爷一片好意,那我便收下了。” 沈弗寒这才满意,又叮嘱道:“在我回来之前,不许进宫,就算云美人邀请一百次也不许去。” 几日前,云溪已经从云才人升为云美人了。 短短三个月连升四阶,放眼整个后宫,都没有她爬的快。 温嘉月原本还想这几日抽空进宫一趟,让她注意一些,但是总是有事耽搁。 现在沈弗寒又要离京,她更不会傻到去李知澜的地盘上晃悠了。 既然上辈子云溪这个时候没出事,那么现在便是安全的,她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了。 温嘉月便应了声好:“我知道的。” 见她这么乖巧听话,沈弗寒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她的头。 温嘉月愣了下,下意识蹙眉躲避。 “侯爷若是没事了,我便让人收拾东西去了。” 沈弗寒的动作僵了下,慢慢放下手,微微颔首。 温嘉月将他弄乱的头发用手梳好,出门吩咐如意让丫鬟们进来整理行装。 上辈子,她都是亲自盯着人收拾的,生怕沈弗寒吃不饱、穿不暖、路上不舒心,所以事事为他着想,亲自打点,一一过目。 这次她却只是吩咐一声便去了趟耳房,将昭昭抱出来,准备用晚膳。 他的银子多的是,肯定不会亏待自己的,若是缺了什么,路上买不就好了,她操什么心。 晚膳端上桌,沈弗念和沈成耀正好过来,温嘉月让人去喊沈弗寒。 见丫鬟们进进出出,沈弗念好奇地问:“大嫂,怎么回事?” “你大哥明日离京,”温嘉月道,“我正让人帮他收拾东西呢。” 沈成耀闻言眼都亮了,舅舅不在府上了!不用教他读书了! 不过他没敢表现出来,老老实实地坐着,满脸的兴奋却藏不住。 沈弗念拧了下儿子的耳朵:“笑笑笑,笑什么笑,你该哭!” “哎哟!娘,疼疼疼!” 就算被拧着耳朵,沈成耀的嘴角也是咧着的。 温嘉月摇头失笑:“三妹,快用膳吧,趁着今晚让侯爷好好给耀儿上课,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沈弗念一听有理,把筷子递到儿子手里,一声令下:“吃!” “今晚不上课,”沈弗寒走了进来,“你们用过膳便回去。” 沈弗念愣了下:“大哥你今晚有事啊……” 她说完才反应过来,确实有事,而且是大事。 “我忽然想起来我现在便有事要做,”沈弗念极有眼色地起身,“我和耀儿便先回去了,大哥大嫂慢慢吃。” 温嘉月还没反应过来,一头雾水地看着她们母子俩走远。 方才不是还要上课吗,一转眼便有事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沈弗寒坐了下来,给她夹菜,淡声道:“多吃些。” 温嘉月回过神,拿起筷子。 用过晚膳,行装也整理好了,温嘉月略看了一眼便摆摆手,让小厮们抬到马车上。 过了片刻,沈弗寒两手空空地走了进来。 温嘉月诧异地问:“昭昭呢?” 沈弗寒解释道:“她今晚不睡这里。” 温嘉月:“……” 她这才明白过来,垂死挣扎道:“一月之期还没到。” 沈弗寒幽幽道:“你若是想子时开始,我也不介意,卯时结束,正好可以出发。” 温嘉月小声嘟囔:“就会说大话。” 沈弗寒眸色渐深:“试试?” 温嘉月马上投降:“我瞎说的。” 沈弗寒将她推到墙壁上,举起她的双手,沉声道:“瞎说也要付出代价。” 他的吻落在锁骨上,温嘉月仰起头,惊慌道:“别、别在这里……” “就在这里,”沈弗寒语气危险,“这就是代价。” 温嘉月根本拗不过他,不知何时,稀里糊涂地被他调转了个方向。 面前是坚硬冰凉的墙壁,身后是热度滚烫的躯体,冰火两重天。 温嘉月神色迷离,快要撑不住了,身子滑下来,又被他箍着腰抱紧。 意识朦胧间,她听见他伏在她的耳边,哑声问:“会不会想我?” 第208章 失重感 温嘉月咬紧了唇,一言不发,假装没有听到沈弗寒说话。 可他却不依不饶,她不开口,他便变本加厉。 “别……”温嘉月呜咽着求饶,“我想,我会想的……” 沈弗寒闻着她发间的桂花香气,低声问:“有多想?” 他终于慢了下来,温嘉月泪眼朦胧地开口:“每天都会想。” 不管是真是假,沈弗寒都觉得满足。 他便不再说话,再次将她调转了个方向。 此刻温嘉月鬓发散乱,哭得梨花带雨,根本不敢看他。 沈弗寒亲了下她娇嫩如三月桃花的脸,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温嘉月有些不安,小声请求:“去床榻上好不好?” 带着笑意的气音吹拂着耳畔,分明是凉的,却又像火烧一般。 温嘉月不明白他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正纠结着要不要再问一次,他将她抱了起来。 温嘉月惊呼一声,失重感让她下意识抱紧沈弗寒,像溺水的人紧紧攀着浮木。 浮木晃晃悠悠,不知尽头。 沈弗寒睡了两个时辰,天刚蒙蒙亮便睁开眼睛。 枕边人还在熟睡,他上下打量一眼,红痕明显。 沈弗寒走下床榻,找出药膏。 清凉的药膏刚贴在她的肌肤上,温嘉月便有些瑟缩,喃喃道:“不要了……” 沈弗寒微微勾唇,用指腹画着圈涂抹在各处。 门外传来三声轻轻的敲门声,沈弗寒不紧不慢地将她的手腕处涂抹好,这才站起身。 走出卧房,沈弗寒又去了趟书房。 此次随行的侍卫已经整装待发,沈弗寒让他们先行一步,这才看向凌鹤。 他正色道:“保护好夫人和小姐,不得有丝毫懈怠。” 凌鹤抱拳应是。 顿了顿,他忍不住问:“侯爷,属下真的不能随行吗?” “不能,”沈弗寒淡声道,“你若是觉得这份差事委屈了你,你便请辞。” “属下不敢。”凌鹤低下头去。 思虑片刻,沈弗寒叮嘱道:“进出侯府的人员需严查,特别是进入正院的人。除了不许夫人出府之外,别的事都要听夫人的,不可擅作主张。” “是!” 沈弗寒这便要准备离开了,但转身之前,他还是多说了一句。 “凌鹤,我知道你心里有怨言,但府里的事比我的事更重要,交给你来做,我才放心。” 凌鹤愣了下,神色有些动容。 “属下用性命担保,一定保护好夫人和小姐的安危!” 待侯爷走后,凌鹤立刻将留下来的四十精锐分成两批轮流巡逻,势必让一只蚊子也进不了侯府。 而他亲自守在正院外,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第一时间察觉。 不过,他还有一点私心。 只有他一个人在的话,娘子送来的午膳便是他独享了。 晌午刚到,林芊芊的丫鬟喜儿提着食盒准时出现。 喜儿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笑道:“姑爷今日怎么不在书房?让奴婢好找。” 凌鹤接过食盒,解释道:“侯爷给我安排了新任务,以后午膳和晚膳都送到这里来。” “奴婢知道了,”喜儿点了点头,又问,“娘子说想来拜访夫人,不知夫人今日方不方便?” 凌鹤一口回绝:“不行。” 喜儿愣了下:“怎么了?” “正院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喜儿呆若木鸡:“娘子怎么能是闲杂人等……姑爷不放心娘子不成?” “放心,但是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凌鹤正色道,“侯爷说了,进入正院的人需严查。” “怎么严查?” 凌鹤冷声道:“此为机密,不能告诉你,你若是再打探,我不会手下留情。” 喜儿百口莫辩,被吓跑了。 回去之后,她越想越气,和娘子讲了一遍。 林芊芊蹙眉道:“这可真是……以前也没这么麻烦的。” 喜儿愤愤不平道:“娘子,奴婢觉得姑爷就是在没事找事。” 她出主意道:“正好您今日小日子,腹痛得厉害,不如好好歇着,晚上不给姑爷送饭了。” 林芊芊点点头:“好。” 临近傍晚,凌鹤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尽职尽责地守在正院外。 顺便盼着喜儿给他送饭。 不过没等到喜儿,倒是等到了夫人的丫鬟如意让他进去说话。 凌鹤心底顿时有些失望,又赶紧打起了精神,夫人的事才是正事! 他跟着如意进了院子,抱拳行礼。 “属下参见夫人,不知夫人有何要事?” 温嘉月好奇地问:“侯爷怎么把你留在府上了?” 她晌午便醒了,不过腰酸腿疼的,躺了快一日了。 听闻沈弗寒将凌鹤留下,她这才来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凌鹤虽然一根筋,但是他无疑是侍卫里的佼佼者,不然他也不会做侍卫长了。 这样的左膀右臂,应该跟着沈弗寒一起离京才对,留在侯府不是屈才吗? 凌鹤一板一眼道:“回夫人的话,侯爷说了,府里的事比侯爷的事更重要,只有属下在,侯爷才能放心。” 温嘉月怔了怔,她知道凌鹤不会夸赞自己,这些话定是沈弗寒说的,他只是复述。 但是她记得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一直很平静,能有什么事? 难道是因为她重生的关系,有些事已经改变了,但她没有察觉,而沈弗寒提前预判了? 温嘉月想了半晌也没个头绪,只好说道:“既然侯爷这样说了,你便好好守着侯府吧,万万不可懈怠。” 凌鹤闻言,神色一凛,立刻跪了下来,扬声道:“属下知错!” 温嘉月吓了一跳:“你、你错哪了?好好说,跪什么?” “方才属下因晚膳一事分心,待侯爷回府,属下定会去领五个板子!” 温嘉月:“……”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凌鹤解释道:“方才夫人说万万不可懈怠,属下已经懈怠了,该罚。” 温嘉月这才转过弯来:“你是在想芊芊做的晚膳?” 凌鹤羞愧道:“正是。” “我还当什么事,”温嘉月无奈道,“这有什么好罚的。” “属下必须受罚。” 温嘉月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我便罚你把芊芊做的晚膳分我一小份。” 连一根筋凌鹤都会为此事分神,不知林芊芊的厨艺该有多好,她想尝尝她的手艺。 凌鹤愣了下,不情不愿道:“是。” 第209章 沈弗寒来信 天色渐暗,温嘉月吃了个七分饱,特意留着肚子等林芊芊的晚膳。 没想到左等右等,却没等来。 她让如意去问问。 “夫人,凌侍卫说今日并未送晚膳过来。” 温嘉月有些诧异,都送了这么久了,偏偏今日没送? 她喊来凌鹤问话。 “你最近是不是惹芊芊生气了?” 凌鹤毫不犹豫道:“属下没有。” 温嘉月便知晓问他简直就是浪费时间,索性说道:“明日让芊芊来我这里一趟。” 凌鹤道:“侯爷说了,进出正院的人需要严查,夫人若是想见谁,需要先过了属下这一关。” 温嘉月无奈道:“芊芊又不是外人,你直接放她进来。” “万万不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侯爷说需要严查,属下便要严查,”凌鹤道,“最迟三日,属下一定把人带来。” 温嘉月:“……” 行吧,反正惹林芊芊生气的人不是她,再让凌鹤喝三天西北风好了。 第三日,林芊芊终于得到允许,得以踏入正院。 听说表嫂想尝尝她的手艺,她特意做了几道拿手菜。 凌鹤看见喜儿手里的食盒,便以为是给他做的,立刻迎上去。 这三日他吃的都是大锅饭,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可是林芊芊却怎么都不答应给他做了。 没想到今日忽然又做了。 “多谢娘子好意。” 喜儿连忙将食盒藏在身后:“这是给夫人带的,不是给姑爷的。” 凌鹤愣了下,不太明白道:“为什么?” 林芊芊抿唇道:“你自己想去。喜儿,走。” 温嘉月听到动静便迎了上来,笑道:“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林芊芊的脸顿时红了,讷讷道:“真是对不住表嫂,夫君他……” “我知道的,不用解释,”温嘉月拉她进屋,“就是该给他一个下马威,省得他整日分不清大小王。” 林芊芊将食盒放在桌上,一边打开一边说道:“听说表嫂想吃我做的菜,我特意做了几道拿手菜,还请表嫂不要嫌弃。” 温嘉月笑盈盈道:“怎么会嫌弃,连从不一心二用的凌侍卫办差时都想着,我肯定当成珍馐佳肴对待。” 林芊芊又闹了个大红脸:“表嫂别取笑我了。” 温嘉月尝了一口红烧肉,入口即化,香而不腻,比桃花源酒楼做的还要好吃。 她赞许道:“你若是开个酒楼,我一定天天去给你捧场。” 将几道菜都尝了一遍,温嘉月一直赞不绝口。 午膳是半个时辰前用过的,但是她忍不住又吃了一些。 依依不舍地将筷子放下,温嘉月问起正事:“你和凌侍卫吵架了?” “没有,”林芊芊摇摇头,“三日前我便想来见表嫂,但是夫君他不许,说需要严查。虽然知晓这是他的职责所在,但我有些生气,这几日便没给他准备膳食。” 温嘉月叹了口气:“凌侍卫就是这样的人,只要是他认定的事,便一条路走到黑,怎么劝都没用。” “所以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林芊芊苦恼道,“就算我这样与他僵持,他还是不懂。” 温嘉月也没办法,为今之计,似乎只有让沈弗寒出马。 凌鹤最听他的话,肯定管用。 只是她以前和沈弗寒提过此事,他却要拿条件交换。 若是再提,他肯定会变本加厉的。 两人正愁着此事,外面忽然有人敲门。 “夫人,属下有事禀报。” 是凌鹤的声音,温嘉月让如意去开门。 “凌侍卫,什么事?” 凌鹤扬起手里的信封,道:“侯爷给您送了一封信!” 温嘉月顿时愣住,沈弗寒、给她、送信? 每个字眼都那么陌生,像是在做梦。 上辈子,她连做梦的时候都不敢梦这种事,沈弗寒离京之后会给她写信。 这次他却给她送了信,甚至还是在他刚离京三日的时候。 想到这里,温嘉月觉得有些蹊跷,不会是旁人伪造的吧? 以她对沈弗寒的了解,他做不出这种事。 温嘉月狐疑地接过信封,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夫人收。 确实是沈弗寒的字迹,凌厉如风,不失风骨。 最喜欢他的时候,她还悄悄临摹过,可惜形似神不似,怎么写都写不出那种感觉。 但是专心致志地模仿着他写出一撇一捺时,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的脸,让她分外欢喜。 “表嫂和表哥的感情真好。” 听到林芊芊的小声羡慕,温嘉月回过神,只是笑笑。 林芊芊起身道:“既然表嫂还有事要忙,我便先回去了。” “不着急,”温嘉月道,“下次再见,说不定你又得被凌侍卫严查三日,咱们多说会儿话。” 林芊芊又是尴尬又是无措:“表嫂……” “好好好,不逗你了,”温嘉月噗嗤一笑,“再坐一会儿吧,反正我也无事可做。” 林芊芊瞄了眼信封:“可是这信……” 按理说,表嫂应该第一时间看信才是,她在这里反倒不方便。 “信有什么好看的,”温嘉月直接将信封搁在一旁,“方才咱们说到哪里了?” 又过了两刻钟,温嘉月这才放林芊芊离开。 收回视线,眼角余光瞥见信封,她随手拿起,心里有些酸胀,被怅然的感觉填的满满当当。 上辈子梦寐以求的事,这辈子怎么就如此轻易地实现了呢? 沈弗寒到底在想什么? 她好像从来没有猜透过沈弗寒的心,就算重活一世,也像隔了一层浓重的迷雾。 拨不开,看不透,走不进。 温嘉月抚摸着信封,终于下定决心撕开了。 薄薄的一张信纸对折,似乎只有只言片语。 字数越少,事情越大。 她这才生出一分好奇来,到底什么事这么重要,居然让他写了封信寄回来? 一定是正事了。 想到这里,温嘉月不由得正色几分,徐徐展开—— 有没有想我? 第210章 九封信 温嘉月怔愣地望着手里的信,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沈弗寒千里迢迢给她送信,结果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总觉得不太可能,或许还有什么秘密文字没有显现出来。 想了想,温嘉月将信放在蜡烛上方,均匀受热。 直到火苗将信纸燎出一个小洞,还是没多出一个字。 难不成得放在水里? 思及此,温嘉月往信纸上泼了一盏冷茶。 如意呆愣地看着夫人的这一系列操作,迟疑道:“夫人,您这是在做什么?” 难道侯爷的信里写了让夫人不高兴的话? 不然夫人怎么又是烧信又是泼茶的,行为实在古怪。 温嘉月抿唇看着依然毫无变化的信纸,放在窗边晾干。 这才解释道:“我担心侯爷写了暗语,所以用各种法子试了试。” 但是信上依然只有那一句“有没有想我”,让她觉得匪夷所思。 更匪夷所思的是,隔了两日,凌鹤又送来一封信。 “这是侯爷给夫人的信,请夫人收下。” 温嘉月接了过来,问:“信使没有说别的话吗?” 她还是不太相信,上次沈弗寒只是简单地送了一封信回来。 这次又寄信,总不能还是只有一句话吧? 凌鹤道:“回夫人的话,没有。” 温嘉月只好撕开了信,信纸上依然只有一句话—— 荆州月色动人,但不及长安。 温嘉月:“……” 莫名其妙。 她重新将信放进信封,问:“这几日,芊芊给你送饭了吗?” 凌鹤的神色立刻便有些黯然,回道:“没有。”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温嘉月并不意外。 “那你有没有想过,芊芊为何不给你送饭了?” 凌鹤摇摇头:“我问了,她不说。” 今日晌午用膳时,也有侍卫问他为何嫂子不送饭了,他哪知道为什么。 侍卫们便让他讲了一下前因后果,想给他出主意。 他想了想,说她就是突然不给他送了,根本就是毫无预兆。 侍卫们都很同情他,说女人心海底针,猜不透很正常。 他越琢磨越觉得所言非虚。 曾经他以为将武功练的登峰造极是世间最难的事,但是只要勤加练习,定然会所向披靡。 只是没想到,猜测一个女人的心,比习武难多了。 温嘉月憋笑道:“我看你这辈子都悟不出来了。”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侍卫,沈弗寒和凌鹤这样的人,就应该孤独终老。 凌鹤立刻说道:“属下也这样觉得。” 温嘉月被他一笑:“那你准备怎么办?” 凌鹤的神色有些迷茫,向来果断的人竟有几分犹豫,半晌才开口。 “属下不知。” 温嘉月叹了口气,思来想去,还是准备帮他一把。 毕竟凌鹤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她不禁想起上辈子,若是当时凌鹤在正院守着,温若欢肯定近不了她的身,更别说下毒了。 只是可惜没有如果,但她知晓凌鹤一定会这样做。 温嘉月提点道:“喜儿最后一次送饭时说芊芊想见我,你不该那么不留情面地拒绝。” 凌鹤皱眉道:“但喜儿已经开始打探属下要怎么严查,属下自然要警惕,然后震慑她一番,她才不会轻举妄动。” 温嘉月颔首道:“在我看来,你确实做的不错。但是喜儿是你的娘子的丫鬟,面对她时,你的态度应该温和一些。” 凌鹤道:“办差便是办差,不该温和。”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那我问你,你是否知晓喜儿那句话只是随口一问?” “这个说不好,”凌鹤道,“万一她别有所图,属下不敢懈怠。” 温嘉月彻底没话说了。 “既然你不想再吃芊芊做的午膳和晚膳,那我还是别白费工夫了。” 凌鹤愣了下,连忙说道:“属下想吃!” “想吃就要改,”温嘉月道,“若是喜儿再来问同样的问题,你该如何回答?” 凌鹤义正辞严道:“喜儿屡教不改,押入柴房,等候发落!” 温嘉月:“……” 她同情道:“凌侍卫,你大概这辈子都吃不到芊芊做的饭了。”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独留凌鹤迷茫地留在原地。 私自打探消息本就应该如此,他没下令先打十板子已经够仁慈了。 他错了吗?没有啊…… 温嘉月回到卧房,将上一封信也找了出来。 经过火烧和泼茶,信纸已经皱皱巴巴不成样子了。 她两相对比,还是没看出什么奇怪之处。 第一封问有没有想他,第二封说月色,怎么看都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话。 难道是……藏头诗或者藏尾诗? 温嘉月默念道:“有荆……有惊,我安……” 报平安的信? 除了这个,她实在猜不到别的了。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也不遑多让。 她将信收起来,想着沈弗寒应当不会再给她寄信了。 没想到隔三差五地便有信送过来,或问昭昭近况,或说某地风土人情。 简短的一句话也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两句、三句……渐渐占据小半页纸。 藏头诗和藏尾诗的理由也不成立了,根本拼不成一句话。 温嘉月便也不再费心去想沈弗寒的目的,只管收信看信。 一眨眼,收到的信有九封了,沈弗寒也快要回京了。 温嘉月却愈发不安起来。 沈弗寒将凌鹤留在府里,一定是对某事有所察觉。 但这段时日以来,侯府里一直平静如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吗? 第211章 裴怀谨此人 温嘉月没有坐以待毙,去找凌鹤打探消息。 “最近长安城中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凌鹤道:“没有。” 温嘉月蹙眉道:“那侯爷留你在府上,到底要做什么?” 凌鹤一板一眼道:“保护夫人和小姐的安危。” 温嘉月抿了抿唇,明面上肯定是要这样说的。 难道凌鹤已经私下将事情办完了,只是她不知道? 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个理由了。 她正准备回去,遥遥地传来一声呼唤。 “嫂嫂!” 温嘉月诧异地回过头,果然是沈弗忧。 不过稀奇的是,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 丫鬟低着头,瞧不清相貌,不过身形倒是窈窕,还有些娇小。 她有些纳闷,沈弗忧什么时候有带着丫鬟出门了的习惯了? 心底有个猜测呼之欲出,顷刻间便被她压了下去,他应该不会这么大胆吧? 瞥了眼凌鹤,温嘉月尽量保持着如常的神色,问:“四弟,什么事?” 沈弗忧神神秘秘道:“嫂嫂,我要和你介绍一个人,咱们进去说。”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声,他不会真的把那位嫣儿姑娘带过来了吧? 沈弗忧说着便要进来,却被一人拦住。 “四爷,正院重地,您暂时不能进去。” 沈弗忧怎么也没想到,他堂堂景安侯府四爷,竟会被一个侍卫拦住。 他扬声道:“你也知道小爷是四爷,居然还敢拦着!” 他没好气地继续往里走去,“唰”的一声,长剑泛着寒光,清晰地映照出他略显愕然的脸。 “四爷若是再往前走一步,属下便不客气了。” 沈弗忧气极:“大胆侍卫!你……” 温嘉月连忙说道:“四弟,你别生气,我出去跟你说。” 沈弗寒只说不让她出府,又没说不能出正院,既然沈弗忧暂时进不来,那她出去也是一样的。 没想到凌鹤却又拦住了她。 “夫人,此人身份不明,属下需严查一番,才可近您的身。” 他的目光落在沈弗忧身后的丫鬟身上。 沈弗忧连忙挡住他的视线,略有些心虚地开口。 “她是我的丫鬟,有什么不明的?” 凌鹤道:“进府只需验身,进院却需要严查此人身份,属下不敢怠慢。” 温嘉月更加确定,这个丫鬟就是那位嫣儿姑娘。 她担心再说下去,凌鹤会起疑,回头和沈弗寒禀报,依照他的性子,一定会去查验的。 到时候四弟养外室的事便会暴露了。 温嘉月立刻说道:“四弟,我有些累了,咱们改日再见吧,你先回去。” 沈弗忧不爽道:“可是……” “四弟,听话,”温嘉月摇摇头,“你大哥快要回来了,别在这个时候生事。” 沈弗忧悚然一惊,猛然清醒过来。 他特意趁大哥不在,才带嫣儿过来的,但是若是再闹下去,大哥肯定会知道的。 想到这里,他老老实实地说道:“那我便先回去了,等大哥回来,我再来拜访。” 沈弗忧很快便带着丫鬟离开了。 温嘉月松了口气,道:“凌侍卫,方才四弟过来的事,你应该不会禀报给侯爷吧?” 她抱着侥幸心理,凌鹤却没有给她侥幸的机会。 “会。” 温嘉月劝道:“四弟没进院子,我也没出去,你何必这样墨守成规。” “属下只是按规矩办事。” 温嘉月换了一种方式问:“你会怎么将此事禀报给侯爷?” “四爷带着一名不知身份的丫鬟前来,试图进院,属下阻拦,四爷离开。” 温嘉月闻言便放下心了,就算沈弗寒问起来,到时候随意拿个丫鬟顶替,他应该也不知道。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沈弗忧的胆子居然这么大,明晃晃地带着嫣儿姑娘进府,真是胆大包天。 温嘉月一边想一边回了卧房。 天色渐渐变得阴沉,似乎要落雨了。 距京五百里之外的汀州,却是一片晴空。 沈弗寒翻身上马,吩咐回程。 夜间,他宿在驿站,准备写最后一封信。 饱蘸浓墨,却迟迟没有下笔。 每次写信之时,他都要犹豫片刻,不知该写些什么。 并不是无话可说,而是心里想说的话太多,反而不知该如何落笔。 思来想去,他终于写下一句——即将回京,约莫三日抵达长安。 笔尖顿住,他将信纸揉皱,丢在一旁。 等她收到信时,他应当还有一日便到了。 不出意外的话,他回京那日应当是七月二十九日。 沈弗寒便又重新提笔——七月二十九回京,可否来京郊十里亭迎我? 最后一笔落下,他停顿了一下,将这句话全部划掉。 正院最安全,他不能让她出府,更不能让她出京。 万一梦里她早逝的原因便是这次来接他怎么办? 思来想去也没拿定主意写什么,沈弗寒叹了口气,望向窗外。 天边月色正好,在窗牖处投下一片清幽的月光。 沈弗寒搁下毛笔,走出门去,站在廊下欣赏。 不期然,隔壁的厢房门也打开了,慢慢走出一道月白色身影。 虽看不清轮廓,但周身气质分外温润如玉。 沈弗寒便想起刚进驿站时,驿卒说齐国公的儿子裴怀谨有些水土不服,已经在此处住了一日了。 裴怀谨此人,沈弗寒自然听说过。 他是齐国公最宠爱的嫡长子,十二岁那年身患重病,药石无医。 幸得一位住持相救,直言只有将裴怀谨送往千里之外的寺庙,才能有一线生机。 齐国公死马当活马医,狠心将儿子送了过去。 九年一晃而过,长安城里的人早已淡忘此事。 连沈弗寒也没想到,裴怀谨竟然还活着。 在他出神之际,裴怀谨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裴某猜,这位兄台也是来赏月的,”裴怀谨拱手作揖,“在下裴怀谨,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音色和他这个人一样温润,让人如沐春风。 或许是在寺庙生活多年的缘故,他的神色分外淡泊宁静,说话时,嘴角依然噙着一丝笑意。 相较于裴怀谨的温文尔雅,沈弗寒便显得冷淡多了。 他淡声道:“沈弗寒。” 裴怀谨便笑道:“原来是景安侯,久仰久仰。” 沈弗寒并不意外他知晓他的身份,虽身处千里之外,但有关长安的消息定然是知晓的。 他微微颔首:“沈某亦久仰世子大名。” 送往寺庙前,齐国公特意为裴怀谨请封世子,便是希望他有朝一日回府继承家业。 裴怀谨望向天边明月,温声道:“月色动人,理应小酌一杯,景安侯意下如何?” 沈弗寒稍加思索便应了声好。 齐国公府忠于皇上,与之结交,并无坏处。 而且,小酌几杯,或许便能将信写出来了。 第212章 陌上花开 “夫人,侯爷来信。” 凌鹤将信封交给温嘉月。 温嘉月接了过来,随手拆开。 本以为沈弗寒写的信,字数会和之前一样越来越多,没想到这次只有简短的四个字—— 陌上花开。 温嘉月盯着这四个字看了半晌,有些无语。 回京便回京,说的这么隐晦做什么。 她将信收起来,问:“凌侍卫,你和芊芊和好了吗?” 凌鹤摇摇头。 都快一个月了,娘子还是没有派喜儿给他送饭。 温嘉月叹息一声:“你就没做点什么吗?” 凌鹤想了想,道:“前两日,属下想出一个法子,但是娘子似乎更生气了。” 温嘉月连忙问道:“什么法子?” 他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能让好脾气的芊芊更生气? 凌鹤道:“属下试图拿银子买她做的午膳和晚膳,娘子不仅不答应,而且这两日也没有理会属下。” 温嘉月:“……”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她语重心长道:“有些东西不是可以用银子来衡量的。” 凌鹤不太懂,一脸迷茫地望着她。 温嘉月道:“总而言之,你这样做,便是在糟蹋她的心意。” 凌鹤还是不懂,着急道:“请夫人赐教。” 温嘉月思索片刻,举了个例子。 “若是景安侯府没落了,侯爷两袖清风,这个时候,他让你做件或许会要了你的性命的事,你做还是不做?” 凌鹤义正辞严道:“自然是要做的,属下这条命是侯爷给的,为侯爷万死不辞!” 温嘉月问:“那你准备让侯爷给你多少银两?” 凌鹤愣了下:“自然是分文不取。” “这便是你对侯爷的心意,而芊芊对你的心意,便是每日的午膳与晚膳,你拿银子买,岂不是糟蹋了她的心意?” 凌鹤若有所思:“原来她是因为这个才更加生气。” 见他终于悟了,温嘉月都快忍不住给自己鼓掌了。 她再接再厉,又问:“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凌鹤思忖半晌,终于说道:“属下不知。” 温嘉月扶额,有些头疼。 “待侯爷回府,你轮值之后便回去,带芊芊四处逛逛,和她道歉,说几句软话。” 其实此事根本不是大事,芊芊想要的也只是凌鹤的态度。 结果快一个月了,凌鹤还是毫无表示,反而更让她生气。 他们再不好好谈谈,这个家迟早要散。 凌鹤抱拳道:“是。” 温嘉月便准备回房了,这个时间,昭昭应该醒了。 她转过身,却瞧见彩儿朝这边走来。 彩儿略有些不自在地福身道:“夫人安好。” 她规规矩矩地穿着丫鬟的衣裳,发间却有几分巧思,簪了一朵白色茉莉。 温嘉月笑着问:“你这是准备去哪?” “奴婢……”彩儿吞吞吐吐道,“奴婢去找吴侍卫。” 说着,她的脸已经红透了。 温嘉月愣了下,立刻转过弯来,笑盈盈道:“看来彩儿好事将近啊,待你出嫁,我给你添妆。” 彩儿捂住脸,说了句“多谢夫人”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想了想,温嘉月又去和凌鹤打探吴侍卫是何许人也。 彩儿也算是正院里的人了,她的心上人得好好把关。 凌鹤道:“吴为,京城人氏,十九岁,身长八尺,家中祖母与双亲健在,四个兄弟姐妹,他排行老二,上头有一个哥哥,底下还有……” “你先说说他的性子。”温嘉月不得不打断他。 凌鹤道:“性子温和,礼仪周到,从不与人争执。” 主要判断条件是他从来不抢娘子送来的饭,而是礼貌地问一句,得到允许才会吃。 既然凌鹤都这样说了,温嘉月便有些放心了。 来到耳房,昭昭刚睡醒,无精打采地趴在奶娘怀里醒神。 瞧见娘亲,她伸手要抱。 温嘉月莞尔一笑,将女儿抱了起来。 还有一个月,昭昭便要满周岁了,身子沉了不少。 温嘉月有两三日没抱她了,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她稳稳抱住。 昭昭似乎觉得好玩,咯咯笑了起来。 温嘉月点点她的小鼻子:“就会看娘亲的笑话是不是?” 昭昭笑得更开心了,六颗小乳牙整整齐齐地露出来,憨态可掬。 温嘉月温柔地摸摸她的小脑袋,看向奶娘。 “最近彩儿经常去找那位吴侍卫吗?” 奶娘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说道:“回夫人的话,彩儿都是空闲的时候去的,照顾小姐从来没有懈怠过。” 彩儿乖巧听话,虽然还未生育,但照顾孩子时一点就通,奶娘也是分外喜欢她的。 所以见夫人问起,她便忍不住维护两句。 温嘉月道:“我自然是知晓的,只是有些好奇彩儿和那位吴侍卫的事,她怎么忽然有了心上人了?” 奶娘道:“前几日彩儿姑娘才说的,那位吴侍卫似乎是她的同乡呢,平日便对她颇为照顾。” 温嘉月闻言更加放心,看来彩儿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吴侍卫知根知底,性子又好。 只是她有些担心,若是被老夫人知晓此事,不知会怎么对待彩儿。 待沈弗寒回来,她得和他说一声,早做打算。 翌日晌午,沈弗寒回京,阵仗极大。 不过这阵仗不是为他准备的,而是为同行的裴怀谨。 向来低调行事的齐国公,带领一家老小亲自前往十里亭,迎接九年未见的长子回京,声势浩大。 不出一个时辰,街头巷尾便传遍了。 温嘉月已经经历过一次,所以再次听说此事时也只是笑笑。 她有条不紊地吩咐下人在凝晖堂设宴,为沈弗寒接风洗尘。 这次回来,他定是要先进宫的,所以来得及。 临近傍晚,沈弗寒回府。 上辈子,温嘉月都会提前在府外等着,满心欢喜地迎他进府。 这次她却不准备去了,抱着女儿舒舒服服地待在凉爽的卧房里不香吗? 府外又闷又热的,干嘛受这个罪。 她吃着西瓜,见昭昭垂涎三尺,眼睛一直盯着西瓜,心软地喂她吃了一小口。 直到外头传来行礼声,她这才不慌不忙地站起身。 正准备出门,沈弗寒一阵风似的进来,和她撞了个满怀。 温嘉月连忙抱紧昭昭。 与此同时,一双手落在她腰间,护着母女俩。 沈弗寒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低声问:“有没有事?” 第213章 喜欢还是不喜欢 沈弗寒打量着面前的妻子。 一个月不见,她似乎瘦了一点,下巴尖尖,衬得那双杏眸格外大,澄澈而明亮。 受惊的神色还未来得及收回去,懵懂又可爱。 再看昭昭,变化更大。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仅仅一个月而已,他差点认不出了。 不过昭昭越来越像她了,仿佛一个模子里看出来的。 沈弗寒正比对着母女俩的相似之处,一时不察,温嘉月后退了一步。 腰间的炙热温度似乎还在,温嘉月有些不自在地开口:“我没事。” 沈弗寒收回手,颔首道:“那就好。” 温嘉月便道:“时候不早,侯爷换件衣裳便去凝晖堂用膳吧,祖母和三妹、四弟都等着呢。” 沈弗寒的唇角翘起一分弧度,低声问:“那你怎么在这里等着?” 温嘉月想瞪他,她又不傻,难道要提前去凝晖堂受气吗? 她避而不答:“侯爷先更衣吧。” 说着她便要走出房去,沈弗寒却拦住了她。 “你帮我。” 温嘉月直觉有些危险,正要借口抱着昭昭不方便,沈弗寒便唤来了奶娘。 等昭昭被抱走,他顺手关上门,又握住她的手腕,带她进了内室。 温嘉月还没反应过来,已经站在衣橱边上了。 沈弗寒站在她身后,双臂圈着她,打开衣橱,低声道:“你帮我挑,好不好?” 他似乎在宫里喝了酒,淡淡的酒气吹拂在耳后,让耳朵也烧了起来。 温嘉月偏头躲避,随手指了一件:“这个。” 沈弗寒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微怔了下,黑色? 他极少穿深色,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他本就偏冷,穿深色压迫感更重。 不过既然她选了这件,沈弗寒便拿了出来。 他握住她的手,轻轻放在腰间。 “帮我解开。” 温嘉月莫名有些紧张,手也开始发抖,半晌没解开玉带。 沈弗寒低叹一声:“又不是让你行房,这么紧张做什么?” “行房”两个字落入耳中,温嘉月更加无措。 她嘴硬道:“我没有,我只是有些生疏了。” 她已经许久没帮他宽衣解带,一时想不起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沈弗寒带着她的手随意拨弄了两下,玉带应声而开。 温嘉月有些脸热,快速帮他褪去外裳便转过身去。 “侯爷还是自己来吧。” 她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被他拉了进来,居然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开始帮他宽衣解带了。 她明明可以直接走人的。 说完她便快步往外走去,却又被一股大力扯了回去,落入一个坚实热烫的怀抱。 紧接着,他低头吻了下来。 温嘉月被迫仰起脸,承受着他又急又凶的亲吻。 印象里,沈弗寒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他总是游刃有余,不疾不徐。 此刻却显得分外急切,仿佛只有亲吻才能安抚他,让他暂时平静下来。 唇齿被攻占,呼吸被掠夺,细腰被大掌紧紧禁锢,每一处都失守。 温嘉月“唔唔”两声,本想表示抗议,发出的声音却像是嘤咛,又软又甜。 她便听见沈弗寒的笑声,疾风骤雨般的吻顿时变成和风细雨。 “所以,这一个月有没有想我?” 他依然吻着她的唇,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短短的一句话,让温嘉月回到他离京前的那个晚上,整个人顿时烧了起来。 她胡乱应了一声。 他又问:“我写给你的信,都看了吗?” “看了的。” “第二封写了什么?” 温嘉月:“……?” 怎么还带提问的! 她顿时紧张起来,依稀记得写的是月亮,便道:“你说月色动人。” 他又问:“完整的一句话呢?” 温嘉月哪想得起来,没好气道:“你有完没完了!” 沈弗寒顿了下,忽的松开了手。 “算了,不逗你了。” 晚上有的是时间慢慢算。 温嘉月松了口气,早知道生气有用,她就早点发脾气了。 身后窸窸窣窣,温嘉月一眼都没看,坐在梳妆台前整理被他弄乱的发髻。 “走吧。” 温嘉月应声站起身,不期然望向一袭墨色圆领锦袍。 她从未见过沈弗寒穿这样的颜色,视线便不由自主地上下扫视一圈,却又在看到他的脸时垂下视线。 气势太足,压迫感太强,就算日日同床共枕,她竟也觉得畏惧。 不过这一低头,她反倒瞧见袍子上还绣着暗纹,是痩竹的绣样,袖口一圈金线,低调又奢华。 沈弗寒忽然开口:“喜欢这件?” 温嘉月咬唇道:“还是换一件吧。” 他好整以暇道:“你帮我换。” 温嘉月立刻往外走去:“那就穿这件吧。” 说不定还能震慑一下老夫人。 沈弗寒跟上她,问:“要不要带上昭昭?” 温嘉月犹豫片刻:“若是我不想带,侯爷会答应吗?” “我询问你的意见,便是想以你的回答为准。” 温嘉月不禁腹诽,现在倒是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方才关起门怎么不做了? 不过既然他这样说了,温嘉月便让奶娘好好照看昭昭,她和沈弗寒一起去凝晖堂。 不知是不是这身衣袍的威慑力太大,路上遇到丫鬟小厮,远远地瞧见他们便行礼,然后一溜烟地走远。 温嘉月便时不时地看两眼,沈弗寒捕捉到她的目光,不由得眉宇紧锁。 一会儿让他换衣裳,一会儿又偷看,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在她又一次望向他的衣裳时,沈弗寒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的手。 温嘉月怔了下,压低声音道:“还在外面!” “在房里,便可以为所欲为?” 他声线平静,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可说出的话却让人无端心慌。 温嘉月强撑着镇定开口:“你这是歪理。” “歪理便歪理,”沈弗寒摩挲着她的手,低声道,“我离京一个月,该补上欠我的四次了,从今晚开始。” 第214章 陪我沐浴 温嘉月实在不愿意在外面与沈弗寒讨论这种事。 她压低声音道:“闭嘴!” 沈弗寒也并未多说,只是慢条斯理地应了声好。 “放手。” 沈弗寒却没听她的,反而攥的更紧。 温嘉月惊慌道:“会被人瞧见的。” 沈弗寒淡然道:“瞧见又如何,谁敢多说半个字?” 温嘉月咬了下唇,确实没人敢。 而且托这身衣裳的福,没有下人出现在五步之内的地方。 很快便走到了湖边。 这里不再是光秃秃一片,湖中种了荷花,桥也建好了。 天还没黑,工匠们都在抓紧时间干活,不远处的湖心亭也初具规模了。 踏上拱桥,沈弗寒道:“是时候买几艘船了。” “不着急,离昭昭的生辰还有一个月呢。” 沈弗寒顿了下,问:“你准备让昭昭在府里过生辰?” 温嘉月故作诧异道:“是啊,不然去哪?” 她想避开昭昭生辰时如意被歹人杀害的命运,最好的办法便是不去。 “自然是去庙里还愿,”沈弗寒神色不虞道,“你忘了?” 没想到他竟还记得,温嘉月这才恍然大悟道:“想起来了,那便去还愿吧。” 沈弗寒似乎对此事颇为热衷,温嘉月决定到时候装病。 若是现在便被他发现她不想去,那么这一个月里,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她前往。 与其现在争吵不休,不如到时候随机应变。 很快便来到了凝晖堂。 温嘉月动了动手指,沈弗寒适时放开她。 老夫人站在厅堂前,远远地瞧见孙子的身形便迎了上来。 “弗寒啊,可算回来了!” 温嘉月很有眼色地与沈弗忧和沈弗念站在一起,没打扰祖孙俩叙旧。 身后,沈弗忧小声问:“嫂嫂,我大哥没怀疑我吧?” 他带嫣儿进府确实有些冲动,后来越想越怕,甚至到了做噩梦的地步。 好不容易调养好了,随着大哥回京的日子临近,他又开始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头发都愁掉一大把。 温嘉月也小声回道:“你大哥他还没过问这些事,你别太担心了,小心露出马脚。” “我不能不担心啊,”沈弗忧焦急道,“你看我大哥今日穿的衣裳,简直就是索我命的黑无常!” 温嘉月差点笑出声,安抚道:“这是我给他选的,你别多想,不会有事的。” 沈弗忧还想再说点什么,忽的瞥见斜前方有一道锐利的视线射了过来,马上老实了。 “弗忧似乎瘦了不少,”沈弗寒幽幽道,“最近没睡好?” 沈弗忧头皮发麻,立刻露出一个谄媚的笑。 “我这不是担心大哥嘛,大哥辛苦了,我去给大哥倒茶!” 说着他一溜烟地跑回厅堂。 沈弗寒收回视线,道:“祖母,咱们也进屋吧。” 温嘉月和沈弗念一起进去,身后跟着哭丧着脸的沈成耀。 沈弗念啧了一声:“一会儿记得给你舅舅行礼。” 沈成耀噘嘴道:“知道了娘。” 温嘉月看了眼耀儿,笑道:“多日不见,我怎么觉得耀儿又瘦了不少?” 自从沈弗寒教他读书,耀儿每隔一段时日便瘦一点。 她还以为这一个月没有沈弗寒盯着,他会重新长肉呢,没想到反而更瘦了。 她明明记得,上辈子他不知节制,越来越胖。 那时候明明才七岁,却已经像个十岁的大孩子了,又高又壮的。 沈弗念打量着儿子,疑惑地问:“是吗?” 她整日见他,倒是没发现有什么变化。 沈成耀闻言却得意一笑,朝着四舅舅挤眉弄眼。 沈弗忧完全没有接收到来自外甥的视线,满脑子都是“完了”。 他不该冲动,不该带嫣儿进府,更不该在凌侍卫面前大呼小叫。 不过幸好他有一个补救措施,落座之后,他清清嗓子,吸引所有人的视线之后,吩咐身后的丫鬟倒酒。 这是他特意带来的丫鬟,就是为了打消大哥的疑虑。 他最近就是喜欢带丫鬟出门,怎么了? 沈弗寒皱眉望了过去,倒也没说什么。 这顿饭,老夫人一直关心地询问沈弗寒各种事,温嘉月她们反倒像是陪衬。 不过她倒是乐得悠闲,自顾自地用膳。 沈弗念帮儿子夹了片桂花糯米藕,凑近她小声开口。 “亲祖孙果然没有隔夜仇,瞧瞧,祖慈孙孝的,祖母都忘了是大哥把她气病的吧?” 温嘉月不好接话,微微一笑:“多吃饭少说话。” 不过病了这么一场,老夫人的衰老确实是显而易见的。 从前多有精气神的人,现在连眼神都浑浊了两分。 沈弗寒不在的这一个月里,老夫人都没找茬。 不过也有可能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凌鹤挡了回去。 总之这一个月过得甚是舒心,仿佛没了世间纷扰。 可惜沈弗寒回来了,一切又要重新步入正轨。 首当其冲的便是今晚的行房之事。 上次行房还历历在目,同样是一个月未做,她有些怕。 不过沈弗寒赶了这么久的路,应当没那么有精力吧? 用过晚膳,众人又陪老夫人坐了一会儿,便要各自回院了。 沈弗忧第一个走,他带来的丫鬟都没追上他,小跑着跟上。 沈成耀生怕舅舅抓他去上课,两只手使出吃奶的劲,拽着娘亲走出凝晖堂。 温嘉月想抓个人再闲聊片刻都不行,只能随着沈弗寒往正院走去。 没想到,沈弗寒似乎并不着急,压着步子和她慢慢走着,像是在散步。 月色流明,晚风徐徐。 回到卧房,沈弗寒吩咐备水沐浴。 趁这个时间,他抱起昭昭,问她还记不记得爹爹。 昭昭歪歪小脑袋,跟着重复:“爹爹!” 沈弗寒便露出笑容,眸中一片温情。 温嘉月趁机出声:“今晚让昭昭和咱们睡吧。” 沈弗寒丝毫没有犹豫地开口:“好。” 温嘉月愣了下,他居然答应了? 刚庆幸片刻,小厮回话道:“侯爷,热水准备好了。” 沈弗寒应了一声,将昭昭放下,一言不发地握住她的手,带她进了卧房。 温嘉月怔了怔:“侯爷……” “帮我宽衣。” 她这才松了口气,没想到进了卧房,沈弗寒却直接推开盥洗室的门。 云雾缭绕间,沈弗寒将她抵在墙边。 “这么好骗,”他笑意低沉,“陪我沐浴。” 第215章 浴桶 温嘉月这才明白过来,她又着了沈弗寒的道。 可是为时已晚。 他抱起她,长腿一跨,进入浴桶中。 浴桶根本容纳不了两个人,不断有水漫出,打湿衣袍与头发。 温嘉月有些怕,总觉得浴桶会倒下来。 她双手扒着桶壁想出去,沈弗寒却攥紧她的手腕,将她往他怀里带。 “不许躲。” 温嘉月还没来得及辩解,他的吻便落了下来。 恍惚间,温嘉月仿佛回到了上辈子,她记得也有这么一次。 本以为那次已经足够酣畅,没想到竟是小巫见大巫。 浴桶里的水撒了个干净,渐渐变凉,沈弗寒将她抱了起来。 腿弯有凉风穿过,温嘉月这才懵懂着清醒过来。 每走一步,她便抑制不住颤抖,拼命咬着唇才没有泄出一丝声响。 太坏了,沈弗寒太坏了! 温嘉月又羞又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下。 沈弗寒拍着她纤薄的背,哑声哄道:“就这一次。” 意识彻底消失之前,温嘉月听到四更的梆子声敲响,古朴悠长。 辰时一刻,沈弗寒睁开眼睛。 看了眼还在酣睡的温嘉月,他静悄悄地起身出门。 独自用过早膳,他来到书房,让凌鹤禀报这一个月以来的府中要事。 凌鹤一板一眼地禀报,沈弗寒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睡着了。 待他讲完,沈弗寒睁开眼睛,神色一片清明。 他低声重复:“弗忧带着一个丫鬟过来?” 凌鹤应了声是:“四爷说,要给夫人介绍一个人认识。” “什么人?” “属下不知。” 沈弗寒想起昨晚四弟带去凝晖堂的丫鬟,捏了捏眉心。 弗忧是长大了,但是如此明目张胆地带着丫鬟在府中走动,真是让他…… 他淡声问:“那个丫鬟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丫鬟全程没有开口,属下便没有细查。” 沈弗寒便也不再过问了,虽然他是沈弗忧的大哥,但是有些事他不好管。 别的事也都不重要,只要温嘉月平安便好。 沈弗寒又问起京中之事。 “长公主那边一直风平浪静,她平日里都在公主府,偶尔才会进宫一趟。” 沈弗寒敲了敲桌案:“继续盯着。还有别的事吗?” 凌鹤道:“近日齐国公府颇为热闹,属下恐有异动,派人查探之后才知晓,原来是为了迎接世子回京。” 沈弗寒颔首道:“我已经见过世子了。” 这一路倒也算是相谈甚欢,不过君子之交淡如水,两人都没相约回京之后再见面。 裴怀谨的才学谋略都不输他,迟早会在京中崭露头角。 若是有缘,自会遇见。 在书房待了两个时辰,估摸着温嘉月快醒了,沈弗寒便先回了卧房。 没想到这一等便又是一个时辰,酣睡的人终于睁开眼睛。 温嘉月睡眼惺忪,骤然瞧见沈弗寒的轮廓,想也不想便一巴掌拍了上去。 可她刚醒,没什么力气,沈弗寒轻而易举地捉住她的手腕。 “醒了?” 温嘉月不想搭理他,钻进被窝里继续睡。 沈弗寒低声道:“起来用膳。” 他的语气带着餍足后的温情,难得柔和了几分。 温嘉月却连动也不想动,浑身都没力气,腰和腿都酸胀极了,她只想睡觉。 沈弗寒放下书,将手伸进被窝里,握住腰肢。 温嘉月顿时一颤:“别……” 她真的承受不住了,也不知沈弗寒哪来的精力,舟车劳顿许久,竟然还能如此神采奕奕。 “只是帮你揉捏一番,”沈弗寒道,“别乱动。” 他的语气正经了不少,温嘉月却不太敢相信他的话,昨晚她就是这样被他骗了的! 她执意将他的手收了回去,神色僵硬道:“不用你管。” 沈弗寒怔了下,问:“生气了?” 明知故问! 见他没再有所表示,温嘉月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身后窸窸窣窣的,后背便是一热。 沈弗寒再次将手放了上去,道:“真的只是按摩。” 温嘉月的身子僵硬了片刻,见他一直规规矩矩的,这才放松下来。 “昨晚是我不知节制,”沈弗寒道,“今晚我一定痛改前非。” 温嘉月抿紧了唇,他哪次不是这样说,然后下次又…… 等等,沈弗寒方才说什么,今晚? 她猛然瞪大眼睛:“不行!” 温嘉月真是怕了他了,她真不知道他到底哪来的旺盛精力! “为何不行?”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温嘉月语气僵硬,“侯爷另寻佳人吧。” 腰间的力道倏然变重,她忍不住叫了一声,赶紧捂住嘴。 “别再说我不喜欢的话,”沈弗寒语气淡然,“今晚休息,明晚继续。” 他道出一个残酷的事实:“总之,接下来一个月,一共八次。” 温嘉月没有出声,飞快地计算着,平均四天一次,似乎也能接受。 怕就怕沈弗寒连续八日…… 她和他商量道:“每次必须至少间隔一日。” 沈弗寒眼眸微眯,显然并不想答应。 温嘉月正思索着该如何让他同意,沈弗寒率先出声。 “我写的信,你回信了吗?” 温嘉月愣了下,她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回信? 沈弗寒道:“那便今日回,回信之后,我便答应。” 温嘉月思忖片刻,应了声好。 反正他的信都很短,她只回一两句也没事。 可沈弗寒似乎知晓她心里在想什么,淡声补充。 “每封信至少一页。” “凭什么?” 沈弗寒道:“你可以不答应。” 温嘉月抿紧了唇:“算了,我答应你。” 被这么一闹,她也没有困意了,起来用膳。 瞧见外头的大太阳,温嘉月这才知晓已是未时了,忍不住瞪了沈弗寒一眼。 “分明是娇嗔,”沈弗寒一本正经道,“像是鼓励我做的好。” 温嘉月实在学不来他的厚脸皮,一言不发地往偏厅走去。 第216章 回信 用过午膳,温嘉月便要开始写回信了。 她不想让沈弗寒在场,催他去书房。 沈弗寒却没动,皱眉问:“为何不想让我看见?” 温嘉月诚恳道:“你一直盯着我,我写不出来,晚上你直接看信也是一样的。” 沈弗寒却不太相信,问:“难道你是想让旁人代笔?” 温嘉月:“……?” 天地良心,她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心思! 她生气道:“侯爷若是不信,让凌侍卫在外面亲自守着好了!” 不就是十封信,她又不是写不出来,何苦让旁人代劳? “抱歉,”沈弗寒轻咳一声,“我信你。” 他这才离去。 温嘉月对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这才让如意去磨墨。 回想一番,第一封信是问她有没有想他,这封对她来说还是很好写的。 她曾经对沈弗寒一往情深,只要将自己代入其中,根本不在话下。 不到两刻钟,温嘉月洋洋洒洒地写了一页纸。 如意旁观全程,一会儿看信一会儿看自家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夫人怎么一会儿对侯爷爱到骨子里,一会儿又对他不假辞色的? “如意,想什么呢?”温嘉月搁下笔,“继续磨墨吧,我要酝酿第二封信了。” 不过,第二封信是什么州的月色来着? 温嘉月找出沈弗寒寄来的信,默念一遍—— 荆州月色动人,但不及长安。 她思忖片刻,提笔写了起来。 三分之一的篇幅夸一下长安的月亮,再三分之一关心他是否吃饱睡好,另外三分之一…… 瞄见“荆州”二字,她问起荆州的风土人情。 搁下笔,她不由得庆幸,又糊弄了一篇。 第三封信是问昭昭的,对温嘉月来说,这封信最好写。 身为娘亲,有关昭昭的趣事,简直信手拈来。 写了满满一页纸,她还有些意犹未尽,又多了半页。 整整一个下午,温嘉月写了九封信。 天色开始变得昏黄之时,如意让丫鬟们点上蜡烛,照亮内室。 温嘉月也有些累了,转了转手腕,准备歇一歇再写最后一封。 见夫人闲下来,如意这才问起好奇了一下午的问题。 “夫人,您怎么忽然开始给侯爷写回信了?侯爷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温嘉月叹了口气:“我是被迫的。” 如意诧异地问:“侯爷强迫您的?” 温嘉月正要点头,余光瞥见窗外出现一个身影,连忙“嘘”了一声。 她口不对心道:“我自然是自愿写的。” 没过一会儿,沈弗寒静悄悄地出现在内室里。 他平静地问:“写完了吗?” 见他没有提起方才的话题,温嘉月不由得有些庆幸,幸好她眼尖瞧见了他。 她连忙说道:“还差一封,马上就好了。” 沈弗寒扫了眼书案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克制着上前查看的冲动,轻轻颔首。 “先去用膳。” 虽然午膳用得晚,但是忙了一下午,温嘉月也有些饿了。 她便站起身:“走吧。” 两人走出屋门,沈弗念刚巧带着沈成耀进院。 她轻咳一声,小声问:“今晚应该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温嘉月面色涨红:“我听不懂!” 面皮这么薄,沈弗念玩心大起。 她正要再逗她几句,见大哥神色不善,这才老老实实地歇了心思。 不过,用过膳后,等大哥带着儿子走了,她立刻拉着温嘉月进屋说悄悄话。 “你和我大哥最近感情不错,真的不考虑再生一个?” 温嘉月嗔她一眼:“我都说了,至少再过两年。” 沈弗念哀叹一声:“唉,满长安的人,大概也就只有你是这个想法了吧。” “我怎么了?” 温嘉月觉得自己没做错,就算她再生八个又如何,沈弗寒还是不会喜欢她。 还会惹来李知澜更深的嫉恨,她何苦呢? 沈弗念啧啧感叹:“哪个女人嫁人之后不想着保住自己的正妻之位,你倒好,有女就万事不愁了。” “有昭昭确实已经够了。” 说着话,两人走进内室。 沈弗念一眼便瞧见小书案上的信,疑惑地问:“你在给谁写信?” 温嘉月连忙将信盖住,讷讷道:“没、没谁,你先坐吧。” 原本她想着用过膳之后还要继续写,便没让如意收拾,现在不禁有些懊悔。 沈弗念狐疑地问:“你不会真的红杏出墙了吧?” 温嘉月:“……” 她只好翻出第三封回信自证清白。 反正写的都是昭昭的事,沈弗念看了也无妨。 至于别的,偶尔连她自己看了都不禁起鸡皮疙瘩。 沈弗念接了过来,一目十行地读完,纳闷地问:“居然是给我大哥写的?” 温嘉月这才道出实情。 “这次离京,他写了十封信寄回来,非要让我给他回信。” 沈弗念笑得合不拢嘴:“你们夫妻俩可真会玩!” 温嘉月抿唇道:“我可没想玩,是被你大哥逼的。” 顿了顿,她叮嘱道:“这话你可别告诉他。” “放心,我可不会出卖你,”沈弗念将信还给她,“你都写完了吗?” 温嘉月摇摇头:“还差一封。” 沈弗念笑眯眯道:“那你写吧,我去找昭昭,不打扰你了。” 说着她便径直走出了卧房。 温嘉月便也重振旗鼓,准备将最后一封回信写完。 不过……“陌上花开”四个字,怎么编出一封信? 如意已经磨好了墨,温嘉月却还是没有想出来,头都大了。 呆坐半晌,眼瞧着还有两刻钟,沈弗寒便要回来了。 温嘉月死马当活马医,写她盼望他回京,并畅想了一番以后的生活。 草草写完最后一封信,刚放下毛笔,如意神神秘秘地拿来几个信封。 “夫人,要不要把信装起来?” 温嘉月随她折腾,转了转微酸的手腕。 刚写完没过一会儿,沈弗寒回来了。 听到动静,沈弗念从耳房出来,朝温嘉月眨眨眼睛,带着儿子走了。 温嘉月硬着头皮上前,将十封回信交给沈弗寒。 “我写完了。” 沈弗寒接了过来,垂眼见她竟然还用信封仔细放好,微微勾唇。 “好,回屋看。” 第217章 无解难题 温嘉月却没动,转头让奶娘把昭昭抱过来。 沈弗寒这个人太有心机,总是骗她,只要昭昭和他们睡一起,他应该就不会轻举妄动了。 抱着女儿进了卧房,沈弗寒已经坐在长榻上拆信了。 温嘉月将昭昭放在床榻上,拿起拨浪鼓逗她玩。 她故意将摇晃的力道加大,试图干扰沈弗寒看信。 除了第三封信以外,别的信她都或多或少地写了假话,她觉得心虚。 没想到沈弗寒完全不受干扰,看得专心致志。 温嘉月不禁感叹,不愧是状元,这么吵都能专心看信。 既然这样干扰他没什么用,温嘉月便将拨浪鼓放下了。 想了想,她开始教昭昭说话。 “这是拨浪鼓,”温嘉月柔声道,“昭昭和娘亲学,鼓。” 昭昭认真地看着她,小嘴巴撅起,脸都憋红了,最后发出“啵”的声音。 温嘉月不由得失笑:“这个字太难了是不是?” 她低头睃巡物件,准备换个简单的教她,沈弗寒忽然出声。 “昭昭分明很聪明。” 温嘉月诧异地问:“侯爷怎么看出来的?” 沈弗寒头也不抬道:“虽然你教的是‘鼓’,但是她学会念拨浪鼓的‘拨’了。” 温嘉月迟疑地问:“误打误撞也算啊?” “为何不算?” 温嘉月只好妥协,那就算吧。 不过,沈弗寒居然可以一心二用? 啪——啪—— 拍床声不绝于耳,温嘉月转头看去,昭昭正在兴奋地双手拍床。 像是知晓爹爹在夸她似的。 温嘉月摸摸她的小脑袋,从善如流地教起“拨”来。 昭昭便像是小鱼吐泡泡似的,一会儿“啵”一声,可爱的要命。 温嘉月不禁低头亲了亲女儿软软的小脸。 昭昭像是被触发了什么机关,开始回亲她。 温嘉月有些无奈,又要开始亲来亲去了,真是幸福的烦恼。 沈弗寒正好看到第三封信,时不时地抬头看母女俩一眼。 信里的文字仿佛活了一般,在他缺席的一个月里,那些画面在他面前上演。 看完这封信,他便将信收了起来,重新装进信封里。 见沈弗寒朝她走来,温嘉月诧异地问:“侯爷这么快便看完了?” “明日再看。” 温嘉月“哦”了一声,没说什么。 不过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她辛辛苦苦写了这么多封信,他大致扫两眼便放下了。 不过只要达成目的便好。 想到这里,她便道:“既然我已经写完了,侯爷可不能反悔,隔日一次。” “好,”沈弗寒抱起昭昭,“你先去梳洗吧。” 见抱她的人换了,昭昭没有哭,好奇地盯着他瞧。 沈弗寒道:“我是你的爹爹。” 昭昭却没有喊“爹爹”,又开始念“啵”。 沈弗寒神色柔和地望着她,脑海中却猛然闪过上次梦境里的“女儿早夭”四个字,蓦然一怔。 他低叹一声,将昭昭更加紧密地抱在怀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狂跳的心脏变得平静下来。 仔细一想,上次做梦是四月,如今已是七月三十日了,或许可以尝试着再次入梦。 只是可惜,他还没有完全学会唇语。 唇语太难,需要长年累月地学,若想完全看懂,至少一年时间。 而他又太忙,每日最多只能抽出半个时辰,学个皮毛罢了。 但是至少他学会了一些,若是今晚可以入梦,至少可以能听懂更多。 所以,等温嘉月出来,他便说道:“今晚我睡榻上。” 温嘉月怔了下,应了声好。 她没有询问原因,怕他又说出什么不着调的话,她不知道该怎么接。 沈弗寒自然也没有解释缘由,洗漱之后便躺在了床榻上。 尝试入梦许久,眼前却还是只有一片漆黑。 意识到今晚不会再做梦了,沈弗寒轻轻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没到时候。 可是前三个梦,最长的间隔也是三个月,这次为何不行? 依然是无解的难题。 八月初,沈弗寒又尝试了一次,结果还是不尽人意。 他便暂时歇了这个心思。 中秋将至,温嘉月开始打理侯府上下。 除了新春之外,老夫人最重中秋,是万万不能出差错的。 除了必备的祭月、赏月和吃月饼之外,还要舞龙舞狮、邀请戏班子唱大戏。 温嘉月对此早已熟稔于心,请示过老夫人之后,早早便定下了她最喜欢的戏班子。 忙了两日,温嘉月忽然收到了温府送来的信。 算算日子,确实也有许久没见过温家人了,她都快把他们一家子给忘了。 温嘉月拆开信,一目十行地看完了。 信里说她许久不回娘家,家里人都想她了,看似情真意切,可话里话外都在说她不孝。 末了才说起正事,邀她回温府过中秋。 温嘉月随手搁在一边,漫不经心道:“如意,你派个人回话,就说侯府事多,而且这种大日子我也不好回去。”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记得温若谦常去赌坊,欠了一屁股债。 让她回去,是让她送银子呢。 上辈子是她傻,对温家人掏心掏肺的好,对唯一的弟弟也抱有期望。 所以张氏说他只是一时好奇,被人撺掇着进赌坊的,她也信了,帮他善后。 甚至还在庆幸,幸好银两不多,她拿得出来。 这次她可不会再傻了。 没过多久,温府又送来一封信,说中秋前后回来也行。 温嘉月有些不耐烦了,让温府把她的嫁妆送过来,她再回去。 还有两支簪子没要回来,她不提,又不代表忘记了。 温家人终于老实了,没再让她回娘家。 傍晚,沈弗寒回府。 他犹豫片刻,还是说道:“今日你父亲去大理寺找我了。” 温嘉月蹙紧了眉,见不到她的人,居然去找沈弗寒了? 她故作不解地问:“出什么事了?” 沈弗寒道:“你父亲找我借一千两银子,说用来修缮宅院。” 温嘉月顿时愣住,上辈子也只是找她拿二百两而已,怎么变成一千两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她连忙问道:“你没给吧?” 第218章 捅破窗户纸 沈弗寒坐了下来,慢条斯理道:“你猜。” 温嘉月却不想跟他玩这种无聊的游戏,蹙眉道:“你快说吧。” “自然是没有给的,”沈弗寒淡声道,“待你父亲离开,我便派人去查了温府出了何事,没想到果然有蹊跷。” 温嘉月假装不知晓温若谦好赌的事,诧异开口。 “怪不得今日我娘家人递了信给我,让我回温府一趟。到底出什么事了?” 沈弗寒沉吟片刻,道:“温若谦欠了赌坊一千两银子。” 温嘉月眼前一黑,根本不用装了,她第一次知晓原来竟是这个数目。 上辈子温家人找她要二百两,分明是想要榨干她的私房钱! 至于剩下的八百两,定是拿她的嫁妆和聘礼填的窟窿! 如今她将属于她的嫁妆和聘礼都捏在自己手里,又不答应回府,温家人自然急得团团转。 赌坊都是利滚利的,少还一日,一千两或许就会变成一千五百两,甚至更多。 所以,温父这才去求沈弗寒借他们一些银两。 想通其中关窍,温嘉月深深地叹了口气。 沈弗寒道:“以温府的实力,一时间定然拿不出这些银两,你打算怎么办?” 温嘉月抿唇道:“去年温若谦假装醉酒调戏丫鬟的时候,我便不拿他当弟弟看待了,他的事自然也与我无关。” 沈弗寒微微扬眉:“你倒是果决。” “所以,我不会帮他们的,”温嘉月看向他,“侯爷也不要帮忙。” 沈弗寒应了声好。 他对温家人本就没有太多情谊,若不是看在温嘉月的面子上,他今日连温父都不会见。 不过,若是温嘉月让他借一千两银子,他自然也是会借的。 回府之后将此事告诉她,便是征询她的意见。 没想到她丝毫没有犹豫便拒绝了此事,任由温府自生自灭。 沈弗寒敲了敲桌案,这一年以来,她对待温家人确实不如从前那样亲近了。 只是因为温若谦吗?还是有别的缘由? 想到这里,他漫不经心地开口。 “说起来,你也有段时日没回温府了,不想回去看看?” 温嘉月蹙眉道:“回去做什么,他们肯定会找我要银子的。” 沈弗寒顿了顿:“此事没有发生之前,你也不爱回去了。” 仔细算算,上次回温府是大年初二,已有大半年了。 温嘉月顿时提起了心,以前沈弗寒也问过类似的问题,怎么又问? 她正不知该如何搪塞他,救星来了。 “走快点,一会儿记得给你舅舅道歉,下次再这样,我便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沈弗念训斥儿子的声音隔着屋子都能听到,温嘉月松了口气。 “三妹和耀儿来了,咱们先去用膳吧,晚上再说。” 说着她便赶紧迎了出去。 见她走得如此匆忙,生怕他追问似的,沈弗寒眼眸微眯。 他不疾不徐地走出卧房,去了偏厅。 沈弗念戳戳儿子的脑袋,低声训斥:“快说!” “舅舅对不起,”沈成耀噘着嘴含着泪,“方才我赖床了,所以来迟了,还请舅舅不要怪罪。” 沈弗寒颔首道:“坐吧。” 见舅舅这么好说话,沈成耀顿时放下心了,乖乖坐在椅子上。 沈弗念紧跟着道歉:“大哥,我保证就这一次,以后一定让耀儿更加勤勉。” 沈弗寒淡声道:“无妨。倒是你,不要总是训斥他。” 沈弗念愣了下:“我训斥他不是为他好吗?” 见她又钻了牛角尖,温嘉月叹道:“前段时日我便跟你说,别逼耀儿太紧了,你不是听进去了吗?” 沈弗念撇嘴道:“我倒是想做慈母,但是摊上这样的儿子,我只能做母老虎。” 她恨铁不成钢道:“有个状元舅舅亲自教导,他居然一点都不上进,气死我了!” 在她的训斥下,沈成耀的头越来越低,连满桌的饭菜都不能吸引他了。 温嘉月蹙眉道:“三妹,别说了!” 沈弗念也说够了,拿起筷子道:“好好好,不说了。” 用过膳,趁耀儿不在,温嘉月语重心长地劝导沈弗念一番。 “他还不到五岁,难不成你指望他现在便去科举不成?先让耀儿好好玩一段时日不行吗?” 沈弗念沉默片刻,道:“你不懂,我现在和寡妇也没差多少,这里也只是我的娘家罢了,和寄人篱下似的。” 温嘉月握紧了她的手。 “你别这样想,这里就是你的家。” 其实真正寄人篱下的人是她,上辈子,她从未感受过一丝真正的温情。 这辈子,她和沈弗念成了朋友,沈弗忧也没死,她这才有了几分在侯府扎根的感觉。 但是现在提这些,除了徒增伤感,毫无用处。 她将这个念头甩出去,殷切地望着沈弗念。 沈弗念道:“但是我还是盼着耀儿长大,挣了银子买宅子,让我也住进去。” 温嘉月叹了口气:“我能理解你,但是耀儿还小,他现在只知道你对她不好,若是以后怨你,你怎么办?” “以后他自然会明白的,”沈弗念眸中含泪,“我现在鞭策他,是为他好。” 温嘉月还想再劝,沈弗念抹了下眼角,不经意间擦去眼泪。 “好了好了,你放心,从明日开始,我会让耀儿多玩半个时辰的。” 见她妥协,温嘉月便没再开口。 她自己的事还不知道怎么办呢,都自身难保了,反倒插手起旁人的事了。 时间一到,沈弗寒带着沈成耀回来了。 母子俩远去,温嘉月和沈弗寒也回了屋。 温嘉月试图让沈弗寒忘记他们的谈话,抱着昭昭逗来逗去,让她喊“爹爹”。 昭昭也很给面子,一会儿喊一声,沈弗寒便将女儿从她怀里接了过来。 一大一小玩得开心,温嘉月便放心了。 没想到,冷不丁的,沈弗寒却又提起了晚膳前的谈话。 “你为何不喜欢回温府了?”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方才她已经决定,若是他再问,她便透露温若欢喜欢他的事。 既然他真的问了,那她便说了。 她心里明白,沈弗寒大概也是知道此事的。 反正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温嘉月便道:“我总觉得,温若欢对你有异样的心思。” 第219章 我不想看你难过 沈弗寒有些意外。 倒不是意外她察觉到了温若欢的心思,而是称呼。 以往温嘉月喊温若欢,都是说“欢儿”的,这次竟叫了她的全名。 沈弗寒沉吟片刻,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见他脸上丝毫没有震惊之色,温嘉月便知晓自己猜对了。 他早就知道此事了,只是不说。 温嘉月咬了下唇,思索着说哪个时间比较合适。 太早太晚都不太好,最后她选了温若欢在书房附近摘桂花那次。 “那日温若欢的行为着实古怪,侯府里到处都是桂花,她偏偏要去书房附近,我便开始觉得奇怪了。” 沈弗寒颔首道:“还不算太傻。” 温嘉月怔了下,怒目而视:“你说谁傻?” 沈弗寒好整以暇道:“谁生气便是说谁。” 温嘉月瞪他一眼:“所以侯爷早就知道了?” 以他的敏锐程度,定然是比她知道的更早,所以才会对温若欢避之不及。 不过奇怪的是,沈弗寒为何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上辈子她被温家人蒙蔽双眼,只能看到他们的好。 既然沈弗寒早已看穿,为什么不说呢? 若是说了,或许那次下毒,她便能躲过去。 温嘉月心下黯然,也怪她自己识人不清,以为家人是永远的家人,只会盼着她过得好。 其实全是趴在她身上吸她血咬她肉的恶鬼。 沈弗寒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你以前太在意他们,对待这个继妹更是掏心掏肺,我不想……” 看你难过。 最后四个字哽在喉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从来不会说这种话,心底的不自在不断蔓延,迫使他停顿下来。 但他只停顿了一瞬便继续说道:“总之,我不会纳她为妾,所以维持原状也无妨。” 温嘉月丝毫没有察觉到他那一瞬间的停顿有何不妥,轻轻垂眸。 原来他是这样想的。 她继续问:“那侯爷是什么时候知晓温若欢的心思的?” 没想到沈弗寒却更加沉默,神色复杂地望着她。 温嘉月笑道:“你说吧,我已经想开了,不会在意的。” 她思忖着,或许是新婚回门的时候,那时候温若欢的表现便有些不自然了。 她有所准备,没想到沈弗寒接下来的话还是让她愣住。 “我们定亲那日,”沈弗寒道,“你父亲和继母对我说,想把你换成温若欢。” 温嘉月顿时有些呼吸不畅,原来竟从那个时候便开始谋算了吗? 不,或许更早,或许在温若欢刚出生的时候,他们便有这种心思了! 温嘉月攥紧了手,问:“侯爷怎么没答应?” 沈弗寒低声道:“定下了你,便是你,不管旁人说什么,都不会更改。” 温嘉月脸上勉强露出一分笑容:“多谢侯爷。” “为何谢我?” “谢你履行承诺。” 若是沈弗寒真的答应换人,她在温府的日子不会好过。 张氏演了这么久,肯定早就烦透了,待亲生女儿嫁入侯府,一定会成日磋磨她。 最终她只会被温家人卖个好价钱,随意嫁给旁人。 想到这里,温嘉月不禁汗毛倒竖。 她的情绪似乎也感染了女儿,一直乖巧安静的昭昭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哭了起来。 温嘉月回过神,连忙将她抱到自己怀里哄。 “昭昭不哭,娘亲吓到你了是不是?” 昭昭抽噎了两声,脑袋蹭着她的脖子,满脸都是依赖。 温嘉月拍拍她的背:“不哭不哭,娘亲哄你睡觉。” 她躺在里侧,将昭昭放在床榻上。 沈弗寒便也躺了上去。 两人都没再说话,专心哄女儿睡觉。 温嘉月规律地拍着她的背,都快把自己哄睡着了。 彻底闭上眼睛之前,沈弗寒忽然开口。 “既然你已经知晓来龙去脉,温家的事,以后都不要再管了。” 温嘉月猛然回神,轻轻点头,她早就有这个打算了。 低头看了一眼昭昭,她已经睡着了,吧唧着小嘴巴,也不知在做什么美梦。 温嘉月也困倦了,正准备睡下,电光石火间,忽然想起一事。 温府现在急需银两,谁最有可能雪中送炭? 脑海中忽的浮现出李知澜的脸。 李知澜一直在关注她的动向,有关她的事,自然也都是知晓的。 若李知澜趁此机会接近温若欢,给她银两,然后让温若欢帮她办事…… 那么,上辈子的事是不是就要提前了? 她在脑海中飞快地思索着沈弗寒下次离京是什么时候。 十一月,三个月之后。 只要沈弗寒再次将一半侍卫留在侯府,她完全有把握避开此事。 若是李知澜真的这样做了,正好也能让沈弗寒知晓,李知澜并不是表面上那样云淡风轻,其实一直都想弄死她。 就算沈弗寒对她无情无爱,但是她知晓他满意她这个妻子。 或许,得知李知澜有杀她的念头,也会有两分在意吧? 而且,这不正是李知澜戕害人的证据之一吗? 于情于理,沈弗寒都会对李知澜怀有戒心的。 想到这里,温嘉月的心跳有些快。 当务之急,是让沈弗寒派人盯着温府。 若李知澜和上辈子一样收买温若欢,那么沈弗寒便一定会知晓此事,继而有所防备。 缓了缓,温嘉月故作担忧道:“怎么办,我怕我爹他走投无路之下会做出傻事。” 沈弗寒眉宇紧锁,问:“知晓了温府这么多腌臜事之后,难道你还要维护他们?” 温嘉月讷讷道:“他再不好,毕竟是我的亲生父亲。” 说完她瞥了沈弗寒一眼,见他神色淡漠,便知晓没有说动他,转而说起和他有关的事。 “而且,若是我爹他真的为了一千两银子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对侯爷的名声也不好。” 铺垫这么多,温嘉月觉得差不多了,便道出她的请求。 “所以,我想让侯爷派人盯着温府的动向,可以吗?” 第220章 助她一臂之力 沈弗寒沉吟片刻,终于应了声好。 温嘉月提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她还以为他思索这么久,没打算答应呢。 “多谢侯爷。”温嘉月赶紧道谢。 沈弗寒一时没有开口,许久才出声。 “若是你的家人凑不齐这一千两银子,你是不是还会帮他们?” 见他误会,温嘉月连忙说道:“一定不会的,侯爷放心。” 她只想知晓李知澜到底会不会提前收买温若欢,不然她才懒得管。 沈弗寒勉强相信:“睡吧。” 翌日一早,沈弗寒便派了两个侍卫过去。 在他眼里,温家人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所以并未上心。 但是既然温嘉月为他考虑,他便叮嘱侍卫,让他们每日禀报温府动向。 接连三日,温家人每日都去亲戚家借钱,准备凑齐这一千两。 沈弗寒便没再让侍卫来回折腾,若是有异动再回来禀报。 中秋临近,府里的桂花树开花了,金灿灿一片,馥郁香气弥漫着整个侯府。 昭昭喜欢花,小手指着桂花让丫鬟给她摘一朵。 彩儿帮她摘回来,塞进她的小手里。 昭昭闻了闻手里的桂花,口齿不清道:“发发!” 温嘉月原本在屋里对账,被女儿的声音吸引,便出来放松一番。 刚走到廊下,她便瞧见昭昭的小手上捏着桂花,爱不释手的模样。 她顿时眼前一黑,不禁想起“沈桂昭”这个名字。 幸好沈弗寒不在,不然他定是要说“桂”字与昭昭相配的。 温嘉月走上前去,一众丫鬟连忙行礼。 昭昭瞧见她,连忙将桂花举起来,扬声道:“发发!” 温嘉月将女儿抱到自己怀里,无奈地问:“这么喜欢啊?” 昭昭歪了歪小脑袋:“喜……” “喜欢也不要让你爹爹瞧见了,”温嘉月点点她的额头,“不然就得给你改名了。” 昭昭听不懂,看看手里的花,又看看娘亲,自顾自地将桂花往她头上放。 温嘉月失笑,微微低头,让她放了上去。 “有了小姐的这朵桂花点缀,夫人瞧着更加温婉可人了。”彩儿笑盈盈地开口。 温嘉月将桂花簪好,莞尔一笑。 她今日恰好穿鹅黄,颜色也算是相得益彰。 “那还真是要多谢昭昭了,”她亲了亲女儿的脸,“我们昭昭是最会搭配衣裳的。” 像是知晓娘亲在夸她,昭昭笑得更开心了。 温嘉月看向彩儿,调侃道:“今日你怎么没去找吴侍卫?” 彩儿轻轻垂下眼睫,似是不好意思。 “侯爷派他执行任务去了,奴婢已经三日没见过他了。” 温嘉月点点头,忽而又想起,三日前,那不就是温府的事? 这几日她一直忍着没问,就是担心自己显得过于关心此事,让沈弗寒多心。 她自然也就不知道沈弗寒到底有没有派侍卫过去。 听到彩儿的话,她便放下了一半的心。 沈弗寒的执行力果然强,前一晚答应,第二日便派人去做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看李知澜到底会不会去收买温若欢了。 她希望会,这样就可以让沈弗寒加以提防,从而避开上辈子的事。 若是李知澜没有任何动作……温嘉月打算助她一臂之力。 总而言之,她一定要让此事提前,虽然前路未卜,但是至少不再被动。 陪女儿玩了一会儿,温嘉月便准备回房继续对账了。 刚转过身,身后便有丫鬟禀报道:“夫人,四爷求见。” 温嘉月顿时提起了心,沈弗忧不会又带着那位嫣儿姑娘过来了吧? 她连忙说道:“快请进来。” 远远的便瞧见沈弗忧身后的丫鬟,身形与那日有些相似,她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沈弗忧真是胆子大,第一次没被发现,便敢干第二次。 她尽量保持着平和的神色,没将视线落在丫鬟身上,将他请进偏厅。 关上门,温嘉月蹙眉道:“四弟,你太冒险了。” “没事的嫂嫂,”沈弗忧一屁股坐下,得意道,“最近我出门都带丫鬟,每次都带不同的,保管没人分得出来。” 说完他才觉得有些不妥,偷觑了眼站在他身后的谢嫣。 谢嫣根本不看他,脸扭到一旁。 她这副模样便是生气了,沈弗忧连忙站起身。 他哄道:“嫣儿,你别生气啊,你知道的,那些丫鬟都是借口,我保证一眼都没多看,我可以发誓!” 谢嫣的脸顿时红了,悄悄拧了他一下。 “别说了!” 沈弗忧这才想起身旁还有人在,轻咳一声,正色起来。 “嫂嫂,上次没能给你介绍,今日终于被我逮到机会了。正式介绍一下,这是嫣儿,大名谢嫣。” 他并未介绍谢嫣的身份,外室一词毕竟不光彩。 温嘉月亦心知肚明,所以不用他多说。 谢嫣福了福身:“夫人安好。” 温嘉月这才看向谢嫣,她身形娇小,小圆脸白里透红,眼下一颗泪痣,可爱又娇俏的模样。 不知是不是被沈弗忧养的太好的缘故,从她身上丝毫看不出乞丐的痕迹,举止也落落大方,像个千金小姐。 怪不得沈弗忧喜欢她,连温嘉月第一眼见了也喜欢。 只是她的身份还是个未解之谜,温嘉月并未过多亲近,只是笑笑。 “谢姑娘快坐吧。” 谢嫣闻言,忐忑地看了眼沈弗忧,似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沈弗忧愣了下:“真是稀奇,你在咱们府里都快骑到我头上了,现在居然想起来问我了?” 谢嫣面色更红:“你别瞎说,我哪有这样。” “你在我嫂嫂面前就别装了,”沈弗忧得意洋洋道,“你的真面目迟早要被揭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谢嫣垂眸,咬唇不语。 “又生气了?”沈弗忧将她面前的椅子拉开,“坐吧我的大小姐,天天生不完的气。” 他口中抱怨,脸上却是一副甘之如饴的神色。 谢嫣坐了下来,嗔了他一眼。 温嘉月安静地望着他们,露出两分艳羡之色。 她能感受到少年少女之间流淌的爱意,欲语还休的,分外吸引她的目光。 温嘉月正要开口,如意敲了敲门。 “夫人,侯爷回府了。” 第221章 心思昭然若揭 此言一出,偏厅里寂静一瞬,顿时有些兵荒马乱。 沈弗忧惊慌道:“大哥怎么回来了?!” 现在刚过申时,他明明应该在大理寺勤勉办差,怎么回府了? 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他带嫣儿进府的时候回来! 他冷汗直流,大哥不会早就知道他和嫣儿的事了吧? 然后特意等在今日守株待兔。 以大哥的性子,确实能干出这样的事。 想到这里,沈弗忧道:“嫣儿,你快躲起来,出了事我一个人扛着,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谢嫣惊讶道:“四爷说什么傻话,我不会自己走的,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不行,你根本不知道我大哥有多可怕,”沈弗忧将她往外推,“快快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慌得六神无主,温嘉月还算冷静,拦住了他。 “现在出去,说不定正好碰到你大哥,到时候更没办法解释。你别自己吓自己,万一他只是恰好回府一趟,岂不是要暴露了?” 在温嘉月的安抚下,沈弗忧渐渐冷静下来。 “嫂嫂说的对,是我太过着急了,”他深吸一口气,“咱们就坐在这里好了,我不怕。” 虽然嘴上说着不怕,但是他的双手却在轻轻发颤。 温嘉月摇了摇头,看来沈弗寒在弟弟妹妹眼里也不是好惹的,沈弗忧居然怕成这样。 沈弗念更不用说了,唯沈弗寒马首是瞻,一点都不带忤逆的。 眼角余光扫到谢嫣,她似乎也颇为无措,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温嘉月宽慰道:“谢姑娘也别太紧张了,只要你不说话,侯爷不会过多关注你的。” 谢嫣福了福身:“多谢夫人提点。” 沈弗忧自然也没了插科打诨的心思,一会儿看一眼门外,稍微有点动静便如惊弓之鸟。 见状,温嘉月随意挑起一个话题。 “四弟近日似乎一直待在府里,怎么没去别的地方看看?” 沈弗忧道:“生意稳定下来了,以后大概也不用频繁出去了。” 说到这个,温嘉月还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生意,便问了出来。 沈弗忧正想回答,忽的瞥见大哥的身影,立刻噤若寒蝉。 他站起身,硬着头皮喊了声“大哥”。 谢嫣跟着福身,没抬头也没说话。 温嘉月神色如常地开口:“侯爷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沈弗寒的视线便落在她脸上,解释道:“皇上传召,一会儿带你进宫见云美人。” 温嘉月松了口气,果然不是冲着沈弗忧来的。 她连忙说道:“我现在便去更衣。四弟,我不留你了,你先回去吧。” 沈弗忧便道:“那我便不打扰大哥和嫂嫂了,先走一步。” 他正准备溜走,沈弗寒忽然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我闲来无事,找嫂嫂聊聊天,”沈弗忧望天,“大哥不会不允许吧?” 沈弗寒顿时想起去年除夕的乌龙事件,神色有些不自然。 “自然允许。” 沈弗忧问:“那我走了?” 沈弗寒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温嘉月怕他看出什么,站在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 “侯爷陪我一起吧。” 沈弗寒微微扬眉,一起?更衣? 他顿了顿,微微颔首,一言不发地进了卧房。 温嘉月悄悄松了口气,沈弗寒这么听话,应该没有看出来。 关上门,进了内室,温嘉月让如意找衣裳。 沈弗寒的视线在她身上流连片刻,道:“不必换了,这身衣裳就很好。” 她鲜少穿这样明艳的颜色,其实也是极为衬她的,让人眼前一亮。 特别是她发间簪着的桂花,更是点睛之笔。 温嘉月站在铜镜前看了看,狐疑地问:“真的?” “真的,”沈弗寒做主道,“如意,你下去吧。” 温嘉月便以为他还有事要叮嘱她,摆摆手让如意出去。 没想到,沈弗寒却只是靠近了她,将她抱进怀里。 桂花香气扑鼻,温软也盈了满怀。 最近行房的次数有点多,温嘉月也习惯了他的靠近,并未挣扎。 而且一挣扎,他反而会更激动,得不偿失。 沈弗寒低声问:“今日怎么簪花了?” 温嘉月这才想起头上的桂花,解释道:“昭昭给我戴的,我都忘了。” 她正准备伸手拿掉,沈弗寒却握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 “戴着吧。” 温嘉月便听了他的话,将手放下。 沈弗寒却没松开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 温嘉月觉得有些痒,也知道沈弗寒想做什么。 他这么久都没说正事,那就是没正事。 特意支开如意,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夫妻,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她催促道:“侯爷,咱们该走了,别让皇上和云美人等急了。” 沈弗寒应了声好,主动松开了她。 温嘉月有些诧异,看来他的忍耐力也变好了,大概是最近吃饱了的缘故。 想到这里,温嘉月的脸倏然变红了。 她这是在想什么,她怎么能这样想! 她对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一定是被沈弗寒带偏了! 温嘉月揉了揉脸,企图让脸上的红晕早些消下去。 沈弗寒瞧见了她的小动作,问:“怎么了?” “没、没事,”温嘉月假装擦汗,“只是觉得有些闷热。” 方才还不觉得,现在确实有些闷热,而且天色开始变得昏黄,今晚怕是要有一场大雨。 沈弗寒却瞥见她脸上异样的红晕,皱眉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温嘉月愣了下:“没有啊。” “既然如此,脸怎么红成这样?” 说着,他再次握住她的手,帮她把脉。 除了心率有些快,别的地方倒是没有异样。 温嘉月不自在地抽回手:“真的没事,都说了是热的。” 沈弗寒并不相信,皱眉道:“你撒谎。” “我没有!”温嘉月瞪他一眼,“还走不走了!” 见她像只炸了毛的猫,沈弗寒不禁失笑,便不再提了,晚上可以慢慢盘问。 第222章 表面夫妻 马车在宫外停下。 温嘉月抬头看了看,天色更加阴沉。 “走快些,”沈弗寒道,“再过两刻钟便要下雨了。” 温嘉月诧异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用眼睛。” 温嘉月不想理他了,加快脚步往宫里走去。 沈弗寒跟上她,叮嘱道:“若是下了雨,待雨停了再走也不迟。” 温嘉月点点头,又好奇地问:“怎么非要今日进宫?” “这两日云美人病得有些厉害,”沈弗寒解释道,“皇上便想让你过来探望一番。” 温嘉月诧异道:“我怎么不知晓此事?” 她和云溪偶尔会有信件往来,前几日她还收到了云溪的信呢,那时还好好的。 而且宫里的消息时不时地也会传出来,她并未听闻过。 “宫里的事,若是不想传出来,有的是法子。” 温嘉月沉默下来,此言有理。 她不由得有些心焦,到底有多严重? 赶在落雨之前,温嘉月到了春和轩。 刚进殿,她便听见一阵沉闷的咳嗽声,分外压抑。 温嘉月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生怕惊扰了云溪养病。 绒儿正好端着空碗出来,率先瞧见了她,眼睛一亮。 “夫人,您来了!” 温嘉月点点头:“云美人怎么样了?” 绒儿的眼神立刻黯淡下来。 她难受道:“昨日从御花园回来,美人一直咳嗽,吃不好睡不好的,奴婢瞧着心疼极了。” 温嘉月连忙问道:“是受了风寒?” “奴婢也觉得是,”绒儿愤愤不平道,“可太医说美人郁结于心,心病还须心药医。美人这个样子,分明就是风寒!” 说完她“呸”了一声,小声道:“庸医!” 御花园?郁结于心? 温嘉月心里有了几分猜测,颔首道:“我进去看看。” 走进寝殿,闭目养神的云溪听到动静,以为是绒儿回来了。 她沙哑着嗓音吩咐道:“绒儿,给我倒杯茶吧。” 温嘉月看了眼小圆桌,径直去倒茶。 端着热茶走到床榻边,她轻声道:“美人,起来喝茶。” 听到熟悉的声音,云溪诧异地睁开眼睛,喜悦蔓延至眼底。 “嘉月姐姐,你怎么来了?” 温嘉月柔柔一笑:“过来看看你。我扶你起来?” 云溪摇摇头:“无妨的,我还有力气。” 说着她慢慢坐起身,又引起一阵轻咳。 温嘉月蹙眉望着她,一个多月不见,云溪的面色瞧着更苍白了几分,下巴也更尖了。 她将茶盏递过去,关心地问:“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云溪轻声细语地解释:“昨日在御花园多待了片刻,受了风寒,没什么的。” 温嘉月问:“连我也要瞒着?” 见她这样问,云溪愣了下,神色不禁露出两分苦涩。 她浅啜了一口茶,这才低声开口。 “昨日我不该去御花园的,不然也不会瞧见皇上和明妃你侬我侬,那个场景对我来说,着实有些……刺眼。” 她一直陷在为自己编织的美梦里,觉得皇上也是喜欢她的。 昨日才骤然清醒过来,原来皇上的心可以分成许多瓣,她只占最小的那一瓣。 明妃家世好,世代簪缨,有个做将军的父亲,位高权重。 她又生得明艳娇俏,性子飒爽,和长公主颇为合得来。 她如何比得过? 而且,昨日皇上对明妃也颇为宠溺,什么都依着明妃。 她在暗处看了许久,像是在偷窥旁人的幸福。 那一幕在心里扎了根,怎么也忘不掉,晚上她便病了一场。 太医说她是郁结于心,所言非虚。 温嘉月轻叹了一口气:“进宫为妃,这种场面都是常见的,你早就应该想到,怎么就……” “我知道这样不好,争风吃醋似的,”云溪苦笑道,“可是我控制不了。” 温嘉月拍了拍她瘦削的肩,轻声道:“不过也不怪你,任谁第一次看到心爱之人与旁人卿卿我我,都会难受的。” “不过我已经想通了,”云溪眸中含泪,“我不该爱上一位帝王,这本就是错的,以后我不会再胡思乱想,只当他是皇上。” 她已经傻了这么久,也该清醒了。 温嘉月神色复杂地看着云溪。 她不知道上辈子云溪有没有过这一桩事,只知道在云溪死后,皇上杀了许多人。 在温嘉月自己死之前,皇上都没再临幸过嫔妃,以至于到了百官劝谏的地步。 至于以后,她就不知道了。 但是从这些事来看,帝王并非绝情,对云溪也是有爱意的,只是无可奈何。 这些事,温嘉月却不想告诉她。 爱自己比爱男人重要多了,对云溪来说,是好事。 若是因此躲过明年的有喜之事,一定能活得更加长久,再好不过。 温嘉月便颔首道:“我支持你。” 云溪诧异地问:“你不觉得我的想法太过惊世骇俗吗?” 温嘉月摇摇头,既然云溪坦诚相待,那她便也和盘托出。 “我和你一样,以前也深爱着侯爷,后来便看透了,男人本性凉薄,现在我已经慢慢放下了。” 云溪更加惊诧:“可是,你和侯爷不是很恩爱吗?” “都是表面上的,”温嘉月笑道,“难不成我要天天和他吵架?太不现实了。” 沈弗寒怎么对待她,她便怎么对待沈弗寒,日子就这样过着。 云溪思索片刻,轻声道:“我明白了,谢谢嘉月姐姐。” 温嘉月只是笑笑,但愿她能真的明白。 不过就算暂时不能将感情放下也无妨,云溪和皇上不过半年的情谊,想要抽离,应当也是容易的。 酝酿了许久的雨终于落了下来,倾盆大雨,酣畅淋漓,像是要冲刷掉所有恼人之事。 持续下了小半个时辰,渐渐转为淅沥小雨。 温嘉月便准备离开了,临走前叮嘱道:“你好好养病,不要胡思乱想。” 云溪正要点头,神色忽的一怔,看向她身后。 温嘉月顺势看了过去,一道红衣身影在雨雾中愈发清晰起来。 她瞳孔微缩,李知澜怎么来了? 第223章 用行动证明 心绪纷扰间,李知澜款款踏入殿内。 瞧见温嘉月,她还微微愣了下,似是真的只是巧遇。 “沈夫人,这么巧,竟在这里看到你。” 温嘉月福身行礼:“长公主安好,臣妇正准备离开,便不打扰长公主和云美人叙旧了。” 她不知李知澜的来意,避着一些更好。 谁知李知澜根本不让她走,含笑道:“本宫刚来,你便要走,真是不给本宫面子。” 虽笑着,但她的语气甚是冰冷,仿若毒蛇吐着信子,缠绕在后背上,冒出阵阵寒意。 温嘉月不卑不亢道:“既然长公主是特意来见云美人的,臣妇待在这里实在有些多余。” 云溪也帮着她说话:“长公主,沈夫人她府上有急事……” “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李知澜不耐烦地打断她,“闭嘴!” 云溪面色一白。 她原本就有些害怕长公主,此言一出,更不敢开口了。 温嘉月顿时蹙紧了眉,李知澜竟对云溪这个态度? “本宫听闻沈夫人进宫,所以特意来见你,”李知澜道,“多日不见,沈夫人别来无恙?” 她神色如常地寒暄着,温嘉月暂时敛下不安,尽量拖延时间。 不管李知澜的目的是什么,只要沈弗寒得知此事,就会来帮她的。 “臣妇安好,”温嘉月轻轻点头,“长公主美貌更胜从前,臣妇方才险些没敢认。” 李知澜哼笑一声:“你倒是比沈大人会说话。” 温嘉月默默地想,世间应该也没几个人比沈弗寒更不好说话了吧? 李知澜这才切入正题:“过两日,本宫准备举办一场赏花宴,沈夫人可一定要来。” 温嘉月攥紧了手:“臣妇做不了主,此事还需看侯爷的意思。” 此事容不得她拒绝,长公主亲自邀请,是她的荣幸。 但是推给沈弗寒就没事了,他又不怕得罪长公主。 “沈大人说了不来,所以本宫才来游说你,”李知澜慢条斯理道,“你与本宫也算是熟识了,沈夫人难道不给本宫这个面子?” 温嘉月犹豫道:“臣妇自然也是想去的,只是有难言之隐。” “什么?” 见她上钩,温嘉月这才遮遮掩掩地开口。 “是臣妇娘家的事,家丑不可外扬,还请长公主不要多问了。” 说着,温嘉月的声音越来越小,神色也愈发窘迫起来。 李知澜凤眸微眯,温府出了什么事? 她正准备细问,皇上身边的赵公公匆匆走了进来。 “长公主、云美人、沈夫人。”赵公公笑眯眯地挨个行礼。 李知澜神色不虞地问:“赵公公怎么来了?” “咱家是来催沈夫人回去的。” 赵公公看向温嘉月:“沈夫人,沈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跟咱家走吧。” 温嘉月惊慌道:“长公主,那臣妇便先走了,侯爷若是等急了,臣妇便有麻烦了。” 说完她便行了个礼,匆匆往殿外走去。 迈出门槛之前,温嘉月隐晦地瞥了眼云溪。 两人对上眼神,彼此都点了点头,便算是道别了。 走出春和轩,温嘉月轻舒一口气。 看样子,李知澜并不知晓温府的事,借着这次机会告诉她正好。 雨已经彻底停了,只是路上还有些小水坑,温嘉月提着裙子,轻快地朝前走去。 走出后宫,沈弗寒正等在外面,见她出来,大步迎了上来。 “有没有事?” 虽然知晓长公主并不会做什么,但他还是担心她对温嘉月不利。 这才去求了皇上,让赵公公亲自去接她。 寻常的太监宫女会受阻碍,但长公主一定会给赵公公几分薄面。 温嘉月摇摇头:“没事的。” 沈弗寒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神色如常,微微颔首,这才看向赵公公。 “多谢公公。” 赵公公笑道:“咱家只是依照皇上的吩咐办事,沈大人不必客气,咱家先回含凉殿了。” 不过,方才沈夫人说什么来着,沈大人等急了,她会有麻烦? 现在看来,有麻烦的分明另有其人。 侍候了两代君主,他的眼睛可厉害着呢。 赵公公摇了摇头,径直走远。 目送他远去,沈弗寒和温嘉月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温嘉月低声道:“方才长公主邀我参加赏花宴。” “我已经拒绝了她,没想到她竟又找到了你,”沈弗寒眉宇紧锁,“不必理会。” 温嘉月点点头:“我没答应,只说一切都听侯爷的。” 沈弗寒沉默半晌才开口:“若是真的便好了。” 温嘉月瞪他:“我什么时候没听你的?” 沈弗寒凑近她一些,压低声音:“床上的时候。” 温嘉月面色涨红:“你……” 沈弗寒瞥了她一眼,离府之前,她脸上的红晕和此刻一模一样。 原来是因为害羞。 可是……当时他似乎没有说什么令她误会的话。 她在想什么?或者说,在想谁? 回到府上,沈弗寒便开始盘问她。 温嘉月根本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件事,咬牙不松口。 “我不知道侯爷在说什么。” “既然不知道,那就慢慢想。” 温嘉月不语。 沈弗寒摘下她发间簪着的桂花,花瓣缓缓拂过她的脸颊。 温嘉月觉得痒,不断躲避,桂花却如影随形。 “不过,提醒你一句,离三妹和耀儿过来,至少还有两刻钟的时间。” 沈弗寒将花放在她的唇瓣上,眸色渐深。 “两刻钟能做很多事,再让他们等一等,我也不介意。” 温嘉月忍无可忍:“你无耻!” 沈弗寒一本正经地开口:“夫妻欢好,天经地义,为何无耻?” 他压了下来,低声问:“说不说?” 温嘉月犹豫片刻,问:“我说了,你是不是就不做了?” 沈弗寒“嗯”了一声。 温嘉月咬紧唇瓣,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 “我当时在想,你能克、克制住,大概是……近日吃饱了的缘故。” 沈弗寒忽的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温嘉月不想去分辨他的笑有什么意义,用力推他。 “我说过了,你快让开。” 沈弗寒握住她的手腕。 “看来我需要用行动证明,我没有吃饱。” 第224章 李知澜和温若欢 “侯爷,你……!” 温嘉月来不及阻止,唇瓣便被沈弗寒咬住。 她吃痛惊呼一声,沈弗寒便改为温柔的啃噬。 他低声问:“我是谁?” 温嘉月头皮发麻,不得不改口:“夫君。” 在床笫之间,沈弗寒总让她这样喊她,若是不小心唤了“侯爷”,他便会变本加厉。 想到这里,她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沈弗寒哑声道:“不是故意,那便是有意。” 温嘉月:“……!” 这到底是哪来的歪理! 可他的动作让她无法再开口与他争辩,怕自己一出声便是娇媚的嘤咛。 温嘉月咬住唇瓣,有些受不住。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紧迫,沈弗念随时会来,她催促道:“你能不能快一些?” 沈弗寒抬眼望向她,慢悠悠地问:“这么着急?” 温嘉月别开眼去,以为他不会听她的,没想到下一瞬,他便直接撞了上来。 温嘉月差点没克制住自己的声音,缓了片刻才气恼道:“沈弗寒!” 他便低声笑起来。 气音酥酥麻麻,从尾椎骨酥到心尖上。 温嘉月受不住的时候总会脱口而出他的名字,他每次都会笑。 “你、你到底在笑什么?” “笑你,”沈弗寒再次吻向她的唇,“太可爱……” 最后两个字消失在唇齿之间,温嘉月没听清,也没想听清。 她意识朦胧地想,肯定不是什么好词。 天色渐暗,温嘉月再次催促:“三妹她一会儿……” 她将手伸出帐外,却又被沈弗寒攥紧,收了回去。 “专心。” 温嘉月却无法专心,她现在的模样肯定很糟糕,她得重新梳洗打扮,要耗费不少时间。 若是被人知晓她和沈弗寒白日…… 温嘉月蹙眉推他:“我不要,你……唔……” “不要我?”沈弗寒哑声笑,“你还想要谁?” 在温嘉月的担忧与焦虑中,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她的神经始终紧绷着,生怕下一瞬便有人推门进来,没想到过了很久,还是无人打扰。 她不由得庆幸地想,三妹有事没来吗? 终于结束,已经快到亥时了。 “饿不饿?”沈弗寒神色餍足地望着她。 温嘉月完全没力气了,呢喃道:“我不吃了。” 将近两个时辰都在予取予求,心里的弦也始终紧绷着,她连动都不想动。 虽然有些饿,但是她觉得自己可以忍到明日。 “看来不饿,”沈弗寒伏在她耳边,声音很轻,“我也吃饱了。” 温嘉月:“……” 她捂住耳朵,面色涨红。 沈弗寒没再闹她,起身下床。 温嘉月没管他去做什么了,渐渐沉入梦乡。 似乎才睡了一会儿,她便被沈弗寒叫醒。 温嘉月迷茫地睁开眼睛,这么快就天亮了吗? “吃些东西再睡,”沈弗寒端来一碗红枣山药粥,“若是没力气,我喂你。” 闻到香味,原本还能忍受的饥饿感顿时放大了十倍。 温嘉月只好坐起身,接受他的投喂。 没想到养尊处优的景安侯也是会照顾人的,什么时候该喂她,什么时候帮她擦拭唇角,他似乎了然于心。 比如意伺候的还要周到。 吃了半碗,温嘉月摆摆手:“我不吃了,如意,你端下去吧。” 沈弗寒顿了下:“如意?” 温嘉月这才想起喂她的人是沈弗寒,慌忙说道:“我不小心喊错了。” 沈弗寒搁下碗,面色如常道:“将我当成如意?” “我没有,”温嘉月解释道,“我只是太困了,有些不清醒。” 沈弗寒问:“吃饱了?” 见他略过不提,温嘉月松了口气:“嗯,多谢侯爷。” 沈弗寒一字一顿道:“现在,该我了。” 温嘉月睡到将近申时才悠悠转醒。 她恼恨地想,沈弗寒也太小心眼了! 不就是不小心喊错了,他至于又来一遍吗? 浑身像是被辗过般酸软,温嘉月艰难地摇铃唤来如意。 如意快步走来:“夫人,您终于醒了!” “我……” 一出声,嗓音便沙哑的厉害。 如意连忙倒了盏茶让夫人润喉。 温嘉月支起身子,里衣滑落下来,肩上深深浅浅的红痕昭示着昨晚的一切。 如意红着脸移开视线,最近侯爷和夫人真是恩爱。 用过膳,温嘉月又睡了一觉,被沈弗念叫醒了。 “你也太悠闲了,”沈弗念愤愤不平,“我被耀儿气一天,你在这里睡一天!” 温嘉月苦笑,却也不好解释。 她转移话题道:“昨晚你怎么没过来?” 沈弗念诧异道:“我大哥说他有事,不让我去了,你不知道啊?” 温嘉月:“……” 她深吸一口气,怪不得沈弗寒一点都不担心,原来他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可他竟然不告诉她,害她担惊受怕那么久! 但是这话却不能对沈弗念说,只得说道:“我睡懵了,把这事忘了。” 她气恼地想,等沈弗寒回来,她要跟他算账! 傍晚,沈弗寒回府。 凌鹤特意在府外等着,低声禀报:“侯爷,负责监视温府的吴侍卫回来了。” 沈弗寒微微颔首,便先去了趟书房。 “说。” 吴侍卫抱拳道:“回禀侯爷,今日温三小姐忽然出府,去茶室见了个人,属下一路跟随,已经查明此人是公主府的人。” 沈弗寒的面色更冷,不必他多说,也知晓是哪位公主。 李知澜竟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和温若欢接触。 见侯爷没有开口的意思,吴侍卫继续禀报。 “温二公子欠的赌债利息,赌坊那边已经悉数清空,只剩一千两本金了,依然是公主府的人做的。” 沈弗寒敲了敲桌案:“继续盯着,我会增派两个人手。” 顿了顿,他叮嘱道:“若是再有异动,不管我在哪,直接去找我。” 吴侍卫有些诧异,不管是多紧急的事,向来都是等侯爷回府之后再说的。 没想到此事居然重要到这种地步。 他连忙正色应是。 “属下一定不负侯爷所托。” 第225章 鸿门宴 交代完此事,沈弗寒便去找温嘉月。 刚瞧见他,她的视线便甚是明显地略过了他,随意看向某一处。 沈弗寒知晓是因为自己昨晚做的有些过火,所以她才会这样忽略他。 不过沈弗念和沈成耀还在场,他便没有多说什么,吩咐下人摆膳。 坐下之后,温嘉月自顾自地用膳,全程没搭理沈弗寒。 沈弗念瞧出他们夫妻之间的别扭,忍着没问。 待用过膳,她这才小声开口:“我大哥惹你生气了?” 温嘉月微微噘嘴:“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沈弗念觉得她这话回的奇怪,“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算是又是什么意思?” 温嘉月却不好解释:“哎呀,你不懂。” 沈弗念穷追不舍:“那你倒是说说,他怎么惹你生气了?” 温嘉月根本不敢告诉她,这种私密之事,谁都不能说。 她岔开话题:“咱们去看看昭昭吧。” 沈弗念哼了一声:“就知道你不会说,算了,我不问了。” 待沈弗寒和沈成耀回来,她特意将大哥拉到一旁说了几句别惹大嫂生气的话。 沈弗寒颔首道:“我知道。” 温嘉月根本没有偷听的心思,想也知道沈弗念要说什么。 她率先回房梳洗。 待从盥洗室出来,沈弗寒已经回到卧房了。 温嘉月照例略过他,沈弗寒却主动开口。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不想理他,坐在梳妆台前搽香膏。 沈弗寒站在她身后,挑起一绺长发,低声道:“昨晚是我的错,以后不会这么久了。” 温嘉月只是瞪他一眼,做完了才说这些,不觉得晚了吗? 而且让她生气的并不是这件事。 见她还是不理他,沈弗寒沉吟片刻,问:“你觉得多久为宜?” 温嘉月负气道:“一刻钟!” 沈弗寒顿了顿:“有点难。” 温嘉月无语:“那你问我做什么?” “只是想让你说话,”沈弗寒道,“你果然说了。” 不知为何,温嘉月竟听出他的语气有几分得意。 如此轻易便被他拿捏,温嘉月有些憋闷。 她愤愤地问:“昨晚你提前和三妹说不让她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弗寒将她的发丝缠绕在指间,低声问:“你真的想知道?” 温嘉月顿时不想知道了,难道他还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她不想听,沈弗寒却偏要说。 “你紧张的时候,反应更大。” 温嘉月从铜镜里看到自己的脸飞上两片红霞,她气恼地捶他。 “不许说了!” “已经说完了,”沈弗寒停顿了下,“你若是还想再听,我也可以继续。” 温嘉月“啪”的一下放下手里的香膏:“我去睡了!” 沈弗寒不禁失笑,知晓她脸皮薄,没再逗她,说起别的。 “明晚我要和李大人一起用膳,不必等我。” 温嘉月拿薄衾蒙住脑袋,爱去哪便去哪,只要别搭理她。 翌日傍晚,下值之后,沈弗寒便随李大人来了桃花源酒楼。 坐下没多久,小二刚上了菜,李府的小厮慌慌张张地找了过来。 “大人,小公子有些发热,夫人请您速速回府。” 李大人“啊呀”一声,连忙站起身,又歉疚地看了沈弗寒一眼。 沈弗寒也起身道:“大人便先回去吧。” “实在对不住,小孙子病了,”李大人拱手道,“这顿我请,咱们下次再叙。” 沈弗寒并未推辞,待李大人离开,他便重新坐了下来。 屏风外不时传来热闹声响,愈发显得沈弗寒形单影只。 一个人用膳到底是有些无趣的,沈弗寒思索着,要不要派人去请温嘉月过来。 不过这个时间,她应当是用过膳了,何必折腾这一趟。 沈弗寒便没有出声吩咐,继续用膳,准备速战速决,早些回府。 周围却愈发热闹起来,似是有人过来了。 “大哥,终于把你盼来了,不过迟到罚酒,快干了这一壶!” 紧接着,沈弗寒听到一道温润声线,颇为熟悉。 “二弟,我不胜酒力,还是算了。” 竟是裴怀谨。 自回京后分别,他和裴怀谨也有十日未见了。 “大哥,你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被称为二弟的人语气不爽,“来,干了这杯!” 沈弗寒眉宇紧锁。 他在脑海中搜寻着裴怀谨的二弟裴怀英的信息。 自裴怀谨因病离开长安,齐国公便将对他的爱加诸在二儿子身上,甚是宠溺。 只是裴怀英不似裴怀谨那般温润如玉,而是莽夫一个,目中无人,好胜心极强,平日里便以世子自居。 虽为一母所出,但裴怀英显然并不想让这位亲兄长回京。 今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不定是场鸿门宴。 沈弗寒对裴怀谨的印象还不错,便主动出声解围。 “对面可是怀谨?” 似是也听出了他的声音,裴怀谨走了过来,神色有些感激。 “沈兄,好巧。” 沈弗寒微微颔首:“原本我与李大人有约,只是他家中有事,率先离开,世子不如与我一起用膳。” 说完他看向从一旁走出来的裴怀英,礼貌邀请:“裴二公子也一起吧。” 裴怀英抬着下巴打量他一眼,“呵”了一声:“恕不奉陪,走了!” 说完他便扬长而去。 裴怀谨苦笑道:“沈兄莫怪,我家二弟就是这个性子。” 沈弗寒没放在心上:“坐吧。” 裴怀谨这才坐了下来,拱手道:“多谢沈兄替我解围。” “无妨。” 两人便自然而然地聊起近况,言语之间丝毫没有多日不见的疏离感,仿佛只是分别良久的老友。 “裴某和沈兄一见如故,”裴怀谨温声道,“再见更是如遇知音。” 沈弗寒不会说这种话,便轻轻颔首。 裴怀谨欲言又止,将剩下的半盏酒一口气喝完,这才有勇气开口。 “沈兄,不瞒你说,我在长安待了十日,周围全是阿谀奉承之人,唯有你对我真心相待,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沈弗寒道:“我以为,早在驿站那晚,我们便是朋友了。” 裴怀谨愣了下,笑道:“多谢沈兄,明日我想登门拜访,还望沈兄拨冗。” 沈弗寒沉吟片刻:“好。” 第226章 蜻蜓哥哥? 沈弗寒回到府上,温嘉月正在哄昭昭睡觉。 母女俩的笑声隔着窗传过来,沈弗寒在外面站了片刻才进屋。 瞧见他,温嘉月的笑容收敛了不少。 “侯爷回来了,可要喝醒酒汤?” 沈弗寒摇摇头,他并没有喝多少酒。 “怎么睡这么早?” 温嘉月谨慎道:“晚上又没什么事要做。” 说这话时,她有些头皮发麻,生怕沈弗寒让昭昭回耳房睡。 这个月的八次行房还没够数,今晚又正好隔了一日,可以行房了。 但上次沈弗寒索取无度,她到现在都没休息好。 所以她这才赶紧将昭昭抱过来,便是为了委婉地提醒他今晚算了。 沈弗寒倒也没强求,径直去洗漱。 温嘉月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哄昭昭睡觉。 昭昭却不太想睡,撅着小屁股在床上爬来爬去。 温嘉月怕她摔下去,连忙坐起身护着她。 不过昭昭很省心,不等爬到床边便会主动调转方向。 但温嘉月还是不敢放松警惕,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爬累了,昭昭扶着墙慢慢爬起来,晃晃悠悠地站稳。 马上一岁了,昭昭会站了,这几日也在学走路。 见她主动要走路,温嘉月便拍拍手:“到娘亲这里来。” 昭昭歪了歪脑袋,小眉头皱起来,像是在测量距离,谨慎地没敢动。 温嘉月只好将手臂伸出来,虚扶着她,她这才慢慢走了过来。 走完最后一步,昭昭笑着扑到她怀里。 温嘉月笑盈盈道:“我们昭昭可真厉害,这么聪明的昭昭是谁的女儿呀?” 昭昭便戳戳她的脸,小奶音软甜:“娘亲……” 温嘉月亲了她一下,趁她现在感兴趣,让她再走几遍。 走到第三遍,沈弗寒刚巧过来。 温嘉月连忙说道:“侯爷快看,昭昭会走路了。” 沈弗寒便望了过去,小姑娘走得不稳,歪斜磕绊,但是分外可爱。 他走上前去,昭昭听到动静,飞快地看他一眼,喊了声“爹爹”,继续专注走路。 沈弗寒摸摸她的小脑袋,忽的看向温嘉月。 他冷不丁地问:“你几岁会走路的?” 温嘉月愣了下,那时她还没记事,怎么会知道? 而且,他问这个做什么? 沈弗寒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的有些荒谬,轻咳一声。 “睡吧。” 正好昭昭也累了,趴在薄衾上懒洋洋地打了个滚,钻进娘亲怀里。 温嘉月神色柔和,拍着她的背哄睡。 沈弗寒看了一会儿,想起一事,叮嘱道:“明晚有客,你记得和三妹说一声,别让她过来了。” 温嘉月随口问:“谁啊?” “齐国公世子。” 温嘉月点点头,照例问了一句:“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不必。” 温嘉月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便也没再说什么。 反正她又见不到那位世子,什么都不用做,正合她意。 翌日晌午,温嘉月想起此事,派人去常乐院说了一声。 没想到沈弗念竟亲自过来找她了。 她诧异地问:“三妹怎么来了?” 沈弗念难掩怒色:“你下午有空吗?” 温嘉月点点头:“你这是怎么了?” “陪我上街,”沈弗念拉着她往外走,“我快被小兔崽子气炸了,再待下去我就得一命呜呼!” 温嘉月无奈道:“你这是何苦,整日逼迫耀儿,你不痛快,他也不痛快。” 上辈子,沈弗念似乎没这么暴躁。 她不禁想,难道是因为苏叶的离开,所以沈弗念将注意力全都转移到耀儿身上了吗? 沈弗念哼了一声:“再提那个小兔崽子,我就真的生气了!” 温嘉月摇摇头:“行吧,咱们去哪?” 说着她让如意多请几个侍卫随行,保护她们的安危。 沈弗念不高兴道:“四个侍卫就够了,太多侍卫跟着,玩得不痛快。” 温嘉月没辩解什么,执意多请了几个。 重活一回,她的命来之不易,不管旁人说什么,她都要保护好自己。 见她如此,沈弗念也没再多说。 待两人走出侯府,马车和八个侍卫已经等在外头了。 沈弗念吩咐道:“去万珍阁。” 她要狠狠地花银子,把从儿子那里受的气全补回来! 从万珍阁出来,两人又去了锦服阁、觅香阁和黛颜阁。 沈弗念像疯了似的,一路走一路买,片刻也不停歇。 在温嘉月的强烈要求下,沈弗念这才答应去茶室坐坐。 “等你歇好了,”沈弗念道,“我还要继续。” 温嘉月吃了块百合糕,闻言诧异地问:“你还想买什么?” 这几家铺子几乎涵盖了女子所需的所有东西,还有什么能买的? “自然是给耀儿买书,”沈弗念撇嘴道,“他最近整日去找弗忧,心都玩野了,我得督促他念书。” 温嘉月奇怪地问:“去四弟那里玩什么?” “谁知道呢,弗忧的心性也和孩子没什么两样,他们俩能玩到一起不奇怪。” 温嘉月默默放下手里的点心。 沈弗忧可不是小孩子了,都敢养外室了。 不过这话自然不能告诉沈弗念,温嘉月便没接话。 两人一直逛到天色快要暗下来,这才打道回府。 终于坐上马车,温嘉月长舒一口气。 她早已精疲力尽,叹气道:“下次你自己来吧,我累了。” 沈弗念不答应:“我自己一个人多没意思,你得陪我。” 温嘉月摆摆手:“下次再说。” 马车稳稳地停在侯府外,温嘉月走了下来,便见一旁还停着一辆马车。 她似有所感,抬眸望去。 台阶之上,有位青衣公子的身影,温润如玉,衣袍翩然若飞。 沈弗念自然也瞧见了,猜测道:“这就是来拜访我大哥的齐国公世子吧?” 温嘉月点点头:“应该是吧。” 她并不感兴趣,正欲收回视线,台阶上的人忽然停了下来,转首回望。 隔得有些远,天色又暗,温嘉月只隐隐地瞧见几分轮廓,微微怔愣。 这个人……为何看起来这么眼熟? 几乎是顷刻间,她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一张稚嫩带笑的脸,与台阶上的人重合在一起。 ……蜻蜓哥哥? 第227章 夺人所爱 “看什么呢?” 面前忽然多出一只手,温嘉月猛然回神,终于发现自己的猜测有多可笑。 蜻蜓哥哥一家早已搬迁,总不能搬到国公府去吧? 齐国公可没说过他有个失散多年的亲儿子。 再看台阶上,早已没有了齐国公世子的身影。 温嘉月不禁有些怀疑,方才她的错认是否也是她的臆想。 听闻这位世子在寺庙里住了九年,或许染上了几分佛性,所以她才会觉得熟悉,往自己认识的人身上靠拢。 温嘉月摇了摇头,将这些匪夷所思的念头甩到脑后。 “咱们走吧。” 沈弗念却没动,狐疑地望着她。 “方才你是在看那位齐国公世子?” 温嘉月下意识否认:“当然不是。” 沈弗念一直怀疑她会红杏出墙,若是被她知晓她看的确实是世子,那还了得。 “回答得这么快,你心里肯定有鬼,”沈弗念哼了一声,“一会儿我要告诉我大哥。” 温嘉月无奈道:“你别瞎说。” 沈弗寒这个人也不行,甚至还怀疑过她和沈弗忧。 这俩人不愧是亲兄妹,一个比一个离谱。 沈弗念追问道:“你真的没看?” “天色这么暗,看了也看不清,”温嘉月嗔她一眼,“别瞎想了。” 沈弗念忽然又自信起来。 “算了,你看了也无妨,反正肯定没我大哥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风度翩翩玉树临风。” 温嘉月:“……” 回到府里,两人在岔路分别。 沈弗念将给温嘉月买的东西送给她。 “这是你陪我逛街的奖励,收好了,我走了!” 温嘉月来不及拒绝,手里便提了大包小包。 她愣了下,摇头失笑,沈弗念可真大方。 温嘉月回到正院,侍卫们便也回了书房。 其中一个侍卫前去正厅禀报:“侯爷,夫人回府了。” 沈弗寒正在和裴怀谨吃酒,闻言微微颔首,没有多问。 裴怀谨温声道:“方才裴某进府时,恰巧瞧见两位女子,想来其中一位便是嫂嫂了。” 顿了下,他继续道:“不过裴某并没有贸然打扰,径直进府了。现在想来,似乎有些失礼,还望沈兄多担待。” 闻言,沈弗寒紧皱的眉微松。 “无妨,内人本就不爱见生人,世子不必多想。” 裴怀谨举起酒盏和他碰杯:“既然如此,裴某便放心了。” 沈弗寒不想再提起这个,问起昨晚之事。 “世子回府之后,裴二公子可有为难你?” 裴怀谨苦笑道:“什么为难不为难的,本就是一家人,或许是我离家太久,和二弟生分了,想必再过段时日便好了。” 沈弗寒没接话。 既然裴怀谨还想再努力一下,那他这个外人也不好多说。 裴怀谨却犹豫着开口:“沈兄,你说二弟还会与我真心相待吗?” 沈弗寒沉默下来。 这些年来,裴怀英不仅以世子自居,还到处宣扬裴怀谨早就死了。 或许是因为手心手背都是肉,裴怀谨又远在千里之外,所以便放任了裴怀英的行径,总之齐国公没有任何动作。 但是现在裴怀谨回来了,两兄弟即将势如水火,齐国公势必是要做出取舍的。 而裴怀谨的问题…… 沈弗寒沉吟片刻,还是如实说道:“不会。” 裴怀谨闻言怔了下,温润如玉的面庞依然维持着两分平和的笑意。 “早就听闻沈兄性子直,我还在想能直到哪去,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沈弗寒淡声道:“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其实我心里也是知晓的,”裴怀谨黯然道,“二弟他对我偏见太重,若是他执意想要世子之位,我给他便是。” 沈弗寒道:“就算你给了他,他也不会对你有兄弟之情。” “沈兄可真是一字一句都往我心上扎,”裴怀谨苦笑道,“明明我临走时,二弟还好好的,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沈弗寒说不出安慰的话,默默喝酒。 裴怀谨也惊觉自己只顾着倒苦水,都没聊别的。 思索片刻,他询问道:“听闻沈兄收藏的字画一绝,不知我可有荣幸见识一番?” 沈弗寒应了声好,带他去了书房旁的茶室。 这里收藏着不少名家字画,几乎快要将四面墙壁挂满。 裴怀谨不禁有些惊叹:“沈兄收藏颇丰啊,居然还有苏大家的名作。” 沈弗寒慷慨道:“你若是喜欢,我送你一幅。” “此话当真?”裴怀谨诧异道,“我可不会和沈兄客气。” 沈弗寒颔首道:“自然当真。” 裴怀谨逐个欣赏一番,遗憾道:“可惜没有苏大家最出名的那幅《明月青竹图》。” 沈弗寒道:“在书房里。” 裴怀谨眼睛一亮,请求道:“沈兄,我能去看看吗?” 沈弗寒提前说道:“这幅不送。” 裴怀谨不禁失笑:“这是自然,裴某只想一饱眼福,不想夺人所爱。” 沈弗寒闻言便带他往书房走去。 《明月青竹图》挂在书案后的墙壁上,沈弗寒指给他看,余光扫到书案,忽的一顿。 差点忘了,温嘉月画的画还摆在这里。 前段时日,他嫌放在书架上不方便,便将温嘉月画的画放在了书案上,日日欣赏。 平日里,书房甚少有人造访,他便没将画收起来。 今日裴怀谨来得突然,倒是将此事忘了。 沈弗寒眼疾手快地将画盖上。 裴怀谨却还是看到了全貌,微微扬眉。 这幅画好生熟悉。 若是没记错的话,右下角还有他亲笔题的字。 见裴怀谨盯着他手里的画作,沈弗寒主动解释。 “是我家夫人所画,不是名家之作。” 裴怀谨回过神,温声道:“不过对沈兄来说,这幅画应当比所有字画都珍贵。” 沈弗寒轻轻点头。 裴怀谨的视线在金丝楠木的画框上一扫而过。 “沈兄和嫂嫂可真是伉俪情深。” 说完他便转过身去,继续欣赏那幅《明月青竹图》。 伉俪情深。 沈弗寒微微扬唇,还没有人这样说过。 他默念了两遍,愈发觉得这四个字分外令人心生欢喜。 第228章 这么乖 从书房出来,两人又去了茶室。 裴怀谨选了苏大家的另一幅画,感谢了沈弗寒一遍,便准备离开了。 “天色不早,裴某便先回府了,”裴怀谨拱手道,“改日再来拜访沈兄。” 沈弗寒颔首道:“我送你。” 两人边走边聊,一路走到府门外。 裴怀谨感叹道:“沈兄才华盖世,若不是时间来不及,裴某真想与沈兄畅谈一日。” “世子的文采亦不输于我,”沈弗寒问,“日后可有科举的打算?” 裴怀谨温声道:“正有此意,我在柳州多年,早已考中举人,只待来年会试。” 沈弗寒微微困惑,问:“你去柳州不是为了养病吗,居然还有精力科举。” 裴怀谨解释道:“这病早已好了,只是寺里的住持说我暂时不能回京,不然便会有灾祸,这才拖到这个时候回来。” 沈弗寒颔首道:“原来如此。” “那我便先回去了,”裴怀谨道,“沈兄不必再送。” 待他坐上马车,沈弗寒便也回到府里。 听到下人行礼的动静,温嘉月怔了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马上吹熄蜡烛,闭眼装睡。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床榻旁停留片刻,再次远去。 温嘉月睁开一只眼睛,见他去了盥洗室,这才松了口气。 应该没发现她在装睡吧?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再次闭上眼睛,拼命给自己催眠。 上次她真是怕了沈弗寒,便想着行房之事能拖一天便拖一天。 只要睡着了,他应该就不会有这种心思了。 而且昭昭还在,他不会乱来的。 温嘉月给自己吃了两颗定心丸,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刚有几分睡意,沉稳的脚步声朝她走了过来,心里的弦顿时绷紧。 脚步声停下,微风拂过,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脸上。 温嘉月的呼吸顿时乱了两分,又赶紧调整好节奏。 下一瞬,她放在昭昭背上的手便被沈弗寒轻轻移开。 昭昭发出一声短促的哼声,又归于平静。 床榻一空,又是一沉。 温嘉月暗道不好,昭昭肯定被他放在摇车里了。 她还在装睡和醒来之间犹豫,沈弗寒的吻便落在了额头上。 紧接着是眼睛、鼻子、嘴唇,一点一点地向下蚕食。 他的动作又轻又缓,吻过的每一处都变得酥麻难耐。 像一颗颗小石子投入湖中,泛起阵阵永不消散的涟漪。 温嘉月将手攥成拳才勉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侥幸地想,或许他看她睡着了,便不会继续了。 没想到,他还在继续往下,轻吻落在起伏处。 隔着里衣,依然一片濡湿热烫。 温嘉月咬了下唇,终于忍不住伸手推他。 没想到,他却早有防备,轻而易举地捉住了她的手腕。 “不装睡了?” 声音隔着衣裳传过来,更显沉闷沙哑。 温嘉月强撑着开口:“是被你吵醒的。” “既然醒了,那便别睡了。” “昭昭还在这里,你别乱来。” 温嘉月试图唤醒他的父爱,没想到沈弗寒竟拉上了纱帐。 他低声道:“既然如此,你小声一些便好。” 温嘉月瞪大眼睛:“你怎么……” “我怎么?”沈弗寒游刃有余地挑开她的衣襟。 温嘉月顾不得说了,连忙伸手拦他:“别……” “嘘,会被昭昭听到。” “你也知道昭昭在,”温嘉月小声请求,“明日好不好?” 回答她的是缱绻的吻。 他低声道:“这次我会轻轻的。” 香汗淋漓间,温嘉月只想骂他骗子。 可是刚开口便是娇吟,沈弗寒捂住她的嘴,低声笑。 “不怕昭昭听到了?” 温嘉月每次出声,他便要说这句话。 她知晓他是在逗她,偏偏开不了口,只好咬着唇一言不发。 沈弗寒低叹道:“这么乖。” 尾音消失在唇齿之间,温嘉月根本无暇顾及他到底说了什么,意识朦胧地在欢海中沉浮。 他望着她情动的模样,忆起裴怀谨说的那句“伉俪情深”,心中溢满满足。 翌日,温嘉月再次睡到日上三竿。 她浑身酸软,艰难地坐起身,只觉得比上次还要累。 如意听到动静,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见她确实醒了,这才快步走来。 “夫人怎么不叫奴婢过来服侍?” 离得近了,如意看到她身上的痕迹,有些讶然。 昨晚小主子还在呢,夫人和侯爷怎么就…… 温嘉月赧然道:“替我更衣吧。” 如意回过神,将熏完香的衣裳拿了出来。 梳洗之后,温嘉月去用膳,刚推开门便瞧见正在院子里学走路的昭昭,顿时有些心虚。 昭昭自然也瞧见了她,扬声喊道:“娘亲!” 对上那双无比澄澈的眼睛,温嘉月下意识移开视线。 昨晚的一切还历历在目,每看女儿一眼便深刻一分。 温嘉月匆匆露出了个笑,便往偏厅走去。 昭昭歪了歪脑袋,有些不理解娘亲怎么不来抱她,于是跌跌撞撞地去找她。 丫鬟们连忙护着,一路护送昭昭到达偏厅。 委委屈屈的昭昭憋了半晌,终于不甚熟练地说出一个字。 “抱……” 温嘉月没听清,但是女儿张开的手臂足够明显。 她的心顿时化了,蹲下身子抱住女儿。 温嘉月亲了下她的小啾啾:“想让娘亲抱抱是不是?” 昭昭埋在她怀里撒娇,委屈巴巴的模样,跟着重复:“抱抱。” 温嘉月缓缓站起身。 既然昨晚昭昭一直在睡觉,那她今日心虚又是何必。 反正昭昭还小,不记事,就算记事了,隔着纱帐也看不清。 为了补偿女儿,温嘉月抱了许久也没撒手。 第229章 沉溺美色 学了几日走路,昭昭走得越来越稳当。 到了中秋当日,她已经可以不借助丫鬟的帮助走上好一段路了。 温嘉月只来得及夸赞女儿两句便去忙了。 舞龙舞狮的队伍已经进府,这个不用她再操心,晚上的赏月宴可不能出差错。 确定没有任何纰漏,温嘉月这才放下心来,带女儿去看舞龙舞狮。 昭昭第一次看这种表演,有些害怕,转过头不敢看。 温嘉月拍拍她的背,笑道:“昭昭别怕,不会吃了你的。” 昭昭这才慢慢扭过脸,泪眼汪汪地看了过去。 “没想到昭昭还是个小哭包呢。” 不远处传来沈弗忧清朗的声线,温嘉月下意识去看,正想接话,视线忽的顿住。 沈弗忧疯了不成,又带嫣儿姑娘进府了! “嫂嫂怎么这样看我,”沈弗忧摸摸鼻子,“我脸上长花了?” 谢嫣安静地福了福身。 温嘉月压低声音道:“上次差点便被你大哥发现了,你还不长记性,这次不怕被你大哥瞧见了?” “没事的,我已经学会泰然自若了,”沈弗忧得意道,“就算我大哥立刻出现,我也能面不改色。” “你叫我?” 清冷的声线从另一侧响起,沈弗忧毫无准备,吓得汗毛倒竖。 “大大大大哥?” 沈弗寒瞥他一眼:“紧张什么?” 沈弗忧拍拍心口:“你突然窜出来,吓死我了。” 他没接话,将昭昭从温嘉月怀里抱出来。 温嘉月又是心急又是慌乱,连忙问道:“侯爷怎么从书房出来了?” 今日中秋,朝臣都有一日假,沈弗寒雷打不动地钻进书房,她还以为他不会出来。 沈弗寒将女儿脸上的泪擦干净,淡声解释。 “府里热闹,我便出来看看。” 沈弗忧调整好了神色,但是没敢接话,怕自己又开始支支吾吾。 他在心里暗骂自己胆小鬼,都练过多少次了,怎么看见大哥之后还这么害怕。 温嘉月担心沈弗寒会发觉,提议道:“侯爷,我觉得有些吵,咱们回房吧。” 沈弗寒微微扬眉,倒是没想到她会邀请他一起,于是应了声好。 只是刚转过身,昭昭便扭着身子不让他动,小手指着舞狮想继续看。 万万没想到,昭昭看了一会儿竟然喜欢上了。 沈弗寒便道:“再待片刻。” 温嘉月怕自己的意图过于明显了,便没再说什么。 想了想,她给沈弗忧使眼色,让他主动离开这里。 沈弗忧并未逞强,硬着头皮开口:“大哥,嫂嫂,我先回去了。” 沈弗寒问:“怎么了?” 他打了个哈欠:“昨晚没睡好,有些困了。” 沈弗寒顿时皱起眉,见他眼下乌青甚重,忍了又忍,还是说道:“你随我过来。” 他将昭昭还给温嘉月,率先往最近的亭子走去。 沈弗忧顿时有些腿软,求救般看向温嘉月。 “嫂嫂救我!” 温嘉月根本救不了他,叹了口气。 “你别慌,你大哥他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别自乱阵脚。这样吧,嫣儿姑娘留下,你自己过去。” 一听这话,沈弗忧有点放心了。 “嫂嫂,你看好嫣儿,若是苗头不对,你就让她赶紧出府。” 说完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温嘉月摇了摇头,见距离足够远,便目视前方和谢嫣说起悄悄话。 “嫣儿姑娘,今日是你想进府,还是四爷想让你进府?” 谢嫣嗫嚅道:“是四爷,我原本不想来的,但四爷说,今日阖家团圆,他不想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执意让我进府。” 她声音软甜,说出的话也格外让人信服。 温嘉月不做评价,一会儿问问沈弗忧便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她又问道:“若侯爷真的发现了这个秘密,你准备怎么办?” 谢嫣坚定道:“我会一直站在四爷身边,我不会走的。” 温嘉月沉默片刻,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你打算做一辈子外室吗?” 谢嫣久久没有开口。 温嘉月站在她前面,见她久不出声,回头看了一眼。 谢嫣面露迷茫,眸中隐隐含泪,却又仰头憋了回去,分外倔强的模样。 “我都听四爷的。” 温嘉月缓缓出声:“就算他听从侯爷的吩咐娶妻生子,你也执意如此?” 谢嫣吸吸鼻子,坚定道:“是。” 这次她倒是答得干脆利落,温嘉月正准备开口,沈弗寒回来了。 温嘉月顿时一惊,下意识去看他的神色。 沈弗寒依然面色淡然,看不出什么,她只好将视线投向沈弗忧。 沈弗忧蔫头蔫脑的,脸也涨得通红,像是被训斥了一顿。 还好还好,不像是出了大事的样子。 温嘉月放下了一半的心,问:“侯爷和四弟说什么去了?” 沈弗忧插话道:“大哥,我先回去了。” 沈弗寒轻轻颔首:“记住我说的话,若是再有下次……” “知道了大哥,”沈弗忧轻咳一声,“我先走了。” 两人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便不见踪影了。 温嘉月更加好奇,到底说什么了? 沈弗寒却道:“回去再说。” 好不容易等昭昭看够了舞狮,他们这才回了正院。 进了卧房,温嘉月催他快说。 既然不是养外室的事,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值得沈弗寒私下训斥沈弗忧一顿? 自从开始做生意,沈弗忧整个人都沉稳了许多,那些狐朋狗友也不联系了,从来没闯过祸。 他都表现得这么好了,沈弗寒为何要单独找他说话? 沈弗寒不疾不徐道:“我与他说,他年纪还小,不要沉溺美色。” 温嘉月怔了下,哑然道:“你为何说这种话?” “原本我也不想说的,”沈弗寒眉宇紧锁,“但他今日气色不好,像是身子亏空之状,我不得不尽一个兄长的义务。” 温嘉月颇有些一言难尽。 有没有一种可能,沈弗忧昨晚真的没睡好。 但是误会便误会吧,总比发现沈弗忧养外室好的多。 “还有一事,”沈弗寒道,“我原本想让四弟晚两年再成亲,但他近日实在有些荒唐,婚事该提上日程了。” 他看向温嘉月:“你觉得呢?” 温嘉月讷讷道:“你是他的大哥,你做主便好。” 她不敢劝,怕沈弗寒多心。 “你是他的大嫂,此事你也应该参与。” 温嘉月只好说道:“我听侯爷的。” 沈弗寒思索片刻,想起前几日见面时,裴怀谨提到不久之后,齐国公府会办一场赏花宴。 于是他便说道:“下个月有场赏花宴,你随我同去,多看看合适的姑娘。” 见他如此果断,又正在气头上,温嘉月只好应了声好。 第230章 如此良辰美景 申时一刻,戏班子进府。 老夫人早早地便坐在了戏台下,等着听戏。 温嘉月和沈弗寒他们自然陪同在侧。 沈弗念不爱听这个,托腮打瞌睡,被老夫人抓到,一顿训斥。 “弓着腰驼着背,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沈弗念懒懒应声:“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她可没见过长安城里的大家闺秀跟人私奔的,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见孙女愈发不听话,老夫人瞪她一眼,却无可奈何。 算了,大好的日子,不跟她计较。 老夫人转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沈弗念撇撇嘴,小声对温嘉月说道:“真烦人。” 温嘉月抱着看得津津有味的昭昭,轻声道:“别说了,小心被祖母听到。” 说这些话除了徒惹是非,一点好处都没有。 “没事,台上咚咚锵的声音都没停过,”沈弗念叹了口气,“吵死了。” 可惜不能提前离开,往年都是要陪祖母坐完整场的,整整两个时辰! 沈弗念光是想想,头就大了。 以前她还没和祖母这么针锋相对过,所以能耐着性子坐着,现在她只想回去睡觉。 可惜大哥还在这里坐镇,她想跑都跑不了。 想了想,沈弗念和温嘉月商量道:“赏月宴能提前吗?” 温嘉月点点头:“东西都准备好了,自然可以,怎么了?” “我想赶紧弄完,省得在这里浪费时间。” 说完沈弗念便坐到了沈弗寒旁边的空位上,和他商量。 “大哥,今晚能不能早点用膳?” 沈弗寒瞥她一眼:“不能,老实待着。” “我又不是想走。”沈弗念立刻反驳,底气却有些不足。 沈弗寒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跟大哥可不敢说实话,沈弗念憋了半晌,终于想出一个借口。 “往常中秋,咱们用过膳之后都亥时了,外头的热闹也散了。我便想着,不如提前用膳,让您和大嫂去街上逛逛,如此良辰美景,岂可辜负?” 沈弗寒没说话。 见他没有立刻拒绝,沈弗念便知有戏。 “大哥,你再好好想想,我先回位置上了。” 回到温嘉月身边,沈弗念问:“大嫂,你想不想去街上看看?外头可热闹了。” 温嘉月摇摇头,不太感兴趣。 沈弗念闻言,正色问:“大嫂,我是不是你的闺中密友?” “自然是,”温嘉月奇怪地问,“你干嘛问这个?” “既然我们的关系如此亲密,密友有难,你是不是应该帮忙?” 温嘉月觉得她挖了个坑等她跳下去,谨慎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弗念小声嘟囔:“不愧是夫妻,你说这句话的语气跟我大哥一模一样。” 周围太吵,温嘉月没听清,疑惑地问:“什么一模一样?” “没什么没什么,”沈弗念拉回正题,“你和我大哥上街玩吧,正好培养一下感情,我也能早点回去歇着。” 温嘉月蹙眉道:“我不想去。” 整日和沈弗寒待着已经够无趣的了,去街上还要和他一起,不如不去。 她还记得上次去榆州的路上,她和沈弗寒经过一个镇子,一起逛街。 除了在糖葫芦摊和首饰摊前停留了片刻,一直在走路,两条腿都快走断了。 这次她说什么也不会去的。 沈弗念问:“你不想和我大哥上街?” 温嘉月点点头,怕她缠着她问,索性讲起在镇上的经历。 殊不知,一侧的沈弗寒耳力极佳,早已将她们的对话听了个八九分。 他若有所思,怪不得那日刚走了一刻钟,她便想回去。 沈弗寒悄无声息地离开。 一直在关注他的动静的沈弗忧猛的放松下来。 因着清晨的事,方才他大气都不敢出。 台上唱了什么,身边大嫂和三姐又在说什么,他一个字也没记在脑子里。 这下终于大哥走了,他好奇地插话:“你们在说什么呢?”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沈弗念敷衍摆手,“大嫂,你继续。” 沈弗忧撇撇嘴,百无聊赖地抓住满场跑的沈成耀。 “四舅舅,”沈成耀的小胖脸红扑扑的,说话也一字一喘,“你拉住我做什么?” “看看你手臂上有没有肌肉,”沈弗忧按了按,满意道,“不错,颇有成效。” 前段时日,他正在院子里习武,沈成耀跑过来看,看完之后非要他教。 他不想答应,但是他最怕小孩哭,而且沈成耀看起来只是心血来潮,他便随口答应了。 没想到快两个月了,小外甥居然坚持下来了,没事便来找他练武,颇为勤恳。 沈成耀闻言咧开嘴笑,却又连忙“嘘”了一声。 “别被我娘亲听见了!” 他可不敢让娘亲知道他在偷偷跟四舅舅练武,不然娘亲肯定会打他的。 沈弗忧嘿嘿一笑,非要再说两句逗他,余光瞥见大哥回来了,连忙正襟危坐。 沈弗念连忙问道:“大哥,你方才去哪了?” 她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大哥身上了,殷切地望着他。 沈弗寒顿了下,淡声道:“更衣。” 沈弗念怨念地叹了口气,她还以为去吩咐下人将赏月宴提前了。 温嘉月反而松了口气:“你还是乖乖坐着吧,昭昭都比你有耐心。”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捱到了最后一场戏。 沈弗念却笑不出来,最后这场将近半个时辰,还得再受这么久的罪。 只是,等了许久也不见人上台。 老夫人派人去催促,这才得知台柱子连唱几场,忽然体力不支晕过去了。 沈弗念眼睛一亮,简直天助我也! 她连忙说道:“祖母,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就让戏班的人回去歇着吧。” 老夫人执意等了片刻,见人还是没醒,只好作罢。 温嘉月狐疑地看向沈弗寒,会不会是他搞的鬼? “看我做什么?”沈弗寒神色自若。 温嘉月忽然觉得自己想多了,他肯定不会做这种事的。 她摇摇头,去吩咐下人上菜。 第231章 厉鬼 天色早已暗下来,墨色穹宇间点缀着颗颗星子,亮的灼人。 月亮刚巧挂在桂花枝头,状若玉盘。 赏月宴既然是赏月宴,自然是要在院子里吃的,一边用膳一边赏月,岂不美哉。 众人一齐来到凝晖堂,温嘉月早已安排妥当,圆桌上摆好了膳食。 沈弗寒请祖母上座,他们这些小辈便依着次序落座了。 老夫人看看桌上的人,不甚满意道:“咱们府上人丁不够兴旺,明年争取再添三个。” 沈弗念纳闷地问:“再怎么添也添不了三个吧?” “又没你的事,”老夫人撇撇嘴,“瞎凑什么热闹。” 沈弗念马上接话:“既然我今日不该凑热闹,下午看戏的时候祖母怎么不让我走?” “我说的是添丁的事!”老夫人捂住心口,“你就是要气死我!” 沈弗寒劝阻道:“三妹,少说两句。” 沈弗念哼了一声,也没管长辈到底有没有动筷,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老夫人平复片刻,看向大孙子和小孙子,这才开口。 “弗寒添个儿子,弗忧娶个媳妇,再生个大胖小子,明年中秋才叫热闹!” 沈弗寒神色平静道:“祖母,孩子一事强求不来,先用膳吧。” 温嘉月默默腹诽,你可不止是不强求,而是根本不求。 大孙子是说不动的,老夫人叹了口气,看向小孙子。 “弗忧啊,你也十九了,眼看着就是弱冠之年,也该成亲了。” 沈弗忧纠正道:“祖母,我十七。” 老夫人摆摆手:“你看看你大哥你三姐,身边都有孩子,就你孤苦伶仃一个,你不难过?” “我难过什么,”沈弗忧觉得莫名其妙,“我高兴死了。” 沈弗念笑眯眯道:“四弟做的好,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不成亲,更不生儿子,跟你一样潇洒自在。” 见三姐支持,沈弗忧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马上提出建议。 “三姐,现在潇洒自在也不晚,把耀儿丢给奶娘,你自去潇洒。” 见她们姐弟俩越说越离谱,老夫人怒道:“住嘴!” 沈弗忧翘起的尾巴顿时耷拉下来,叹了口气。 他不想在中秋惹祖母生气,只好言语上妥协。 “知道了祖母,我争取今年成亲,明年给您生一个重孙子,不,两个!” 他哄起人来有一手,老夫人顿时乐开了花。 “好好好,祖母等着!” 温嘉月知道沈弗忧说的是哄人的话,但是沈弗寒今日与她说的给沈弗忧物色正妻,却是切切实实的。 沈弗忧对嫣儿姑娘一往情深,若是知晓此事,肯定会反抗的。 而沈弗寒又是一个说一不二的,定会彻查沈弗忧为何如此抗拒。 温嘉月便想着,到时候她和沈弗寒说一个也没看中,能帮一次便帮一次。 若是再有下一次……她还是别乌鸦嘴了,到时候再说吧。 两头瞒着,真是心累。 还算平静的赏月宴结束,吃过月饼,今日便算是结束了。 走出凝晖堂,沈弗念凑了过来。 “大哥大嫂,时候还早,你们真的不去街上逛逛?” 听闻那次镇上的事,沈弗念便想着这次给大哥创造一次机会,若是大嫂同意,那她就赶紧私下叮嘱两句。 沈弗寒看向温嘉月。 温嘉月摇摇头:“我有些累,还是算了吧。” 沈弗念啧了一声,还想再劝,瞥见昭昭好奇的模样,马上笑眯眯地开口。 “昭昭是不是想去上街呀,咱们去街上买灯笼,逛铺子,还能买零嘴,可好玩了。” 温嘉月嗔她一眼:“别出馊主意,昭昭该睡了。” 沈弗寒顺势道:“昭昭看起来不太困,而且她还没出过侯府,是时候让她出去看看了。” 温嘉月觉得他说的话有点道理,但是她不太想去,索性将决定权交给昭昭。 昭昭奶声奶气道:“娘亲……去……” 女儿都答应了,温嘉月岂有反悔之理。 “那就去吧。” 沈弗念连忙说道:“慢着,我先和我大哥说几句话。” 温嘉月知道她想说什么,抿唇道:“不许说,不然我不去了。” 这次她想早点逛完,不能让沈弗寒慢下来。 沈弗寒道:“走吧。” 见他们夫妻俩都拒绝,沈弗念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才有的机会,完了呀! 走出侯府,马车已经在下面停着了。 温嘉月特意数了数,十个侍卫,足够了。 坐上马车,昭昭好奇地四处张望,觉得哪里都新奇。 马车动了起来,温嘉月便挑开帘子让她看街景。 走了两条街,便到了整个长安最热闹的朱雀大街。 走下马车,四周并不见奶娘和丫鬟,沈弗寒问:“怎么没带奶娘来?” “街上人多,交给旁人我不放心,”温嘉月将昭昭递给他,“侯爷亲自抱着吧。” 沈弗寒并未拒绝,抱着昭昭往前走去。 满大街都是妇人抱着孩子,唯独沈弗寒独树一帜。 偏偏他的神色丝毫不见慌乱,泰然自若的模样,引来不少人侧目。 温嘉月反倒有些赧然:“还是我来抱吧。” “不必,”沈弗寒拒绝道,“你专心逛街便好。” 话是这样说,但温嘉月专心不了,总要看两眼第一次出门的昭昭。 昭昭看得目不暇接,什么都想摸一摸。 沈弗寒便让她摸,只要是她摸过的东西,都让摊贩包起来。 不多时,侍卫变小厮,人人手上都提着东西。 温嘉月不禁扶额:“侯爷,这些东西又不是非要买。” “昭昭喜欢便好。”沈弗寒指着被昭昭摸过的小圆灯笼,“这个也包起来。” 摊贩乐呵呵道:“好嘞!” 昭昭“啊啊”两声,拼命伸出手,想自己拿着。 沈弗寒便将小圆灯笼递给她,用眼神示意凌鹤付银子,继续往前走去。 见温嘉月两手空空,他问:“你有没有什么想买的?” 温嘉月摇摇头,正想说话,似有所感,抬眸往上看去。 二楼栏杆旁,赫然站着一位红衣女子的身影,厉鬼一般盯着她。 见温嘉月看过来,却又朝她嫣然一笑。 沈弗寒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眉宇微皱。 李知澜抚掌道:“沈大人,沈夫人,这么巧,不如上楼一叙。” 第232章 气话还是实话 温嘉月和沈弗寒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里的震惊之色。 李知澜居然在这里。 温嘉月小声问:“要上去吗?” “去,”沈弗寒颔首道,“不会有事。” 有他这句话,温嘉月便放下了一半的心。 她知道沈弗寒会保护好她们母女俩的,就像在宫里的时候一样。 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李知澜能做什么呢?有什么好怕的? 这样想着,温嘉月跟跟随沈弗寒往李知澜所在的酒楼二楼走去。 昭昭乖乖趴在沈弗寒怀里,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酒楼,对接下来的事浑然不觉。 恍然间,温嘉月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上辈子李知澜将昭昭丢给她的那一幕。 她摇摇头,竭力克制着自己不太平稳的心绪。 只是见一面而已,昭昭不会出事。 沈弗寒瞥了她一眼,问:“面色怎么有些苍白?” 温嘉月解释道:“或许是这两日忙着中秋的事,有些累到了。” 她顺势说道:“待见过长公主之后,咱们便回府吧。” 沈弗寒微微颔首。 走上二楼,李知澜的贴身丫鬟珠玉就在一旁候着。 珠玉福了福身,恭敬道:“沈大人,沈夫人,请随奴婢来。”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再次看了眼昭昭,这才往前走去。 到了其中一间雅间,珠玉推开了门。 李知澜依然立在栏杆处,在黑夜的衬托下,红衣身影显得愈发妖冶神秘。 温嘉月并未多看,跟随沈弗寒一同行礼。 “起来吧,”李知澜转过身,款款走来,“坐。” 美目流转,她看向昭昭,红唇微扬,语中带笑。 “方才本宫只顾着看沈大人和沈夫人如何恩爱了,没想到你们竟还带着女儿出来了,她叫什么名字?” 温嘉月死死攥住手,没有泄露任何不该有的情绪。 沈弗寒回答道:“沈玉昭,乳名昭昭。” “沈玉昭,”李知澜跟着重复一遍,“这名字好,让本宫抱抱。” 温嘉月闻言便蹙紧了眉,她不想让她抱,却又无法阻止。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李知澜又身处万人之上,昭昭能被她抱一下,是昭昭的“福气”。 珠玉闻言立刻走到沈弗寒面前,想将孩子接过来。 谁知沈弗寒却躲开了。 珠玉顿时一愣,还没有人敢拒绝长公主的请求。 若是旁人,她便直接夺过来了,只是长公主对沈大人似乎有些不一般。 她一时拿不定主意,看向长公主。 李知澜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神色有些愠怒。 “怎么,本宫抱不得?” 沈弗寒淡声解释:“昭昭怕生,会哭,长公主太着急了。” “本宫和旁人可不一样,”李知澜颇有自信,“抱过来。” 沈弗寒便没再拦着,将女儿交到珠玉手里。 温嘉月眼珠不错地盯着,生怕李知澜对昭昭不利。 转眼便换了不认识的人抱,昭昭有些懵,打量着面前的人。 李知澜垂首端详着怀里的孩子,就算她带着偏见看,也不得不说一句玉雪可爱。 只是这双眼睛,太像温氏了。 李知澜收回嫌恶的视线,调整着神色抬起头。 “本宫说了,她不会……” “哇——” 话还没说完,昭昭便哭了起来,连小圆灯笼都不要了,小手捂住鼻子。 温嘉月本就如坐针毡,见昭昭哭,立刻弹了起来,顿时什么都不顾了。 她将昭昭从李知澜怀里抱了出来,走到一旁轻声哄着。 李知澜面色难看地问:“沈夫人这是怕本宫加害于她不成?” 温嘉月没有理会。 李知澜身上的熏香味道太重,昭昭肯定是闻到这股香气才哭的。 沈弗寒替她解围:“长公主想多了,内人绝无此意。” 李知澜闻言,神色愈发恼怒,都开始帮着温氏说话了! “那她是什么意思?” “身为母亲,看见孩子哭,自然是要哄的,”沈弗寒依然平静,“待长公主做了母亲,自然也就明白了。” 李知澜微微怔了下,低声重复:“母亲……” 她看向沈弗寒,意有所指道:“那得看谁有这个本事了。沈大人,你说呢?” “微臣不知。” 说着沈弗寒看了眼温嘉月和昭昭。 昭昭已经不哭了,但是小身子一颤一颤的,埋在温嘉月怀里小声抽噎。 温嘉月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哄着什么。 他收回视线。 李知澜幽幽地叹了口气。 “本宫早就盼着生一位郡王或是郡主了,今日万家团圆,本宫却好生孤寂,这个愿望也不知何时才能实现。” 沈弗寒道:“只要长公主及时择选驸马,指日可待。” “那你倒是猜猜,本宫喜欢什么样的?” 沈弗寒漫不经心道:“既然长公主这样说,心里定然已经有人选了,微臣何必多此一举。” 李知澜微微勾唇,饶有兴趣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话音刚落,沈弗寒便道:“时候不早,微臣便先告退了。” 李知澜蹙紧了眉,正说到关键处,他居然不继续聊了? 瞥见一旁的温嘉月,确实有些碍眼了。 她了然道:“既然如此,本宫便不留你们了。”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公主府的修缮事宜也该提上日程了,还要请沈大人明日来公主府一趟。” 沈弗寒并未拒绝,行礼告退。 顺利走出雅间,温嘉月紧绷的心弦顿时一松。 两人都没说话,往楼下走去。 昭昭懒懒地趴在娘亲怀里,不似来时那样欢快。 温嘉月摸摸她的小脸,不想再耽搁了。 “侯爷,咱们还是快回府吧。” 沈弗寒也没了继续游玩的兴致,轻轻颔首。 坐上马车,两人一时无话。 昭昭似乎有些困倦了,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打了个小哈欠。 温嘉月低头亲了亲女儿的头发,柔声道:“睡吧,娘亲在呢。” 见她丝毫没有理会他,沈弗寒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方才在长公主面前,我说的都是些虚与委蛇之言,你不必当真。” 温嘉月“哦”了一声:“我只顾着哄昭昭,没认真听。” 当时她满心满眼都是委屈巴巴的女儿,至于李知澜和沈弗寒说了什么,她根本没在意。 沈弗寒怔了下,一时不太明白,她说的到底是气话还是实话? 第233章 只做不说 马车很快便在景安侯府停下。 温嘉月走下马车,抱着熟睡的昭昭踏上台阶。 沈弗寒伸出手:“我来抱吧。” 温嘉月摇摇头,执意自己来。 沈弗寒没有强求,收回手,在一旁仔细盯着。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两人跨过门槛进了府。 门后忽然蹦出一人,扬声道:“大哥大嫂,你们回来了!” 温嘉月吓了一跳:“三妹,你怎么没睡?” “还不是为了等你们,”沈弗念观察着她的神色,“这次上街感受如何?” 温嘉月笑的勉强:“挺好的。” 若是没遇见李知澜就更好了。 不知是不是昭昭在的缘故,这次沈弗寒并未快走,全都依着女儿,指哪去哪, 听话极了。 若是在镇上时,沈弗寒也这样做,她不会这么抗拒。 托了昭昭的福,她竟能看到沈弗寒如此悠闲的一面。 沈弗念却暗道糟糕,温嘉月的神色可不像是高兴,看来还是搞砸了。 她不由得瞪了沈弗寒一眼,给你机会都把握不住。 沈弗寒眉宇紧锁:“三妹,你为何这样看我?” 沈弗念连忙露出个假笑:“我怎么看你了?天太黑,你看错了吧。” 见温嘉月已经提前走了,沈弗念连忙拉住大哥。 沈弗寒神色不虞:“做什么?” “大哥,这次上街,你不会又和以前一样走得飞快吧?” “没有。” 沈弗念愣了下,这次大哥开窍了不成? 不过这不是重点,她连忙问道:“可是我看大嫂并不高兴,怎么回事?” “遇见长公主……”沈弗寒顿了下,“然后昭昭哭了,我们便回来了。” 沈弗念并未多想:“原来是因为昭昭哭了,看来下次得让你们俩单独上街。” 沈弗寒继续往前走:“明日我要去趟公主府,你和耀儿不必来了。” 沈弗念瞪起眼睛:“你和长公主是不是太亲密了?三天两头见面。” “这不是我能拒绝的事,”沈弗寒瞥她一眼,“我先走了。” 温嘉月走得慢,没过一会儿,他便追上了她。 两人并肩往正院走去。 温嘉月径直将昭昭抱到了卧房,沈弗寒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两人各自梳洗,吹熄灯盏。 温嘉月闭上眼睛,脑海中便倏然浮现出昭昭身子僵直冰凉的那一幕。 她抱住昭昭温热的躯体,却依然无济于事。 只要闭上眼睛,那一幕便会重复出现。 她只能将昭昭抱得更紧,以期获得更多的安全感。 “松开些,昭昭会疼。” 沈弗寒忽然开口,握住她箍得愈发紧的手。 温嘉月怔了下,这才察觉昭昭正在挣扎,哼哼唧唧地蹬着腿。 她连忙将女儿放开,顷刻间,眸中便含了泪,她竟然差点伤害了昭昭。 “昭昭,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幸好昭昭已经重新睡了过去,小嘴咂吧两下,睡得更沉了。 见她状态不对,沈弗寒皱眉问:“你怎么了?” 温嘉月迟疑片刻,终于开口。 “长公主抱昭昭的时候,我总觉得不太舒服。” 原本她不想说的,但是说出来也好,正好让沈弗寒知道她的心思。 日后若是昭昭再遇见长公主,她若是冷脸,也好解释。 沈弗寒问:“哪里不舒服?” “直觉,”温嘉月道,“我觉得长公主对昭昭也有敌意,就像对我一样。” “或许吧,”沈弗寒缓缓开口,“既然如此,以后还是少见为妙。” 见他如此轻易地便答应了,温嘉月悄悄松了口气。 沈弗寒低声道:“睡吧。” 温嘉月“嗯”了一声,闭上眼睛,脑海中却还是浮现出她最不愿看到的那一幕。 她挫败地叹了口气,明明已经很累了,可是她不敢睡。 如何快速入眠…… 心底渐渐浮现出一个念头,又被她狠狠压制了下去。 不睡便不睡吧,等撑不住的时候便会睡的。 她睁着眼睛望着帐顶片刻,沈弗寒忽然出声。 “怎么还不睡?” 温嘉月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 “你的呼吸声时轻时重,”沈弗寒解释,“想不知道都难。” 温嘉月咬紧了唇,鼓起勇气轻声问:“夫君,你困不困?” 沈弗寒呼吸一滞,夫君? 他望向她,眸中浓重的墨色快要将她淹没。 温嘉月避开他的视线,嗫嚅道:“算了,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她是疯了才会想到用这种法子助眠。 沈弗寒一言不发地坐起身,将昭昭放进摇车里。 确定女儿依然睡得好好的,他拉上纱帐。 沈弗寒抱紧温嘉月,低声问:“想要?” 温嘉月下意识反驳道:“我没有……” 她竟有些紧张,两辈子加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此事,不由得有些慌乱。 沈弗寒却不给她反悔的机会,挑开系带。 “今晚月圆之夜,共度良宵,本就是美事一桩。” 温嘉月的脸红的彻底,强撑着镇定开口:“你别说了。” “好,”他压了下来,“不说,只做。” 不知是何缘故,温嘉月觉得他今晚格外激动,让她难以招架。 昏沉间,她睁开迷蒙的双眼,俯视着沈弗寒。 ……俯视? 她大惊失色,慌忙想要下去,沈弗寒闷哼一声,双手箍紧她的腰。 他哑声道:“别乱动。” 温嘉月有些羞耻,声音染上两分哭腔:“我不要……” 沈弗寒将她拉下来,温嘉月以为他心软了,立刻便要离开,他却含住她的唇。 “小声些,昭昭还在。” 温嘉月根本没办法阻挡。 晕晕乎乎间,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朵轻飘飘的花,不知飞向何处,只知道自己始终落不到地上。 就算她体力不支,也被风托举着,晃晃悠悠,起伏不定。 温嘉月昏睡过去之前,用尽全力咬了沈弗寒一口。 沈弗寒“嘶”了一声,抬手看了眼手背上的牙印。 看来得有两三日消不下去。 他轻笑一声,将她抱紧。 第234章 引君入彀 一夜缱绻,温嘉月不出所料地睡了个好觉。 醒来时,沈弗寒已经去上值,昭昭在院子里的笑声隐约可闻。 她没有让如意进来,而是睁着眼睛思索着昨晚的事。 近日偶遇李知澜的次数太多太多。 不过到底有几次是真的偶遇,大概只有李知澜自己知道了。 让她胆寒的是,李知澜在楼上看她的眼神,她到现在还记得。 一双凤眸似乎要化为火焰和利剑,将她焚烧殆尽,让她尸骨无存。 就算是上辈子,李知澜也没有过这样的目光。 不出意外的话,下次沈弗寒离京,李知澜肯定会让温若欢动手的。 既然要引君入彀,那么她最近也得和温若欢亲近一些,才好让李知澜毫无顾虑地下手。 不过此事不急,离沈弗寒离京还有三个月,当务之急是填饱肚子。 温嘉月将右手撑在床上,慢慢坐起身,手臂却没什么力气,只好羞恼地加了一只手。 昨晚沈弗寒偏要让她在上面,她哪有那么好的体力,只能用双手撑着,勉勉强强地坐稳。 她都这么艰难了,沈弗寒也不帮她,等她忍不住哭了才握住她的腰。 想到昨晚,温嘉月双颊红透,平复了片刻才唤来如意伺候。 “夫人醒了,”如意禀报道,“凌家娘子来了,正在院子里陪小姐玩呢。” 温嘉月怔了下:“你怎么没叫醒我?” 如意解释道:“娘子说不必打扰夫人,而且夫人忙了几日,奴婢也不忍心叫您。” 温嘉月蹙眉道:“下次若是有客,你直接叫我便好。” 虽然知道林芊芊并不在意,但她觉得失礼。 如意应了声好,快速服侍夫人更衣梳洗。 温嘉月走出门去,林芊芊听到动静看了过来。 她正在陪昭昭玩猜东西放在哪只手上的游戏,神色温柔,笑容腼腆。 与初见时举止畏缩的林芊芊相比,现在的她简直脱胎换骨。 温嘉月不禁也露出个笑:“芊芊来了。” “表嫂。” 林芊芊站起身,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彩儿,又从芙蓉手里接过食盒,朝她走来。 温嘉月问:“这是给我带的膳食?” “嗯,”林芊芊不好意思道,“昨日中秋,我不好打扰,索性今日来了。我也没什么能送给表嫂的,便亲手做了几道菜,请表嫂尝尝。” 温嘉月自然笑纳,打趣道:“你家夫君都没这个待遇,可我有。” “夫君自然没有表嫂亲,”林芊芊道,“若是表嫂喜欢吃,我每日都送。” 温嘉月笑着摇摇头:“太辛苦你了,来陪我一起用膳吧。” 林芊芊应了声好。 两人坐了下来,温嘉月不禁问起她和凌鹤的近况。 “还是那样,”林芊芊叹了口气,“我从来没指望过夫君会改,这样过着也挺好的。” 温嘉月问:“若是真的挺好的,你为何叹气?” 林芊芊抿了抿唇,轻声道:“方才和昭昭玩闹,我忽然萌发出生个孩子的念头,若是有个孩子陪在身边,或许就没这么无聊了。” 温嘉月不禁蹙眉。 “你想好了再决定,若是真的有了孩子,你和凌侍卫便要一辈子在一起了。” 林芊芊怔了下。 她最近确实太悠闲了,总想找点事做,看见这么可爱的昭昭便想生个孩子陪在身边。 可是她真的准备好了吗? 而且,凌鹤连圆房都不会,她能指望什么? 想到这里,林芊芊道:“大概是我今日头脑发热了吧,表嫂别当真。” 温嘉月摇摇头:“我也只是提醒你一句,决定权在你,其实不管有没有孩子,都是好事。” 她从来不后悔生下昭昭,但爱是常觉亏欠,她总觉得自己对昭昭不够好,恨不得将世间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 只是如果她重生在有喜之前,她会想方设法地避开,不让昭昭出生。 孩子是唯一的软肋,也是唯一的牵挂。 畅谈许久,天色渐暗。 沈弗寒从大理寺出来,直奔公主府。 到了地方,管事道:“沈大人,长公主此刻不在府中,还请大人去思水院稍等片刻。” 沈弗寒微微颔首,还从未碰到过李知澜不在府里的时候,这是头一遭。 结合昨晚的事,不难猜出来。 她的心思昭然若揭,沈弗寒却只当不知道,神色如常道:“带我去思水院吧。” 公主府的景致在整个长安也是一等一的,处处雕梁画栋,如在画中。 沈弗寒并未多看,一路走进思水院。 说是修缮公主府,其实只是修缮这个院子罢了。 以前思水院是驸马所住,自从驸马去世,院子便空置了。 去年李知澜便说要重建思水院,如今图纸依然没有确定。 就算改了又改,沈弗寒也并不着急,只要李知澜让他过来,他便过来。 踏进院中,与往常冷清的院落不同,思水院里多了数十个工匠,人人手上都拿着工具。 沈弗寒扫视一眼,问:“这是要将思水院拆了?” 这里关于驸马的一切早已清空,随时可以推倒重建。 管事道:“老奴也不知晓,长公主吩咐,老奴便照做了。” 沈弗寒便没再多问。 天色彻底暗下来,李知澜这才姗姗来迟。 “沈大人,久等了,”她莞尔一笑,“时候不早,咱们不如边吃边聊。” 沈弗寒淡声道:“不必了,图纸已经改好,请长公主过目。” 李知澜的笑容顿时有些勉强,都这么久了,连单独用膳都不答应! 她没好气地从珠玉手里接过图纸看了两眼。 再抬起头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初。 她笑着问:“沈大人可喜欢图纸上画的思水院?” “这是微臣画的,微臣自然喜欢。” 李知澜没再和以前一样挑刺,意味深长道:“沈大人喜欢便好。” 沈弗寒面无异色,并不多言。 李知澜漫不经意地扫视一眼思水院,下巴微抬,毫不留恋地一声令下。 “砸。” “是!” 不消片刻,尘土飞扬。 离得再近,黄色的浓雾也将人隔绝。 沈弗寒没再收敛自己的神色,冷冷地睨着李知澜。 第235章 第四个梦 沈弗寒回到侯府时,温嘉月正准备睡下。 瞧见他回来,她只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将昭昭抱到最里侧,翻身背对着他。 沈弗寒怔了下,问:“怎么了?” 温嘉月抿紧了唇,他居然还好意思问! 想起昨晚,沈弗寒有些了然,不疾不徐地走到床榻边,将手伸了过去。 温嘉月不明所以,这是做什么? “若是还在生气,那便继续咬我。” 温嘉月瞪他一眼:“我才不咬人。” 沈弗寒慢条斯理地问:“昨晚咬我的,难不成是昭昭?” 温嘉月气道:“你少血口喷人了。” “看来是真的忘了。”沈弗寒将她抱起来,让她看手背上的牙印。 温嘉月怔忪地看着他的手背,牙印清晰可见,好像确实是她的咬的。 沈弗寒道:“你若是不信,在同样的位置咬一次。” 温嘉月有些匪夷所思,她什么时候咬他了,她竟全无印象。 “看……” 昭昭还没睡,见爹爹和娘亲一直在看一个东西,她也起了好奇心,非要凑过来看。 沈弗寒便将手背伸到昭昭面前,一本正经道:“你娘亲咬的,昭昭别学她。” 昭昭没管他在说什么,小手捧着大手仔细端详,紧接着便是“嗷呜”一口。 猝不及防又被女儿咬了一下,沈弗寒“嘶”了一声:“和你娘亲昨晚咬人的时候一模一样。” 温嘉月顿时面色涨红:“你别瞎说。” 不过这倒是让她想起来了,昏睡之前,她实在气不过,也没管抓住了什么,直接咬了下去。 没想到竟是沈弗寒的手。 想起一事,她连忙问道:“长公主没瞧见吧?” 李知澜已经够生气的了,她可不想“罪加一等”。 “没有,”沈弗寒顿了下,“和她有什么关系?” 温嘉月垂眼道:“我只是不想让旁人看到。” “可你只问了长公主,”沈弗寒问,“怕她对你不利?” 温嘉月只迟疑了一瞬便颔首道:“最近总有些心慌,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多说几次,或许沈弗寒就能更加重视。 到时候待他离京,就会留下更多的侍卫供她差遣。 沈弗寒闻言,拢在袖中的手紧攥成拳,神色却依然如常。 “别怕,不会有事,”沈弗寒道,“若是实在害怕,等昭昭生辰时,你去庙里好好拜一拜。” 温嘉月点点头,应了声好。 仔细算算,离昭昭的生辰还有十一日,她得开始想如何装病了。 沈弗寒会把脉,她装的再像也不管用,必须要做点事,对自己狠一些才行。 温嘉月便想出了沐浴时故意用凉水的法子,只要提前两三日做就行了。 到昭昭生辰那日,正是似好非好的时候,不耽误庆生。 离昭昭生辰还有五日,侯府里的建湖事宜竣工。 温嘉月虽然好奇,但是忍着没去看,她想等昭昭生辰的时候和她一起。 “过几日,娘亲带昭昭坐船好不好?”温嘉月笑盈盈道,“昭昭肯定会喜欢的。” 昭昭不太明白什么是坐船,但是见娘亲高兴,她便也笑起来。 温嘉月神色柔和地摸摸她的小脑袋,上辈子没能实现的,这辈子她要让女儿一一实现。 “大嫂,”沈弗念忽然从门外探出头,“你有空吗?” 温嘉月迟疑道:“你又想上街?” “还是你懂我,”沈弗念笑眯眯道,“走吧走吧,陪我去逛逛。” 温嘉月不太想去,上次她走的两条腿酸痛,片刻也没停歇。 她拿沈弗寒当挡箭牌:“你大哥今日休沐,万一他有事找我,我却不在怎么办?” “那就让他出来找你呗,”沈弗念拉着她往外走,“昭昭交给奶娘看着,咱们俩潇洒去。” 温嘉月只好无奈地跟她走了。 她前脚离府,沈弗寒后脚回房。 环视一圈,温嘉月却不在。 丫鬟连忙说道:“夫人陪三姑奶奶上街去了,一刻钟前才走的。” 沈弗寒点点头,心里起了一分去找她的心思,但是想起沈弗念也在,他便压了下去。 而且,这几日大理寺有个大案子,昨日才结案,他许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想到这里,沈弗寒便往卧房里走去,准备闭目养神片刻。 说是闭目养神,但是否睡着却不是他能控制的,不消片刻便坠入梦乡。 视线一暗,紧接着,面前出现古朴又熟悉的陈设,虽然有些许变动,但是他认出这是他的书房。 沈弗寒微微一怔,难道他又入梦了? 他慢慢靠近梦里正在写信的沈弗寒,视线落在信纸上。 这是一封写给耀儿的信,不过,信里他的姓依然是“王”,显然是梦里改姓前的事。 信中写的竟也是改姓一事,直言待他回京,便为他改姓,还有景安侯的位置也一并给他。 梦里的沈弗寒很快便写完了信,唤来思柏,让他寄出去。 忽的一阵天旋地转,转眼便是收信当日。 与思柏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 沈弗寒怔了下,眉宇紧锁,她是谁? 就算温嘉月真的……他也不可能纳妾! 他盯着梦里的自己,愈发觉得看不顺眼,简直就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拒绝承认他们是同一个人。 所以,这几个连续的梦一定是假的。 沈弗寒冷眼盯着那位女子看,越看越觉得有些许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正思索着,女子福了福身,开口唤道:“舅舅。” 沈弗寒顿了下,原来是耀儿的妻子,他还以为…… 他也终于想起来了,第二个梦里有她在,所以有一个大致的印象。 沈弗寒的心绪这才平静不少,差点误会自己。 梦里的自己开始说话,他依靠着学了一段时日的唇语仔细分辨。 “起来吧,耀儿的信……这封给你……” 都是些无用的话,沈弗寒没再看下去,打量着书房的布置,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他的视线掠过书案,却又忽的顿住。 金丝楠木的画框里放着一幅画作,正是温嘉月送他的荷花与蜻蜓。 只是……他生辰那日的题字为何裁掉了? 第236章 第四个梦(下) 沈弗寒沉思片刻,依然毫无头绪。 按理来说,他不会这样做的,而且作画那日正好是他的生辰,他该好好珍惜才是。 沈弗寒盯着被裁剪的那一角仔细查看。 温嘉月画的荷花一直延伸到最底下,为了保留画作的完整性,除了题字之外,别的地方都没动。 所以这张纸便显得格外奇怪,唯独缺了那一角。 难道题字有什么问题? 或者,他不小心弄破了,不得已才剪下来的? 余光瞥见耀儿的夫人离开了,他没再想下去,走到自己身边。 梦里的沈弗寒开始拆信。 信纸展开,沈弗寒看到字迹便两眼一黑。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耀儿的字还是这么难看。 看来以后不仅要教他读书,还得抽空教他练字。 这样想着,他艰难地辨别着信里的文字。 沈成耀的信上说,改姓一事是沈弗念盼了一辈子的,他无比感激。 但他不求景安侯的位置,他觉得自己配不上,或许还有更好的人选,不必这么着急选他。 接着他便举了两个例子,第一件事说的是他小时候欺负昭昭的事。 沈弗寒怔了下,耀儿什么时候欺负昭昭了? 在他的印象里,耀儿每次看到昭昭都是笑着的,还会陪她玩,完全就是一个兄长的模样。 难道在他没注意的时候,耀儿欺负昭昭? 沈弗寒将此事记下,去看信里的第二件事。 耀儿说沈弗念觉得愧对温嘉月,在她活着的时候没有好好待她,去世之后才开始缅怀。 其实她心里一直都是喜欢这位大嫂的,只是不想看她这么软弱。 她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临死前才让萧溯夜帮她诊脉,可惜药石无医,无力回天。 萧溯夜是苏叶的名字。 沈弗寒看着“药石无医”四个字良久,呼吸有些艰难。 病逝吗? 为何没有别的郎中诊治? 又为何连昭昭也去世了? 看完了信,梦里的自己神色平静地将信折了起来。 沈弗寒攥紧了手,想给他来上一拳。 为何没有保护好她?! 可惜他听不到,一味地磨墨写回信。 “我意已决,望你平安归来。” 最后一笔落下,沈弗寒倏然惊醒。 他呼吸急促地环顾四周。 屋里稍暗,天边隐有橙黄晚霞,这一觉竟睡了这么久。 院子里模糊地传来温嘉月和沈弗念的说话声,她们似乎已经回来有一会儿了。 沈弗寒捏了捏眉心,她们交好的事,也和梦里对不上。 梦里,温嘉月至死都不知道沈弗念喜欢她这位大嫂,可是现在,她们早已成为闺中密友。 沈弗寒竟产生一种现实与虚幻之间的割裂感,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的。 “耀儿,快去看看你舅舅醒没醒,我好像听到什么动静了。” 沈弗念的声音传了过来,沈弗寒听的真切,却没出声。 不多时,沈成耀不情不愿地进来了。 沈弗寒目光锐利地审视着他。 沈成耀接触到舅舅的视线,心跳都快了不少,慌忙低下头去,结结巴巴地开口。 “舅、舅舅,您醒了,我娘让您去、去用膳。” 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欺负昭昭的模样。 沈弗寒颔首道:“我知道了。” 沈成耀连忙跑了出去,舅舅真是吓死人了! 正巧奶娘将昭昭抱了出来,沈成耀立刻忘掉可怕的舅舅,笑眯眯地凑到昭昭身边。 “昭昭,让哥哥抱抱。” 奶娘闻言,有些迟疑地看向坐在院子里的夫人。 温嘉月笑道:“让他抱吧,你护着一些便好。” 沈成耀如愿以偿抱到妹妹,又是闻又是亲的,稀罕的不得了。 昭昭也不怕他,小手抓住他的脸扯来扯去,似乎在疑惑为何会有这么多肉。 沈成耀被她抓的有些疼,龇牙咧嘴地忍着,却没阻止。 沈弗寒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若是耀儿欺负过昭昭,昭昭不会这么放松。 是还没到欺负的时候,还是耀儿和梦里不一样了? 沈弗寒边思索边走了出来。 沈成耀看见舅舅,顿时垮了脸,将昭昭还给奶娘,一溜烟跑了。 “真是不懂规矩。”沈弗念瞪了儿子一眼,又连忙关心起沈弗寒。 “大哥,您这几日是不是累着了?怎么睡了这么久?” 沈弗寒看向温嘉月。 她却像是没听到似的,拍了拍手吸引昭昭的注意力,笑盈盈道:“到娘亲这里来。” 沈弗寒眸光稍黯,道:“去用膳吧。” 众人这才起身往偏厅走去。 温嘉月将昭昭抱到身边,用膳时也全神贯注地盯着女儿,注意她吃得好不好。 就算有奶娘和一众丫鬟在,但只要昭昭在身边,她还是更喜欢亲力亲为。 沈弗寒忽的轻咳一声。 温嘉月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沈弗寒这才开口:“我打算以后让耀儿好好练字,所以每日多学一刻钟,你可有意见?” 埋头苦吃的沈成耀呆呆地扬起脸,天又塌了。 他不敢在舅舅眼皮子底下拒绝,悄悄拽了拽娘亲的衣摆,想让她帮他。 沈弗念笑眯眯道:“我自然是没意见的,而且耀儿都急得抓我衣裳了,恨不得现在就去学,看来也是愿意的。” 沈成耀欲哭无泪,他哪有这个意思啊! 温嘉月见没有她的事,便继续用膳。 没想到沈弗寒忽然看向她,问:“你呢?” 温嘉月一头雾水地问:“我怎么了?” “有没有意见?” 温嘉月惜字如金,只是摇了摇头,将一颗肉丸放在昭昭碗里。 沈弗寒沉默片刻,盛了一碗鸡汤放在她面前。 温嘉月诧异道:“我不喝。” “鸡汤滋补,”沈弗寒道,“你身子弱,要好好补一补。” 温嘉月本想再次拒绝,见他说她身子弱,马上端起碗。 “我也觉得我最近有些虚弱,多谢侯爷。” 既然沈弗寒都说她身子弱了,过两日装病,岂不是万无一失? 第237章 装病 用过晚膳,沈弗寒和沈成耀离开了。 沈弗念看着儿子的背影,心满意足道:“说不定二十年后,耀儿也能让我当上状元的娘亲。” 温嘉月不忍心打击她,索性什么都没说。 沈弗念忽然问道:“对了,我大哥以前好像没有睡过这么久吧,这次怎么回事?” 她们回府之后,本以为沈弗寒不在卧房,说话的声音便没有克制,没想到他竟然还睡得好好的。 她们自然没有打扰,自觉去了院子里。 温嘉月摇摇头,她不知道也不关心。 她随口回答道:“大概是大理寺的案子太难查了吧。” 沈弗念“啧”了一声:“我还以为……”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温嘉月下意识问:“以为什么?” “以为你们感情太好。” 温嘉月嗔怪地看她一眼:“别瞎说。” “不说就不说,”沈弗念得意道,“反正我说完了。” 温嘉月无可奈何道:“你若是对这种事这么感兴趣,索性去招赘。” 虽然她带着个儿子,但是景安侯府是何等高门,一定会有不少男人愿意的。 而且她心里还有苏叶的位置,若是可以分散她的注意力,或许会忘得更快一些。 沈弗念顿时一噎:“我才不成亲呢。” 温嘉月问:“是因为你自己不想成亲,还是因为苏叶?”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名字,沈弗念心里顿时有些乱,神色也惊慌起来。 “好好的,你提他做什么,我早就忘了。” “现在还在嘴硬,”温嘉月摇摇头,“你就憋在心里吧。” “我说的是实话,”沈弗念不自在地拨了拨头发,“我怎么可能是因为他才不成亲的,没遇见他之前,我不也一个人过的吗?” 温嘉月勉强相信:“好吧,我信了。” 沈弗念哼了一声:“本来就是,由不得你不信。” 就算她偶尔想起苏叶,也只是想念他的身体罢了,又不是想念他这个人。 她可不会再傻傻地爱上一个穷秀才穷郎中。 话虽这样说,沈弗念回到常乐院之后便失眠了。 连续失眠三日,她不得不借酒消愁。 温嘉月得到消息时正准备沐浴,闻言也顾不得了,和耀儿一起过去。 “嘿嘿,大嫂来了,”沈弗念笑眯眯道,“来,咱们干杯!” 她已经喝得醉意朦胧了,将酒盏放在地上,拿起酒壶倒酒。 分明是对准了杯口的,但酒还是撒了一地。 沈弗念喃喃道:“奇了怪了,这酒怎么不听我话?” 温嘉月将她手里的酒壶夺过来,蹙眉问:“怎么又喝酒?” “这两日睡不好,”沈弗念苦恼地坐在地上,“都怪你提什么苏叶。” 温嘉月怔了下,竟然是因为那日的闲聊。 这话不能让耀儿听,她先哄耀儿出去。 沈弗念还在小声嘟囔:“我明明已经把他忘了……一个名字而已,真讨厌……这不应该……” 她说话颠三倒四的,温嘉月听不懂,便先吩咐丫鬟去煮醒酒汤。 “喝什么醒酒汤,我没醉,”沈弗念烦躁地摆了下手,“我只是想睡觉而已!” 温嘉月闻言便道:“好好好,不喝醒酒汤,咱们去睡觉。” 她让芙蓉和如意把她抬到床榻上。 沈弗念乖乖配合,又惊疑不定地问:“苏叶来我梦里怎么办?” 温嘉月以为她在担心会惊醒,正准备安慰她,沈弗念又道:“我现在一定很丑,我得去上妆。” 说完她掀开被子,摇摇晃晃地往梳妆台的方向走去。 温嘉月无奈扶额,早知如此,那日她就不提苏叶了。 但是若是不提,沈弗念只会藏的更深,下一次爆发时定会比这次还要难受。 温嘉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便依着沈弗念,让芙蓉给她上妆之后,好说歹说地把她哄回了床榻上。 又艰难地喂完醒酒汤之后,沈弗念睡着了。 温嘉月让芙蓉有事再来找她,便心力交瘁地离开了。 回到卧房,如意试了试水温,道:“不太热了,奴婢让小厮重新备水吧。” 温嘉月连忙拦住她,道:“不算太凉,何必这么麻烦,我凑合着洗便好。” 想了想,她吩咐道:“你去让小厮抬一桶冷水过来。” “夫人要做什么?” 温嘉月胡诌道:“听说用冷水洗脸,皮肤会更好,我想试试。” 如意不疑有他,吩咐小厮抬来一桶冷水。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温嘉月沐浴时将如意支出去片刻,将冷水往自己头上和身上泼。 八月底的天还热着,但冷水浇在身上,依然会让人忍不住打颤。 温嘉月却不敢耽搁,咬着牙用完了一桶冷水。 想了想,她又从浴桶里舀了些水放进去,假装只用了一点。 待如意回来,她顺手将桶里的水倒了。 如意诧异地问:“夫人洗过脸了?” 温嘉月点点头:“服侍我穿衣吧。” 她的声音还有些抖,不过不细听的话听不出来。 如意并未察觉,专心服侍。 温嘉月看着如意,默默地想,她一定会避开那一日的凶险之事。 沐浴之后,发热的症状来得很快。 不消半个时辰,温嘉月便觉得自己的头有些晕。 她没有表现出来,若是只是头晕而已,远远不够。 她吩咐道:“如意,你先出去吧,我想睡一觉。” 独自在卧房待了一个时辰,温嘉月渐渐坚持不住了。 她浑身都在发烫,却又忍不住打冷颤,冷热交替,格外难受。 她摇铃唤来如意。 如意笑盈盈地进门:“夫人醒……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她大惊失色,夫人的脸怎么这么红? 她连忙摸了摸夫人的手,热度惊人。 “我醒来之后便这样了,”温嘉月蹙眉道,“大概是发热了,你去派人请府医过来。” 如意慌忙应了声好,扬声道:“来人!” 正院里兵荒马乱了片刻,还没等来府医,竟然先等来了沈弗寒。 温嘉月头脑昏沉地望向窗外,天还没黑,他怎么回来了? 沈弗寒沉声问:“还好吗?” 他语气平静,神色却罕见的有些无措。 梦里,温嘉月病逝,时间未知,只知她早逝。 现在她才十八岁,若是因为这场病…… 他没敢再想下去,攥紧她滚烫的手。 “阿月,你放心,你不会有事,我去请太医。” 第238章 你唤我什么 温嘉月并未察觉他的称呼变了,她的意识不太清醒,只能缓慢地理解后半句话。 “不用请太医,”她蹙眉道,“只是发热而已。” 若是被李知澜知道沈弗寒给她请了太医,那还得了。 沈弗寒也真是的,为何要小题大做? 但她却拦不住沈弗寒,他已经派人去请凌鹤过来了。 “会没事的,”沈弗寒撩开她汗湿的额发,“府医一会儿便到,太医也很快就来。” 他的语气平静下来,越是到这种时候,他反而越镇定。 温嘉月摇摇头:“不要太医……” “听话,”沈弗寒缓缓说道,“你好好睡一觉,睡醒之后便好了。” 顿了顿,他又改口道:“算了,还是别睡了,再坚持一会儿。” 他怕她睡了便醒不过来了。 一会儿睡一会儿醒的,温嘉月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是她因为生病,所以理解能力出现问题,还是沈弗寒真的是这样说的? 她没办法再想下去了,眼皮越来越重。 见她眼神涣散,沈弗寒顿时心中一惊:“阿月?” 温嘉月登时有两分清醒,疑惑地问:“你唤我什么?” 沈弗寒顿了下:“你若是想知道,不许睡。” 温嘉月顿时兴趣全无,还是睡觉更重要。 她已经生病了,过两日去寺庙还愿的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保全了如意的性命。 至于请太医……她根本拗不过他,懒得说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想,总之心里卸下一块大石头,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再次闭上眼睛,沈弗寒有些着急,帮她把脉。 脉搏有力,脉道扩张,脉象紊乱,是发热的症状。 但因为梦里的事,他总疑心还有他没诊出来的脉象。 正静心把脉,凌鹤过来了。 “侯爷有何吩咐?” 沈弗寒将腰间的令牌交给他,叮嘱道:“拿我的令牌进宫,用最快的速度请太医过来诊治。” 一听是大事,凌鹤立刻接过令牌,正色道:“属下一定尽快将太医带到!” 凌鹤刚出门,府医便到了。 来的人正是苏叶的师傅钱老,听闻夫人发热,他便赶紧过来了。 气喘吁吁地跑到卧房,瞧见本该身处大理寺的侯爷也在,他愣了下,连忙行礼。 “侯爷……” “废话少说,”沈弗寒冷声道,“过来诊治。” 钱老这才提着药箱走了过去。 沈弗寒松开紧握着温嘉月的手,轻轻捋起一截袖口。 钱老将帕子搭在脉搏上,静心思索。 沈弗寒连呼吸声都不敢太重。 他所学的医术只是皮毛,自然比不过钱老数十年行医的经验。 若是钱老诊治出来……这样也好,只要诊出来,一定有办法痊愈。 至于梦里所说的药石无医、无力回天,他不信。 钱老收回手,道:“侯爷,夫人有些发热,待老夫开两副药便好了。” 方才他还在暗自琢磨,连侯爷都从大理寺回来了,夫人的病说不定很严重,发热只是表面的说辞。 幸好真的只是发热而已,虚惊一场。 沈弗寒问:“没有别的病?” 钱老愣了下:“夫人身子康健,自然是没有的。” 沈弗寒垂下视线,落在温嘉月脸上,她蹙着眉,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他便没再问什么,吩咐道:“钱老便先去煎药吧。” 待钱老走后,沈弗寒看向侍立在一旁的如意。 “夫人为何会无缘无故发热?” 如意立刻跪了下来,欲语泪先流。 她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回禀侯爷,是奴婢的错。” 沈弗寒沉声问:“怎么回事?” 如意抹了把泪,解释道:“两个时辰前,夫人准备沐浴,小少爷说三姑奶奶醉酒,请夫人过去一趟。” “回到正院,水不太热了,奴婢想换了,夫人却不答应,说凑合着洗便好,奴婢便没坚持。早知如此,奴婢怎么说也会劝阻夫人的!” 沈弗寒淡声道:“起来吧,不是你的错。” 但他却愈发觉得,梦里的病逝和这次的发热有关。 或许梦里的他并未将此事当一回事,所以她才会病重,察觉时却为时已晚,以至于药石无医。 至于昭昭……沈弗寒吩咐道:“将小姐送到常乐院去,待夫人病好了再回来。” 如意愣了下,发热又不会传染。 但是既然侯爷吩咐了,她便去照办。 内室里便只剩下他的和温嘉月了。 沈弗寒将她蹙紧的眉抚平,在她滚烫的脸颊上印下一吻。 会好的,不要怕。 两刻钟后,汤药端了上来,太医也被凌鹤带了过来。 沈弗寒接过汤药,亲手调试着合适的温度,让太医诊治。 太医气喘如牛,他看一眼便知只是普通的发热,景安侯也太小题大做了。 而且,汤药都煎好了,他这个太医哪里还有用武之地? 但既然来了,他自然也是要看一看的。 望闻问切之后,太医道:“回禀侯爷,夫人有些发热,再吃几副药便好了。” 沈弗寒问:“有没有什么隐疾?” 太医便再次诊治了一番,摇了摇头。 “夫人身子康健,没有隐疾。” 沈弗寒沉默下来,他们都说温嘉月只是发热而已,可是梦里…… 他又问道:“发热致死的几率有多大?” 太医倒吸一口凉气,景安侯这是要趁他的夫人病了要她的命? 在宫里待久了,这种手段他见过。 嫔妃大张旗鼓地为交好的嫔妃治病,其实是为了害人,到时候还能将自己摘出去。 他斟酌着开口:“说不好……若是身子弱,一场风寒便可能要了性命,与个人体质有关。” 药碗变得温热,沈弗寒将一勺汤药喂进温嘉月口中。 但她却喝不下,褐色药汁顺着下巴流下来。 沈弗寒一边耐心帮她擦干净一边开口。 “还请太医写一副药方,用最好的药材,务必尽快将我家夫人的病治好。” 太医纳闷地想,这是猜错了? 待太医走出屋门,沈弗寒喝了药,俯下身去,缓缓渡到温嘉月口中。 确定她全都喝下去了,沈弗寒轻吻她的唇角。 会照顾好你的,阿月。 第239章 不眠夜 半个时辰后,温嘉月的发热症状消退了一些。 沈弗寒却没有放松警惕,亲自在床边守着。 如意的差事也被他抢了去,不管是换巾帕还是擦汗,都是由他来做。 如意无所事事许久,有些惶恐。 侯爷表面上说不怪她,实际上不会要把她发卖了吧? 但她也没胆子直接和侯爷抢活干,于是小心翼翼地开口。 “侯爷,两刻钟前,皇上和长公主送了补品过来,您打算怎么处理?” 沈弗寒漫不经心道:“先放着。” 他现在没空去想李知澜为何送补品,他又该如何答谢,只想照顾温嘉月。 如意抓耳挠腮片刻,又道:“侯爷,不如您先去用膳吧,奴婢可以照顾夫人。” 折腾许久,天都黑了,小厨房早已做好晚膳。 有丫鬟来问过一次,但侯爷没应声,她便让丫鬟出去了。 如今快到戌时了,侯爷忙了一下午,也该饿了。 而且夫人只是发热而已,府医和太医都是一脸轻松的模样,显然不是大病。 但侯爷这个表现,却像是夫人病重似的。 “我不吃了,”沈弗寒淡声道,“让小厨房温着粥,等夫人醒了再喝。” 如意只好应了声是,出去传话。 见温嘉月额头上又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沈弗寒拿帕子轻轻擦拭干净。 “昭昭……” 温嘉月忽然呢喃了一声昭昭的名字,沈弗寒顿了下,她这是做梦了? “不要怕……”温嘉月声音痛苦,“娘亲……保护你……” 说着说着,她竟落了泪,小声抽噎。 沈弗寒帮她擦泪,低声道:“我也会保护好昭昭的,还有你。” “不要,不要伤害昭昭,”温嘉月哽咽道,“让她活着……我替她死好不好,求你……” 沈弗寒猛的攥紧了她的手,这个梦未免过于骇人了。 他在要不要叫醒她之间犹豫不决,温嘉月似乎换了一个梦境。 “昭昭喜欢船……”她的唇角噙着一丝笑意,“去划船……” 沈弗寒轻声道:“好,划船。” 她病了一场,过两日去寺庙的事便要暂时搁置了。 正巧她曾说过想带昭昭在湖里划船,若是她身子好了,正好可以在府里划船。 “好多蜻蜓……” 正沉思着,温嘉月再次开口。 沈弗寒回过神,她这么喜欢蜻蜓。 他将此事记下,打算明日便让人去捉蜻蜓,全都放在湖边。 温嘉月又呢喃了许多意义不明的话,连不成句,沈弗寒听不清,便继续专心照顾她。 只是……她的梦里竟然没有他。 沈弗寒低叹一声,没再想下去。 深夜的梆子声响了许久,温嘉月幽幽转醒。 她掀起微重的眼皮,还未看清眼前的事物,便察觉一只手被人攥住。 “阿月,你醒了?” 称呼分外陌生,语气稍显急迫,让温嘉月一时没有察觉到是沈弗寒在说话。 她举起空闲的那只手,拿掉额头上的巾帕,蹙眉揉了揉。 大概是往头上泼的冷水有些多,她现在头有些疼,总觉得分外沉重。 “头痛?”沈弗寒眉宇紧锁,扬声道,“去请府医!” 熟悉的声音让温嘉月回神,这才看了沈弗寒一眼。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苍老了一些,面如冠玉的脸上冒出青胡茬,眼里也有不少红血丝,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温嘉月打量着他,像是在看陌生人。 沈弗寒接触到她的视线,虽然有些疑惑,但是他并未多问,而是说道:“好一些了吗?” 温嘉月下意识点点头,却又赶紧摇头。 她怎么能说自己好了,还得继续装病呢。 沈弗寒的神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问:“更严重了吗?” 他搭在她的脉搏上,脉象规律多了,不像刚开始那么紊乱。 可她却说自己没好,沈弗寒便当是自己医术不精,再次扬声道:“去请太医!” 他直接将太医留下了,现在就在府中待着。 温嘉月闻言,连忙说道:“不用,这点小病不用请太医的。”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沈弗寒唤来如意,吩咐道:“去让小厨房炖一碗雪梨汤,再把晚膳端过来。” 如意走了进来,见夫人醒了,侯爷也吩咐她做事了,连忙笑着应了声是。 见沈弗寒不理会她的话,温嘉月蹙眉道:“侯爷,别请太医。” 第一次请太医已经够大张旗鼓的了,若是再来一次,她都不敢想李知澜会气成什么样。 “头痛不是小事,”沈弗寒认真道,“听我的便好,你安心养病。” 温嘉月在心里叹了口气,就是一件小事而已,但她不能说是自己做的。 如意和两个丫鬟端来了鸡汤和枸杞银耳粥。 温嘉月确实有些饿了,但是她克制着,喝了两口便说不喝了。 若是病好的这么快,她还怎么躲过两日后的寺庙之行,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沈弗寒劝道:“再喝一些。” 病好了才有力气进食,她吃这么少,着实让人担忧。 温嘉月摇摇头:“我没胃口,侯爷喝吧。” 她一眼都没再多看,生怕自己忍不住。 见她如此抗拒,沈弗寒忧心更甚,真的只是发热吗? 待钱老和太医过来,沈弗寒将温嘉月的症状和盘托出。 两位郎中也不由得上了心,但把脉之后,两人对了口径,都有些匪夷所思道。 “夫人的病瞧着明明好了不少。” 温嘉月坚持说道:“但是我还是有些头疼,胃口也不好,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钱老沉吟片刻,问:“夫人发热之前有没有碰冷水?或者昨日有没有淋雨?” 温嘉月顿时有些心虚,强撑着开口:“今日我用冷水洗了脸。” “若是只有这个缘故,倒不至于,”太医和钱老对视一眼,“倒像是用冷水泼过似的。” 温嘉月有些头大,真是神了。 她连忙装头疼,蹙眉道:“我不知道,我想睡了,睡一觉就好了。” 再查也查不出什么了,沈弗寒便将两位请了出去。 他摸摸她的头:“睡吧,我陪你。” 但对他来说,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第240章 姿势亲密 睡觉只是一个赶走钱老和太医的借口,其实温嘉月毫无睡意。 头疼和饥饿感交替折磨,她又刚睡醒,所以意识极为清醒。 见她一脸郁闷,沈弗寒问:“怎么不睡?” “还是头疼,”温嘉月揉了揉额角,“总觉得难受。” 沈弗寒没说话,却靠近她,帮她按揉起来。 他力道适中,手法也极为专业,温嘉月感觉没那么疼了。 但他却又忽然收回手。 温嘉月不解地看着他。 “这样不方便,”沈弗寒道,“坐起来。” 温嘉月坐起身,正想靠在软枕上,沈弗寒却抱着她往前,紧接着,炙热的胸膛便贴在了她的后背上。 温嘉月怔了下,这个姿势……也太亲密了些。 他把她圈在怀里,坚实的臂膀环住她的手臂,让她一动也不能动。 他的呼吸声很沉,时而贴在耳畔,时而落在后颈,有些痒。 周围充斥着书墨香,让她身上也染上属于他的味道。 温嘉月有些不自在,但是他的按摩手法又很舒服,缓解了头痛,她便没有出声。 但是不说点什么,似乎又有些怪怪的,太安静了。 温嘉月清清嗓子,问:“昭昭今晚不和我们一起睡吗?” “昭昭在常乐院,”沈弗寒解释道,“等你病好之后,再将她抱回来。” 温嘉月蹙眉问:“送到三妹那里做什么?” 只是发热而已,而且她觉得自己差不多好了,除了有些头疼。 沈弗寒静默片刻才开口:“昭昭还小,万一过了病气,得不偿失。” 他说的也有道理,温嘉月并未反驳。 只是两日后便是昭昭的周岁生辰,她总不能见不到昭昭吧? 想到这里,温嘉月旁敲侧击道:“侯爷,我觉得过两日我的病便好了,正好是昭昭的生辰,我们按照原计划去寺庙还愿吧?” “不去了,”沈弗寒道,“若是你身子好了,便去湖里划船。” 他说的毫不迟疑,显然是早就想好的。 温嘉月彻底松了口气,看来她装病装的很成功。 笃笃笃—— 门外传来如意的声音:“侯爷,夫人,雪梨汤煮好了,现在要端进来吗?” 沈弗寒问:“要不要喝?” 温嘉月矜持地点点头,勉为其难道:“那我喝一点吧。” 其实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好不容易可以正大光明地吃点东西,她才不会错过。 如意走了进来,按照侯爷的吩咐,将雪梨汤放在小圆桌上便退下了。 沈弗寒走下床榻,端起雪梨汤。 温嘉月正想接过来,他却没有递给她,而是拿起了勺子,看这个架势似乎是想亲自喂她喝。 温嘉月刚愣了下,一勺雪梨汤便喂到了嘴边。 她只能将这一勺喝了下去,道:“我可以自己喝的。” “你只要好好歇着便好,”沈弗寒垂眼舀雪梨汤,“别的事我来做。” 温嘉月狐疑地看了眼窗外,有些记不清今天的太阳到底是从哪边出来的。 “看什么?”沈弗寒催促道,“先喝了。” 温嘉月一边喝汤一边看他,鬼使神差地问:“若是有一日我病重了,侯爷也会这样照顾我吗?” 沈弗寒的心顿时一颤,手蓦地一抖,差点将雪梨汤撒在床上。 他及时稳住,看似镇定地开口:“为何忽然这样问?” 温嘉月也发现自己问的有些突兀了,她摇摇头:“没什么。” 她只是忽然想起了上辈子病重之时,若是沈弗寒没有离京…… 唉,想这些又有什么用,他若是还在长安,李知澜也没胆子毒害她。 沈弗寒却不依不饶地问:“你是不是预感到了什么?” 温嘉月怔了下:“什么?” 沈弗寒却没有回答,而是说道:“我会治好你的。” 竭尽所能,倾尽所有。 喝了大半碗雪梨汤,温嘉月彻底饱了。 不过她怕沈弗寒看出什么,找补道:“我有些担心明日醒来嗓子疼,所以就算喝不下,也喝了许多。” 沈弗寒将白瓷碗放在小圆桌上,眉宇微皱,他还以为她的病快好了。 回到床榻上,他继续帮她按摩。 担心她的头部会有肿块,沈弗寒特意全部摸了一遍。 他的动作太轻柔,温嘉月有些昏昏欲睡,身子不受控制地下滑,仰头倒在他的腿上。 沈弗寒不设防备,下意识闷哼一声,呼吸有一瞬间的急促。 瞌睡虫立刻便被吓醒了,温嘉月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 “无妨,”沈弗寒调整好坐姿,“继续。” 温嘉月看似平静地目视前方,实际上脸如火烧一般。 她暗暗叮嘱自己,不能再走神了! 平复了片刻,她打起精神,挑起一个话题。 “侯爷的按摩手法和谁学的?” “我父亲。” 温嘉月张了张口,这个话题似乎不合时宜。 虽然她从未见过公婆,但这是沈弗寒早已去世的爹娘,骤然提及,他心里应该也是难过的。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沈弗寒再次出声。 “我母亲有头疾,父亲便与一位郎中学了缓解的法子,后来他便教给了我。” 他的语气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温嘉月便也不纠结了。 她问:“公公为何会教给你?” 这个称呼让沈弗寒微微扬眉。 “父亲说,万一他哪一日手断了,就不能帮我母亲了,所以传授给我,由我来做。” 说到这里,沈弗寒停顿了一下才继续。 “但是没过半年,他和母亲便双双战死沙场了。” 他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诉说不相干的人的故事,温嘉月的心却有些沉痛。 她的公婆都是英雄,为了保护这片疆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像是知晓她在想什么,沈弗寒道:“不必难过,已经过去七年,这些事早已随风而逝。” 温嘉月默默地想,若是他真的和表面上一样云淡风轻,为何会清楚地记得七年这个数字? 她不忍心让他再按下去,或许每按一次,他便会想起父母多一次。 想到这里,温嘉月握住他的手腕。 “我好多了,咱们睡吧。” 沈弗寒从善如流地收回手,反握住她的手。 “若是又疼了,随时叫我。” 第241章 只想让你陪着我 睡了一觉醒来,温嘉月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她觉得自己的病完全好了,头也不疼了。 只是她还得继续装下去。 后日才是昭昭生辰,万一沈弗寒见她病好了,忽然变卦,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幸好沈弗寒不在,白天她可以放松一下。 温嘉月一边惬意地伸懒腰一边睁开眼睛,动作忽的一顿。 沈弗寒坐在床榻上,手上握着一卷书,只是此刻视线却没落在书上,而是打量着她。 温嘉月一惊,沈弗寒怎么还在卧房里?! 她分明记得今日不是休沐日。 温嘉月心如乱麻,懒腰伸到一半,被迫换了个方向,将手放在头顶。 她蹙眉道:“好疼。” 沈弗寒立刻撂下手里的书,问:“又疼了?” 温嘉月点点头,解释道:“也不知道怎么了,方才我还觉得好多了,但动作幅度一大,又开始疼了。” 沈弗寒没有贸然让她起身,问:“哪里?” 温嘉月随手指了指额头。 沈弗寒便尽心帮她揉捏起来。 见他信了,温嘉月悄悄松了口气,这才问道:“侯爷今日怎么没去上值?” “这两日不忙,大理寺准了我两日假。” 他没有说是因为她的病,怕她会多想,对病情更加不利。 温嘉月心里一沉,沉默良久。 今日不去大理寺,明日也不去,后日又是休沐,她得连装三日。 不过……她清楚地记得上辈子没有这桩事。 除了休沐之外,沈弗寒从未歇息过,一直在尽职尽责地办差。 这是怎么一回事? 但她又不好过问,毕竟沈弗寒不知道她重生的事,一说不就全都暴露了。 而且,还有一种可能,沈弗寒觉得她在装病,但是没找到证据。 哪个原因都对她不利,温嘉月只好暂时压下不提。 按了片刻之后,她便说不疼了。 用过膳,沈弗寒让太医和钱老前来诊治一番。 温嘉月并不害怕,就算她的发热症状好了,还有头痛可以抵挡一阵子。 太医和钱老分别望闻问切一番,得出一致的结论。 “夫人恢复的很好,只要再喝一副药、卧床休养两日便彻底好了。” 沈弗寒道:“可她还有些头痛。” “这……”太医拱手道,“老夫并未发现夫人有头痛的症状。” 温嘉月赶紧插话道:“只是偶尔疼罢了,不碍事的,两位快回去吧。” 再说下去,都要把她的老底揭下来了。 送走两位神医,温嘉月长舒一口气。 眼角余光瞥见沈弗寒正沉思着什么,温嘉月心里又是一咯噔。 不会真的发现她在装病了吧? 正心急如焚着,外头传来沈弗念的声音。 “大嫂,你醒了吗?” 温嘉月连忙应了一声:“三妹进来吧。” 她拽了拽沈弗寒的衣角,打断他的思绪。 “三妹来了。” 沈弗寒只是冷淡地点了下头,继续沉思。 温嘉月心一横,正准备问他到底在想什么,沈弗念推门进来了。 “大嫂,我听说你病……诶,大哥怎么也在?” 沈弗寒将那套说辞说给她听。 沈弗念一丁点都不信,哼哼两声:“我看你是照顾大嫂心切吧?” 温嘉月扯了扯她的袖口,让她别瞎说。 沈弗寒瞥她一眼:“你可以这样认为。” “本来就是,连亲生女儿都丢给我养了,”沈弗念道,“我一醒就听见昭昭的笑声,好家伙,我还以为我在梦里生的。” 她宿醉醒来,昭昭正在院子里玩,她的意识变得恍惚极了,差点以为自己做了个梦中梦。 沈弗寒问:“昨晚你为何会喝醉?” 沈弗念立刻老实了,小声解释:“想喝就喝了,哪有什么原因……” 沈弗寒更加冷淡:“若不是因为照顾你,你大嫂也不会生病。” “什么意思?”沈弗念茫然地问,“还有我的事?” 不小心让沈弗念背了锅,温嘉月连忙说道:“不是三妹的原因,是我懒得换热水才生病的。” 沈弗念听懂了,着急道:“分明就是因为我!大嫂,以后我不喝酒了,你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温嘉月扶额,算了,反正又不会惩罚谁,此事就此揭过吧。 沈弗寒却忽然紧张地问:“头又痛了?” 温嘉月连忙将手放下。 “没有,我现在好多了。” 沈弗念看着他们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己不该来这一趟。 这种时候,不正是兄嫂感情升温的好时机吗? 她清清嗓子,道:“那我便先回去了,我一定好好照顾昭昭,用来赔罪。” 说完她便喜滋滋地转身出门。 走出正院,刚巧瞧见四弟带着补品过来,沈弗念直接把他薅走了。 “大嫂有大哥照顾,咱们就别去凑热闹了。” “啊?”沈弗忧挠挠头,“那这补品怎么办?” “给我吃吧,谢了,好弟弟。” “……” 正院里的两人对此一无所知,沈弗寒让温嘉月回床榻上躺着。 “这两日多休息,什么都不要做。” 温嘉月故作为难道:“可是今日下午,各个田庄铺子的账本便要送过来了。” “我来做,”沈弗寒道,“你好好养病便好。” 温嘉月笑盈盈道:“那就多谢侯爷了。” 看来他根本没发现她在装病,方才大概是在思索别的事。 沈弗寒忽然说道:“不过一会儿我要出府一趟。” 温嘉月下意识问:“去哪?” “京郊顺安堂有位郎中擅长治疗头疾,”沈弗寒道,“我去请他过来。” 温嘉月怔愣道:“不必这么麻烦……” “听我的便好,”沈弗寒正色道,“头痛或许是小事,但查不出原因是大事,万一有隐疾怎么办?” 这下温嘉月是真的头疼了,他怎么这么执着? 一两位郎中说她没病正常,若是再来一位,说不定沈弗寒便要怀疑她了。 温嘉月拼命思索着对策,忽的想起装哭有用,连忙掐了下自己的掌心。 顷刻间,泪盈于睫。 温嘉月抬眸望向他,可怜兮兮道:“侯爷,我只想让你陪着我,不要去好不好?” 第242章 禁锢在怀里 见沈弗寒有些迟疑,温嘉月继续开口。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只是头痛而已,过两日若是没好,侯爷再去请郎中行不行?” 她刻意将声音放软,和他商量。 沈弗寒依然在犹豫,若是梦里他也因为这次心软而错失良机…… 思索片刻,沈弗寒终于说道:“好,我不去。” 温嘉月刚松了口气,便听他道:“我派侍卫过去。” 她彻底无语了,沈弗寒这次怎么这么执拗? “侯爷,连太医都说我身子健康,你为何不信?” 沈弗寒却只是神色复杂地望着她,一言不发。 温嘉月看不懂他的表情,也懒得猜测,反正已经无力回天了,她索性躺下睡觉。 看出她装病就看出来吧,总之后日去寺庙还愿的事她说什么也不答应。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沈弗寒也躺了上来。 温嘉月往墙壁的方向靠拢,下一瞬便被一只大掌捞了回去,禁锢在怀里。 炙热的胸膛紧贴着她,热度居高不下。 “太热了,”温嘉月蹙紧了眉,“放开。” 沈弗寒没有理会她的话,转移话题道:“你为何这么抗拒看郎中?” “是你小题大做,”温嘉月抿唇道,“我本来只是头痛而已,被你折腾的人心惶惶的,说不定就有病了。” 没等他开口,她又说道:“我还想问侯爷怎么对头痛这么一件小事重视呢。” 沈弗寒无法回答,只好说道:“我听你的。但你若是再头痛,我便去请郎中。” 他也算是退了一步,温嘉月便也没再坚持。 还有今明两日,只要她表现得虚弱一些,去寺庙的事就会不了了之。 至于游湖的事,她得多提几遍才行。 想到这里,温嘉月问:“侯爷买好游船了吗?” 沈弗寒颔首道:“前几日便在湖边停着了,你没去看过?” 温嘉月摇摇头,她一直想在昭昭生辰那日再看,给自己和昭昭一个惊喜。 沈弗寒张了张口,却没出声。 原本他想说他还派人捉了不少蜻蜓,如今湖边蜻蜓飞舞,煞是好看。 但此事还是温嘉月自己去发现更好,也算是一个惊喜。 他便没有提起,转而说道:“睡吧。” 温嘉月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 她的呼吸时轻时重,沈弗寒皱眉问:“睡不着?” 温嘉月叹了口气。 一天十二个时辰,沈弗寒恨不得监督她睡十个时辰,怎么可能睡得着。 “我现在不困,精神也好。” 想了想,温嘉月提议道:“账簿应该送过来了,侯爷不如去书房对账吧,我这里有如意就够了。” 沈弗寒静默片刻,应了声好。 “若是有任何不适,随时叫我。” 待沈弗寒走后,温嘉月长舒一口气,终于不用伪装了。 “夫人,”如意匆匆进来,“您现在怎么样了?” 从昨晚夫人发热开始,她终于有机会问出这句话了。 侯爷一直陪着夫人,她这个做贴身丫鬟的都没机会关心一句。 面对如意,温嘉月一点都不想装了,直接说道:“我的病已经好了,今日是演给侯爷看的。” 如意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疑惑:“为何要演?” 温嘉月但笑不语,为了你呀,傻姑娘。 她随意扯了个借口:“后日我不想去寺庙还愿,只想带昭昭游船,侯爷又非要去,我便借着这次生病让侯爷听我的了。” 如意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但还愿一事不能就这样糊弄过去吧?” 昭昭出生之前,温嘉月和沈弗寒曾去寺庙祈福,若是这一胎平安生产,他们便会在周岁时前来还愿。 既然已经向神佛许下承诺,自然是不能轻易作废的。 温嘉月道:“过几日再去也是一样的,佛祖菩萨不会因为迟到便怪罪我的。” 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更是从小与她相伴的如意,她不会不管。 如意笑眯眯道:“夫人说的也有道理,反正您只说周岁还愿,小姐两岁之前,都是周岁。” 温嘉月被她逗笑:“还是你鬼主意多。” 如意得意道:“奴婢说的明明是实话。” 温嘉月望着她欢欣的模样,忽的说道:“你十九了,是时候和长生成亲了。” 她准备等这件事了结,便安排她和长生成亲。 如意瞪大眼睛:“夫人,不用这么着急的。而且长生哥还要帮您打探消息,若是被老爷他们知晓奴婢和长生哥的事,肯定会有所怀疑的。” 温嘉月并不担心这个,沈弗寒已经接手此事了,若是温府有事,他第一个知道。 她想成全如意和长生这对苦命鸳鸯,让他们这辈子好好的。 而且,她也有一点私心,将长生留在侯府,可以为她所用。 她只是一个后宅女子,与其花精力培养一个随时会背叛她的人,不如选择上辈子信得过的人。 满院子都是沈弗寒的人,只有如意是她的,若是多了一个长生,有些事肯定更加方便。 “你放心吧,”温嘉月宽慰道,“侯爷会帮我的,你只要想好要不要嫁给长生就行了。” 如意立刻说道:“要!” 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捂住脸。 温嘉月愣了下,漾开笑容:“那好,你们俩挑个好日子,剩下的事都由我来做。” 她不给她推脱的机会,直接说道:“你若是不答应,便是与我生分,嫁人之后不要伺候我了。” 如意满肚子的话都咽了下去,感动地应了声是:“多谢夫人。” 见她哭了,温嘉月摇头失笑:“这是我应该做的,你哭什么?” “夫人对奴婢太好了,奴婢感动。” 温嘉月认真道:“你对我更好,这是你应得的。” 如意道:“就算奴婢嫁了人,也会尽心地服侍夫人。” 温嘉月将帕子递给她:“我知道,你是对我最好的人。” 如意一边擦泪一边道:“但是奴婢觉得,侯爷对夫人也很好。” 温嘉月“哦”了一声,随口说道:“应该吧。” 见她不信,如意讲起昨晚她晕过去之后的事。 第243章 生辰当日 “侯爷把奴婢的活计都抢走了,不管是换巾帕还是擦汗,都是侯爷亲自做的。” “还有还有,侯爷也没用膳,一直在床边守着您。” 说到这里,如意讷讷道:“奴婢差点以为侯爷嫌奴婢伺候的不好,要赶奴婢出府了。” 温嘉月原本还在沉思着,见她这样说,顿时莞尔一笑。 “说什么呢,你是我的丫鬟,不会的。” 如意总结道:“总之您生病的时候,侯爷伺候的比奴婢还要尽心。” 温嘉月“哦”了一声:“那他还挺有伺候人的天赋。” 从前,沈弗寒为她挡风她便会止不住地心动,但是现在听闻这些事,心里竟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是她变了吗? 或许是吧。 可她的心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变冷的。 她已经明白,越喜欢他,便会伤得越深。 她也无心探究他的改变到底因何而起,沈弗寒对她好,她接受便是,不会感恩戴德。 见夫人这样说,如意顿时有些着急。 “夫人,您对侯爷难道没有一丝情意了吗?” 温嘉月笑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我渴了,帮我倒杯茶吧。” 傍晚,沈弗寒回来了。 温嘉月在如意的搀扶下起身,道:“侯爷辛苦了,咱们去用膳吧。” 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虚弱,但是比他临走时好多了。 沈弗寒问:“下午可有头痛?” 温嘉月摇摇头,一脸轻松道:“我就说头疼只是小毛病,侯爷不用过于担心了。” 沈弗寒闻言放下心。 又熬过一日,翌日,温嘉月便表现得更好了一点。 她有些想念昭昭,晌午便让如意抱了回来。 沈弗念跟着过来,上下打量她一眼,关切地问:“病好了?” 温嘉月点点头:“差不多了。” 她顺势提议:“三妹,明日要不要一起游船?” 沈弗念问:“去哪?” “就在咱们府上啊,”温嘉月纳闷地看着她,“不然还能去哪?” “哦,原来府里的船能用啊,”沈弗念瞥了大哥一眼,“我还以为是摆设呢。” 前几日,耀儿想去湖里划船,正巧他最近表现不错,沈弗念爽快答应了。 没想到刚到湖边便被侍卫拦下,说游船暂时不能使用。 问他为何不能用,侍卫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是侯爷的吩咐。 她便以为游船还得检修,没当回事,今日才知晓,原来得让他们一家三口第一个坐。 温嘉月觉得她这话有些阴阳怪气,奇怪地问:“谁说不能用了?” 沈弗念刚想说话,沈弗寒轻咳一声:“三妹,你该回去了。” “行,”沈弗念翻了个大白眼,“明日游湖我就不凑热闹了,抓周的时候我再过来。” 温嘉月看着她的背影,一头雾水。 “侯爷,三妹为何说游船是摆设?” “不知,”沈弗寒坦然道,“大概她今日心情不好。” 温嘉月觉得不太像,正想继续问,受到娘亲冷落的昭昭抱着她的脖颈撒起娇来。 她便也不再问了,低头亲了下昭昭。 昭昭这才满意,“啾啾啾”连亲三下。 温嘉月莞尔一笑:“昭昭是小啄木鸟啊,这么喜欢啄人。” 昭昭没听太懂,但是她知道鸟是什么,于是张开手臂,小手扑棱了几下。 温嘉月被她逗笑:“昭昭怎么这么可爱,跟谁学的?” 她咯咯笑道:“娘亲。” 温嘉月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真是调皮,明日小啄木鸟就要变成小寿星了,昭昭可想好抓周抓什么东西了?” 昭昭更听不懂了,一边扯袖口一边胡乱回道:“爹爹。” 温嘉月心神一动,确实是个好主意。 抓到沈弗寒,可以保昭昭一生平安顺遂、富贵荣华,比梳子、算盘之类的实用多了。 她看向沈弗寒,他的神色也有些诧异,像是没想到女儿会这样回答。 温嘉月顺势将昭昭给他抱,调侃道:“既然昭昭说要抓爹爹,明日我便将侯爷摆上去。” 沈弗寒接过女儿:“看来你的病是真的好了。” 都有心情调侃他了。 “那是自然,”温嘉月笑盈盈道,“昭昭的第一个生辰,我当然也要好好的。” 不止是第一个,以后的每个生辰,她都会好好的。 翌日清晨,用过早膳,两人便带着昭昭前往湖边。 温嘉月还未完完整整地看过湖景全貌,边走边仔细打量。 进了一道垂花门,入眼是几座高低不一的假山,颇有层峦叠嶂的感觉。 再往前走,豁然开朗,湖面泛起阵阵涟漪,荷花随风摇曳。 离得远,温嘉月瞧见半空中飞舞着小虫,凑近才发现,竟是蜻蜓。 她讶然地看向沈弗寒:“这是侯爷捉来的不成?” “不是,它们自己飞过来的。” 温嘉月顿时有些尴尬,她还以为…… 见她真的信了,沈弗寒轻咳一声,终于承认道:“是我捉的。” 温嘉月瞪他一眼,没事骗她干嘛。 她正要说话,怀里的昭昭开始扑腾双腿,想要下去。 温嘉月便将她放了下来,昭昭跌跌撞撞地走向游船。 沈弗寒微微扬眉,女儿竟然是真的喜欢船,他还以为温嘉月那日是随口说的。 温嘉月也松了口气,幸好昭昭给面子。 坐上船,昭昭更加激动,伸出小手想玩水,却又停顿下来,似乎在估算距离。 温嘉月不禁失笑,这个谨慎的性子,真像沈弗寒,也算是遗传了一个优点。 确定自己碰不到水,昭昭可怜巴巴地看向爹爹。 沈弗寒有些犹豫,但是见她可怜巴巴的模样,顿时心软。 这样的神色,和前日的温嘉月一模一样。 他将女儿抱起来,探身下去。 正巧有一群锦鲤悠哉游哉地经过,昭昭眼疾手快地抓住一条尾巴。 温嘉月还没来得及夸赞,锦鲤扑腾起来,昭昭手一滑,溅了沈弗寒一脸的水。 沈弗寒:“……” 昭昭咯咯笑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继续往他脸上泼水。 温嘉月悄悄给女儿竖大拇指,多泼点! 沈弗寒叹了口气,却没避开。 算了,亲生的,除了宠着还有什么办法。 第244章 抓周 游船破开水面,碧波荡漾。 温嘉月伸手拨动柔软的湖水,感受着久违的惬意。 沈弗寒看了她一眼,叮嘱道:“若是不舒服,记得告诉我。” 温嘉月应了声好,继续玩水。 昭昭已经玩嗨了,一边笑一边到处泼水。 她的手小,只有零星的几滴溅上来,倒也无伤大雅。 温嘉月笑盈盈地看着天真不知事的女儿,只希望这一刻可以永远留存。 在船上待了半个时辰,阳光渐渐变得刺眼。 游船靠岸,三人下船。 昭昭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趴在沈弗寒怀里,眼巴巴地盯着游船看。 但她不哭不闹的,温嘉月也拿不准她到底是想继续玩还是只是好奇地看两眼。 不过以后随时可以坐船游湖,只要昭昭想,她便带她过来。 温嘉月牵住女儿的手,问:“昭昭喜不喜欢?” 昭昭拼命点头,奶声奶气地喊道:“船!” “现在太晒了,明日再带你来,”温嘉月笑着,“好不好?” 昭昭思索了片刻,点了下小脑袋。 走了一段路,小家伙的兴奋劲过了,有些昏昏欲睡。 温嘉月小声说道:“昭昭好像快睡着了,要不要把她喊醒?” 沈弗寒看了女儿一眼,道:“不用,让她睡吧。” 温嘉月便问:“若是一会儿祖母让人喊醒昭昭呢?” 她知道这是老夫人能做出来的事,所以才有此一问。 沈弗寒道:“我会解释。” 温嘉月便不担心了,万事有沈弗寒顶着,她只要做小寿星的娘亲便好。 到了凝晖堂,正厅的紫檀木桌上铺了块红布,抓周的东西一应俱全,全都摆在上面。 温嘉月扫了一眼,便见一旁还摆着几个精致的木盒。 沈弗忧指着其中一个木盒说道:“这个是我送给昭昭的生辰礼物。” “这个是我的,”沈弗念笑眯眯道,“祝昭昭生辰快乐。” 沈成耀也急忙说道:“舅母舅母,我也送礼物给妹妹了!” 他指向最大的盒子:“但是现在不能拆,等妹妹和我一样大的时候再看。” 温嘉月愣了下:“为何?” 沈弗念也纳闷道:“神神秘秘的,你到底送了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昨日儿子便找她要了个木盒子,她随手给了一个小的,他却不满意,想要最大的。 反正这种东西多的是,沈弗念便给了,没想到今日居然当成生辰贺礼送过来了。 但是她一直不知道耀儿送的是什么,他护着不给看。 “娘亲,又不是送你的,你为何要看?”沈成耀振振有词道,“只能妹妹看!” 温嘉月莞尔一笑:“好好好,等妹妹长大再看。” 她猜测是一些耀儿喜欢的小玩意,没当回事。 沈成耀闻言松了口气。 见儿子一脸轻松的模样,沈弗念顿时觉得有古怪,直接抓起木盒。 “娘!”沈成耀大惊,着急道,“你别……” “看”字还没说出口,沈弗念已经打开了,看清里面的东西,面色顿时变得铁青。 沈成耀尖叫地往外跑去:“娘,别打我!” “你个小兔崽子,给我站住!” 母子俩一阵风似的跑了,温嘉月目瞪口呆,低头看了眼木盒。 竟是几本书。 沈弗寒毫不意外道:“正是他现在学的。” 温嘉月:“……” 难道耀儿以为,把书送给妹妹,他就不用读书了? 她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老夫人听到动静,姗姗来迟。 她耷拉着脸问:“大清早的也不安生,你闺女闹腾什么呢,三岁了还这么不听话!” 不分青红皂白便将过错推到昭昭身上,温嘉月顿时冷了脸。 但是好好的日子,她不想争吵,于是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口。 “祖母,昭昭在睡觉,闹腾什么了?而且她刚满一岁,这是抓周宴!”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还是带了点怒意。 老夫人瞪她一眼,转而对沈弗寒道:“也不管管你媳妇,瞧瞧这语气冲的,好像我是她的仇人似的。” 沈弗寒面色淡然道:“只是解释一句罢了,祖母为何会多想?” 见孙子不帮自己,老夫人悻悻道:“我哪多想了,行了,抓周吧。” 方才沈弗念母子俩的动静太大,昭昭已经醒了, 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她便发现自己被放在了桌上,一脸迷茫地看着爹爹和娘亲。 温嘉月笑着教她:“昭昭喜欢什么便拿什么。” 方才的小插曲丝毫没有影响到温嘉月,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习惯了。 昭昭闻言想了一阵子,瞄准了铜镜。 众人都以为她要选这个,没想到她却只是趴在镜子上看自己,似乎在欣赏自己的容貌。 沈弗忧道:“昭昭这么小就爱美了,再过两年,我送她胭脂。” 温嘉月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牵强,两年后…… 她想到了上辈子,又强行将这件事抛到脑后。 这一次会不一样的,昭昭会好好的,她也会好好的。 最终,昭昭拿起了一柄玉如意。 温嘉月回过神,顿时有些诧异,她记得上辈子昭昭抓周抓的是元宝。 不过,对她来说,自然是玉如意的寓意更好。 事事顺心,事事如意。 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安顺遂。 温嘉月将女儿抱下来,亲了亲她的脸。 “我们昭昭可真会选。”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哽咽,沈弗寒顿了下,怀疑自己听错了。 望向她时,却见她眸中隐现泪光。 碍于还有旁人在场,沈弗寒什么都没说。 第245章 躲过一劫 一家人用过午膳,各自散去。 沈弗寒这才有机会问出口:“方才怎么哭了?” 温嘉月怔了下:“什么时候?” “昭昭抓到玉如意之后。” “哦……”温嘉月解释道,“只是觉得昭昭选的很好,喜极而泣。” 似乎有几分牵强,但是她说的坦然,想来沈弗寒不会多想。 他却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何会喜极而泣?” 温嘉月只得说道:“我们做父母的,所求的不就是孩子一生平安如意吗,昭昭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难道还不够让我哭的?” 说到这里,她埋怨道:“侯爷倒是一如既往地冷着脸,都没个表情。算了,你根本不懂我。” 沈弗寒迟钝了下,他确实不太懂。 而且……抓周而已,得个好兆头罢了,他应该有什么样的表情? 他沉默下来,温嘉月顿时觉得扳回一城。 到了正院,沈弗寒去书房,温嘉月径直回到卧房。 昭昭似乎又困了,连续打了两个哈欠,泪眼汪汪的。 不过她怀里还抱着玉如意,自从拿到手里之后便没丢开过。 温嘉月便让她抱着,轻声哄她睡觉。 如意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轻声问:“夫人,太阳有些大,要不要拉上帘子?” 温嘉月望着她,轻轻点头。 不管怎么样,如意的死劫躲过去了,长生也不会自尽了。 只是,那十余个贼匪会不会守在相同的地方杀害另一批无辜之人的命,她无暇顾及了。 她的力量太弱小,只能救她想救的人。 如意转过身,便见夫人望向她的眼神有些难懂,诧异地问:“夫人怎么这样看我?” 温嘉月笑道:“只是想到你很快便要嫁人了,我心里感慨。日子可定好了?” “哎呀夫人,”如意红着脸道,“奴婢还没和长生哥商量呢,您别催了。” “好,若是定下了,一定得第一个告诉我才行。” 主仆俩说着悄悄话,沈弗寒在书房奋笔疾书,处理着积压了两日的公务。 这两日他一直在照顾温嘉月,都没有来得及看,明日便要上值,他得趁着今日处理了。 临近傍晚,沈弗寒搁下毛笔,准备去用膳。 刚站起身,凌鹤便敲响了屋门。 “侯爷,大理寺来人了,说是有桩大案子。” 他的语气有些焦急,沈弗寒加快脚步走了出来,问:“出什么事了?” “十余个贼匪胆大包天,将监察御史于大人和他的两个儿子杀害了,地点在福鸣寺外十里的树林里。” 听到“福鸣寺”,沈弗寒顿下脚步。 还愿的寺庙便是福鸣寺。 他在脑海中勾勒着福鸣寺周边的地图,心中一紧。 福鸣寺在京郊,穿过树林便是官道,若是他们也去了…… 沈弗寒神色凝重,病这一场,竟然躲过了一劫。 至于这位于大人,他有印象,尸位素餐的御史罢了,只要给银子,白的也能说成黑的。 但不管此人品性如何,既然是朝廷命官,这案子便要归大理寺管。 他吩咐道:“去和夫人说一声。” 凌鹤便亲自去了一趟。 温嘉月听完他的禀报,心中一紧,果然还是有人遭到了那伙亡命之徒的报复。 她强行压下心底的愧疚,问起凌鹤的事转移注意力。 “你和芊芊最近怎么样了?” 凌鹤的眸光重新黯淡下来:“娘子她还是不给属下送膳。”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温嘉月没多管,迟疑着问:“芊芊最近有没有跟你提过生孩子的事?” 上次林芊芊过来,便说想生个孩子解闷。 虽然被她劝住了,但是时隔半个月,也不知她有没有变卦。 凌鹤茫然道:“没有啊。” 他不太明白为何要提这种事,只要睡在一张床上,孩子不是自然而然便有了吗? 虽然他成亲快半年了还没有孩子,不像侯爷,夫人成亲两个月便诊出喜脉了。 但是他坚信只是缘分未到。 温嘉月闻言便放下心了,幸好林芊芊没有头脑发热。 凌鹤刚走,沈弗念便带着儿子气呼呼地进来了。 温嘉月连忙说道:“我忘了派人跟你说了,侯爷去大理寺了。” 沈成耀闻言一改垂头丧气的模样,差点跳起来。 沈弗念瞪他一眼:“乐什么,回去练字去!今晚不写完二十个大字不许用膳!” 母子俩来的快走的也快,温嘉月摇了摇头,独自用膳。 因着记挂着亡命之徒的事,温嘉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三更的梆子声敲响,沈弗寒回来了。 他轻手轻脚地进门,却见温嘉月神色清明地望着他。 他怔了下,问:“怎么还没睡?头疼?” 温嘉月摇摇头:“这两日睡的太多了,今晚不困。” 沈弗寒颔首道:“我先去洗漱。” 温嘉月便也没急着问,等他回来,这才开口:“那伙人抓到了吗?” “抓到了,”沈弗寒道,“一共十四人。” 温嘉月再清楚不过了,她问起最关心的问题。 “这也太吓人了,那位监察御史是位好人吗?死得真是冤枉。” “冤枉?”沈弗寒淡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温嘉月愣了下,所以这次是坏人杀了坏人? 她便没再多问了,准备睡觉。 沈弗寒的手却伸了过来,隔着熟睡的昭昭牵住她的手。 温嘉月心里一咯噔,问:“怎么了?” 已是月末了,八次行房还差一次,不会就是今晚吧? 沈弗寒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握住她的手,低声道:“睡吧。” 办案时他一直心神不宁,总是想到若是他们也去了福鸣寺,遇上那些贼人…… 他自信他和侍卫可以将那些人杀了,但他的心却始终悬着,不得安生。 只有握住温嘉月的手,才能获得片刻宁静。 他一直老老实实的,没有别的动作,温嘉月有些诧异,居然不是准备行房? 不知不觉间,汗湿的手心将她的手也沾湿了。 温嘉月不太舒服,试图抽回手。 沈弗寒却不放她走:“就这样睡。” “可我不想这样睡,”温嘉月蹙眉道,“你出汗了。” 沈弗寒顿了下,松开她的手,将昭昭抱到最里侧。 温嘉月顿时如临大敌,呆滞了片刻,沈弗寒却只是将她抱进怀里,什么都没做。 沈弗寒忽然开口:“若是睡不着,我可以帮你助眠。” 温嘉月连忙闭上眼睛。 她准备睡了,沈弗寒却忽然开口:“别忘了赏花宴。” 温嘉月没忘,只是有些疑惑他怎么忽然提起这件事。 沈弗寒道:“没几日了,若是没有合适的衣裳,你记得让绣娘过来量体裁衣。” “我衣裳挺多的,不用做新的。” 沈弗寒却道:“还是做几件吧,连同我的一起,我已经选好布料了。” 温嘉月只得应了声好。 第246章 耳尖滚烫 翌日清晨用过膳,温嘉月准备让人去请绣娘。 话还没说出口,如意便道:“夫人,锦服阁的掌柜的和绣娘已经在院子里候着了。 温嘉月有些惊讶,侯府里不就有两位绣娘吗,怎么请了外边的? 而且锦服阁是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成衣铺子,寻常的人是请不到的,更何况是掌柜的亲自过来。 难道是沈弗寒请的? 她压下疑惑,让她们去卧房。 掌柜的天生一副笑脸,笑眯眯道:“夫人安好,我姓邓,今儿是来给夫人量尺寸了。” 温嘉月点点头:“是侯爷请的?” “正是,”邓掌柜拿出软尺,“侯爷还在我们铺子里挑了几匹好料子,说是让夫人您亲自来选。” 温嘉月闻言松了口气,男女审美不同,她还真有些担心沈弗寒的眼光。 将衣裳脱了,邓掌柜一边量尺寸一边啧啧感叹:“夫人的身段真是极为窈窕,一点都不像孕育过孩子的。” 温嘉月听到这种话有些不自在,没有接话。 见她害羞,邓掌柜也没再多提,将尺寸记下。 待温嘉月穿好衣裳,外头的小丫鬟们这才捧着布料鱼贯而入。 邓掌柜逐一介绍道:“竹青、霜色、天水碧、月白和霁色,还请夫人挑选。” 这些颜色温嘉月都喜欢,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若是一下子做五件,是不是太奢侈了? 想了想,她终于确定道:“给我做月白和天水碧色吧,竹青和霁色给侯爷。” 邓掌柜迟疑道:“这……可是侯爷特意交代,二位的衣裳要做同色的。” 温嘉月:“……?” 她和沈弗寒平日里常穿的衣裳都是浅色,所以偶尔也会穿到同一个颜色的衣裳。 不过以前都是巧合罢了,现在算怎么回事? 还嫌李知澜不够嫉恨她,非得添一把火吗? 温嘉月沉默半晌,决定还是按照沈弗寒的意思来。 沈弗寒快离京了,最好趁这两个月的时间让李知澜彻底疯魔,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毁掉她。 火烧得够旺,才能烧掉李知澜的理智。 温嘉月道:“那就选天水碧和竹青吧。” 邓掌柜记了下来,道:“九月初五之前,我一定给夫人送过来。” 齐国公府的赏花宴定在九月初六。 温嘉月点点头,客气道:“麻烦邓掌柜了。” 九月初五清晨,邓掌柜便将四件衣裳送过来了。 “还请夫人试穿,若是有不合身的地方,今日修改也来得及。” 两件都合身,温嘉月满意道:“邓掌柜做的衣裳真是分毫不差,样式也是长安城里时兴的。” “这是自然,”邓掌柜掩唇笑道,“不然我也不敢最后一日才交货。” 温嘉月莞尔一笑:“待侯爷回府,我便让他试一试。” 今日沈弗寒回来得晚,下值之后又进了趟宫,这才回府。 温嘉月已经用过膳了,正在陪昭昭玩。 见他回来,温嘉月便道:“衣裳做好了,侯爷试试吧。” 沈弗寒点点头,问:“你明日穿哪件?” 温嘉月更喜欢那件天水碧洒金绣竹叶纹襦裙,已经挂在架子上熏香了。 沈弗寒便先试了天水碧这件。 窸窸窣窣的动静响个不停,温嘉月始终背对着他,没有转头看一眼。 反倒是昭昭一脸好奇地盯着他换衣裳,眼睛一眨也不眨。 温嘉月将女儿拉回来:“昭昭,非礼勿视,来陪娘亲玩。” 昭昭听话地低下头,继续摆弄手里的九连环。 沈弗寒闻言顿了下,确定衣裳合身之后便脱了下来。 从盥洗室出来,昭昭已经躺下了,不过意识还算清醒,见他回来,还侧头看了一眼。 温嘉月“嘘”了一声,提醒沈弗寒放轻声音。 沈弗寒一言不发地躺进被窝里,闭上眼睛。 昭昭的呼吸很快便趋向均匀平缓。 又等待了片刻,确定女儿已经睡熟了,沈弗寒直接将她抱起来。 温嘉月顿时一僵。 自从她生病之后,沈弗寒便没再提过行房之事,难道今晚他要……? 可明日赏花宴,还得早起呢。 心思电转间,沈弗寒抱起昭昭放在最里侧。 温嘉月骤然松了口气,幸好不是。 若是行房,沈弗寒会将昭昭放进摇车。 她放松下来,问:“明日赏花宴,侯爷是有什么事要交代我吗?” “交代什么?”沈弗寒把玩着她的手,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温嘉月犹豫片刻,道:“我第一次参加赏花宴,可能不太懂规矩。” 两辈子加起来,除了宫宴之外,别的大小宴会她都没参加过。 沈弗寒道:“没什么规矩,你是景安侯夫人,自然会有人捧着你敬着你,不必害怕出错。” 温嘉月“哦”了一声:“我明白了。” 说到底,娘家如何无人关心,至少表面上没人在意。 还是要看夫家的身份,皇上越是器重,在宴会上便越是瞩目。 “你何止明白这个,”沈弗寒靠近她,“你还明白非礼勿视的道理。” 温嘉月从他的眼神中察觉到一丝危险,硬着头皮开口:“我随口和昭昭说的。” “不过,你确实没怎么看过,”沈弗寒低声问,“和夫君也要非礼勿视?” 温嘉月面色发烫,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要睡了,”她故作镇定,“侯爷也早些就寝吧。” 沈弗寒应了一声,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明晚行房”。 温嘉月:“……”怎么还带预告的! 结合沈弗寒方才说的话,温嘉月莫名觉得危险。 她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一个字也没回应。 下一瞬,滚烫的耳尖便被干燥温暖的指腹捏住。 温嘉月拂开他的手,虚张声势道:“别闹了!” 耳侧便传来低沉的笑意。 “好,听你的。” 第247章 赏花宴当日 翌日,温嘉月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 虽然沈弗寒说不必担心出错,但是她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 那些夫人,她几乎都不认得,到时候若是有人搭话,她连个名字都喊不出来。 想到这里,温嘉月问:“侯爷,你知道这次赏花宴有多少人去吗?” “不知,”沈弗寒道,“不过,齐国公府虽低调,但这次举办的赏花宴,规模不会小。” 赏花宴上也会着重介绍一下裴怀谨,为他在京中铺路,所以来的人都是达官显贵。 从这些人家中为四弟挑选一位夫人,想来四弟也不会拒绝。 沈弗寒提醒道:“别忘了给四弟相看的事。” 温嘉月点点头:“我会上心的。” 抿了下口脂,温嘉月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确认发髻与妆容无可挑剔,这才站起身。 沈弗寒的视线便落在她脸上。 黛眉舒展,杏眸澄澈,唇…… 他并未多看,视线下移,天水碧色衬得她分外柔婉清丽,金线勾勒的裙边隐约可见,暗含奢华。 他很快便收回目光,淡声道:“走吧。” 温嘉月随他出门。 昭昭就在院子里,一群丫鬟围着,见爹爹娘亲出来,好奇地望着。 温嘉月笑盈盈道:“昭昭,娘亲下午再回来陪你,你要乖乖的。” 昭昭还小,她不想带着她抛头露面,等她再大一些再说吧。 两人并肩离去。 丫鬟们叽叽喳喳道:“侯爷和夫人真是恩爱,今日还穿了一样颜色的衣裳呢。” “是啊,方才我都看呆了,神仙眷侣似的,是吧彩儿姐姐?” 彩儿笑道:“你们说的都对,但是咱们还是不要私下议论主子了。” 丫鬟们这才收敛神色,专心照顾小主子。 坐上马车,温嘉月整理着微皱的袖口,心跳有些快。 她深呼吸一番,告诉自己只是一场赏花宴罢了,她不紧张。 沈弗寒道:“若是你和那些女眷没话说,便找个角落待着,识趣的不会打扰你,若是不识趣,你也不必客气。” 温嘉月点点头,问:“到了地方,咱们是不是就要分开了?” 虽然她几乎不参加这种宴会,但是也知晓向来是男人聚一堆,女人聚一堆。 “嗯,”沈弗寒宽慰她道,“不必紧张。” 齐国公府离景安侯府不算太远,隔了三条街。 虽然时候还早,但府外停满了马车,将整条街堵的水泄不通。 温嘉月在沈弗寒的搀扶下走下马车,踏上齐国公府的台阶。 也有与他们差不多时候到的人,沈弗寒低声说了句“这是庐远伯”,便神色自若地寒暄。 温嘉月便跟着他点头微笑。 庐远伯也带着家眷,是伯夫人和一双儿女,瞧着有五六岁的样子。 “沈大人和沈夫人真是郎才女貌啊,”庐远伯笑道,“不过似乎不常见到沈夫人。” 沈弗寒淡然道:“内人性子腼腆,不喜欢出门交际。” “原来如此,”庐远伯转转眼睛,道,“沈大人若是不嫌弃,不如让我家夫人带沈夫人一起走走。” 沈弗寒看向温嘉月。 见她点头,这才应了声好:“还要劳烦伯夫人照顾一下我家夫人。” 伯夫人笑得热情:“这是自然,沈夫人,咱们走吧。” 两人互通了姓名,聊起胭脂水粉和孩子,倒也不算冷场。 进了国公府,便有丫鬟带着她们往后院走去。 只是她们走得实在有些慢,两个孩子正是调皮的年纪,总想乱跑。 一个没看住,又跑了个没影。 伯夫人着急不已,好不容易才和靖安侯府攀上关系,这两个小兔崽子! 但孩子又不能不找,她只得歉然道:“沈夫人,不如你先过去吧。” 温嘉月摇摇头:“不着急,我在这里等你便好。” 反正她又没什么事,给四弟找弟妹也只是做做样子,沈弗寒也没在一旁监督,还不如悠闲一些。 伯夫人闻言眼睛一亮:“多谢沈夫人,我这就去找!” 温嘉月点点头,让国公府的丫鬟也跟着过去。 她能看出这位伯夫人别有目的,每句话都在明里暗里捧她。 但是找她也没什么用,沈弗寒又不会听她吹枕边风。 如意怕夫人站着会累,看看四周,道:“夫人,那边有个亭子,咱们过去坐坐吧。” 温嘉月应了一声,往亭子里走去。 国公府移步异景,每一处都是精雕细琢的,温嘉月坐在亭子里赏景,别有一番意趣。 看得正入神,如意的手忽的指向一个一个方向。 “夫人,您看那边!” 她的声音有些压抑不住的激动,却又顾忌着身处国公府,没敢喊出来。 温嘉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疑惑地看了过去,视线里便闯进一个男人。 就在她方才站的地方,气质温润的男人给她留下一个分外眼熟的侧脸,便匆匆走了过去。 温嘉月微怔,一时间有些恍神,蜻蜓哥哥? 还是……裴怀谨? 她和如意对视一眼。 如意拼命点头,压低声音道:“真的好像小时候住在温府隔壁的顾公子!” 温嘉月心神一动,问:“你也觉得像?” 上次她便将这位裴公子错认成幼时的玩伴了,那时天色昏暗,认错情有可原。 可是这次阳光高照,她看得清楚,竟然还是觉得裴公子是蜻蜓哥哥。 而且,连如意也这样说,那就证明两人有相似的地方。 “简直一模一样,”如意啧啧感叹,“难不成顾公子是齐国公流落在外的亲生儿子?可是没听说过这一桩事啊。” “嘘,别瞎猜,”温嘉月压下心底的疑惑,“是不是一个人还不知道呢,说不定只是长得像罢了,你别告诉旁人。” 不过若是有机会,她想看看这位裴公子的正脸,到底和记忆里的蜻蜓哥哥有多像。 如意笑道:“夫人放心吧,奴婢没这么傻。” 话音刚落,伯夫人和丫鬟带着一双儿女回来了。 见温嘉月还等着她,伯夫人顿时松了口气。 “沈夫人久等了,真是抱歉,咱们走吧。” 温嘉月点点头,起身走向她。 站在路边,她忍不住回望了一眼早已消失的裴公子。 私心来讲,她希望她没认错人。 小时候,蜻蜓哥哥对她极好,温柔又耐心,她将他当成兄长,受了委屈总想与他倾诉。 现在也是一样,可惜七岁之后便没再见过他。 “沈夫人,在看什么?”伯夫人忽然出声。 温嘉月摇摇头:“走吧。” 如果裴公子真的是蜻蜓哥哥,若是他也看到了她,一定会主动来找她的。 第248章 花刺刺入掌心 在秋日盛放的花不多,但齐国公府是何等勋贵之家,赏花宴上依然花团锦簇。 桂花飘来阵阵馨香,有风吹过,撒下一片金黄,将树下的女眷们映衬得更加雍容华贵。 菊花虽常见,但国公府的菊花不常见,全都是名贵品种。 伯夫人一边往前走一边细数菊花的名字。 “这是绿云……这几株是墨荷吧……乖乖,还有十几株十丈垂帘……天哪,还有玉壶春!” 她的神色满是惊叹,纵然温嘉月对花不太了解,从她的表情也能看出,这些都是普通勋贵人家散尽家财也求不来的珍宝。 温嘉月漫不经心地赏着花,心思却早已飞远了。 这一路上,脑海中闪过许多幼时的事。 她没有刻意去想,甚至有些事已经淡忘了,却又在这一刻变得清晰起来。 蜻蜓哥哥顾亭卿的父亲在外经商,他从小便是被母亲抚养长大的。 虽然说是经商,但邻里乡亲从来没有见过顾父。 渐渐的便有人传,顾母这么貌美,一定是外室,顾亭卿是野种,不让儿女和他玩。 但温嘉月却没这个约束,张氏反而鼓励她与顾亭卿做朋友。 现在想来,怕是盼着她和顾亭卿私相授受,也好让温若欢嫁给沈弗寒。 但张氏的如意算盘落空,在她七岁那年,顾亭卿搬家了。 印象里,他对这些谣言置若罔闻,不知是习惯了还是不在意,神色总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平和。 就算当着他的面说他是野种,他也没听见似的,笑着摸摸她的脑袋,问她想不想吃糖葫芦。 只要她点头,顾亭卿便会给她买。 她咬着糖葫芦,小心翼翼地问:“蜻蜓哥哥,你的爹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他便会苦涩一笑,遥望着远方,也不知在想什么。 “沈夫人,沈夫人?” 伯夫人的话让温嘉月从回忆里抽身,茫然地望着她。 “什么事?” 伯夫人道歉道:“真是不好意思,孩子又跑没影了,我先去找一找,一会儿再陪您,行不行?” 温嘉月颔首道:“不必和我道歉,孩子重要。” 伯夫人愣了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沈夫人不会生气了吧? 她局促地搓了搓手,咬牙道:“算了,让丫鬟去找吧,我陪着您。” 温嘉月摇摇头:“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伯夫人不安道:“这……沈夫人,我……” “你不必多想,”温嘉月打断她的话,“我说的话也只是字面意思,更不会和侯爷告状,你家夫君若是有才能,侯爷会提拔的,你放宽心。” 伯夫人的神色顿时有些尴尬:“我不是这个意思。” 温嘉月朝她笑笑:“快去找孩子吧,别耽搁了。” 目送伯夫人离开,温嘉月环顾四周,瞧见花墙后面有一条格外僻静的小道。 除了有棵桂花树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花了,所以人迹罕至,格外适合独处。 温嘉月便带着如意走了过去,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歇息。 左右都没人,那些女眷离她们又很远,如意便放心开口。 “夫人,方才您一直在出神,是不是在想顾公子?” 温嘉月没有隐瞒,点了点头,神色有些许感慨。 “一时间想到了许多幼时的事,越来越觉得齐国公世子像他。” 如意提议道:“夫人若是想确定到底是不是,咱们可以去那边偷偷瞧一眼。” 温嘉月莞尔笑道:“我可做不出这样的事。” 虽然她感情上希望世子是蜻蜓哥哥,但是理智告诉她,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 为着这万分之一跑一趟,还要被人围观,她宁愿不去。 见夫人不愿,如意便也歇了这个心思。 她问:“夫人饿不饿,奴婢给您拿些点心过来吧?” 被她一提醒,温嘉月确实有些饿了,早膳用得着急,她没吃多少东西。 “去吧,我在这儿等着。” 微风轻起,吹落桂花,香气馥郁。 温嘉月随手拈起落在石桌上的一朵,正垂眸望着,一双皂靴忽的停在她面前。 她怔了下,慢慢抬起头。 一袭月白色绣祥云仙鹤纹锦袍勾勒出颀长的身形,腰间系着一枚墨玉镶珠团纹佩,往上是一张熟悉的、温润如玉的脸。 温嘉月愣在原地,简直和蜻蜓哥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认得我了?”裴怀谨温声唤出她的乳名,“月儿。” 温嘉月“嚯”的一下站起身,哑然道:“你……” 相较于她的震惊与无措,裴怀谨镇定的多,只是眼中依然有诸多感慨。 他神色自若地开口:“是我。” 温嘉月的眼眶蓦地变得湿热,哽咽着问:“你怎么会变成齐国公世子?” “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我会告诉你,”裴怀谨道,“但是我希望月儿不要将我幼时的事告诉旁人,景安侯也不行,可以吗?” “为什么?” “父亲他不希望旁人知晓,”裴怀谨神色黯然道,“我也只是确定你在赏花宴上,所以偷偷来见你一面,一会儿便要离开了。” 他的眸中含着赞许打量着她,欣慰道:“月儿长大了,这么快嫁人了……在景安侯府过得好不好?” 温嘉月的鼻尖顿时泛酸,她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见她不答,裴怀谨神色复杂地问:“受委屈了?景安侯对你不好?” “我、我挺好的……”温嘉月露出一个仓促的笑,“只是因为看到你,所以喜极而泣。” 他便也没再问,勾唇笑笑,逗弄她似的开口:“我是谁啊?” 温嘉月咬了下唇,轻声道:“蜻蜓哥哥……” “乖月儿。” 裴怀谨伸出手,温嘉月怔了下,下意识后退半步。 他的手停顿一瞬,却还是落在了她的发顶,取下一片桂花。 和小时候一样亲密无间,仿佛相隔的十一年里,依然有彼此的存在。 那丝似有若无的隔膜也像清晨的薄雾一般悄然消散了。 温嘉月仰起脸,眉眼带笑。 远看,郎才女貌,好似神仙眷侣。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看了许久,只觉得刺眼。 她对他笑的时候……她从未对他这样毫无保留地笑过。 沈弗寒攥紧手,花刺刺入掌心,也丝毫察觉不出疼来。 第249章 修罗场 裴怀谨和温嘉月还在说话。 她害羞,她娇嗔,她笑意盈盈。 他温柔,他失笑,他望着她。 沈弗寒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没有任何动作。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又或许什么都没想,只是一直盯着。 眼中像扎了根刺,耳边嗡嗡作响,心口闷得发疼,连呼吸也失守。 直到裴怀谨离开。 温嘉月朝他挥手,一直目送他消失在拐角处。 灌了铅的双腿终于脱去层层枷锁,让他朝她缓步走去。 他的步伐不疾不徐,和往常无异。 从小到大,遇到大事时,他总会出奇地冷静。 走到温嘉月身边,他淡声问:“在看什么?” 温嘉月吓了一跳,根本没想到沈弗寒会出现在这里,结结巴巴地开口:“看、看风景。” 她竭力保持着镇定,笑着问:“侯爷怎么来了?” 她心里暗暗叫苦,沈弗寒不会看到了吧? 虽然她自己知道她和蜻蜓哥哥之间没什么,但落在旁人眼里,肯定是不同的。 而且沈弗寒是她的夫君,若是他误会了,对她没好处。 她小心观察着他的反应,似乎和平常没什么变化。 “担心你不适应,所以过来看看,”沈弗寒移环顾四周,“如意呢?” 温嘉月愣了下,是啊,如意怎么还没回来? 她只得解释道:“方才如意帮我拿点心去了,应该快回来了吧。” 温嘉月心里小小地松了口气,蜻蜓哥哥都离开那么久了,沈弗寒应该没看到吧。 若是他真的看见了什么,他会来质问她的。 既然他不知道,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假装蜻蜓哥哥没来过。 不然解释起来也麻烦,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沈弗寒,关于蜻蜓哥哥的身份。 沈弗寒问:“来了这么久,可还适应?” 温嘉月点点头:“挺好的。” “有没有遇到想要结交的人?” 温嘉月闻言,心里咯噔一声。 他问这话什么意思? 但他此刻面色淡然,应该只是随口一问。 而且在赏花宴上,除了交际还能做什么呢? 于是,温嘉月开口:“没有,正巧我也饿了,所以来这里躲清净了。” 话音刚落,如意便端着一盘点心和一盏茶走了过来。 “夫人,奴婢回来了,”她抬起头,愣了下,“侯爷?” 沈弗寒道:“放那吧。” 如意踌躇道:“奴婢不知道侯爷也在,所以点心和茶只拿了一份,奴婢再去拿一份吧?” 温嘉月正想说不用,说不定他一会儿便走了,没想到沈弗寒颔首道:“好。” 温嘉月诧异道:“侯爷要待在这里?” “不行吗?”沈弗寒神色自若地坐在她对面,“我也饿了。” 温嘉月便将点心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沈弗寒瞥了一眼,伸手去拿,掌心却倏然传来一股钻心的疼,侵入四肢百骸。 他的动作滞了下,翻开手掌,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嵌了根花刺。 花刺割破掌心,淋漓的鲜血快要凝固,掌纹愈发清晰。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温嘉月疑惑地问:“侯爷怎么不吃?” 沈弗寒收回手,意味不明道:“你的胃口倒是很好。” 温嘉月怔了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吃了三块绿豆糕了。 这绿豆糕似乎冰镇过,吃起来沁着凉意,在这样闷热的天,口感分外清爽。 她捧起茶盏,不好意思道:“还挺好吃的。” 沈弗寒扫了眼那片分外刺眼的绿。 沉默片刻,他问:“景安侯府的好吃,还是齐国公府的好吃?” 温嘉月想了想,认真回答:“齐国公府的吧,绿豆糕不是很甜腻,反而很清爽,侯爷尝尝?” “没兴趣,”沈弗寒冷声道,“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便站起身,快步走远。 逃离了温嘉月的视线,沈弗寒面色冷寒地看向不远处的裴怀谨。 上次回京,裴怀谨主动与他搭话,竟然另有目的。 别的目的他都能接受,唯独温嘉月不行。 可是,裴怀谨又是怎么认识她的? 温嘉月又对他的亲昵举动并不排斥,显然是旧相识。 但裴怀谨前九年都不在京中,幼时又生长在齐国公府,如何相识? “沈兄!” 裴怀谨瞧见了他,走上前来,笑得温和。 沈弗寒冷淡地瞥他一眼,问:“什么事?” 掌心里的刺还未拔除,隐隐作痛。 他的性子本就是冷漠疏离的,裴怀谨没当回事,温声道:“来喝酒,方才沈兄去哪了?” “……更衣。” 男人这边的热闹还在继续,女人们便显得安静多了。 温嘉月这里更是幽静,她收回视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一会儿想吃一会儿又没胃口的,沈弗寒吃错药了? 片刻后,如意又端了一份过来,却见侯爷已经离开了。 她疑惑地问:“侯爷回去了?” “嗯,不管他,”温嘉月示意她坐,“你吃吧。” 如意并未推辞,笑眯眯道:“那奴婢便不客气了。” 她咬下一口绿豆糕,惊讶道:“竟是凉的!” 温嘉月笑道:“等回府之后,你记得让小厨房也做成这样的,吃着还不错。” “奴婢遵命!” 主仆俩边吃边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无人打扰。 温嘉月有些犹豫,要不要将裴怀谨便是蜻蜓哥哥的消息告诉如意。 思来想去,还是要说的。 蜻蜓哥哥约她明日桃花源酒楼见,她准备赴约,如意肯定是要跟着她一起的。 想到这里,温嘉月便道:“如意,你去拿点心的时候,齐国公世子,也就是小时候的顾公子过来了一趟。” 如意瞬间便瞪大眼睛:“夫人,您确定是顾公子吗?” 温嘉月正想点头,沈弗寒朝这边走来。 她给如意也使了个眼色,让她别暴露了。 温嘉月站起身,疑惑地问:“侯爷,您怎么又过来了一趟?” “带你去见一个人。” 沈弗寒用未受伤的那只手牵起她的手。 温嘉月好奇道:“谁呀?” 沈弗寒紧紧盯着她,口中却淡然道:“齐国公世子。” 第250章 刺痛了他的心 温嘉月怔了下。 好端端的,沈弗寒为何让她见蜻蜓哥哥? 上辈子可没有这一桩事。 不过上辈子她也没参加过赏花宴,更没见过蜻蜓哥哥。 见她面露惊愕,沈弗寒不动声色地问:“怎么这副表情?” 温嘉月回过神,解释道:“只是没想到侯爷会将我介绍给你的好友认识,觉得有些奇怪。” “没什么奇怪的,”沈弗寒神色淡然道,“走吧。” 温嘉月默默腹诽,既然如此,上辈子怎么不介绍? 就算她没来赏花宴,蜻蜓哥哥也是去过几次景安侯府的,沈弗寒从未让她过去招待。 这个男人真是莫名其妙。 反正她猜不透沈弗寒的想法,索性不猜了,跟上他的步伐,来到一个亭子里。 裴怀谨已经坐在亭中了,他身边还坐着一位看起来年岁不太大的姑娘。 小姑娘很黏他,正拉着他的手臂撒娇。 裴怀谨瞧见他们过来,温声道:“小景松手,客人来了,你要表现得端庄一些。” “不嘛不嘛,”被唤为小景的小姑娘继续撒娇,“哥哥,你说过回京之后都允许我黏着你的,你说话不算数。” 她正说着话,温嘉月和沈弗寒已经走上前来。 裴怀谨苦笑着解释:“这位是我的亲妹妹,裴诗景,自幼便黏我黏的紧,方才非要跟着我过来,二位多担待。” 沈弗寒在心底哼了一声,特意强调亲妹妹,是怕温嘉月误会? 在裴怀谨的催促下,裴诗景这才松开手,老老实实地打招呼。 “侯爷好,夫人也好,你们叫我小景就行。” 温嘉月莞尔笑道:“小景。” 这个小姑娘瞧着古灵精怪的,又是蜻蜓哥哥的妹妹,她自然喜欢。 裴怀谨并未多看温嘉月一眼,温声道:“想必这位便是嫂嫂了。” 温嘉月福了福身,也装作第一次见面一样拘谨开口:“世子。” 裴怀谨颔首道:“嫂嫂不必多礼,我与沈兄是朋友,您也可以将国公府当成自己的家。” 温嘉月心中微暖,轻轻颔首。 因着有他在的缘故,她在国公府里确实没那么紧张了。 沈弗寒将他们的客气疏离尽收眼底,脑海中却浮现出裴怀谨抚摸她的发顶的那一幕。 如此亲昵自然,如此惹人生厌。 他神色冷寒地坐了下来,快要将“生人勿近”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温嘉月一脸莫名地坐在他身边,谁又惹他了? 裴诗景不由得往裴怀谨身边靠拢了一些,小声开口:“这位景安侯真是吓人,哥哥,你跟他真的是朋友?” 裴怀谨低声训斥:“不许这样说。” 虽是训斥,但他是个分外温润的人,所以语气听起来并不严厉。 裴诗景吐了吐舌,却也乖乖听他的话。 见妹妹安分了,裴怀谨这才贴心开口:“沈兄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身子不适?” “没有。” 沈弗寒自顾自地啜了口清茶,压下心底的郁气。 四人都没再说话,一时间,亭中的气氛有些凝滞。 想了想,温嘉月靠近沈弗寒,小声问:“侯爷,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这个举动让沈弗寒面色稍霁,淡声道:“带你认识世子。” 他抬眼瞥了眼裴怀谨的神色,他笑得依然温和,仿佛并不在意他们的亲昵举动。 “哦,”温嘉月点点头,“认识完了,然后呢?” “然后……” 沈弗寒停顿了下,不知该说什么。 他承认方才是他一时冲动,在裴怀谨邀他喝酒之后便脱口而出,说介绍他们认识。 裴怀谨愣了下,笑着应好。 但是此刻围坐在一起,他却不知道要做什么。 按理来说,他应该逼问他们的关系,但他却只是坐在这里,一言不发。 齐国公府虽低调,但实力不容小觑。 若温嘉月最终选了裴怀谨,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将她抢回来。 维持现状,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但他以后不会放任不管,任由他们靠近。 “侯爷?” 见他迟迟不语,温嘉月疑惑地唤了一声。 沈弗寒看向她,道:“然后,我们该回府了。” 温嘉月怔愣了下,要走了吗…… 可是她还没和蜻蜓哥哥说几句话。 她一边想一边下意识看向裴怀谨。 这一眼刺痛了沈弗寒的心,他攥紧了手。 掌心里的花刺还未取出来,他近乎自虐地忍受着痛苦。 裴怀谨笑道:“赏花宴还未过半,沈兄为何如此着急?” 见哥哥这样说,裴诗景应声虫似的附和:“是呀是呀,宴会上可好玩了。” 她想了想,又疑惑道:“不过我方才并未见到沈夫人,您躲哪里去了?” 温嘉月解释道:“我不喜欢热闹,便一直在附近待着。” “原来是这样,”裴诗景摩拳擦掌道,“不如我带你逛逛,一定让你不虚此行。” 她们有来有往,聊得忘乎所以。 原本沈弗寒没觉得有什么,可不知怎么,他忽然想到“姑嫂和睦”四个字。 趁温嘉月还没出声,沈弗寒问:“夫人想不想回府?” 他将决定权交给她,温嘉月顿时有些犹豫不决。 走了,今日便见不到蜻蜓哥哥了。 不走的话……待在这里,似乎也没什么用。 人多眼杂的,也说不了几句话。 而且明日还可以见面,她何必执着于今日? 万一被沈弗寒误会,那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里,温嘉月便道:“回去吧。” 沈弗寒垂下眼睛。 “回去吧”多少显得有些勉为其难,不如“回去”两个字坚定有力。 她又犹豫了这么久,肯定想留在这里。 沈弗寒的脸上顿时笼罩一层阴霾。 第251章 你不愿吗 见沈弗寒不说话也没动作,温嘉月疑惑地看向他。 她怎么觉得他今日怪怪的? 温嘉月正想开口,一旁便闪进来一个满脸怒气的少年。 少年不由分说地将裴诗景拽起来,扬声道:“走!” 裴诗景“哎呦”一声,蹙眉道:“二哥,你弄疼我了!” 裴怀谨起身道:“二弟,有话好好说,放开小景。” 面对他的这番话,裴怀英只回了个“呸”。 眼看着就要被二哥拉走,裴诗景伸出手:“哥哥救我……” 奈何裴怀英力气太大,她无力抗衡。 “跟他有什么好说的,”裴怀英怒道,“小景,我才是你亲哥!” 裴怀谨闻言,神色顿时有些黯然,收回了手。 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小景,跟你二哥回去吧,正好我这边还有事要做。” 裴怀英嗤了一声:“假惺惺!” 说完便带着裴诗景扬长而去。 温嘉月已经看呆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裴怀谨低声道歉:“真是抱歉,我二弟他……脾气有些冲,没有惊扰到沈兄和嫂嫂吧?” 温嘉月缓缓摇头。 她还以为蜻蜓哥哥在国公府里过得很好,没想到离开长安几年,连他的亲弟弟都不认他了。 不过这种弟弟也没什么可认的。 裴怀英一直在京中造谣,说裴怀谨早就死了,他才是真正的世子,向来以世子自居。 连她这个身处后宅的妇人都知晓,可见此事流传的到底有多广。 她仔细想了想上辈子齐国公府的事。 裴怀英持续嚣张了许久,在她死的那年,裴怀英也死了,死因似乎是酗酒,事态这才平息下来。 这样想想,也有齐国公不作为的缘故,所以才造成今日这个局面。 子女不和,多半是…… 算了,这是蜻蜓哥哥的家务事,她还是别贸然评价了。 她神色复杂地看了裴怀谨一眼。 这一眼落在沈弗寒眼里,只余心疼。 他再次攥紧了手,兄弟不和罢了,至于心疼成这样? 他站起身,冷声道:“回府。” 温嘉月回过神,应了声好。 裴怀谨见状也没再留他们,温声道:“沈兄,咱们下次再叙。” 沈弗寒顿了顿,微微颔首。 见他扭过头,温嘉月朝裴怀谨笑笑,他亦点了点头,这才跟着沈弗寒往前走去。 没想到沈弗寒走得飞快,她根本跟不上。 温嘉月有些纳闷,什么事这么着急? 反正追不上他,她便慢了下来,欣赏着沿途风景。 拐了个弯,沈弗寒竟站在原地等她。 “怎么这么慢。” 他倒打一耙,温嘉月瞪他一眼:“明明是你走得太快了。” 沈弗寒望着她没好气的神色,眼眸微暗。 她面对裴怀谨的时候,从来没有过这么不耐烦的时候。 见他意味不明地紧盯着她,温嘉月顿时有些不自在。 “侯爷,怎么不走了?” 沈弗寒没说话,继续往前走去,步子却慢了下来。 坐上马车,沈弗寒便开始闭目养神。 脑海中萦绕着今日发生的事,桩桩件件,愈发烦躁。 睁开眼睛,便见温嘉月唇边凝着欢喜的笑容。 沈弗寒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和地开口:“方才你为何犹豫?” 温嘉月不解地问:“什么?” “我说回府,你犹豫了很久。” 温嘉月自然不会说实话,不过理由也是现成的。 “还不是四弟的事,你让我帮他相看,我还没来得及看呢,咱们就回去了。” 沈弗寒顿时有些沉默,他都快要将这件事忘记了。 “原来是这样。”他淡然道。 温嘉月随口道:“不然侯爷以为是什么样?” 沈弗寒望着她,忽然觉得自己看不懂她了。 他这个妻子,以前听话温顺,对他百依百顺有求必应。 自从生下孩子,心性大变。 他曾问过几位太医,太医说这是正常的,只需多加关怀呵护。 如今……谎话信口拈来,脸不红气不喘。 是他看不懂她了,还是他从未看懂过她? 回到侯府,沈弗寒一言不发地回了书房。 “凌鹤,随我过来。” 凌鹤关上门,抱拳道:“侯爷有什么吩咐?” 沈弗寒一字一顿道:“去查,裴怀谨和夫人从前是否有交集。” 他们的举动如此亲昵自然,根本不像是刚认识。 凌鹤愣了下,怀疑自己听错了,谁和谁? 他琢磨片刻,问:“侯爷能否再重复一遍?” 沈弗寒瞥他一眼:“齐国公世子和景安侯夫人。” 凌鹤有些纳闷,两个人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有什么可查的? 但侯爷的话对他来说就是圣旨,凌鹤领命而去。 快要走出书房,沈弗寒却又叫住了他。 “此事不可声张,由你一个人负责。若是你家娘子问起来,你只说你去柳州执行任务,别的一个字都不许透露。” 林芊芊和温嘉月关系好,他不会露出任何马脚让她知晓。 凌鹤应了声是,见侯爷没有别的吩咐了,这才出去。 书房里安静下来,沈弗寒摊开手掌,望向手心。 血迹早已干涸,花刺却还深深嵌在掌心里,提醒着他在齐国公府发生的事。 沈弗寒攥紧了手,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再次张开手,他直接拔掉那根刺,任由鲜血喷涌,滴落在洁白宣纸之上。 正准备扯下衣裳下摆撕成布条,他的动作却又顿住。 环顾四周,见一旁的架子上搁着件外裳,随手撕开,随意绑上。 在书房待到傍晚,他回到卧房。 沈弗念母子俩已经来了,正在和温嘉月闲聊。 他缓缓走了进去。 沈弗念笑道:“大哥回来了。” 沈成耀也乖乖开口:“舅舅。” 唯独温嘉月只是瞥了他一眼,继续和沈弗念说话。 从前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阿月,如今已经不会正眼看他了。 胸口有些闷,他下意识伸手捂住。 “大哥,你的手受伤了?”沈弗念惊道,“怎么包扎起来了?” 温嘉月这才狐疑地看了过去。 沈弗寒正想说没事,话到嘴边却又变了一句。 “下午练剑时伤到了。”他看向温嘉月。 沈弗念识趣地站起身:“那大哥好好养伤,我和耀儿先回去了。” 卧房里很快只剩下他们两人。 温嘉月蹙眉道:“侯爷也太不小心了。” “分神了,”沈弗寒坐了下来,“能不能帮我包扎?” 温嘉月没有推辞,闻言便站起身,找来纱布和药膏。 正欲转身,后背上便贴上一具温热的躯体。 他的鼻尖蹭着她的后颈,均匀地撒下一片湿热。 温嘉月不自在地躲了躲:“侯爷,你的手受伤了。” 言下之意便是今晚别做这种事了。 她的动作和她说的话,沈弗寒都不喜欢。 “阿月,”他低声唤她,“你不愿吗?” 第252章 一定是裴怀谨的错 温嘉月觉得沈弗寒似乎有些奇怪。 他问这个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行房。 真是多此一举。 她索性开口:“我说不愿,侯爷就不行房了?” 沈弗寒没有说话,只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黯然垂眸。 她果然不愿。 自从生下昭昭,她便排斥此事。 后来被他骗着哄着,才有了每月数次的欢好。 他不禁想,难道生下孩子之后,她便一直在与裴怀谨联系吗? 握着腰肢的手愈发紧,几乎快要将她捏碎。 温嘉月有些呼吸困难,蹙眉道:“侯爷,你弄疼我了。” 沈弗寒回过神,这才松开了手,他低声道:“抱歉。” 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事,他自然会查个明白。 温嘉月困惑地回望他:“侯爷方才在想什么?” “没事,”沈弗寒坐回床榻上,“帮我包扎吧。” 温嘉月便也没再多问,将缠好的布条解开,露出掌心颇为可怖的伤口。 伤口似乎没有经过及时处理,翻出了白肉,瞧着有些吓人。 温嘉月蹙眉问:“侯爷是不是没有及时把伤口处理好?” 见她还会关心他,沈弗寒面色稍霁。 “嗯,练完剑之后才包扎的。” “怎么不让府医过来?”温嘉月一边抹上药膏一边开口,“看起来伤得还挺重的。” 她低垂着眉眼,羽睫颤动,唇瓣轻抿,怎么看都是一副温婉端庄的模样。 他默默地想,就算和他猜测的一样,也一定是裴怀谨的错。 或许他们曾经有过几分情谊,但如今温嘉月已经嫁人生女,裴怀谨凭什么纠缠? 用那几分可笑的旧日情谊来哄骗温嘉月,这就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裴怀谨? 见他一直不说话,温嘉月抬眸望向他。 沈弗寒收敛神色,解释道:“这等小事,不必麻烦府医过来。” 温嘉月小声嘟囔:“可是你现在在麻烦我。” 沈弗寒眼眸微眯,问:“你说什么?” 温嘉月本能地察觉到危险,紧张地清清嗓子。 “我说侯爷正好可以麻烦我。” 她将纱布绑好,连忙站起身:“我先去梳洗了。” 沈弗寒垂眼望着她包扎好的手,还残留着属于她的温度。 她会不会怀念裴怀谨抚摸她发顶时的那一抹柔情? 沈弗寒烦躁地吐出一口浊气,待温嘉月回来之后坐在梳妆台前,他也走了过去。 看了眼过来伺候的如意,他淡声道:“你先下去吧。” 如意愣了下,看向夫人。 温嘉月问:“侯爷有事吗?” “有。” 温嘉月朝如意点点头,她便福了福身,小心退了出去。 “什么事?” 沈弗寒却没回答,站在她身后,将她发间的簪钗取下来。 温嘉月在铜镜里看着他的动作,呆若木鸡。 沈弗寒又在搞什么? 将所有的头饰都取了下来,沈弗寒又拿起白玉梳。 温嘉月连忙阻止道:“侯爷,你的手受伤了,我自己来就行,你直接说事情吧。” 她的力气不足以与他抗衡,沈弗寒轻而易举地躲开了。 “别乱动。” 见他执意如此,温嘉月诧异地问:“侯爷是要检查什么吗?” 上次她头痛,沈弗寒便对此格外上心。 沈弗寒的动作凝滞了下,这才颔首道:“对。” 温嘉月便放心交给他了,打开香膏。 茉莉的香气充斥在鼻息间,她心情甚好地搽在脸上。 沈弗寒不经意间抬眼,便见她眉眼含笑,像是在想什么好事。 他的神色顿时一变,这是在想裴怀谨吗? 他知道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阿月,”他稳下心神唤她,“你的香膏似乎变了。” 这个称呼让温嘉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方才他便唤过,只是另外半句话更重要,她便忽略了。 现在怎么又叫? 她解释道:“这是上次和三妹一起去逛街时,三妹送我的,我便想试试。” 她迟疑了下,问:“侯爷怎么忽然开始叫我阿月了?” 他反问道:“你不喜欢?” 一个名字而已,温嘉月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只是从他口中念出来,显得有些违和,而且过于亲昵了。 温嘉月斟酌道:“也没有不喜欢,但是……” “那就这样叫。” 沈弗寒直接打断她的话,他不想听她的“但是”。 所有的转折都不会是好话,欲抑先扬的道理他明白。 温嘉月“哦”了一声,那就随他吧。 沈弗寒却又问:“亲近的人,是不是都唤你月儿?” 温嘉月点点头,她的乳名便是这个。 他又问:“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 温嘉月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还是点了下头。 沈弗寒便不问了。 帮她梳完头发,沈弗寒在梳妆台上扫了一眼,拿起一罐桂花油。 他倒了满满一手掌,涂抹在她的头发上。 温嘉月闻到那股浓郁的香气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了,慌忙问:“你用了多少?” 沈弗寒道:“不多。” 他还觉得不够,总担心不能将裴怀谨的气息全部掩盖。 想到这里,他还要再倒一些,温嘉月眼疾手快地将桂花油攥在自己手里。 “够了够了,不然我得提前洗头发了。” 沈弗寒微微扬眉,提前洗有什么不好? 但是见她不高兴,他便没再坚持,将手里的桂花油抹完便去洗漱了。 温嘉月挑起一绺头发闻了闻,差点被香晕过去。 这叫不多! 她气呼呼地躺在床榻上,等沈弗寒回来便是一顿数落。 “你根本不知道用多少,为何不问我?” “下次一定问。” 温嘉月瞪他:“你还想有下次。” 她再也不让沈弗寒碰她头发了。 沈弗寒的神色顿时有些难看,裴怀谨碰得,他却碰不得? 他躺了上来,将昭昭放在里侧,一言不发地将她抱在怀里,手掌抚摸着她的发顶。 温嘉月:“……”他怎么还越说越来劲了。 忍一时风平浪静,温嘉月决定不跟他计较了,闭上眼睛睡觉。 沈弗寒的吻却落了下来,从额头一路滑到鼻尖。 温嘉月顿时攥紧他的衣襟,似是在阻拦。 沈弗寒眸光一暗,便听她小声开口:“昭昭还在……” 见她并不是排斥他,沈弗寒轻轻啄了下她的唇瓣。 “好,我把昭昭抱到摇车里。” 第253章 约见裴怀谨 今天的沈弗寒很不一样。 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沉默有力,而是温柔到极致,还询问她的感受。 温嘉月怎么好意思开口,抿唇一言不发。 沈弗寒便紧盯着她的神色,琢磨着她的变化。 蹙眉时便要放轻动作,咬唇时便是难耐,檀口微张便是舒服,逼出眼泪的时候…… 温嘉月伸手推他,他却不停,将她送上云端。 不知几次了,她哭着说“不要”,他却依然坚持如此。 意识朦胧间,她忽的听沈弗寒伏在她耳边哑声开口。 “今日的赏花宴如何?” 温嘉月根本不想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她有些想念以前话少的沈弗寒了。 见她不说话,沈弗寒继续说道:“你觉得齐国公世子这个人怎么样?” 他感受着她,意料之外的,她没有任何变化。 是没有听清他的话,还是真的不在意? 他希望是后者。 他试探道:“阿月?” 温嘉月真的烦了,睁开眼睛,怒视着他。 只是她眸中含着水雾,不像生气,倒像是撒娇。 沈弗寒含笑亲了下她的杏眸。 他就知道,是裴怀谨的错。 终于结束时,温嘉月只觉得像是死过一回,连呼吸都变得艰难了许多。 实在太累,她直接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沈弗寒帮她清洗干净,心情甚好地进入梦乡。 翌日出府前,他先去了趟书房,点了十个侍卫吩咐要事。 “你们去一趟柳州,查齐国公世子裴怀谨在此处的所作所为,特别是与长安的书信往来,事无巨细地汇报给我。” 十个侍卫对视一眼,抱拳应是。 沈弗寒叮嘱道:“秘密行事,不得被齐国公府察觉。” “是!” 待十个侍卫离开,沈弗寒思忖着要不要给凌鹤几个帮手。 他一个人查温嘉月和裴怀谨之间的过往,有些困难。 但是转念一想,此事或许事关温嘉月的清誉,知晓的人越少越好。 慢一些便慢一些吧,他不着急。 温嘉月照例睡到日上三竿才疲惫地醒了过来。 脑海中浮现出昨晚的一幕幕,她蒙住脑袋,不愿再回想。 转瞬想起今日还有要事,她连忙唤如意过来。 “几时了?” “刚过午时,”如意道,“夫人要起吗?” 一听时候还早,温嘉月放心了。 “我再躺一会儿。” 幸好她和蜻蜓哥哥约定的是申时,还有两个时辰呢,足够了。 如意好奇地问:“夫人,您今日是有事要做吗?” 温嘉月点点头:“申时前我要出府一趟,去见蜻蜓哥哥。” 如意瞪大眼睛:“若是被侯爷发现怎么办?” “不会的,”温嘉月道,“侯爷不会管这些小事,到时候咱们再带些东西回来,侯爷更不会放在心上。” 如意依然觉得不安:“夫人,顾公子……不对,世子到底是外男,您单独见他,似乎不太好。” 她知道夫人和世子之间清清白白,但是旁人不知道,她得为夫人的清誉考虑。 温嘉月道:“我自然是知晓的,只是关于蜻蜓哥哥的过往,我有许多事还不清楚,你放心,只这一次。” 这次将所有的话说开,以后便不会单独见面了。 虽然有些遗憾,但无可厚非。 她已经成亲了,不能再和别的男子过多接触,就算是旧时玩伴也不行。 但是这次她想破一次例。 循规蹈矩这么多年,她也想为自己考虑一次。 见夫人执意如此,如意只好说道:“不管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奴婢都会陪着您。” “哪有这么严重,”温嘉月摇头失笑,“扶我起来吧。” 如意不再多提,一边服侍一边说道:“奴婢已经将冰镇绿豆糕的法子告诉小厨房的师傅了,您一会儿用膳的时候要不要吃?” 温嘉月点点头,坐起身,桂花的浓郁香气顷刻间飘进鼻息。 如意吸吸鼻子:“夫人,您昨日抹桂花油是不是抹多了?” 温嘉月有些尴尬地开口:“是侯爷,他用量不知轻重。” 如意笑道:“原来昨晚是侯爷亲自服侍夫人。” 她的话只是字面意思,温嘉月的脸却有些发烫。 昨晚沈弗寒确实事事以她为先,温柔到极致。 她没再想下去,强迫自己忘记。 用过午膳,温嘉月便准备出门了。 蜻蜓哥哥知道她一个女子出门不方便,特意说下午都会等她,随她什么时候过来。 温嘉月便也约定,若是申时三刻她还没到,便是有事耽搁了,不必再等。 幸好今日天时地利人和,没什么人和事阻拦。 刚庆幸地想完这句话,走出正院,迎面便是沈弗念。 温嘉月下意识想避着她走,没想到沈弗念却已经看到了她,匆匆走了过来。 “大嫂,你躲什么?”沈弗念狐疑道,“你要去哪?” 温嘉月硬着头皮说道:“我准备上街……” “上街,”沈弗念眼睛一亮,“怎么不叫我?算了算了,咱们走吧,下次记得提前叫我。” 温嘉月:“……” 她就知道她会一起去。 幸好她还有一个办法,于是为难道:“可是我本来打算给你一个惊喜的,所以才躲着你。” “什么惊喜?” “你上次送了我那么多礼物,我心里过意不去,所以给你回个礼。” “嗐,都是小事,”沈弗念道,“这有什么过意不去的。” 温嘉月认真道:“但是我不这样想,三妹,你我不仅是姑嫂,还是好友,上次你以好友的身份送我东西,我这次也得以好友的身份还礼。” 沈弗念从小到大都没交过什么朋友,闻言疑惑道:“是这样吗?” 温嘉月诚恳点头:“所以你先回去吧,傍晚我便去给你送礼物。” 沈弗念一头雾水地离开了。 温嘉月不由得松了口气,终于蒙混过关了。 她顺利出府,坐上马车。 不多时,温嘉月戴上幕篱,进了桃花源酒楼。 与此同时,侍卫进入大理寺,将夫人出府的消息告诉侯爷。 第254章 见面 沈弗寒闻言,几乎快要将手中的毛笔折断。 温嘉月昨日刚见了裴怀谨,今日便出府了。 而裴怀谨和裴诗景此刻正在桃花源酒楼,侍卫一刻钟前便来禀报过,说兄妹俩已经在此处待了一个时辰。 她要去的地方,最好不是桃花源。 沈弗寒淡漠开口:“去看看夫人去了何处。” 侍卫走后,他一直心神不宁。 视线盯着面前再熟悉不过的卷宗,此刻却仿若天书一般,吃不透一个字。 终于,侍卫回来了。 他尽量不动声色地问:“夫人去哪了?” 侍卫迟疑了半晌才开口:“回禀侯爷,夫人去的地方是、是桃花源酒楼。”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毛笔应声而断,喷溅一地墨汁。 有几滴溅到侍卫脸上,侍卫战战兢兢地低下头,却没敢擦。 屋外隐约传来夹杂着笑声的谈话声,屋里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良久,沈弗寒终于开口。 “今日之事,不许透露一个字,若是被我知晓,你的命便和这根毛笔一样。” 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侍卫却冷汗涔涔地应了声是,等着侯爷接下来的吩咐。 没想到侯爷却道:“你下去吧。” 侍卫愣了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转瞬便明白过来,侯爷这是准备亲自过去一趟。 但是直到他走出大理寺,身后也没瞧见侯爷的身影。 殊不知,沈弗寒依然坐在原地,仿佛变成了一座不会动的雕像。 阳光从窗牖处斜射过来,依然捂不热他脸上的寒意。 裴怀谨在等温嘉月,而她竟也去赴约了。 如此正大光明,如此不将他放在眼里。 但……裴怀谨身边还跟着妹妹,他们不是单独见面。 他不应该多想。 可她不仅隐瞒她和裴怀谨的关系,还隐瞒了今日与他见面的事。 沈弗寒深吸一口气,向李大人告了假,策马离去。 桃花源。 温嘉月走上二楼,刚抬眼便对上裴怀谨的视线。 她正要打招呼,忽的瞥见一旁还站着他的妹妹裴诗景。 温嘉月立刻收敛神色,假装路过,继续往前走。 “诶?沈夫人?”裴诗景忽的出声,“是沈夫人吗?” 温嘉月这才抬眸,诧异道:“小景?世子?” “沈夫人还记得我,”裴诗景笑得天真,“您怎么一个人来吃饭呀?” 温嘉月莞尔笑道:“今日闲来无事,便来酒楼坐坐,那我便先过去了。” 看来情况有变,她还是先溜吧。 没成想,还没走一步,她的手臂便被裴诗景挽住了。 “不如沈夫人和我一起吃吧?”裴诗景嘟着嘴抱怨,“我哥哥他今日心不在焉的,我说话他都不理我,你陪陪我吧?” 温嘉月看向一直没说话的裴怀谨。 见他点头,她这才笑道:“好,我一个人也怪闷的,咱们做个伴。” 裴诗景兴冲冲道:“沈夫人喜欢吃什么,我让小二过来添菜。” 说完她便握紧栏杆喊了声小二。 趁着这个机会,裴怀谨压低声音道:“抱歉,小景她非要跟来。” 温嘉月摇摇头,表示不在意。 她能看出裴诗景格外依赖他,就像她小时候也喜欢依赖他一样。 这么好的兄长,又许久未见,裴诗景这么黏他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有些可惜,她不能和蜻蜓哥哥单独说话了。 三人进了雅间,裴诗景跟着裴怀谨坐一起,温嘉月坐在另一边。 小二很快便过来了,殷勤地问:“客官,吃点什么?” 裴诗景看向温嘉月,笑容满面道:“沈夫人随便点,我哥哥请客!” 桌上已经有几道菜了,几乎还没动过。 温嘉月仔细看了两眼,心想别点重了,视线忽的一顿。 这些菜……似乎都是她幼时喜欢吃的。 温嘉月心中一热,都过去这么久了,蜻蜓哥哥竟还记得她爱吃什么菜。 她匆匆垂眼,随便点了两道菜,翡翠虾仁和素炒三丝,便说够了。 裴诗景惊叹道:“沈夫人吃的这么素,怪不得身姿如此纤细窈窕。” 温嘉月不由得轻咳一声。 裴诗景也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还有哥哥在呢,她一边捂住嘴一边偷觑了眼哥哥。 见他看向窗外,这才放心地小声说道:“没事的,我哥哥他神游天外去了,听不到咱们说话。” 温嘉月笑笑,看着她古灵精怪的模样,问:“小景今年有十五了吗?” “快了,”裴诗景骄傲道,“我下个月就要及笄了。” 说到这里,她邀请道:“十月三十便是我的及笄宴,沈夫人可否赏光?” 温嘉月想了想,那时沈弗寒还未离京,便应了声好。 “太好了,我就喜欢热闹,”裴诗景高兴道,“我听说夫人您还有个女儿,到时候一起带过来好不好?” 裴怀谨也看了过来,脸上依然挂着温润笑意。 “小景最喜欢孩子,沈夫人若是方便,便将女儿带过来吧。” 温嘉月知道他也想看看,便道:“好,若是昭昭到时候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我便带她过来。” 裴诗景便虔诚地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道:“各路神佛一定要保佑昭昭平安。” 温嘉月被她逗笑,掩唇轻笑,眸中却似有流光,璀璨如星。 裴怀谨安静地望着她,在她察觉时也没有避开,镇定自若地问:“沈兄今日可好?” 温嘉月抿了抿唇,笑容慢慢消失了。 她才不管沈弗寒好不好。 但既然他问了,她便颔首道:“挺好的,多谢世子关心。” 裴诗景道:“说到景安侯,沈夫人,你们可真是般配,郎才女貌。” 她托腮憧憬:“以后我要找一个比景安侯还要俊美的男人做夫君,哥哥,你觉得我可以吗?” 裴怀谨脸上没什么笑容,却给她夹了菜。 他温声道:“少说话。” “哪有你这样的哥哥,”裴诗景嘟嘴道,“不说就不说,我不嫁人了,以后我要缠着你一辈子。” 温嘉月感慨地望着他们兄妹俩,印象里,她对蜻蜓哥哥也说类似的话。 那时他温柔回答:“不想嫁人也好,蜻蜓哥哥便保护你一辈子。” 她正想听听他这次会怎么回答,忽然有人敲门。 三人便以为是要上菜了,没想到门外的人忽的出声。 “世子,国公爷让您和三小姐回去一趟,说是景安侯来了。” 第255章 夫人怎么在这里 温嘉月和裴怀谨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里的震惊之色。 裴怀谨稳下心神,让侍卫进来细说。 侍卫道:“回禀世子,景安侯是特意来见您的,国公爷现在在亲自招待,请您速回。” 温嘉月心尖一颤,现在沈弗寒应该在大理寺,好端端的,他去齐国公府做什么? 而且还这么巧,偏偏在她和蜻蜓哥哥见面的时候…… 见他们两人都不说话,裴诗景奇怪地问:“哥哥,咱们不走吗?” 裴怀谨颔首道:“走吧,沈夫人也一起?” 温嘉月惊愕地望着他,她也去? 转念她便有些明白了,他是想让她正大光明地出现,好过日后被沈弗寒查出此事,到时候再解释便难了。 反正她和裴怀谨不是单独见面,还有裴诗景在呢。 她起身道:“好。” 三人走出酒楼,裴怀谨骑马回去,温嘉月和裴诗景同乘一车。 想了想,温嘉月问她:“侯爷平日里常去国公府吗?” “侯爷?”裴诗景有些迷茫地歪了歪头,“是你夫君吗?你为何这样称呼他?” 温嘉月一噎:“我叫惯了。” “原来是这样,”裴诗景眨巴着眼睛想了想,“除了昨日,景安侯还没来过呢。” 温嘉月顿时心中一沉,沈弗寒不会真的知道她和蜻蜓哥哥一起用膳吧? 不过,任谁去查,都会当成一个巧合。 她和蜻蜓哥哥相约见面的事,只有天知地知。 这次沈弗寒去国公府,应该只是一个意外,碰巧的事。 温嘉月放下心,趁着这个机会,她问起蜻蜓哥哥。 “你哥哥离京之前的事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那时候我都六岁了,”裴诗景笑盈盈道,“小时候哥哥最喜欢抱我,比整日吓唬我的二哥好多了。” 温嘉月试探着问:“你从几岁开始记事的?” 她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蜻蜓哥哥到底是怎么变成齐国公世子的。 今日本该问的,可惜裴诗景在场,什么话都不能说。 “唔,四岁吧,”裴诗景道,“沈夫人怎么问起这个了?” 温嘉月笑着摇头:“随口问问。” 她在心里默默计算,裴诗景四岁时,蜻蜓哥哥十岁,那年他正好搬家。 若是那时他回了国公府,这个时间倒是能对得上,再往前就不确定了。 可是她从未听说过齐国公府有过认亲的事。 那么蜻蜓哥哥在成为裴怀谨之前,国公府里的裴怀谨又是何人? 温嘉月想的头都要爆炸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所有的答案或许只有蜻蜓哥哥知晓了,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告诉她。 很快便到了国公府。 温嘉月压下心底的纷繁思绪,随着裴怀谨兄妹走了进去。 三人一齐来到正院正厅外,下人正要去禀报,正厅便传来齐国公中气十足的声音。 “真是后生可畏啊!”齐国公感叹道,“景安侯年纪不大,却有如此深谋远虑,实乃国之幸事。” 沈弗寒平静到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响起:“哪里,齐国公过誉了。” 下人这才敲了敲门,道:“国公爷,世子、三小姐和沈夫人到了。” 里面的声音便是一停,齐国公道:“进来吧。” 温嘉月深吸一口气,这才慢慢走了进去。 不必抬头,她便知晓沈弗寒的视线正落在她身上。 行了礼,温嘉月在沈弗寒旁边落座。 沈弗寒问:“夫人怎么在这里?” 他的语气分外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温嘉月轻声解释道:“我去桃花源用膳,正巧碰到了三小姐和世子,便与他们一起吃了。” 沈弗寒颔首道:“这么巧。吃饱了吗?” 温嘉月赧然道:“还没开始吃便过来了。” “倒是我来的不巧,”沈弗寒低声道,“一会儿我带你去桃花源用膳。” 温嘉月点点头,彻底放松了下来。 看来沈弗寒没有怀疑这番说辞。 夫妻俩旁若无人地讲小话,没有人打扰,但是视线都有意无意地落在他们身上。 齐国公对此见怪不怪,年轻的时候谁不是这样过来的。 裴诗景看着他们,满眼都是好奇。 裴怀谨依然维持着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扫了一眼便垂下眼睛喝茶。 待他们讲完了,众人寒暄几句,终于步入正题。 沈弗寒道:“我这次过来,是为了一桩大理寺的案子,其中一人与世子有过牵扯,还请世子借一步说话。” 裴怀谨颔首道:“沈兄这边请。” 两人便去了书房。 此处是齐国公的书房,古朴雅致,字画藏书众多,沈弗寒却无心欣赏。 他望着裴怀谨,口中问的是大理寺的案子,脑子里却想着另一桩事。 若今日裴诗景不在场,现在他不会这么客气。 不是裴怀谨死,就是裴怀谨亡。 心中汹涌澎拜,表面却丝毫不显,沈弗寒例行公事地问完话,让他写下地址。 原本他可以记住的,但他现在只有克制自己维持现状的能力。 裴怀谨在宣纸上写下地址交给他。 沈弗寒看了一眼,正准备收起来,目光微顿。 这个字迹……似乎在哪里见过,为何这么眼熟? 可他以前从未见过裴怀谨的字。 沈弗寒压下疑惑,颔首道:“多谢。” “沈兄不必客气,”裴怀谨温声道,“若是还有疑问,随时找我。” 两人并肩走出书房,回了正厅。 “多谢齐国公和世子帮忙,”沈弗寒拱手道,“我与夫人这便回去了。” 齐国公挽留道:“宴席快要备好,二位不如用过之后再走。” 沈弗寒含笑拒绝:“方才我答应了我家夫人,带她去桃花源用膳,还请齐国公见谅。” 说着他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裴怀谨。 见他的笑容有些许凝滞,这才慢慢垂下视线。 温嘉月便准备和沈弗寒回去了,刚转过身,便听裴怀谨道:“我送沈兄。” 身后脚步声响起,猝不及防,温嘉月手里被塞了个纸条。 她诧异地看向裴怀谨,他点点头,表示是他给的。 温嘉月将纸条收好,紧张地瞥了眼沈弗寒。 见他没有关注她,这才放下心来。 第256章 刨根问底 温嘉月与沈弗寒并肩走出齐国公府。 两人都没有说话,一路沉默地坐上马车。 温嘉月手里依然紧紧攥着裴怀谨给她的纸条,暗暗有些焦急。 她怕沈弗寒发现,所以一直没敢有多余的动作,只能拿在手里。 她默默地想,一会儿到了酒楼,找个机会给如意好了。 念头刚起,她的右手便被沈弗寒牵住。 温嘉月微微一僵,下意识想抽回手。 猛然间,她想起纸条在左手上,又放松下来。 沈弗寒将她的抵触情绪尽收眼底,更加用力地攥住她的手。 口中却淡然出声:“在酒楼和他们兄妹俩都聊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闲聊而已,”温嘉月想起一事,“对了,小景邀我下个月参加她的及笄礼。” 沈弗寒问:“什么时候?” “十月三十,”温嘉月想也不想便道,“侯爷若是有空的话,也一起来吧?” 裴诗景是齐国公最宠爱的小女儿,说不定李知澜也会参加及笄礼,还是待在沈弗寒身边最安全。 见她主动邀请他同去,沈弗寒的神色缓和了两分。 “好。” 他又问:“还说了些什么?” 温嘉月只当他在没话找话,于是说道:“小景还邀请咱们女儿一起去,她喜欢小孩子。” “咱们女儿”四个字,让沈弗寒心情甚好。 他和温嘉月有女儿,裴怀谨又有什么?可笑的曾经? 人都是要向前看的,一味的陷在回忆里难以自拔才是愚蠢。 阿月自然是聪明的,说不定她答应裴怀谨见面,只是为了说清楚,让他死了这条心。 想到这里,沈弗寒阴霾了一整日的心沁入几分光亮,让他脸上也带上些许暖意。 他颔首道:“好,带上咱们女儿。” 说话间,桃花源到了。 温嘉月想挣开手,沈弗寒却没想放开,牵着她钻出马车。 她顿时有点着急,这样还怎么把纸条交给如意? “侯爷,外面都是人,”她小声说道,“放开我。” 沈弗寒却没听,直到她的双脚稳稳地踩在地上才松开手。 温嘉月松了口气。 一楼都是些男人在用膳,沈弗寒径直带她走上二楼。 趁着这个机会,温嘉月扶住如意的手踏上台阶,把纸条塞在她手里。 如意有些懵,诧异地看了眼神色焦急的夫人,乖乖将东西攥紧。 终于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了如意,温嘉月轻舒一口气。 进了雅间,两人点了菜,待小二走后,相顾无言。 屋里有些安静,温嘉月推开窗,任由街上的喧嚣声如潮水般涌入。 秋日清风吹拂在脸上,温嘉月惬意地眯起眼睛。 沈弗寒望着她,低声道:“你若是喜欢在这里用膳,以后我会常常陪你过来。” 温嘉月诧异地望向他:“不用的侯爷,你事务繁忙,我一个人也可以的,我还可以叫上三妹。” 沈弗寒沉默一瞬,问:“这次怎么没叫上她?” 温嘉月一噎,解释道:“上次三妹给我送了许多东西,我这次出府,便是想给她回礼的。” “又为何过来用膳了?” 温嘉月对答如流“忽然有些想念这里的招牌菜。” 一切都对得上,沈弗寒垂眼思索,或许,和裴怀谨见面只是偶遇? 是他想多了吗? 见他一直问东问西的,温嘉月有些忐忑,但是幸好这些理由都完美无缺。 就算沈弗寒去找沈弗念求证,得到的也会是这个答案。 温嘉月不由得庆幸,沈弗念拦一回路,竟还帮了她。 在桃花源用过膳,沈弗寒问:“去哪买礼物?” 见他似乎是想陪她一起去,温嘉月有些惊讶地问:“侯爷不回大理寺吗?” “不回,”沈弗寒道,“我已经告假了。” 温嘉月点点头:“侯爷不必陪我,你去忙正事吧。” 他怔了下,问:“什么正事?” “既然告假,你肯定是有正事要做的啊,”温嘉月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不然侯爷为何要告假?” 她可不会像以前那样自作多情地认为是为了她。 沈弗寒沉默一瞬,道:“已经办完了。” 温嘉月便没再问具体的事,反正他也不会说的,何必自讨没趣。 “那就走吧,去觅香阁。” 她准备送沈弗念一些凝神静气的香,最近她因为耀儿读书的事,生气的次数有点多。 选了几份熏香和香囊,温嘉月准备去结账。 沈弗寒忽然出声:“再买一些。” 温嘉月疑惑地问:“不太够吗?” 不过想想也是,沈弗念上次送她的东西有些多,她只送熏香,未免显得有些小气。 正准备说一会儿再去别的地方看看,沈弗寒道:“我也需要。” 温嘉月:“……?” 她觉得没有人比沈弗寒更平静了,他买这个有什么用,和熏香比一比到底谁更会凝神静气吗? 她有点无语,但是还是依照原样各买了一份,反正是沈弗寒付银子。 走出觅香阁,温嘉月又去万珍阁挑了几件首饰,便准备打道回府了。 虽然她没表现出来,但是心里一直记挂着纸条里的内容。 早看完早烧掉,千万不能被沈弗寒瞧见了。 打定主意,温嘉月道:“侯爷,咱们回府吧。” 沈弗寒轻轻颔首。 回到侯府,温嘉月准备亲自去一趟常乐院,沈弗寒竟也跟着她过来。 温嘉月疑惑地看他一眼,又不是什么大事,他跟着她做什么? 沈弗寒神色自若地问:“怎么,我不能去?” “那倒不是,”温嘉月想了想,“就是觉得侯爷最近过于悠闲了。” 他问:“这样不好吗?” 温嘉月将“不太好”憋了回去,只得点了下头。 “挺好的。” 沈弗寒刨根问底:“好在哪里?” 温嘉月:“……侯爷有时间陪祖母,祖母一定很高兴。” “你不高兴?” “我也高兴,”温嘉月瞪他,“你若是再问,我就不高兴了。” 沈弗寒摇头失笑:“好,我今日一整日都陪着你。” 他在心里默默补充,不止今日。 温嘉月古怪地看他一眼,沈弗寒是不是被夺舍了? 第257章 梦里的一切无法避免吗 说着话,两人来到常乐院。 刚进门,他们便瞧见沈成耀在扎马步。 他年纪虽小,但身子稳稳当当的,丝毫未晃。 温嘉月笑着夸赞:“耀儿这么厉害,什么时候学会扎马步了?” 听到舅母的声音,沈成耀高兴地转过头,又瞧见神色严肃的舅舅,连马步也不扎了,慌忙站直身子。 他乖乖喊道:“舅舅,舅母。” 沈弗寒压着怒意问:“谁教你的?” “没没没有人教我,”沈成耀害怕道,“是、是娘亲说我太胖了,所以才让我扎马步的。” 娘亲只想让他读书,所以他和四舅舅学武的时候都是偷偷摸摸的。 舅舅看起来也很生气,他便不敢说实话了。 沈成耀一步一挪,躲到舅母身后,眼里涌出泪花。 舅舅太凶了! 温嘉月摸摸他的脑袋,蹙眉道:“侯爷,你别吓他。” 沈弗寒怎么莫名其妙的,扎个马步而已,怎么惹他了? 沈弗寒攥紧了拳。 方才他看得清楚,耀儿的一举一动都极为标准,显然已经练了有一段时间了。 若是不喜欢的话,他不会坚持这么久。 沈弗寒不禁想起那些梦,耀儿最后成了武将。 他不想让梦里的事成真,于是亲自教耀儿读书,未曾想过,他竟然在悄悄习武。 难道不管他做多少努力,梦里的一切依然无法避免吗? 沈弗寒闭了闭眼,尽量平静地问:“是不是你四舅舅教的?” 整个侯府,也就只有沈弗忧会做这种事了。 沈成耀的目光闪了闪,但还是很讲义气地摇了摇头。 这种拙劣的戏码,沈弗寒一眼看穿,淡声问:“你娘亲呢?” “娘亲在睡觉……” 沈弗寒道:“去喊她起来。” 一听能远离舅舅,沈成耀跑的比丫鬟还快,一溜烟进屋了。 屋里很快便传来沈弗念不耐烦的声音,显然被人扰了清梦之后,脾气格外暴躁。 温嘉月没再多听,看向沈弗寒,一头雾水地问:“侯爷,你生什么气呢?” 沈弗寒顿了顿,解释道:“既然选了科举这条路,便应该专心,如此朝三暮四,只会名落孙山。” 温嘉月有些无语:“耀儿还小呢,而且他只是扎个马步而已。” “不只是扎马步,”沈弗寒淡声道,“他还学了别的。” “那他还挺厉害,”温嘉月忽的想到一个好主意,“不如这样,让耀儿从武吧,反正你说过他不是读书这块料,说不定做武将更……” “合适”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沈弗寒便道:“不行。” 温嘉月诧异地看着他:“为何不行?” 沈弗寒冷声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哪有你这样的舅舅,”温嘉月很不理解,“你为何非要让他读书?” 沈弗寒沉默下来。 他能看出来,耀儿读书时并不开心,目光呆滞,松散懒怠,像是失了魂。 方才扎马步时,虽然累,小脸也憋得通红,但是眼睛炯炯有神,更没有放弃。 为了一己私欲强行逆转一个人的命运,确实不太妥当。 此事对于那些梦来说确实无关紧要,不如就此算了吧。 他想通了,没想到最难缠的人是沈弗念。 一听他说想让儿子习武,她马上慌了,问:“大哥,你是不是不想教耀儿读书了?” “不是,”沈弗寒平和地解释道,“我觉得耀儿更喜欢习武,可以让他多练练。” “这怎么能行!”沈弗念着急道,“习武就要打仗,打仗就是送命,咱们爹娘那么厉害都在战场上……耀儿不能去!” 她只有这一个儿子,纵然嫌弃到死也是亲儿子,她也没有嫁人的打算,若是相依为命的儿子死了,她以后该怎么活! 沈弗寒道:“耀儿还小,等他长大至少还需要十五年,你考虑得太长远了。” 梦里,沈弗念便接受了此事,所以他很有把握说服她。 没想到沈弗念却愈发激动起来。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谁来劝都没用!”她看向儿子,“耀儿,从今日开始,你老老实实待在常乐院读书,哪都不许去!” 沈成耀呆呆地望着娘亲,“哇”的一声哭出来。 沈弗寒眉宇紧锁:“三妹,你……”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沈弗念打断他的话,咬牙道,“大哥大嫂,慢走不送。” 说完她便背过身去,拒绝沟通。 沈弗寒还想再开口,温嘉月冲他摇摇头,小声说道:“侯爷,咱们还是先走吧。” 看沈弗念这副模样,一时半刻冷静不了的,再说下去,只怕会争吵的更厉害。 温嘉月给耀儿使了个眼色,让他出来说话。 “这几日你要乖乖的,别惹你娘亲生气,舅舅舅母会帮你想办法的。” 沈成耀抽噎道:“娘亲她太、太吓人了!” 温嘉月叹了口气:“我给你娘带了凝神静气的熏香,一会儿你记得让丫鬟点上。” 这熏香还真是送对了,立刻便派上了用场。 又叮嘱了耀儿几句,两人这才离开。 走出常乐院,温嘉月忧心忡忡地问:“怎么办?” 沈弗寒沉吟片刻, 道:“最简单的办法是找到苏叶。” 沈弗念眼里只有儿子,盼着他做官已经成了执念。 只有让她分心,不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沈成耀身上,才能慢慢化解。 温嘉月叹了口气:“你说的倒是容易,怎么找?” “我去给萧将军写一封信,询问苏叶是否在边关,再做打算。” 为今之计,只能如此了。 温嘉月便道:“事不宜迟,侯爷快去吧。” 沈弗寒顿了顿:“我说过今日要陪你。” 温嘉月愣了下,这不是开玩笑的话吗? 但她没反驳:“正事重要,耽搁片刻无妨的,我先回去了。” 沈弗寒这才点点头,两人分道扬镳。 等他走远,如意问:“夫人,您给奴婢的纸条是做什么用的?” 温嘉月“嘘”了一声:“回去再说,你没丢吧?” “自然是没有的。”如意将纸条交给夫人。 主仆俩加快脚步回到卧房,温嘉月让如意仔细守着门,这才慢慢展开纸条。 第258章 裴怀谨身世 月儿,见字如晤。 小景缠我太紧,明日恐不能单独见面,是以提前写下这封信,借机转交于你。 我是齐国公的儿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自幼体弱,有大师声称需远离齐国公府,才能有一份生机。 是以父亲狠心将我抱出去,为了宽慰不知情的母亲,另找了一个与我相似的孩子代替我。 二弟对我的不喜也由此而来,他早已记事,我不是他记忆里的兄长。 在温府隔壁待到十岁,我病情好转,回国公府两年,再次性命垂危。 父亲没再对长安众人隐瞒此事,将我送往柳州,一待便是九年。 我曾以为还会回到你身边,未曾想过,弹指间十一年未见。 不过,还能见你一面,我已心满意足。 上次见面,谈及景安侯,你言语之间多有顾虑迟疑,我放心不下。 既然你没有兄长,我便做你的兄长。 若景安侯待你不好,我会替你撑腰。 月儿,私下不要将我当成齐国公世子,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蜻蜓哥哥,和幼时一样。 蜻蜓哥哥 温嘉月的视线从最后一个字上移开,早已泪盈于睫。 久违的暖意充斥心间,让她的心也变得热烫。 又细细读过一遍,温嘉月将信放在烛火上。 火舌一点一点地将字迹吞噬殆尽,化为一缕青烟,再也无处可寻。 她怔怔地看着,连如意走过来也没有察觉。 “夫人,”她着急地问,“您怎么哭了?” 温嘉月回过神,抽出手帕轻轻拭泪。 “我没事,就是看了蜻蜓哥哥的信之后有些感动罢了。” 如意诧异道:“竟是世子给您写的信?” 温嘉月点点头:“他在信里解释了一番身世之谜,还说以后会做我的兄长,帮我撑腰。” 如意委婉劝道:“您和世子幼时的事已经过去许多年了,奴婢觉得,您和世子最好少接触,万一被侯爷发现……” 今日见面,她就有点担惊受怕的,幸好平安度过。 但一次是侥幸,再多几次,万一侯爷察觉了,到那时受到伤害的只会是夫人。 温嘉月笑道:“我明白的。” 她不会轻易麻烦蜻蜓哥哥的,除非上辈子的一切没有转圜的余地,那时她会求他救昭昭。 如意闻言便放下心了,不过见夫人的神色还是有些许伤感,提议道:“奴婢让奶娘把小姐抱过来吧?” 温嘉月点点头。 正逗弄着昭昭,沈弗寒回来了。 温嘉月忙问:“信寄出去了吗?” 沈弗寒微微颔首。 “大概多久能收到回信?” “一个月。” 温嘉月不由得蹙眉,这也太久了。 若是苏叶不在边关,再去寻他也不知道要耗费多长时间。 沈弗寒宽慰道:“无妨,三妹是耀儿的生母,她不会虐待耀儿的。” 话虽如此,但温嘉月还是有些担心,隔了四五日,她去了趟常乐院。 与想象中的鸡飞狗跳不同,常乐院里甚是安静,离得近了,还能听到朗朗读书声。 温嘉月不由得诧异,耀儿这是喜欢上读书了? 她没让丫鬟通报,静悄悄地走了进去。 “……十二支,子至亥。曰黄道,日所、所……娘亲,这个字我忘记怎么读了。” 沈成耀的声音一改方才的落落大方,变得怯懦不安。 “你舅舅都教了你多少遍了!还不认识!”沈弗念怒声道,“伸手!” 一听她要打人,温嘉月连忙推门进去,一眼便瞧见她手上的戒尺。 温嘉月露出一个仓促的笑:“三妹,我来看你了。” 听到声音,沈成耀连忙扭过头,像是看到了救星,眼泪汪汪地喊:“舅母……” 几日不见而已,沈成耀脸上的肉都快要凹进去了。 温嘉月不禁有些心疼,不到五岁的孩子,竟折磨成这样。 不过沈弗念看起来也没好到哪去,眼下乌青甚重,像是许久没睡好了。 沈弗念瞥她一眼:“大嫂,你若是来劝我的,还是趁早回去吧。” “我没打算劝你,就是来看看你,”温嘉月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那倒不会,”沈弗念放下戒尺,吩咐道,“上茶。” 若是以前,耀儿见娘亲不打他了,早就一溜烟跑出去玩了。 现在却还坐在原地,目光呆滞地盯着那个不认识的字,神色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温嘉月有些不忍去看,望子成龙虽好,但将孩子折磨成这样,又是何必。 只是她不能说这种话,沈弗念肯定不乐意听,说不定还会将她轰出去。 想到这里,温嘉月转而说道:“你这几日是不是没睡好?” “是啊,”沈弗念叹了口气,“耀儿什么都不会,教也教不了,我整夜整夜的睡不好。” “我送你的安神香,你可用了?” 沈弗念道:“用了,只有前两晚有效果,现在也就是闻个味。” 温嘉月笑道:“许是不适合你,不如咱们去觅香阁亲自挑一挑怎么样?正好,长安城里新开了一家首饰铺子,咱们一起逛一逛。” “我没空,”沈弗念一口回绝,“大嫂自己去吧,给我买两件也行,回头我给你银子。” 见她如此执迷不悟,温嘉月只好使出杀手锏。 “不去也行,正好我方才派人去桃花源买了酒,三妹要不要陪我喝点?” 温嘉月让如意将酒端了进来,酒香四溢。 沈弗念神色挣扎一番,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你没事喝酒做什么?” “你大哥他……”温嘉月幽幽地叹了口气,“先喝酒,我慢慢给你讲。” 哄着沈弗念喝了四五盏,她渐渐有了些许醉意。 喝到第七盏,沈弗念两眼一翻,终于睡了过去。 为了哄她,温嘉月自然不可避免地多喝了些。 她强撑着一丝清明,吩咐芙蓉好好照顾沈弗念,便准备走了。 刚迈出一步,她的衣摆便被沈成耀牵住了。 他可怜巴巴地问:“舅母,我怎么办?” 温嘉月甩甩脑袋,道:“你可以好好歇着,放松几个时辰,过几日舅母再来看你。” “可是我害怕娘亲……” 温嘉月叹了口气,借着酒劲,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说道:“你跟我回正院吧。” 第259章 他会兜底 回到卧房,温嘉月让如意去安排沈成耀的住处,然后倒头就睡。 沈弗寒回府时,便见沈成耀在院子里陪昭昭玩。 对此他并不意外,赏花宴结束之后,他便让人将温嘉月的动向如实汇报给他了。 温嘉月灌酒、带耀儿回正院的事他自然也知晓。 此事做得有些冲动。 但有他兜底,阿月做什么都行。 而且他也知道她是为了三妹和耀儿好,不然母子迟早变仇人。 见到舅舅,沈成耀不那么害怕了,现在还是娘亲更可怕。 他略显拘谨地喊道:“舅舅。” 沈弗寒颔首道:“你安心住着,你娘亲那边,我会解决。” 说完他便径直进了卧房。 温嘉月还在睡,脸上两团酡红还未消下去,显得有几分可爱。 沈弗寒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捏了捏她柔软的脸。 温嘉月不耐烦地蹙眉,嘟囔道:“三妹,别闹。” 沈弗寒的神色收敛几分,幸好梦到的是三妹。 思索片刻,他低声问:“我是谁?” “别闹了,”温嘉月蒙住头,“喝酒就喝酒,我喝还不行吗?” 沈弗寒无奈一笑,怎么连做梦都在喝酒。 见她好梦正酣,他没再打扰,带两个孩子用晚膳。 沈成耀不再像以前那样贪吃,吃一口恨不得嚼一百下,像是有心事。 沈弗寒皱眉道:“耀儿,好好吃饭。” “舅舅,我害怕,”沈成耀委屈地瘪瘪嘴,“等娘亲醒了,肯定会把我带回去的。” “不会,”沈弗寒淡声道,“但是你若是不好好吃,我便直接将你送过去。” 沈成耀一听这话,顿时着急道:“我不回去!我这就吃!” 说完他便捧起碗,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用过膳,沈弗寒便让他去睡觉。 沈成耀愣了下,小心翼翼地问:“舅舅,你不教我读书吗?” “明日再说,今晚好好歇着。” 惊喜来得太突然,连续难过五日的沈成耀忍不住咧开嘴笑起来。 “多谢舅舅!” 他跑着跳着回到自己的屋子,终于像个正常的孩子了。 沈弗寒摇了摇头,吩咐侍卫道:“派五个人去常乐院守着,任何人不得出入。” 今晚得让沈弗念好好冷静冷静。 他转过身,昭昭便伸出手让他抱,撒着娇喊了声“爹爹”。 沈弗寒心尖一软,将女儿抱在怀里片刻,便交给奶娘了。 昭昭有些懵,不太明白爹爹为什么只抱了她一会儿。 她想不通,但是她会哭,顷刻间大眼睛里便盈满是小珍珠。 “爹爹……” 沈弗寒无奈一叹,认真解释:“今晚爹爹要照顾你娘亲,昭昭和奶娘睡,好不好?” 昭昭听懂了,眼泪收放自如,转眼便搂着奶娘撒娇去了。 沈弗寒:“……” 不愧是亲生的,和她娘亲一个样。 回到卧房,温嘉月依然睡得安稳。 沈弗寒洗漱一番,躺在床榻上抱紧她。 似是不习惯他的靠近,温嘉月小幅度地挣扎起来。 这种力道,对沈弗寒来说与挠痒痒没什么区别,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但她却不停下,撩起了一身的火。 沈弗寒不得不握住她的手,低声道:“阿月,别乱动。” 她呢喃道:“热……” 沈弗寒有些无奈,已是九月中旬,再热又能热到哪去。 一定是他接连几日都没抱着她睡,她已经不习惯了。 想到这里,沈弗寒便没放开。 见他不松手,温嘉月生气了,开始用脚踢他。 沈弗寒从不知道,她还有这么不老实的一面。 他饶有兴趣地看她还能做出什么举动,下一瞬,她的足尖便踢在了下腹处。 沈弗寒:“……” 他深吸一口气,握住她的脚腕。 既然喜欢踢,那就踢个够。 睡着的温嘉月做了个梦。 梦里,似乎有人追杀,她一直在奔跑,时快时慢,不能由她自己掌控。 她低头一看,脚踝上竟有一副镣铐。 她顺着镣铐一直走,在尽头找到了沈弗寒。 还没等她开口,他忽然开始往她脚上泼水,黏腻腻的,她还没来得及嫌弃,镣铐竟然打开了。 只剩久久不散的热意与格外显眼的红痕。 脚下忽然开始坍塌,失重感袭来,温嘉月猛的惊醒。 正在帮她擦拭的沈弗寒顿了顿,没预料到她竟会在这个时候醒来。 不过他没停下,继续擦。 温嘉月意识回笼,终于感受到痒意,蜷了蜷脚尖。 她茫然地问:“侯爷,你在做什么?” “帮你擦拭身体。” 他的声音有些许的哑,温嘉月并未关注,只知道宿醉醒来,头还有些晕。 她蹙眉捂住额头。 见她如此,沈弗寒顿时神色一变,问:“又头疼了?” 温嘉月嫌他大惊小怪,解释道:“只是有点晕,不是大事。” 沈弗寒却不敢不当一回事,去盥洗室净了手,帮她揉捏起来。 既然他乐意服侍,温嘉月自然不会阻拦,眯起眼睛享受着他力道适中的按摩。 想起一事,她连忙问:“三妹醒了吗?” “不知。”沈弗寒道,“不过我已经派遣侍卫看守常乐院,今晚她不会过来的。” 见他已经了解了所有经过,温嘉月迟疑片刻,又问:“侯爷,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冲动了?” 她当时酒劲上头,想也没想就把耀儿带回来了,现在酒醒了才觉得不太妥当。 耀儿毕竟是沈弗念的亲儿子,她只是舅母,再亲也是隔着一层的,居然如此贸然行事。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懊恼。 “不如趁三妹还没醒,咱们将耀儿送回去吧,我怕三妹醒来见不到耀儿会发疯。” “不用,”沈弗寒道,“明日休沐,我来处理。” 他声线沉稳,说出口的话也莫名让人信服。 温嘉月抿了抿唇,没再坚持。 其实她也怕耀儿失望,好不容易从常乐院出来,又被送回去,肯定会更加绝望。 温嘉月诚恳道:“多谢侯爷帮我收拾烂摊子,麻烦你了。” “不是烂摊子,也并不麻烦,”沈弗寒低声道,“有我在,万事都会解决。” 顿了顿,他补充道:“更何况,你我是夫妻,不必这么客气。” 第260章 恩爱 温嘉月稀奇地盯着沈弗寒瞧。 总算说了一句中听的话。 她的视线直白又古怪,沈弗寒无法忽视,只好问道:“怎么这样看我?” “没什么,”温嘉月转移话题,“我的头不疼了,咱们睡吧。” 沈弗寒沉默一瞬,问:“腿酸吗?” 温嘉月不太明白:“什么?” “没事,”沈弗寒轻咳一声,“睡吧。” 怎么又开始莫名其妙了,温嘉月疑惑地瞥他一眼,躺下睡了。 翌日,温嘉月穿戴整齐站在地上,忽的一阵腿软。 沈弗寒一直盯着,见状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多谢侯爷。”温嘉月蹙眉嘟囔,“怎么回事?” 沈弗寒有些心虚,但是依然什么都没说。 温嘉月便想起昨晚做的梦,梦里她一直在跑,难道她无意识地表现出来了? 不然沈弗寒为何会问她是否腿酸。 想到这里,温嘉月迟疑地问:“侯爷,我昨晚喝醉之后是不是乱动了?” 见她连理由都帮他找好了,沈弗寒松了口气,顺势颔首。 “昨晚你做梦了?” 温嘉月便将梦讲了出来,末了嫌弃道:“也不知你往我身上泼的什么水,又黏又腻的。” 沈弗寒沉默片刻,道:“你的梦做得倒是真实。” “什么意思?” 沈弗寒却不解释:“歇好了便去梳洗,我去偏厅等你。” 温嘉月瞥他一眼,又在打什么哑谜。 沈弗寒进了偏厅,沈成耀已经乖乖坐好等着了。 见他过来,连忙起身喊道:“舅舅。” 沈弗寒意外地问:“怎么这么早?” “我每日起的都很早,”沈成耀道,“天不亮就起了。” “简直就是胡闹。”沈弗寒眉宇紧锁。 这么小的孩子,还在长身体,三妹怎么忍心让他起这么早? 沈成耀下意识以为舅舅在骂他,吓得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娘亲说舅舅生气的时候可吓人了,他拼命隐藏自己的身形,恨不得原地消失。 沈弗寒怔了下,解释道:“我说的不是你。” “真的吗?” “真的,”沈弗寒捏了捏眉心,“快起来。” 沈成耀这才慢慢爬了起来,看了眼舅舅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坐在圈椅边缘。 这么小便要察言观色,沈弗寒看得皱眉,沈弗念到底怎么教的? 他正要开口,奶娘将昭昭抱了过来,他便先将女儿接了过来。 昭昭亲昵地用脸蹭了蹭他的下巴,转眼动作便停住了,她叫了一声,一巴掌拍了上去。 不疼,但是很清脆。 奶娘还没走远,见状吓得跪在地上,这可不是她教的啊! 沈弗寒让奶娘下去,握住女儿的小手,无奈地问:“怎么了?” 昭昭眼里含着一包泪,噘着嘴指指他的下巴上的青胡茬,表示扎到她了。 “一会儿用过膳,爹爹仔细修剪,”沈弗寒耐心道,“到时候昭昭再摸一摸好不好?” 昭昭不情不愿地扭过头去。 沈弗寒笑着摸摸她的小脑袋,坐下时便收获了沈成耀羡慕的目光。 他语不惊人死不休:“舅舅,你对妹妹真好,如果你也是我爹就好了。” 沈弗寒一噎,虽说童言无忌,但是这个忌讳似乎有点大了。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沈成耀小声说道:“算了算了,舅舅太凶,我没爹也行。” 沈弗寒听得又是好笑又是慨叹。 顿了顿,他问:“耀儿,你想要什么样的父亲?” 沈成耀脑海中闪过一张脸,想也不想便道:“苏叶哥哥那样的就行。” 沈弗寒微微扬眉,没想到耀儿竟一点都不排斥苏叶。 原本他想着,让萧家人答应这门亲事需要时间,正好耀儿忽然多个父亲也需要适应,慢慢来也不着急。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苏叶,让他回长安。 没想到最难解决的三桩事之一,根本不是难题。 外面传来温嘉月的脚步声,沈弗寒收回思绪,吩咐摆膳。 用过膳,温嘉月问:“咱们是不是得去常乐院一趟?” 沈弗寒点点头,看向沈成耀。 “我、我不去,”沈成耀慌忙摆手,“我哪都不去,舅舅舅母,求求你们了,我不回去!”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里带了哭腔,眼神里也全都是惧意。 温嘉月有些心软:“侯爷,还是咱们俩去吧。” 沈弗寒点点头,并未坚持。 走出正院,温嘉月随口问:“想好怎么劝三妹了吗?” “没有。” 温嘉月顿住脚步:“那咱们去这一趟做什么?” 他答应的这么干脆,她还以为他早已胸有成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种小事不用费心思。” 好吧,这也算是另一种胸有成竹了,温嘉月无话可说。 到了常乐院,不出意外的听到沈弗念责骂侍卫的声音。 温嘉月轻轻一叹,跟着沈弗寒走了进去。 见到他们,沈弗念连忙跑了过来,怒目圆睁。 “耀儿呢,我要见耀儿!” “他在正院,”沈弗寒淡然解释,“待你冷静下来,我自然会让你见他。” “我哪里不冷静了,”沈弗念深吸一口气,“我看不冷静的是大嫂才对,昨日居然灌我喝酒,趁机把耀儿带走!” 温嘉月抿了抿唇,这事确实是她做得冲动,她正要道歉,沈弗寒拦住了她。 “你大嫂做得对,若是耀儿还待在常乐院,迟早会被你折磨而死。” 沈弗念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了一声。 “我是他的娘亲,我怎么可能会害他?折磨?小兔崽子折磨我还差不多。” 沈弗寒问:“既然你对耀儿好,为何他不愿回来?” 这话一针见血,直直地往心窝上戳,沈弗念绷着脸开口。 “他现在还小,不懂我的良苦用心,长大了自然会懂。” 沈弗寒冷静道:“不,他长大之后只会恨你。” 温嘉月拽了拽他的衣袖,让他说话别这么直接。 正欲收回手,沈弗寒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手。 温嘉月瞪他一眼,他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牵她的手! 她试图抽离,沈弗寒偏不放开,逗她玩似的,每次温嘉月快要成功时,他再次握紧。 两人的衣袖便在沈弗念面前晃来晃去的。 沈弗念被晃得心烦,怒声道:“我知道你们恩爱了,但是能不能注意场合,我正伤心着呢!” 第261章 字迹一致 温嘉月被她说得脸红,虽然他们不是在恩爱,但是这样做确实不严肃。 她瞪了沈弗寒一眼,压低声音道:“快放开!” “不必管她,”沈弗寒依然握得紧紧的,“咱们回去。” 温嘉月怔了下,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沈弗念也愣住了,话还没说完呢,怎么就走了? “你如此冥顽不灵,说再多话也没用,”沈弗寒冷声道,“待你想通之后,我再过来。” 说完他便转过身。 不出意外的,沈弗念连声道:“大哥,我想通了,真的想通了,你把耀儿送回来吧。” “三妹,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认错很快,”沈弗寒淡漠道,“答应我与王秀才断了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哄骗我。” 沈弗寒攥紧了手,一字一顿道:“在我放松警惕时,你与他私奔。” 骤然听他提起此事,沈弗念讷讷地低下头去。 “你已经犯过一次错,我不会让你犯第二次。”沈弗寒道,“借用你的话,大哥不会害你,我这是为你好。” 沈弗念神色无措,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见她不再开口,沈弗寒道:“我会将耀儿照看好,功课也会上心,先走了。” 走出常乐院,温嘉月这才出声:“侯爷,你弄疼我了。” 沈弗寒这才发现自己攥的有多紧,连忙松开了她的手。 “抱歉。” 温嘉月甩了甩微麻的手腕:“没事,我没怪你。” 她知道他方才是无意识的行为,而且也没有很疼。 沈弗寒皱眉捧起她的手仔细检查,是有些红了。 温嘉月不在意道:“真的没事。你说三妹她能想通吗?” “这不重要,”沈弗寒道,“以后我不会由着她的性子养孩子。” 沈弗念虽然二十一岁了,但是在他眼里,和十五岁的时候没什么区别,还没小她三岁的温嘉月成熟。 温嘉月诧异地问:“怎么不重要,咱们迟早得把耀儿送回去的,难道你要整天盯着她?” 沈弗寒反问道:“你知道三妹为何对耀儿如此上心吗?” 温嘉月摇摇头。 “因为她身边只有耀儿,若是苏叶在,她便会好得多。” 温嘉月微微蹙眉,不喜欢他这种说法,好像沈弗念离不开男人似的。 “事实便是如此,”沈弗寒道,“若是实在找不到苏叶,我便让别的人替代他的位置。” 温嘉月懵了,问:“你认真的?” 沈弗寒微微颔首,他的妹妹,他自然了解。 温嘉月不禁思索起来,上辈子苏叶一直在侯府,沈弗念确实没有这么走火入魔。 虽然不想承认,但沈弗寒说的话不无道理。 两人并肩回到正院,便见沈成耀忐忑地等在一旁,探头探脑地望向他们身后。 知晓他在担心什么,温嘉月柔声道:“耀儿放心,你娘亲没过来。” 沈成耀这才松了口气:“多谢舅舅舅母。” “今日无事,耀儿打算做什么?”温嘉月牵着他进院,“陪妹妹玩还是先去睡一觉?” 沈成耀看了眼神色严肃的舅舅,没敢说话。 “怕他做什么,”温嘉月笑道,“你放心说,舅母都答应你。” 沈成耀这才小声开口:“我想扎马步,想练拳。” 沈弗寒看了他一眼。 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这样回答,温嘉月诧异地问:“你怎么这么喜欢?” “我也不知道,”沈成耀挠挠头,“自从四舅舅开始教我,我就喜欢上了。” 沈弗寒蹲了下来,捏了捏他的手臂和腿,确实是习武的好苗子。 沉吟片刻,沈弗寒问:“练武很累,你能坚持吗?” “我能!” “从今日开始,我来教你,”沈弗寒道,“但前提是,你要完成我布置的课业。” 沈成耀有些兴奋,四舅舅说,大舅舅的武功更好,如果能让大舅舅来教,他进步更快。 他马上上道地喊道:“多谢师父!” 温嘉月噗嗤一笑:“又是舅舅又是夫子又是师父,侯爷可真忙。” 沈弗寒直起身:“你若是想学,我也可以教你。” 温嘉月心中微动,学一点招式,似乎也没坏处。 她答应下来:“好啊,我跟着耀儿一起学。” 沈弗寒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他只是随口一说。 但是见她感兴趣,于是颔首道:“好,今晚教你。” “还有我还有我!”沈成耀着急道,“舅舅,你不能有了舅母就忘了我啊!” 沈弗寒轻咳一声:“没忘,晚上你也一起。” 处理好所有事务,沈弗寒站在书架前翻书。 教温嘉月习武不是易事,她已经十八岁,早已过了习武的最佳年纪。 不过她身子偏弱,习武可以强身健体,学些防身术也不错。 想到这里,沈弗寒便找了几本女子易学的防身术细细研读。 日光渐渐偏移,书房里的光也暗了下来。 他看得有些累了,放下书卷捏了捏眉心,顺便让思柏过来点灯。 书房里重新亮堂起来,思柏静悄悄地退下。 沈弗寒睁开眼睛,余光扫到书案上的那幅小荷蜻蜓图,似乎落了灰,顺手拿了起来。 他从不让人碰书案,向来都是由他自己收拾。 这几日事忙,他便忘了清扫。 沈弗寒慢慢将灰尘擦拭干净,瞥见右下角的题字,视线微顿。 他看了许久,仿佛入定一般,一动也不动。 过了片刻,他拉开抽屉,将那日裴怀谨写的纸条找了出来。 因着字迹有些熟悉,他便没有销毁,一直留着,想着或许哪日便会想起来。 未曾想过,这么快便有了蛛丝马迹。 但他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沈弗寒深吸一口气,神色平静地将纸条放在画作旁,静心比对。 但无论他怎么挑剔,都不难看出是同一人所写。 沈弗寒脸色阴沉,将纸条揉成一团。 他还记得,那日裴怀谨来此,还意味深长地评价了一句“伉俪情深”。 什么伉俪情深,分明是挑衅! 第262章 撕掉题字 沈弗寒还想到一件事。 他想到那晚温嘉月不想让他看画作,百般推诿。 现在想来,便是为了不让他发现裴怀谨的题字。 那时她一定抱着侥幸,觉得他不会察觉。 而她不让他看的那些画,又有多少题字出自裴怀谨之手? 又或许,还有几幅画是他们一同所作。 只是想一想,沈弗寒便觉得自己要疯掉。 当时他竟然真的以为,她只是觉得自己画技一般,所以不敢给他看。 沈弗寒徐徐展开手心里攥紧的纸条,神色平静地撕成碎片。 他的视线落在那幅画上,久久地凝视着。 再回过神时,画作与题字已经一分为二。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的,只知道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巨大的恐慌吞噬了他。 这幅缺少题字的画作,和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而所有的事态,在他有意的改变下,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别的几乎都在延续着梦里的发展。 再这样下去…… 沈弗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竟有些不敢深想。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温嘉月还活得好好的,那就证明还有补救的机会 一幅画而已,代表不了什么。 事已至此,再想那些梦也无用了,除了徒增恐惧之外,毫无价值。 他重新将画作放好,至于裴怀谨的题字,他瞥了一眼,随手扔在地上。 若是没有做过梦,依照常理,他发现此事之后会怎么做? 沈弗寒闭上眼睛,细细思索。 最坏的结果是,经过这些事之后,他厌弃温嘉月,府中下人看人下菜碟,祖母更是会让她继续晨昏定省,继续伺候。 磋磨而死? 可梦里是病逝,操劳过度还是心病? 再好一点的结果,他对她一如往常,但心里还是有疙瘩,日积月累,逐渐爆发,依然会演变成他最不想面对的结局。 若是直接挑明此事…… 心思刚起,他便否定了这个答案。 挑明之后,所有事都会不受控,他不能接受。 为今之计,只能让他自己慢慢消化,直到毫无芥蒂。 几乎是顷刻间,他便为自己找好了理由—— 他想要的是她活着,并且在他身边。 至于旁人,至于旧事,都不重要。 她是他的妻,这一点,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就算是裴怀谨,依然绝无可能。 先认识她又如何,与她相处数年又如何,他和阿月的婚事,早在她刚出生时便定下了,姻缘命中注定。 笃笃笃—— “侯爷,夫人派人问您有没有忙完,该回去用膳了。” 沈弗寒回过神,有些意外,她居然会派人过来告知他。 他应了一声,起身回房。 纵然早有准备,但见到温嘉月时,他的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裴怀谨的题字,神色不受控制地变冷。 他移开视线,强迫自己忘记此事,踱步过去。 “侯爷回来了,”温嘉月迎上去,“咱们是先练武还是先用膳?” 眼看着天都快黑了,耀儿又催得紧,她这才派人去让沈弗寒回来。 许久没做过这种主动的事,温嘉月还做了一番心理建设。 但是为了强身健体,她豁出去了。 沈成耀抢答:“练武!” 沈弗寒看她一眼,他就知道是别有目的。 既然一大一小都期待,他便分别教了几个招式。 沈成耀悟性不错,又对练武一事格外上心,所以学得又快又好。 温嘉月没什么天赋,沈弗寒教了几遍,她的动作做的还是不标准,不由得有些脸热。 沈弗寒不得不上了手,亲自纠正她的动作。 院子里有这么多下人,虽然知晓不会有人乱看,但是温嘉月不适应与他这么亲近,不由得躲了躲。 沈弗寒压低眉眼,问:“想不想学了?” 他的神色和平常冷淡的模样不同,严肃中带了点无奈。 他只是在认真教学,而她却因为外物频频走神。 温嘉月抿了抿唇,轻轻点头。 沈弗寒的手落在她的手臂上,握紧,提起。 “记住这个位置,”他沉声道,“这样才好发力。” 温嘉月压住心底微乱的思绪,认真学习。 教完所有动作,沈弗寒干脆利落地收回手。 “每个动作反复练到行云流水为止,明晚我要检查。” 沈成耀扬声道:“是,师父!” 沈弗寒看向温嘉月。 温嘉月可说不出这种话,只是轻轻颔首。 沈弗寒偏要问:“阿月为何什么都不说?” 她只好开口:“多谢侯爷。” “侯爷可不会教你这些,”他靠近她,“该喊什么?” 温嘉月下意识后退半步,院子里都是丫鬟,他怎么这样?! 沈弗寒垂下眼睛盯着她防备而警惕的动作,心口钝钝的疼,却没再逼她。 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那幅画,他不该被情绪控制。 用过晚膳,沈弗寒带沈成耀去书房。 路上,沈成耀一改往日的心如死灰,小嘴说个不停。 “舅舅,你太厉害了,你比四舅舅还要厉害,以后我只跟你学练武!” 他说了一大堆话,仰头却见舅舅只是沉默地目视前方,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说话。 他疑惑地问:“舅舅,你怎么了?” “没事,”沈弗寒终于回过神,“走吧。” 沈成耀转转眼睛,问:“舅舅是不是累了?不如您回去歇一歇,明晚再学也是一样的。” “休想,”沈弗寒淡然道,“我答应了你娘亲,你若是不学,我便将你送回去。” 沈成耀缩缩脑袋,保证一定乖乖听话。 半个时辰后,沈弗寒回到卧房。 温嘉月还没睡,昭昭也很有精神,在床榻上滚来滚去。 见他回来,她高兴地喊:“爹爹!” 沈弗寒摸摸她柔软的小脸,低声问:“怎么还不睡?” 昭昭爬到他身上,将他的衣裳抓得乱七八糟。 沈弗寒竟也不阻止,只是护着她的身体,不让她掉下去。 一直旁观的温嘉月不得不将女儿抱起来放在床榻上。 “昭昭,你该睡了。” 也不知道这么小的娃娃哪来的这么好的精力,温嘉月已经哄了她许久,早就困倦了。 沈弗寒道:“无妨,昭昭想玩便玩。” 温嘉月瞪他一眼:“侯爷说的倒是轻松,你来哄吧。” 沈弗寒沉默一瞬,道:“叫夫君。” 温嘉月怔了下:“什么?” 沈弗寒直接将她抱坐在腿上,低声问:“教你习武如此辛苦,难道换不来一句夫君?” 第263章 隐瞒之事 昭昭好奇地看着爹爹和娘亲。 不太明白,娘亲怎么忽然坐在爹爹腿上了,两个人一动也不动。 她觉得这是一个好玩的游戏,悄悄爬上来,坐在娘亲腿上。 温嘉月回过神,低头便瞧见女儿澄澈的目光,面色一红,立刻便要下去。 沈弗寒却不许她乱动,双手环住昭昭,也将她包裹在其中。 温嘉月着急道:“侯爷,你别这样,昭昭看着呢。” “我哪样了?”沈弗寒低叹道,“我只是想让你唤一声夫君。” 他不明白,为何她总是和旁人一样称呼他为“侯爷”,唯有晚上被他逼得紧的时候才会说他想听的话。 从前他并不在意,反而觉得千回百转的“夫君”二字只有他自己能听到,没什么不好。 现在他却不想这样了,每叫一声侯爷,都让他觉得她又离他远了一点。 温嘉月也不懂他怎么忽然对这个称呼这么执着,愤声道:“夫君夫君夫君,这样可以了吧?” 沈弗寒埋在她的肩窝上低低地叹了口气,却也没再说什么,松开了手。 温嘉月将昭昭塞进被窝,哄她睡觉。 昭昭看了她一会儿,像是知道她心情不好,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温嘉月莞尔一笑:“昭昭真乖。” 不像她爹,温嘉月瞥了眼走向盥洗室的男人,整日莫名其妙。 待昭昭睡着,沈弗寒也出来了。 温嘉月掩唇打了个哈欠,刚闭上眼睛,便觉得枕边一空。 沈弗寒将昭昭抱到了摇车里。 温嘉月怔了下:“你……” 沈弗寒一言不发地压了下来,吻向她的唇。 “唔……” 他的吻意外的凶狠,温嘉月蹙紧了眉,心里有些怕,沈弗寒又在发什么疯? 却没想到,他亲了片刻,却又松开了她,将她抱进怀里。 他低声道:“抱歉。” 温嘉月怔了下,沈弗寒到底怎么了? 今晚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让她出乎意料,一点都不像游刃有余的沈大人。 见她一直盯着他看,沈弗寒道:“你若是不想睡,我便继续。” 温嘉月立刻闭上眼睛。 沈弗寒用目光描摹着她的眉眼,心中乱成一团。 他表现得这么反常,可她却依然没有关心他一句,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她对他,难道只有惧怕吗? “阿月,”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我们成亲快两年了。” 温嘉月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想干什么,假装睡着了,静观其变。 “我觉得我们应该谈一谈,”他斟酌片刻,“你对我可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温嘉月默默腹诽,那可真是太多了,一整夜都说不完。 “我知道你没睡,”沈弗寒的指腹滑过她的脸,“若是不回答,我便继续。” 听到这句话,温嘉月顿时心头火起,直接拂开他的手。 “一会儿说不想睡便继续,一会儿又说不回答便继续,你到底让不让我睡了!这就是我不满的地方!” 沈弗寒怔了下,问:“还有吗?” 温嘉月抿紧了唇,喉咙里堵着许多话,她却觉得根本没有说出口的必要。 就算她说了,他会改吗? 他只是一时兴起与她谈心,明日又会恢复原样,她何必浪费口舌。 “人无完人,但侯爷完美无缺,”温嘉月敷衍道,“除了这个,我没有不满的了。” 沈弗寒问:“你想让我怎么做?” 温嘉月想也不想便道:“不要动不动便拿这件事威胁我。” “不是威胁。” “那是什么?” “是……”沈弗寒哑然道,“总之以后我不会了。” 温嘉月呵呵一笑:“但愿吧。现在我可以睡了吧?” “不能。” 温嘉月瞪他一眼:“还有什么事?” “还没说完,”沈弗寒顿了顿,“你有没有隐瞒过我什么事?” 温嘉月心尖一颤,避而不答。 “好没道理,难道只能你问我答吗?我还想问侯爷呢,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沈弗寒沉默片刻,道:“我若是回答了,你也会说吗?” 温嘉月不敢说。 只有重生这件事,她一直瞒着他,别的似乎没什么了……对了,还有蜻蜓哥哥的事。 但是沈弗寒隐瞒她的事,对她也有几分吸引力,万一正是她需要的,岂不是亏大了。 温嘉月决定拖延时间,趁着这个时间好好想一想。 “可是上一个问题,你也没有回答。你对我有没有不满的地方?” “有。” 他回答的干脆利落,温嘉月有些愕然。 她自认她这个侯府夫人做的够称职了,而且还有上辈子的经验累积,很多事做起来更加得心应手了。 连总是挑刺的老夫人,也已经很久没找过茬了。 沈弗寒居然还有不满的地方? 她不高兴地问:“哪里不满?” “你不唤我夫君。” 温嘉月:“……这个称呼重要吗?” “以前不重要,”沈弗寒一字一顿道,“现在重要。” 温嘉月茫然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想听,”沈弗寒捧住她的脸,声线蛊惑,“阿月再喊一声,嗯?” 俊美无俦的脸,温柔到极致的语气,险些将温嘉月的心神勾走,幸好在她开口之前及时拉了回来。 她正色道:“侯爷继续回答下一个问题吧。” 美色误人,对女子来说也不例外,更何况他忽然变得这么温柔,温嘉月觉得自己一时失神情有可原。 可沈弗寒显然不这样认为,轻轻摩挲着她的脸,眸色渐深。 温嘉月下意识觉得危险,可是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沈弗寒咬住了她的唇。 轻微的疼痛让她蹙眉,他又改咬为吻,轻轻地舔舐着伤处,酥酥麻麻。 好一会儿,沈弗寒放开了她,然后放出一道惊雷。 “我接近长公主,不止是为了仕途。” 第264章 旧事 沈弗寒讲起一桩旧事。 “弗非去世时才十六岁,对外的理由是因病逝世,其实他是在京郊外的树林里被人发现的。” “祖母说他自缢而亡,并不光彩,所以隐瞒了他真正的死因。” “但我不信弗非会轻易寻死,所以一直在暗中查探真相。” 沈弗寒语气平静,温嘉月的心却不由得因为他的话而忐忑。 难道沈弗非的死和李知澜有关系? 沈弗寒继续说道:“弗非身子弱,很少出门,我查到他最后一次上街,正巧偶遇长公主,自此消失了三日,直到被人发现自缢在京郊外。” “这三日里,公主府一直大门紧闭,没有任何人出入。” “我怀疑弗非便是被长公主害死的,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温嘉月怔怔地听完,下意识问:“长公主和你二弟或者你家有仇吗?” 说完这句话她便想收回,以她对李知澜的了解,做出这种事也不奇怪。 草菅人命,肆意妄为,这就是李知澜。 许久没听到沈弗寒开口,温嘉月疑惑地看向他。 沈弗寒神色不虞地问:“什么叫你二弟、你家?” 温嘉月:“……一时顺口。” 她默默腹诽,抠字眼倒是厉害。 “没仇,”沈弗寒淡然道,“我猜测长公主看中了弗非的相貌。” 温嘉月吃惊地看着他,虽然她没见过沈弗非,但想来也不会比沈弗寒更俊美了,该抢他才对。 不过,现在也算是在抢了。 只不过如今沈弗寒有权有势,李知澜一时拿他没办法。 沈弗寒继续说道:“我还查到,那段时间长公主和驸马极为不和,为了气驸马做出这种事,也不足为奇。” 温嘉月蹙眉问:“所以二弟完全就是一个牺牲品?长公主做事之前,没有查过二弟的身份吗?” 沈弗寒闭上眼睛,深深一叹。 “弗非向来低调,出府从不穿绫罗绸缎,身边也只跟着一个随从。” 恐怕直到弗非去世,李知澜也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也方便了他的接近。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才继续。 “那次,原本我准备陪他一起出门,但因事耽搁了两刻钟,弗非已经离府了。” 那时他哪曾知晓,竟是天人永隔,连亲弟弟的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这些话,他从未对旁人说过。 五年过去,他以为自己已经走出来了,但是言语间竟还是有些哽咽。 几个弟弟妹妹里,他最喜欢的就是弗非。 弗非乖巧懂事,在三妹和四弟打闹的时候,他却可以耐着性子坐下来陪他一起温书。 若不是因为身子弱,不堪劳累,他也可以金榜题名。 沈弗寒还记得,他最常说的话便是“大哥一定能高中状元”。 可他高中状元那年,亦是弗非去世的那年。 穿着状元袍游街时,他心里想的不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而是弗非。 他是状元了,却永远等不来弗非的一句“恭喜大哥”。 他时常想,若是那日他陪弗非一起出府,或许结果便会不同。 渐渐成了梦魇。 原本他便会在每月最后一日去佛堂诵经,为祖父、父母祈福,又加了个弗非。 还为了他自己,通过诵经平心静气。 斯人已逝,他得往前看。 右手忽的被人握住,沈弗寒回过神。 “侯爷,二弟不会怪你的,”温嘉月轻声道,“他知道你为他做了很多事。” 世间的阴差阳错太多太多,若是可以预知未来,便不会有人轻易枉死了。 沈弗寒反握住她的手。 两人一时无言。 鲜少有这样沉重的时刻,温嘉月不知该说些什么,更不知她所隐瞒的事该从何说起。 没想到,沈弗寒竟然说道:“睡吧。” 温嘉月怔愣地望着他,他就这样轻轻揭过了? 生怕沈弗寒反悔,她立刻闭上眼睛。 “但是明晚你要告诉我。”沈弗寒给出最后期限。 温嘉月不想回答,可他却逼迫她开口,空闲的左手揽住她的腰,往他怀里带。 温嘉月瞪他:“你还这样威胁我?” “没有,”沈弗寒淡然道,“只是忽然想抱着你。” 温嘉月根本不信他的鬼话,分明就是威胁。 她抿唇道:“可是我没有什么事瞒着你。” 她想试探沈弗寒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所以今晚才和她敞开心扉。 话音刚落,腰间的手便紧了紧。 沈弗寒沉声道:“我不信。” 如此笃定的语气,让温嘉月的心为之一沉。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侯爷直说吧,我不想猜来猜去的。” 也好让她死个明白,不然今晚睡不好了。 她忽然以攻为守,沈弗寒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裴怀谨的事,若是先从他口中说出来,性质完全变了。 他本就想隐瞒,但今晚一时情急,才想出这个法子,想让温嘉月主动开口。 没想到她不上钩,反而给他自己摆了一道。 沈弗寒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既然你没什么要说的,那便讲讲你小时候的事。”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声,小时候?蜻蜓哥哥? 她故作诧异地问:“侯爷怎么忽然想听这个?” “今日在书房看到你的画作,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你的幼时,一时好奇。” 温嘉月轻舒一口气,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小时候……挺无趣的,学女红学画画,也没什么了。” 她不想多说,而且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 沈弗寒却问:“女红跟谁学的?” 温嘉月诧异地看他一眼,这还用问? “是继母请的绣娘。” “画画呢?” 温嘉月老老实实地回答:“也是继母请的女先生。” 沈弗寒颔首道:“原来如此,画上的题字也是女先生写的?” 温嘉月:“……” 七岁前的画,大部分题字都是蜻蜓哥哥写的。 七岁之后,是她自己。 至于送给沈弗寒的那幅 ,她记得是蜻蜓哥哥写的字。 温嘉月不由得有些紧张,随口道:“应该是吧,时间太久远,我记不清了。” 她打算蒙混过关,沈弗寒却不给她机会。 他慢悠悠地开口:“可我觉得,字迹像是男人写的。” 温嘉月决定拖延。 “是吗?改日侯爷将画拿过来,我仔细看看。” 第265章 主动亲他 沈弗寒一噎。 题字早已不知道被他丢到哪里去了。 不过这倒是提醒他了,以后不能让温嘉月瞧见她送他的画。 口中却镇定道:“好,改日我带你去看看。” 如此轻易便蒙混过关了,温嘉月不敢再多说话了。 “侯爷,现在可以睡了吧?” 沈弗寒颔首道:“睡吧。” 温嘉月闭上眼睛,只觉得疲惫,和沈弗寒说话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真是不容易。 身体想休息,但大脑却异常活跃。 她不禁想,若是沈弗寒早些将沈弗非的事告诉她便好了,她也不至于误会他这么久。 ……算了,误会又如何,上辈子她和昭昭也是无辜的,谁又能来救她呢? 若不是她得了重生的机缘,如今早已喝下孟婆汤,了却前尘。 想到这里,温嘉月叹息一声,眼睫滚下热泪。 她悄无声息的,本以为沈弗寒根本不会察觉,没想到他忽的换了个姿势。 下一瞬,温嘉月的脸颊便枕上了他的手臂,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 沈弗寒自然感受到她脸上的湿热。 他怔了下,用另一只手抚摸她的脸,不出意外地摸到了水痕。 “怎么哭了?” “忽然想起二弟,有些难过,”温嘉月吸吸鼻子,“他不该英年早逝的。” 她从未见过沈弗非,为他哭显得有些假,但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沈弗寒沉默片刻,安抚她道:“二弟本就身子弱,太医说他最多活到弱冠之年。” 温嘉月蹙眉问:“为什么?” 哪有这样的太医,居然说的如此直白。 沈弗寒便将整件事跟她讲了一遍。 “当时母亲并不知晓自己有喜,还在战场上杀敌,不小心受伤,这才查出有孕。” “当时她危在旦夕,顾不了那么多,所以用了药,至于孩子能不能保住,听天由命。” “后来才知晓怀的是双胎,弗非和弗念都平安降生,但弗非身子不好,想来便是吸收了药物的缘故。” 温嘉月有些诧异:“三妹一点事都没有?” “没有,”沈弗寒道,“母亲说弗非在娘胎里便对妹妹好,宁愿独自承受药物带来的后果。” 后来证明确实如此,每次沈弗念闯了祸,总是沈弗非主动帮她背锅。 于是将沈弗念的胃口养的越来越大,反正有二哥兜底,她什么都不怕。 就连沈弗念和王秀才私奔,也是沈弗非不忍看妹妹伤心难过,瞒着众人把她带出去的。 他也想痛痛快快地活一次,可惜寸步难行。 既然自己不可以,妹妹想要,那他便帮忙。 不然以沈弗念的脑子,根本走不出景安侯府。 但是她回府时,最爱她的二哥已经不在了,没有人无条件地帮她兜底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 他的声音愈发低沉起来,温嘉月知道他还陷在回忆里,连忙打断他。 “侯爷,太晚了,你别再想这些事了,我也不想了。” 沈弗寒应了声好,但神色依然落寞。 温嘉月不由得有些着急,她不该拿沈弗非当借口的。 她咬咬牙,仰头吻上微凉的薄唇。 她犯的错,她来补偿他好了。 沈弗寒怔了下,便见她眼睫颤抖,笨拙地吻他。 她为何忽然亲他了? 因为他难过了?还是她心疼他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对他有利,至少证明他们的感情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沈弗寒思忖片刻,克制着回吻的冲动,轻轻推开了她。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他决定以退为进。 想到这里,沈弗寒低声道:“不必如此,我知道你也难过。” 他没答应,温嘉月没觉得尴尬,反而愈发愧疚起来。 “可我担心你今晚都睡不好了。” 沈弗寒端详着她的神色,慢慢开口:“无妨,以前通宵办案也是常有的事,你先睡吧。” 听他的语气,似乎真的不打算睡了。 温嘉月咬了下唇,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弗寒并不着急,兀自垂眼做伤心状,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若是她什么都不做,他便借机提醒。 过了片刻,温嘉月轻声道:“可是,我也睡不着了……夫君。” 终于听到她喊出这个亲昵的称呼,沈弗寒决定收线。 他低叹一声,轻吻她的额头,沉声问:“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愿意唤我夫君?” 温嘉月并不回答,沈弗寒也没再追问。 “阿月,抱紧我。” 温嘉月环住他有力的腰身,只觉得双颊滚烫。 蓄势待发之际,沈弗寒忽然开口:“这次算是这个月的第二次吗?” 温嘉月茫然地望着他。 沈弗寒拨开她微湿的鬓发,叹息道:“若是的话,那便算了。” 一个月四次的规矩,也该破一破了。 他要让她亲手打破,且心甘情愿。 但他没有一味地停下等她的回答,而是不着痕迹地动,让她心痒,让她难耐。 勾起她心底最深处的渴望与冲动。 身和心,至少要有一个念着他,若是都没有…… 他再想办法。 不知不觉间,沈弗寒觉得自己已经忍耐到极致,却依然依靠着强大的自制力强忍着,不动声色。 终于等到了温嘉月的回答。 她没有说话,只是抱紧他,主动接纳了他。 满足感从心底溢出,侵入四肢百骸,紧接着才是最原始的快乐。 沈弗寒轻吻她发烫的耳尖。 阿月,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第266章 阿月真乖 今晚的沈弗寒很不一样。 但是具体哪里不一样,温嘉月却又说不上来。 猛烈与温柔交替,变幻莫测,时而让她惊呼,时而又让她娇吟出声。 她伸手推他,轻飘飘的,像团棉花。 沈弗寒低头看了一眼,哑声问:“还记不记得我教你的动作?” 温嘉月有些恍惚,什么动作? “防身术,”沈弗寒批评她,“力道还是如此绵软无力。” 温嘉月:“……” “所以今晚,要练练你的体力,”沈弗寒低声笑,“尽兴之前,不许睡。” 他好似不知疲倦,温嘉月却坚持不了那么久,下意识咬住唇瓣,攥紧被角。 下一刻便被沈弗寒握住手,十指相扣。 “别咬嘴唇,”他紧盯着她,“可以咬我。” 这可是他自己说的,温嘉月看着凑近的膀,想也不想便直接咬了他一下。 有些疼,但沈弗寒丝毫没有当回事,只是低低地笑着。 “阿月真乖。” 翌日醒来,牙印还在,整整齐齐,隐隐有血迹。 证明昨晚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沈弗寒心情很好地穿戴整齐,俯下身亲了下温嘉月的唇角,悄无声息地离开。 不知睡了多久,温嘉月被渴醒了。 浑身碾过似的疼,她只有伸手摇铃铛的力气。 温嘉月在心里骂了沈弗寒八百遍,昨晚他到底在抽什么风。 如意快步走来:“夫人,您醒了。” 温嘉月点点头:“给我倒杯茶。” 她的嗓音沙哑的厉害,如意不敢怠慢,连忙倒茶。 温嘉月在她的搀扶下坐起身,一盏茶喝完,这才解救了快要冒烟的嗓子。 “什么时辰了?” “刚到午时,”如意心疼地问,“夫人是再躺一会儿还是现在便起?” 昨晚动静不小,而且时间太久,今日夫人身上的红痕便有些多。 如意心疼极了,侯爷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的。 “再躺一会儿吧,”温嘉月问,“昭昭怎么样了?” 如意一边去找玉肤膏一边说道:“小姐一切都好,现在是奶娘在照顾。” 她问:“夫人,奴婢帮您涂上吧,或许会消的快一些。” 温嘉月点点头,趴在床榻上,脑海中顿时忆起昨晚,低喘声似乎还响在耳边。 她将脸埋进软枕里,以后她再也不提什么补偿沈弗寒了! 他只会变本加厉,越来越过分。 清凉的药膏敷在肩上,温嘉月下意识颤了下。 如意慌忙问:“很凉吗?” “不是,我只是在想事情,”温嘉月闭上眼睛,“你继续吧。” 恍惚间,她想起她似乎咬了沈弗寒一下,力道还挺重的。 不过这可是沈弗寒主动让她咬的,他可不许跟她秋后算账。 待药膏融化,温嘉月也歇好了,梳洗之后出去用膳。 沈成耀早就在偏厅等着了,皱眉问:“舅母为何起的这么晚?” “我……”温嘉月哑口无言,糊弄道,“我睡得有些晚。” 沈成耀追问:“为什么睡这么晚?” 温嘉月想到了一个借口,认真道:“我昨晚习武来着,一时忘了时间。” 沈成耀立刻便信了:“舅母居然这么努力,等用过膳之后,我也要好好练。” 温嘉月欣慰道:“耀儿真乖。” 说完这句话,她忽然觉得有些许熟悉,昨晚,沈弗寒是不是说过? 她摇摇头,一定是记岔了。 用过膳,沈成耀便在院子里练了起来,温嘉月回忆了一番动作,比划了几下。 “舅母,你……”沈成耀挠挠头,委婉道,“你昨晚就练成这样啊?” 他小声嘟囔:“我怎么感觉还没舅舅教的时候做的好?” 温嘉月:“……” 她现在根本没什么力气,能做好就怪了。 “你好好练就行了,”温嘉月一本正经道,“我只是学着玩的。” “嘿嘿,”沈成耀很有志气道,“以后我要做将军!” 温嘉月点点头:“做将军好,但是当将军也是要懂排兵布阵的,所以耀儿也要好好念书,以后才能当大将军。” 沈成耀眨巴着眼睛,问:“什么是排兵布阵?” 温嘉月便让如意去拿了本沈弗寒随手放在卧房的兵书。 虽然已是文臣,但他偶尔也会看兵法。 沈成耀接过书,好奇地翻开。 他识字不多,看得一知半解,遇到不认识的字便问舅母,倒也看得津津有味。 温嘉月嫌这些书枯燥,没想到沈成耀居然看得下去,不由得有些诧异。 难道耀儿真是天生做武将的料子? 看了一下午,沈弗寒回来了。 温嘉月不想理会他,假装没看见,继续教耀儿识字。 沈弗寒凑近,意外地问:“耀儿居然在主动念书?” 就算是他亲自盯着,沈成耀也只会不情不愿地翻开书,偶尔还会神游天外。 “舅舅,你的书真好看,”沈成耀祈求道,“能不能借我看看?” 沈弗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沈成耀眼睛都发亮了:“你是天底下最好的舅舅!” 沈弗寒问:“那你舅母呢?” 温嘉月瞪他,没事扯她做什么? 这一眼似嗔似怒,沈弗寒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手。 温嘉月怔了下,想甩开,却依然被他牢牢握着。 “现在舅母在我心里排第二,”沈成耀煞有介事道,“我第一喜欢舅舅,第二喜欢舅母。” 沈弗寒一本正经道:“你若是这样说,以后舅母不教你识字了。” 沈成耀便开始沉思起来,在最喜欢舅舅还是舅母之间犹豫不决。 趁着这个机会,温嘉月蹙眉道:“放手。” “没事,”沈弗寒摩挲着她的手背,“没人看见。” 温嘉月真不知道他到底从哪学的厚脸皮,抿唇掐他一下。 沈弗寒“嘶”了一声:“比昨晚咬我的力气还大。” 温嘉月顿时面色通红,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第267章 和解 “舅舅舅母,咱们还是先去吃饭吧,”沈成耀摸摸肚子,“我饿了。” 对他来说,喜欢舅舅还是舅母这个问题比读书还要难,他只能转移话题。 “好,”温嘉月连忙说道,“走吧。” 她甩了甩手腕,沈弗寒这才不紧不慢地松开了手。 用过晚膳,沈弗寒教沈成耀念书。 意料之外的,他今日的积极性格外高,专注力也提升了不少。 沈弗寒想起那本书,不由得一叹,原来是为了看懂兵书。 但愿意学自然比不想学好得多,沈弗寒承诺道:“若是你可以连续一个月完成我布置的课业,我便将书送你。” 沈成耀睁大眼睛:“真的吗舅舅?” 沈弗寒颔首道:“我还有许多兵书,你若是喜欢,我以后可以继续送你。” “我都要,”沈成耀点头如捣蒜,“我一定好好学!” 虽然听他这样保证了,但沈弗寒还是半信半疑。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时候,沈成耀害怕他,见他冷脸便老实两日,过两日变本加厉。 没想到接下来几日,沈成耀一直态度端正,着实让人意外。 晚上,沈弗寒与温嘉月商量道:“不如明日便将耀儿送回常乐院。” 温嘉月迟疑道:“可是我怕耀儿抵触,他这几日都没提过三妹,我主动在他面前提起,他也避而不谈。” 沈弗寒沉吟片刻,道:“明日再问一次,看他愿不愿意随我们去常乐院。” 温嘉月点点头,只有这个办法了。 沈弗寒脱了衣裳,像是故意似的,展示他肩上的咬痕。 温嘉月抿紧了唇,他这几日总是有意无意地露出来,不像控诉,反而像炫耀。 她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为何会这样想。 温嘉月翻了个身,眼不见心不烦。 “我先睡了。” 翌日,用过早膳,温嘉月问耀儿想不想去常乐院。 她解释道:“舅母不是让你回去,只是你好几日没见你娘亲了,她很想你,你想不想她?” 沈成耀点点头,又摇摇头。 “娘亲她太凶了,”沈成耀瘪瘪嘴,“我想念以前的娘亲。” 温嘉月叹息一声:“我保证你娘亲她今日不会逼迫你,而且还有你舅舅在,你娘不会对你不好的。” 沈成耀想了想,终于答应了。 三人便去了趟常乐院。 临到近前,沈成耀有些踌躇,半晌没下定决心迈出最后一步。 温嘉月鼓励道:“耀儿别怕,你若是不想待着,咱们随时可以回去。” 沈成耀这才紧紧地牵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踏入常乐院。 院子里分外安静,没有丫鬟小厮走动,五个侍卫恪尽职守,守在各处。 见他们进来,一齐抱拳行礼。 似是听到动静,沈弗念立刻从屋里冲了出来。 “耀儿,你终于回来了耀儿……” 沈成耀吓得后退一步,躲在温嘉月身后不敢说话。 沈弗念愣了下,神色受伤。 “耀儿,你怕我?” “娘,”沈成耀怯怯道,“我、我没有。” 可是这副模样,分明是怕的。 沈弗念顿时有些呼吸困难,她对他掏心掏肺的好,可是母子之间还是离了心。 温嘉月拍了拍她的肩:“咱们进去说话吧。” 沈弗念回过神,让开了一条路。 关上门,沈弗寒将沈成耀这几日写的字拿了出来,让她过目。 沈弗念怔怔地看着,不知这是何意。 “耀儿最近很喜欢读书,”沈弗寒道,“你若是允许他练武,他会读得更好。” 沈弗念顿时着急道:“可是我不想让他……” “耀儿,你先出去,”沈弗寒打断她的话,“我和你娘亲有话要说。” 沈成耀乖乖走了出去。 沈弗寒这才开口:“三妹,若是不这样做,耀儿一辈子也考不上功名。” 他这话说的残忍,沈弗念垂死挣扎道:“可是我大嫂明明告诉我,耀儿能考上进士的!这话可是大哥你亲口说的!” 沈弗寒皱眉问:“我什么时候说过?” 温嘉月清清嗓子,不好意思道:“那是为了给你一点动力,没想到你居然当真了。” 沈弗念:“……” 她跌坐在圈椅上,半晌没回过神。 见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温嘉月拽了拽沈弗寒的衣袖,担忧地问:“你说的话是不是太狠了?” 沈弗寒神色淡然道:“得让她认清事实。” 他继续说道:“耀儿念书又习武,日后文武双全,说不定会主动考取功名,但你这样逼迫他,只许他念书,只会惹来厌烦。” 这话让沈弗念心里生出一丝希望,大哥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她深吸一口气:“大哥,你把耀儿叫过来吧,我想和他单独聊一聊。” 温嘉月问过耀儿,见他答应,这才让他进去。 为了让他放心,温嘉月道:“若是不想待着,喊一声舅舅舅母就行。” 沈成耀乖乖点头。 沈弗寒和温嘉月站在庭院里,听着里面的动静,见没有大吵大闹,这才放下心。 过了片刻,一身常服的凌鹤忽然走了过来,抱拳道:“侯爷,夫人。” 他不穿侍卫服,温嘉月险些没认出来,听到他的声音才分辨出来。 温嘉月含笑点头:“凌侍卫。” 她这几日都没见凌鹤,想来是被沈弗寒派出去执行任务了。 沈弗寒没说话,只是面色紧绷。 凌鹤回来了,便代表查完了,他即将知晓温嘉月和裴怀谨的曾经。 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真正到了这一日,他竟然有些不想面对。 见他不语,温嘉月道:“侯爷,正事要紧,你先回书房吧,这里有我盯着就好。” 她看出他们有话要说,而她肯定是不能听的。 沈弗寒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开口:“不必,此事不急。” 凌鹤有些惊讶道:“可是侯爷……” “我说不急就是不急,”沈弗寒淡然道,“你先回去。” 凌鹤赶紧应了声是。 温嘉月疑惑地看了沈弗寒一眼,但是也没多问。 不多时,沈弗念母子俩出来了。 “舅舅舅母,我不跟你们回去了,”沈成耀道,“我想和娘亲住在一起。” 见沈弗念说动他了,温嘉月笑道:“行,若是你娘亲对你不好,舅母再把你抢过来。” 沈弗念嗔她一眼:“别瞎说,我以后肯定不会这样了,你别教坏我儿子。” 她已经想通了,阻拦习武是没用的,只会让儿子和她离心。 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温嘉月和沈弗寒走出常乐院。 “侯爷去忙吧,”温嘉月道,“我先回去了。” 沈弗寒微微颔首,目送她消失在拐角,这才深吸一口气,步伐沉重地往书房走去。 第268章 裴怀谨是蜻蜓哥哥 沈弗寒进了书房。 凌鹤惭愧道:“启禀侯爷,属下查到齐国公世子与夫人没有任何交集,属下甘愿领罚。” 他查不到,沈弗寒并不意外,裴怀谨自然不会用真实姓名,此事瞒得死死的。 毕竟长安城里丝毫没有消息透露出来,谁都不知道裴怀谨幼时曾与温嘉月相识。 若不是他那日碰巧偷听到了,也绝不会将他们两人联系在一起。 沈弗寒问:“夫人幼时可有什么玩伴?” 凌鹤对夫人的过去已经了如指掌,闻言便点了点头。 “夫人出生之前,曾有一女子带着一个孩子搬到温府隔壁,与幼时的夫人来往紧密。” “夫人七岁时,他们再次搬离,不知所踪。” 沈弗寒垂下眼睛,这个孩子想必就是裴怀谨了。 他问:“他叫什么?” “顾亭卿。” 沈弗寒颔首道:“将你打探到的关于顾亭卿与夫人的事全部说出来。” “邻里说顾亭卿是外室子,原因是他只有母亲,从未见过他的父亲,所以不允许周围的孩童与他玩耍。” “但夫人是例外,张氏常常让夫人去隔壁找顾亭卿……” 听到这里,沈弗寒攥紧了手。 怪不得阿月和裴怀谨如此熟悉,原来还有张氏从中撮合。 若不是裴怀谨后来搬了家,阿月到底会嫁给谁,还真是说不准。 但他为何会搬家,搬去了哪里,是否回国公府,也是个谜。 或许等他派去柳州的人寄信回来,便会知晓答案。 他不动声色道:“继续。” 凌鹤想了想,继续说道:“夫人喜欢作画,但识字不多,顾亭卿便会帮她题字。” 沈弗寒看了眼摆在书案上的画作,沉默几息,吩咐道:“去让思柏将熏香拿过来。” 凌鹤愣了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熏香,但他听话地转身出门。 不多时,思柏捧着香炉进来,摆在书案上。 沈弗寒看着袅袅升起的青烟,淡然道:“继续说。” 凌鹤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侯爷让他查世子和夫人之间的事,他没查到,侯爷不仅没罚他,反而关心起了顾亭卿的事。 此事本就是顺带知道的,这些几乎是他打探出来的所有的事了。 但既然侯爷问了,他便要继续说。 凌鹤绞尽脑汁地开口:“顾亭卿喜欢读书,是远近闻名的神童,夫人也常常找他学认字。” 沈弗寒随手抓起了手边的乌木灵芝镇纸,紧紧攥住。 这几日,耀儿遇到不认识的字都会问温嘉月,而她解答的同时,会不会想起裴怀谨也曾这样教过她? 他沉声道:“继续。” 凌鹤挠挠头,半晌终于想起一事。 “夫人幼时会喊顾亭卿为蜻蜓哥哥,原因暂时不知。” 沈弗寒怔了怔,蜻蜓哥哥? 蜻蜓哥哥。 他深吸一口气,亭卿二字倒过来,不就是蜻蜓? 一瞬间,他想起了许多事。 想到温嘉月画了许多幅有关蜻蜓的画。 想到她不想让他看她的画,百般遮掩。 想到有一次她说梦话,唇边含笑,呢喃着“蜻蜓”。 想到那日黄昏,他带她去湖边看蜻蜓,她说喜欢蜻蜓。 原来蜻蜓不是真正的蜻蜓,而是指人。 手中的镇纸几乎快要被他攥的错位,才勉强保持着冷静的神色。 “你先出去。” 待凌鹤消失在门后,沈弗寒强撑着的镇定神色与手中的镇纸一样错了位。 他看着被他视若珍宝的画作,只觉得讽刺。 她画的是她的蜻蜓哥哥,而不是什么小荷才露尖尖角。 可笑的是,他竟觉得和他有缘,所以才留下。 现在看着这幅画,撕毁也不是,留着也不是。 额头青筋直跳,气血翻涌,沈弗寒闭上眼睛,随手将镇纸抛到书案上。 凝神静气的熏香完全没有用处,反而让他觉得异常烦躁。 他自欺欺人这么久,这次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欺骗自己的理由。 心口处闷痛,他无处发泄,索性站起身。 走出书房,他随手抽出了一个侍卫的佩剑,喊来凌鹤。 沈弗寒冷声道:“比一场。” 凌鹤怔了下,顿时觉得惊喜又荣幸,他何德何能,竟然可以和侯爷一较高下! 他抱拳道:“是,侯爷!” 他抽出剑的瞬间,沈弗寒欺身而上,身影如风。 凌鹤抬剑格挡,却不想他用了十成的力,震得手臂发麻。 挥剑,劈砍,寒光乍破。 剑影交错间,闪出沈弗寒凌厉冷寒的轮廓。 他什么都不去想,可脑海中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裴怀谨的脸。 蜻蜓哥哥,蜻蜓哥哥,蜻蜓哥哥。 魔咒一般萦绕在他的耳边,逃不开,躲不过。 那日他们重逢,温嘉月是否和幼时一样亲昵地喊过一声“蜻蜓哥哥”? 而她甚至不愿唤他一句夫君。 她对裴怀谨念念不忘,她对自己百般嫌弃。 沈弗寒自认比裴怀谨更好。 论家世,裴怀谨虽是齐国公嫡长子,但也只是世子而已,处处受制于人。 而他是景安侯,亦是大理寺少卿,比一个身无官职的人差在哪里? 论相貌论身形,他亦不输,相貌千人千面,暂且不论。 但裴怀谨一看就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而他自幼习武练剑,文武双全。 论性子…… 沈弗寒顿了顿,他只输在了这一样。 但是那又如何,二比一也是他赢。 可温嘉月眼里只有裴怀谨,难道先遇到的人便要在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什么道理! 沈弗寒的神色愈发冷,挑开凌鹤的剑,直指咽喉处。 凌鹤气喘如牛,惭愧低头:“属下甘拜下风。” 沈弗寒收了剑,一言不发地离开。 那又如何? 他问自己,那又如何? 如今他才是温嘉月的夫君,他们还有一辈子要走,裴怀谨除了旁观之外,还能做什么? 她心里没有他,那就想办法让她眼里只有他,然后再慢慢占据她的心。 至于到底应该怎么做…… 沈弗寒顿下脚步,思索片刻,往卧房的方向走去。 第269章 至少让她知晓他的心 屋里暖阳正好,温嘉月坐在榻上看书。 昭昭在一旁摆弄着九连环,声音清脆,并不吵闹,反而像乐音似的。 似是玩累了,昭昭趴在她怀里,和她一起看书。 温嘉月笑道:“昭昭看得懂吗?” 昭昭不认识字,但是她看得懂书里的画。 这一页画的便是高山流水,泛舟游船。 她眨巴着眼睛,拉住温嘉月的手着急地晃来晃去。 “娘亲娘亲。” 温嘉月放下手里的书,柔声问:“昭昭怎么了?” 昭昭模仿着划船的动作,扬声道:“船!” “我们昭昭想坐船了啊,”温嘉月看向如意,“你去准备吧。” 昭昭的生辰过去半个多月了,居然还记得划船的事,温嘉月很是欣慰。 见娘亲答应,昭昭扑在她怀里撒娇。 她奶声奶气道:“爹爹、去。” “你爹爹还有事要忙,娘亲陪你,”温嘉月揉揉她的脸,“好不好?” 昭昭想了想,乖乖点头,不吵不闹的。 温嘉月更加欣慰,幸好女儿这辈子跟她更亲。 收拾妥当,温嘉月准备过去,刚走出院子便遇见了沈弗寒。 她怔了怔,问:“侯爷怎么回来了?” 沈弗寒与她一同出声:“去哪?” “昭昭想划船,我带她去湖边。” 沈弗寒颔首道:“我也去。” 其实他根本没有想出办法。 他对朝堂之事与大理寺的案子游刃有余,却唯独参不破男女之事。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他想,顺着温嘉月,总归是没错的。 温嘉月下意识推辞:“不用的,侯爷事多繁忙,我陪昭昭去就行了。” 沈弗寒沉默一瞬,道:“事再多,也有时间陪你……和昭昭。” 他第一次说这种话,神色有些许不自然。 他不想再找别的理由,至少要让她知晓他的心。 温嘉月诧异地看他一眼:“好吧,侯爷有空就行。” 见她答应,沈弗寒从奶娘手里接过女儿,亲自抱着。 九月中旬,秋高气爽,府里的桂花送来阵阵香气,却压不住沈弗寒身上的熏香气息。 温嘉月闻出是上次买的熏香的味道,不由得有些惊讶。 她还以为沈弗寒不会用呢,没想到这么快便点上了,也不知朝堂上出了什么事。 既然他心情不好,温嘉月自然不会往枪口上撞,以免殃及池鱼。 很快便到了湖边。 荷花快要凋谢,偶尔有几只蜻蜓盘旋在半空中,等他们一行人走近,蜻蜓飞远。 沈弗寒瞥了眼蜻蜓,又望向温嘉月。 她满眼都是女儿,笑盈盈道:“走吧,娘亲带你去坐船。” 沈弗寒的神色好看了不少,待她们母女俩坐上船,他叫来管家。 “湖边的蜻蜓一个都不许留,以后府里也不许出现。” 管家愣住了,派人捉来蜻蜓的是侯爷,派人将蜻蜓赶走的也是侯爷,这才几个月啊,侯爷居然这么善变。 但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管家,自然不敢说这话的,连忙应是。 他等着侯爷接下来的吩咐,没想到侯爷径直走了。 管家再次愣住,就为了这么件小事? 看来侯爷最近挺……闲的,管家一边想一边走远。 “侯爷和管家说什么呢?” 待沈弗寒坐上了船,温嘉月好奇出声。 “没什么,”沈弗寒淡然道,“一些小事。” 看来他不想告诉她,温嘉月便“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见她神色不对,沈弗寒问:“怎么了?” “没事啊。” 温嘉月将女儿的小手放进湖里,让她玩水。 沈弗寒思索片刻,解释道:“我让管家再买些鱼,湖里的鱼有些少。” 温嘉月狐疑地抬眸看他,他今日怎么知道解释了? 沈弗寒亦陷入沉思,难道她不是因为此事不高兴? 温嘉月露出个笑:“原来是这样。” 无论如何,沈弗寒能告诉她便是进步,虽然只是一件小事。 沈弗寒松了口气,看来他猜对了。 他在心里默默记住,以后她问的话,他都要回答。 他不禁想起裴怀谨,赏花宴重逢那日,温嘉月肯定不敢确定他的身份,一定是裴怀谨主动告知。 裴怀谨连这么重大的事都能告诉她,他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而且……他前几日便将他藏得最深的秘密告诉温嘉月了,应该不算晚吧? 昭昭忽的“啊”了一声,小手指着荷花,想要摘下来。 沈弗寒顺手帮她采了一朵,放在她手里。 昭昭好奇地打量,将小脸埋进荷花里,深深地嗅了一口,立刻打了个喷嚏。 温嘉月被女儿逗笑,抽出手帕擦了擦她的脸。 沈弗寒看着母女俩,不禁翘了下唇角,想到什么,却又忽然变得平直。 裴怀谨比温嘉月大三岁,他小时候,有没有这样照顾过她? 他甚至还见过阿月小时候。 沈弗寒看着昭昭与她相似的面容,冷不丁地问:“你小时候和昭昭长得像不像?” 温嘉月纳闷地问:“侯爷问这个做什么?” “忽然好奇。” 温嘉月不解地看他一眼,她小时候又没记事,早就忘了自己长什么样了,问她有什么用? 她记得,沈弗寒还问过她什么时候会走路的。 他怎么对她小时候这么好奇? 温嘉月不由得有些忐忑,千万别又一时好奇去问温家人了。 于是她随口回道:“应该挺像的吧。” 沈弗寒微微颔首,将昭昭养大,何尝不是将温嘉月再养一遍。 他庆幸地想,幸好生的是女儿。 沈弗寒心里溢满满足,将昭昭抱进怀里。 这可是他和温嘉月的女儿,刚成亲便孕育出来的结晶。 转念一想,她嫁给他,并不排斥有孕一事,说明她也是愿意的。 但她现在却不愿。 沈弗寒低叹一声,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错? 但是如今已经时隔一年,万一她改变主意…… 正沉思着,怀里的昭昭忽然拳打脚踢起来。 昭昭不高兴了,扭着身子想下去,比起爹爹,还是水和鱼对她的吸引力更大。 沈弗寒顿了顿,只好将她放下。 温嘉月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的举动,今日沈弗寒着实反常。 沈弗寒迟疑着开口:“阿月,昭昭一岁了。” 他的话也没头没尾的,温嘉月点了点头,问:“怎么了?” 沈弗寒:“你有没有再生一个的打算?” 顿了顿,他主动解释:“并不是逼你,只是随口问问,你若是不愿,我绝不强求。” 第270章 诰命 温嘉月惊愕的望着沈弗寒。 他说什么,生孩子? 上辈子,沈弗寒似乎一直在喝避子汤,从未提过再生一个的事。 怎么忽然变了? 见温嘉月一直沉默不语,沈弗寒有些明白了。 “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你别当真。” 温嘉月却不敢只当成随口说说,他能说出口,便证明是在心里想过的。 万一他暗中停止服用避子汤,她根本不会察觉。 想到这里,温嘉月有些害怕,这个月她和沈弗寒行房两次,他到底有没有喝避子汤? 上辈子的事还没解决,她根本没做好生第二个孩子的准备。 万一满盘皆输,到时候不止是她和昭昭,连腹中胎儿也会遭此劫难。 温嘉月攥紧了手指,问:“侯爷,你是有想要孩子的打算吗?” 沈弗寒很快回道:“我听你的,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听她的…… 就算沈弗寒这样说,温嘉月也不敢全信。 但是至少他想知道她的想法,那就证明还有商量的余地。 温嘉月垂眸思索片刻,轻声道:“我不敢。” 不敢,而不是不想。 沈弗寒微微扬眉,问:“为何不敢?” “自从知晓长公主对侯爷的心思,我便寝食难安,”温嘉月咬唇道,“我有些害怕长公主会对我不利。” 沈弗寒稍微有些放松,这个理由很合理。 他不想让她害怕,便道:“不必杞人忧天,万事有我在。” 温嘉月勉强露出笑容:“我知道的,只是心里偶尔会冒出这个想法。” 沈弗寒问:“还有别的原因吗?” “还有……昭昭还小,我暂时不想把对她的爱分给别的孩子。” 沈弗寒颔首道:“我知道了。” 想了想,温嘉月继续说道:“侯爷,我知道你二十五岁了还没儿子继承家业很着急,但是此事一日不解决,我便……” “我什么时候着急了?”沈弗寒打断她的话,“二十五岁又怎么了?” 温嘉月怔了下,这句话是重点吗,重点不是后半句吗? 沈弗寒继续问:“你是不是嫌我老?” 裴怀谨二十一岁,确实比他年轻,但也只是相差四岁而已。 若是不提,谁会觉得他的年纪比裴怀谨大? “我没有啊,”温嘉月有点懵,“我从来没这样想过。” 上辈子最爱他的时候,她也只会觉得是因为自己年纪小,身份和阅历都不够,所以他才会和她没话说。 她总是责怪自己,从来没挑过沈弗寒的错。 现在沈弗寒怎么反过来倒打一耙,说她嫌他年纪大? 见她神色不似作伪,沈弗寒的面色这才好看了不少。 “你继续说。” “不说了。” 他无故打断她的话,又让她继续,温嘉月不是泥捏的,也有脾气。 她抿唇逗昭昭玩。 沈弗寒怔了怔,问:“为何不说了?” “没什么好说的,”温嘉月垂眼道,“只要侯爷继续喝避子汤就行了,孩子的事以后再说。” 沈弗寒琢磨片刻,问:“你不高兴?” “我没有,侯爷想多了。” 话虽这样说,但她神色紧绷,沈弗寒端详着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做。 他只得答应道:“避子汤自然会继续喝的,待解决了长公主的事,我们再说此事。” 温嘉月点点头:“侯爷这样想就对了。” 她将荷花放入水中,荡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昭昭拍手笑起来,温嘉月也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见她笑了,沈弗寒放下心。 游船驶过湖心亭,温嘉月提议道:“去坐坐吧。” 沈弗寒正要答应,岸上便出现侍卫呼唤他的声音。 “侯爷!夫人!皇上召见!” 游湖的事暂且搁置,船很快便靠了岸。 温嘉月算了算日子,也有一个月没见云溪了,上次见面还是中秋前后。 虽然想念她,但温嘉月其实并不是很想去。 上次去春和轩碰见了李知澜,虽然无事发生,但她到现在还心有戚戚然。 想到这里,温嘉月踌躇道:“侯爷,我能不去吗?” “怎么了?” 温嘉月解释道:“上次碰见长公主,我怕这次又碰着她。” “没事,”沈弗寒道,“如今长公主在山庄休养,最近不会回来。” 见他对李知澜的动向了如指掌,温嘉月松了口气。 沈弗寒道:“你若是实在不想去,我可以帮你解释。” 温嘉月摇摇头:“我去,只要没有长公主在就行。” 见她怕长公主怕成这样,沈弗寒眉宇紧锁。 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待坐上马车,他这才开口。 “长公主是不是威胁你了?” 温嘉月怔了下:“没有啊,侯爷怎么这样问?” “你对她的恐惧太深,”沈弗寒慢慢说道,“不像没事的样子。” 温嘉月有些紧张,表现得太明显了吗? 她解释道:“长公主权势过人,我自然是畏惧的,若是和她相争,我毫无胜算。” “争什么?”沈弗寒神色不虞,“阿月,你到现在还以为我和她有私情?” “自然不是,”温嘉月道,“我说的是别的方面,权势地位。” 权势地位…… 沈弗寒垂眼思索,问:“诰命夫人的位置,你想不想要?” 温嘉月诧异地看他一眼,她说想要,难道就有啊,皇帝又不是他来当。 沈弗寒道:“你只说要不要。” 温嘉月思索一瞬便点了头,有了诰命,李知澜想杀她也得掂量一番轻重。 见她答应的这么干脆,沈弗寒微微一顿。 “我还以为,你并不想要。” 温嘉月蹙眉问:“侯爷怎么会这样想?” “诰命在身,便要出席各种祭祀、朝拜与宴请活动,”沈弗寒问,“你想去吗?” 温嘉月摇摇头,又道:“但是不能只看弊处,除了这一件事之外,别的全是好处,既然利大于弊,我干嘛不答应?” 沈弗寒无言以对。 “好,一会儿进宫,我便向皇上请旨。” 温嘉月狐疑地问:“皇上会答应吗?” 沈弗寒“嗯”了一声,在心里默默补充,去年就答应了。 第271章 当局者迷 皇宫到了,温嘉月半信半疑地走下马车。 她还是不太相信请封诰命会如此轻而易举,如果真的这么简单,上辈子沈弗寒为何没有请封? “在想什么?” 沈弗寒忽然开口,温嘉月回过神,摇了摇头。 “没事,我只是在想,侯爷和皇上的关系真好。” 她可不会傻到一直质疑他,万一他一怒之下不请封了,亏的是她。 分道扬镳之后,温嘉月前往春和轩。 还未靠近,她便闻到饭菜的香味,倒是掩盖不少药味。 “嘉月姐姐,你来了。” 云溪亲自来迎,扶着门框笑着看向温嘉月。 她依然是弱柳扶风的模样,但是脸颊上多了点肉,看起来不那么消瘦了。 温嘉月轻轻点头,也露出笑容:“你的气色看起来比上次好多了。” 云溪摸了摸脸,惊喜道:“绒儿说过两次,我还不信呢,没想到嘉月姐姐竟也这样说。” 绒儿故作伤心地叹气:“美人现在只相信沈夫人的话,奴婢说话都不管用了。” 云溪摸摸她的脑袋,连忙哄道:“自然是管用的,我以后一定信。” 主仆俩相处的像姐妹,温嘉月和如意相视一笑。 “嘉月姐姐,你饿不饿?”云溪道,“我特意选了午膳前的时间,便是为了和你一同用膳,没有打扰到你吧?” 温嘉月摇摇头:“自然是没有的,正巧我也饿了。” “那就好那就好,”云溪拍拍胸口,“看来我挑了个好时间。” 两人边吃边聊。 温嘉月关心地问:“上次我回去之后,长公主有没有为难你?” 云溪咽下口中食物,道:“没有,你走以后,长公主没待多久便也离开了。” 温嘉月放下心,幸好李知澜没有牵连无辜的人。 “嘉月姐姐,你尝尝这道清炒春笋,”云溪推荐道,“这是我最喜欢吃的。” 温嘉月诧异道:“都快到冬天了,还有春笋?” 云溪解释道:“是皇上见我喜欢,特意留的。” 提起皇上,温嘉月便想起她上次说以后不会胡思乱想的事。 温嘉月吃下一片春笋,迟疑地问:“你和皇上,最近感情如何?” 云溪抿了下唇,这才诚实道:“嘉月姐姐,我做不到彻底割舍。” 皇上对她太好,好到她可以忘掉后宫还有佳丽三千,总是陷入皇上带给她的柔情里。 每每沉溺于此,她便会提醒自己不该这样,但收效甚微。 甚至她偶尔去御花园散心,瞧见皇上和别的妃嫔,已经渐渐心平气和了。 她自责道:“我知道不应该,可我就是放不下。” 温嘉月笑道:“别怪自己了,这是人之常情。” 上次她便觉得云溪不会轻易割舍,所以如今这副模样再正常不过了。 她又说了些宽慰她的话,绒儿神色茫然地走了进来。 “美人,裴昭仪前来拜访。” 云溪怔了下,裴昭仪? 她的春和轩从未有嫔妃来过,裴昭仪今日怎么来了? 她有些拿不定主意,下意识看向温嘉月。 “嘉月姐姐,我要不要见?” 温嘉月思索片刻,问:“裴昭仪是齐国公的千金?” 入宫的妃嫔里确实有位齐国公府的小姐,虽是庶女,但齐国公一视同仁,是当成嫡女培养的。 云溪点点头:“听说裴昭仪性子和善,我还没和她打过交道。” 温嘉月便道:“请她进来吧。” 既然是蜻蜓哥哥的妹妹,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不多时,裴昭仪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 温嘉月和云溪正要行礼,她便柔婉出声:“免礼,快坐吧。” 她的长相与她的声音一样,端庄大气,温柔无害,一点都不像一位庶女。 云溪有些拘谨,轻声问:“不知裴昭仪来此有何贵干?” “听闻沈夫人进宫,我这才过来的。” 裴昭仪看向温嘉月,开门见山道:“沈夫人,听说你上个月参加了赏花宴,可见过我大哥?” 温嘉月颔首道:“自然是见了的。” “他可还好?”裴昭仪幽幽一叹,“自从入宫,我便没见过家人了,连书信往来也极少,所以一时情急过来了,还望云美人和沈夫人勿怪。” 原来是问裴怀谨的事,温嘉月笑道:“无妨的。世子他瞧着身子康健,没有大碍。” 顿了顿,温嘉月问:“您为何不往家中寄信?” 她对蜻蜓哥哥也是一知半解的,裴昭仪还不如写封信问问本人。 裴昭仪笑笑,坦诚地解释道:“毕竟我出身勋贵之家,我担心皇上多想,所以与母族联系的越少越好。” 她说的也有道理,但是谨慎到这种地步,真是…… 温嘉月摇摇头,诚恳道:“关于世子的事,我知之甚少,您还是寄封信吧。” 她能说的不多,问她也没什么用,还不如直接寄封信回去。 裴昭仪迟疑道:“我会考虑的。” 她起身道:“多谢云美人、沈夫人,那我便先回去了,有空去我那里坐坐。” 送走裴昭仪,温嘉月和云溪继续用膳。 “裴昭仪一看便是大家闺秀,”云溪羡慕道,“我和她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如果我是皇上,一定更喜欢她。” 说到这里,她自惭形秽道:“我根本不值得皇上的宠爱。” 温嘉月但笑不语,谁喜欢谁这种事,都是说不准的。 皇上就是更喜欢云溪,只是当局者迷。 用过午膳,又待了片刻,云溪要休息,温嘉月便离开了。 没想到沈弗寒已经在等她了,她忙问:“侯爷怎么不派人说一声?” “没事,等一等也无妨。” 沈弗寒道:“请封诰命已经拟好,待我办下这个案子,便会有圣旨送到侯府。” 诰命自然不是无缘无故给的,得找个理由才行。 但是这么快,已经出乎温嘉月的意料了。 她连忙说道:“多谢侯爷。” 沈弗寒问:“怎么谢?” 温嘉月:“……口头答谢。” 沈弗寒不与她争辩,晚上再邀功也不迟。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心情很好地问:“和云美人都聊了些什么?” 温嘉月挑能说的说了,随口道:“对了,中途裴昭仪过来了一趟。” 沈弗寒问:“裴怀谨的妹妹?” 他没见过裴昭仪,对她本人没有任何看法,但是一想到她和裴怀谨有关,心里便闪过一丝烦躁。 裴家人真是阴魂不散,总是出现在温嘉月眼前。 以前不出现,偏偏在裴怀谨回来之后出现。 怎么,想看看兄长喜欢的女子到底长什么样? 温嘉月点点头:“对。” 沈弗寒神色不虞道:“以后少见。” “为什么?” 沈弗寒一本正经地开口:“你和云美人交好就够了,不能再卷入其他妃嫔中间,不然她们生了嫌隙,难做的是你。” 温嘉月若有所思道:“侯爷说的有道理。” 见她听进去了,沈弗寒颔首道:“听我的自然没错,阿月,我是为你好。” 第272章 裴怀谨来访 回到侯府,下人来报,齐国公世子和六小姐前来拜访。 沈弗寒顿时心情全无,刚走了一个裴昭仪,又来了个裴怀谨和裴诗景。 他们裴家人这么闲?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看向温嘉月。 她神色惊讶,唇边含着一丝笑意,杏眸发亮。 沈弗寒的心沉入谷底,却听她说道:“侯爷,那我便先回房了。” 他怔了下,不太明白她怎么没有提议想和他一起过去。 但这是好事,证明她并不是非裴怀谨不可。 只是还有个裴六小姐在场,他不能单独过去,还是得让温嘉月一起去。 沈弗寒神色紧绷,这个裴六小姐,也太黏着裴怀谨了。 不过,若是裴怀谨主动提出让她一起过来呢? 目的便是以这种方式见温嘉月一面。 沈弗寒深吸一口气,就算是这样,偏偏他还不能拒绝。 人都来了,难道他直接将他们赶走? “等等,”他看似平静道,“阿月,你随我同去。” 温嘉月明白他是想让她招待裴诗景,于是点点头。 但是心里有些奇怪,上辈子蜻蜓哥哥也前来拜访过几次,从未听说过他还带了妹妹过来。 不然沈弗寒肯定也会和这次一样让她一起去的。 温嘉月压下心底的疑惑,和沈弗寒前往花厅待客。 走着走着,她忽然觉得不对劲,沈弗寒怎么一句话也不说,面色也有些阴沉? 想了想,她又释然了,他原本就是这样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进了花厅,裴怀谨和裴诗景站起身。 沈弗寒颔首道:“世子和六小姐久等了,快坐。” 温嘉月也朝他们兄妹俩笑了笑,坐在沈弗寒身边。 裴怀谨看了她一眼,这才温声开口:“沈兄,我今日过来,是为了还礼,感谢您上次赠的字画。” 沈弗寒神色冷淡,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现在突然想起来回礼,居心不良。 “多谢世子。” 他连看都不想看,但这样做于礼不合,于是只看了一眼便直接让下人收进书房。 裴怀谨不在意地笑笑:“看来沈兄是见惯了名家墨宝,我费心找到的字画,沈兄的反应竟如此平淡。” 沈弗寒客气道:“刚从宫里出来,有些累而已,世子不要多想。” 他说这话已经是在赶客了,若裴怀谨是个聪明人,也该告辞了。 谁知他却听不懂似的,笑道:“沈兄与皇上关系亲密,如手足一般,即便我远在柳州也知晓一二。” 沈弗寒正色道:“皇上与我是君臣,还望世子不要说这种话。” 裴怀谨怔了下,含笑道:“是我一时情急说错话了。” 见他们的谈话告一段落,百无聊赖的裴诗景终于插上话了。 她压低声音催促道:“哥哥,你快说呀。” 裴怀谨笑道:“小景,你已经是大姑娘了,这话得由你自己来说。” “我不要,我在哥哥面前永远是小姑娘,”裴诗景拉着他的手撒娇,“哥哥,你帮我嘛。” 兄妹俩一唱一和,沈弗寒呷了口茶,压下心底的烦躁,还有什么事? 温嘉月也不解道:“小景有话便直说吧。” 裴诗景不好意思道:“我让我哥哥来说。” 她祈求地看着自家哥哥。 裴怀谨将手抽回,无奈答应:“好吧,只帮你这一次。” “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裴诗景眼睛发亮,“快说快说。” 裴怀谨温声道:“小景她一直念叨着想看昭昭,不知沈兄和嫂嫂方不方便?” 虽然问的是两个人,但他看向的却是温嘉月的方向。 沈弗寒神色紧绷,装都不装了。 温嘉月漾开笑容:“自然是方便的。如意,你去把昭昭抱过来吧。” 裴诗景跃跃欲试道:“我能不能一起去?” “自然可以,”沈弗寒看向温嘉月,“阿月,你也一起吧。” 温嘉月愣了下,以为他们还有事要谈,于是轻轻点头。 裴诗景挽住她的手臂,亲昵道:“多谢沈夫人。” 温嘉月莞尔一笑:“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必道谢。” “我和哥哥一起过来,就是想看看你家女儿,”裴诗景憧憬道,“你和沈大人长得都好看,女儿一定也生的玉雪可爱。” 温嘉月爱听这话,笑道:“以后你也嫁一个如意郎君,生一个比昭昭还要好看的小姑娘。” 裴诗景听了这话,却不接话了。 温嘉月自然以为她在害羞,正要调侃两句,便听她苦恼道:“可是我不想嫁人,我想一辈子留在国公府。” 温嘉月微怔,转瞬又觉得她这样想也正常,她有父母疼爱和兄长爱护,为何要吃结婚生子的苦? “那就让你的哥哥们成亲,以后给你生好多小侄女。” 裴怀谨温润如玉,裴怀英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也生的俊朗英气,相貌都是一等一的。 裴诗景嘟嘴道:“我也不想让哥哥成亲。” 温嘉月困惑地看着她,一时不太理解。 裴诗景吐吐舌:“我说着玩的,沈夫人千万别告诉我哥哥,咱们快走吧。” 温嘉月笑道:“好,不说。” 她也能理解,裴怀谨刚回来不久,裴诗景还黏着他,不想让大嫂分享兄长的爱。 今日阳光温暖,昭昭正在庭院里玩。 两个丫鬟相隔了一段距离,手里拿着昭昭爱吃的零嘴儿,让昭昭走来走去,锻炼她走路。 昭昭的小脸严肃极了,走得专心致志,听见动静也没抬头。 待扑到丫鬟怀里,确定自己安全了,这才仰脸去看。 瞧见温嘉月,她兴奋地喊:“娘亲!” 温嘉月将她抱起来,亲了亲她香软的小脸。 正准备和她介绍裴诗景的身份,便听奶娘慌乱道:“哎呀,这位小姐怎么流鼻血了?” 温嘉月震惊地看了过去,流鼻血? “我、我没事,”裴诗景用手帕捂住半张脸,不好意思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因为昭昭太可爱了。” 温嘉月:“……?” 第273章 表字亭卿 裴诗景止了血,便赶紧去抱昭昭了。 温嘉月连忙问道:“小景,我让府医过来看看吧?” “不用了,”裴诗景将昭昭抱在怀里,“我没事的。” 说完她便亲了昭昭一口:“昭昭,叫姐姐。” 她迟疑地问:“是应该叫姐姐吗?” 说完她又摆摆手:“算了算了,不管该叫什么,就叫姐姐。” 温嘉月莞尔一笑:“你怎么这么喜欢孩子?” “我不是喜欢孩子,”裴诗景纠正道,“我是喜欢可爱的孩子。” 说着她又抱着昭昭亲了一口:“昭昭是我见过最漂亮最可爱的。” 像是知晓在夸她,昭昭歪了歪头,也亲了裴诗景一下。 她连忙腾出一只手捂住鼻子,生怕又流鼻血。 见她这副模样,温嘉月担忧道:“小景,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从小就这样,”裴诗景不好意思道,“一看到可爱的东西就会流鼻血,我都习惯了。” “但是这次不能流了,”她严肃道,“不能把昭昭弄脏了。” 温嘉月又是好笑又是无奈:“那你多陪昭昭玩一会儿,不着急去花厅。” 裴诗景笑盈盈道:“好呀,有昭昭在,我可以暂时抛弃哥哥。” 这边其乐融融,花厅里却格外沉默。 两个男人相顾无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沈弗寒本就性子冷淡,得知裴怀谨的心思之后,更不会主动攀谈。 裴怀谨喝完了半盏茶,提议道:“沈兄,嫂嫂和小景还没回来,不如派个人去催一催吧?” 沈弗寒不疾不徐道:“不必,她们姑娘家在一起更有话聊。” 裴怀谨温声道:“沈兄说的对,只是她们去的时间实在太久,我有些担心。” 沈弗寒巴不得她们一直不回来,省得让他看了一眼又一眼。 于是反问道:“难道你怕我这侯府会对你妹妹不利?” 裴怀谨哑然失笑:“自然不是,沈兄说笑了。” 沈弗寒不再理会他,端起茶盏。 花厅里再次沉默了片刻,裴怀谨道:“沈兄,自从赏花宴那日开始,你便对我格外冷淡,对我可是有什么不满之处?” 沈弗寒瞥他一眼,心里没点数,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会装,他自然也会。 “世子多想了,”沈弗寒平静道,“我一直都是如此,心里有十分的情绪,脸上却只会表现出一分。” 裴怀谨温声道:“可我还是觉得沈兄对我不够热络,从称呼上就可见一斑。” 顿了顿,他说出自己的表字。 “我表字亭卿,日后沈兄可以唤我亭卿。” 沈弗寒几乎快要将茶盏捏碎,脸上却神色自若,看向裴怀谨。 不知是他伪装的太好,还是自信他根本不知道他和温嘉月的关系,总之除了和煦的笑容之外,沈弗寒从裴怀谨脸上看不出一丝别的情绪。 “亭卿?”沈弗寒慢慢说出口,“不如怀谨朗朗上口。” “确实有人这样说过,”裴怀谨眼底流露出一抹怀念的光彩,“她总将我的名字记混,误以为是蜻蜓。” 沈弗寒不动声色道:“哦?此人倒是有意思,是谁?” 他赌裴怀谨不会说出来。 果然,裴怀谨犹豫一瞬,这才笑道:“一位故人罢了。” 沈弗寒在心底冷哼一声,他还以为他有多大的胆子,原来也只会搞这些小动作。 顿了顿,他有些奇怪,为什么要说“也”? 还没等他想明白,裴诗景和昭昭的笑声便传了过来。 沈弗寒状似随意瞥了眼裴怀谨,便见他站起身,笑着望向门外。 看起来毫无不妥之处,但沈弗寒却能感受到他在压抑着激动的情绪。 又不是他的女儿,激动什么? 沈弗寒也站起身,走向温嘉月。 他低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小景和昭昭多玩了片刻,”温嘉月解释道,“你们等急了?” 说着她也歉意地看了一眼裴怀谨。 这一眼让沈弗寒神色紧绷,看他做什么? 他挡住她的视线,眼角余光却见裴怀谨走到裴诗景身边,准备将昭昭抱到自己怀里。 沈弗寒眉宇紧锁:“世子,你会抱孩子吗?” 他的本意是想拦着裴怀谨抱昭昭,没想到他坦诚地摇了摇头之后,诚恳的问:“不知嫂嫂可否教我?” 沈弗寒:“……” 他绝对是故意的。 沈弗寒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强忍着,等着温嘉月的回答。 温嘉月早就慌死了,蜻蜓哥哥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她勉强笑笑:“侯爷,还是你来教吧。” 沈弗寒稍稍满意,指导裴怀谨抱孩子。 将昭昭抱在怀里,裴怀谨仔细打量片刻,看向温嘉月时,眸中还沾染着点点温情。 “昭昭长得像你。” 这话说的没错,但是温嘉月总觉得有些古怪。 但是具体哪里古怪,她又说不上来。 沈弗寒攥紧了手,若是外人来说,只会说“这孩子长得像母亲”,而裴怀谨分明是亲爹的口吻。 他不想再虚与委蛇,瞥了眼门外的思柏。 思柏很快走了进来,恭声道:“侯爷,有件事需要您亲自拿主意。” 裴怀谨顿了顿,这才说道:“既然如此,我和小景便不打扰沈兄了,先告辞了。” 裴诗景还舍不得走,但是不得不走,只好恋恋不舍地开口:“昭昭,我下次再来看你。沈夫人,我先走啦。” 温嘉月含笑点头,和沈弗寒一起送他们出门。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温嘉月收回视线。 “侯爷,我和昭昭先回房了。” 沈弗寒淡声道:“昭昭回去,你随我去书房。” 温嘉月不解地问:“有事吗?” “有,”沈弗寒颔首道,“走吧。” 温嘉月只好让奶娘把昭昭带回去,她跟着沈弗寒前往书房。 进了书房,沈弗寒吩咐道:“任何人不许打扰。” 他关上门,温嘉月诧异地问:“侯爷,到底什么……” “事”字还没说出口,沈弗寒将她抵在门板上,略显粗暴的吻落了下来。 温嘉月睁大眼睛,沈弗寒又发什么神经? 她“唔唔”两声,想要挣脱他的束缚,他却轻而易举的攥住她的双手。 温嘉月呼吸不稳地开口:“你、你是不是疯了?这是书房!” “嗯,我疯了,”沈弗寒用目光描摹着她的轮廓,“今日你看了裴怀谨许多次,我不高兴。” 第274章 我在吃醋你看不出来? 第274章 我在吃醋你看不出来? 温嘉月有些懵,她看了蜻蜓哥哥许多次? 哪多了! 她印象里明明就两次。 可是没等温嘉月辩解,沈弗寒便道:“转过去。” 她茫然地问:“什么?” 话音还没落下,沈弗寒已经按着她的肩调转了方向。 温嘉月的手按着门板,莫名想起那晚她背对着他,身前是墙壁,身后是他,一半冰凉一半滚烫。 与今日如出一辙。 可这是书房,外面还有侍卫…… 温嘉月不安地伸手摸索,颤声道:“侯爷,别在这里。” 她的手腕很快便被一只大掌握住,牵引着她解开锦袍。 沈弗寒低声问:“为何看他这么多次?” “我没有,”温嘉月委屈道,“明明只有两次……” 沈弗寒眸色渐深,就算只有两次,她为何记得这么清楚? 他泄愤般的咬住她的耳尖,听到她幼兽般的嘤咛,又不忍心咬重。 他问:“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温嘉月瑟缩着,想躲,沈弗寒却不给她机会,将她整个人都禁锢在怀里。 她咬唇道:“侯爷好……” 话还没说完,她猛然反应过来,改口道:“夫君好看。” “既然我好看,为何要看他?” 温嘉月欲哭无泪,沈弗寒简直就是在无理取闹! 她分明是在礼貌的看,丝毫没有逾矩,他怎么一直不依不饶? 沈弗寒慢条斯理地问:“为何不回答?” 说话虽慢,他的手却没闲着,温嘉月很快便感觉到四周一凉,紧接着便热起来。 她嘤咛一声,又赶紧捂住嘴。 他不疾不徐地催促:“阿月,说话。” 温嘉月却根本说不出话了,她连门框都扶不稳,只能伸手抓住他。 沈弗寒借给她一只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羞耻感再也克制不住,温嘉月被逼出眼泪,泪意朦胧的望着他。 沈弗寒轻叹一声,吻去她的泪,不忍心再说重话。 他哑声道:“阿月,以后不许看他,记得了吗?” 从门边到书案,又到一张小榻,处处都有他们的痕迹。 恍惚间,温嘉月想起上辈子在书房的那一次,沈弗寒不是这样的。 明明他也很克制,这次为何…… “你不专心,”沈弗寒盯着目光涣散的温嘉月,“再加一次。” 窗外渐暗,书房里只有几支蜡烛燃着,更显昏暗。 意识模糊时,忽的有人敲门,温嘉月紧张地看了过去。 沈弗寒吸了口气,哑声道:“不会有人进来。” 他扬声问:“什么事?” 思柏恭敬道:“侯爷,天色已晚,该点灯了。” 沈弗寒没说话,门外便也没了动静。 温嘉月惊慌失措,小声道:“我要回去,三妹和耀儿该过来……嗯……” “最后一次。” 终于结束,天色浓黑如墨。 温嘉月半分力气也无,在沈弗寒的帮助下勉强穿好衣裳。 “这样怎么回去?”沈弗寒神色餍足,“你不怕被人看出来?” 温嘉月想瞪他,还不是怪你!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怕她说了之后,沈弗寒不会放过她。 温嘉月抿紧了唇,将垂落的发丝挽好。 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此刻面色潮红,一时半刻不会消退,一点都没有进书房之前温婉端庄的样子。 她坐在榻上冷静,沈弗寒也没再闹她。 他想听的话,她都说了,若是做不到,下次再继续也不迟。 待她可以走了,沈弗寒主动搀扶着她,将她送回去。 温嘉月尽量维持着进书房前的样子,神色平静,轻移莲步。 实则每走一步都是折磨,她也怕人看出来,愈发紧张。 见状,沈弗寒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温嘉月怔了下,慌忙道:“侯爷,快放我下来!会被人看见的!” “谁敢乱说?”沈弗寒稳稳地抱着她大步向前,“就说你身子难受,让府医过来看看。” 回到卧房,沈弗寒直接将她放在床榻上。 他盯着她的唇瓣,微微低头,温嘉月下意识偏过脸,生怕他继续。 沈弗寒的神色立刻变冷:“阿月,为何要躲?” “我饿了,”温嘉月咬唇道,“侯爷,别再继续了。”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沈弗寒面色稍霁。 “你先休息片刻,我让人传膳。” 待他走了,温嘉月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原本她还想思考一下沈弗寒今日为何如此,但是头挨到软枕,她便直接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色熹微,室内有隐隐的光。 沈弗寒还睡着,证明还未到他起床的时辰。 温嘉月微微蹙眉,居然睡了这么久。 “醒了?” 身旁的沈弗寒忽然开口,声音有些许晨起的沙哑。 温嘉月抿了抿唇,轻嗯一声。 他问:“饿不饿?” “不饿,”温嘉月闭上眼睛,“我继续睡了。” 她不想和他一起吃,现在她神思清明,想起昨日的事便觉得恼怒。 沈弗寒就是在无理取闹,偏偏当时她被他的气势震慑,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全都依着他。 她和蜻蜓哥哥清清白白,可在他眼里仿佛对视一眼便是错,真是歪理! 依她看,他就是想找个借口和她在书房……! 偏偏她还着了他的道,温嘉月苦恼的用被子蒙住头。 正准备起身的沈弗寒微微一顿,掀开被子,便见她一脸烦闷。 沈弗寒问:“怎么了?” 温嘉月坐起身,认真道:“侯爷,下次你不要再找借口了,提前和我商量一下行不行?” 她全靠着一腔孤勇说出口,若是沈弗寒再问的晚一些,她就没有勇气说了。 他不解地问:“什么借口?” 温嘉月攥紧手指,认真道:“吃醋的借口。” 他不喜欢她,却总是做出这样的举动让她误解。 沈弗寒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气笑了。 “你觉得这是借口?”他一字一顿道,“我就是吃醋了。” 第275章 占有欲作祟 第275章 占有欲作祟 温嘉月沉默了半晌。 沈弗寒的手心出了汗,却强装镇定地等着她开口。 同时他也不太理解,为何她不相信他会真的吃醋,只当他在找借口。 明明他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 难道她的眼里只能看到裴怀谨,已经完全看不见他了吗? 可是每日与她朝夕相处的人是他,一同养育女儿的人是他,带给她无尽欢愉的人也是他。 裴怀谨只是出现了几次而已,就这么难以忘怀? 沈弗寒眉宇紧锁,身侧一阵香风刮过。 温嘉月重新躺了下来,闭上眼睛道:“我一定是还没睡醒。” 她一点都不相信沈弗寒会吃醋。 光风霁月如他,男女之事对他来说只是调剂,只有欢,没有爱。 既然没有爱,他为何会吃醋? “阿月,”沈弗寒平静地唤她,“你为何不信?” 温嘉月想了想,诚恳道:“我觉得侯爷不是这样的人。” 他追问道:“什么样的人?” 话音刚落,屋门便被敲响了。 思柏催促道:“侯爷,咱们该出发了。” 方才他便听到了屋里的动静,以为侯爷差不多要好了,所以便没出声,没想到到现在还没出门。 他只好敲门催了一声。 温嘉月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上值更重要,于是催促道:“侯爷快去洗漱更衣吧。” 沈弗寒执意开口:“你说。” 温嘉月只好说道:“我觉得,侯爷的脑子里只会装着家国大事,不会胡思乱想的。” 沈弗寒静静地看着她:“我不是圣人,我有七情六欲。” 他不禁想,在温嘉月眼里,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以至于连胡思乱想的念头都不会出现。 那么,他这几日因为裴怀谨的出现而辗转难眠的日日夜夜算什么? 温嘉月诧异地望着他,忽的福至心灵,有些明白了。 大概是沈弗寒的占有欲在作祟,她是他的妻子,便不允许她多看别的男子一眼。 所以她越是解释,沈弗寒便越是不相信。 既然越描越黑,温嘉月索性不再争辩,只好说道:“我明白了。” 沈弗寒问:“你真的明白?” “真的,”温嘉月坐起身,“侯爷,我帮你更衣吧。” 她还得做诰命夫人呢,这个节骨眼上,沈弗寒也不能出差错,不然诰命夫人的旨意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见她主动帮他更衣,沈弗寒松了口气,明白就好。 温嘉月快速将他的衣裳穿好,最后系玉带时,她双手环住他的腰,沈弗寒顺势将她抱紧。 “侯爷,别闹了,”温嘉月着急道,“你若是迟了怎么办?” 沈弗寒轻吻了下她的头发,低声道:“昨日在书房,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今日你好好歇着。” 温嘉月怔住,他怎么忽然开始温柔小意起来了? 没等她想明白,沈弗寒已经利落地系好玉带,大步往盥洗室去了。 温嘉月一头雾水地叫来如意服侍她更衣。 反正也睡不着了,不如起个早。 待她梳妆打扮完毕,沈弗寒早就离开了。 温嘉月慢悠悠地用着早膳,如意忽的说道:“夫人,凌家娘子来了。” 林芊芊?倒是有段日子没见她了。 温嘉月望向院子,便见她慢慢走了过来,神色有些无措。 温嘉月放下筷子,担忧地问:“芊芊,你这是怎么了?” “表嫂,”林芊芊踌躇地环视一圈丫鬟,“我能不能和您单独说几句话?” 温嘉月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让丫鬟都出去。 她正色道:“你说吧,是不是凌侍卫对你不好?” “不是的,”林芊芊连忙摆手,支吾道,“我、我昨日……” 她面色涨红,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温嘉月蹙眉道:“你尽管说便是,只要是能帮你的,我都会帮的。” 林芊芊这才咬牙开口,断断续续道:“昨日我沐浴的时候,夫君他忽然回来了……他那个时候本不该回来的,但是和侯爷比剑受了伤,回来擦药的,所以就、就看到了……” 她颇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才继续道:“不过也没发生什么,但是我发现,夫君他的眼神好像变了,像狼一样。” 她拿不定主意,忐忑地问:“表嫂,你说我该怎么办?” 温嘉月半晌没说出话,哑然道:“芊芊,你是怎么想的?” 她到底是个外人,哪能介入他们夫妻之间,这事还是得林芊芊自己拿主意。 “我、我不知道,”林芊芊紧张地搓着手,“我有些害怕。” 昨晚同床共枕时,凌鹤审视了她好一会儿,她都不敢和他对视,背对着他才敢睡下。 温嘉月想了想,问:“害怕圆房,还是害怕他这个人?” “都害怕,”林芊芊咬唇道,“原本我已经不怕他了,可是昨日这桩事出来,我又多了几分畏惧。” 温嘉月叹了口气,这可真是难办。 凌鹤不懂的时候还好,两人相安无事。 现在似懂非懂的,迟早会开窍,到那时就得圆房了。 可林芊芊又不愿,难道她要跟沈弗寒说,让他下令不许凌鹤圆房? 这也太荒谬了。 思来想去,温嘉月道:“芊芊,你若是想和离还来得及。” 林芊芊怔住:“和离之后,我又该去哪?” “回林府,或是找个地方重新开始,我会尝试着说服侯爷帮你。” 一听还要让表哥帮忙,林芊芊马上便拒绝了,她已经麻烦他们太多次,实在不好意思了。 而且她也没有勇气重新换个地方生活,她一个姑娘家,能去哪里? 她也不愿回林府。 似乎……只有一条路了。 意识到日后安稳的生活只能依靠凌鹤,林芊芊反而有些释然了。 半年前就该圆房的,拖到现在也够久了。 而且凌鹤又不是坏人,对她也很好,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表嫂,我想通了,”林芊芊道,“真到了那一日,我会接受的。” 温嘉月便吩咐如意将避火图交给林芊芊。 她佯装镇定道:“到时候你们俩都要好好看看。” 林芊芊好奇地翻开一页,立刻面色涨红地合上了。 温嘉月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方才你说侯爷和凌侍卫比剑?” 林芊芊点点头,不高兴道:“侯爷下手太重,都把夫君的手臂刺伤了。” 说完她连忙解释:“我没有责怪侯爷的意思,只是、只是……” 温嘉月了然道:“我明白的。” 只是关心凌鹤而不自知。 不过,好端端的,沈弗寒怎么忽然跟人比起剑了? 第276章 大嫂喜欢温柔体贴的男子 第276章 大嫂喜欢温柔体贴的男子 林芊芊还在不停道歉。 “表嫂,我真的没有责怪表哥的意思,我……” “我真的明白,”温嘉月无奈道,“你只是关心则乱罢了,我也没有怪你。” 林芊芊愣了下,喃喃道:“关心则乱?” 温嘉月点点头:“其实你还是挺关心凌侍卫的,你可以尝试着接纳他,将他当成真正的夫君对待。” 既然林芊芊没有和离的想法,温嘉月便想让他们好好的过下去,千万别像她和沈弗寒一样成了一对怨偶。 温嘉月继续说道:“凌侍卫这个人简单,只要你对他好,他便会对你好。虽然古板了些,但是往好了想,他肯定没有那些花花肠子,以后他的身边只会有你自己。” 林芊芊怔怔地点头,笑道:“我觉得表哥也是如此,对表嫂你一往情深。” 她一直都很羡慕表哥表嫂,成亲两年依然感情甚笃,表哥也未曾纳妾,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真是羡煞旁人。 温嘉月笑笑,没接这话。 两人说着话,如意敲了敲门,道:“夫人,三姑奶奶来了。” 沈弗念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温嘉月请她进来。 林芊芊连忙站起身,福身道:“表姐安好。” “林芊芊?”沈弗念看她一眼,“我差点认成林婉婉,吓我一跳。” 她不知道怎么接这话,仓促地笑笑。 沈弗念却竹筒倒豆子似的开口:“我听说林婉婉上个月早产生下女儿之后,还没出月子,她的夫君立刻纳了两房妾室要生儿子,真的假的?” 林芊芊讷讷道:“我不太清楚。” 成亲之后,她便没怎么再和林家人来往了,更不关心她们过得怎么样。 “假的也迟早变成真的,”沈弗念哼哼两声,“看她过得不好我就高兴。” 温嘉月无奈摇头:“三妹,都是什么时候的恩怨了,你还记着。” “啧,我这是说给你听的,”沈弗念学着儿子念书时摇头晃脑的模样,“朽木不可雕也。” 温嘉月诧异地问:“说给我听?怎么,你又想让我给你大哥生儿子?” “那倒不是,我是想让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大哥有多好。” 二十五岁的人了,只有一个女儿,居然还不纳妾,有她大哥做夫君就偷着乐吧。 温嘉月无语道:“看见了,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你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她没像以前一样逼着耀儿用功读书,温嘉月还是很欣慰的,看来是真的想通了。 沈弗念道:“有件事想问你。” 林芊芊马上说道:“表嫂,表姐,那我先回去了。” 温嘉月点点头,叮嘱道:“我给你的东西记得看。” 林芊芊面色羞红,福了福身便赶紧走了。 沈弗念好奇地问:“什么东西,给我也看看。” “没什么。” “还是不是好姐妹了,”沈弗念哼了一声,“我看你现在跟她最好,都快把我给忘了。” 酸味冲天,温嘉月噗嗤一笑:“你瞎说什么呢,难道你还因为芊芊拈酸吃醋不成?” “芊芊,”沈弗念怪腔怪调道,“叫的倒是亲密,也没听你叫过念念。” 温嘉月拿她没辙,好笑道:“好好好,我以后叫你念念。” 说完她便想起昨晚的沈弗寒,他说他吃醋,可是她完全没看出来。 沈弗念这样才叫吃醋呢,他那样顶多叫对妻子的占有欲。 “这还差不多,”沈弗念满意了,这才说起正题,“老实交代,你昨晚和我大哥在书房干什么呢?” 昨日她和儿子等到天黑,也没等到他们俩回来,这才回常乐院。 她越想越不对,孤男寡女的在书房,还不许人打扰,能干什么好事? “没、没干什么啊,”温嘉月磕巴了下,“我在书房核对账册呢。” 沈弗念翻了个白眼:“我信你个鬼,这话你骗骗耀儿还差不多。” 温嘉月清清嗓子,反问道:“你觉得你大哥是不正经的人吗?” “嘶……这倒是,”沈弗念摸摸下巴,“但是你们干嘛不许人打扰?” “侯爷说让我专心点。” 知道沈弗念还会问为什么抱她回来,温嘉月主动解释:“抱我是因为我忽然腿软,还有什么问题吗?” “好吧,我勉强信了,”沈弗念耸耸肩,“下次记得提前告诉我,不然又得扑了个空。” 温嘉月故作镇定地点点头,这种事绝对没有下一次了。 下次蜻蜓哥哥再来,她决定连面都不露了,反正也说不上两句话,还让沈弗寒误会,何必呢? 不过沈弗寒因为她多看了蜻蜓哥哥两眼便误会她,实在有些没道理。 沈弗念和他相处得久,温嘉月便请教道:“三妹,你大哥他以前有没有无缘无故误会过人?” “注意称呼。” 温嘉月愣了下,笑道:“好,不叫三妹了,念念。” “没有啊,”沈弗念这才解答道,“他怎么误会你了?” 温嘉月想了想,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将此事告诉她了。 “这不应该啊,”沈弗念琢磨道,“我大哥可是大理寺的人,若是没证据,他不会这样做的。” 温嘉月怔了下,证据? 难道沈弗寒知道她和蜻蜓哥哥幼时相识了? 可是他若是知道,为何要忍着不说? 完全没有道理。 沈弗念忽然拍了下手,兴冲冲道:“我知道了!” 温嘉月诧异地问:“什么?” 沈弗念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摆手道:“算了算了,我瞎猜的,还是不说了。” 糊弄完温嘉月,她一溜烟跑了。 等到傍晚,她让儿子先去正院,而她在府门处蹲守。 等沈弗寒回来,沈弗念立刻迎了上去。 “大哥,我跟你说件事。” 沈弗寒瞥她一眼,边走边问:“什么事?” “大嫂的事,”沈弗念问,“你昨日是不是误会我大嫂了?” “误会?”沈弗寒哼了一声,“她是这样跟你说的?” 沈弗念疑惑地问:“不是误会?” “你别管,”沈弗寒淡然道,“什么事,你说便是。” 沈弗念便道:“我大嫂她对那位齐国公世子没什么的。” 她语气笃定,沈弗寒轻嗤一声,没说话。 “虽然她以前跟我说过她喜欢温柔体贴的,但是现在有你了,她肯定看不上别人,可能就是眼神让你误会……” “喜欢温柔体贴的?”沈弗寒冷声问,“什么时候说的?” “啊?”沈弗念挠挠头,“我也忘了,她好像还跟我说不许告诉你来着,你可千万别出卖我啊!” 她为了兄嫂的感情操碎了心,千万别弄得里外不是人了! “放心,”沈弗寒皮笑肉不笑,“我感谢你还来不及。” 身后似乎有阵阵阴风刮过,后背爬满鸡皮疙瘩,沈弗念不由得抖了抖。 “大大大哥,你别笑了,我害怕。” 第277章 假装温柔 第277章 假装温柔 眼见着大哥越走越快,沈弗念跺跺脚,咬牙跟上。 她闯的祸她来补救,大哥可千万不能误会大嫂了。 进了正院,温嘉月和沈成耀正在练武。 两人想着在沈弗寒回来之前活动一下筋骨,正好也能让他指点一番,看看有没有哪里做的不到位。 温嘉月专心致志地做着动作,扭头便见沈弗寒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天色渐暗,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却察觉到他周身萦绕着的寒气。 她吓了一跳:“侯爷,你回来了。” “大、大哥,你等等我……” 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沈弗念。 温嘉月诧异地问:“三……念念,你怎么和侯爷一起过来的?” 沈弗念扶着腰的动作便是一僵,半晌才道:“巧合,巧合而已。” 温嘉月还想再问,沈弗寒淡声道:“你动作不够标准。” 他握着她的手臂,举到与额头齐平的位置。 温嘉月便没再开口,认真学着动作。 沈弗念一抬头便见大哥用心指点大嫂,没有一丝和她说话时莫名涌现出的戾气,和在府门处时大相径庭。 她不由得怀疑起自己,难道她感觉错了,其实大哥根本没生气? 她又多看了一会儿,便见大哥越来越平静,甚至还会因为大嫂做错了动作而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宠溺笑意。 温嘉月忐忑地问:“是这样吗?” “再低一点,”沈弗寒按住她的肩,“不要露怯,自信一些。” 沈成耀在一旁看得心痒,正准备开口让舅舅教教他,刚张开嘴,便被人捂住了。 “别说话,”沈弗念压低声音,“这个时候不许打扰你舅舅。” 沈成耀不解地挣扎起来,都教了这么久了,舅母也学会了,早就应该轮到他了! 沈弗念只好说道:“你现在听我的,明日就能多吃两个鸡腿。” 两个鸡腿! 沈成耀眼睛一亮,马上老实了。 解决了麻烦儿子,沈弗念再次用心观察起兄嫂。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大哥似乎温柔了不少。 难道是她说的话起了作用? 她又仔细看了两眼温嘉月,大嫂好娇羞啊,一张芙蓉面比晚霞还要动人。 看着这幅画面,沈弗念不自觉地捧住了脸,真是赏心悦目。 沈弗念不由得骄傲起来,多亏了她说的话,兄嫂才能如此恩爱。 不过,早知如此,她早就应该说的! 沈弗念又悔又恨,想想又释然了,好饭不怕晚,现在也不晚。 待教完了温嘉月,沈弗寒松开手,看向沈成耀。 沈成耀看向自家娘亲,他现在能说话了吧? 沈弗念摆摆手,将温嘉月拉到一边。 她笑眯眯地问:“大嫂,你脸红什么呢?” “谁脸红了?”温嘉月不自在地嗔她一眼,“练武练的,有些热而已。” 不知为何,她觉得沈弗寒今晚有些变了。 和她说话时如沐春风,丝毫没有从前的冷意,连动作也温柔了不少。 温嘉月拼尽全力也无法抵挡,心跳越来越快。 她明明不喜欢沈弗寒了,可是却还是因为这种温柔举动而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想,大概是因为她喜欢温润如玉的男子,所以沈弗寒忽然这样,她一时恍惚也正常。 温嘉月捂住还在怦怦乱跳的心,口中却遮掩道:“明明动作都很简单,怎么做起来这么累。” 沈弗念才不管她是不是在找借口,得意道:“你得感谢我。” 温嘉月困惑地问:“感谢什么?” “这你就别管了,”沈弗念骄傲地扬起下巴,“我自己知道就行。” 耀儿学得快,话音刚落,便喊她们去用膳了。 沈弗寒率先走向偏厅,谁也没看到他脸上的神色有多冷。 沈弗念还沉浸在帮了兄嫂的喜悦里,兴奋道:“走走走,去吃饭!” 温嘉月不懂她激动个什么劲,一头雾水地往偏厅走去。 依着次序落座,丫鬟们端着托盘鱼贯而入。 温嘉月拿起筷子,刚吃了一口,沈弗寒便给她夹了菜。 “习武太累,多吃些肉。” 温嘉月点点头:“多谢侯爷。” 沈弗念的笑容止不住,虽然以前大哥偶尔也会给大嫂夹菜,但是从来没有这么早过。 正这样想着,沈弗寒又夹了菜,放进温嘉月碗里。 沈弗念瞪大眼睛,今日居然两次! 看来大哥听了她说的话后,真的要改掉他那个冷淡的性子了。 沈弗念不由得在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知错就改还是好大哥。 这不得把大嫂迷的死死的? 眼见着他又夹了一筷子,温嘉月推辞道:“侯爷自己吃吧,我又不是耀儿,你不用照顾我的。” 埋头苦吃的沈成耀抬起头,不乐意道:“舅母,我是大孩子了,我也不用照顾,只有昭昭妹妹需要人照顾。” 沈弗念看儿子一眼,嫌弃地把他嘴角的米粒拿掉。 “净会说大话!” 温嘉月不由得掩唇笑起来,沈成耀也咧嘴笑。 三人其乐融融,沈弗寒格格不入。 他根本笑不出来,垂眼盯着面前的菜一言不发,情绪起伏不定。 他假装温柔,她果然心动。 足以证明三妹说的不是假话,她喜欢温柔体贴的男子。 裴怀谨温润如玉,一举一动都让人如沐春风,又是幼时的青梅竹马,久别重逢,温嘉月怎能不心动? 难道他只有靠着伪装温柔的一面,才能重新得到温嘉月的心? 第278章 哄她睡觉 第278章 哄她睡觉 用过晚膳,沈弗寒照例去教导沈成耀。 待他们两人走远,沈弗念兴奋道:“大嫂,我大哥对你好不好?” 方才她一直数着的,大哥一共夹了五次菜,次次都是选的大嫂爱吃的。 大哥这么殷勤,她很满意。 温嘉月不想和她争辩,顺着她的话说道:“侯爷他对我一直都挺好的。” 虽然不知道沈弗寒为何忽然这样,但除了习武时轻微的悸动之外,她便没有别的感觉了。 她猜测他今日心情不错,所以对她也温和了许多。 虽然他刚回来时,面色有些阴沉……为何会阴沉? 但温嘉月很快便不再去想了,她想这么多有什么用,最后也只是庸人自扰罢了。 “这次不一样!”沈弗念着急道,“你没发现我大哥格外温柔吗?” 她保证道:“我敢发誓,我大哥以后一定会更加温柔,不仅温和体贴,而且温和体贴。” 温嘉月:“……你似乎说了两次温和体贴。” “我这是在强调,”沈弗念嗔她一眼,“你只说你信不信。” “信信信,”温嘉月无奈道,“侯爷最温和体贴了。” 顿了顿,她回过味来:“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是不是和你大哥说什么了?” 沈弗念清清嗓子,心虚道:“瞧你这话说的,我能说什么,难道我还能逼我大哥温和体贴?我这是看透我大哥的心思了。” 这倒也是,温嘉月随口问:“什么心思?” “对你好的心思呗。”沈弗念笑眯眯道。 温嘉月只是笑笑,转移话题道:“念念,你也跟着我和耀儿习武吧,这两日我明显感觉到我的身子轻盈了不少。” “我才不学,”沈弗念撇撇嘴,“我是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习武不是要我的命吗?” 说完她便往榻上一瘫,一副“谁爱学谁学,反正我不学”的架势。 温嘉月笑着摇头:“好吧,我不强迫你了。” 她们俩聊得欢快,另一边的沈弗寒和沈成耀便显得沉默多了。 沈成耀写完一个大字,让舅舅过目,但是半晌没听到回应。 他疑惑地抬起头,这才发现舅舅正盯着跳跃的烛火,不知道在想什么。 “舅舅,舅舅?”他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舅舅!” 沈弗寒回过神:“怎么了?” “我写好了,”沈成耀指指宣纸,“舅舅快看看我写的好不好。” 沈弗寒低头扫了一眼:“可以,继续。” 沈成耀一边蘸墨一边问:“舅舅方才是在想什么大事吗?” 娘亲说舅舅很厉害,连皇上都得问舅舅的意见才能做决定,他自然崇拜。 舅舅忽然走神,肯定不会和他一样,心里只想着大鸡腿或者大肘子。 而是在想那些他听不懂的大事。 “不是大事,”沈弗寒淡声道,“你好好写。” 沈成耀小声嘟囔:“娘亲骗人。” 舅舅心里肯定也在想大鸡腿有多香。 沈弗寒急需别的东西转移注意力,没有斥责他不专心,而是随口问道:“她怎么骗你了?” 见舅舅和他闲聊,沈成耀马上说道:“娘亲说舅舅心里装着什么国什么天下的,想的都是大事。” 说这些可比读书写字好玩多了,心里一放松,他便开始在宣纸上乱涂乱画。 沈弗寒看着他画的圆圈,一圈又一圈,惹人心生烦躁。 他吐出一口浊气,道:“我在想你舅母的事。” 沈成耀好奇地问:“舅母怎么了?” “她……”沈弗寒顿了下,“算了,没什么。” 和一个不知保守秘密的孩子说这些,简直就是把话送到温嘉月耳边。 不过,既然是孩子,也可以让人不设防备。 想了想,沈弗寒问:“耀儿,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沈成耀在大鸡腿和大肘子之间艰难抉择,忽然又瞥见挂在墙上的剑,脱口而出道:“我喜欢舅舅的剑!” 沈弗寒有些意外,但还是颔首道:“只要你答应舅舅一件事,等你再长大一些,舅舅便将这把剑送给你。” “真的吗?”沈成耀忙问,“什么事?” 沈弗寒循循善诱:“以后舅母说话的时候,你要认真听,如果出现姓裴的,或者世子,亦或是齐国公府,你便告诉我。” 沈成耀点头如捣蒜:“好!” 见他答应的干脆,沈弗寒满意道:“过几日,我送你一把小木剑,你若是用的熟练了,我便送你现在可以使用的、真正的剑。” 舅甥俩达成一致,时间也差不多了。 回到院子,沈弗念一句废话都没多说,马上带着儿子回去了,生怕打扰兄嫂。 温嘉月也没什么好说的,抱着昭昭回房了。 各自梳洗之后,温嘉月哄昭昭睡觉。 沈弗寒道:“我来吧。” 温嘉月诧异地看他一眼,没推辞,他乐意做这种事,她自然乐见其成。 她闭上眼睛酝酿睡意,后背上却落了一只大掌,轻轻拍着。 温嘉月疑惑地看向他:“侯爷,你拍我干什么?” “哄你睡觉,”沈弗寒继续轻缓又规律地拍着她的背,低声道,“闭上眼睛。” 温嘉月觉得有些不自在,小声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哄我做什么?” 沈弗寒道:“你比我小七岁,我多照顾你一些又有何妨?” 温嘉月怔了怔,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沈弗寒口中说出来的。 “看我做什么,”沈弗寒微微垂眼,看向女儿,“昭昭都快睡着了。” 温嘉月还是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看,沈弗寒是不是被雷劈了,以至于性情大变? 在她的注视下,沈弗寒却神色不变,将熟睡的昭昭放在最里侧。 “看来你比昭昭难哄,”他靠近她,“我再多哄一会儿。” 他的声音很轻,不再像凛冽的冰,而是如清风一般惹人迷醉。 借着月光,温嘉月怔怔地望着他。 许是月色过于朦胧,将他俊朗凌厉的轮廓变得格外柔和,连眼神也多情。 他凝视着她,慢慢吻向唇瓣。 温嘉月没有任何抗拒的感觉,新奇地感受着他的手落在她的发梢,缓缓拂过脸颊,掠过手臂,停在腰侧。 炙热,滚烫。 沈弗寒眸色渐深,欺身靠近。 呼吸交缠间,他克制着自己的动作,低声问:“阿月,可以吗?” 他希望她答应,又希望她不答应。 昨日在书房已经有过一次,今晚若是再有一次,便是打破了不能连续行房的规矩。 她真的这么喜欢温和体贴的男子吗? 沈弗寒屏住呼吸,等着她的回答。 第279章 叫弗寒哥哥 第279章 叫弗寒哥哥 温嘉月觉得自己做了一场飘飘然的美梦。 梦里,沈弗寒极尽温柔,不管做什么都会征求她的意见。 温嘉月从未见过这样的沈弗寒。 但太温柔也是一种折磨,她低泣道:“夫君……” 沈弗寒拨开她汗湿的鬓发,诱哄道:“阿月,叫我的名字。” 温嘉月唇齿微张,蹙眉不语,这样不上不下的,她难受极了。 沈弗寒啄了下她的唇,哑声道:“叫弗寒哥哥。” 纵然不喜欢这种腻死人的称呼,但是只要是裴怀谨有的,他都要有。 温嘉月目光涣散,什么哥哥? 她想不起来,便没再管,哀求般地催促道:“夫君,你别这样了。” 沈弗寒神色微冷,她为何不肯叫? 他深呼吸了下,继续说道:“叫弗寒哥哥,我便满足你。” 温嘉月丝毫没有犹豫:“弗寒哥哥……嗯……” 她顾不得去想他为何让她喊这个,下意识抱紧他。 浮沉之间,沈弗寒盯着她看。 眉眼舒展,唇瓣微张,如此娇艳动人。 他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她这样的一面,她总是蹙眉,像是在抗拒他的亲近。 因为他变得温和,所以她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若是换一个人对她如此…… 想到裴怀谨,沈弗寒眸色渐深,郁气难平。 终于结束,温嘉月软成一滩水,伏在他怀里细细地喘息着。 沈弗寒轻拍着她的背,动作轻柔,神色却只剩凝重。 她真的答应了,甚至没有一丝迟疑,便打破了一年来的规矩。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故作温柔。 沈弗寒神色复杂地望着温嘉月,她真的从未喜欢过真正的他吗?从未有过一丝心动吗? 她眉眼含笑,呼吸渐渐变得平稳,睡着了。 独留沈弗寒望着月光,久久没有动作。 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他徐徐吐出一口浊气,抱起温嘉月前往盥洗室。 她睡得依然很香,只是依赖地蹭了蹭他的颈窝,便任由他动作了。 这种被她全身心信赖的感觉,沈弗寒格外享受。 但是只要一想起原因,他便有些呼吸不畅。 清洗之后,沈弗寒将她塞进被窝,盖好被子。 而他凝视着清冷月光,一夜未眠。 有件事,他想了整整一夜。 不可否认,他贪恋依赖着他的温嘉月,只是若是想再次拥有,便要继续伪装下去。 伪装…… 沈弗寒自嘲一笑,他又能伪装到几时? 只要是假的,便会有暴露的一日。 彻底暴露那天,她会更加厌恶他,还是更加喜欢他,一目了然。 二选一的问题,他却想了一晚上加一个白天。 最后临近下值,他终于做出决定,他不装了。 他本就是淡漠疏离的人,强行温和体贴有什么用,假的就是假的。 忍受着种种不适变成另一个人,根本不是他的作风。 这样想着,沈弗寒回府之后,神色比之前更冷。 院子里,温嘉月和沈成耀在练武。 他站在原地看了片刻,这才走上前去,握住温嘉月的手。 “侯爷,”温嘉月没敢看他,“你回来了。” 今日醒来,昨晚的记忆涌入脑海,让她又急又羞。 她怎么就着了他的道,甚至没有一丝犹豫,就这样与他连续两日…… “怎么有气无力的?” 耳边传来低沉温和的问话声,温嘉月回过神,下意识道:“还不是怪你。” 若是以前,她肯定不会这样说的,像是耍小性子似的。 但沈弗寒的声音和昨日一样温和,她便莫名地将心里话说出口了。 “嗯,怪我,”沈弗寒顺势揉了揉她的手腕,“痛吗?” 不知为何,温嘉月觉得他的语气里带了点得意与宠溺。 她不自在道:“侯爷,别这样。” 来自沈弗念的兴奋视线无法忽视,她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情骂俏? 温嘉月想了半天,只想出了这么一个词。 真没想到,这四个字会出现在她和沈弗寒身上。 明明相敬如宾和举案齐眉更适合他们。 “专心。”沈弗寒又改口道,“不过若是累了,今日便不学了,都依你。” 他如此体贴,温嘉月惊慌失措。 从昨晚开始,沈弗寒便一直体贴入微,让她有些难以招架。 她勉强镇定地学完,其实一个新招式都没记住,步伐虚浮地走向沈弗念。 沈弗念啧啧感叹:“看得我都想找个男人了,你们俩得赔我损失。” 温嘉月嗔她一眼:“你损失什么了?” “损失了一百下心跳,”沈弗念振振有词,“你不知道我方才心跳有多快,心脏差点坚持不住。” 温嘉月不跟她插科打诨,坐在躺椅上,视线却不自觉地望向沈弗寒。 教导耀儿时,他也一样有耐心,没再冷着一张脸。 锋利的五官转瞬变得柔和,这样的沈弗寒,真是让人…… 温嘉月赶紧打住,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她收回视线,沈弗寒却望向了她。 神色有多温和,心底的情绪便有多糟糕。 他似乎控制不住自己了,方才一看到她,他便下意识展现出她喜欢的那一面,想让她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 他知道她喜欢什么,于是便加以利用,哪怕违背了他思索了一整个日夜的结果。 脑海中天人交战,连灵魂都快被撕扯成两半,不知如何抉择。 明知不该如此,但他却克制不了。 在温嘉月又一次看向他时,他尝试着变得冷漠,神色却愈发柔和起来。 他朝她露出一丝笑意,便见她眼睫微颤,心慌地垂下视线。 一瞬间,沈弗寒将理智抛到脑后。 他就是要让她看着他,眼里只有他。 不管用什么方法。 第280章 被他蛊惑 第280章 被他蛊惑 “大嫂,你怎么老是看我大哥?” 耳边传来沈弗念调侃的声音,温嘉月的视线偏了偏,落在沈成耀身上。 “谁看他了,”她故作镇定道,“我是在看耀儿,耀儿比我学得快多了,我自愧不如。” 心里却在懊恼,她似乎不止一次看向沈弗寒了。 方才他居然还朝她笑,恍惚间,让她想起他们定亲那日。 她不止一次憧憬过,如果那日他站在树下时,也会像今日一样朝她笑便好了。 如果,沈弗寒一直都是一位温柔体贴的夫君就好了。 “耀儿有什么好看的,”沈弗念恨铁不成钢,“看我大哥!” “你大哥有什么好看的,”温嘉月将女儿抱进怀里,“是不是呀,昭昭?” 没想到昭昭却看得目不转睛,视线随着沈弗寒移动,连手里的桂花糕都顾不得吃了。 沈弗念噗嗤一笑:“连昭昭都爱看,你矜持什么?” 温嘉月嗔她一眼,嘴硬道:“我就是不爱看。” 她不想陷入沈弗寒带给她的错觉里难以自拔,她已经被自作多情骗过太多次。 已经骗了一辈子,这辈子她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温嘉月接过昭昭手里的桂花糕,喂她吃。 昭昭乖巧地咬下一口,口齿不清道:“娘亲吃。” “你吃过的,娘亲不吃,”温嘉月假装嫌弃,“一会儿你去喂你爹爹。” 昭昭一边咀嚼一边思考,见爹爹朝她们这边走来,她便将点心从娘亲手里拿了出来。 她噔噔噔地走了过去,扬起手臂喊道:“爹爹吃!” 沈弗寒看着被她蹂躏得不成样子的桂花糕,面露难色。 温嘉月在一旁看戏,沈弗寒肯定不会吃的,但是拒绝了女儿,她肯定要不高兴。 没想到沈弗寒竟蹲了下来,借着女儿的手咬下一口,摸摸她的脑袋。 “多谢昭昭。” 隐晦地瞥了眼温嘉月,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低声道:“去喂你娘亲吃。” 昭昭听话地转过身:“娘亲娘亲!” 温嘉月还沉浸在沈弗寒转了性子的想法里,眼前冷不丁出现一块形状怪异的桂花糕。 昭昭催促道:“昭昭、爹爹吃,娘亲吃!” 她的意思是她和沈弗寒都吃了,现在该轮到温嘉月吃了。 温嘉月喜欢女儿和她分享食物,但是这个食物,是不是有点…… 沈弗寒到底是怎么面不改色地吃下去的? 正迟疑着,沈弗寒走了过来,接过女儿手里的点心。 他温声道:“娘亲不饿,爹爹替娘亲吃。” 昭昭困惑地眨眨眼,爹爹不是说让她给娘亲吃的吗?为什么又变成爹爹吃了? 可惜她年纪小,还不能表达出这么完整的话,小脸憋的通红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温嘉月诧异地看向沈弗寒,真是反常。 沈弗寒咽下口中食物,起身道:“走吧,去用膳。” 温嘉月怔怔地点头,跟他一起离开。 旁观全程的沈弗念神秘一笑,大哥这是真开窍了呀! 用膳时,沈弗寒照例给温嘉月夹菜。 沈弗念已经见怪不怪,但是唇角还是不自觉地咧开,刚吃进口中的菜险些掉出来。 沈成耀眼尖,得意道:“娘,你昨日还说我需要人照顾,你今日怎么也没吃相了,都快流口水了!” 沈弗念瞪他:“小兔崽子,皮痒了是不是?”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她这几日就是对他太好了,得找机会赏他一顿竹笋炒肉。 温嘉月正准备拦着她,没成想沈成耀丝毫不怕。 “略略略,”他做了个鬼脸,“我有舅舅,舅舅会保护我。” 沈弗念觉得他在说大话,不管三七二十一,正要往他身上招呼,沈弗寒轻咳一声。 “三妹,专心用膳。” 下意识闭眼躲避的沈成耀马上挺起胸膛:“娘亲,专心用膳!” 沈弗念还是往他身上拍了一巴掌,这才奇道:“大哥,你居然帮这个小鬼?” 沈弗寒淡然道:“我谁都没帮。” “疼死了,”沈成耀噘嘴道,“娘,我是不是你亲生的?” 沈弗念皮笑肉不笑:“我倒想不是。” 用过晚膳,沈弗寒带沈成耀去书房。 不等他问,沈成耀便道:“舅舅,今日舅母没提那几个人。” 在他眼里,姓裴的、齐国公府和世子是三个人。 沈弗寒颔首道:“我知道了。” 沈成耀却好奇地问:“他们都是谁啊,舅舅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不是好人,”沈弗寒面色紧绷,“以后若是遇到了,你要离远些。” “那舅舅就把他们全都抓走!”沈成耀崇拜道,“抓到大理寺去!” 他见过舅舅抓人,穿着官袍,正气凛然,可威风了。 沈弗寒欣慰道:“不愧是我的外甥,和我一条心。” 于是今日教导沈成耀时,沈弗寒格外和颜悦色。 回来时,沈成耀大着胆子抓住他的手。 见舅舅没拒绝,他笑眯眯道:“舅舅,我同意你做我爹爹了。” 沈弗寒:“……” “以后不许说这种话,”他正色道,“你的爹爹,我另有人选。” 说着话,两人回来了。 沈弗念纳闷地看了一眼,她怎么感觉大哥和耀儿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不过瞥见站在一旁的温嘉月,她便没问,不打扰他们夫妻二人,麻溜地离开了。 送走她们母子俩,温嘉月转身回房,沈弗寒跟上。 烛光葳蕤,将他们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温嘉月莫名觉得不自在,还有些奇怪,这几日,沈弗寒晚上怎么不去书房了? 这样想着,她便也问了出来。 沈弗寒反问道:“陪着你,和昭昭,不好吗?” “是挺好的,”温嘉月只好说道,“不过我担心侯爷白天忙不过来。” “放心,”沈弗寒握住她的肩,垂眼看她,“陪你的时间,总是有的。” 他低垂着眉眼,凝视着她。 烛火在他脸上撒下一片柔和的光晕,莫名显得有几分温润。 温嘉月竟有些不敢与他对视,轻轻垂眸。 沈弗寒却抬起她的下颌,动作虽轻柔,却也强势,逼迫她看向她。 他眸中盛满柔情,离她越来越近,近到可以看到她的倒影。 温嘉月几乎是被蛊惑了,怔怔地感受着他的双唇落在她的鼻尖,辗转吻向唇角。 第281章 无法招架 第281章 无法招架 他的吻很轻,像羽毛拂过湖面,除了掀起阵阵涟漪,便只剩温柔。 不知是谁先靠近,她的腰肢被沈弗寒握住,带进怀里。 他品尝着她的唇,凝视着她沉溺其中的模样。 她双眼紧闭,眼睫微颤,腮畔有一团浅浅的红晕。 他只是虚虚地揽着她的腰,她若是想抽身,随时可以离开。 可是她没有,她如此喜欢。 是不是只要他温柔以待,连续三日行房她也能接受? 沈弗寒克制着想要凶狠地吻她的欲望,闭上眼睛,将叹息声咽了回去,专心亲吻。 “娘亲。” 身后忽的传来昭昭天真烂漫的声音,温嘉月猛然间回神,下意识推开沈弗寒。 差点忘了,昭昭还在床榻上。 沈弗寒不设防备,被她推开时差点没站稳。 他看着温嘉月走向昭昭,经过他时,羞涩的神情一闪而过。 她害羞时,那双杏眸便会愈发水润,像含着泪。 沈弗寒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的背影,心中郁气难消。 以前亲她时,她总是抗拒嫌弃,这次却是在昭昭的呼喊下才回过神。 甚至害羞了。 “昭昭,”温嘉月尽量镇定,“叫娘亲有什么事?” 不小心被女儿瞧见这一幕,她万分不自在。 她怎么就着了沈弗寒的道,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蛊惑。 “娘亲。”昭昭扑进她怀里,蹭了蹭她的颈窝。 温嘉月知晓她是困了,将她抱进被窝里。 “睡吧,娘亲哄你睡觉。” 昭昭拍拍被子,示意让她也躺上来。 温嘉月已经梳洗过了,便听了女儿的话,躺进里侧。 昭昭马上窝进她怀里,仰脸亲了她一下。 温嘉月的脸愈发热烫,昭昭已经好几日没主动亲过人了,方才她肯定看到了,都怪沈弗寒! “昭昭,方才不是这样的,”她连忙说道,“你看错了,爹爹和娘亲是在拥抱。” 昭昭眨眨眼,不太相信的样子。 温嘉月决定不跟她说了,怕她的记忆更加深刻。 “算了,还是哄你睡觉吧。”她轻拍着女儿的背,唱起一首童谣。 昭昭打了个小哈欠,不用怎么哄便睡着了。 温嘉月松了口气,希望她明日醒来不会记得这件事。 刚躺下,属于沈弗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温嘉月心中一紧,立刻闭上眼睛。 一身清爽的沈弗寒走了过来,站在床榻前,掀开被子。 中间虽然隔了个昭昭,但是温嘉月还是莫名紧张。 “睡着了?”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温嘉月下意识“嗯”了一声。 说完才察觉出不妥,她若是睡着了还回什么话。 似有若无的轻笑声传来,温嘉月只好睁开眼睛。 她找补道:“快睡着了。” 沈弗寒问:“这次怎么不怪我打扰你?” 温嘉月双颊发烫,想起练武时她说怪他的话。 “我那次是随口说的,”她辩解道,“侯爷记得这么清楚做什么?” 沈弗寒笑声低沉:“是我小气了,阿月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嗯?” 他尾音上扬,带着几分宠溺与柔情,让温嘉月无法招架。 他说的话,怎么这么…… 温嘉月不自觉地往被窝里躲了躲,生怕被他瞧见她通红的双颊。 得不到她的回答,沈弗寒慢悠悠地追问:“不原谅我?” “我没有,”温嘉月不自在道,“我只是想睡觉了。” 沈弗寒若有所思道:“前两晚确实累到你了,今晚困倦得这么早,也是情理之中,睡吧。” 他一副体贴入微的模样,温嘉月却有些羞恼。 怎么非要提前两晚,她一点都不想承认。 见她还睁着眼睛,一脸郁闷地望着他,沈弗寒故作不知她在想什么,问:“怎么,又不想睡了?还是……需要我哄你?” 温嘉月咬了下唇,昨晚便是哄着哄着哄到一起去了! 她硬邦邦地开口:“不用了,多谢侯爷。” “生气了?”沈弗寒扬眉问,“语气怎么忽然这么不好?” “我一直都这样,”温嘉月闭上眼睛,负气道,“我要睡了。” 望着她的睡颜,沈弗寒勾起唇角。 这样逗她,不管是看她害羞还是看她郁闷,都挺好玩的。 意识到自己竟有些乐在其中,沈弗寒立刻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这不是真正的他,他不该这样想。 顿了顿,沈弗寒有些疑惑,为何不该? 就算他是演的,至少温嘉月的反应是真实的,为何要克制自己? 想通这件事,他却又陷入另一个泥沼里。 她的反应都是因为他在伪装,若是有朝一日暴露,她只会更加厌恶他。 沈弗寒辗转难眠,但昨晚没睡,今晚再不睡,便有些熬不住了。 他闭上眼睛酝酿睡意,直到后半夜才渐渐睡去。 翌日一早,沈弗寒准时醒来。 穿戴整齐,用过早膳,前往大理寺。 手里这个案子到了收尾的时候,只要犯人画押,再将案情整理成卷宗呈给皇上,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求一道诰命旨意了。 若是一切顺利,今日便可以办好此事。 处理完公务已临近晌午,底下的人来报,犯人还未画押。 沈弗寒眉宇紧锁,准备亲自去审。 思柏连忙说道:“侯爷,马上就到晌午了,先用了午膳再去吧。” 沈弗寒没应声。 刚走出屋门,远远便瞧见侯府的侍卫快步走了过来。 沈弗寒顿住脚步,问:“出了何事?” “启禀侯爷,齐国公世子和六小姐出府了,看方向是往景安侯府去的。” 沈弗寒神色不虞,裴怀谨可真是阴魂不散。 前日才来过一趟,今日又来。 就算有一个妹妹做挡箭牌,对他来说,依然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毫不犹豫地吩咐道:“备马回府。” 思柏愣了下,这又不是大事,侯爷怎么就亲自回府了? 他再次劝道:“侯爷,不如先吃了午膳……” “赏你了!” 沈弗寒一刻也没耽搁,快步往外走去。 第282章 装模作样 沈弗寒快马加鞭赶回侯府。 翻身下马,他踏上台阶,边走边问:“齐国公世子到了吗?” 驻守在府门外的侍卫连忙抱拳回道:“回禀侯爷,已经到了,同行的还有裴六小姐。” 沈弗寒一言不发地往里走去。 瞥见管家,他问:“齐国公世子在哪?” 管家吓了一跳,拍拍心口才道:“回侯爷的话,世子在花厅。” 侯爷这个时候回来,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方才他没看清人,差点以为是来找茬的。 “夫人呢?” “夫人在正院,六小姐也在。”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颔首,心里却松了口气。 原来他们没在一处。 脚下转了个方向,他先去招待裴怀谨。 他进了花厅,裴怀谨闻声抬眸,见是他来,不由得有些意外。 “沈兄,你怎么回来了?” 沈弗寒在心里冷笑,这是他的家,他不能回来? 脸上却淡然道:“落了份卷宗,我回来取。世子怎么来了?” 裴怀谨温声道:“看来大理寺不忙,沈兄竟亲自回来了一趟。” 沈弗寒眼眸微眯,这话隐隐有挑衅的意思。 没等他开口,裴怀谨解答道:“小景说想念昭昭,我左右无事,便陪她过来了。” 沈弗寒冷淡道:“看来世子对明年的春闱极有把握,如此悠闲自在。” “该学的已经学了,尽人事听天命。”裴怀谨笑着,“不过为何沈兄待我还是如此生疏?上次我便说过了,沈兄可以喊我的表字,亭卿。” 沈弗寒听到这两个字便觉得腻烦,根本喊不出口。 他坐了下来,平静道:“不如怀谨好听,日后我喊你怀谨如何?也好提醒你,时时心怀谨慎。” 他话里有话,裴怀谨笑容不变,像是没听出来似的。 “只要不是世子这种称呼便好,我都听沈兄的。” 沈弗寒浅啜了口茶,瞥了眼他镇定自若的模样。 若不是知晓他对阿月图谋不轨,沈弗寒险些便要被蒙骗了。 看来裴怀谨并不像表面那样温润如玉,或许城府极深。 明年的春闱与殿试,以裴怀谨的学识,定然是会金榜题名的。 若他们政见相合,自然是好,若是不合,定是一位劲敌。 细细想来,在他的梦里,竟然没有出现过裴怀谨的身影。 按理来说,若裴怀谨在朝野中崭露头角,那次辞官的梦里,他应当会提及他,让皇上重用。 难道他们政见不合? 正思索着此事,外面传来欢声笑语。 “昭昭宝宝,你怎么这么可爱这么乖?” 裴诗景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夹杂着昭昭的笑声。 沈弗寒放下手里的茶盏,看向裴怀谨。 相较于上次见昭昭时的激动心情,这次他淡然多了,面含和煦笑容,不疾不徐地站起身。 沈弗寒在心底嗤了一声,装模作样。 他也站起身,看向温嘉月。 温嘉月诧异道:“侯爷,你怎么回来了?” 幸好是先和他说话,沈弗寒面色稍霁,将方才告诉裴怀谨的借口重复了一遍。 温嘉月随口说道:“侯爷何必亲自回来一趟,让思柏来拿不就好了?” 沈弗寒额头青筋直跳,他们俩还真是默契。 口中却镇定自若道:“我想回来便回来了,你不欢迎?” 温嘉月纳闷地瞥他一眼,这是他的家,轮得到她说欢迎? 她便没接这话,转而说道:“侯爷可用午膳了?” 沈弗寒正想说没有,转念一想,若是说了,定然是要邀请裴怀谨一起吃的。 “吃了。”他面色淡然地开口。 温嘉月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那侯爷便回大理寺吧,我自己招待世子和六小姐也可以。” 沈弗寒:“……” 裴怀谨可真是挑了个好时候! 他改口道:“有客前来,我自然也是要招待的。” “可是大理寺……” “大理寺不忙,”沈弗寒道,“晚去片刻也无妨。” 她若是再拒绝,他便真的要怀疑她是想支走他了。 幸好温嘉月很快说道:“好,侯爷心里有数就行。” 沈弗寒这才松了口气,马上吩咐传膳,想让他们吃完赶紧走。 裴怀谨一言不发地旁观全程,脸上始终挂着温润笑意。 裴诗景根本不关心他们在说些什么,一门心思地逗昭昭。 落座之后,她连奶娘的活计也想抢了去,想亲自把昭昭抱在怀里喂她吃。 奶娘自然是要拦着的,千金小姐哪能做这些。 裴诗景噘嘴道:“我又不饿,我看着昭昭就饱了,让我抱会儿嘛。” 奶娘不敢做主,看向夫人。 温嘉月笑道:“抱就抱吧,先说好,一会儿昭昭弄脏你的衣裳,我可不赔。” “多谢沈夫人,”裴诗景马上把昭昭抱进怀里,笑眯眯道,“我不怕弄脏,反正我有好多衣裳呢。” 温嘉月摇头失笑。 “昭昭想吃什么?”裴诗景拿着筷子跃跃欲试,“我来喂你。” 昭昭看了看满桌子的菜,指指那道摆盘最好看的蟹粉狮子头。 裴诗景马上去夹,放在昭昭的小碗里。 “我们昭昭也喜欢好看的东西呢,”她高兴道,“不过在我看来,昭昭才是最好看的。” 昭昭正啃着狮子头,听到夸她的话,仰脸亲了裴诗景一口。 说时迟那时快,温嘉月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刚伸出手便见裴诗景脸上多了一圈油渍。 “昭昭……”裴诗景呆了下,好笑道,“你还真是不客气。” 温嘉月连忙掏出手帕,裴诗景却摇了摇头,看向自家哥哥。 “哥哥,你快帮我擦擦。” 裴怀谨无奈道:“小景,这是在外面,不是……” “我不管,”裴诗景任性道,“你说过会照顾我的,你不许食言。” 温嘉月默默地将手帕放了回去,没想到裴诗景这么黏他。 满桌的人都在等裴怀谨的反应,裴诗景催促道:“快点嘛,都快干掉了。” 裴怀谨只好站起身,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油渍。 “谢谢哥哥。” 她冲他一笑,继续照顾昭昭去了。 沈弗寒勾了勾唇。 裴怀谨有这样一个黏人的妹妹,任性又娇气,而且非裴怀谨不可,他不信温嘉月会不在意。 这样一想,他们兄妹俩多来几次也不是什么坏处。 反正只要有他在场,裴怀谨与温嘉月便说不了几句话。 但是看见裴怀谨,他便气不打一处来,想想还是算了。 第283章 再叫一声弗寒哥哥 裴家兄妹用过膳便要离开了。 裴诗景依依不舍地道别:“昭昭,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昭昭趴在娘亲怀里挥了挥小手。 刚走出两步的裴诗景转过身,在她脸上亲了两下,这才赶紧走了,生怕自己舍不得走。 裴怀谨温声道:“我和小景便回去了,多谢沈兄和嫂嫂招待。” 沈弗寒微微颔首,赶紧走吧。 温嘉月笑道:“世子慢走。” 心里却有些惋惜,这次过来,她和蜻蜓哥哥只说了两句话。 另一句是他刚来的时候,她客气寒暄,然后便被裴诗景拉着去找昭昭了。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安排人招待他,幸好沈弗寒回来得及时。 裴怀谨转身离去,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变淡。 正笑得开心的裴诗景明显感受到他的低气压,好奇地问:“哥哥,你怎么啦?” 裴怀谨没说话,直到坐上马车才正色开口。 “小景,方才碍于人多,我没有说你,但是你要记得,以后在旁人面前,有些事你要让丫鬟做。” 裴诗景眨眨眼:“什么事?” “帮你擦脸的事,”裴怀谨缓缓说道,“你已经长大了,就算我是你的兄长,这种事也不方便再做。” 裴诗景噘嘴道:“可是我就是想让哥哥你来做,你是哥哥,又不是外人。” “在府里可以,在外面不行,”裴怀谨温声哄道,“小景,你听话些。” 裴诗景哼了一声:“我不要!” 裴怀谨无奈道:“你若是不听话,下次我便不带你来景安侯府了。” 她语气天真地开口:“哥哥,那你是想来还是不想来呢?” 裴怀谨怔了下,问:“什么?” “算啦,”裴诗景笑盈盈道,“我听哥哥的话。” 说着她挽住裴怀谨的手臂,神色慵懒地枕在他肩上。 “我睡一会儿,哥哥别打扰我。” 裴怀谨僵了下:“小景,你马上便及笄了,这种举动不合适。” 裴诗景一脸无辜:“可是你是哥哥,有什么关系?” “哥哥也不行,”他推开她,“一会儿便到府上了,你再坚持片刻。” 裴诗景立刻泪盈于睫:“哥哥,你不喜欢我了。” “没有,”裴怀谨耐心道,“我只是在提醒……” “没有就好,”她马上重新靠了过去,蹭了蹭他的肩窝,“我也最喜欢哥哥了。” 裴怀谨深吸一口气,没再阻止。 算了,就当她是亲妹妹。 裴诗景轻轻嗅着属于裴怀谨的气息,沉静的青柏香气,让她觉得格外安心。 迟早有一日,哥哥不再是哥哥,她便会以另一种身份站在他的身边。 景安侯府。 裴家兄妹走了,沈弗寒便也准备离开了。 见他两手空空,温嘉月问:“侯爷,你不去拿卷宗吗?” 沈弗寒怔了怔,差点忘了这件事。 他便吩咐侍卫去取。 “侯爷居然还有丢三落四的一天。”温嘉月狐疑地看着他。 “一时忘了而已,”沈弗寒面不改色道,“多谢阿月提醒。”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以后裴家人再来,你不要单独见了。” 温嘉月不解:“为什么?” 沈弗寒却没说原因,而是道:“下次你让三妹和耀儿一起待客。” “三妹?”温嘉月迟疑道,“她应该不会来吧?” 因着年幼时犯下的错,沈弗念向来是不见客的。 “你连问都不问,怎么就笃定她不会来?”沈弗寒道,“若她实在不想来,耀儿过来也是一样的。” 在他回来之前,裴怀谨肯定找机会和她说话了。 而他却不能问,不然显得太过刻意。 若是有耀儿在场,他就能问耀儿了。 温嘉月失笑:“他一个孩子,能顶什么用?” 沈弗寒劝道:“但你分身乏术,不如让耀儿过来作陪,也好过冷落客人。” 温嘉月若有所思,他说的也有道理。 “好,我下次派人知会三妹一声。” 沈弗寒满意颔首:“若是顺利,今晚便会有圣旨送到府里,你等着消息便好。” 温嘉月瞪大眼睛:“诰命?” 她想过会很快,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正是,”沈弗寒道,“不必紧张,到时候我会陪着你。” 有他在,温嘉月确实会放松一些。 她点点头:“多谢侯爷。” 沈弗寒问:“这种时候,难道也不能改口说一句多谢夫君?” 温嘉月抿了抿唇,轻声道:“多谢夫君。” 无论如何,此事她确实应该谢他,既然一句“多谢夫君”就能让他高兴,顺嘴的事罢了,何乐而不为? 见她如此听话,沈弗寒得寸进尺:“再说一句多谢弗寒哥哥。” 温嘉月:“……?” 她面色涨红地催促道:“侍卫回来了,侯爷快走吧。” 沈弗寒回头瞥了眼朝这边走来的侍卫。 侍卫立刻站在原地,然后缓缓后退,直到消失不见。 沈弗寒慢悠悠地问:“哪有侍卫?” 温嘉月蹙眉去指:“不就在……” 她愣了下,侍卫呢? 沈弗寒好整以暇地问:“在哪?” “方才明明是在的,”温嘉月怀疑自己眼花了,“我看错了?” “嗯,你看错了,”沈弗寒低声笑,“说吧,待你说完,他便会出现。” 温嘉月终于反应过来,气恼道:“你怎么这样?!” 沈弗寒居然耍着她玩! “只是想听你喊一声而已。” 沈弗寒慢慢靠近她,温嘉月下意识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见她的头快要撞到墙上,沈弗寒眼疾手快地伸出手,垫在她脑后。 他的另一只手顺势撑在墙上,将她钉在原地。 只剩下一个狭小的角落,温嘉月无处躲避,属于沈弗寒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席卷。 她故作镇定地开口:“侯爷,你别闹了。” “闹什么?”沈弗寒勾起唇角,“阿月,我只是听你说一句弗寒哥哥而已。” 温嘉月觉得有些奇怪,下意识问:“你为何忽然让我喊这个?” 第284章 诰命夫人 第284章 诰命夫人 沈弗寒僵了下,转瞬却已经找到了理由,没有解释。 他慢条斯理道:“你喊了之后我便告诉你。” “我不想知道了,”温嘉月推他,“你快回去。” 他们站在廊下,随时会有丫鬟小厮过来,若是看到这一幕,温嘉月觉得难为情。 沈弗寒叹了口气,只好半是威胁半是哄骗地开口。 “阿月,你要知道,晚上我有的是法子让你说出口。” 温嘉月恼怒地望向他,只会用拿这个来威胁她! 因着羞怒,她眸中亮得灼人,他的身影映在其中,她的眼里只有他。 沈弗寒心念微动,指腹轻轻抚摸着她的眼睛。 他贪心地想,如果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便好了。 温嘉月不太舒服地眨眼,蹙紧了眉,他又在干什么? 趁他还在出神,温嘉月想也不想便推开他,转瞬离他三步远。 她一边整理微乱的衣裳一边说道:“侯爷该走了。” 沈弗寒低叹一声,白天她顾虑太多,看来还是晚上最管用。 担心她对他愈发讨厌,他没再坚持。 “好。” 温嘉月立刻回到卧房躲清静。 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沈弗寒眸光稍暗,这才转身离开。 回到大理寺,他便心无旁骛地忙了起来,赶在下值之前处理好所有事务,前往皇宫。 御书房里,李知序正在批阅奏折。 听赵公公说大理寺少卿沈大人来了,连忙将他请进来。 沈弗寒行了礼,开门见山道:“皇上,此案已经查明,请皇上过目。” 李知序随手翻了翻便搁下了,笑道:“沈爱卿办事,朕自然是放心的。朕有些累了,爱卿不如陪朕手谈两局?” 沈弗寒微微颔首。 李知序伸了个懒腰,起身看向赵公公:“去景安侯府传旨吧。” 赵公公正要应是,沈弗寒阻止道:“皇上,此事不急,待微臣出宫,赵公公再同去如何?” 李知序纳闷道:“怎么了?” “微臣答应她,要与她一同接旨。” 李知序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离谱的理由,只好说道:“好吧好吧,朕依你。” 沈弗寒谢了恩,与李知序相对而坐。 “朕觉得,你和你家夫人的感情愈发好了,”李知序叹了口气,“不知爱卿可有什么秘诀传授给朕?” 他的后宫还是一团糟,明妃嚣张跋扈,与她差不多平起平坐的裴昭仪却不争不抢。 他也想过给别的嫔妃晋位,但是思来想去,竟没有一个妃子的母家地位能越过明妃的。 现在明妃在后宫一家独大,根本压制不了。 纵然知晓她小动作不断,但李知序却不能轻易处置明妃。 毕竟她的父亲是在外打仗的祁将军,寒崖关的战事已经打了一年,他不能寒了祁将军的心,甚至还要给明妃无尽恩宠。 沈弗寒淡然道:“微臣只有一位妻子,皇上却有二十余位嫔妃,微臣的法子对皇上来说并不适用。” “这倒也是,”李知序叹了口气,“早知做皇帝这么难,朕还不如让位给几个皇叔。” 沈弗寒看向小山高的奏折,恭敬道:“皇上不必妄自菲薄,天下太平,百姓和乐,如今全仰仗皇上,这些奏折便是证明。” 说着他话锋一转:“皇上单独处理奏折也有一段时间了,可有什么感受?” “除了累之外,有时候觉得还挺有成就感,”李知序意气风发道,“这些奏折会像雪花一样飘向五湖四海,朕的命令传达于天下,五湖四海的百姓与官员唯朕独尊。” 沈弗寒颔首道:“皇上说的是,您的视线应放眼整个江山,后宫争斗不足为惧,待祁将军大胜归来,那时才该是整顿后宫的时候。” 李知序怔了下:“你的意思是……” 沈弗寒平静道:“祁将军仗着军功在身,犯下的罪行早已不计其数,先帝还没来得及惩治便驾崩了,此事该交给皇上您来做。” 李知序叹了口气:“朕……会考虑的。” 沈弗寒便不再提了,转而问道:“不知长公主何时回京?” “皇姐昨日来信,说是还要再过三四日,”李知序奇道,“沈爱卿怎么忽然问起她了?” 沈弗寒不动声色道:“既然皇上批阅奏折太累,微臣便想着,让长公主早日回来帮您分忧。” 以前李知澜时常出入御书房,皇上懒怠时,便会由她批阅奏折。 一来二去,李知澜便常常左右朝政之事。 就算皇上与她意见相左,据理力争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皇上也曾私下和他抱怨过几句。 如今李知澜一走,朝政都是由皇上自己做主,他不信等李知澜回来,皇上还会将这种事交给李知澜。 果然,李知序不悦道:“朕才是皇帝,批阅奏折的事,朕自己便能做,何必假手于他人?” 沈弗寒心下微松,口中却道:“是微臣说错话了,皇上见谅。” “也不怪你,朕以前有些优柔寡断,没能及时让皇姐抽身,”李知序反思道,“以后朝政之事,朕会自己做主。” 陪皇上下了两盘棋,沈弗寒和赵公公一起出宫。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夜幕笼罩穹宇,星子闪烁,月光长明。 温嘉月正安静地待在房中,准备去梳洗。 她以为到这个时候了,今日应该不会有圣旨了。 没想到,刚站起身,便有侍卫禀报,说宫里来了圣旨。 温嘉月赶紧出门,连带着老夫人、沈弗念、沈弗忧和沈成耀也得一同去接旨。 沈弗念问:“出什么大事了?” 温嘉月摇了摇头,没多说,反正她一会儿就知道了。 沈弗忧笑道:“还能是什么事,大哥又立功了呗。” 老夫人难得和颜悦色道:“是啊,弗寒定是定是得了皇上的嘉奖,咱们侯府可真是蒸蒸日上啊!” 沈弗寒很快便和赵公公一同进来。 看到他,温嘉月心下稍安。 景安侯府的人很快跪了满院子。 赵公公清了清嗓子,开始念冗长的圣旨。 末了,他长出一口气,扬声道:“……兹以覃恩,赠景安侯夫人温氏为?恭人,钦此!” 第285章 再次心悸 第285章 再次心悸 温嘉月领旨谢恩。 与圣旨一并送来的还有诏书与命服,凤冠霞帔奢华精致,礼服上绣着云霞孔雀纹,异常华美。 温嘉月的视线落在上面,不禁露出笑容。 沈弗念和沈弗忧凑上来,笑道:“恭喜大嫂。” 沈弗寒正准备上前,衣袖却被老夫人拉住。 他淡声问:“祖母有事?” “你怎么就给她请封诰命了!”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给她顶什么用,日后你想休妻都休不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引得众人都看了过来。 沈弗念义愤填膺,正要开口,沈弗忧拦住了她,示意还有大哥在。 她只好闭口不言,如果大哥不说话,她再出声也不迟。 “我从来没想过休妻,”沈弗寒冷淡道,“祖母为何要挑拨我们夫妻之间的关系?” “怎么能是挑拨?”老夫人气道,“祖母又不会害你,我是为你好!” 沈弗寒平静地问:“好在哪里?” 老夫人愣了下,这倒是把她问住了。 但是她很快便开口:“她小门小户出身,根本配不上你,你应该和一位高门贵女成亲!” “姻缘天定,况且温母对侯府有恩,成亲一事自然作数。” 温嘉月原本事不关己,这些话听多了之后,她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没有放在心上,但沈弗寒的话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温母对侯府有恩? 她有些奇怪,救了沈弗寒父亲的不是温父吗? 没等她想通,老夫人继续说道:“她嫁进来两年了也没生个儿子,早就犯了七出之罪!” 沈弗寒眉宇紧锁道:“阿月才十八岁,五十岁无子才算犯了七出,还有三十二年,祖母着急什么?” 听他处处维护温嘉月,老夫人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她颤声道:“我着急什么,我当然着急抱重孙子!我、我……” 心脏剧烈跳动,她开始头晕眼花,险些站不住。 沈弗寒眼疾手快地扶住祖母,看向沈弗忧。 他沉声道:“祖母听到你大嫂得了诰命太过激动,所以晕过去了,去请吴老过来。” 沈弗忧愣了下,啊? 转瞬便反应过来,点头道:“好,我马上去!” 他一边跑一边想,大哥不愧是混官场的,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将专门给老夫人诊治心悸之症的吴老请来,沈弗忧累的满头大汗,瘫坐在圈椅上。 虽然这种事让侍卫去就行,但是大哥特意强调了祖母的病因,他得亲自散布出去。 不然若是被人知晓祖母是被气病的,大嫂肯定要遭人诟病。 他一边扇风一边想,没想到大哥对大嫂用情至深,他居然现在才看出来。 想起那次的书房审讯,他浑身一激灵,那时候他只顾着害怕了,怎么没看出来? 沈弗念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问:“想什么呢?” 方才她在病榻前装了一会儿孝顺孙女,实在装不出来了,索性出来透透气。 “没什么没什么,”沈弗忧端起茶盏,“祖母怎么样了?” “不知道,管她呢,”沈弗念耸耸肩,“病得轻就养病,病得重就吃席,多大点事。” 沈弗忧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赶紧捂住嘴咽了下去。 “你小声点,别被大哥听见了。” 他这个三姐向来口无遮拦,有话直说,连他都比不过她。 “我又不怕,而且你没看出来吗?”沈弗念兴冲冲道,“大哥对祖母也不像以前那么敬重了。” 沈弗忧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为了维护大嫂,大哥都不留情面了,虽然原本也没什么可留的。 大嫂这么好,真不懂祖母到底为什么这么厌恶她。 两人在外间云淡风轻地闲聊,内室里的气氛便显得凝重多了。 吴老叹了口气:“老夫人上次心悸发作,身子便没有养好,这么快便又……情况不容乐观啊。” 沈弗寒沉默了下,问:“祖母什么时候会醒?” “大概两三日,”吴老叮嘱道,“待老夫人醒了,万万不可经受刺激,不然危在旦夕。” 沈弗寒颔首道:“多谢吴老。” 吴老告辞道:“那老夫便先去煎药了。” 待吴老走后,温嘉月低下头去,假装自责道:“侯爷,都怪我,我不该强求诰命的。” 口中虽在道歉,但她心里却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老夫人的病本就不怪她,她何错之有? 但是有些话她得说,老夫人不喜欢她也没事,她“敬重”老夫人就行。 反正沈弗寒心里有一杆秤,孰对孰错他都清楚。 “不怪你,”沈弗寒握住了她的手,“顶撞祖母的人是我,你不必自责。” 温嘉月咬唇道:“可是侯爷是为了我才……” “都说了不怪你,”沈弗寒低声道,“你只要明白我说的那些话便好。” 温嘉月怔了怔,哪些话? 说话间,沈弗念和沈弗忧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想起他们还牵着手,温嘉月挣了挣,沈弗寒却没放开。 她着急道:“侯爷!” “没事,”沈弗寒一本正经道,“看不出来。” 温嘉月却做不到像他那样淡然,再次挣扎起来。 沈弗寒力道微松,只剩指腹相触,他却又将手指插进她的五指之间,十指相扣。 温嘉月又气又急,他怎么还变本加厉了? 但是再乱动就太明显了,他们两人已经进来了。 “祖母怎么样了?” 沈弗寒面不改色地将吴老的话重复了一遍。 温嘉月分外紧张,只要他们一低头便能瞧见她和沈弗寒的袖口挨得极近。 似是不知道她在紧张,沈弗寒偏要问她:“是不是?” 温嘉月根本没用心听他说话,闻言只剩点头的份。 谁知沈弗念却道:“既然大嫂身子不舒服,你们便先回去吧,今晚我来侍疾。” 虽然不情愿,但是这是迟早的事,今晚不伺候,明晚也得伺候,早死早超生。 温嘉月怔了下,她什么时候身子不舒服了? 沈弗寒道:“不必,都回去吧,祖母这里有丫鬟,明日再过来。” 沈弗念求之不得,第一个走。 沈弗忧很快也回无忧院了。 沈弗寒瞥了眼卧病在床的祖母,毫无留恋地开口:“咱们也回去吧。” 第286章 不是做戏 第286章 不是做戏 提灯照亮花径,微弱昏黄,只余一路沉默。 温嘉月看了眼沈弗寒,他神色淡漠,清寒月光落在他俊朗的侧脸上,更显清冷。 他目不斜视,却在她看向他的下一瞬垂眼,将她抓了个正着。 温嘉月下意识移开视线。 他问:“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温嘉月摇摇头,半晌才道,“侯爷别难过。” 她有些词穷,因为老夫人生病,她并不难过,自然无法对沈弗寒的情绪感同身受。 毕竟是亲祖孙,沈弗寒又向来是孝顺的,这两次老夫人犯病,虽然导火索是她,但是最后把老夫人气病,多多少少是因为他,他心里一定…… “没什么难过的。” 耳侧传来沈弗寒淡漠的声音,温嘉月怀疑自己幻听,愕然地抬眸。 她问:“你说什么?” 沈弗寒却不说了,只是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 这一路上,他们的手还牵着,温嘉月都快要习惯了。 被他重新握紧,她才终于想起来。 她抿唇道:“都快到了,侯爷松开吧。” 沈弗寒却没应声,而是问:“要不要试穿一下命服?” 温嘉月蹙眉看他,虽然有些激动,但是都这么晚了,她才不想来回换衣裳。 而且老夫人正病着,她不伤心就算了,居然在这欢天喜地地试衣裳,传出去不得有人嚼舌根? 她抿唇道:“侯爷别害我。” 他困惑地问:“怎么害你了?” 温嘉月将理由说了出来。 “我没有想这么多,”沈弗寒看向她,“从今日开始,你便是四品恭人了,本该庆祝一番的。” 但是祖母这一病,便要暂且搁置了。 温嘉月摇摇头:“不用了,我本就不喜欢热闹。” 见她确实不想,沈弗寒便没再提。 回到卧房,沈弗寒终于放开了她的手。 “去梳洗吧。” 温嘉月转了转微僵的手腕,沈弗寒扬眉问:“攥疼了?” 她正想说没有,却又改口道:“有一点,侯爷以后别这样了。” “哪样?” “当然在外面牵我的手,”温嘉月问,“若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只是牵手而已,况且夫妻之间亲密一些,有什么关系?” 他如此大言不惭,温嘉月面色涨红。 有什么关系?关系大了。 就算沈弗寒想演表面恩爱,在沈家人面前有什么好演的? 难不成要拿他们练练手,以后好在旁人面前不露声色地恩爱吗? “我不喜欢这样,”温嘉月蹙眉道,“像做戏似的。” 沈弗寒顿时冷了脸,她居然觉得这是在做戏? 周围气压变低,温嘉月顿觉不妙,下意识便要离开。 沈弗寒手长腿长,三两步便将她抓了回来。 温嘉月眼睫微颤,抬眸望向他,却见他变了一副模样,温和从容。 沈弗寒抚摸着她的脸,轻声道:“阿月,不是做戏。” “那、那是什么?” 沈弗寒望着她困惑的神色,眉宇紧锁。 “你真的不明白?” 温嘉月也蹙紧了眉,她确实不明白,他就不能直说吗? 她耐心告罄,叫上门外的如意,转身去盥洗室。 沈弗寒望着她的背影,伸手捏了捏眉心,她为何总是无动于衷? 盥洗室里,如意见夫人心情不佳,便以为是老夫人的缘故,想逗她开心。 “夫人,您别为旁人的事心烦难过了,刚有了诰命,笑一笑嘛。” 如意眼里只有夫人,对她来说,老夫人对夫人这么坏,不该难过的。 温嘉月茅塞顿开,是啊,她干嘛因为沈弗寒的一句话、一个举动便想东想西,影响了自己的情绪? 如今诰命在身,她该高兴才对。 “你说的对,”温嘉月吐出一口浊气,“是我钻牛角尖了。” 梳洗之后,她心情很好地走了出来。 沈弗寒放下手里的书,意外地看她一眼。 温嘉月没管他,兀自往脸上搽香膏。 待她抱着昭昭躺到床榻上,沈弗寒也回来了。 正在乱翻沈弗寒的书的昭昭百忙之中看他一眼,喊了声“爹爹”。 小孩子下手没个轻重,这本书又破破烂烂的,温嘉月担心是孤本,怕昭昭把他的书弄坏,准备制止。 沈弗寒道:“让她玩吧。” 温嘉月:“……玩?” 他对昭昭是不是太过于溺爱了? “本就是闲书,不碍事。” 温嘉月拿起书看了一眼,名家之作,有价无市,到沈弗寒口中就成了可以让昭昭随意玩的闲书。 她不得不开口:“侯爷,你不能这样溺爱昭昭。” “这样便算是溺爱了?”沈弗寒想了想,“你若是想玩的话,也可以玩。” 温嘉月:“……?”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玩书干什么? 她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将书从昭昭手里拿了出来,顺手塞给她九连环。 昭昭也没闹,拽着九连环甩来甩去,发出一串比翻书声更清脆的声响。 温嘉月觉得有些嘈杂了,这样玩下去,昭昭岂不是越来越兴奋,什么时候能睡着? 没等她制止,沈弗寒便主动握住昭昭的小手。 昭昭疑惑地抬起头:“爹爹?” “你该睡了,明日再玩,”沈弗寒正色道,“不然你娘亲便要生气了,她最近阴晴不定,不要惹她。” 温嘉月瞪他,她哪里阴晴不定了? 昭昭眨眨眼,看向娘亲。 温嘉月连忙收敛了神色,柔声道:“昭昭,别听他瞎说,娘亲脾气很好的。” 昭昭歪了歪头:“娘亲、好。” 温嘉月满意道:“你说,爹爹坏。” 不等昭昭开口,沈弗寒问:“哪里坏了?” 温嘉月也正色道:“我只是在教昭昭说话,侯爷不要多想。” “我偏要多想,”沈弗寒欺身上前,“叫一声弗寒哥哥,我便不想了。” “那你就多想好了!”温嘉月负气道,“我才不叫。” 反正昭昭还醒着,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正在好奇地看着他们,沈弗寒不会乱来的。 谁知,似是知晓了她的想法,沈弗寒顺手捂住了女儿的眼睛。 昭昭还以为爹爹是在和她玩,小手乱挥着,笑声清脆。 在充满童真的笑声里,沈弗寒吻向她的唇。 一瞬间,所有的喧嚣都远去,只剩旖旎。 第287章 回怼沈弗寒 第287章 回怼沈弗寒 薄唇温软,含着她的唇齿反复品尝。 温嘉月无力地推他,被沈弗寒轻而易举地制止。 就算他现在只有一只手能动,彼此的力量依然悬殊。 “阿月,”他蹭着她的鼻尖,“求了你这么久了,让我如愿,行不行?” 说话时,他的唇时不时地碰到她的,一触即离,莫名的痒。 温嘉月咬唇不语,他什么时候求她了? 而且,淡漠疏离的沈大人,会求人吗? 似是感受到她的抗拒,沈弗寒皱了下眉,连温和体贴都不顶用了吗? 她的心思太难猜。 沈弗寒低叹一声:“算了,看来有了诰命之后,我便可以弃如敝履了。” 温嘉月觉得他这话说的奇怪,她什么时候弃如敝履了? 她辩解道:“晌午我已经喊了夫君。” 见她还知道解释一句,沈弗寒勾了下唇,却又很快隐去。 他慢悠悠地问:“再喊一声别的,是不是就会要了你的命?” 温嘉月半晌才道:“我说不出口。” 这个称呼可真是……腻死人了,上次能说出来,是因为她那时意识不太清醒。 现在让她喊,她拼尽全力也说不出一个字。 沈弗寒眸光转冷,喊蜻蜓哥哥便能喊出来,喊弗寒哥哥就喊不出口? 并不是空穴来风,学了这么久的唇语,他也是能分辨一二的。 那日他们的口型,他分析过数次,他很确定温嘉月说了蜻蜓哥哥,所以裴怀谨才会笑得那么开怀。 面对一个十余年未见的陌生人,蜻蜓哥哥张口就来。 面对成亲两年的夫君,她却说不出一句弗寒哥哥。 裴怀谨到底凭什么? 他压下心底的烦躁,尽量平和地问:“为何说不出口?” 温嘉月诚实道:“我从来没有这样喊过,觉得别扭。” 如果沈弗寒也和蜻蜓哥哥一样,是她小时候的玩伴,她当然可以说出口。 可上辈子喊夫君,这辈子喊侯爷,她早就习惯了,忽然让她说这种孩子似的称呼,她怎么可能毫无负担地说出来? 沈弗寒眸光稍暗,因为这样喊过裴怀谨,所以再次说出口便不觉得别扭了吗? 原来在她心里,先遇见的人真的可以成为例外。 沈弗寒不禁想,若是在她小时候,他找个理由把她接到侯府教养便好了。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顺理成章地成亲,她的眼里也只会有他的身影。 可惜不会有人给他重来的机会,他只能继续想办法。 “侯爷,你别为难我了。” 温嘉月蹙眉出声,沈弗寒回过神。 他低声问:“这样便算是为难了吗?” 他抚摸着她如画的眉眼,在眉心处印下一个深沉的吻。 眉心在发烫,温嘉月觉得他的举动奇怪又别扭。 沈弗寒盯着她看了片刻,收回捂在昭昭脸上的那只手。 温嘉月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昭昭竟已经睡着了。 “看着我,”沈弗寒道,“先叫一声沈弗寒。” 温嘉月疑惑地问:“难道你是要教我?” 她实在不明白,沈弗寒怎么对这个称呼如此执着。 “你喊便是,”沈弗寒淡然道,“拿出你喝醉时的气势。” 温嘉月不由得瞪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生气的时候便容易多了,她想也不想便开口:“沈弗寒。” 她在心里补充一句,讨人厌的沈弗寒。 大晚上不睡觉,非要让她喊什么弗寒哥哥,腻死了! “再叫一声哥哥。” 温嘉月张了张口,说不出来。 她已经困倦了,和他商量道:“我多喊几声夫君行不行,这个称呼以后再说。” 沈弗寒思忖片刻,微微颔首。 “夫君夫君夫君,”温嘉月连喊三声,“这样可以了吧?” 沈弗寒忽的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我没说要交换,所以你也要喊弗寒哥哥。” 温嘉月气不打一处来:“沈弗寒!” 她负气地背过身去,哪有这样的人,她不陪他玩了! 见她生气,沈弗寒有些困惑,她怎么忽然不高兴了? 他只好哄她道:“阿月,我说着玩的,你别当真。” 温嘉月还是不想理他,闭上眼睛睡觉。 “我不提了,好不好?”他似是无奈地开口,“脾气怎么这么大?” 听到前半句,温嘉月已经准备找个台阶下了。 让沈弗寒说这两句话也够了,她也不能太使小性子。 毕竟诰命是靠他拿到手的,今日老夫人嫌弃她,也是沈弗寒主动帮她说话。 他今日若是不说那些话,温嘉月自己也会怼,老夫人一样会心悸发作。 由她来说和由沈弗寒来说,意义完全不同。 反之闲言碎语会传遍整个长安,说她不敬长辈。 温嘉月一直觉得,因为这些小事生气不值得,所以一直耐心地与他说话。 她甚至还在想,以后她需要依靠沈弗寒的地方多的是,所以不能把彼此的关系闹得太僵。 但是一听后半句,他说的是什么话? 温嘉月心头火起,耐心彻底告罄,她的脾气还不够好吗? 意识到脾气好并不能换来尊重,反而让他变本加厉,温嘉月果断回怼。 “侯爷第一天知道?看来我以前就是脾气太好了,才让你当成软柿子捏!” 沈弗寒怔了怔,看着面色涨红的温嘉月。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胸口也起伏不定,显然是一副气极了的模样。 他确实第一次见她如此生气,甚至比方才更加生气。 他又说错话了? 沈弗寒琢磨片刻,解释道:“阿月,我不是这个意思。” 温嘉月追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沈弗寒一时哑然,良久才道:“我只是随口感叹,并不是说你真的脾气不好的意思,你……不要生气。” 他没怎么哄过人,语气分外僵硬,还带了点小心翼翼。 静默片刻,他忽然发现,除了这句话之外,他想不出别的了,大脑一片空白。 在朝堂之上舌战群儒的沈大人,面对生气的妻子,却也只有词穷的份。 他和温嘉月的关系已经够紧张了,他不想让她更加讨厌他,可是怎么就闹到了这一步? 第288章 学着做一位好夫君 第288章 学着做一位好夫君 温嘉月看了沈弗寒片刻,忽的说道:“算了。” 她和他计较这些有什么用,他又不会改。 沈弗寒有一万种方式和她讲道理,然后说服她。 最后只会演变成生气的人是她,脾气大的人是她,无理取闹的人还是她。 他甚至不屑于和她吵架。 温嘉月始终记得她刚重生的时候,因为换奶娘的事,她也生过气。 沈弗寒却只是平静地听她说完,给她把脉,说她肝火旺盛,不能再动气。 她说的话仿佛变成了笑话,他听过了,便像风一样消散了。 明明已经隔了一整年,但是那一幕还是如此清晰,仿佛发生在昨日。 既然吵不起来,那就别吵了。 她重新躺了下来,调整着因为生气而变得急促的呼吸。 沈弗寒却莫名慌乱起来,算了?什么算了? 他有些无措地看着她背对着他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的模样。 这种时候,他应该做什么? 抱她? 这样想着,沈弗寒便也这样做了,慢慢将她圈在怀里。 温嘉月感受到身后贴上来的热源,蹙紧了眉。 沈弗寒是不是有病? 他到底是看不出来她在生气,还是压根不在乎她的想法,想做什么就做了? “阿月,你别生气,是我的错。” 耳畔传来低沉的声线,温嘉月怔了怔。 沈弗寒这是在……哄她? 但她谨慎地没有开口,怕自己自作多情。 说不定他下一句就开始指责她了,欲抑先扬罢了,她又不是没听说过。 见她不说话,沈弗寒也沉默下来,不知该说些什么。 明明他方才已经在脑子里积攒了一些话,条分缕析之下,却觉得句句都不合适。 思虑再三,他终于说道:“你脾气不大,你是温婉和善的性子……” “侯爷别说假话了,”温嘉月打断他,“方才你还和昭昭说我阴晴不定。” 在女儿面前这样说她,万一昭昭记在了心里,以后岂不是要害怕她这个娘亲? 她不禁怀疑起来,上辈子昭昭喜欢沈弗寒胜过她,是不是他私底下做了什么小动作。 温嘉月越想越合理,诡计多端的男人! “那句也是随口说的,”沈弗寒道歉道,“我没想这么多。” “沈大人混迹官场多年,”温嘉月不禁讽刺道,“居然还这么不谨慎?” 她知道她这话说的有些过火了,从夫妻吵架上升到做官的高度,但是不吐不快,管沈弗寒怎么想,她就是要说。 她已经做好了沈弗寒拂袖离开的准备,接下来一个月或者两个月都见不了几面,最后她便会被养好身子的老夫人视如弃妇,不断磋磨。 温嘉月正设想着自己的悲惨未来,手忽的被人攥住。 “景安侯府不是官场,是我们的家,”沈弗寒低声道,“官场和家不一样,阿月,我在学着做一位好夫君了。” 温嘉月有些怔愣,半晌没说出话,这还是沈弗寒吗? “但是看起来,你并不满意,”沈弗寒的手指插入她的五指之间,“只要你说出来,我都会改的。” 温嘉月咽了下口水,莫名紧张起来。 沈弗寒是不是真的被人夺舍了? 静默半晌,温嘉月小心翼翼地问:“侯爷,咱们府上要不要做场法事?” 沈弗寒怔了下,虽然不知是何缘故,但温嘉月的要求,他都会满足。 “好,什么时候?” “就挑你休沐的时候,”温嘉月坦诚道,“我怀疑你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 沈弗寒眉心直跳,她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得不将她的身体转过来,面朝着他。 “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将她的手放在他脸上,“找出来。” 他的神色带着压制不住的冷意,温嘉月终于找到一丝熟悉的感觉,蜷起指尖缩回手。 “不用了,现在正常多了。” 沈弗寒:“……” 他慢慢解释:“阿月,我没有被夺舍,你对我误解太深。” 温嘉月狐疑地问:“我误解你什么了?” 冷淡到要死的人忽然开始毫无征兆地嘘寒问暖、温柔体贴,是个人都会害怕吧? 沈弗寒深吸一口气,将话题拉回来。 “阿月,我只是想做一位好夫君而已,”他再次强调,“若是有哪里不满,你说出来,我都会改。” 温嘉月便道:“你别离我这么近。” “唯独这个不行,”沈弗寒更加紧密地贴着她,“你要习惯。” “方才你还说都会改,”温嘉月抿紧了唇,“侯爷,其实你不用改变的,我早就习惯了。” 她和沈弗寒相处的两辈子,加起来五年,占据了她人生四分之一的光阴,他是什么样的人,她都清楚。 冷淡疏离的人不会忽然变得温柔体贴,就像鱼不会在没有水的地方生活,强行改变,只有死路一条。 “但你的要求太不合理,”沈弗寒辩解道,“夫妻一体,本就应该紧密相连。” 温嘉月:“……?” 沈弗寒继续说道:“而且,我们还有数十年的路要走,我会成为什么样的夫君,现在下定论,实在太早。” “所以,给我一个改变的机会,”沈弗寒凝视着她,“好不好?” 见他执意如此,温嘉月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怎么就这么固执? 而且,到底出了什么事,才让沈弗寒一门心思地想要改变? 想了想,温嘉月道:“我可以答应,但是侯爷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沈弗寒颔首道:“你说。” 温嘉月便道:“你为什么忽然想要改变自己?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第289章 讨她欢心 第289章 讨她欢心 沈弗寒几乎是下意识否认:“没有受刺激。” 在确定温嘉月会选择他之前,他绝对不会将他知晓裴怀谨和她是青梅竹马的事告诉她。 这种弊大于利的事,他不会做。 至于改变的原因…… 他思忖再三,终于开口:“我只是觉得,成亲后我一直忙于公务,没有做到一个丈夫的本分。” 沈弗寒不给她思考的机会,撩起垂落在她脸颊上的长发挽到耳后。 他轻声继续:“除了今晚,我这段时日的改变,你都是喜欢的,对不对?” 温嘉月没有回答,她有些不敢正视自己的心。 明明她对沈弗寒已无情爱,可是他温柔时,她确实会失神,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落入他的圈套。 就像一场精心编织的美梦,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所以不敢放任自己沉溺其中。 见她一直缄口不言,沈弗寒有些心慌,难道她还在生气? 他的口吻更加温和地问:“阿月,怎么不说话?” “我不知道说什么,”温嘉月心里有些乱,“明日再说吧,很晚了,我要睡了。” 沈弗寒眉宇紧锁,明日再说? 他不想答应,但见她神色疲惫,还是应声道:“好。” 顿了下,他叮嘱道:“明日祖母应当不会醒,你去看一眼便找借口回来,不用多待。” 温嘉月意外地看他一眼,问:“侯爷对待祖母的态度是不是变了?” 沈弗寒已经不是第一次帮她了,而且这段时日他也不常去凝晖堂,每次都是有事的时候才过去一趟。 沈弗寒问:“想知道?” 温嘉月点点头。 “那就先回答我的问题。” 温嘉月马上闭上眼睛,算了,她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一点都不好奇。 他们祖孙俩的事,她不掺和。 沈弗寒在心底叹了口气,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从她的表现来看,她是喜欢的,但是只要他稍微表现出一点以前的样子,她便会察觉。 看来是他伪装的还不够到位,他还得继续修炼,真是任重而道远。 沈弗寒思忖良久,只凭他自己琢磨还不够,谁能教他? 首先排除裴怀谨,他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至于旁人…… 脑海中闪过沈弗忧的脸,他心里有了计较,这才睡下。 翌日出府之前,沈弗寒便吩咐管事,让沈弗忧醒来之后去大理寺见他。 管事便亲自去无忧院外等着,待到日上三竿,终于等到四爷醒了。 他一字不差地将侯爷的话传达出来,睡懵了的沈弗忧立刻便清醒了。 他怪叫道:“我大哥让我去大理寺?!” 管事吓了一跳,这才点点头:“正是。”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沈弗忧跳下床榻,火速冲进盥洗室,待穿戴整齐,马上往正院跑去。 温嘉月刚从凝晖堂回来,老夫人还没醒,看起来情况不容乐观。 不过她也没太在意,装装样子便回来了。 刚坐下,茶还没喝一口,沈弗忧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没等温嘉月开口,沈弗忧着急忙慌道:“嫂嫂,我大哥是不是知道嫣儿的事了?他有没有跟你透露?” 温嘉月诧异道:“没有啊,你坐下慢慢说,怎么回事?” “我大哥忽然让我去大理寺,”沈弗忧绝望道,“他不会要抓我吧?不对,这简直就是请君入瓮!” 温嘉月安抚道:“你又没杀人放火,别太担心了。” 沈弗忧抓抓头发:“不管了,大不了被大哥打一顿,我先让嫣儿出城,不能让她跟着我受苦。” 说着他便要起身离开,温嘉月连忙拉住他。 “你先别急,万一不是这件事,你岂不是全都暴露了?” 沈弗忧六神无主地问:“那怎么办?” 温嘉月想了想,道:“你让你的贴身小厮去一趟,别亲自过去。” 沈弗忧点点头:“好,我听嫂嫂的。” 待安排妥当,他这才视死如归地去了趟大理寺。 到了地方,思柏便迎上来,道:“四爷,侯爷在忙,您先进去稍坐片刻。” 沈弗忧一边往里走一边想,好大一个下马威! 如坐针毡地等了两刻钟,沈弗寒姗姗来迟。 沈弗忧在脑海中预演了不少场景,以为自己足够镇定了,但是在看到大哥的那一刻,他还是有些腿软,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他深吸一口气:“大哥。” “四弟久等了,”沈弗寒问,“用膳了吗?” 沈弗忧决定早死早超生,心一横,直接说道:“我不饿,您有话直说吧。” 沈弗寒沉吟良久,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见他一直不说话,沈弗忧紧张道:“大、大哥,你给我一个痛快就行,别像钝刀子割肉似的。” 沈弗寒这才出声:“我只是想问,你平日里都是怎么讨姑娘家欢心的?” 沈弗忧嘴甜,从小到大,只要他想,保管将人哄得心花怒放。 他们兄弟俩是两个极端,他的性子有多冷,沈弗忧就有多热。 “大哥,你这叫什么话?”沈弗忧愣了下,“你要讨谁欢心?小心我告诉嫂嫂!” “别告诉她,”沈弗寒轻咳一声,不太自在道,“我……就是要讨她欢心。” 沈弗忧:“?” 居然不是嫣儿的事,而是有求于他,沈弗忧转过弯来,大马金刀地坐下。 “大哥,我饿了,”他点名道,“我要吃桃花源的菜,不然我想不出来。” 沈弗寒瞥他一眼,让思柏去办。 “你也真是的,说这种事干嘛让我来大理寺?”沈弗忧不忿道,“我还以为我犯什么事了!” 沈弗寒道:“我太忙了,只能抽时间见你。” “好好好,你是大忙人,我是闲人,”沈弗忧摇头叹息,“我这个闲人还是走吧,免得打扰了你办差,回头又骂我一顿。” 沈弗寒拉住他:“既然现在来见你了,我自然是有空的。” 沈弗忧听到这句话便皱起了脸,虽然是实话,但是说的也太欠揍了吧? 他嘟囔道:“怪不得你不会讨嫂嫂欢心。” 沈弗寒微怔:“你怎么得出来的结论?” “我又不傻,”沈弗忧翻了个白眼,“你这样说话,是个人都要生气。” 沈弗寒问:“我哪句话说的不对?” 沈弗忧啧了一声,明明是在虚心请教,但是从大哥口中说出来,怎么这么像咄咄逼人? 他坦诚道:“大哥,我觉得我教不好你,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沈弗寒顿了顿,问:“你不想让我和你嫂嫂恩爱和睦吗?” “自然是想的,可是你这样我没法教。” 沈弗寒殷切道:“弗忧,我只能请教你,你若是也没办法,我和你嫂嫂便要和离了。” 这一番吹捧,沈弗忧不由得得意起来,这番话说下来,简直就是非他不可。 离了他,大哥和嫂嫂就过不下去了。 他清清嗓子:“原来我这么重要。” 顿了下,他又缓过神。 “不对啊大哥,你这不是很会吗?” 第290章 你最重要 第290章 你最重要 沈弗寒不解地看着他。 “会什么?” “会说话啊,”沈弗忧道,“让人听了心里舒坦,不正是你的目的?” 方才他都快被说的飘飘然了。 沈弗寒若有所思:“可是我只是实话实说。” “大哥,你这话说的,我都快不好意思了,”沈弗忧挠挠头,“我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沈弗寒瞥他一眼:“你若是不信便算了。” 沈弗忧:“……” 怎么一会儿嘴甜一会儿嘴毒的,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 想了想,他问:“大哥,假如我是嫂嫂,我问你这些话,你会怎么回答?” 沈弗寒没说话。 为了让他更有代入感,沈弗忧清清嗓子,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细声细气道:“夫君,我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沈弗寒看着怪模怪样、怪声怪气的沈弗忧,眉宇紧锁。 “咱们府上确实该做一场法事。” “大哥!”沈弗忧要被他气死,“我现在是嫂嫂,不是你弟弟!” 沈弗寒指点道:“你嫂嫂她只会喊侯爷。” 沈弗忧深吸一口气,问:“现在到底是谁指点谁?大哥,你到底想不想和我嫂嫂好好的?” “……嗯。” “那就听我的,”沈弗忧当机立断,“现在立刻马上回答我的话。” 沈弗寒嘴唇翕动了几下,却说不出口。 他面对温嘉月时都不太好意思说,面对沈弗忧,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天啊!”沈弗忧绝望地瘫倒在圈椅上,“闷葫芦成精了!” 沈弗寒辩解道:“你又不是她。” “就算我嫂嫂站在这里,你不还是说不出口?”沈弗忧翻了个白眼,“不然也不需要我来教了。” 沈弗寒沉默下来,道:“你再想想办法。” 过了片刻,沈弗忧重振旗鼓,开始一字一句地教他。 “大哥,你跟我学,重要。” 这种方式,沈弗寒比较可以接受,于是重复道:“重要。” 沈弗忧满脸“孺子可教也”的神色,继续说道:“你是对我最重要的人。” “你是对我……最重要的人。” 虽说得磕磕绊绊,但是好歹说出来了。 沈弗忧还算满意,继续提点道:“这句的‘你’字,下次记得换成你对嫂嫂的称呼,越亲密越好。” 沈弗寒微微颔首。 “还有,语气一定要好,你若是冷冰冰地说出来,我嫂嫂肯定怀疑你在说假话。” 沈弗寒已经学会在温嘉月面前伪装成温柔体贴的模样,闻言再次颔首。 用心教了半个时辰,沈弗忧用过膳之后打道回府。 想了想,他先去了趟正院。 见他回来,温嘉月忙问:“怎么去了这么久,你大哥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没有,”沈弗忧笑道,“大哥问我一些事情而已,还请我吃了顿饭,多谢嫂嫂关心。” 温嘉月松了口气:“那就好,你快回去歇着吧。” 沈弗忧却没走,冷不丁地问:“嫂嫂,你喜欢我大哥吗?” 温嘉月愣了下,勉强露出一分笑意:“怎么忽然问这个?” 她避而不答,脸上也没有任何羞涩的神色,沈弗忧顿时明白了。 他还记得兄嫂刚成亲时,嫂嫂很依赖大哥的,看向大哥时,眼底总有无尽欢喜。 现在却…… 这样想来,确实是大哥的错,怪不得他这么着急。 不过幸好不是过了十年、二十年才幡然醒悟,短短两年而已,来得及。 沈弗忧摇摇头:“没事,我只是随口问问,嫂嫂,我回去了。” 温嘉月自然不想多聊这个,闻言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但是心里不可避免地掀起几分涟漪。 毕竟是用心爱过四年的人,闻言未免有些怅然若失。 虽然误会已经解除,沈弗寒和李知澜并无私情,但是她的心还是在朝夕相处中,渐渐变得冰凉。 唯独在沈弗寒变得温润柔和时,她的心才会怦然跳动。 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她喜欢的一直都是翩翩公子,所以不可免俗。 但沈弗寒不是这样的人,可他又说他会改…… 温嘉月幽幽地叹了口气,她根本不抱希望。 傍晚,温嘉月和沈成耀一起习武。 练到一半,沈弗寒便回来了,依然是先指点她。 沈成耀不满道:“舅舅,我也想先让你教我。” 不等他们两人开口,沈弗念立刻呵斥道:“闭嘴!” 小兔崽子瞎掺和什么! 沈成耀委委屈屈地看着舅舅,自从他上次发现舅舅并不会凶他之后,他就本能地开始撒娇。 本以为舅舅会答应,没想到他却拒绝道:“耀儿,我要先教你舅母。” 温嘉月轻声道:“耀儿想学,你便先教他吧,我等一等也无妨。” 反正她本就是学着玩的,也不会和一个孩子计较。 沈弗寒望着她,低声道:“可是我不想让你等,你才是……最重要的。” 温嘉月怔了下,什么? 鼓起勇气说完,见她却只是呆呆地望着他,沈弗寒有些困惑,她怎么毫无反应? 他问:“怎么了?” 温嘉月只好说道:“我好像没听清,方才侯爷说了什么?” 她怀疑自己又幻听了。 沈弗寒轻咳一声,想重复一遍 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站在一旁的沈弗念急得要死,见大哥半晌不说话,她扬声道:“我大哥说,他不想让你等,你才是最重要的!” 第291章 沈大人害羞 第291章 沈大人害羞 话音落下,整个院子都变得鸦雀无声。 温嘉月面色涨红,嗔她道:“念念,你别瞎说。” “我一字不漏复述的,”沈弗念喊冤,“不信你问问我大哥,他说的是不是这句话。” 温嘉月却不敢问,选择跳过这个话题。 “侯爷,咱们还是继续学……” “三妹没说错,”沈弗寒打断她的话,“我确实是这样说的。” 看似镇定自若,实则他的耳尖泛起了浅淡的红晕,渐渐变得灼烫。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开口之后也没觉得有什么,但是被沈弗念说出来,他便莫名觉得有些难为情。 他想伸手捏住耳朵,又怕这个举动过于明显,强忍着没动。 但就算他想遮掩,温嘉月还是看到了。 她的视线定在他的耳朵上,轻缓地眨了下眼睛。 “侯爷,你……” “专心,”沈弗寒的手落在她的头顶,轻轻下压,“继续。” 温嘉月被迫低下头,老老实实地练起来。 见他们夫妻俩像没事人似的,沈弗念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练什么练,有什么好练的,又不差这一天,现在他们应该你侬我侬卿卿我我步入洞房! 沈弗念忽的又明白过来,一定是因为她在这里碍事了。 于是她连忙说道:“大哥大嫂,我有点不舒服,先带耀儿回去了。” 沈成耀不太情愿道:“娘亲,你先回去歇着吧,我一会儿再走。” 他还没练武呢,早就迫不及待了。 沈弗念气得牙痒痒,又不好多说什么,准备直接带他走。 温嘉月忙问:“哪里不舒服?” “头疼,”沈弗念胡诌道,“我先走……” 话还没说完,便有侍卫急匆匆赶来,抱拳道:“侯爷,长公主请您去公主府,商讨修缮事宜!” 沈弗寒眉宇紧锁,皇上不是说,李知澜还有三四日才会回京,怎么才一日便…… 想起昨日温嘉月得了诰命,他有些了然。 他颔首道:“我知道了。” 沈弗寒看向温嘉月,低声道:“我去去便回。” 温嘉月抿唇问:“侯爷一定要去吗?” 这次她不想让沈弗寒过去。 离他出京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若沈弗寒事事都依着李知澜,那么她的计划便要落空了。 她和昭昭枉死的事始终是个心结,以前她想让时间过得慢一点,才好慢慢筹谋,现在知晓沈弗寒和她统一战线,她便想尽快了结此事。 她必须要激怒李知澜,上辈子的事才有可能提前重演,不然还要虚与委蛇到什么时候? 所以,这次她要用尽方法不让他们见面。 接下来的一个月,她都会想办法让他们不再单独相处。 哪怕不能次次成功,但是至少十次有八次,沈弗寒不会过去。 这样李知澜定会生气,想要除掉她的想法也会愈演愈烈。 直到沈弗寒离京,她以身作饵,揭穿李知澜的真面目。 “怎么了?”沈弗寒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我不想让你去,”温嘉月轻声道,“你还没教我和耀儿练武呢。” 沈弗寒微微勾起唇角,颔首道:“好,我教完再去也不迟。” 见他不明白,温嘉月不由得有些着急,她说的太隐晦了? 她只好再次说道:“可是你也没有教导耀儿功课。” 沈成耀闻言,立刻便要开口,被人一把捂住嘴。 沈弗念咬牙威胁:“闭嘴,敢多说一个字,明日不许吃饭。” 沈成耀在心里衡量一番,还是吃饭重要,老老实实地待着了。 搞定小兔崽子,沈弗念放心了,却又急得抓心挠肝,大哥快说话啊! 少去一次公主府又死不了,快答应大嫂! 可惜沈弗寒并未听到她心中的呐喊声,语带歉意道:“阿月,那时便太迟了,我不能……” “不能什么不能!”沈弗念终于忍不住插话,“大哥,你听不出来啊,我大嫂是想让你陪着她!” 沈弗寒怔了怔,看向温嘉月,是这样吗? 她对他总是冷淡,居然还有想让他陪着她的一日? 温嘉月硬着头皮道:“嗯……所以,侯爷能不能留下?” 她垂首低眸,做出一副羞涩的模样。 沈弗寒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四弟教的话居然这么管用? 才说了一句而已,她便开始舍不得他走了? 沈弗念急得跺脚,快说话啊!长嘴是干什么吃的! 在她快要忍不住再次催促的时候,沈弗寒看向侍卫。 “告诉公主府的人一声,我今日有事,改日再去。” 侍卫听命离去。 温嘉月松了口气,成功了! 幸好这次有沈弗念在,不仅可以推波助澜,而且还能让沈弗寒不好意思去。 有旁人在的时候,他还是给她面子的。 心里的大石头刚落地,沈弗寒忽然欺身靠近,低声道:“交换条件是,喊一声弗寒哥哥。” 温嘉月后退半步,惊慌道:“念念和耀儿还……” “已经走了。”沈弗寒握住她的手,摩挲着她的手背。 温嘉月茫然四顾,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沈弗念早已带着沈成耀悄悄离去。 沈弗寒问:“先去用膳?” 温嘉月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咬了下唇,轻轻颔首。 既然她想让他陪着她,自然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用膳中途,沈弗寒便吩咐备水沐浴。 温嘉月拿着筷子的手停顿了下,他不会是想在浴桶里…… 上次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她又害怕又紧张,这次又要再做一次? 但是想到她也是有些沉溺其中的,她便想开了。 既然在房事上,她和沈弗寒一直都是契合的,那么就不要总是否认,她要学会享受。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是真正跟着沈弗寒进了浴桶里又是另一回事。 呼吸交缠,无处可躲。 她紧紧攥着桶壁,似泣似吟。 不断有水花撒出来,她的理智也随之消失。 沈弗寒吻着她的耳尖,哑声问:“阿月,该喊什么?” 温嘉月蹙紧了眉:“……夫君。” “不是这个,”沈弗寒诱哄道,“什么哥哥?” “弗寒、弗寒哥哥……唔……” 浴桶里只剩半桶水,她却像是与沈弗寒一同坠入无尽欢海,肆意游戏。 第292章 她在吃醋? 第292章 她在吃醋? 景安侯府正院旖旎生香,公主府的正院却冷若寒霜。 李知澜听完管事的回禀,顺手摔了个花瓶,便一言不发地坐在圈椅上,神色森冷。 底下躺着两个不着寸缕的人,一男一女,俱是双目圆睁的模样,嘴角有血迹,脖子上还有深深的勒痕。 满地的碎瓷片里,丫鬟们跪了一地,膝盖与小腿隐隐有血迹渗出,但是谁都没敢出声,抖着身子忍耐着钻心的痛楚。 李知澜看向抖得最厉害的那个,心里烦躁愈盛,冷声道:“把她拖出去。” 丫鬟知道自己要死了,没忍住泄出一丝哭腔。 别的丫鬟老老实实跪着,都没敢出声,不然她们也得一起死。 李知澜声音更冷:“这么害怕?” 丫鬟哽咽道:“没、没有,奴婢没有,奴婢多谢长公主殿下,祝殿下得偿所愿,事事如意。” “话说的还算漂亮,”李知澜哼了一声,“留个全尸。” 管事连忙将丫鬟拖了出去。 “你们呢?”李知澜扫视一眼剩下的丫鬟,“有没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丫鬟们只顾着磕头,都不敢说话。 李知澜哼了一声,厌恶道:“一群贪生怕死的贱人!” 今日一路舟车劳顿,她的情绪起伏又太大,眼前不由得阵阵发黑。 她捏了捏眉心,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这才缓过神来。 今日一早,温嘉月有了诰命一事传到她耳朵里,她便赶紧回京了,想让皇上撤销这道旨意。 但是任由她如何撒娇嗔怒,皇上都不听她的话了。 说什么没有足够的理由,他不会做这种事。 真是可笑! 她李知澜做事向来肆意妄为,居然还需要理由? 但她终究只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站得再高,皇帝这个身份也始终高她一头,就算她是皇帝的亲姐姐也不行。 她不禁想,若她是男子,哪里轮得到李知序做皇帝! 可恨她生错了性别。 怒气冲冲地回到公主府,她派管事去一趟景安侯府,让沈弗寒过来。 她打算亲自问他,为何要给姓温的贱人请诰命。 管事刚走,她去花园散心,竟又亲眼目睹其中一个面首和丫鬟偷情。 面首而已,疏解的工具罢了,她从不在意,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但是她不能容忍背叛。 他还撞在枪口上,李知澜更不会放过。 解决了这两个蠢货,她心下才松快片刻,管事便回禀说沈大人有事,改日再来。 接二连三的不顺心,罪魁祸首都是因为温嘉月那个贱人! 想到这里,李知澜心下恼怒,又将一个花瓶砸了下去。 啪—— 碎瓷迸溅,在一个丫鬟脸上划出一道血痕,激起一声短促的惊呼。 李知澜看了过去,轻蔑一笑,仿若索命的厉鬼。 “怎么,怕疼?” 丫鬟身子一软,知晓自己活不了了,捂着脸瘫倒在地上。 求生的意志却又促使她站起身,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去,留下一串尖声惊叫。 李知澜听得皱眉,看向重新进来的管事,淡声吩咐:“凌迟。” 院子里很快响起惨绝人寰的叫声,一声又一声,连绵不绝。 李知澜这才舒服了一些,托腮思考。 或许沈弗寒是真的有事,所以才没能前来。 她不能因为这一次没来便失望,下次,下次他一定会来。 翌日傍晚,李知澜特意挑了沈弗寒回府的时间,让管事又去了一趟。 若是这次还是没来,她便要怀疑是那个姓温的贱人从中作梗了。 李知澜攥紧了手,最好别被她抓到。 管事快马加鞭来到了景安侯府,禀明来意。 侍卫便去了一趟正院,将管事的话复述一遍。 沈弗寒正在用膳,闻言微微颔首。 昨日没去,今日便要过去了。 二弟的事还没查清,他暂时不想节外生枝,必须安抚李知澜的情绪。 见他点头,温嘉月有些着急。 虽然她知道李知澜肯定不会死心,但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她暂时还没想到办法,若是再用昨日的借口,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 心乱如麻之际,她求助般地看向沈弗念。 沈弗念心领神会,凑近她兴冲冲地问:“大嫂,你不想让我大哥走是不是?” 温嘉月点点头,迟疑道:“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就说你想让他陪着你,多简单的事,”沈弗念高深莫测道,“不要想得这么复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们俩交头接耳,声音压得很低,但是沈弗寒耳力好,能听到一部分。 他敏锐地抓到大哥、陪着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字眼。 静默片刻,他还是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沈弗念立刻坐直了,然后用手肘戳了戳温嘉月,示意她开口。 这次她可不帮忙了,整日在他们中间传话算怎么回事? 温嘉月纠结再三,直接说道:“侯爷,我不想让你去。” 沈弗念又着急起来,不是这句! 沈弗寒意外地问:“怎么了?你明知我和长公主并无……” 瞥见沈弗念竖起耳朵,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只要温嘉月明白便好。 “可我就是不想,”温嘉月心一横,“总之你就是不许去。” 这话说得任性,沈弗寒从未见过她的态度这么强硬过,不由得一怔。 不过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心底反而隐隐有欢喜漫出来,她是在吃醋吗? 他打量着她,腮畔泛红,紧抿着唇,倔强又害羞的模样。 他很想答应她,但是若是一连两次拒绝邀约,他担心李知澜会生气,继而对他不闻不问,到那时再想进公主府便难了。 于是他温和开口:“阿月,为了大局着想,我这次必须要去,我会尽快回来的。” 见他还是要去,温嘉月咬了下唇瓣,还是不得不说吗? 就像喊弗寒哥哥一样,就算她再不情愿,也还是躲不过。 但这次她也是为了大局着想,温嘉月决定豁出去了。 她抬起头,坚定地看着沈弗寒,鼓起勇气开口。 “侯爷,我想让你闲暇时只陪着我,不要处理别的事务,好不好?” 第293章 再次邀请 第293章 再次邀请 终于得以说出口,温嘉月紧张地看着沈弗寒。 他若是再不答应,她就只能祭出杀手锏,喊出那句“弗寒哥哥”了。 如果沈弗寒还是不答应,依然执意要去公主府,她就没办法了。 而且,阻拦太多次,她也怕沈弗寒会发现端倪。 只是,他为何迟迟没有开口? 温嘉月的心脏跳动得愈发快了,终于听到他颔首道:“好,我陪着你。” 她彻底松了口气,笑盈盈道:“多谢侯爷。” 沈弗寒望着她分外温和柔婉的笑容,一时有些怔住,她在他面前,居然也会笑得这么真心了。 连那双杏眸也染上点点光彩,比夜空最亮的星还要耀眼。 可是他陪着她时,她真的喜欢吗? 以前她总是让他去书房,恨不得让他离她十里远。 但是想起她的变化出现在昨日,他说过那句话之后,他又放下心来。 只要她也需要他,那就够了。 沈弗寒准备让侍卫去传话,思索片刻,却又站起身。 “你们先吃,我去见见公主府的管事。” 温嘉月点点头,只要不是见长公主便好,别的都随他吧。 她也明白沈弗寒难做,毕竟他还要查沈弗非的事,安抚一下长公主的情绪也没什么。 但她还是说道:“侯爷早去早回……不过,侯爷应当不会被管事撺掇着再去一趟公主府吧?” 沈弗寒望着她:“答应你的事,我自然是不会反悔的。” 他很快便离开了,温嘉月收回视线,继续用膳。 刚夹了一筷子笋片,温嘉月便在不受控制的晃动中抖掉了菜。 她无奈地看向罪魁祸首沈弗念,问:“你抓我胳膊做什么?” 沈弗念毫无身为罪魁祸首的自觉,得意地问:“你是不是爱上我大哥了?” 温嘉月:“……” 她是该说自己演技好,还是该说沈弗念眼神不好? 她没开口,继续夹菜。 沈弗念便当她是不好意思了,神神秘秘地问:“我这次用过膳之后是不是也该提前走,不打扰你们的好事?” 温嘉月嗔她一眼:“你不是最看重耀儿的功课吗?” “耀儿的功课不重要了,”沈弗念摆摆手,“我现在更操心你和我大哥。” 温嘉月叹了口气:“快吃吧。” “行,”沈弗念笑道,“我吃完就走。” 温嘉月:“……” 她只是为了转移话题,不是真的想让她走的意思。 正想找个借口挽留,沈弗念自己将理由递上来了。 “对了,方才我大哥说什么他和长公主并无……并无什么?” 温嘉月故意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你不是一会儿就要走了吗,那还是下次再说吧。” 沈弗念想了想,一本正经道:“我觉得还是耀儿的功课更重要,我不走了。” 姑嫂俩聊得开心,沈弗寒这边却陷入僵局。 管事搓了搓手,小心翼翼道:“沈大人,要不您还是过去一趟吧,连续两次拒绝长公主邀请,老奴担心长公主生气。” 虽然话说的漂亮,是为沈弗寒考虑,但他心里却是在为自己考虑。 以前这可是最简单的差事,次次去请沈大人,沈大人次次应邀前往。 不管殿下说什么,他都答应。 可是这次却如此倔强,竟然连续两次拒绝了邀约。 想起昨日长公主杀的人,管事额头上不禁冒出冷汗,谁知下一个会不会是他呢? 虽然他服侍长公主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她生气的时候,可是不论亲疏的。 既然他请不来人,那便会换一个去请。 想到这里,管事继续说道:“沈大人,您再考虑考虑,老奴等等也无妨。” 谁知沈弗寒毫不退让道:“我确实有事,改日我会前去赔礼道歉,管事请回吧。” 一听沈大人会亲自去,管事忙问:“不知沈大人可否给老奴一个确定的日子,老奴也好给长公主殿下一个交代。” 沈弗寒沉吟片刻,道:“若明日大理寺无事,我会去的。” 管家闻言差点给他磕头,小命保住了! 他连声道:“好好好,多谢沈大人,多谢沈大人!” 有了这句话,管家回府复命时便显得有底气多了。 没想到长公主却依然怒气冲天,扬声道:“贱人!” 那张明艳的芙蓉面顷刻间变得扭曲,指尖的丹蔻也像是滴了血,化身为一身红衣的厉鬼。 管事冷汗涔涔,沈大人都说了明日来,长公主为何还是这么生气? 他来不及多想,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 “长公主息怒。” 李知澜盯着他,狠厉道:“再交给你一件事,若是办的不好,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管事心中燃起一丝希望:“老奴愿为殿下做任何事,刀山火海在所不惜!” “去,把温若欢叫过来,”李知澜口中吐出冷漠的字眼,“秘密行事,若是被人发现,不只是你,连你的家人也活不成。” 管事心间一凛,连忙去办。 温若欢进入公主府时,监视她的侍卫也回到了景安侯府。 沈弗寒正在教导沈成耀的功课,见侍卫前来,叮嘱道:“耀儿,你先念几遍,我去去便回。” 沈成耀便摇头晃脑地念了起来。 沈弗寒走出门去,侍卫压低声音禀报道:“长公主派管事去了趟温府,将温三小姐秘密带了出来,并未惊动旁人。” 他微微颔首:“温府近日如何?” “风平浪静。” 沈弗寒没再多问:“继续盯着温府。” 侍卫愣了下,道:“侯爷,这时候不是应该派人潜入公主府……” “不必,公主府里自然也有我的人,”沈弗寒淡然道,“你回去吧,继续盯着。” “是!” 第294章 密谈 第294章 密谈 “臣女温若欢参见永祯长公主。” 温若欢屈膝行礼,脸上一片忐忑之色。 已是深夜了,长公主忽然让她来此,她不知道是何缘故,但是隐隐又猜测出几分,难免有些兴奋。 上次哥哥赌坊欠债,长公主像及时雨一般出现,派人给了她一笔银子,足以填补哥哥戳出来的窟窿。 那人还说,长公主用到她的时候,她必须要报答。 这句话,她琢磨了很久。 她一个七品小官的女儿,能帮有权有势的长公主做什么事? 思来想去,唯一的关联也就是景安侯府了。 再一想,长公主常常让姐夫去公主府,安的什么心思,抱有同样想法的她门清。 温若欢已经做好了准备,她一定会报答。 不过她也有她的条件,她也要做姐夫的女人。 和一国公主共侍一夫,肯定有人觉得她活腻了。 但是她不怕,反正长公主只有她一个人能用,一定会答应。 想到这里,温若欢底气更足,坐在圈椅上时,腰杆都是直的。 李知澜吹了吹茶盏上飘来的雾气,淡声问:“你就是温若欢?” 长相不够出众,瞧着也心浮气躁的,比温嘉月可差远了。 “正是,”温若欢自信一笑,“不知长公主深夜相邀,所为何事?” “不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本宫没空与你闲谈,”李知澜放下茶盏,“本宫只问你一句,能不能替本宫杀了温嘉月。” 温若欢骇然地望着她,杀了姐姐? 她以为让姐姐和姐夫和离就行了,怎么就到了杀人的地步? 她双腿一软,差点从圈椅上跌落,连忙抓紧了扶手。 见她抖若筛糠,李知澜皱紧了眉,杀个人而已,大惊小怪什么? 她懒得再问,抬抬下巴,示意管事送上毒药。 “这是西域进贡的药,无色无味,只要连续三日掺进水中让人喝下,便会患病,起初只是小风寒罢了,隔几日便会心肺衰竭而亡,药石无医。” 温若欢抖着手接了过来,口中却道:“不、我不能这样……” 李知澜勾起唇角,蛊惑道:“不会有人知道是你做的,你不是也很讨厌你姐姐吗?杀掉她,她的嫁妆、聘礼,乃至夫君,都可以是你的。” 温若欢猛然抬起头,长公主居然猜到了她的想法? “不瞒你,本宫对沈大人觊觎已久,”李知澜托腮道,“但是本宫可不像你姐姐那样霸着沈大人不放,沈大人是否可以坐享齐人之福,只看你答不答应。” 温若欢看着手里的白瓷瓶,轻轻攥紧。 长公主居然将所有的事都告诉她了,连条件都这么诱人,如此坦诚地拉拢她。 但是杀人,她还是不太敢。 见她一直踌躇,李知澜耐心告罄:“本宫只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若是再下不了决定,好走不送。” 温若欢脑海中天人交战,半晌才道:“臣女、臣女不知该怎么下药……臣女进不了侯府……” 见她答应,李知澜笑了。 “这好办,去讨好你姐姐,”她漫不经心道,“姐妹才是最亲的人,哪有隔夜仇?” 温若欢恍然大悟,是啊,小时候她和姐姐可是最要好的,长大之后也不会变。 现在姐姐虽然待她冷淡了些,但是只要她像小时候那样一直黏着她,她便会心软。 她连忙说道:“长公主放心,半个月内,臣女一定将此事办妥。” 见温若欢一改方才的犹豫不决,比她还心急,李知澜在心里骂了句蠢货。 在明察秋毫的沈弗寒眼皮子底下行事,是不是活腻了! 口中却平和道:“此事不急,这段时日你先与你姐姐多加来往,待沈大人离京,你再住进侯府,伺机行事。” 温若欢明白过来:“臣女全凭长公主吩咐。” “你下去吧,本宫乏了。” 温若欢攥紧小瓷瓶走出公主府,满脸的兴奋之色。 长公主的计划万无一失,待姐夫下次出京,回来之后她便是姐夫的女人了! 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温府,温若欢准备连夜写一封情深意切的长信。 但心里过于激动,写来写去都不满意,只好先睡下了。 与此同时,沈弗寒也一字不漏地知道了她们之间的谈话。 他让侍卫下去,静心思索。 短短两次未去公主府,李知澜便准备动手了,耐性实在一般。 明日他亲自去公主府的事,也显得没什么必要了。 既然再过不久便要站在对立面,现在又何必再虚与委蛇? 只是可惜他还没查清弗非的事。 但活着的人,自然是要重于死去的人的,他要先保全温嘉月。 沈弗寒从抽屉里拿出一幅弗非亲手所画的竹石图。 他还记得,这是他某一次生辰时,弗非送他的贺礼。 他说:“在我心里,大哥是青竹,挺拔如竹,傲骨铮铮,我便做大哥身边的石头,竹石相依,不离不弃。” 音容笑貌犹在,字画也在,唯独人已不在许多年。 他抚摸着青竹下的石头,轻轻说了句“抱歉”。 是大哥没用,这么久了还没查清你的死因,甚至还要让你让步。 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怪我。 回到卧房时已是深夜,沈弗寒一言不发地进了盥洗室。 温嘉月看了一眼,心里隐隐紧张。 她又一次留下了他,依然要付出代价。 只是没想到,沈弗寒洗漱之后便躺下了,丝毫没有行房的意思。 温嘉月有些疑惑,但是此举正合她意,她自然不会提醒他。 她也准备睡下了,刚闭上眼睛,一侧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温嘉月一僵,方才沈弗寒不会又是故意让她放松警惕的吧? 正思忖着,忽听沈弗寒问:“阿月,你困吗?”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沉郁,像是带着无尽苦闷,显得有些脆弱。 温嘉月怔了怔,脆弱? 这个词居然也会出现在沈弗寒身上? 见她不说话,沈弗寒低声道:“今日不做别的,陪我说说话吧。” 温嘉月回过神:“侯爷想说什么?” 沈弗寒静默片刻,道:“你说,我听着。” 温嘉月:“……” 合着陪他说说话,说话的人是她,他只负责听? 不过沈弗寒实在有些反常了,她轻声问:“侯爷心情不好吗?” “不太好,”沈弗寒深深地叹了口气,“忽然想起弗非了。” 温嘉月提议道:“那侯爷跟我讲讲二弟吧,有些事说出来,比憋在心里好得多。” 沈弗寒低眉看她,问:“你愿意听?” 温嘉月点点头:“自然是愿意的。” 看在他连续两次都答应她不去公主府的份上,她也可以暂时做一朵解语花。 第295章 跌在他怀里 第295章 跌在他怀里 在沈弗寒的记忆里,沈弗非一直都是一个温和的人。 虽然病弱,家人都担心他的身子,但他心态良好,有一种看淡世俗的洒脱。 他总说,他能来繁华人世间走一遭已经足够了,上苍什么时候收回他的性命,他什么时候走便是。 他唯一放不下的是诗书,他说他还没有读够,世间好书浩如烟海,他却连十分之一都读不到,怎么想都是遗憾。 所以就算他缠绵病榻,床头也总是摆着几本书,只要他是醒着的,不是在看书,便是在喝药。 沈弗寒想起沈弗非时,脑海中总会浮现出一个煮着茶的小炉,咕嘟咕嘟地响着,升起袅袅青烟。 烟雾模糊了沈弗非的眉眼,他一身白衣倚靠在软枕上翻书,平静地抬眼看向门外,扬起笑容,温和地说道:“大哥来了。” 温嘉月仿佛也透过他的形容,看到了素未谋面的沈弗非。 她轻声道:“二弟颇有君子之仪。” 沈弗寒颔首道:“他确实是最重规矩的,但是并不迂腐。只是可惜……英年早逝。” 有太医为他诊治过,说他可能活不到及冠之年。 沈弗寒并未将这个消息告诉他,担心他失去希望。 可他自己却猜到了,甚至还反过来安慰他。 “大哥,生死有命,我早已看淡,你比我还年长四岁,难道看不透吗?” 他不想看透,他只想找神医救弟弟。 但是没等他找来神医,弟弟便在十六岁时惨遭毒手。 沈弗寒设想过许多种二弟的死法,在梦里平静离世、咳血而亡、病痛难忍而死…… 唯独没有想到,他会被人害死。 他应该在家人的陪伴下离世,可最终却落得个曝尸荒野的下场。 沈弗寒不能接受。 于是有了权势之后,在细枝末节里查探,慢慢地查、细细地找,终于发现此事或许与李知澜有关。 但时隔多年,人证无处可寻,物证早已湮灭,如今他掌握的证据,还不足以置她于死地。 但是没关系,迟早有一日,他会找机会将李知澜绳之以法,弗非的事自然也会沉冤昭雪。 温嘉月轻轻垂眼,他想要的机会,或许就在不久的将来。 如今她已有诰命在身,就算真的犯了律法,官府也无权处置,唯有等皇上下令除去诰命之后才能抓捕。 李知澜再怎么有权有势,也不能越过皇上,若她真的想要动手,离兴师问罪也不远了。 俗话说拔出萝卜带出泥,只要能将李知澜抓捕归案,那就能撬开她的嘴,别的事还怕查不到吗? 温嘉月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着十一月沈弗寒离京。 至于要不要提前和他通个气…… 温嘉月有些犹豫,若是说了,必然要说出她重生的事增加可信度。 可重生之事太过离奇,万一沈弗寒当她疯了怎么办? 但她又担心凭她自己一个人,寸步难行。 毕竟她只是一个深宅妇人,钱财和势力都不足以抗衡一国长公主。 万一这次李知澜换了一种方式杀她,她怎么躲? 正犹豫着,忽的有人拍门。 “侯爷!夫人!” 温嘉月吓了一跳,下意识颤了下。 沈弗寒握住她的肩安抚,低声道:“是侍卫。” 他这才沉声问:“什么事?” “侯爷,老夫人醒了,请您和夫人速去凝晖堂!” 温嘉月在心里叹了口气,不过老夫人昏迷了两日,是该醒了。 沈弗寒应了一声,拉着温嘉月坐起身。 他的力气有些大,温嘉月不设防备,竟直接跌在他怀里。 “阿月,”沈弗寒揽着她的腰肢,一本正经地问,“你怎么回事?” 温嘉月瞪他一眼,明知故问! 不过这个插曲倒是让她方才的郁闷一扫而空,老夫人算什么,一个不亲近的长辈罢了,探望一番也无妨。 而且还有沈弗寒在呢。 想通之后,温嘉月从他怀里退开,刚撤出一段距离,沈弗寒却没放手,在她腰上一按。 温嘉月身子一软,再次跌入他的怀抱。 “侯爷,你别闹了,”温嘉月蹙眉道,“咱们得去看祖母。” “我知道你不想去,”沈弗寒轻轻拍着她的脊背,“但是这种时候,不得不去。以后除了特殊情况,我保证不会让你见到祖母。” 温嘉月怔怔地听完,他怎么忽然说这些? 沈弗寒问:“相不相信我?” 温嘉月轻轻点头,迟疑片刻又问:“侯爷不怪我不敬长辈吗?” “祖母对你偏见太深,既然改不了,那就井水不犯河水。” 沈弗寒坦诚道:“你也知道,祖母是我的亲祖母,又有心悸之症,我不能做得太过。” 清官难断家务事,沈弗寒也不例外,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温嘉月明白他夹在中间也难做,这也算是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她已经很满意了。 “我知道的,”温嘉月道,“只要祖母不为难我便好。” 沈弗寒缓缓开口:“有我在,没有人会为难你。” 包括李知澜。 就算她是长公主又如何? 穿戴整齐,两人前往凝晖堂。 夜已深,风也急,灯笼晃晃悠悠地照亮前路。 温嘉月忽然觉得有些冷,方才她以为今晚暖和,便没披斗篷,现在才觉得后悔。 不过已经走了一半的路,她便忍着没提。 沈弗寒看了她一眼,果断地脱下外裳披在她身上。 温嘉月怔了下:“侯爷?” “嫌冷便说,”沈弗寒道,“我会帮你。” 她问:“你不冷吗?” 沈弗寒摇摇头:“你不冷就好。” 温嘉月裹紧他的衣裳,书墨香气萦绕,连心脏也熨帖了不少。 来到凝晖堂,刚巧碰到沈弗念和睡眼朦胧的沈成耀。 见到兄嫂,尤其是披着大哥的衣裳的大嫂,沈弗念立刻抛下儿子,笑眯眯地走上前来。 “大嫂,我大哥的衣裳暖不暖和?” 温嘉月假装没听懂她的潜台词,颔首道:“挺暖和的,你要不要披上?” “我就算了,”沈弗念摆摆手,“你披着吧,多披一会儿。” 温嘉月不想多说,率先往里走去。 沈弗念暗地里给沈弗寒竖了个大拇指,悄声道:“大哥,你真是孺子可教也!” 沈弗寒皱眉看她一眼,谁教他了? 这是他本就应该做的事。 第296章 帮她助眠 第296章 帮她助眠 进了卧房,扑面而来的便是浓重的药味。 温嘉月不禁屏息凝神,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和沈弗寒一起走上前去。 又病了一场,老夫人瞧着更憔悴了些,面色蜡黄,形容枯槁,脸上的皱纹快要掉到地上。 沈弗寒关心地问:“祖母,您现在感觉如何?” “不好!”老夫人瞧见最喜欢的孙子也不笑了,怒声道,“我醒来时,你们居然一个都不在,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婆子!” 说的话有些多了,她重重地咳了几声,一旁的赵嬷嬷连忙拍了拍她的背。 “老夫人,您刚醒,还是悠着点吧。” 沈弗寒淡然道:“祖母是在养病,有旁人在只会打扰您,况且,我们伺候的再精心,也不如服侍您已久的丫鬟婆子们妥帖。” 老夫人顺了气,依然怒气冲冲。 “你们简直不孝!”她扫视一圈,“弗忧呢,居然到现在还没来?” 沈弗寒心平气和道:“我已经派人去催促了。” 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看向温嘉月。 “我饿了,孙媳妇,过来伺候我穿鞋。” 温嘉月怔了下,这个命令的语气,可真是理所当然。 她站着没动,沈弗寒也道:“祖母,有丫鬟在。” 立刻便有机灵的丫鬟走上前去,跪在床前准备服侍。 老夫人瞪她一眼,一脚踢开。 “我喊的是孙媳妇,你算什么东西?!” 虽然还在病中,但这一脚也是有些力气的,踹的又是心窝,丫鬟的泪立刻便落了下来,跪在一旁不敢说话。 沈弗寒看得直皱眉,让别的丫鬟带她下去歇着。 然后便道:“祖母,您好好养身子,我们先回去了。” 老夫人呆了下,便见小辈们丝毫没有留恋地齐齐转过身去。 “站住!”她连声喊道,“弗寒,我可是你祖母,你怎么能不敬长辈!” “长辈慈爱,身为晚辈自然会敬重,”沈弗寒冷声道,“祖母,我劝你好好养病,不要无端生事。” 说完他便率先踏出门槛,不顾身后响起的挽留声。 原本他是抱着愧疚来的,毕竟是他将祖母气病,也该弥补一些。 但祖母如此做派,将他心里唯一一丝愧疚也冲散了。 这种事若是再有下一次,他也该考虑让祖母去庄子上或是回老家养身子了。 疾步走出凝晖堂,沈弗寒刚巧撞见一步三晃往这边走来的沈弗忧。 瞧见大哥,沈弗忧顿时一愣,装作匆忙的样子跑了过来。 为求真实,他还气喘吁吁的,连说话都带着喘。 “大、大哥,祖母她……还好吗?” 沈弗寒并未揭穿,淡然道:“挺好,中气十足,一点都不像大病初愈的模样。” 沈弗忧啧了一声,脱口而出:“那还真是遗憾……不是,我的意思是……呃……” 他想了半晌也没想出和遗憾差不多字音的词,索性道:“算了,我承认我不喜欢祖母,大哥想罚便罚吧,我都受着。” 沈弗寒静默一瞬,问:“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你想罚我便……嗯?”他回过味来,嘿嘿一笑,“我什么都没说。” 沈弗寒颔首道:“回去睡吧,不必过去了。” “真的?那我走了?”沈弗忧一步三回头,“真走了?” 见大哥没拦他,他哼着歌跑远,比来得时候欢快多了。 沈弗寒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三个孙子孙女没一个喜欢祖母的,做祖母能做到这个份上,也真是…… 他没再想下去,准备和温嘉月一起回去。 转过身,却见沈弗念笑眯眯地问:“我和耀儿来得晚是因为耀儿起不来,你和我大哥怎么也这么迟?” 沈弗寒:“……” 他冷声道:“沈弗念。” 沈弗念顿时吓得一激灵,大哥怎么喊她的全名了? “你大嫂首先是你的大嫂,然后才是你的闺中密友,再对她出言不逊,便由我来教训你。” 沈弗念老实的像个鹌鹑,乖乖认错:“大哥,我不敢了。” 沈弗寒哼了一声,带温嘉月离开。 脚步声远去,沈弗念悄悄抬起头,看向他们的背影。 虽然方才大哥很不给面子地训了她一顿,但是大嫂肯定喜欢大哥为她出头。 试问,哪个女人不喜欢? 当年她会被王秀才蒙骗,便是因为她偷溜出府,被人当街抢了银两。 王秀才挺身而出,帮她夺回银子,还不用一个脏字,把贼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当时她就在想,话本子里千金小姐和儒雅秀才的故事居然发生在她身上了。 虽然她的结局不太好,但是大哥大嫂肯定能行! 罢了罢了,她为兄嫂做一回恶人也值了。 大哥真是越来越开窍了,孺子可教也! 沈弗寒和温嘉月快步回到正院,待没有旁人在了,他这才开口。 “以后三妹再说这种话,你便拿出长嫂的气势。” 温嘉月抿唇道:“我不理她不就好了,她总是越说越来劲,我当耳旁风就行。” 沈弗寒摇了摇头,并不赞同。 但是现在已是深夜,以后再教她也无妨,他便说道:“先睡吧。” 躺在床榻上,昭昭不在,沈弗寒便毫无阻隔地抱紧了她。 方才出门前,温嘉月便让奶娘把昭昭抱走了。 只是现在再抱回来,女儿怕是睡不好了。 她便什么都没说,不做别的就行,抱就抱吧。 不过这个姿势不太舒服,她抬起头,想跟沈弗寒说先松开手,没想到他恰好低头。 唇齿相碰,彼此都怔了下。 在她回过神之前,沈弗寒加深了这个吻。 温嘉月用尽全力推开他,气喘吁吁道:“侯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弗寒丝毫不慌,反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为了感谢我?” 他今日确实帮过她不少忙,温嘉月便顺着他的话说道:“嗯,多谢侯爷,咱们还是先睡吧。” “既然帮过你这么多次,那我便好人做到底,”沈弗寒轻轻啄了下她的唇瓣,“帮你助眠。” 第297章 你帮帮我 温嘉月蹙眉道:“不用了侯爷,我本来就困倦了。” “别躲,”沈弗寒温柔地吻着她的脸,“既然如此,你帮帮我。” “……帮你什么?” “帮我助眠,”沈弗寒强势地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我睡不着。” 温嘉月和他讨价还价:“可是这个月已经四次了。” “记得这么清楚?”沈弗寒哑声道,“那你好好记着,这是第五次。” 他不想再听她说出拒绝的话,他只想听从她口中泄出的抑制不住的娇吟与嘤咛。 不知过了多久,温嘉月感受到有温热的水拂过她的周身,她却不想睁开眼睛,任由沈弗寒抱她回了床榻。 正昏昏欲睡着,沈弗寒忽的说道:“今日我与公主府的管事说,明日会去一趟公主府。” 温嘉月瞬间便醒了神,沈弗寒要主动去公主府? 没等她想出挽留他的办法,他又开口:“不过我不打算去了,明日我会和李大人一同用膳,提前与你说一声。” 温嘉月松了口气,不过,好好的,他怎么忽然变卦了? 她问:“怎么又不去了?” 沈弗寒有些犹豫要不要将真相告诉她。 以防万一固然好,但是他下次离京不知是什么时候,他不想让她草木皆兵,日日都生活在恐惧里。 待他离京前,他再将此事告诉她也不晚。 想到这里,沈弗寒便道:“只是忽然有些厌烦,既然不能保持平和的心态,不如不去,以免露出马脚。” 温嘉月点点头:“好,侯爷心里有数就行。” 她也只是随口一问,只要沈弗寒不去就行,管他是因为什么缘故。 她闭上眼睛:“我先睡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便陷入沉睡之中,转眼便是第二日。 温嘉月看着帐顶,疲惫地叹了口气。 说来也怪,最近行房的时候,沈弗寒温柔多了,但是第二日醒来,她却总觉得比以前更累了。 温嘉月扶着腰坐起身,穿戴整齐之后去用膳。 昭昭正在几个丫鬟的看护下在院子里玩,见到她之后便张开手臂走了过来,抱住她的腿。 “娘亲!” 温嘉月摸了摸她小脑袋上的小花:“昭昭饿不饿?” 她眨巴了下眼睛,摇了摇头。 “但是娘亲饿了,昭昭陪娘亲用膳好不好?” 昭昭有些为难地回头看了一眼。 温嘉月顺势望了过去,便见石桌上摆着各色花朵,这是在做什么呢? 彩儿解释道:“回禀夫人,这是今日清晨,小姐亲自摘的花,奴婢也不知道做什么用的。” 温嘉月便牵着女儿的手走了过去。 昭昭举起最大最鲜艳的一朵:“娘亲戴!” 温嘉月失笑,原来是要帮她戴花。 她蹲了下来,昭昭将花戴好,左右看看,似乎不太满意,重新找了一朵。 温嘉月配合着女儿的游戏,顺便和彩儿闲聊。 “你和那位吴侍卫怎么样了?” 彩儿垂眼道:“吴侍卫他最近都不在府中,被侯爷派出去执行任务了,奴婢很少和他见面。” 温嘉月点点头,差点忘了,吴侍卫应该就是被沈弗寒派去监视温府的人。 不过,府里的侍卫似乎少了不少,监视温府也用不到这么多人,也不知道都做什么去了。 前段时间,连凌鹤也消失了一段时日。 说到凌鹤,也不知他和林芊芊最近有没有什么进展。 不过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温嘉月虽然有点好奇,但是没有贸然打探。 温府。 温若欢苦苦思索着信的内容,临近申时,终于将一封情真意切的长信写完了,准备去往景安侯府。 转念一想,再过一两个时辰,姐夫便要回府了,到时候再送,说不定还能偶遇姐夫,岂不是一箭双雕? 精心打扮一番,待到天擦黑,温若欢这才不紧不慢地坐上前往景安侯府的马车。 到了地方,她等了片刻,却还是没有瞧见姐夫的身影。 她不由得有些着急,天都黑了,姐夫还不回来? 正犹豫着是再等等还是现在就去送信,马车帘子便被人挑开了。 一个神色严肃的侍卫冷声问:“你是何人,为何在景安侯府前逗留?” 说着他打量了一番马车内的布置,见没有私藏暗器才放下心来。 温若欢吓了一跳,闻言瞪他一眼:“我是你们夫人的亲妹妹,我是来见我姐姐的。” 侍卫上下打量她一眼,此人确实眼熟,但他也没放松警惕,继续问:“既然如此,为何不进府?” 温若欢回呛道:“你着什么急?我姐夫回来了吗?” 她怀疑姐夫早就回来了,她只是刚巧没遇到。 侍卫神色凝重道:“侯爷的行踪岂是旁人可以打探的?” 温若欢气得不轻:“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我都说了我是你们夫人的妹妹,亲妹妹!” 她记住此人相貌,咬牙切齿地想,等她做了姐夫的女人,第一件事便是把这个侍卫赶出府去! 竟敢对未来的景安侯侧室不敬! 侍卫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不再理会温若欢,转身继续回府门处看守。 温若欢也有些耐不住性子了,跟着侍卫走了过去,抬着下巴开口:“去给我姐姐通报一声,就说我来了。” 虽然沈弗念那个寡妇说不让她进府,但是她打听清楚了,她们姑嫂俩现在关系好,进府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姐姐肯定会想办法让她进府的。 这样想着,温若欢更加得意,没想到在府外左等右等,腿都站麻了,却等来了噩耗。 侍卫道:“小姐请回,夫人说她现在没空。” 温若欢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她和温嘉月又没有恩怨,她也自信温嘉月看不出她对姐夫的心思,怎么可能不见她? “你肯定听错了,”温若欢斩钉截铁道,“你再去一趟。” 说着她拿出一封信:“把这个也一起交给我姐姐。” 侍卫只好又跑了一趟。 温嘉月有些意外地接过信。 温若欢是个任性的,往常若是把她拒之门外,她肯定气得转头就走。 拆开信,温嘉月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看起来倒是情真意切的。 若是上辈子的她看到了,肯定会感动得一塌糊涂。 但她现在毫无波澜,垂眼思索着。 温若欢一改往日的行事风格,难不成李知澜已经暗中与她联系了? 想到这里,温嘉月强压下心底的激动,这才说道:“让她进来吧。” 第298章 确保她活着 温嘉月在偏厅招待温若欢。 说是招待,她也没准备什么,只让人奉上一盏茶。 至于点心果脯之类的,一个也没上。 温嘉月懒得为她花心思,也想早些把她打发了。 正好也可以趁此机会试探一番,若温若欢真的是带着任务来的,就算生气了,也肯定是隐忍不发的。 远远地瞧见温若欢进来,温嘉月浅啜了一口茶,调整着神色,露出一个平和的笑。 “欢儿来了。” 温若欢绷着脸进来,开口便是撒娇般的埋怨:“姐姐,方才我第一次求见,你怎么不让我进府?我在外面站的腿都酸了。” “是为你好,”温嘉月笑了笑,“你和三妹有恩怨,她不让你进府,你也答应了,若是变卦,我有些难做。” 温若欢勉强接受这个理由,又问:“这次怎么让我进来了?” “还不是因为你那封信,”温嘉月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我方才差点感动哭了,这才赶紧让你进府。” 她故作关切道:“欢儿,快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温若欢这才满意,坐下之后却见桌上只有茶,没有别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但她没有说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她又不是为了一口吃的来的。 等到姐夫离府,这侯府便是她的天下,到时候,她想要什么没有? 温若欢借着喝茶的动作,掩去眼角眉梢的得意。 温嘉月看在眼里,轻轻垂眸,心脏颤动不止。 李知澜真的和温若欢联手了? 比她想象的快多了。 “对了姐姐,”温若欢环顾四周,“我怎么没瞧见姐夫?” “似乎是去酒楼与同僚一起用膳去了。”温嘉月解释道。 温若欢不由得有些失望,怎么这么不巧。 但转念一想,再过不久,她就能天天见到姐夫了,何必执着于今日? “欢儿怎么只关心姐夫?”温嘉月淡淡开口,“咱们姐妹俩也有八九个月未见了吧?” 记忆里,上次见面还是大年初二回娘家那会儿。 不得不说,这几个月远离温家,她过得自在多了。 温若欢愣了下,笑眯眯道:“我这不是正准备关心嘛,姐姐,你这段时日过得可好?” “还成,只是记挂着咱们温家,总是吃不好睡不好,”温嘉月幽幽道,“若谦欠赌坊的银子可还完了?” 温若欢神色一僵,问:“姐姐怎么知道此事的?” 爹爹娘亲可从来没跟她提过此事。 温嘉月淡然道:“爹爹跑去大理寺找侯爷借银子,我自然也就知道了。” 温若欢不禁抿紧了唇,她记得爹爹特意和姐夫说过的,不让他告诉姐姐。 没想到姐夫居然什么都和她说。 温若欢面色不太好看地问:“既然姐姐知晓此事了,为何不帮忙?” “你这是在质问我吗?”温嘉月冷哼一声,“我早就说过,温若谦的事我不会再管,吃喝嫖赌,他哪样不沾?” 温若欢顿时有些尴尬,心底还隐隐浮现一丝畏惧,许久不见,温嘉月的威严倒是见长。 “自然是没有,”温若欢小声说道:“姐姐做的是对的。” 为今之计,她也只能顺着她的话说了,以大局为重,就像长公主说的那样,她得不断讨好温嘉月。 温嘉月这才满意道:“所以,欠的银子还上了吗?” 温若欢遮掩道:“还没呢,爹爹和娘亲在想办法了。” 她可不敢和她说,长公主早已替温家还了。 “是吗?”温嘉月勾唇一笑,“不过我看爹娘他们倒是不着急,这几个月都没来找我借银子。” “因为、因为……”温若欢拼命思索着借口,“爹爹娘亲不敢来麻烦你了。” 说完她赶紧岔开话题:“姐姐,咱们别说这些糟心事了,聊点别的吧。” 她怕再聊下去就瞒不住了。 温嘉月也没再提,慢悠悠地问:“这次你过来,所为何事?” “我想你了,姐姐,”温若欢赶紧换上一副姐妹情深的嘴脸,“这么久不见,难道你不想我吗?” 温嘉月敷衍道:“自然是想的。” 她已经确信不管她怎么对待温若欢,她都不会生气,自然也就不用过于伪装自己了。 反而是温若欢需要讨好她,才能在沈弗寒离京时顺利住进侯府。 温嘉月看着这个表面天真可爱,实则蛇蝎心肠的妹妹,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 重来一世,她还是答应了长公主谋害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 这样的人,是没有心的。 上辈子她没来得及解决她便与长公主同归于尽了,容她苟活于世。 这一次,她一定不会放过她。 心底越恨,温嘉月表面上便越是不动声色。 闲聊片刻,温嘉月开始赶人,让如意送走温若欢。 温若欢也没强行留下,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她笑盈盈地问:“姐姐,我以后能不能常常进府陪你?” 温嘉月模棱两可道:“再说吧,我得先看看三妹的态度。” 送走了人,温嘉月疲惫地坐下,短短一刻钟而已,却比应付沈弗寒还累。 说曹操曹操到,没过多久,沈弗寒便回府了。 他似是匆匆赶回来的,风尘仆仆的模样。 一进来便皱眉问:“你妹妹怎么来了?” 温嘉月四两拨千斤道:“侯爷也说了她是我妹妹,这么久不见,我也是会想她的。侯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沈弗寒神色不虞道:“可是你明知她对我的心思。” “欢儿她这么久都没进府,想来已经不喜欢你了,”温嘉月笑道,“况且,我知道侯爷不会做这种事的,对不对?” 沈弗寒捏了捏眉心,他确实不会,但是温若欢来一趟,他便要提心吊胆一次。 如今毒药就在温若欢手中,万一她提前下了药…… 所以一听侍卫说温若欢来了,他便赶紧赶回来了。 意识到此事事关重大,不能再瞒着温嘉月,他果断道:“回房,我有事要告诉你。” 无论如何,他首先要确保温嘉月活着。 第299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进了卧房,沈弗寒便亲自将窗牖与门扉关好。 温嘉月一脸迷茫地看着他的举动,问:“侯爷,什么事需要这么小心?” 沈弗寒拉着她坐下,这才正色开口:“关于长公主与你妹妹的事。” 温嘉月心中一动,难道沈弗寒已经查到此事了吗? 她故作不知,诧异地问:“她们俩怎么了?” “温若谦欠的赌债,早已被长公主还上了,”沈弗寒慢慢开口,“长公主与你妹妹温若欢,早有勾结。” 温嘉月故作震惊地望着他:“侯爷当时怎么不告诉我?” “不想让你难过,”沈弗寒看向别处,“这次,我原本也不想告诉你的。” 温嘉月怔了怔:“那侯爷怎么忽然又说了?” “我担心温若欢会提前下手,必须告诉你一声,才能让你有所防备,”沈弗寒认真地看着她,“阿月,以后温若欢经手的任何东西,你都不要碰。” 温嘉月有些诧异,他居然连杀她的方式都知道了? 她犹豫片刻,问:“是下毒吗?” 沈弗寒颔首道:“是西域进贡的毒药,最初只会让人得风寒,连喝三日之后,便会慢慢侵蚀五脏六腑……”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忽然想起那个连续的梦。 梦里,温嘉月病逝,是不是就是因为下毒? 他越想越觉得合理,温嘉月虽然体弱,但是并无大碍,什么病能让她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 若是因为下毒,那就全都说得清了。 沈弗寒顿时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感,他已经掌握了所有信息,这一次,温嘉月一定不会出事。 但是沈弗寒胸有成竹之时,还有一丝疑虑。 他忽然想到梦里发生的几件事几乎都与现实中对上了。 耀儿改姓、学武、温嘉月的画像、裴怀谨题字被裁…… 不管是否出于他的意愿,不管与梦里的时间是否对得上,总之这些事全都真实发生了。 他不禁想,难道梦里的一切真的不可更改吗? 只迟疑了一瞬,他便决定相信人定胜天。 与其杞人忧天,不如好好商讨对策。 心思电转,沈弗寒继续说道:“总之此毒无解,你要放在心上。” 温嘉月想了想,问:“侯爷,现在毒药是在温若欢手里吗?” 沈弗寒微微扬眉:“你的意思是……” “来一招偷梁换柱,”温嘉月道,“把那药替换成别的,就算我不小心中招也无妨。” 沈弗寒轻轻颔首:“我会想办法。” 忽的想起沈弗忧教他的方法——时时鼓励,时时夸赞,不许吝啬溢美之词。 沈弗寒犹豫一瞬,靠近温嘉月,双手捧住她的脸。 温嘉月吓了一跳,便听他道:“阿月真聪明。” 若方才捧脸是晴天霹雳,此刻对温嘉月来说无异于平地起惊雷,差点把她炸成两半。 她眨了眨眼睛,盯着沈弗寒看,半晌没说话。 见她没反应,沈弗寒轻咳一声,下意识松开了手。 温嘉月怔怔地揉了揉脸,方才沈弗寒是抽风了吗? 她才不信他没想出来这个办法,他就是在嘲讽她! 想到这里,温嘉月瞪他一眼。 沈弗寒短暂地皱了下眉,怎么还生气了? 看来四弟教的法子也不是全部都有用,这一条就不太行。 他岔开话题道:“我怎么觉得,你知晓长公主和温若欢联手之后情绪并无起伏?” 温嘉月怔愣了下,忘记演了。 她轻轻垂眸,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没有在旁人面前伤心难过的癖好,这些情绪我自己消化便好,多谢侯爷关心。” 沈弗寒眉宇紧锁,旁人?他是旁人? “阿月,你怎么能这样想?”他沉声道,“我是你的家人,不是旁人。” 温嘉月随口问:“那么,侯爷能帮我做什么呢?安慰我?开解我?亦或是哄我开心?” 沈弗寒沉默下来,这些他似乎都不会。 “侯爷先出去吧,”温嘉月轻声道,“我自己静静便好。” 沈弗寒站起身,走出门去。 见他真的走了,温嘉月并不意外。 不过她也怕他中途回来拿东西,于是躺在榻上发呆,欣赏着窗前的景。 已是九月底了,快要到万物凋零的季节,趁着树还绿着,花还开着,多欣赏片刻。 沈弗寒走出正院,直奔无忧院。 刚回到卧房歇息的沈弗忧听到下人禀报,吓得拍了拍心口。 幸好他今日回府了,不然不得被大哥发现? 沈弗忧拍了拍脸,又吐出一口气,见自己和往常并无二致,这才笑容满面地开门迎接沈弗寒。 “大哥大驾光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沈弗寒快步走进来,开门见山道:“你嫂嫂现在不高兴。” 沈弗忧下意识问:“你惹她生气了?” “不是我,”沈弗寒顿了顿,却也没说出原委,“总之她现在心情不好,你帮我想个办法。” 沈弗忧纳闷地问:“大哥,你就想不到一点办法吗?你可是名满天下的状元!断案如神的大理寺少卿!皇上最信任器重的沈大人!” 沈弗寒毫无波澜地听完,淡然道:“做夫妻不是做学问,更不是做官,与旁人赋予我的头衔无关。” 他现在只是一个不知该如何哄妻子开心的丈夫。 沈弗忧懵懵懂懂道:“行吧,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大嫂她有没有什么格外喜欢的东西?” 沈弗寒的脑海中便浮现出蜻蜓,紧接着出现了裴怀谨的脸。 他神色不虞道:“换个问题。” 沈弗忧一脸绝望:“不是吧大哥,成亲两年了,你连我嫂嫂她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我不想让她……”沈弗寒顿了下,“你换个别的。” “分明应该投其所好,”沈弗忧谴责道,“你一点都不用心。” 沈弗寒瞥他一眼,沈弗忧立刻噤声。 “行吧行吧,我倒是知道一个姑娘家都会喜欢的东西,不过做法有些高调,可能不适合你。” 沈弗寒问:“什么?” 沈弗忧神神秘秘地凑近他,小声说了句话。 说完他幸灾乐祸道:“就看大哥敢不敢了。” 沈弗寒只沉吟一瞬便道:“你去做吧,再选个好地方,我和你嫂嫂稍后便到。” 沈弗忧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 他不仅要出谋划策,居然还得做苦劳力! 第300章 你可欢喜? 沈弗忧不太情愿道:“我不干,大哥你有那么多侍卫,干嘛指使我?” 沈弗寒根本不敢交给凌鹤去做,不然说不定到时候温嘉月就是不仅难过而且生气了。 他只好说道:“帮我做好这件事,我答应你一个要求。” 沈弗忧立刻来了精神:“真的?” 他和嫣儿的事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他正愁着不知道怎么解决呢,没想到大哥主动把方法教给他了。 他马上跳了起来,一边找笔墨纸砚一边说道:“口说无凭,立字为证,大哥,不是我不信你,我是为了以防万一。” 沈弗寒并无异议。 他在空白宣纸上写下名字,还按下了手印。 “条件随便填,”沈弗寒用湿巾帕擦了擦手,“只要我能做到。” 沈弗忧美滋滋地将宣纸收好。 “大哥放心,我一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你等我的好消息!” 说完他便跑得不见踪影。 沈弗寒便也回正院了,轻轻推开卧房的门,便见温嘉月躺在长榻上。 他迟疑了片刻才靠近,本以为她在哭,没想到她竟然已经睡着了。 沈弗寒思索片刻,抱来薄衾盖在她身上。 掖被角时,温嘉月微微蹙眉,眼睫颤了下,缓缓睁开那双澄澈杏眸。 “侯爷怎么回来了?” “你怎么睡着了?” 两人一同开口,又一同沉默下来。 沈弗寒观察着她的神色,却没见到她脸上有特别的情绪。 他有些困惑,这么短的时间,难道她已经独自消化好了? 他暂且按下不提,这才说道:“方才我去了一趟无忧院。” 温嘉月没多问,揉了揉泛酸的眼角。 方才她明明只是想假寐片刻,没想到居然睡着了。 既然困了,天色也不早了,温嘉月便道:“我先去梳洗了。” 刚站起身,沈弗寒便拦住了她。 她疑惑地问:“怎么了?” “你……”沈弗寒绞尽脑汁地找话题,“你心情如何?” “方才我已经想通了,”温嘉月道,“既然背叛我的人毫无愧疚之心,我何必为她伤神?” 沈弗寒颔首道:“这样想便对了,只是……” 温嘉月有些纳闷地问:“只是什么?” 他说话怎么忽然开始吞吞吐吐的? “只是,我想带你街上散心,”沈弗寒终于说道,“离宵禁还有一个时辰,要不要去?” 温嘉月不想折腾,拒绝道:“多谢侯爷好意,但是我有些困倦了。” 见她不答应,沈弗寒沉默下来。 是依着她的心思安寝,还是直接带她出府? 温嘉月没管他在想什么,先让奶娘把昭昭送了过来。 昭昭挥舞着小手,一脸亢奋,显然方才是在耳房里玩耍。 沈弗寒心神一动,决定最后争取一次。 “阿月,昭昭瞧着并不想睡,不如咱们一起上街。” 听到“上街”二字,昭昭停下了动作,显然是想到了什么,急切地指了指门外挂着的灯笼。 见女儿这么配合,沈弗寒握住她的小手,欣慰道:“昭昭居然还记得上次逛街买灯笼的事。” 温嘉月自然也没忘记那次还碰到了李知澜。 她看向昭昭,第一次带她出门便如此晦气,最后也没玩尽兴,她应该补偿女儿的。 想到这里,温嘉月便道:“那就出去一趟吧。” 见她答应,沈弗寒松了口气,不过思索片刻,他还是正色说道:“阿月,你若是觉得勉为其难,拒绝也没关系,我尊重你的意见。” 温嘉月摇摇头:“这次我是真的想去。” 不多时,三人出了府,坐上马车。 温嘉月记挂着女儿灯笼,问:“现在还有卖灯笼的吗,我想给昭昭买一个。” 沈弗寒笃定道:“有。” 温嘉月便没再多问,撩开帘子,微冷的风拂过脸颊,吹散了本就不多的睡意。 虽然暂时还未尘埃落定,但是她现在心里格外平静。 无论如何,这辈子的处境比上辈子好多了,再也不是敌在暗她在明的境况,处处受制于人。 昭昭从她身下钻出来,小手扒在窗沿,探着小脑袋看。 温嘉月回过神,怕她吹风受凉,将帘子放下一些。 沈弗寒以手支颐,看着一大一小的背影,眼底涌现几分柔情。 有他在,梦里的内人早逝、女儿早夭,永远不会发生。 他们一家三口,只会越来越好。 马车在河边停下。 温嘉月走下马车,看着被月光映亮的水面,诧异道:“侯爷不是说出来逛街吗?” 虽然一路之隔便是街,人群熙熙攘攘,但是这里有几个景安侯府的侍卫等在一旁。 沈弗寒从侍卫手里接过河灯,道:“先放河灯。” 温嘉月不解:“可今日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 河边除了他们便没人了,黑漆漆的,瞧着有些吓人。 “不是这种日子也能放,”沈弗寒道,“将你的愁思系于河灯,随风飘远。” 他点亮河灯,许是烛火太温暖,跳动的火焰映照他的脸时,冷寒的神色也像水一般化开。 四周漆黑一片,唯他周身有光。 温嘉月怔了怔,原来沈弗寒也有这么细腻的一面吗? 沈弗寒将河灯交给她,温声道:“我买了许多,你想放多少都可以。” 他如此温柔,温嘉月的语气不禁也软了几分。 “河神大人看到这么多烦心事,全是属于一个人的,岂不是要生气?” 沈弗寒一本正经道:“不会,我会给他上贡。” 温嘉月莞尔一笑:“好,那我先放十个,侯爷准备好十份贡品吧。” 说着她便蹲下身去,将河灯放在水面上,许下祝昭昭平安健康的心愿。 松开手,河灯晃晃悠悠地飘远,渐渐只剩下一个小光点。 河灯彻底消失不见之时,“咻”的一声,眼前亮了一下。 温嘉月诧异地抬起头,便见河对岸烟火炸开,比星子还要耀眼。 紧接着,绚烂烟火点亮整个夜空,花焰如雨,吸引百姓驻足惊呼。 温嘉月也惊了,这是谁家在放烟花,居然被她赶上了,而且位置这么好。 正想着,沈弗寒忽的揽住她的肩,问:“阿月,你可欢喜?” 第301章 偶遇裴怀谨 温嘉月分神看向沈弗寒。 璀璨烟火不断映亮他的侧脸,眼底似是流淌着笑意,垂眼望着她。 温嘉月不禁有些恍神,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是沈弗寒吗? “阿月,怎么不回答?” 温嘉月这才回过神,问:“方才你说什么?” “我说,你可欢喜?” 温嘉月顿时明白过来:“这烟花是你让人放的?” 沈弗寒轻轻颔首:“都说了带你出来散心。” 这一举动,让温嘉月有些不知所措,他怎么忽然对她这么好? “烟火转瞬即逝,烦恼也是,”沈弗寒望向夜空,“不必挂怀,也不必留恋。” 温嘉月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橙黄烟火绽开,转眼便黯淡下来。 “我明白的。” 温嘉月轻轻吐出一口气,原来他以为她说不在意是在强颜欢笑,但是其实她早就不在意了。 不过依然谢谢他,特意带她来看烟花。 她看向沈弗寒,轻声道:“多谢侯爷。” 沈弗寒神色微暗,连这种时候,她的称呼也是侯爷。 但他并未多说什么,待看完了烟花,驻足的人群也散了,他们一行人汇入其中。 沈弗寒抱起手拿河灯的昭昭。 这河灯是荷花的样式,昭昭似乎格外喜欢,一直抱着,吃东西的时候也没撒手。 温嘉月无奈道:“昭昭,你先把河灯给奶娘好不好?” 昭昭摇摇头,认真道:“娘亲,船。” 温嘉月愣了下,环顾四周,全是铺子,哪来的船? 沈弗寒却反应过来,道:“昭昭说的应当是咱们府里的湖,她想在那里放河灯。” 昭昭很满意,在爹爹脸上亲了一口。 温嘉月愣了下,问:“你怎么猜到的?” 沈弗寒捏捏女儿的脸:“因为我是她的爹爹。” 温嘉月轻轻哼了一声,她还是昭昭的娘亲呢。 不过她不禁怀疑起自己,她每日与昭昭待在一起比沈弗寒多多了,为何她没有理解昭昭的意思? 沈弗寒也意识到什么,思索片刻便开口:“其实我也只是瞎猜的,碰巧猜对了而已。” 温嘉月嗔他一眼,算他会说话。 走到卖糖画的小摊前,昭昭被吸引了,看了一会儿便撒娇道:“爹爹。” 沈弗寒正准备给女儿买一个,想起什么,看向温嘉月,问:“你想不想吃?” 温嘉月摇摇头:“给昭昭买吧。” 没想到沈弗寒却还是买了两个,又问:“你想画什么图案?” 之所以买两个,他是想看看温嘉月会不会说蜻蜓。 见他已经付了钱,温嘉月只好随手指了一个桌案上摆着的画好的糖画。 “就这个吧,画好之后侯爷吃吧,我不想吃。” 见她如此随意,根本没往蜻蜓上去想,沈弗寒这才松了口气。 他答应道:“好。” 昭昭要画她手里的河灯,举得高高的,生怕画糖画的老伯看不见。 温嘉月笑道:“昭昭,举累了便放下,老伯能看到。” 昭昭摇摇头,也不知是在说不累还是老伯看不到。 温嘉月正想问,一侧便传来一道熟悉的软甜嗓音。 “哥哥,你给我买嘛。” 沈弗寒自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心里顿觉不妙,转首便与裴怀谨对视上。 纵然只有一瞬间,但沈弗寒还是瞧见他的视线望向了温嘉月。 紧接着,裴怀谨这才愣了下,朝他笑笑,这才低头和裴诗景说了句什么。 还在撒娇的裴诗景闻言看了过来,兴奋地挥了挥手。 “昭昭!沈大人沈夫人!这么巧!” 她顿时连裴怀谨也不顾了,看到人群中的空档便灵活地钻了过去。 她笑盈盈地问:“昭昭,还记不记得我?” 昭昭仔细分辨了一会儿,便举起河灯给她看。 见她还记得她,裴诗景更加高兴,这才看向沈弗寒,问:“沈大人,能不能让我抱着昭昭?” 沈弗寒的面色早就难看起来,闻言更是想也不想便拒绝。 “不行。” 他的语气有些僵硬,温嘉月找补道:“街上人来人往的,侯爷是怕昭昭丢了。” 裴诗景闻言噘了噘嘴,但是并未强求。 “好吧,等我下次去你们府上再抱她。” 说话间,裴怀谨也走了过来,温声开口:“沈兄,嫂嫂。” 沈弗寒不想理会,但是他更不想让温嘉月接话,只得抢先出声。 “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裴诗景眨眨眼:“我和哥哥每隔几日都会上街呀。” 沈弗寒轻嗤一声:“眼看着便是会试,倒是悠闲。” 裴怀谨温声道:“上次我便与沈兄说过,该学的都学了,尽人事听天命。” 沈弗寒瞥他一眼:“那我便提前恭祝你金榜题名了。” 裴怀谨笑笑,转移话题道:“今日沈兄和嫂嫂怎么有空出门?” 虽然问的是两个人,但他看向的却是温嘉月。 温嘉月正准备开口,沈弗寒再次抢先:“今日无事,便带夫人和女儿出门散心。” 他着重强调“夫人”二字,提醒他这不是他可以觊觎的人。 裴怀谨却像是没听出来似的,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同游?” 沈弗寒声音更冷:“不必了,我们已经准备回去了。” 说着他看向温嘉月,问:“是不是,夫人?” 温嘉月诧异地看向他,什么时候说的? 不过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拂他面子,只好点了点头。 但是心里难免有些遗憾,这次也没和蜻蜓哥哥说上话。 明明近在咫尺,却因为身份,总要避嫌。 “这么快就走了啊?”裴诗景请求道,“沈夫人,再玩一会儿嘛,我才刚见到昭昭呢。” 温嘉月也想答应,但是沈弗寒显然并不想和他们一起,虽然并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裴怀谨忽的出声:“我和小景也逛完了,国公府与侯府同路,不如我们共乘一车?” 沈弗寒拒绝道:“马车空间狭窄,还是算了。” “国公府的马车大,”裴怀谨盛情邀请,“就在不远处停着。” 说着他伸出手:“沈兄,嫂嫂,请吧。” 沈弗寒正要再次拒绝,忽的福至心灵,看向温嘉月。 “要不要去?” 第302章 阿月不乖 温嘉月一愣,沈弗寒怎么忽然让她做主了? 她只好说道:“我都听侯爷的。” 对她来说,怎么回去都没区别,反正都是坐马车。 没想到沈弗寒却执意道:“你说了算。” 裴诗景见状连忙说道:“沈夫人,和我们一起回去吧,这样我就能在马车上抱昭昭了。” 裴怀谨还在一旁等着,裴诗景又极力邀请,于情于理都该答应,于是温嘉月点了下头。 “好,咱们一起回去。” 沈弗寒将手攥得更紧,神色却愈发不动声色。 “好啊,那便走吧。” 说着他便抬脚跟上裴怀谨,身后传来糖画老伯的呼唤。 “这位贵人,您的糖画!” 沈弗寒顿了下,匆匆接了过来,说了句“多谢”。 温嘉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沈弗寒可不是这么容易忘事的人,这是怎么了? 裴诗景心愿达成,笑眯眯地挽住温嘉月的手臂。 “沈夫人,你下次什么时候带昭昭出门呀?” 温嘉月摇摇头,莞尔笑道:“我也不知道,你若是想见她,便直接来侯府吧。” 裴诗景看了眼前方距离五步远的人,这才叹了口气:“可是我哥哥说不好常去打扰你,我便不敢去了。” 温嘉月轻轻抿唇,是啊,她已成亲,终究是要与外男避嫌的。 裴诗景着急道:“糟了,沈夫人,我似乎说错话了,这话你可千万别与我哥哥说,他一早便叮嘱过我,不许我说出去的。” 温嘉月宽慰道:“我自然不会说的。” 而且她也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走了一小段路,便见一辆宽敞马车停在路旁,目测容纳七八人也绰绰有余。 沈弗寒和裴怀谨都站在一旁等着,昭昭依然安安稳稳地坐在沈弗寒怀里,专心致志地舔着糖画。 两人走上前去,沈弗寒看向温嘉月,体贴道:“我扶你上去。” 温嘉月拒绝道:“侯爷抱着昭昭呢,我自己来就行。” 沈弗寒低声问:“你不相信我?” 温嘉月怔了下,这和相不相信有什么关系,她就是怕他失手摔了昭昭。 但是不等她拒绝,沈弗寒便分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稳稳当当地牵着她走上马车。 裴怀谨看在眼里,笑容依然不变。 裴诗景拉住他的手臂,撒娇道:“哥哥,你也要扶我上马车。” “这等小事,你自己做就可以,”裴怀谨婉拒道,“你先上去吧。” 裴诗景娇娇地哼了一声,喊着“坏哥哥臭哥哥”,提着裙子坐上马车。 裴怀谨紧随其后,看了眼坐在一起的一家三口,在他们对面落座,吩咐启程。 马车便开始晃晃悠悠地前行,裴诗景扬声让车夫再慢一点,这才将昭昭抱了过来。 “昭昭,你有没有想我呀?”她笑盈盈地捏捏她的脸。 昭昭表达想念的方式便是将舔了一小半的糖画递到她嘴边。 裴诗景有点懵,慌忙摆手:“多谢……但是,你还是自己吃吧。” 见她拒绝,昭昭本着一起分享的原则,又将糖画递向娘亲。 温嘉月也不想吃,从沈弗寒手里接过糖画,表示她也有。 接连被拒,昭昭不太高兴,将最后的希望投向爹爹。 沈弗寒毫不犹豫地咬了一口:“多谢昭昭。” 昭昭这才高兴,看向唯一一个她不太熟悉的人,有些纠结要不要给他吃。 沈弗寒不想让女儿和裴怀谨亲近,又低头咬了一口。 “爹爹替他吃。” 裴怀谨笑道:“没想到沈兄平日里如此宠爱女儿。” “这是自然,”沈弗寒淡然道,“夫人千辛万苦诞下女儿,我不仅宠爱女儿,更珍重妻子。” 给自己立牌坊倒是快,温嘉月腹诽,她这个妻子怎么没看出来? 不过想起今晚的烟花,她又觉得沈弗寒这样说也不算错。 珍重一晚上,也勉强算是珍重了吧。 “是这样吗,嫂嫂?” 忽的有人喊她,温嘉月看向声源处,裴怀谨正笑意深深地凝视着她。 她颔首道:“正是,其实我今日心情不佳,侯爷为了哄我开心,为我放了烟花。” 她也不想让蜻蜓哥哥担心她的处境,所以多夸了沈弗寒几句。 裴诗景插话道:“原来方才我和哥哥看到的烟花是沈大人放的呀,沈大人和沈夫人真是伉俪情深。” 这话中听,但沈弗寒转念便想起裴怀谨看到题字那日,说的也是这四个字。 至于裴诗景是不是也在阴阳怪气,他懒得去想了。 兄长觊觎旁人的夫人,妹妹又能好到哪去? 蛇鼠一窝,只要是裴怀谨身边的人,全都不是好人。 闲谈中,马车停了下来。 裴诗景难以置信地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这么快就到了?” 沈弗寒道谢道:“多谢二位,我和夫人这便回府了。” 裴怀谨和裴诗景也下了马车,和他们道别。 温嘉月笑道:“晚上有些冷,世子和小景快上车吧。” 裴怀谨颔首,温声道:“好,沈兄和嫂嫂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着凉。” 沈弗寒神色冷寒,这话到底是跟谁说的,裴怀谨心里清楚,他也清楚。 没再让他们继续寒暄,沈弗寒便握住温嘉月的手往府里走去。 温嘉月吓了一跳:“侯爷,在外面……” “怕什么?”沈弗寒攥得更紧,“夫妻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就是要让裴怀谨亲眼看着,他和温嘉月才是夫妻。 温嘉月察觉他的语气过于冷淡了,谨慎地没再开口。 回到卧房,奶娘将昭昭带去耳房清洗,温嘉月也进了盥洗室。 沈弗寒竟也跟了过来,让如意出去。 待门关上,他问:“方才为何答应裴家兄妹坐他们的马车?” 温嘉月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闻言便随意道:“他们盛情邀请,我不好拒绝,侯爷当时若是拒绝,我绝对没有意见。” “为何不好拒绝?” 温嘉月觉得他这话问得匪夷所思,诧异道:“自然是因为我和他们不熟,拒绝太多次便显得我不知好歹了。” 一句“不熟”,让沈弗寒的神色好看了一点。 但她还是坐了马车,并且和裴怀谨说了话。 想到这里,沈弗寒逼近她,低声道:“可阿月不乖。” 温嘉月怔了下,她怎么了? 沈弗寒却不说明原因,捏住她的下巴,沉声道:“所以,要惩罚。” 他的吻快要落下来,温嘉月及时偏过头。 沈弗寒意味不明地问:“这是拒绝的意思?” 温嘉月委婉道:“这个月已经好多次了……” “方才阿月不是说,不好意思拒绝不熟的人吗?”沈弗寒慢悠悠道,“现在,把我当成不熟的人对待,我没意见。” 温嘉月瞪大眼睛,这是哪来的歪理! 但是没等她开口,他便倾身吻了下来,不再给她拒绝的机会。 第303章 不止意乱情迷 许是刚吃过糖画的缘故,沈弗寒的唇是甜的。 温嘉月意识朦胧,咬了他一下。 轻微的痛感传来,沈弗寒微怔,转念便勾起唇角。 “怎么忽然学会咬人了?” 温嘉月回过神,唇齿微张,沈弗寒趁虚而入。 慌乱间,温嘉月不小心碰倒了木盆,鞋袜湿了一片。 沈弗寒直接将她抱了起来,稳步走向浴桶。 温嘉月顿觉不妙:“侯爷,不沐浴了,我换双鞋袜就行了。” “听话,”沈弗寒轻柔地将她放进浴桶中,“而且,称呼是不是该变了?” 他哑声问:“该叫什么?” 温嘉月泡在水里,身上的衣裳又湿又重,她才不管他在说什么,便要出去。 沈弗寒摇头叹息,都这种时候了,她还天真的以为她能逃过他的手掌心。 他轻而易举地将她按了下来,跨入浴桶中。 他低声诱哄:“阿月,叫一声弗寒哥哥,我便轻轻的。” 潮热的盥洗室里,女子的娇吟声时而传来,偶尔夹杂着一声听不太清的“哥哥”,被更加激烈的水声掩盖。 一墙之隔,如意悄悄听了一会儿,松了口气。 方才侯爷让她出去,她还以为侯爷生气了,没想到…… 幸好是虚惊一场。 过了片刻,耳房的门开了,彩儿抱着昏昏欲睡的小姐走了过来。 如意连忙说道:“彩儿姐,你带小姐回去吧,侯爷和夫人现在不太方便。” 彩儿愣了下,笑道:“好,那今日小姐便和奶娘睡了?” 虽然侯爷和夫人没说,但按照以前的经验来看,是这样的。 如意便点点头,让她赶紧回房。 月上中天,温嘉月终于得以休息,躺在床榻上闭上眼睛平复呼吸。 沈弗寒却不许她睡,神色餍足地问:“阿月,以后多喊几声弗寒哥哥好不好?” 方才温嘉月喊得嗓子都快哑了,闻言一个字都不想多说,蹙眉蒙住脑袋。 沈弗寒也和她一起钻进被窝里,一片黑暗中,他低声道:“我想听你在别的时候喊,不止意乱情迷的时候。” 温嘉月面色发烫,直接捂住耳朵。 沈弗寒抱紧她,在她手背上烙下一吻。 “睡吧。” 翌日,温嘉月是被渴醒的,如意听到动静进来,连忙给夫人倒茶。 扶起柔若无骨的夫人,如意看着遮掩不住的红痕,又羞又气。 侯爷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趁夫人喝茶,如意翻出玉肤膏,帮她涂抹一番。 温嘉月随她去了,趴在床榻上吩咐道:“顺便再帮我按一按。” 昨晚沈弗寒故意抱着她在盥洗室和内室之间来回走了两遍,她也只能手忙脚乱地攀紧他,片刻也不敢松懈。 她抿紧了唇,沈弗寒现在越来越过分了! 可是她又不能奈他何,在这种事上,向来都是沈弗寒说了算,她毫无反抗之力。 温嘉月深深地叹了口气,开始苦思冥想。 沈弗寒说她不乖,她又哪里惹到他了? 忽的忆起书房那次,沈弗寒说她看了蜻蜓哥哥太多次…… 温嘉月怔了怔,难道昨晚也是这个缘故? 可是她根本没看他啊,回话也只是出于礼貌而已,沈弗寒为什么总是误会她? 似乎蜻蜓哥哥一出现,沈弗寒便像变了个人似的。 温嘉月想不通,思索着要不要找个机会直接问他。 “夫人,您现在觉得舒服点了吗?” 温嘉月回过神,应了一声:“扶我起来吧。” 梳洗之后,有小丫鬟过来禀报,凌家娘子来了。 温嘉月也有几日没见她了,让她去偏厅一起用膳。 寒暄之后,林芊芊犹豫道:“表嫂,我有件事想问问你,不知当讲不当讲。” 温嘉月笑道:“咱们又不是外人,你直接说吧。” 她心里思忖着或许是上次的事,想了想,先让丫鬟都出去。 林芊芊面色涨红地摆摆手:“不、不用的表嫂,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温嘉月顿时有些尴尬,她还以为…… 她清清嗓子,佯装淡然道:“没事,她们本来就是要出去的。” 林芊芊这才放松了一些,说出原委。 “昨晚夫君回来之后,神色有些不对,我便问了几句,没想到竟是因为侯爷没将事情交给他做。” 温嘉月诧异地问:“什么事?” “我也不太清楚,”林芊芊摇摇头,“似乎是昨晚的事,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 温嘉月就更不清楚了,想了想,道:“你是想让我问问侯爷?” 不过凌鹤也真是怪,沈弗寒不把事情交给他做,他便不高兴了,居然为沈弗寒奉献到这种程度。 “嗯,”林芊芊点点头,“我知道有些冒昧了,毕竟侯爷做事不需要和下人交代,但是我看夫君他心情不好……” 说到这里,她意识到什么,找补道:“我、我就是害怕夫君生气,没有别的意思。” 温嘉月早就听出来了,笑道:“和我有什么要隐瞒的,你和凌侍卫最近感情不错吧?” 林芊芊脸红的滴血,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索性直言道:“上次表嫂送我的册子,前日派上了用场。” 没想到林芊芊语不惊人死不休,连这个都说,温嘉月喝了口茶压惊。 “既然你们两情相悦了,看来这桩婚事,侯爷也不算是乱点鸳鸯谱。” 林芊芊感激道:“多谢表哥和表嫂,不然我……” “这些客套话就不必说了,”温嘉月打断她的话,“而且虽然侯爷做了一次月老,但是经营婚姻一事是你来做的,你也该谢谢你自己。” 林芊芊认真点头:“表嫂说的对。” 温嘉月笑着问:“既然你们已经和好如初了,这几日你有没有让喜儿重新给凌侍卫送午膳?” “……没有。” 温嘉月诧异地问:“凌侍卫居然没要求?” “他现在晌午回来吃,”林芊芊娇嗔道,“倒是学会顺着杆子往上爬了,也不知道是谁教的。” 她满脸幸福的模样,温嘉月也不禁莞尔一笑。 上辈子嫁给沈弗寒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后来却…… 但一对夫妻有一对夫妻的缘法,她只希望林芊芊和凌鹤不会步她后尘,一直这样甜蜜。 第304章 沈弗寒幼稚? 傍晚,沈弗念母子俩来的格外早。 沈弗念神神秘秘地问:“昨晚你跟我大哥干什么去了?” 听她的语气,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温嘉月无奈道:“能做什么,逛街而已,你的消息还真灵通。” “我要是真灵通,也不至于现在才知道,”沈弗念哼了一声,“四弟他也真是的,昨晚办了件大事,居然不通知我一声。” 温嘉月诧异地问:“什么大事?” “给你和我大哥放烟花啊,这可是他一手操办的。” 温嘉月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昨晚沈弗寒去找沈弗忧是为了这件事。 那么凌鹤情绪不好,应该也是因为这个。 见她一直在出神,沈弗念问:“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我大哥昨晚有多好?” 温嘉月嗔她一眼,让人将昭昭抱了过来。 来的人是彩儿,把昭昭放下便福身退下了。 等彩儿消失在门外,沈弗念压低声音问:“是祖母院里那个吧?” 温嘉月点点头:“她叫彩儿。” “别管她叫什么了,”沈弗念道,“这么久了,难道她一直没什么动作?” 温嘉月诧异道:“你想让她有什么动作?勾引你大哥?” 她记得沈弗念叮嘱过她,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她居然还想着此事。 沈弗念不禁感叹道:“可能她真的只是个忠心耿耿的丫鬟吧,若是演的,还能装这么久,我真心佩服。” 温嘉月笑道:“你别再瞎猜了,彩儿都快成亲了,和一个驻守书房的侍卫,姓吴。” 沈弗念闻言便放心了:“那就让她赶紧嫁出去,省得整日在我大哥面前晃悠。” 温嘉月摇头失笑:“你大哥都没说什么,你倒是操起心了。” “我明明是为你们俩好,”沈弗念哼哼两声,“满院子的丫鬟,都出落得眉清目秀的,你可得看紧了。” 温嘉月只好说道:“好好好,我一定仔细盯着。” 沈弗念还是不放心:“若是有一门心思爬床的丫鬟,你直接喊我,我帮你收拾。” “好,”温嘉月站起身,“你陪昭昭玩吧,时间差不多了,我去和耀儿练武。” 耀儿都练了一阵子了,她还在这里偷懒,有点坐立难安。 过了两刻钟,沈弗寒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把小木剑。 沈成耀两眼放光地跑过去,兴奋道:“舅舅!是不是送我的?多谢舅舅!” 沈弗寒将木剑递给他,颔首道:“从今日开始,你便练剑吧。” “好!舅舅教我!” 沈弗寒依然坚持道:“我先教你舅母。” 这次沈成耀没闹,乖乖走到一旁玩小木剑。 上次回到常乐院,娘亲耳提面命,跟他说在舅舅心里,舅母永远最重要。 他还想再辩解,但是娘亲又说他再多嘴,以后每日多学半个时辰。 迫于淫威,他只好屈服。 “抬手要利落,”沈弗寒握住温嘉月的手,“力道不能太软。” 温嘉月抿了抿唇,想说她今日没什么力气,但是她又怕沈弗寒会提昨晚,只好闭口不言。 “踢腿怎么也不标准?”沈弗寒再次指点,“要像这样。” 温嘉月跟着他学了两下,忍不住说道:“我累了没力气,侯爷去教耀儿吧。” 沈弗寒怔了怔,低声问:“昨晚累到了?” 温嘉月面色发烫,纵然早有准备,但是她还是被沈弗寒的话弄得脸热。 “侯爷,你能不能不提别的?”她强装镇定,“我们是在练武。” “是你先提的。” 沈弗寒倒打一耙,温嘉月抿紧了唇,故意抬错了腿,踢了他一脚。 “嘶……”沈弗寒不设防备,回过神失笑道,“这叫没力气?” 倒是越来越大胆,连偷袭都学会了,看来最近习武的成果很不错。 “力气都用来踢你了,”温嘉月站直身子,“我要去休息了。” 沈弗寒并未拦着她,去教耀儿。 温嘉月气闷地坐在一旁,沈弗念见她不高兴,问:“我大哥惹你了?” “他每天都在惹我,”温嘉月控诉道,“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没想到沈弗念不仅不安慰她,反而兴致勃勃地问:“怎么惹的,跟我讲讲。” 温嘉月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那些话难以启齿,她怎么跟沈弗念说? 她更加憋闷:“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他就是天天惹我。” “我大哥真的有这么幼稚的一面?”沈弗念拉住她的手,“求你了大嫂,你跟我讲讲。” 温嘉月怔了怔,幼稚的一面?方才不算是幼稚吧? 一整个晚上,温嘉月都在思索“幼稚”这两个字,怎么想都和沈弗寒不沾边。 但是他偶尔的举动,确实能称得上一句幼稚。 比如天天让她喊弗寒哥哥,确实挺幼稚的。 正想着,刚洗漱回来的沈弗寒便道:“阿月,叫一声弗寒哥哥。” 温嘉月瞥他一眼,下意识道:“你真幼稚。” 沈弗寒怔了下,幼稚?他? 他神色不虞地问:“哪里幼稚了?” “你让我喊这个称呼,就是幼稚,只有小孩子之间才这么叫。” 沈弗寒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裴怀谨让她喊蜻蜓哥哥的时候,她怎么不觉得幼稚? 但他不想提他,索性说道:“你先喊一句,我便承认我幼稚。” 温嘉月:“……” 她不想提这件事了,转移话题道:“对了侯爷,你昨晚回府之后忽然不高兴,是因为齐国公世子吗?” 沈弗寒的动作停顿了下,不动声色地开口:“什么意思?” 他打量着她,为何主动提起此事了? 温嘉月抿唇道:“每次世子一出现,侯爷便像变了个人一样。” 实在不是她多心,她总觉得沈弗寒知道点什么,不然为何偏偏对她和裴怀谨怀有戒心? 但是想到沈弗寒也曾误会过她和四弟,温嘉月又有些拿不准主意。 难道他觉得,只要是出现在她身边的人,只要是男子,她一句话都不能说?连看一眼也不行? 这也太荒唐了。 正想着,沈弗寒问:“变成什么样?” 第305章 患得患失 温嘉月回过神:“方才我已经说过了,幼稚。” “哪幼稚了,”沈弗寒淡然道,“我只是觉得这个称呼不错。” 顿了顿,他又说道:“若是你真的觉得这个行为幼稚,那么我在心里,是不是可以年轻几岁?” 这段时日,他偶尔也会想,相差七岁是不是真的太多了。 她和十七岁的四弟有话聊,和二十一岁的三妹更是闺中密友,唯独与他疏远。 仔细想想,他七岁时,她刚出生。 她七岁时,还是个天真不知事的小姑娘,而他已经十四岁,完全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少年了。 但同时他也在庆幸他生得早,是家里的老大,父亲要报恩,自然要将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给她。 不然温嘉月的夫君便不是他了。 祸兮福之所倚,沈弗寒一时有些五味杂陈。 温嘉月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诧异地望着他。 “侯爷怎么忽然想变年轻了?” 见她不懂,沈弗寒默默不语,半晌才道:“算了,你当我没说过这句话。睡吧。” 再怎么患得患失,他也不会年轻几岁,这个问题永远存在。 而且,只是七岁而已,又不是十七岁。 温嘉月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不想再提,她自然也不会再问。 正准备睡下,温嘉月忽的想起一事。 “昨晚放烟花的人是不是四弟?” 沈弗寒轻轻颔首。 “怎么没让凌侍卫来办?” 沈弗寒皱眉问:“和他有什么关系?” 温嘉月便将林芊芊过来找她的事告诉沈弗寒。 “我怕他搞砸,”沈弗寒神色不虞道,“这种事,凌鹤不适合。” 温嘉月问:“有没有委婉一点的说法,我明日还得告诉芊芊呢。” “委婉?”沈弗寒冷笑一声,“凌鹤听不懂。” 温嘉月一噎,他说的倒是也有道理。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沈弗寒忽然问:“他们夫妻俩最近的关系是不是很好?” “侯爷怎么知道的?” 沈弗寒哼了一声:“这种小事也要问你,想不知道都难。” 他倒是没想到,凌鹤在感情之事上居然开窍了。 更没想到的是,翌日休沐,晌午他让思柏去喊凌鹤过来,没想到得到的回答却是凌鹤不在。 “回禀侯爷,凌侍卫回去与娘子一起用膳了。” 这是整个书房的人都知晓的事,前两日惊呆众人,毕竟凌侍卫一天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待在书房,都快要住在书房了。 今日他们都习惯了,见怪不怪。 但沈弗寒还是第一次知晓,不由得有些意外,以前凌鹤可是随叫随到的。 思柏担心事态紧急,连忙问:“侯爷,要不小的马上去找凌侍卫?” “不必,”沈弗寒站起身,“我也该回去用午膳了。” 刚回正院,管事便来禀报:“侯爷,夫人,温三小姐来了,说是给夫人您送嫁妆。” 沈弗寒下意识看向温嘉月,担心她会难受。 但她却只是怔了下便神色如常了。 沈弗寒松了口气,看来温嘉月比他想象中要坚强许多。 殊不知,温嘉月只是在想,温若欢真是迫不及待,前日刚来过一趟,今日便又来了,还特意挑的沈弗寒休沐的日子。 而且用的理由还是送嫁妆,真是一个无法拒绝的好借口。 她缓缓开口:“让她进来吧。” 沈弗寒并未阻止,有他在一旁看着,温若欢不会有下手的机会。 还有那瓶毒药,若她随身携带的话,倒也不用费功夫去温府取了。 思索片刻,沈弗寒凑近温嘉月耳语几句。 温嘉月点点头:“我会找机会的。” 不多时,温若欢捧着匣子进来了。 “姐姐!”温若欢欢快地走上前来,瞧见沈弗寒,又诧异道,“咦,姐夫居然也在……啊,差点忘了,今日是休沐。” 她自问自答地说完了这番话,神色先是欢喜再是惊讶,最后又变成懊恼,戏子都没她会演。 温嘉月在心里冷笑,脸上却笑道:“你来得倒是巧,我与你姐夫正准备用膳,欢儿还没吃吧?” 温若欢乖巧道:“没有,娘亲在府里找到簪子便赶紧派我过来了,请姐姐过目。” 温嘉月打开匣子看了一眼,确实是她的嫁妆,如今只差最后一支簪子了。 她不着急,温若欢肯定会再次送到她手里的。 将簪子交给如意,温嘉月随口问:“怎么找到的?” 温若欢闻言便叹了口气:“还不是为了给哥哥凑欠的银子,娘亲在家里翻箱倒柜的,想找些值钱的玩意当了,没想到找来找去,竟找到姐姐的簪子了。” 温嘉月笑笑,这个借口还真是天衣无缝。 她不接凑银子的话茬,而是说道:“那就再多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到最后一支簪子呢。” 温若欢顿时有些尴尬,转瞬便笑盈盈道:“这是自然,姐姐的另一支簪子一定还在府里的某个角落,回去我就把家里翻个底朝天。” 说着话,三人落座。 温若欢状似不经意地瞟了眼姐夫,心里小鹿乱撞。 多日不见,怎么瞧着姐夫更加丰神俊朗了些? 一想到再过不久,姐夫便属于她了,温若欢心里便充斥着欢喜,嘴角不由得得意地翘起。 温嘉月慢悠悠地问:“欢儿在想什么好事呢,笑得这么高兴?” 温若欢连忙收敛笑容,口不对心道:“我只是忽然发现,姐姐和姐夫真是一对恩爱夫妻。” “忽然发现的?”温嘉月故意刁难,“难道以前没发现?” 沈弗寒灵机一动,趁机给温嘉月夹菜。 他温声道:“不怪她,看来是我以前表现得不够明显,以后我会多表现。” 温若欢的笑容顿时有些勉强,姐夫是在替她说话,但是她听在心里怎么这么不是滋味。 “三小姐,奴婢给您倒茶。” 如意去而复返,拎起茶壶。 温若欢没在意,腿上却忽然冒起了热气,转眼便湿了一片。 她吓得跳起来:“你怎么做事的?!” 温嘉月也站起身,惊慌道:“欢儿,有没有被烫到?我先带你去更衣。” 第306章 恩爱夫妻 温若欢一边抖落身上的水一边气愤道:“姐姐,如意做事真是越来越冒失了!” 温嘉月哄她道:“别气了,我带你去换衣裳。” 温若欢并未拒绝,憋屈地往外走去。 若不是姐夫在这里,要给姐夫留一个好印象,她早就一巴掌拍上去了。 见她并未拒绝,温嘉月心一沉,和沈弗寒对视一眼。 他摇摇头,似是在说“没关系”。 温嘉月也只好暂时搁置,不过想想也是,这么重要的东西,谁会带在身上? 她带温若欢去了内室,找出一件鹅黄色襦裙。 温若欢却不想穿这件,指着那件竹青色襦裙问:“姐姐,我能不能穿这个?” 今日姐夫穿的就是这个颜色,她要和他凑一对。 不等温嘉月回答,她便跑过去拿了下来,一副不答应便誓不罢休的模样。 温嘉月自然看穿了她的心思,但是并未阻止。 一件衣裳罢了,穿了就穿了。 而且,人靠衣装马靠鞍,温若欢并不适合穿这个颜色,但是她执意如此,那就随她去。 如意上前伺候温若欢更衣。 “不用你,”温若欢瞪她一眼,“让我的丫鬟过来。” 温嘉月也怕她会对如意不利,示意如意出去。 待门关上,温若欢转转眼睛,趁机说道:“姐姐,我觉得如意伺候得不尽心,你还是赶紧换了吧。” 如意对温嘉月最是忠心耿耿,事事尽心尽力,她得找机会拆散她们主仆,不然她害怕到时候下药时被如意发现。 温嘉月淡淡一笑:“如意只是不小心泼了些茶水而已,欢儿你也别太斤斤计较了,姐姐代她替你道歉。” 温若欢也知道这是小事,但她还是多说了几句加深印象,万一成功了呢? “以小见大,我看如意这丫头的心思早就野了,姐姐记得盯紧她,她以后肯定还会犯错。” 温嘉月假装若有所思:“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会提点她的。” 温若欢倒是提醒她了,到时候她也得把如意支开,好让温若欢下手。 凡事讲求证据确凿,她得抓到温若欢货真价实的把柄。 换好衣裳,温若欢对着铜镜左顾右盼。 温嘉月看着她的打扮,不由得蹙眉。 温若欢生得娇俏,发髻上簪了不少簪子,这身衣裳又太过素雅,显得头重脚轻的,实在有些不伦不类。 但温若欢却喜欢极了,一想到她和姐夫穿的是同样的衣裳,她便满怀欢喜。 她得意地想,若是她和姐姐姐夫走在一起被下人瞧见,他们肯定都以为她才是景安侯夫人。 想到这里,她心里顿时有个想法蠢蠢欲动,怎么也按不下去。 待回到偏厅,她便提议道:“姐姐,一会儿用过膳,你陪我在府里走走如何?” 温嘉月怔了下,问:“怎么忽然想逛侯府?” “来了这么多次,我还没和姐姐一起逛过呢,”温若欢娇羞地看向沈弗寒,“姐夫若是无事也一起吧?” 温嘉月觉得她问也白问,没想到沈弗寒思忖了片刻,颔首道:“可以。” 她有些讶然地望向他,怎么答应了? 沈弗寒的视线也落在她脸上,表示他有他的理由。 温若欢沉浸在喜悦里,并没有发现他们夫妻俩在眉来眼去。 她兴奋得难以自抑,没想到姐夫居然答应了! 她羞涩地想,姐夫对她是不是也有几分好感?所以才这么迫不及待地与她一同出游? 一定还有这身衣裳的缘故,温若欢抚摸了一下袖口,姐夫也想告诉旁人,他们俩才是天生一对。 温若欢暂且按捺下兴奋,专心用膳。 不过她没吃几口便说饱了,等着和姐夫一起去府里游玩。 没想到,待温嘉月也吃完了,姐夫居然还在吃。 而且吃得慢条斯理,丝毫不在意她们姐妹俩已经等他多时了。 温若欢心下焦灼,但是又暗暗给他找理由。 姐夫吃得多,一定是因为他想保存体力,到时候才能和她多逛一会儿。 想到这里,温若欢不着急了,笑盈盈道:“姐夫慢慢吃,多吃一些。” 温嘉月也没觉得无聊,慢悠悠地啜了口茶,看温若欢像跳梁小丑似的演戏,倒也算有趣。 过了小一刻钟,沈弗寒终于站起身。 “走吧。” 温若欢心下雀跃,抚了抚鬓发,这才故作矜持地站起身。 算准了沈弗寒经过她的时机,她立即跟上,几乎与他并肩而行。 温嘉月好笑地瞥她一眼,没跟她争,无所谓地走在他们身后。 走出偏厅,温若欢似是意识到什么,这才回头说道:“姐姐,你快点呀。” 温嘉月摇摇头:“我走得慢,你和侯爷先走吧。” 此举正合她意,温若欢不再劝,美滋滋地与姐夫并排走。 没想到,刚走出一步,姐夫便停下脚步。 她诧异地看向他,便见他折返回去,站在温嘉月身边。 “差点忘了,以后我要表现得明显一些,”沈弗寒看向温嘉月,“我们恩爱的一面,得让人看到。” 温嘉月:“……” 她心无波澜,甚至觉得有点好笑,但温若欢的鼻子都快气歪了。 她现在无比痛恨自己随口说的那句话! 但她也只能硬挤出一个笑容,勉强说道:“是啊姐夫,我现在觉得你和姐姐恩爱多了。” 沈弗寒若有所思,握住温嘉月的手腕,问:“这样呢?有没有更恩爱?” 温若欢看得两眼一黑,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嗯……真是恩爱极了。姐姐姐夫,咱们快走吧。” 说完她便赶紧转过身去,生怕维持不住带笑的神色。 但是越想越气,她憋屈地快走了一段距离,以此发泄心里的怒意。 趁此机会,温嘉月悄声道:“放手。” “不放,”沈弗寒慢条斯理道,“这是恩爱的表现。” 怕她再次拒绝,他直接将话堵死。 “放轻松,演给你妹妹看的而已。” 温嘉月只得答应,又问:“你怎么答应她一起散步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沈弗寒摩挲着她柔腻的手背,低声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第307章 移花接木 温若欢疾走片刻,终于平复好了心绪。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却见姐夫垂眼望着姐姐,唇边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看得呆愣,姐夫笑起来居然这么温柔吗? 再看温嘉月,她抿唇不说话,似是在气恼着什么。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像是温柔夫君在哄生气的夫人,好一对神仙眷侣。 她不由得嫉妒起温嘉月,这样好的日子,她居然过了整整两年! 温若欢的面容扭曲起来,忽的察觉到姐夫似是朝她看过来,她连忙露出一个僵硬的笑。 她庆幸离得远,姐夫应该不会看到她方才的表情。 “姐姐姐夫,你们走快点嘛。” 沈弗寒没有理会她,她顿时有些尴尬,给自己找补道:“不过刚吃饱确实不宜快走,我等等你们吧。” 沈弗寒依然不紧不慢地走着,像是没听到她说话。 毕竟温若欢还有用处,温嘉月不好过于冷落她,于是接话道:“那就多谢欢儿了,你想去哪处逛?” 待她们走近,温若欢道:“我听说侯府里多了一片湖,我还没见过呢,姐姐姐夫带我坐船吧。” 沈弗寒拒绝道:“天冷,算了。” 游船本就不大,他可不想跟她坐同一艘船。 温若欢愣了下,转念便明白过来,姐夫这是担心她着凉呢。 她顿时羞涩一笑:“姐夫,不碍事的,我身子很好的,是吧姐姐?” 温嘉月呵呵一笑便算是附和了。 沈弗寒依然不答应:“我不想去。” 说是陪温若欢出来逛侯府,自然要以宾客的意愿为先,他这话便显得过分了。 但他这个主人家不想去,宾客也只有哄着的份。 温若欢马上说道:“姐夫想去哪?我都听姐夫的。” “我听你姐姐的,”沈弗寒看向温嘉月,“阿月想去哪里?” 听到“阿月”二字,温若欢嫉妒的快到喷火了,神色瞬间扭曲起来。 姐夫怎么会喊温嘉月这个贱人这么亲昵的称呼! 一定是装的,一定是演给她看的! 温若欢拼命说服着自己,死死攥着手指,力气之大,几乎要嵌进肉里去,这才勉强保持平静。 她笑盈盈道:“姐夫和姐姐果然和我想象中一样恩爱。” 说完她调皮地问:“阿月姐姐想去哪?” 温嘉月瞥了她一眼,古灵精怪的模样演的真像。 “别学你姐夫说话,”温嘉月也装了起来,“这个称呼有什么好,我不爱听,可是你姐夫偏要跟我对着干。” 沈弗寒看了她一眼,竟有些拿不准她说的到底是真心话还是假话。 温若欢依然笑眯眯的:“我倒是觉得这个称呼很好,私底下姐姐都叫姐夫什么?” 冷不丁的,温嘉月脑海中冒出一句“弗寒哥哥”,她连忙压了下去。 但是脸上却不自觉地飘过一抹绯红,让她无所适从。 她轻咳一声:“自然是叫侯爷,偶尔喊夫君。” 说完她便岔开话题道:“不说这个了,我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咱们随便走走吧。” 温若欢也不想再提,她转过身往前走,咬牙切齿地想,她今日过来一趟就是找罪受的! 在她身后,沈弗寒好整以暇地揉捏着温嘉月掌心的软肉,一笔一划地写下了“弗寒哥哥”四个字。 温嘉月掌心发烫,在他写第一个字的时候便想甩开他的手,可他却攥得紧紧的,坚持写完了。 沈弗寒故意问:“方才我写的是什么字?” 温嘉月瞪他一眼,她才不会回答。 “猜不到的话,”沈弗寒慢悠悠道,“晚上可以慢慢猜。” 温嘉月不理会他不着调的话,这个月的行房次数已经够多了,她不会再让他为所欲为。 三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经过一片桂花林。 景安侯府种的多是桂树,每到秋日便是金灿灿一片,煞是好看。 眼看着前面的下人越来越多,温若欢绞尽脑汁找话题,试图和姐夫走在一起。 看到桂树,她忽的灵机一动,想起去年她酿的桂花酒。 于是她停下脚步,等他们快要追上她时,她问:“去年我酿的酒,姐姐姐夫有没有喝?” 温嘉月早就将此事忘了,闻言敷衍道:“喝了,醇香浓郁,不愧是欢儿亲手酿的酒。” 温若欢也不在意她说了什么,故意走在姐夫身边,一脸天真地问:“姐夫觉得如何?”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往温嘉月那边靠了靠,这才答道:“忘了。” 温若欢不死心地贴上去,却又不敢做得太过,只挪了一小步。 “姐夫好好想想,若是有什么缺点,今年我也好改进一番。” 温嘉月问:“你又想酿酒了?” “是呀,每年给姐姐姐夫酿一坛桂花酒,也算是我的心意了。” 温若欢恶毒地想,今年酿的桂花酒,明年她会在姐夫的陪伴下,一起撒在她的墓碑上。 一想到明年这个时候,温嘉月已经化为一抔黄土,她便觉得扬眉吐气。 做了两年侯府夫人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要给她让位! 沈弗寒忽然出声:“既然要酿酒,你便去摘桂花吧。” 温若欢心头一喜,姐夫居然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喝她酿的酒? 方才说忘了,一定是因为温嘉月在场,他要避嫌,不好夸奖她这个小姨子。 温若欢立刻说道:“好,我这就去!” 说着她便指挥下人去搬云梯、拿篮子,忙得不亦乐乎。 一旁正是一个小亭,沈弗寒拉着温嘉月坐下。 温嘉月一头雾水地问:“侯爷,你这是又在做什么?” 沈弗寒还是那句话:“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搬来云梯,温若欢亲自爬了上去,准备给姐夫留下一个灵动活泼的印象。 像温嘉月那种人,说好听点是端庄温婉,实际上一板一眼的,无趣极了。 而她这么活泼可爱,和温嘉月一点都不一样,姐夫肯定喜欢。 温若欢一边想着一边摘了半篮子桂花,交给下人之后,又拿了一个空篮子上去。 与此同时,凌鹤静悄悄地靠近沈弗寒。 “回禀侯爷,找到了,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替换成了水。” 说着他背对着温若欢,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赫然是李知澜交给温若欢的那瓶毒药。 第308章 我想要你 温嘉月震惊地望着沈弗寒。 他居然趁着温若欢不在府上,派人找到了毒药,而且还这么迅速地替换成了别的? 好一招移花接木。 沈弗寒神色自若地将小瓷瓶放入袖口里。 “做得不错。” 听到他的夸奖,凌鹤连忙感激地说道:“侯爷谬赞。” 沈弗寒颔首道:“你先下去吧。” 待凌鹤走出好几步远,温嘉月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 困扰了她许久的下毒事件,居然被沈弗寒如此轻易地解决了其中最关键的一环。 温嘉月不禁望向他,可是上辈子,沈弗寒为何不知道李知澜的计划呢? 难道是因为他走得太过匆忙的缘故? 或者李知澜忽然想毒死她,于是便这样做了? 这两个理由都可以成立。 前者,沈弗寒当晚见了一个人,便连夜匆匆离开了,自此不知所踪。 后者,李知澜若是精心布局,定然会被沈弗寒发现端倪,毕竟他一直派人监视着她。 唯有突如其来,打她个措手不及,才能一击即中。 亦或是……两者结合,给了李知澜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但是不管哪一种,或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了。 不过,幸好她又重活了一回,这一次她不会再轻易丧命了。 温嘉月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认真道:“多谢侯爷。” 沈弗寒却没有理会,只是神色不虞地望向她。 温嘉月一脸困惑地和他对视:“侯爷怎么了?” “侯爷?”沈弗寒哼了一声,“我已经做到这种地步,还是换不来一声夫君?” 温嘉月这才知晓他在计较什么,只好说道:“多谢夫君。” 沈弗寒点评道:“不够真诚。” 温嘉月有些脸热,方才她喊的确实有些僵硬了,于是这次她便郑重道:“多谢夫君。” 沈弗寒再次点评:“过于严肃。” 温嘉月:“……?” 她耐着性子问:“侯爷想要什么样的?” 沈弗寒神色沉静地望着她,一字一顿道:“我想要你,一直喊我夫君。” 他说完“我想要你”时,忽的停顿一瞬,温嘉月的心也空了一拍。 她顿时卡了壳:“我、我……会的。” 沈弗寒顿了顿,就这么不情愿吗? 但是没关系,喊的次数多了,自然会习惯。 他永远都会是她的夫君,这一点,任何人都无可更改。 温嘉月懊恼地低下头,怎么就答应他了呢? 不过仔细想想,上辈子的事已经水落石出,是她误会了他,只是换成以前的称呼而已,她也没损失什么。 但是她似乎再也喊不出从前那样甜腻似水的“夫君”了,只会一板一眼,例行公事。 “夫君”这个亲昵的称呼,在她眼里已经和“侯爷”没什么区别。 突如其来的沉默很快被打破,温若欢提着一篮桂花,欢快地走了过来。 但她身上穿着端庄娴雅的竹青色襦裙,这样的举动怎么看怎么违和。 沈弗寒只瞥了一眼便移开视线,阿月的衣裳被她穿着,真是暴殄天物。 这个举动落在温若欢眼里,却变成了姐夫被她活泼的模样所惊艳,所以不好意思看她。 她心头一喜,自信地挺胸抬头,笑盈盈道:“姐姐姐夫,看我摘了好多桂花!” 温嘉月柔柔一笑:“欢儿辛苦了。” “不辛苦,为了让姐姐早日喝上桂花酒,自然是值得的。” 温若欢说得情真意切,心里却在期望,桂花酒酿好那日,温嘉月已经入土了。 等温嘉月死了,她再找机会给长公主下药,悄无声息地致她于死地。 不管是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二十年,她都等得起。 或许不等她下药成功,姐夫便厌弃了人老珠黄的长公主,独宠她一人。 总之,姐夫迟早是她一个人的。 想到这里,温若欢激动得热血沸腾。 “欢儿,脸怎么这么红?”温嘉月假装关心,“是不是累到了?” 温若欢回过神,连忙说道:“我不累,姐姐姐夫,咱们继续逛吧。” “我还有事,”沈弗寒站起身,“先回书房了。” 毒药已经拿到手里,他自然不必再演戏。 温若欢的神色顿时一僵,忽然回过味来。 好不容易和姐夫待了这么久,她却把时间浪费在摘桂花上! 不过没关系,以后她有的是机会亲近姐夫。 想到这里,温若欢勉强压下了心里的烦躁,乖巧道:“好,姐夫去忙吧,我也该回温府了。” 沈弗寒略一颔首便直接离开了。 沈弗寒不在,温嘉月就知道她不会多待,但还是假意挽留道:“欢儿,怎么不多留片刻,我还没跟你说体己话呢。” 温若欢在心里嗤了一声,有什么好说的,留着去地府跟阎王爷说吧! 口中却道:“我得回去给姐姐姐夫酿酒了,争取让你们早些喝上。” 温嘉月笑道:“好吧,既然你一直记挂着此事,我也不留你了。” 温若欢趁机约了下次见面。 “过几日我把酒送过来,到时候再和姐姐叙旧。” 温嘉月应了声好:“我等你。” 送走温若欢,看着她的背影,温嘉月的笑容缓缓消失。 “咱们也回去吧。” 应付温若欢真是一件心累的事,温嘉月有些疲惫地推开卧房的门。 没想到,本该去书房的沈弗寒却端坐在长榻上,拿着小瓷瓶把玩,一脸的若有所思。 温嘉月诧异地问:“侯爷怎么没去书房?” 沈弗寒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温嘉月这才发觉自己忘了改称呼,连忙说道:“夫君。” 沈弗寒这才点点头,解释道:“今日无事。” 温嘉月看向小瓷瓶:“夫君不去研究一下这瓶毒药吗?” 她实在有些好奇,上辈子如此轻易置她于死地的毒药,到底有多大的毒性。 沈弗寒默了默,问:“你就这么想让我走?” 温嘉月怔了下,她哪有这个意思? 不等她回答,沈弗寒接连发问。 “和我待在一起,很难受吗?” “我才是你的夫君,你还想和谁待在一起?” “我喊你阿月时,你不欢喜?” 第309章 以身试险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温嘉月被沈弗寒问懵了。 他想的是不是太多了? 她回答道:“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只是想知道这个毒药到底有多厉害。” 沈弗寒眸光锐利地审视着她,不太相信的模样。 温嘉月一看到他这种审犯人似的目光便莫名觉得心烦,不想再解释。 “你不信就算了。” 她转过身去,准备去耳房把女儿抱到庭院里玩。 和沈弗寒说话真是心累,既然他不相信她的解释,只相信自己的想法,那就误会好了。 还是和昭昭玩更好,小孩子单纯,不会和她耍心思。 没想到刚走出两步,一股大力攥紧她的手腕,后背贴上炙热的胸膛。 温嘉月蹙眉道:“你放开我。” 她挣了两下,沈弗寒反而揽住她的腰,将她抱得更紧。 他低声问:“生气了?” 温嘉月赌气道:“没有,谁敢生你的气,怕不是活腻了。” “阿月敢,”沈弗寒笑意深沉,“只有阿月敢。” 不知为何,在她负气转过身时,他便相信了她的话。 她不是想赶他走,而是真的想知道药的毒性。 沈弗寒知道自己这样判断有些盲目,但是他更不想让她生气。 而且仔细想想,方才他接连问了四个问题,确实有些咄咄逼人了。 他继续说道:“是我的错,阿月别生气。” 温嘉月抿唇不语,同时又有些疑惑,沈弗寒居然又看出来她生气了? 上次是她说做法事的那次,她以为他被夺舍了,没想到今日又…… 温嘉月不禁想起他上次说的话——我在学着做一位好夫君。 难道他不只是说说而已,是真的在学? “怎么不说话?”沈弗寒问,“不原谅我吗?” 他便开始思索,怎么才能哄好她。 四弟说,想哄人开心,就要投其所好。 上次的烟花,她似乎很喜欢,再放一次? 但是次次都是如此,难免有些俗套。 “不是,”温嘉月终于开口,“我只是觉得侯爷你真的变了。” 沈弗寒纠正道:“是夫君。” 温嘉月“哦”了一声:“一时喊习惯了。” 沈弗寒也没揪着不放,拉回正题:“这种变化,你觉得好还是不好?” 温嘉月轻声道:“自然是好的。” 谁会想嫁给一个冷冰冰的夫君呢,她想要的夫君,一直都是温柔体贴的男子,细致入微有些苛刻,但知冷知热是必须的。 沈弗寒的改变,往这个方向靠拢了一点点,起码可以感知到她的情绪了。 沈弗寒闻言便松了口气,她满意就好。 温嘉月问:“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沈弗寒怔了下,一时有些不太确定地问:“你是想让我放开你,所以才这样说的吗?” 温嘉月:“……” 沈弗寒什么时候这么不自信了? “不是,一码归一码。” 他这才彻底放松下来,将手收了回去。 “我去书房了,”他拿起小瓷瓶,“研究一下毒性。” 温嘉月点点头:“侯爷小心一些。” 这药有多厉害,她很清楚,以至于现在离得近了便觉得有些怕。 一想到上辈子她便是因此丧命的,她便敬而远之。 沈弗寒再次纠正:“是夫君。” 温嘉月只好说道:“夫君小心一些。” 沈弗寒来到书房,过了一刻钟便吩咐道:“去请钱老过来,就说我身子不适。” 思柏领命而去,不多时,钱老提着药箱匆匆赶来。 关上门,沈弗寒将小瓷瓶推到钱老面前。 “这是来自西域的毒药,还请钱老研究一番,多少份量会致命。” 钱老仔细看了一眼,稀奇道:“竟是蚀骨散?” 他年轻时曾在西域游历过两年,自然了解。 但沈弗寒对此并不了解,便道:“还请钱老细说。” 钱老捋着胡须开口:“蚀骨散无色无味,不管用量多少,只要连续三日服下,便会有风寒症状,越来越严重,药石无医,心肺衰竭,半个月之内殒命。” 与李知澜的说辞一致,沈弗寒颔首道:“看来正是蚀骨散。” 他又问道:“若是只服用一次,可有性命之忧?” 钱老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蚀骨散毒性极强,纵然只喝下一次,毒性也会潜伏在身体里,若身子弱,喝一次与喝三次没什么差别。” “若身强体壮,也会大病一场,剩下的便要看自己的造化。” 沈弗寒若有所思:“多谢钱老,若是有人问起此事,我希望您说蚀骨散连续服用三次才有作用。” 钱老愣了下,也没问原因便答应了。 做郎中,不仅要医术精湛,更重要的是嘴巴严。 见侯爷不再说话,钱老起身道:“老身便告辞了。” 沈弗寒独自静坐许久,待天色渐暗,这才回去。 看见温嘉月,他主动解释:“已经研究好了,这药名为蚀骨散,连续服用三次才会起效。” 温嘉月诧异道:“竟会如此?” “既然是西域的奇药,自然不一般。”沈弗寒道,“所以,到时候我会做场戏,服下此药。” 温嘉月瞪大眼睛:“侯爷为何要以身试险?万一一次便起效怎么办?” 沈弗寒第三次纠正:“是夫君。” 他这才解释道:“若是无人伤亡,皇上依然会偏袒长公主,让她逍遥法外,既然要设局,自然要让她回天乏术。” 温嘉月抱着侥幸心理开口:“装装样子也可以吧,不必亲自喝下去吧?” “你以为太医都是吃干饭的?”沈弗寒摇头失笑,“若是查不到蚀骨散的毒,只能是谋害未遂,如何给长公主定罪?” 温嘉月还是不放心:“总之这个不行,一定还能想到更好的办法。” 见她如此忧心,沈弗寒多看了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他顺着她的话说道:“好,不着急,我再想想办法。” 但他心里知晓,这是最有效的办法。 唯有让皇上亲眼看到李知澜犯下的罪行,才能让他对这个亲密且信任的皇姐彻底失望。 这一日,或许不会太远了。 第310章 苏叶来信 进入十月,风声萧瑟,桂花渐渐凋零。 沈弗念心血来潮,亲手做了一屉桂花糕,兴冲冲地送来正院。 温嘉月看了眼乱七八糟的卖相,拿起一块,却没敢吃。 她问:“念念,你怎么忽然开始学做点心了?” 沈弗念道:“我发现做点心也挺有意思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她催促道:“别愣着了,你快吃啊,这可是我第一次做,耀儿都没吃呢,我就先拿给你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温嘉月踌躇着不敢吃。 沈弗念做事马虎,不拘小节,她做的点心,真的能吃吗? 站在沈弗念身后的沈成耀忽然招了招手。 温嘉月看了过去,便见他将手揣在胸前,一副偷偷摸摸的模样,然后伸手在虚空中抓了抓,嘴巴嚼了两下,吐出舌头翻白眼。 温嘉月看懂了,耀儿方才偷吃过,但是不好吃。 她更不敢入口了。 不过不吃好像也不太好,温嘉月勉为其难地咬下一小口。 沈弗念连忙问:“怎么样怎么样?” 温嘉月挤出一个笑:“好吃。” 除了太硬之外,味道也甜到齁得慌。 沈弗念得意道:“我就说吧,我做点心很有天赋的。” 说着她也拿起一块品尝,咬下一大口,刚嚼了一下便停住了。 “呸呸呸!”她连忙吐了出来,“这也太难吃了!” 温嘉月:“……” 合着她自己也没尝过。 一个丫鬟走了进来,禀报道:“夫人,温三小姐来了。” 温嘉月还没说什么,沈弗念一下子火了:“她还敢来?” 温若欢前两次过来,她都知道,不过是看在大嫂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现在居然想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面前了?做梦! 沈弗念扬声道:“把她给我轰出去!” 温嘉月阻拦道:“念念,你先别激动。” 说着她看向丫鬟:“让她进府吧。” 沈弗念闻言生气道:“去年她那样骂我,你都是知道的,你是不是一点都不顾忌我的想法?” 温嘉月连忙哄她:“不是的,我自然是向着你这边的。” 听到这里,沈弗念的气这才顺了一些:“那你为什么让她进府?” 温嘉月心下焦灼,真相自然是不能说的,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不过她灵机一动,缓缓开口:“我的嫁妆里,还有一个簪子在温家人手里,我得拿回来,所以这才常常跟温若欢接触。等拿到了簪子,我一定不会再让她踏入侯府半步。” 沈弗念狐疑地问:“真的?什么簪子?” “是我生母的遗物……” 沈弗念听到这里便道:“好吧,我暂时不计较了。这次能不能拿回来?” 温嘉月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能慢慢的磨。” 沈弗念不高兴道:“总得给我一个期限吧?” 温嘉月沉思片刻,坚定道:“今年之内。” 若是顺利的话,在下一个春节到来之前,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沈弗念算了算,两个多月而已,可以接受。 她勉为其难道:“行吧,明年别让我看到她在府里蹦跶,不然见她一次,我便打一次。” 说着,她的视线落在桂花糕上,顿时有了个好主意,与温嘉月耳语几句。 温嘉月并未拒绝,既然沈弗念想整她,她便配合。 不多时,温若欢走进院子,一眼便瞧见沈弗念,顿时头皮发麻,心里有些发慌。 她自然记得自己说过什么恶毒的话,如今再见沈弗念,她一时无措。 温嘉月笑道:“没事的,你们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今日便握手言和吧。” 见她这样说,温若欢顿时松了口气。 再过不久她便是姐夫的侧室了,自然是想和小姑子搞好关系的,如今有了台阶,她自然要下。 温若欢假意诚恳道:“那日是我的错,回去之后我便反思许久,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道歉,还望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的年幼无知。” 沈弗念哼了一声:“好说,你把这几块桂花糕吃了,我就当以前的事没发生过。” 温若欢眼睛一亮,只需要吃几块点心就行了? 她连忙点头,拿起一块桂花糕便吃了起来,渐渐察觉出不对,整张脸都皱成一团也没敢吐出来。 沈弗念笑眯眯地问:“好吃吗?我亲手做的。” 方才她又特意加了点别的东西进去,辣的咸的酸的全放上,这桂花糕吃起来一定很销魂。 温若欢勉强咽下一口,笑得比哭还难看。 “好吃。” 她怀疑沈弗念是在故意整她,但是为了姐夫,她忍了! 温若欢硬吞进去一块,一口气喝了半壶茶。 沈弗念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贴心地将第二块递给她。 “慢慢吃,不着急。” 温若欢求救地望向温嘉月。 温嘉月惊讶地问:“怎么,你不想吃了吗?” 沈弗念凉凉道:“看来方才说的都是假话啊,什么道歉,说得倒是好听。” “没、没有,”温若欢连忙咬下一大口,“我只是不太饿。” 她在心里祈求着姐夫快些回来,看看他的亲妹妹是怎么对待她的! 在她的祈祷下,沈弗寒居然真的回来了。 温若欢立刻眼泪汪汪地望了过去,可怜巴巴地喊道:“姐夫。” 如此娇滴滴的声音,如此惺惺作态的模样,沈弗念脑海中顿时警铃大作。 倒是没想到,温若欢居然敢觊觎她大哥! 沈弗念看向沈弗寒,幸好他没有理会,径直走向温嘉月。 “先回房,我有事与你说。” 见他神色严肃,温嘉月也不由得正色几分,没忘叮嘱一声。 “念念,欢儿,你们先坐着,我一会儿就出来。” 沈弗念倒是没什么,大哥大嫂有悄悄话要说,她高兴还来不及。 温若欢抿紧了唇,口中的点心也变得异常苦涩,姐夫居然理都不理她! 见她这副模样,沈弗念轻哼一声,笑眯眯道:“快吃呀,还有三块呢。” 卧房里,沈弗寒关上门。 温嘉月忙问:“夫君,什么事?” 这几日她已经逐渐适应了这个称呼了。 沈弗寒从袖口中拿出一封信。 “苏叶从边关寄来的信,我还没拆,等你一起看。” 第311章 恶人还需恶人磨 温嘉月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闻言松了口气。 “那就快一些吧,让她们一直等着不太好。” 毕竟是客人,她和沈弗寒跑到卧房说悄悄话有些说不过去。 沈弗寒却不疾不徐的模样,淡声道:“应付温若欢,有三妹就够了。” “可是我怕她们打起来。” 下个月沈弗寒便要离京,这种时候,温嘉月不想出岔子。 沈弗寒闻言便加快了动作,将信展开。 温嘉月凑了过去,清丽的茉莉香气扑面而来,沈弗寒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这才将视线落在信纸上,两个潦草的大字映入眼帘—— 不回。 似是在愤怒的时候写下的,占据了一整页纸。 温嘉月怔了怔,苏叶竟然不想回京? 她不禁望向窗外,沈弗念还在盯着温若欢吃桂花糕,满脸的笑意。 这段时日,沈弗念提起苏叶的次数很少,连喝酒的次数也少了。 但是她有时会盯着边关的方向出神片刻。 温嘉月知道她还想着苏叶,只是不再说出口。 若是被她知晓苏叶不想回京,她一定会嘴硬说不回就不回,谁稀罕,然后回去偷偷借酒消愁。 不过,这样也好,彻底死心了,眷恋便会越来越少,直到消失不见。 温嘉月问:“夫君,咱们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三妹?” 她倾向于当断则断,没想到一向果决的沈弗寒却道:“不说。” 温嘉月愣了下,问:“为什么?” 沈弗寒一边将信折好一边说道:“他会回来的。” 温嘉月:“……?” 他这是在替沈弗念祈祷吗? 或者打算直接派人去边关把苏叶绑回来? “你不了解他的性子,”沈弗寒解释道,“他若是没有回京的打算,连信也不会回。” 温嘉月眨眨眼,问:“所以,他说不回就是在赌气?” 沈弗寒颔首道:“等他想通了,自然会回来。” 温嘉月担忧地问:“可是,他的父母会让他回京吗?” 她还记得沈弗寒说过,苏叶是偷偷跑回来的。 若是被皇上发现此事,整个萧家都要被问罪。 “这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沈弗寒道,“你放宽心,着急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见他如此笃定,温嘉月这才放下心。 “那咱们出去吧。” 刚转过身,手腕却被沈弗寒攥住,轻轻一拉,她便跌入他的怀抱。 馨香盈满鼻息,沈弗寒低声问:“怎么换香膏了?” 温嘉月不自在道:“昨日四弟送了我一罐,我今日便试了一下。” “很适合你,清丽淡雅,”沈弗寒轻吻她的脸,“但是以后不许再用。” 温嘉月连推开他都忘了,愕然地问:“为何?” 沈弗寒却不说,辗转吻向她的唇。 温嘉月瞪大眼睛,一会儿她怎么见人? 沈弗寒不许她走神,大掌隔着衣裳落在她纤薄的背上,极尽爱抚。 温嘉月软了半边身子,明知不该沉溺,但她却无法抵挡。 过了片刻,沈弗寒终于放开了她。 温嘉月呼吸不稳:“你……” “我怎么了?”沈弗寒揽着她的肩走到梳妆台前坐下,“补些口脂。” 温嘉月瞪他一眼:“以后不许这样,若是被她们看出来,我就……” 沈弗寒好整以暇地问:“你就如何?” 温嘉月抿紧了唇,半晌终于想到一个可以制裁他的法子。 “我就减你一次行房的次数。” 沈弗寒笑了一声:“那还真是吓人。” 从上个月开始,她定下的次数便不做数了,而她却不明白。 至于何时行房,全看他想不想。 见他丝毫不在意,温嘉月正色道:“我认真的!” 沈弗寒颔首道:“好,我以后不敢了,都听阿月的。” 温嘉月这才满意,但是琢磨片刻,总觉得他方才的语气像是在哄孩子。 她疑惑地想,是错觉吗? 不等她想明白,沈弗寒已经扶她站起身。 “快出去吧,再待下去,三妹便要多想了。” 温嘉月不放心地回头看一眼铜镜,问:“口脂抹匀了吗?” 沈弗寒站定仔细看了一眼。 “挺好的。” 温嘉月这才放心出门,假装无事发生的模样坐回原位。 看一眼还在吃桂花糕的温若欢,她完全没看她,正悄悄打量着沈弗寒。 再看沈弗念,她的视线在她和沈弗寒脸上转了一圈,神秘一笑。 温嘉月觉得自己脸上有些烫,她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可是沈弗寒都说没问题了,应该看不出来才对。 “姐姐,我真的吃饱了,”温若欢可怜兮兮地开口,“最后这一块,你替我吃好不好?” 温嘉月回过神,微微扬眉。 沈弗念凉凉道:“这可是我亲手做的点心,既然你如此不给面子,那我们和好的事便也算了。” 温若欢咬紧了牙,这个沈弗念,怎么就不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但是转念她便想到一个好主意。 “既然是你亲手做的,姐夫应当还没吃过吧?”温若欢拿起点心,“姐夫,这最后一块,不如你来尝尝?” 沈弗寒看也没看便道:“不吃。” 沈弗念在心里欢呼,但是又有些狐疑,大哥拒绝的这么干脆,应该不是不信任她的厨艺吧? 温若欢讪讪地收回手。 接连碰壁,她有些失望,姐夫上次可不是这样表现的,这次怎么…… 难道是因为上次被姐姐察觉了什么,所以这次姐夫便对她格外冷漠? 温若欢越想越有道理,将最后一块桂花糕囫囵咽了下去。 见她全都吃完,沈弗念笑着问:“好吃吗?” 温若欢又喝了一盏茶,这才挤出笑容:“好吃。” “那你以后常来,”沈弗念热情道,“我再给你做。” “……好。” 温若欢轻舒一口气,先答应了再说,以后吃不吃就是她的事了。 反正以后进侯府,不会再有人拦着了。 正美滋滋地想着,沈弗念忽然将她拉了起来。 “我现在便有些手痒了,走走走,去我的常乐院,我给你做点心去。耀儿,走了!” 温若欢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等回过神,已经被拉出了院子。 她们的身影很快消失,温嘉月目瞪口呆:“三妹可真厉害。” 沈弗寒评价道:“恶人还需恶人磨。” “你说三妹是恶人?” “怎么?” “我跟她告状去。” 沈弗寒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现在自身难保的人,是你。” 第312章 好夫君典范沈弗寒 接下来半个月,温若欢又来了几次,次次都在沈弗寒回府之前,被沈弗念拖去常乐院品尝点心。 不用应付温若欢,温嘉月乐见其成。 不过眼看着便要到十一月了,温嘉月不得不叫停此事。 若温若欢因为沈弗念盯着,所以没有下药,那就得不偿失了。 想了一日借口,温嘉月终于在沈弗念带着耀儿前来时想到了一个完美无缺的理由。 她尝试着开口:“念念,下次温若欢再过来,你别再让她吃点心了。” 沈弗念哼了一声:“怎么,你心疼了?” “自然不是,”温嘉月解释道,“温若欢对你大哥有不可言说的心思,我一直在等她露馅,这样才好揭穿,你次次都让她去常乐院,她怎么露出马脚?” 沈弗念意外道:“原来你知道啊。” 温嘉月点点头:“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顿了下,她又问:“不过你怎么知道此事的?” 沈弗念“切”了一声:“温若欢那种人,我看得透透的。” 温嘉月真心钦佩:“你厉害。” 仔细想想,上辈子沈弗念也是给她透露过一二的,不过都是夹杂在嘲讽里。 但她没有深想,被所谓的姐妹情深蒙蔽了双眼。 “我还有更厉害的,”沈弗念神神秘秘地问,“那次你跟我大哥回房,是不是亲嘴去了?” 温嘉月瞬间面色涨红,立刻否认道:“我没有!” “还想骗我,”沈弗念撇撇嘴,“你的嘴那么红,一看就是重新涂过的,我大哥的嘴也红得异于平常,不是亲的还能是什么?” “念念!”温嘉月板着脸,“你再说这种话,我不理你了。” 知道大嫂面皮薄,沈弗念也没再逗她。 “算了算了,我不说了,”沈弗念伸了个懒腰,“你去练武吧,我大哥应该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便有丫鬟禀报说温三小姐来了。 沈弗念顿时绷紧了脸:“她可真是贼心不死!” 温嘉月连忙说道:“这次你可千万别再让她去常乐院了。” “知道了,”沈弗念不情不愿道,“为了把她彻底赶出侯府,我忍了。” 温嘉月松了口气:“多谢念念。” 温若欢很快便过来了。 瞧见沈弗念,她顿时有些发怵,步子都迈的小了一截。 沈弗念故意吓她,笑眯眯道:“来啦,正好我做的豌豆糕刚出炉,一起去吃?” 温若欢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了,我这次来是想和姐姐说一句话,说完我就走了。” 沈弗念有些意外地问:“什么事啊?我能听吗?” “自然是可以的。”温若欢讨好一笑,这才看向温嘉月,“姐姐,我听说你过几日要出席齐国公府六小姐的及笄宴?” 温嘉月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你从哪听说的?” 温若欢神色自若地解释:“我有个好姐妹收到了邀请,她说你也去,我便来问问。” 说完她便请求道:“姐姐,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呀?我也想见见世面。” 温嘉月没说话。 她可不记得温若欢有这样的好姐妹,定是李知澜让她去的。 但是李知澜为何要让她去?难道要在及笄宴上提前下手吗? 可是这也没道理,毕竟那蚀骨散得连续三日服用……难道她们打算换种方式? 只是,搅黄了齐国公府的宴会,李知澜能有什么好处? 思来想去,只能是温若欢自己想去了。 温嘉月想到这里便不担心了,反而有些好奇她到底想做什么。 若李知澜也会出席,她是想趁机和李知澜见面? 温嘉月不怕她们见面,见面的次数越多,以后查起来也会越简单。 于是她便答应道:“好,那日你随我同去吧。” 温若欢闻言心头一喜,温嘉月果然愚蠢,居然这么轻易便答应她了! 她马上说道:“多谢姐姐,到时候我一定准时过来!” 说完她便步伐欢快地离开了,转过身,眼底闪过一丝隐秘的得意。 参加及笄宴,她自然是在为自己打算。 她早已打探清楚,长公主也会出席,到时候她要正大光明地结交长公主。 长公主一直在私底下交代事情,不就是在想,万一出事了好洗脱嫌疑,将所有的错全都推到她身上? 温若欢在心底冷哼,做梦! 就算此事真的不成,她也要将李知澜拖下水! 待温若欢走远,沈弗念着急道:“你干嘛答应她!” “看乐子,”温嘉月随口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问完她才觉得不妥,沈弗念肯定不会去的。 没想到她一咬牙,扬声道:“去!” 温嘉月诧异地望向她:“可是……” “没什么可是,难道我要因为私奔的事当一辈子鹌鹑?”沈弗念摩拳擦掌,“正好借此机会昭告天下,老娘不在乎她们议论!” 为了兄嫂,为了防止温若欢使坏,她豁出去了! 温嘉月钦佩道:“沈弗念,真乃奇女子也。” 说话间,沈弗寒回来了。 他看向她,又看看在一旁专心致志练小木剑的耀儿。 温嘉月连忙站起身,只顾着说话,她居然忘了习武! 她不禁有些心虚:“我这就去学……” 沈弗寒走近她,低声问:“是不是这几日练累了?” 温嘉月怔了怔:“还好。” “你的小日子快到了,”沈弗寒道,“今日便休息吧。” 温嘉月轻缓地眨眨眼,这还是沈弗寒吗? 她以为他会嘲讽,亦或是沉默,没想到居然这么体贴。 见她一直盯着他瞧,沈弗寒有些疑惑,问:“怎么这样看我?” “没、没什么,”温嘉月道,“我还是去习武吧。” 等她走远一些,沈弗念兴奋道:“大哥,你可真是温柔体贴的好夫君典范!” 沈弗寒僵了下,温柔体贴? 方才他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怎么就温柔体贴了? 他不禁沉思,演的太久,他已经习惯了吗? 第313章 亲手丈量 沈弗寒陷入沉思。 他发觉自己对扮演温柔体贴的夫君已经不排斥了,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 毕竟他得到的好处是实打实的,以他这段时日的观察来看,温嘉月的表现和刚成亲的时候差不多。 虽然少了些爱意,但是没再对他冷嘲热讽,更不会动不动便不理他。 于是他泥足深陷,日复一日地沉溺在幻梦里。 在沈弗念说这句话之前,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异样。 难道装着装着,他便真的和温嘉月所期待的那样,成了一位温柔体贴的夫君? “大哥,想什么呢?” 一只手忽然在眼前挥了挥,沈弗寒回过神。 “没什么,”顿了下,他又问,“我在你面前也这样吗?” 沈弗念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哪样?” 沈弗寒却也不说了,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过于在意此事。 他走上前去,教温嘉月习武。 沈弗念一头雾水地摸摸脑袋,大哥怎么莫名其妙的? 晚上躺在床榻上,沈弗寒还在思索此事。 他看向一侧的温嘉月,问:“你觉得我最近变了吗?” 温嘉月不解地问:“夫君问这个做什么?” “你回答便是。” 温嘉月只好说道:“变了,你居然会在意旁人的看法了。” 沈弗寒垂眼深思,旁人…… 除了温嘉月之外,他还真的没有在意过旁人对他的看法。 这样说来,他的改变只针对她。 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显露出温柔体贴的一面。 这到底成为了他的习惯,还是已经变成了本能? 沈弗寒竟无法回答。 他索性没再说下去,而是道:“明日锦服阁会送来几件衣裳。” 温嘉月问:“为后日的及笄宴准备的?” 沈弗寒颔首道:“正是。” 温嘉月诧异道:“你什么时候让人做的,你知道我的尺寸吗?” “半个月前,至于尺寸,”沈弗寒望向她,“我亲手丈量过,不会有错。” 温嘉月顿时脸颊发烫:“你说这个做什么!” “是你非要问,”沈弗寒好整以暇道,“原本我没想说的。” 温嘉月不想理他了,翻了个身,准备睡下。 沈弗寒却握住了她的腰,将她往他怀里带。 “怎么不问我是怎么丈量的?” 他的手在她腰间摩挲,轻缓酥麻,一阵阵的痒。 温嘉月赶紧捉住他作怪的手,义正辞严道:“昭昭还在呢。” 虽然才一岁零两个月,但是万一昭昭记事怎么办? “只是量尺寸而已,不做别的,”沈弗寒笑音低沉,“你在期待什么?” 温嘉月想给他一拳,他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别躲,我好好量。” 他的手在腰间徘徊许久,一本正经地报出尺寸,问:“对不对?” 温嘉月的呼吸有些乱,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她佯装镇定道:“我忘记了,既然量完了,夫君还是早些睡吧。” “还有别的地方没量,”沈弗寒的手渐渐上移,“我得让你知道,在这种事上,我不会出错。” 温嘉月呼吸不稳,抓住他的手,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捉住,放在另一边。 他埋在她的颈窝,沉声问:“阿月想亲自丈量?” 温嘉月又羞又难为情:“别……” 她慌忙松开手,沈弗寒低笑,游刃有余道:“我明白了,我量你的,你便想量我的,这样才公平,对不对?” 温嘉月根本不知道他哪来的歪理邪说,也没办法思考,因为他在握着她的手腕向下。 她拼尽全力也无法抵挡,被他逼出眼泪。 “我、我叫弗寒哥哥好不好?”她央求道,“夫君,不要……” 沈弗寒轻吻着她的耳尖,低叹道:“乖一些。” 她的哭声柔弱娇怯,偶尔夹杂着一声不成调的弗寒哥哥,嘤咛着哭了许久。 翌日晌午,锦服阁送来衣裳时,温嘉月还在睡着。 如意没敢叫醒夫人,安排掌柜的与绣娘去别处稍坐,奉上茶点。 过了一刻钟,温嘉月这才悠悠转醒。 她浑身酸软地坐起身,在心里骂了沈弗寒一百八十遍。 如意连忙进来伺候。 “夫人,锦服阁的掌柜的一刻钟前便到了,奴婢服侍您梳洗。” 温嘉月一阵阵脸热,瞧见身上的红痕,更是羞恼。 沈弗寒吃错药了,翻来覆去地量尺寸,不止量她的,居然还让她帮他量他的。 量也就算了,他还非要让她说出来。 一整个晚上,温嘉月没记住别的,六寸倒是记得牢牢的。 她拍了拍脸,驱散脑海中不该有的念头,叮嘱道:“一会儿别让她们进屋了,你帮我穿就行了。” 如意自然应了声是。 不多时,如意将衣裳拿了进来,碧落色绣粉色并蒂莲纹襦裙,并不惹眼,但是让人眼前一亮。 沈弗寒的那件也是一样,不过并蒂莲不是惹眼的粉色,而是白色暗纹,倒也栩栩如生。 温嘉月还没见过沈弗寒穿这种绣了一整朵花的衣裳,她思索着,应当是掌柜的推荐。 但是沈弗寒居然会答应? 温嘉月打算晚上问问他。 “夫人,还有一件,”如意拿起几件小衣裳,“这是给小姐准备的吧?” 温嘉月诧异地看了过去,昭昭的衣裳也是同色,不过绣的并蒂莲改成了如意团纹。 她哭笑不得,沈弗寒在衣裳上花这么多心思做什么? 穿戴整齐,温嘉月站在铜镜前转了一圈,不由得有些惊叹。 沈弗寒量的还真是准,尺寸丝毫不差。 如意险些被夫人迷晕,捧着脸道:“夫人,您穿这种亮色真好看,不仅温婉似水,而且明媚动人。” 温嘉月抿唇一笑:“嘴这么甜。” “是真的,奴婢可从来不骗人。”如意笑眯眯道,“奴婢把小姐抱过来吧,让小姐也换上新衣裳。” 温嘉月点点头,她还真有点期待,和昭昭和一样的衣裳,想想便觉得幸福。 第314章 心之所向 奶娘很快便将昭昭抱了过来。 温嘉月心血来潮,亲自给女儿换衣裳。 昭昭也配合,但是每次温嘉月伸出手,她便张开手臂抱住她。 “娘亲,”昭昭抱着她的手臂撒娇,“衣衣……” 她看着和娘亲同色的衣裳,小模样兴奋极了。 温嘉月笑盈盈地问:“和娘亲穿一样的衣裳,昭昭喜不喜欢?” 昭昭点头如捣蒜,认真开口:“喜翻。” 她还小,说不出太多字,偶尔还会口齿不清,但是温嘉月听懂了,笑着摸摸她的脑袋。 待穿好衣裳,温嘉月抱着她照镜子,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昭昭摇摇头,眨巴着大眼睛看向另外一件没人穿的,神色有些困惑,似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还要一件。 温嘉月解释道:“那是你爹爹的,明日咱们都穿一样的衣裳,好不好?” 昭昭立刻便笑了,奶声奶气地应了声“好”。 既然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温嘉月便准备给她脱下来了。 没想到昭昭却不想脱,躲在她怀里不让她碰,显然对新衣裳爱不释手。 温嘉月无奈又好笑,叮嘱奶娘道:“她想穿便穿着吧,不过要注意些,千万别弄脏了。” 奶娘点点头,抱回小主子。 锦服阁的衣裳做的这么好,温嘉月便多赏了些银子,顺便又给昭昭定了两身冬装。 虽然离过年还有两个月,但是也是时候准备着了。 锦服阁的人前脚刚走,沈弗念后脚便来了。 温嘉月笑着迎上前,却被她眼下浓重的乌青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 “昨晚没睡着,”沈弗念泪眼汪汪地打了个哈欠,“我一想到明日便要出府见人,有些……激动,没错,就是激动。” 她没由来地强调了两次,温嘉月便不信了,一定是害怕。 她宽慰道:“你若是实在不想去也无妨的,反正你大哥心里有数,温若欢来不来都一样,不会出岔子。” “那可不成!”沈弗念立刻说道,“酒色害人,万一我大哥喝酒之后,把温若欢当成你怎么办?” 温嘉月扶额,她和温若欢也没这么像吧? “总之我明日一定要去,”沈弗念再次激发斗志,“温若欢胆敢使坏,我便杀她个片甲不留!” “好好好,你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温嘉月哄她道,“但是女英雄也是要睡觉的,你快回去睡吧。” “好吧,”沈弗念站起身,“明日便是老娘凯旋之日!” 温嘉月无奈摇头,希望她可以睡个好觉。 傍晚,只有沈成耀一个人过来。 “舅母,我娘亲还在睡,我让她起床,她还骂我,”沈成耀委委屈屈地解释,“所以我只能一个人来了。” 温嘉月哭笑不得:“不用管她,咱们开始习武吧。” 热了身,温嘉月正准备练习昨日学的动作,便察觉身下有暖流划过。 她只得让耀儿自己练,她去更衣。 沈弗寒回来时,便见温嘉月捧着手炉坐在一旁,面色有些发白。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皱眉问:“小日子到了?” 温嘉月点点头:“我今日便不学了,夫君去教耀儿吧。” 沈弗寒没说话,直接将她抱了起来,送回卧房。 温嘉月诧异地问:“怎么了?” “面色这么难看,还在院子里吹冷风?” 训斥声里夹杂着担忧与焦急,温嘉月并未觉得不适,她知道他在关心她。 “没事的,我只是陪耀儿坐一会儿而已,”温嘉月解释道,“三妹还在歇晌,耀儿一个人过来,我不能冷落了他。” “对旁人倒是关心,”沈弗寒给她倒了杯热茶,“最重要的是心疼自己。” 他问:“肚子疼不疼?” 温嘉月摇摇头,催促道:“你去教耀儿练剑吧,别让他等太久。” 沈弗寒转身大步出门,温嘉月喝了一口茶的工夫,他便折返回来。 “怎么回来了?” “让耀儿回常乐院了,”沈弗寒帮她脱了鞋袜,塞进被窝里,“饿不饿?” 温嘉月一脸纳闷地看着他:“我都躺在床榻上了,你才问我饿不饿?” “若是饿了,便在这里吃,”沈弗寒将她的脚放在他腿上捂着,“若是不饿便休息。” 温嘉月不太自在地蜷了蜷脚尖,试图缩回。 “我让如意灌一个汤婆子就行了。” 虽然这一连串的举动都很体贴,但是温嘉月有些不太适应。 “汤婆子没我好用,”沈弗寒执意道,“你若是冷了,我便抱着你。” 温嘉月正想开口,小腹忽然开始变疼,像是有一只手在腹腔里搅动,不得安生。 她蹙眉捂住肚子,半晌没说话。 沈弗寒见状,立刻上了床榻,将她抱进怀里。 “这样有没有舒服一些?” 既然他自愿充当暖身炉,温嘉月也没再推脱,调整着舒服的姿势,闭眼假寐。 沈弗寒思忖片刻,有些拿不准主意。 最后还是低声询问:“这种时候,我应该说话转移你的注意力,还是安静一些?” 温嘉月闷在他怀里,声音也懒懒的。 “什么都别说。” 沈弗寒记在心里,听话地没再开口,一动不动地任她抱着。 缓了片刻,温嘉月觉得舒服了一些,这才主动出声:“今日锦服阁将衣裳送过来了,我和昭昭的都很合身。” “那就好,”沈弗寒抚摸着她的头发,“还疼吗?” 温嘉月摇摇头:“现在不疼了。” 现在不疼,不代表接下来都不疼。 沈弗寒在心里叹了口气,思索着太医院有没有什么既能止痛又不伤身的方子。 便听温嘉月问:“夫君,绣并蒂莲的主意,是掌柜的提的吗?” “不是。” “那是谁?” “……我。” 温嘉月诧异抬眸:“你干嘛要绣这个?” 沈弗寒避而不答:“不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 沈弗寒等着她的转折,但是温嘉月却迟迟没有说后半句。 他忍耐了片刻,还是开口:“然后呢?” 温嘉月摇摇头:“没有然后了,只是觉得夫君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她怕她说出口,沈弗寒会嘲笑她自作多情。 仔细想想,其实并蒂莲也很常见,或许沈弗寒只是觉得好看便用了,她不该想到夫妻恩爱这一层。 见她这样认为,沈弗寒顿时眉宇紧锁。 “不只是眼光好,”沈弗寒一字一顿道,“这株并蒂莲,也是我的心之所向。” 第315章 夫妻恩爱,并蒂同心 沈弗寒的掌心里沁出了汗。 这样说,她应该懂了吧? 温嘉月却还是不敢往那种地方想,沈弗寒说话总是七拐八绕的,谁知道他的心之所向到底是不是并蒂同心? 上辈子她已经被自己骗得够久了,现在若是还将他语焉不详的话当真,她就是傻子。 温嘉月索性直接问道:“夫君所说的心之所向,是什么意思?” 沈弗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居然真的不懂? 正要解释,他忽的察觉她的身躯在轻轻颤抖,便知晓她在忍受疼痛,将她抱紧。 温嘉月现在也没心思听他说话,抵御着难忍的痛。 沈弗寒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在心里准备着一会儿要说的话。 不过,他该说什么呢? 并蒂莲的寓意,他不信温嘉月不清楚,可她却问他什么意思。 沈弗寒眼底黯淡,她是故意装作不懂的吗? 就算温柔体贴这么久,她的心里依然全是裴怀谨? 一想到明日便又要去齐国公府,他们两人会见面,会说话,会相视一笑,沈弗寒便郁气难消。 他也是活该,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想过找个理由让温嘉月不去国公府。 他近乎自虐的,想知道他们俩到底相爱到哪一步。 或者说,他心里还残存着一丝妄想,或许相爱只是他的错觉,是他那日看错了。 可裴怀谨频频出现,看向温嘉月的眼神总是格外温柔深情。 温嘉月又画了不少有关蜻蜓的画,甚至还亲口说喜欢蜻蜓。 他骗不了自己。 “夫君,你说吧。” 沈弗寒回过神,低声问:“不疼了?” “疼,只是比方才好一点,”温嘉月并未隐瞒,“你先说吧。” 沈弗寒望着她的眼睛,在说与不说之间犹豫不决。 但转念他便决定,一定要说。 她逃避不要紧,他不能再逃避。 若他再不开口,温嘉月迟早会被裴怀谨抢走。 “并蒂莲的寓意是夫妻恩爱,并蒂同心,”沈弗寒不疾不徐地开口,“这就是我的心之所向。” 温嘉月抬眸望向他眼底,夫妻……恩爱? 这个词居然会出现在沈弗寒口中,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虽然猜对了,但是温嘉月并没有什么反应。 说说罢了,她也可以。 她和他成亲又不是一两年了,加上上辈子,整整六年,他是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 一两个月的温柔体贴便能抵消六年的冷若冰霜吗? 除非他可以一直这样对她,让她不再想起从前的他。 温嘉月便“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沈弗寒有些不解,她的反应是不是太过平淡了? 他沉吟片刻,问:“阿月,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困意一阵阵袭来,温嘉月闭上眼睛,问:“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沈弗寒提示道,“比如,并蒂莲。” 温嘉月在他怀里蹭了蹭,喃喃道:“可是我现在只想睡觉。” 沈弗寒静默片刻,妥协道:“好,睡吧。” 没过多久,便听到她均匀平缓的呼吸声。 独留沈弗寒望着她出神,脑海中天人交战。 到底是不想理他,还是真的困倦了? 睡得这么快,应当是后者。 可是这也证明,他所说的话在她心里没有掀起一分波澜。 她平静地听完,甚至听困了,连句回话也没有。 明明刚成亲的时候,她对他有说不完的话,不仅嘘寒问暖,而且眼里只有他,所说的话也句句关于他。 现在却如此冷漠。 冷漠……沈弗寒微微垂眼,那时候,他似乎就是这样对待她的。 他本就不是多话之人,又是与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姑娘成亲,所以不太适应。 从小到大,对他嘘寒问暖的外人很多,但是几乎都不纯粹,掺杂着利益,唯有温嘉月不同。 她关心他,便是真的关心他,不求回报。 但他却不知道如何对待她,更担心李知澜知道他待她好,伺机报复。 毕竟那时他刚入朝三年,羽翼未丰,不足以与若李知澜抗衡,若暗中动手,他没有万全的把握救她。 所以,就这样日复一日,他对待这个妻子与旁人也没什么不同。 而她从不抱怨什么,做着温婉贤淑的贤内助,将侯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但是,不抱怨,不代表她心里不怨。 已经积攒了两年的怨,现在已经对他这个夫君失望了吗? 所以,就算看到他的改变,依然视若不见,因为他的冷漠形象在她心里已经根深蒂固。 沈弗寒越想越心惊,连呼吸都带着几分疼。 是他从一开始便错了吗? 已经错了两年,以后还能挽回她的心吗? 沈弗寒平生第一次生出不自信的感觉。 他能笃定自己可以扳倒李知澜为弗非报仇,也笃定自己政绩斐然青史留名,唯独感情一事,他没有自信。 他不知道是否可以挽回温嘉月的心,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爱她。 连这段时日的温柔体贴,也是可笑又拙劣的模仿。 他甚至会想,在他模仿时,温嘉月会不会有一瞬间想起裴怀谨? 但他却在自我厌恶的同时深陷其中,只为让她看到他。 事实证明,假的就是假的,在他模仿时,她会入戏,待他变成自己,她也可以立刻抽身。 只有在她动情时,他才可以听到他想听的话。 至于是不是真心话,他一直都清楚明白。 就像她唤“弗寒哥哥”一样,她从来都不想叫,是他威逼利诱,她不得不从。 沈弗寒看向不远处挂在一起熏香的同色衣裳,月光倾泻在并蒂莲上,流光溢彩,栩栩如生。 在他眼里,却像盛开到极致的花,即将枯萎凋零。 但是总有一日,会在他的努力下重新焕发生机。 沈弗寒在温嘉月额头上留下轻浅一吻。 第316章 同心髻 翌日清晨,温嘉月被沈弗寒喊醒,迷迷糊糊地坐起身。 “夫君,几时了?” “快到巳时了,”沈弗寒观察着她的神色,“肚子还疼不疼?” 温嘉月摇摇头,只要撑过第一日,后面几日便没什么感觉了。 她掀开被子,唤来如意服侍。 笄礼虽在午时之后举办,但是她们这些宾客肯定是要提前去的。 她还打算一会儿去一趟常乐院,看看沈弗念的情况。 还有,温若欢也要来,寒暄是不可避免的,又要防着沈弗念和温若欢吵架,一大堆事。 温嘉月想想便头疼,着急忙慌地走下床榻。 沈弗寒一直注视着她,只是她却全程没有看向他,更不知道他几乎一夜未眠。 昨晚思绪良多,想法繁杂,迫使他一直维持着清醒的状态,直到天亮。 若不是想起今日他还要应付裴怀谨,防着他接近温嘉月,他就打算直接起了,最后强迫自己浅眠了半个时辰。 而她却对此一无所知,只想着赶快去齐国公府见裴怀谨。 沈弗寒默默走出卧房。 正巧耳房的门也开了,彩儿抱着盛装打扮的昭昭走了出来。 小蓝衣衬得她活泼又灵动,眉心还点了一颗红痣,连头发也梳了两个小揪揪,绑上了蓝色流苏与珠串,垂到耳边,玉雪可爱的模样。 彩儿行礼道:“侯爷安好。” 昭昭也奶声奶气地开口:“爹爹。” 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事,她兴奋地指了指他的衣裳,又抓起自己的看了两眼,确定是同样的颜色,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她伸出手,亲昵道:“爹爹,抱。” 沈弗寒却没动,彩儿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将小姐放在地上。 昭昭不解地看着她,转眼便腾空而起,扭头对上爹爹的脸。 她眨巴着眼睛瞅了瞅,觉得爹爹越看越好看,于是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沈弗寒摸摸她的脑袋,淡声对彩儿道:“你退下吧。” 彩儿应了声是,却没动,犹豫一瞬才开口:“侯爷,奴婢许久未见吴侍卫,不知他何时才会回府?” 沈弗寒思索片刻,问:“与你有婚约的吴侍卫?” 他现在在监视温府,只有有事禀报的时候才有可能回复一趟。 彩儿道:“正是。” “我不能保证,”沈弗寒淡然道,“不过你若是思念他,我也可以换了他,让旁人顶上。” “奴婢失言,”彩儿的头低了下来,“为侯爷做事,是他的福分,奴婢不问了。” 沈弗寒没再理会,抱着昭昭走到庭院里。 今日阳光尚好,风也和煦,只是他心底的阴霾却怎么也驱散不了,沉甸甸地压在心里。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低声问:“昭昭,喜欢爹爹吗?” 昭昭的大眼睛立刻弯成月牙,扬声道:“喜翻!” “那你喜欢裴怀谨吗?” 昭昭困惑地看着爹爹,并不知道裴怀谨是谁。 但是既然他问了,她便看了看爹爹的神色,然后谨慎地摇摇头。 沈弗寒失笑:“昭昭真乖,比你娘亲……” 后面的话他却没说,只是摸摸她的小脸。 昭昭便在心里记住了,爹爹不喜欢裴怀谨这个人,她也不能喜欢。 “大哥,昭昭。” 身后传来沈弗念的声音,沈弗寒有一瞬间的心虚,担心她听到他方才说的话。 幸好距离足够远,沈弗念没有这么好的耳力。 “诶,你们父女俩怎么穿一样的衣裳?”沈弗念诧异道,“同一块布做出来的?” 沈弗寒:“……” 他问:“怎么来这么早?” “昨日我睡得太早,今日醒得也早,与其在常乐院想东想西,不如直接来正院,起码还热闹点。” 沈弗寒正色问:“你真的要去?” “是啊,出府做个客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话说的理直气壮,但她心里有些底气不足。 万一真的有人私下说她坏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会当场发飙还是拂袖离去。 至于当场痛哭,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沈弗寒沉声道:“若觉得不适,不要强撑,及时离开便好。” 沈弗念“啧”了一声:“难道我不能当场发飙吗?” “不能,这是齐国公六小姐的及笄宴,不能搞砸,”沈弗寒道,“至于别的,等宴会结束之后再说。” 沈弗念心中一暖,笑眯眯地问:“大哥这是要给我讨回公道?早说啊,不然我前几年便参加宴会去了。” 沈弗寒没接话,但是心里却答应了。 他的妹妹,纵然年少时犯过错,他也不容许旁人当着她的面嚼舌根。 兄妹二人正说着话,温嘉月出来了。 沈弗寒率先望了过去,她一袭蓝色襦裙,细腰纤纤,行走间,粉色并蒂莲并不突兀,衬得她娇俏如花,比他想象中还要温婉动人。 旋即,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头顶,视线微顿。 她竟挽着同心髻。 “大哥,是不是看傻了?”沈弗念笑眯眯道,“被我大嫂迷住了吧?” 沈弗寒回过神,没有反驳。 沈弗念更加激动,正要开口,温嘉月走了过来。 她诧异地问:“念念,你怎么来这么早?” 沈弗念简单解释一句便赶紧说道:“大嫂,你真好看,方才我大哥都被你迷晕了,险些不会说话了。” 温嘉月嗔她一眼:“别瞎说。” “不信你问我大哥,”沈弗念推了推沈弗寒,“是不是?” 沈弗寒轻咳一声,却没开口。 沈弗念早有准备,马上说道:“你看,一个字都不说,到现在还晕着呢。” 这句话一出口,两人都显得有些尴尬。 沈弗寒只好出声:“怎么梳了同心髻?” 温嘉月摸摸发顶:“如意说同心髻最衬这身衣裳,我便任由她折腾了。” 沈弗寒顿了顿,他还以为…… “哎呀,如意说的不算,现在听我的,”沈弗念道,“分明是因为并蒂莲寓意着夫妻同心,所以同心髻才最衬这身衣裳。” 如意笑着接话:“是是是,奴婢说错了。” 她确实是这样想的,只是夫人听了肯定不会答应,她这才有了这番说辞。 见如意也跟着捣乱,温嘉月急道:“你们再这样说,我就拆了同心髻换成别的。” 沈弗寒立刻握住她的手。 “不要拆,更不要换,”沈弗寒望向她,“好看的。” 他耳尖发烫,却强撑着镇定继续:“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第317章 真心话 温嘉月惊慌地望向沈弗寒。 他是不是吃错药了,不仅夸她好看,而且还用两句诗赞美她? 见她一脸古怪,沈弗寒也觉得有些难为情,默默松开她的手。 下一瞬,他的手臂便被人强势地抓住,不许他离开。 始作俑者沈弗念一边继续牢牢抓住他的手臂一边笑眯眯地开口:“没错,大哥说的对,大嫂就是这么好看,像月亮似的。” 他们兄妹俩都怪怪的,温嘉月干笑着转移话题。 “咱们还是先去用早膳吧。” 说完她便抱起昭昭,逃也似的离开。 见她走远,沈弗念竖起大拇指,悄声道:“大哥,真会夸人!” “可是她似乎并不喜欢,”沈弗寒黯然地望着温嘉月的背影,“她什么都没说。” 沈弗念再次鼓励道:“大嫂只是害羞了而已,你多夸几次,保管大嫂对你刮目相看。” 沈弗寒微微颔首:“我会的。” 既然下定决心要改变,他就不会食言。 而且,将从前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其实并没有他想象中困难。 温嘉月坐了下来,大概是方才走得太急的缘故,心口还在怦怦乱跳。 脑海中浮现出沈弗寒的声音——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简单的两句诗,被他念出来,却格外清润温朗,似乎还夹杂着几分急切,让她没由来地觉得他说的是真心话。 可是……沈弗寒真的会说这种话吗? 但他就是说了,她听得清清楚楚,甚至还记得他说到“月”字时是个重音。 温嘉月不由得想到昨晚他说过一句夫妻恩爱,并蒂同心,这是开始与她……恩爱了吗? 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温嘉月连忙低头,假装和昭昭玩,握住女儿的手。 “娘亲,吃。” 昭昭一早便盯上了桌上的虾仁,用另一只手指给娘亲看。 温嘉月便给她夹了两个虾仁,在沈弗寒兄妹开口之前便说道:“昭昭最近还挺喜欢吃虾的。” 她怕他们提起方才的小插曲,于是先下手为强。 但是她忽略了沈弗念瞎说的本事,不管说什么,都能扯到她想扯的地方。 沈弗念闻言便道:“昭昭喜欢吃虾不要紧,大嫂千万别吃。” 温嘉月狐疑的问:“为何?” “常言道吃什么补什么,吃虾会眼瞎的,便看不到我大哥对你有多好了。” 温嘉月:“……” 不愧是兄妹俩,歪理一大堆。 沈弗寒警告般地瞥了沈弗念一眼,夹了一只油焖大虾。 剥好之后,他放进温嘉月碗里,低声道:“别听她瞎说,你若是喜欢,我再给你剥。” 温嘉月顶着沈弗念两眼放光的视线,硬着头皮开口:“多谢夫君,不用了。” 沈弗寒也看向沈弗念,神色不虞道:“不想吃便出去。” 见大哥真的生气了,兴奋到现在的沈弗念终于老实了,默默扒了几口饭。 温嘉月也松了口气,终于能好好吃饭了。 吃到一半,丫鬟禀报温若欢来了。 沈弗念闻言便哼了一声:“真是积极!” 沈弗寒淡声道:“你也不遑多让。” “大哥!我可一直都在帮你说话,你居然这样对我,”沈弗念抽出帕子假装擦泪,“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妹。” 沈弗寒视若无睹,又给温嘉月剥了一只虾。 温嘉月拒绝道:“我真的不想吃了。” “但方才我觉得你有些意犹未尽,”沈弗寒擦了擦手,“若是不想吃便放着吧。” 后半句话被刚进门的温若欢听到,她转转眼睛,马上接话道:“姐姐不想吃可以给我吃,我不挑食。” 沈弗念翻了个白眼:“狗也不挑食。” 温若欢气的直跺脚:“你……!” 瞥见一旁的姐夫,她没再说下去,而是可怜兮兮道:“三姑奶奶是不是还在怪我?我已经知错了,您若还是不依不饶,骂我几句撒气我也认了,绝不还口。” “绝不还口?”沈弗念哼哼两声,“说的倒是好听,方才这些长篇大论是狗说的?” 温若欢气的脸都红了,却还是忍着气撒娇:“姐姐,你看她。” 温嘉月冲她一笑,四两拨千斤道:“只是无心之言而已,欢儿别计较,快坐下用膳吧。” 废物姐姐指望不上是意料之中的事,她在这个侯府能有什么地位?忍气吞声地活着罢了。 温若欢看向姐夫,希望他能帮自己说两句好话,或者对自己的忍让刮目相看。 没想到他却只是低头剥虾,放进温嘉月碗里。 温若欢愕然地看着这一幕,姐夫居然纡尊降贵给温嘉月剥虾? 他的手应该用来执笔指点江山,怎么能用来做剥虾这种小事!甚至还是给温嘉月的! “夫君,我都说了不要了,”温嘉月无奈地还给他,“你吃吧。” 温嘉月居然还不知好歹地拒绝了! 温若欢看得目眦欲裂,她凭什么! 不过她这样做,姐夫肯定会生气的,温若欢深呼吸一番,静观其变。 “好,不剥了。” 沈弗寒唇边隐现笑意,将虾送入口中,仿佛他吃的是温嘉月亲手给他剥的一般。 温若欢快要呼吸不畅了,姐夫对温嘉月为何这么好? 明明她前几次过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一定是做戏,一定是假的! 温若欢拿起筷子,一时不察便掉在地上。 温嘉月瞥了一眼,吩咐道:“给三小姐拿双新的。” 她故作关切地问:“怎么这么不小心?” “没事的姐姐,我只是来得过于匆忙,到现在还没缓过神而已,”温若欢皮笑肉不笑,“多谢姐姐关心。” 沈弗念噗嗤一笑,幸灾乐祸道:“我看是被气的吧?” 温若欢忍气吞声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好办,我一定好好给你解释,”沈弗念清清嗓子,拉长音道,“你对我大哥……” 温若欢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打断她的话。 “我崇拜姐夫怎么了?”她故作镇定,“三姑奶奶难道不许吗?” 说着她瞟了一眼温嘉月的神色,见她面露困惑,这才放下心。 藏了这么多年的心思,温嘉月肯定不会发现,等过段时日死了,也一定是个糊涂鬼! 只是沈弗念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思,万一告诉温嘉月…… 温若欢抿紧了唇,不管于公于私,她都要见长公主一面了。 第318章 宣誓主权 用过膳,一行人便准备启程了。 两辆马车停在府外,沈弗寒一家三口一辆,沈弗念和温若欢一辆。 温嘉月怕她们打起来,特意叮嘱沈弗念:“上了车不要和她说话,千万别出岔子。” “放心,她巴结我还来不及,”沈弗念得意洋洋道,“现在她知道我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肯定要讨好我,不让我告诉你。” 温嘉月闻言却隐隐有些担心,方才沈弗念这话确实说的冲动,万一温若欢伺机报复怎么办? 心里这样想着,她脸上却不显,拍拍沈弗念的肩,让她上马车。 有沈弗寒在,温若欢不会动手,所以这一路上是安全的,她也就没再叮嘱什么,怕打草惊蛇。 待马车启程,温嘉月看向闭目养神的沈弗寒。 想了想,她捂住昭昭的耳朵,这才开口:“夫君,温若欢若是找机会谋害念念怎么办?” “她没这个胆子,”沈弗寒淡然道,“温若欢肯定还会来试探你,你只要假装不知情便够了。” 温嘉月轻声道:“可是我担心李知澜会下手。” 昭昭的身体里流淌着沈弗寒的血,可李知澜还是毫不犹豫地动手了。 这么丧心病狂的人,她不信会对沈弗念会有任何优待。 只是沈弗寒的妹妹而已,若是阻碍了李知澜的计划,她绝对不会放任不管的。 “别怕,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三妹,”沈弗寒道,“不会给人可乘之机。” 温嘉月闻言便松了口气,他心里有数便好。 她松开捂住耳朵的手,昭昭只当娘亲是在和她玩,软软的小手盖了上去,不许娘亲离开。 温嘉月便继续捂着,顺便揉了揉她的脸。 时不时地碰到下巴和脖子,昭昭被逗得咯咯直笑,欢笑声充斥着整个马车。 温嘉月也在女儿的笑声里放松了一些,沈弗念一定不会有事的。 “对了,今日李知澜应该也会来,”沈弗寒提醒道,“不要与她接触。” 温嘉月早有准备,齐国公府如此高门,李知澜前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放心吧,”温嘉月道,“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 她只是在陈述事实,毕竟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沈弗寒周围了,她才不会傻傻地往枪口上撞。 但沈弗寒闻言却觉得心中熨帖,她说她会一直待在他身边。 心里的情意快要喷薄而出,沈弗寒却只是克制地握住她的手。 他郑重道:“好,阿月一直待在我身边。” 很快便到了齐国公府。 马车停下,沈弗寒抱着女儿率先下车,待温嘉月出来,他不由分说地搀扶着她走下马车。 温嘉月原本便没想拒绝,只是没想到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给她,不由得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沈弗寒淡然道:“看路。” 温嘉月只好收回视线,直到稳稳当当地站在地上。 她看向另一辆马车,沈弗念和温若欢也下来了,与想象中剑拔弩张的气氛不同,两人脸上都带着笑,仿佛已经冰释前嫌。 看着温若欢脸上的笑,温嘉月却愈发忧虑起来,她肯定已经动了心思。 上辈子,她就是这样笑着,毫不犹豫地端来藏着蚀骨散的热茶,看着她这个亲姐姐喝下。 “姐姐,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温若欢好奇地问,“我脸上有花吗?” 温嘉月笑着摇头,随口道:“只是忽然觉得,欢儿笑起来有几分像我。” 温若欢眼睛一亮,看向沈弗寒。 “姐夫,你觉得我和姐姐笑起来像不像?” 沈弗寒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低声对温嘉月道:“进府吧。” 温若欢的笑僵在脸上,沈弗念凉凉道:“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温若欢强撑着道,“咱们也上去吧。” 她阴毒地盯着沈弗念的背影,就算长公主不杀她,她也要想办法解决了这个长舌妇! 裴怀谨和裴怀英在府门处迎接,沈弗寒递上烫金请帖。 “今日我与夫人还带了三妹与妻妹前来,怀谨应当不会嫌人多吧?” 正在左顾右盼的昭昭忽然听到“怀谨”二字,支棱起小耳朵,好奇地看了过来。 裴怀谨笑容温和:“沈兄说的哪里话,人多热闹,正好小景也爱热闹。” 说完他看向温嘉月:“多日不见嫂嫂了,嫂嫂身子可好?” 温嘉月还未回答,沈弗寒便淡然道:“不劳怀谨挂心,我家夫人的身子一向很好。” 他将“我家夫人”四个字咬的极重,像是咬着牙说的,宣誓主权似的。 “那就好,”裴怀谨的笑容更加和煦,又问,“昭昭可好?” 说着他伸出手,想抱抱她,谁知昭昭看了他一眼,很不给面子地扭开了身子,抱着爹爹的脖子不撒手。 沈弗寒顿时欣慰起来,还是女儿贴心。 他藏好笑容,不甚真诚地道歉:“真是抱歉,许是昭昭怕生。” 裴怀谨收回手,还想说点什么,一旁的裴怀英不耐烦道:“行了行了,站在大门口唠什么,快让人进去。” 这话看起来像是对客人说的,实则是对裴怀谨说的。 裴怀谨皱眉道:“二弟,你的急躁性子真的应该改一改了。” 裴怀英嗤了一声,抱臂道:“还轮不到你这个冒牌货教训我。”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瞥了裴怀英一眼。 这话他已经听过两次,但是并未放在心上,没想到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裴怀英居然还在说。 到底是确有其事,还是胡编乱造? “沈兄,嫂嫂,”裴怀谨歉然道,“真是对不住,里面请吧。” 沈弗寒回过神,轻轻颔首。 走出一段距离,他察觉到什么,回望一眼。 府门处太暗,但他清楚地知晓,裴怀谨正看着他们。 或者说,正看向温嘉月。 就算他回头了,裴怀谨也并未收回视线,依然坦然地望着。 沈弗寒攥紧了手,在温嘉月察觉之前移开视线,平静地目视前方。 “夫君,你在看什么?” 沈弗寒不许她转头,淡然道:“看风景。” 第319章 别乱吃醋 一行人往待客的地方走去。 沈弗寒抱着昭昭,与温嘉月一同走在前面,后面跟着温若欢和沈弗念。 温若欢试图上前,与沈弗寒并肩而行,刚走快一些,手臂便被人拽住。 “哎呀,我走不动了,”沈弗念可怜巴巴道,“欢儿啊,你等等我。” 叫出这个称呼时,她自己都觉得恶心,转念一想,就当是唤狗了,反而叫得起劲。 “欢儿,你慢点,我真的走不动了。” 被人拉着,温若欢寸步难行。 她紧抿着唇,眼看着姐夫越走越远,却无计可施。 目的达成,沈弗念笑眯眯地松开了手,耳畔忽的飘来一句话。 “……就是她吧,私奔……” 沈弗念浑身一僵,霎时被定在原地。 她缓缓转过头去,便见两个世家小姐结伴而行,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其中一位笑着开口:“这位小姐瞧着面生呢,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温若欢看热闹不嫌事大,率先出声:“这位是景安侯的嫡亲妹妹。” 那位小姐便面露疑惑地对同伴说道:“称呼小姐似乎不太妥当呢,咱们是不是应该叫一声夫人?” 同伴也迟疑道:“这……是有些难办,我也不知道该叫什么好。” 沈弗念攥紧了手,平静开口:“称呼随意,只是不知你们是哪家的小姐?我与你们甚是投缘,改日我也好与我大哥景安侯一同登门拜访。” 她着重强调景安侯,两位小姐顿时心中一紧,她们可以肆意嘲讽沈弗念,但是一搬出景安侯的名号,她们便醒了神,不敢造次。 其中一位讪讪道:“我们还有事,便先走了。” 沈弗念看着她们的背影,“呸”了一声。 若不是大哥说不能破坏裴六小姐的及笄宴,她早就一巴掌拍上去了。 前方的温嘉月与沈弗寒对此一无所知,慢慢往前走着。 温嘉月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 自从进了国公府,沈弗寒便不说话了,神色也有些冷,不知道是怎么了。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便也沉默下来。 昭昭似乎感知到爹爹和娘亲的情绪,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也不说话。 温嘉月不想让女儿处在这么压抑的氛围下,正琢磨着说些什么,沈弗寒忽的开口。 “你也见了裴怀谨几面了,对他印象如何?” 昭昭再次注意到这个人,眨巴着眼睛看向娘亲,等着娘亲的回答。 温嘉月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又在试探她? 每次裴怀谨出现,沈弗寒便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她的回答必须谨慎再谨慎。 仔细想想,若是抛开幼时相识这一层身份,她对裴怀谨不会有确切的印象。 而且,她现在对他确实不了解,毕竟连话也没说过几句,从何得知? 除了表面上看,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之外,别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温嘉月便说道:“他是夫君的好友,我也只有数面之缘罢了,没有多加关注。” 沈弗寒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觉得她在敷衍,神色淡淡地开口。 “大概的性子总是知晓的,你觉得他是可以结交之人吗?” 温嘉月点点头:“夫君看人的眼光自然比我厉害,既然夫君与他是好友,自然证明裴公子是可结交之人。” 沈弗寒垂眼问:“若我不想与他交好呢?” 温嘉月怔了下,上辈子,沈弗寒可从来没说过这话。 而且裴怀谨偶尔会来景安侯府,虽然她没见过,但是她知道他们两人一直都是有联系的。 可沈弗寒忽然说他不想再与裴怀谨交好。 她无法窥探他的内心,自然不知他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温嘉月只知道,断交对她来说,也只是有一些微不足道的怅然罢了。 年幼的时光早已远去,还有机会再见蜻蜓哥哥一面,已经很好了。 遗憾早已圆满,那么她也就没什么可挂念的了。 想到这里,温嘉月道:“夫君这样做肯定是有道理的,不必询问我的意见。” 沈弗寒这才看了她一眼,神色困惑。 从她的脸上,他竟看不出一丝眷恋与不舍。 难道他们平日里有别的方式见面,所以不管交不交好,都不妨碍他们往来? 可温嘉月已经许久未出府,也没有可疑的人往侯府递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弗寒想不明白,她分明亲口说过她喜欢温柔体贴的男子,喜欢蜻蜓,赏花宴那日的亲昵也历历在目,现在又为何如此不动声色? 是她将心思藏的太深,还是不信他会与裴怀谨不再来往? 沈弗寒沉思良久,却还是没有从中悟出个所以然。 见他不说话,温嘉月疑惑开口:“夫君?” 沈弗寒回过神,盯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 “你真的不在意?” 温嘉月蹙眉开口:“夫君,你别试探我了……也别乱吃醋。” 她还记得沈弗寒说过,他吃醋了,吃她和裴怀谨的醋。 当时她并未当一回事,以为他在瞎说,没想到连日来一碰到裴怀谨,他就变了。 纵然温嘉月不想相信,但是从他的种种表现来看,由不得她不信。 沈弗寒怔了下,下意识否认:“我没有,我只是……忽然想问。” 不知为何,他发觉自己竟有些不敢面对,更不敢与她开诚布公地相谈。 或许是因为他知道她不喜欢他,或者说,她喜欢裴怀谨,胜过喜欢他。 直到他确定温嘉月对他有足够的感情,足够到让他确信她会选择他,他才会捅破这层窗户纸。 他向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不利于他的事,他绝不会做。 所以,患得患失也无妨,只要温嘉月一直在他身边。 迟早有一日,她会浅笑盈盈地坐在他面前,目光长久地落在他身上,将裴怀谨抛之脑后。 这一日,一定不会太远。 第320章 高调作风 到了裴诗景所居住的绮珍院,两人稍作停留,温若欢和沈弗念便赶了过来。 温嘉月接过昭昭,道:“夫君去别处吧。” 女子的院落,沈弗寒自然是轻易不能进的。 他微微颔首,三妹在这里,就算裴怀谨过来,也不会有机会和温嘉月说话,所以他没什么不放心的,大步离去。 见姐夫就这样走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温若欢不由得瘪了瘪嘴,一脸的郁闷。 沈弗念哼了一声:“你这嘴撅的都能挂油葫芦了。” 担心她们又吵起来,温嘉月问:“欢儿这是怎么了?” 温若欢赶紧调整神色,一脸疲惫道:“国公府可真大,我都走累了。” 温嘉月也没揭穿,只是笑笑:“走吧,咱们进去看看。” 绮珍院里甚是热闹,丫鬟急匆匆地来来往往,忙着笄礼的事,生怕有一丝差池。 虽然忙碌,但是丫鬟们也没忘记行礼,甚至记得她们是谁家的小姐或夫人。 里头的裴诗景听到丫鬟喊了声沈夫人,连忙说道:“沈夫人,快进来!” 卧房里更是人挤人,几个面善的夫人围着裴诗景嘱咐各项事宜。 温嘉月并不认识,但是其中一位妇人与裴诗景有五分像,气质雍容,想来便是齐国公夫人了。 她走上前去,齐国公夫人上下打量她一番,含笑道:“想必这位便是景安侯夫人了,我唤你嘉月可好?” 温嘉月有些诧异,国公夫人居然知道她的闺名? 既然如此亲昵了,她自然也不能再生疏地喊国公夫人,于是笑盈盈地颔首道:“伯母安好。” “出落得真是温婉动人,”齐国公夫人赞许道,“怪不得小景整日在我面前提起你,说我肯定会喜欢你的性子和相貌。她是个没谱的,没想到这句话倒是说对了。” 原来是裴诗景说的,温嘉月不好意思道:“伯母谬赞。” 齐国公夫人摇头失笑:“句句都是实话,我可不做那等笑面虎的事。” 温嘉月正欲接话,温若欢率先开口:“伯母说的对,我姐姐温婉动人,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齐国公夫人慢悠悠地转过脸,问:“这位是?” 温若欢骄傲地报出家门:“我是景安侯夫人的妹妹温若欢,伯母可以叫我欢儿。” 她自信齐国公夫人也会记住她,等她成了姐夫的女人,巴结她的人一定数不胜数。 而她现在便给了齐国公夫人一个机会,就看她能不能把握住了。 齐国公夫人浅笑道:“这位温姑娘,我正与你姐姐说话,贸然打断,似乎不太妥当。” 沈弗念差点笑出声。 她从进门便知道温若欢一直蠢蠢欲动,也没拦着,等着看戏。 听到齐国公夫人毫不留情的话,顿时觉得心中畅快。 温若欢这个蠢货,真以为可以为所欲为呢? 离了大嫂,齐国公夫人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温若欢脸上的笑容早已凝固,怎么和她想象中不一样! “快别寒暄了,”裴诗景出声,“沈夫人,快让我抱抱昭昭。” 见女儿玩心大起,齐国公夫人顿时皱紧了眉,苦口婆心道:“小景,你的仪态还不够好,动作也不够标准,练好再说。” “不要,”裴诗景任性道,“我得先抱一会儿昭昭,才有力气练习。” 说着她便将昭昭抱进怀里,猛亲一大口。 齐国公夫人无奈摇头,显然对贪玩的女儿无计可施。 温嘉月劝道:“小景聪慧,而且离笄礼还早,一定能学会的,伯母先坐下歇息片刻吧。” 齐国公夫人便坐下呷了口茶,随意瞥了眼沈弗念,忽的一怔。 “念念?” 沈弗念点点头:“伯母还记得我。” “怎么不记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齐国公夫人感叹道,“一晃眼都长这么大了……怎么不来国公府玩?” 沈弗念笑道:“我哪有脸过来,您也知晓我以前做过糊涂事,所以好几年没敢出府了,怕被人骂。” 她轻描淡写地揭开自己的伤疤,显然齐国公夫人是她敬重的长辈。 “胡说,只是识人不清罢了,”齐国公夫人宽慰她道,“若是有人骂你,我给你撑腰。” 温若欢难以置信地看着齐国公夫人,为何对私奔生子的沈弗念如此包容,对她却不假辞色! 但是她再气也无可奈何,憋屈地想,一定是因为她的身份还不够高贵,齐国公夫人狗眼看人低。 等着吧,等长公主殿下来了,她要让她后悔方才所说的话! 众人闲话片刻,裴诗景主动将昭昭还给温嘉月。 “娘亲,我这次一定好好学,”裴诗景撒娇道,“您让嬷嬷再教我两遍。” 齐国公夫人无奈地摆摆手,让嬷嬷去教。 一切准备就绪,也快到吉时了。 众人前往正院,准备行笄礼。 刚进院子,温嘉月一抬头便瞧见沈弗寒大步朝这边走来。 男人们或坐或站,都是静止的状态,女人们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唯有沈弗寒逆行而来。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他。 包括裴怀谨。 他正与人谈笑,见状笑容收敛了几分,慢慢隐去,看向温嘉月。 温嘉月有些惊慌,这么多人在,沈弗寒怎么就过来了? 一定是来找沈弗念的,千万别是来找她的。 但她的祈求不管用,沈弗寒的视线一直紧盯着她,让她无处可藏。 走到近前,沈弗寒在她面前站定。 他低声问:“怎么这么久才过来?” 原本落在沈弗寒一人身上的目光,现在又多加了一个温嘉月。 身旁有人窃窃私语,讨论着他们的同色穿着。 “连他们女儿的衣裳也是一样的。” “还绣着并蒂莲呢,真是恩爱。” “沈大人简直就是长安所有成亲的男人的典范。” “得夫如此,妇复何求啊!” 温嘉月本就不习惯被这么多人注视,特别是听了这些话之后,更是耳尖发烫。 她毫无心理准备,只想赶紧收场,于是催促道:“夫君,你快回去。” “怎么了?”沈弗寒微微扬眉,似是不解。 齐国公夫人笑着插话:“沈大人可真是有意思,嘉月这是害羞了,难道你看不出来?” 温嘉月的脸顿时红的滴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一点都不像沈弗寒的作风,他怎么忽然这么高调? 第321章 苏叶归来 “害羞?” 沈弗寒仔细端详着温嘉月的脸,似是不明白她为何会害羞。 温嘉月避开他的视线,嗫嚅道:“夫君,你别看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耳语一般,只有沈弗寒听得到。 沈弗寒微微勾起唇角,颔首道:“好,我们一起过去。” 说完他便不容拒绝地隔着衣裳握住她的手腕,牵引着她转身向前走去。 沈弗寒状似不经意地望向裴怀谨。 维持许久的笑容不见踪影,温润如玉的脸上投下一片阴翳,看不清他的神色。 似是一块品相绝佳的白玉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只有有心人才能察觉。 眨眼之间,他便抬起了头,脸上挂着儒雅和煦的笑意,方才的一切好似错觉。 沈弗寒波澜不惊地收回视线,扶着温嘉月坐下。 一道清甜脆亮的声音响起:“哥哥,你也来扶我嘛。” 裴诗景呼唤裴怀谨。 裴怀谨并未应声,好像没听见。 站在他身边的裴怀英推了推他,见他没反应,暗骂一声,不忍妹妹尴尬,主动走上前去。 “小景,二哥来扶你。” 裴诗景噘了噘嘴:“我叫的是大哥。” 裴怀英啧了一声:“行了,大哥二哥都是哥,挑什么?” 娘亲在侧,裴诗景没再坚持,勉强说道:“好吧,二哥也行。” 见妹妹主动将手放进他手心里,裴怀英顿时眉开眼笑。 自从裴怀谨这个冒牌货回来,妹妹便没再亲近过他,今日倒是让他捡了个便宜。 怕掌心的厚茧磨到娇娇软软的妹妹,一向神经大条的裴怀英改为让她牵着他的袖子。 待他们二人走来,一旁的人似是才回过神,纷纷效仿。 有夫人的去牵夫人,没有夫人的便牵姐姐妹妹,一时间都没闲着。 唯有裴怀谨还站在原地,与满院子的人格格不入。 沈弗寒示意温嘉月去看。 温嘉月不明所以地转过头,便见裴怀谨孤零零地站着,不知在想什么。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笑着望过来,微微颔首。 温嘉月也点了下头,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耳边传来沈弗寒的声音:“裴怀谨这个人,怪不怪?” 昭昭再次看了过来,专注地听爹爹娘亲说话。 温嘉月无奈地问:“夫君,你总是研究裴公子做什么?” “只是随便看了一眼,”沈弗寒淡然道,“我总觉得他不像他表面上这么温和无害。” 温嘉月怔怔地望向裴怀谨,是这样吗? 可是她瞧着他和以前没什么分别,连笑容的弧度都和幼时一模一样。 不过此事不是重点,她正色道:“这么多人在,你非要过来找我做什么?以后别做这种事了。” “想来便来了,你若是不喜欢,我以后不做便是。” 沈弗寒认错态度良好,温嘉月也没再揪着不放。 事已至此,人人都看到了那一幕,说什么都没用了。 说话间,众人落座。 沈弗念给沈弗寒竖了个大拇指。 沈弗寒熟视无睹,朝某个角落看了一眼,低声对温嘉月道:“我该去那边了。” 温嘉月点点头,这边是女眷待的位置,沈弗寒坐在这里确实不合适。 大哥不理她,沈弗念也没生气,朝温嘉月挤挤眼睛。 温嘉月嗔她一眼,示意她不许说。 但沈弗念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温若欢笑眯眯道:“我大哥和我大嫂真是恩爱,欢儿,你说是吧?” 温若欢也只能硬挤出笑容:“嗯,姐姐和姐夫般配极了。” 方才那一幕,她险些被气晕过去。 姐夫居然待温嘉月这么好,众目睽睽之下如此温柔小意! 姐夫分明是内敛的性子,为何变了,为何变了! 一定是温嘉月这个贱人求来的,她想向所有人示威! 在场的女眷不乏云英未嫁的姑娘,也不止她一个人对沈弗寒动心思,温嘉月一定是想震慑她们。 对,一定是这样。 温若欢咬着牙将自己哄好,终于平静许多。 众人等了片刻,笄礼还未开始。 要么临时出了差错,要么还有贵客没到。 这次的原因显然是后者,李知澜还没到场。 温嘉月默默地想,她可真是肆意妄为,这可是齐国公府嫡出小姐的笄礼,李知澜竟然不给面子。 转念一想,她连除夕宫宴都会迟到,一个国公府而已,应当也没放在眼里。 温嘉月想让她再晚一些出现,最好激起所有人的不满。 在场的都是达官显贵,待日后扳倒李知澜之时,说不定还有人记起今日之事踩上一脚。 长公主久久未露面,众人开始有些骚动。 齐国公夫人早有准备,让戏班子上台,先唱几出戏。 锣鼓喧天,一时气氛热烈。 昭昭看得目不转睛,一出戏终了,也学着大人的模样拍手。 温嘉月笑着摸摸她的脑袋,昭昭忽的停住了,歪头望向右侧。 温嘉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便瞧见一个比昭昭大一些的男童,正好奇地盯着昭昭看。 沈弗念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孩子隔一会儿便看一眼昭昭,弄得她都没好好看戏。 她笑眯眯道:“我们昭昭真厉害,这么小就把男人迷的五迷三道的。” 温嘉月正想让她别这样说话,便听一旁有人讥讽开口:“你也不遑多让啊,十五岁就……” 沈弗念僵了下,便见一旁坐着的小姐们齐齐看向她,眼神不怀好意。 见她瞧了过来,其中打扮的最为华贵的女子正色道:“都别说了,只是提个醒罢了,咱们也刚十五岁,千万别做出那种辱没家门的事……噗嗤……” 沈弗念认得她,宣王家的南平郡主,向来狗眼看人低。 她还记得大哥的话,不能生事,但心里的怒意有些克制不住,她回敬一句:“想放屁就出去放,在嘴里放想熏死我吗?” 南平郡主听到如此粗鄙之言,面色忽白忽红,情急之下扬声道:“我们又没骂你,你怎么这样说话,果然是十五岁便跟人私奔的高门贵女,骨子里还是如此粗俗不堪!” 她的声音又尖又细,一时间人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戏台上刚开场的戏也戛然而止。 旧日伤疤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血淋淋地揭开,沈弗念的心仿佛也在滴血。 她的身形摇摇欲坠,脸上却哼笑一声,破罐子破摔道:“是啊,我就粗俗不堪了,那又如何?”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南平郡主气急,半晌才憋出一句,“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这句话对沈弗念来说毫无攻击力,她轻蔑一笑,正想再说一句“那又如何”,忽的被人揽住肩膀。 “谁说她嫁不出去?她很快就会嫁给我了。” 听到这个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熟悉声线,沈弗念怔怔地抬起头。 苏叶?! 苏叶没有看她,微不可察地捏了下她的肩,似是在安抚。 南平郡主轻蔑地打量他一番,她认识所有京中权贵,她没见过的人,自然是无名小卒。 于是冷笑一声:“你是何人?” 苏叶微微抬起下巴,扬声道:“辅国大将军萧雍之子,萧溯夜。” 第322章 护短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哗然。 南平郡主险些站不稳,萧雍的儿子? 萧雍的名号,长安城中无人不晓。 他少年得志,屡立奇功,与沈弗寒的父亲沈弈是至交好友,并称大周双雄。 自沈弈战死沙场,大周的胜仗几乎都是萧雍打的,虽镇守边关多年,但他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无人可撼动。 身为萧雍的儿子,在大周的任何地方都是能横着走的。 莫说是与郡主叫板,就算是面见圣上,也是能争执两句的。 ……对了,皇上! 历代皇帝都曾下令,镇守边关无诏不得回京,这个人肯定是冒充的。 若是真的,那她也能交给皇上处置。 不管是真是假,有理的人都是她! 南平郡主没被他唬住,气势更盛:“你说你是萧将军的儿子,可有证据?” 苏叶从怀中掏出腰牌,丢到南平郡主面前。 定睛一看,正是出自萧家。 南平郡主丝毫不慌,立刻说道:“皇上说过,萧家人无诏不得回京,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苏叶不紧不慢地拿出皇上亲手所写的准许回京的诏书。 “郡主若是不识字,我可以念给你听。” 南平郡主哑然道:“你、你……” “我怎么了?”苏叶冲她一笑,将桌上的酒推到她面前,“这便当做我与沈三小姐的喜酒了,郡主趁早喝吧,不然我怕到时候,你没机会喝。” 这话里藏着的威胁意味,南平郡主听出来了,震惊地后退一步。 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宣王府不正啊! 父王鱼肉百姓、卖官鬻爵,她的哥哥们欺男霸女,若此事真告到皇上那里,哪件事都让他们宣王府吃不了兜着走。 她马上灰白着脸道歉:“萧、萧公子,我不是有意的……” 苏叶打断她的话:“你道歉的对象,似乎错了吧?” 南平郡主马上转脸望向还处在震惊中的沈弗念。 她祈求道:“沈三小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对您出言不逊,求您看在我年少无知的份上,原谅我吧。” 沈弗念这才缓缓回过神,望向近在咫尺的苏叶。 不对,应该是萧溯夜。 她自然是记得萧溯夜的,那时他还未随父去边关,整日跟在她屁股后面喊姐姐。 她对小屁孩没兴趣,所以烦不胜烦,经常故意喊错他的名字,叫他萧朔夜,想让他赶紧滚蛋。 没想到萧溯夜竟也不生气,乖巧道:“姐姐若是喜欢,我便改名叫萧朔夜。” 于是她就这样萧朔夜萧朔夜地叫着,完全没有将溯夜与苏叶联系在一起。 沈弗念怔怔地望着他,这才发觉他和小时候几乎没什么变化,而她竟没有认出来。 幼时的小屁孩不知不觉长大了,比她高出好多,虚揽着她的肩时,似乎能为她撑起一片天,避开所有风雨。 他低眉朝她看来,似笑非笑的模样,乖巧不再,反而显得有些乖戾。 沈弗念受了惊似的,立刻移开视线。 “怎么不说话?”萧溯夜问,“你原谅她吗?” 沈弗念心如乱麻,糊弄道:“我不知道。” 她现在哪有心思想这些小事,整副心神都被萧溯夜占据。 她想起后来再见萧溯夜时,他作为府医为她把脉,那时便有些明显了。 但她却没看透,只觉得他有病似的,把个脉脸红什么? 再后来,她在桃花源喝醉酒,偶遇萧溯夜…… 现在想想,哪是什么偶遇,分明是他故意为之! “看来念念不满意,”萧溯夜扫视一眼坐着的几个人,“还有谁议论过,一起道歉。” 立刻便有两人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正是在沈弗念刚来齐国公府时讥讽她的人。 “抱歉,我们不是有意的……” 方才窃窃私语过的人也站起身,满头大汗道:“我们也不是有意的,沈三小姐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吧。” 萧溯夜低声问:“念念,还有吗?” 沈弗念茫然地扫了一眼,摇了摇头。 萧溯夜低笑着问:“是没有了,还是不知道?” 沈弗念蹙眉道:“你的爪子先拿开。” 他的手一直放在她肩上,让她万般不自在。 萧溯夜顿了下,却还是放下手。 恰在此时,齐国公夫人匆匆赶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 萧溯夜彬彬有礼道:“伯母,一些小事而已,不耽误令媛的笄礼。” 齐国公夫人狐疑地望着他:“你是……” “萧雍萧将军的儿子萧溯夜,”萧溯夜拱手道,“不请自来,还望伯母海涵。” “哪里的话,”齐国公夫人笑道,“萧公子这边请,我让人上好酒来。” 她伸手指向男客的位置。 萧溯夜知晓在这种场合不能闹得太厉害,得给齐国公府面子。 但他还是多说了一句,正色道:“往事不可追,今日之事亦一笔勾销,但若是再有人议论,我萧溯夜不会手软。” 沈弗寒亦冷声道:“我的妹妹,不管做过什么事都是我的亲妹妹,我也只会站在她这边,还望诸位海涵。” 沈萧两家联手,谁惹得起? 一时间,满院子的人鸦雀无声。 齐国公夫人打了圆场,吩咐戏班子继续,这才重新热闹起来。 沈弗念晕晕乎乎地坐了下来。 温嘉月也没想到会有一番变故,方才她已经准备让如意请沈弗寒过来了。 谁知苏……萧溯夜居然来了。 “我是在做梦吗?”沈弗念怔怔地问,“苏叶竟是萧溯夜?” 她不自觉地望向萧溯夜的方向,他正与沈弗寒吃酒。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转过脸来,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第323章 她逃他追 “一定是在做梦。” 沈弗念收回视线,笃定地得出这个结论。 苏叶离开的这大半年里,她经常梦到他,这次也一定是个梦。 见她还不愿相信,温嘉月无奈道:“你掐自己一下试试。” 沈弗念皱紧了眉,屏息掐了下胳膊。 她松了口气,喃喃道:“不疼,我就说吧,是个梦。” 不过这个梦太过真实,他的面容清晰可见,连身份都编好了。 沈弗念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怅然大于欢喜,还是欢喜大于怅然,没等她想明白,一旁的温若欢咬着牙开口。 “你掐的是我,当然不疼。” 沈弗念疑惑地“啊”了一声,敷衍道:“真是抱歉啊欢儿。” 她有些遗憾,早知道掐的是温若欢,她就掐的更用力了。 温若欢搓了搓手臂,没与她计较。 她现在看沈弗念和看死人差不多,既然知道了她的秘密,那就别想活着。 温嘉月没错过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狠厉之色,浅啜了口茶。 沈弗念终于下定决心掐了下自己,痛感袭来,她“嘶”了一声。 脑海中走马灯似的闪过她与萧溯夜经历过的事,喃喃道:“完了呀。” 她把萧将军的儿子当面首似的玩弄,不高兴了就把他赶出府,万一他报复她…… 沈弗念正准备开口求救,忽的想起此处人多眼杂,借口更衣,拉着温嘉月走了出来。 坐在亭子里,温嘉月不明所以地问:“什么事?” “萧溯夜他肯定想报复我,”沈弗念神色凄惶,“大嫂,你和大哥一定要救我!” 温嘉月愣了下,一头雾水地问:“何出此言?方才他不是还说想娶你吗?” 娶她? 沈弗念不禁打了个哆嗦,萧溯夜一定没说完整,他肯定是想娶回家折磨她! “更完蛋了,”沈弗念喃喃道,“不行,我得去找大哥救我。” 说着她便要起身离开,温嘉月无奈地拉住她。 “不会的,念念,你想多了。” 见她如此淡然,沈弗念忽的反应过来,狐疑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萧溯夜的身份了?” 见她看出来了,温嘉月没再隐瞒,轻轻颔首:“你大哥他告诉过我。” “大嫂,你应该跟我说呀,”沈弗念着急道,“若是早知道他是萧将军的儿子,我才不会这样做!” 没等温嘉月开口,沈弗念又摆摆手:“算了算了,都到这个时候了,计较这些也没用。” 见她对成亲一事如此排斥,温嘉月便劝她道:“说不定萧公子他方才只是为了帮你解围,不是真的想娶你的意思。” 沈弗念一听这话又不乐意了,嘴比脑子快,脱口而出:“怎么,难道我配不上他?” 温嘉月:“……” 娶也不是,不娶也不是,真是难办。 沈弗念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就是配不上他,我并非清白之身,还有个孩子,都五岁了……” 她越说声音越低,自嘲一笑。 是啊,她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配得上萧将军的儿子。 或许真的像大嫂所说的那样,萧溯夜只是念在幼时情谊和露水情缘的份上,帮她解围。 心头酸涩蔓延,她强忍着,忽的被温嘉月握住了手,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决堤。 她哽咽道:“大嫂,我真的配不上他。” 若他只是府医苏叶,她完全可以让他入赘。 就算她有个五岁的儿子,也是苏叶高攀。 偏偏他是萧将军的儿子萧溯夜,还未及冠,以后有大好前程。 亦有无数贵女任他挑选,优中选优,择个温柔贤淑的高门贵女。 而她早已被排除在外,甚至连门槛都够不到。 温嘉月抽出帕子递给她,轻声道:“喜欢这种事,都是说不准的,你别哭。” “谁喜欢他了,”沈弗念一边擦泪一边嘴硬,“我就是怕他报复我。” “不会。” 一道男声由远及近地响起,沈弗念的动作一僵,缓缓扭过头。 萧溯夜走了过来,一旁跟着沈弗寒。 萧溯夜走上前来,看向温嘉月,问:“大嫂,我可否与念念单独说几句话?” 既然身份已经人尽皆知,他便没再生疏地喊夫人。 沈萧两家交好,他自然可以喊一声大嫂。 不过,至于他是随着沈弗念喊的,还是因为世交喊的,那就无人知晓了。 温嘉月起身离开,跟着沈弗寒走远一些。 她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便见沈弗念一直往边上坐,萧溯夜便也一直挪位置,非得挨着她。 虽然一个想逃,一个想追,但是既然有主动的人,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沈弗寒将昭昭抱进自己怀里,低声问:“方才有没有吓到你?” 温嘉月摇摇头:“夫君是不是早就知道萧公子过来了?” 沈弗寒微微颔首:“只是没想到,他会主动帮三妹解围。” 温嘉月蹙眉问:“难道真的只是解围而已吗?” 她还以为萧溯夜千里迢迢回来,是真的想与沈弗念成亲。 沈弗寒沉吟片刻,这才说道:“此事艰难,我了解萧父萧母的性子,他们不会同意的。” “可是,既然他们不同意,为何会让他回京?难道又是偷跑回来的?” 温嘉月不由得着急起来,伪造皇帝诏书可不是小事! “自然不是,”沈弗寒解释道,“前段时日,皇上为了云美人的病广求神医,溯夜得知这个消息后,瞒着父母给皇上写了封信,这才得以大张旗鼓地回京。” 温嘉月自然记得,云溪的病只有萧溯夜才有几率可以治好。 而他为了回京,竟然赌上了他的后半生。 温嘉月怔怔地想着,沈弗寒忽的说道:“回正院吧,长公主来了。” 她抬起头,便见前方隔着一片竹林,乌泱泱的一群人,众星拱月般地簇拥着一位红衣女子。 温嘉月轻轻颔首,与沈弗寒一同回去。 第324章 火上浇油 离吉时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长公主殿下终于姗姗来迟。 听到消息,一时间,院子里的人神色各异,又被很好地掩藏起来。 齐国公夫人吩咐戏子下台,众人前去迎接。 “参见长公主殿下!” “快起来吧,”李知澜揉着额头,满脸倦色道,“今日实在有些头痛,本宫这才来迟了些。” 众人自然七嘴八舌地说身子要紧、殿下保重凤体,无一人敢怪罪。 装够了,李知澜便也放下了手,神色倨傲地往前走去,坐在主位上。 她状似不经意地扫视一眼,视线定在沈弗寒身上。 自从接连两次召他入府,他拒绝之后,她便没再召过他。 就算是进宫,她也会刻意避开。 身为长公主,她自然是有傲气的,不见便不见。 所以她和沈弗寒已有月余未打过照面了。 这次过来,她原本想借机讥讽他一番,但是许久未见,看到他的一瞬间,她还是免不了有几分惊艳。 长身玉立,眉若刀裁,目如朗星,虽疏离淡漠,却自有一股令人着迷的气质。 李知澜承认,她放不下沈弗寒,就算是为了这张脸,她也能原谅他的不敬。 于是口中的讥讽便变成了寒暄。 “倒是许久不见沈大人了,还有……”她故作淡然,瞥见一旁的温嘉月时,声音陡然变了调,“沈夫人。” 她这才发觉,他们穿的竟是同色衣裳,甚至衣摆上都绣着并蒂莲! 她攥紧了圈椅扶手,温嘉月明知她会来此,居然还敢做出这种惹人嫉恨的事! 怎么,接连两次霸占沈弗寒,不让他来公主府还不够,这次还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吗? 真是痴人说梦! “长公主说的是,已有月余未见了。”沈弗寒拱手寒暄。 温嘉月也再次福身行了个礼。 李知澜盯着她柔婉的脸,哼笑一声。 “本宫记得,沈夫人如今已是四品恭人了,今日怎么没穿诰命吉服?” 温嘉月恭敬道:“回长公主的话,今日是裴六小姐的笄礼,臣妇不想喧宾夺主。” 李知澜淡声道:“依本宫看,你和沈大人今日穿成这样,才是喧宾夺主。” 温嘉月知道李知澜在想什么,无非是她怂恿着沈弗寒穿成这样,将所有的错都推到她身上。 但是她没辩解,反而火上浇油道:“臣妇不敢当……是因为颜色过于鲜亮了吗?臣妇只是觉得这个颜色格外好看,这才让锦服阁定做的。” 她一脸的无辜羞涩,李知澜恨不得撕碎她。 这个贱人,果然是故意的! 深呼吸片刻,李知澜这才气息平稳地开口:“确实不错,改日本宫也让锦服阁做一件。” 说完她便没再理会温嘉月,转而与旁人寒暄。 温嘉月亲眼看着李知澜的神色从平静变成愤怒,这才松了口气。 这次见面,她便知晓下毒一事十拿九稳了。 过了片刻,笄礼终于得以开始。 在众人的见证之下,裴诗景三次加笄,笄礼成。 仪式完成,晌午已过,众人前往厅堂用膳。 温嘉月不放心地往外瞅了一眼,小声道:“念念还未回来,我出去看看吧?” 沈弗寒摇摇头:“不必,他们有分寸。” 既然他这个做大哥的都不担心,温嘉月便也没再多问。 沈弗寒低声道:“若是长公主为难你,你让如意过来找我。” 男客与女眷用膳时不坐在一起,他这就要过去了。 温嘉月应了声好:“夫君快去吧。” 夫妻二人旁若无人的举动落入李知澜眼里,只觉得分外刺眼。 待沈弗寒离开,她笑着道:“沈夫人,坐到本宫身边来。” 众目睽睽之下,温嘉月并不担心她使坏,唯独担心昭昭。 于是她应了声是,准备将昭昭交给如意,让她抱去沈弗寒那里。 李知澜制止道:“本宫也有许久未见昭昭了,让本宫抱抱。” 温嘉月抿紧了唇,正思索着如何拒绝,温若欢忽的从她手里抢走昭昭,朝着李知澜走去。 “长公主殿下,臣女温若欢,是景安侯夫人的妻妹。” 李知澜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温若欢怎么在这里? 她并不想与她多加接触,不然日后万一事情败露,她不好开脱。 但又不能激怒了温若欢,只得淡笑着接过孩子。 温嘉月连忙走上前去,生怕昭昭有什么闪失。 一眨眼转手三个人,昭昭还没反应过来,但是已经闻到了一股熏人的香味。 她接连打了三个喷嚏,不舒服地哼唧两声,眼里含着一包泪,委屈地看向娘亲。 温嘉月知道女儿不舒服,但是她暂时没有办法把她抱回来,等女儿哭出声,她才好开口。 “哇呜——” 昭昭不负所望,很快便哭了起来。 温嘉月赶紧出声:“长公主,昭昭她定然是想更衣了,万一弄到您身上便不好了,不如交给臣妇吧。” 李知澜闻言顿时嫌弃不已,将孩子还给温嘉月。 上次哭,这次也哭,看来她跟这个孩子没缘分。 待解决了温嘉月,正好顺手把这孩子弄死,不费吹灰之力。 心里想的恶毒,但她脸上却愈发慈爱起来。 “昭昭真是可爱极了,本宫都不想撒手了。” 温嘉月笑笑没接话。 温若欢赶紧说道:“长公主说的是,有时候臣女抱着小外甥女也不想撒手。” 李知澜瞥她一眼,淡漠道:“是吗?” 心里却咬碎了一口银牙,温若欢真是好计策,一直与她说话套近乎,偏偏她无计可施。 若不是温嘉月身边只有温若欢这一个亲近之人可以收买,她何苦选择她! 正思索着该如何在不激怒她的情况下把她打发走,温若欢忽的说道:“恕臣女失礼,臣女要去更衣,稍后再陪长公主叙旧。” 李知澜微微扬眉,便见她示意她也一起离开。 好大的胆子,竟敢命令她! 李知澜可不是任人拿捏的人,坐着没动。 温若欢竟也没动。 温嘉月决定助她一臂之力,疑惑开口:“欢儿,你怎么不走?” 温若欢闻言心中一喜,无辜道:“没有长公主的吩咐,我不敢走呀。” 权衡之后,李知澜面带怒意地站起身。 她担心再僵持下去,温若欢这个蠢货会拿别的事来要挟她。 “正好,本宫也要去一趟,温小姐带路吧。” 第325章 赐婚(1) 两人走到僻静处,温若欢立刻跪了下来。 “事急从权,还请长公主饶恕臣女方才的无礼。” 她自然看出李知澜生气了,不过她目的达成了,现在哄一哄也无妨。 这么多人瞧见她与长公主一起出去,到时候想脱身也难了。 她掩下眉间的得意之色,神色愈发焦急。 李知澜闻言哼了一声,算她识相。 “说吧,什么事。” 温若欢将一早便打好的腹稿和盘托出。 “沈弗念,也就是沈大人的妹妹,她察觉了臣女对沈大人的心思,臣女担心她会告诉温嘉月,这才赶紧与长公主商量对策。” 李知澜狠狠剜她一眼:“蠢货!做事如此不谨慎!” 若不是场合不对,她的巴掌已经扇过去了。 “臣女有罪,”温若欢低下头,“还请长公主救救臣女。” 李知澜调整好心绪,淡声问:“你的意思呢?” “依臣女看,”温若欢抬起头,眼中闪过暗芒,“快刀斩乱麻。” 李知澜闻言便笑了,够恶毒,她喜欢。 可惜不够聪明,这个节骨眼上杀人,便是给人递把柄,得不偿失。 李知澜思忖片刻,问:“沈弗念是不是也参加了这次及笄宴?” “正是。” 李知澜淡漠道:“既然如此,将哑药放入她的茶盏里,将她毒哑好了。” 正好借刀杀人,把过错都推到齐国公府头上。 温若欢眼睛一亮:“长公主好计策,不过臣女还有一个更好的人选,南平郡主。” “她?”李知澜不解,“她们有何过节?” 温若欢便将南平郡主嘲讽沈弗念、萧溯夜英雄救美的事简单讲了一遍。 李知澜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本宫还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两人商量对策的同时,沈弗念和萧溯夜一前一后地回到厅堂。 温嘉月低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沈弗念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摇摇头:“回府再跟你说吧。” 观她神色,也不像是出了大事的样子,温嘉月便也没再问。 “娘亲。” 昭昭忽然出声,声音有些着急,温嘉月连忙低下头,问:“怎么了昭昭?” 昭昭的小手指向斜对面,温嘉月顺势看了过去。 便见看戏时一直盯着昭昭瞧的男童坐在那边。 他依然在看昭昭,眼睛一眨也不眨,见昭昭看过来,脸上红了一片,却执拗地没有移开视线。 儿子虽小,但是一直盯着人家小姑娘看,做娘亲的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露出一个友好的笑:“沈夫人,真是抱歉,阿瑜也不知是怎么了,应该是因为你女儿太过于可爱。” 温嘉月也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露出一个仓促的笑。 上辈子,她极少参加宴会,昭昭自然也不会去的。 那位夫人这才想起来自我介绍:“我是宁国公府的,姓白,我儿子叫崔瑜,乳名阿瑜,刚满三岁。” 温嘉月对宁国公府略有耳闻,作风低调,很会站队,至今已有百年底蕴。 前两年,老宁国公因病逝世,世子上位,新的国公夫人便姓白。 温嘉月夸赞崔瑜一番,也将自己和女儿的名字说了出来。 崔瑜一脸认真地听着,跟着重复:“昭昭……” 昭昭歪了歪头,也想喊他的名字,但是她“阿”了半天,也不知道“瑜”字该怎么说,索性奶声奶气道:“哥哥!” 崔瑜的脸更红了,但是认真地点点头。 他抬头征询娘亲的意见:“娘亲,我能去和昭昭妹妹玩吗?” 沈弗念兴致勃勃地看着,碰了碰温嘉月的胳膊。 “我就说吧,昭昭讨人喜欢,这么快就俘获了一个男人。” 温嘉月捂住昭昭的耳朵,蹙眉道:“你别瞎说,不要教坏昭昭了。” 沈弗念叹了口气:“我不说这个,我就得想萧……算了,不说就不说吧。” 两人说话间,崔瑜走了过来。 三岁的孩子,生得浓眉大眼,唇红齿白,颇有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想来家中教养极好。 他彬彬有礼地问:“伯母,我能和昭昭玩吗?” 温嘉月也看向昭昭,问:“昭昭想和哥哥玩吗?” 昭昭点点头,温嘉月便将她放了下来。 她不想让昭昭待在李知澜眼皮子底下,万一她又心血来潮想抱昭昭,她的心得提到嗓子眼。 温嘉月嘱咐奶娘好好照顾小姐。 崔瑜认真道:“伯母放心,我也会照顾好昭昭的。” 温嘉月不禁一笑,崔瑜虽年幼,但是瞧着确实稳重。 沈弗念看着两个孩子牵着手离去的背影,幽幽道:“原本我也想把耀儿培养成这样的,可惜长歪了。” 温嘉月掩唇一笑,宽慰她道:“耀儿也很好,现在练剑已经像模像样了。” 沈弗念撇撇嘴:“可我还是想让他好好读书。” 温嘉月正想说话,李知澜和温若欢走了进来。 两人便噤了声,行礼之后专心用膳。 李知澜环顾四周,红唇轻启:“南平,你怎么坐这么远?” 坐在角落那桌的南平郡主站起身,硬着头皮解释:“我不想打扰皇姐用膳。” 虽是堂姐妹,但是她们之间相差快十岁,南平郡主自小便害怕这个喜怒无常的堂姐。 而且她今日还闯了祸,自然也就不敢引人注目了。 更何况,沈弗念也坐在那里,她不敢去。 万一又惹怒了沈萧两家,宣王府怕是要完蛋了。 “过来坐,”李知澜不由分说道,“别让本宫说第二遍。” 南平郡主闻言只好坐了过去。 李知澜淡声问:“本宫来之前,你与沈三小姐似乎闹过不愉快?” 见她旧事重提,南平郡主低声应了声是,乖的像只鹌鹑,再无嚣张跋扈的模样。 “此事确实是你的错,”李知澜吩咐道,“给沈三小姐道个歉,此事便算是结束了。” 沈弗念不甚在意道:“方才南平郡主道过歉,臣女也已经原谅她了。” “是吗?”李知澜笑道,“沈三小姐真是好说话。” “长公主谬赞。” 李知澜话锋一转:“本宫觉得,你与萧将军的儿子甚是般配。既然他说想娶你,择日不如撞日,本宫今日便为你们赐婚可好?” 第326章 赐婚(2) 此言一出,满桌皆静,沉默蔓延到别的桌上,厅堂里很快鸦雀无声。 人人都朝着李知澜看了过来。 李知澜笑着问:“沈三小姐意下如何?” 既然是沈弗寒的妹妹,她也是愿意卖个面子,给她一个好归宿的。 不过,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她也不会客气。 沈弗念震惊地望着她,赐婚?嫁给萧溯夜? 方才她便与萧溯夜明说了,她配不上他,别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虽然他坚持说他是真心的,但她不敢相信。 他才十九岁,还未娶过妻,以后有大好前程,怎么可能会看上她这个带着孩子的女人? 他只是玩玩而已,或者只是为了报复她,不是认真的。 好不容易说服萧溯夜死了这条心,长公主居然又横插一脚! 她正准备拒绝,屏风外传来沈弗寒的声音。 “微臣代三妹谢长公主殿下赐婚。” 沈弗念难以置信地扬声:“大哥!” 大哥怎么还把她往火坑里推呢? 沈弗寒走了过来,淡声道:“三妹,溯夜对你来说确实是一个好归宿,为兄替你答应了。” 李知澜与温若欢的那番谈话,他派去的人已经听了全程。 方才他也问了萧溯夜,知晓他是认真的,只是苦于沈弗念不信他、萧父萧母也不答应这门亲事。 如今有了赐婚,萧父萧母那边便容易解决了。 既然沈弗念不信他,那就成亲后慢慢证明。 对他这个兄长来说,妹妹能有这样的归宿,他很放心。 所以,他决定将计就计。 见大哥如此轻率地便答应了,沈弗念着急道:“可是我……” “你的意见不重要,”沈弗寒加重了语气,“听我的便好。”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不答应赐婚,日后还有数不清的麻烦等着她。 沈弗寒不想将无关的人卷入其中,这对沈弗念来说也是一种保护。 虽然她现在不懂,但是等解决李知澜的事,她便会明白今日的决定有多正确。 沈弗念喃喃着重复:“我的意见不重要……” 她从未见过这样不尊重她的大哥,陌生极了。 她的身躯开始颤抖,温嘉月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念念,你信我,你大哥一定是为你好。” 方才李知澜和温若欢一定在密谋什么,她一直提着心。 如今有了结果,她这才松了口气。 见她也这样说,沈弗念想狠狠地甩开她的手,但是细想之下,她又觉得有道理。 大哥的每个决定都是正确的,而她不听大哥的话的时候,总是吃亏。 难道这次也一样? “看来,沈三小姐不愿啊,”李知澜耐心告罄,“本宫这个月老,到底能不能做成?” 萧溯夜也过来了,一脸希冀地望着沈弗念。 沈弗念垂下头去,神色挣扎。 她确实割舍不下他,今日所有的怪情绪,都是自卑在作祟。 不过,既然他都不怕被人说娶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就算是为了报复她……成亲之后,谁报复谁还不一定呢! 沈弗念被激起斗志,行礼道:“臣女多谢长公主殿下赐婚!” 见她答应,萧溯夜差点跳起来。 他难掩激动地行礼:“多谢长公主殿下赐婚!” 见他们还算识趣,李知澜满意道:“十一月二十六,这个日子不错,就定在这一日,你们意下如何?” 沈弗念有些愕然,这么快? 见无人反驳,李知澜继续道:“时间是仓促了点,不过本宫会派一个得力嬷嬷过去帮忙,到时候一定将你们的婚事办得妥妥当当。” 名为帮忙,实则监视。 正好也能在景安侯府安插一个眼线,一举两得。 此事敲定下来,众人继续用膳。 沈弗寒也准备回去了,最后扫视一眼,视线微顿。 昭昭呢? 这种时候,他也不好上前询问,待回到位置上,让思柏去找。 思柏很快便回来了,耳语道:“小姐正和一位小公子在院子里玩,身边有奶娘照看,侯爷放心。” 沈弗寒闻言更不放心了,他神色不虞地问:“什么小公子?哪家的?叫什么?多大年纪?” 思柏听得一愣一愣的,连忙说道:“小的这就去打听。” 一旁的裴怀谨失笑道:“只是两个孩子一起玩而已,沈兄为何如此紧张?” 沈弗寒瞥他一眼,毫不客气道:“不是你家的,你自然无需谨慎。” 他直接将筷子放下,起身道:“我亲自过去。” 快步行至院中,便见两个小娃娃并排坐在秋千上,两个奶娘各自护着小主子,一个丫鬟轻轻推着秋千。 还未靠近,他便听到那个孩子说:“昭昭,你喜欢和我玩吗?” 昭昭点点头:“小鱼、哥哥……好!” 她还没见过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孩子,自然觉得新奇。 听到她喊小鱼哥哥,崔瑜笑得腼腆。 方才他不厌其烦地教她念他的名字,但她学不会,崔瑜灵机一动,指着池塘里的锦鲤让她说小鱼,昭昭立刻就会了。 他继续说道:“我以后去你家找你玩好不好?” 沈弗寒冷声道:“不好。” 听到小鱼哥哥,他脑子里便浮现出如出一辙的蜻蜓哥哥。 什么青梅竹马,通通不许出现。 “爹爹!”昭昭笑盈盈地张开手臂,“抱!” 沈弗寒换上一副温和的模样,将女儿抱起来。 崔瑜也站在了地上,虽然有些无措,但他还是躬身恭恭敬敬道:“伯父好,我叫崔瑜,我父亲是宁国公。” 沈弗寒瞥他一眼,小小年纪便老气横秋的。 他略点了下头,抱着女儿回厅堂。 昭昭还没玩够,委屈道:“小鱼哥哥。” “爹爹在,还要什么小鱼哥哥?”沈弗寒问,“你要爹爹,还是要小鱼哥哥?” 昭昭认真思索。 沈弗寒眼前一黑,女儿居然犹豫了? 难道他这个做父亲的,还比不上一个刚见面的孩子? “爹爹,”昭昭抱住他的脖子,乖巧道,“爹爹好。” 沈弗寒莫名松了口气。 小姐被侯爷抱走,奶娘连忙去跟夫人说了一声。 温嘉月一头雾水,昭昭正跟人玩得好好的,他抱走做什么? 第327章 沉不住气 “沈兄怎么将昭昭抱过来了?”裴怀谨眼睛一亮,“可否让我抱一抱?” 他伸出手来,沈弗寒皱了下眉。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昭昭便扭过身去,一副不想理会的模样。 沈弗寒唇角微勾,女儿果然和他这个爹爹更亲。 他淡声道:“昭昭不想让你抱,我也没办法。” 他刚抱着女儿坐下,余光扫见崔瑜也过来了。 宁国公疑惑地问:“阿瑜,你不是待在你母亲那里吗,怎么来了?” 崔瑜看了一眼埋在沈弗寒怀里的昭昭,恭敬开口:“阿瑜想在爹爹这里用膳。” 昭昭听到这个声音,一边扭头寻找声音来源一边笑道:“小鱼哥哥!” 沈弗寒:“……” 宁国公愣了下,惊喜地问:“阿瑜这么快便与沈大人的女儿交上朋友了?” 他这个儿子自幼沉默寡言,和别的孩子玩不到一起去,因此他和自家夫人至今都没敢要第二个孩子,生怕阿瑜不喜欢。 没想到他不是不喜欢,而是没遇到喜欢的孩子。 他看向沈弗寒怀里的小姑娘,娇憨可人,玉雪可爱,那一双杏眸活泼又灵动,配上一身蓝衣,活脱脱的天宫小仙子。 宁国公情不自禁地夸赞道:“沈大人的女儿真是生得极好,简直就是和沈大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沈弗寒皮笑肉不笑,本该礼貌地夸一句崔瑜,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他敢保证,只要他将昭昭送到阿月那里,这个臭小子也得跟着过去。 思来想去,还是待在他身边更好。 “昭昭的长相更像嫂嫂一些,”裴怀谨忽然出声,“特别是眉眼。” 沈弗寒瞥他一眼,淡声问:“怀谨为何会关注我家夫人的相貌?” 温嘉月刚进正院时,他便一直在观察裴怀谨。 自然没有错过他的神色变化,他对温嘉月的关注,早已超出了一个邻家哥哥该有的界限。 反倒是温嘉月对裴怀谨漠不关心,一眼都没往他的方向看过。 按理说,也该是裴怀谨伪装的更好才对,而他居然如此沉不住气。 现在竟又故意说这种令人遐想的话,沈弗寒不想一笑了之,非得问出个所以然。 他若是有胆量,便在这里承认自己不可告人的心思。 此言一出,满桌皆静。 裴怀谨笑得温润:“我也是见过嫂嫂几面的,自然记得。” 沈弗寒冷笑一声,就知道他不敢。 “看来怀谨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平静道,“明年春闱,我等着怀谨金榜题名的好消息。” 裴怀谨谦虚道:“这种事都是说不准的,不过还是多谢沈兄对我寄予厚望。” 他举起酒盏一饮而尽,其他人也热闹起来,纷纷举杯,结束这个小插曲。 沈弗寒没喝酒,低声问:“昭昭想吃什么?” 昭昭眨巴着眼睛,看向坐在她对面的崔瑜,喃喃道:“小鱼哥哥。” 她才和小鱼哥哥玩了一会儿便回来了,还没尽兴呢。 她只是想着玩耍,但是沈弗寒以为她只想和崔瑜玩,不由得眉宇紧锁。 这个桌上真是没有一个他看着顺眼的人。 见昭昭的视线望过来,宁国公鼓励儿子道:“阿瑜,你去和昭昭妹妹玩吧。” 崔瑜看了眼沈弗寒冷若冰霜的神色,谨慎摇头。 “爹爹,我准备用膳了。” 沈弗寒的神色这才好看一些,算他识相。 等回府之后,他要给女儿找几个女玩伴,把劳什子的小鱼哥哥忘掉。 用过午膳,便也没事了,众人早就有离开的意思,但长公主殿下迟迟未动,他们也不敢当出头鸟。 终于,李知澜缓缓站起身,慵懒道:“时候不早,本宫也该回府了。” 众人松了口气,齐声道:“恭送长公主。” 李知澜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差点忘了一件事。” 她转过身,看向她带来的人。 “汪嬷嬷,从今日开始,你便负责操办沈三小姐和萧公子的婚宴吧,务必要办得妥帖,莫要让本宫失望。” 汪嬷嬷掩下眼底的锋芒,恭敬道:“是,请长公主放心,老奴一定尽心尽力。” 沈弗寒自然带着家人又谢了次恩。 李知澜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走到沈弗寒身边,忽的顿住脚步。 “对了,沈大人,”她蹙眉道,“本宫有一事不明,还请沈大人赐教。” “赐教不敢当,长公主直说便是。” “你可还记得,公主府的修缮事宜由你主持?”李知澜微抬下巴,“你已有月余未去了,准备何时过去看看?” 她就是要在所有人面前逼迫沈弗寒主动前往公主府。 沈弗寒不卑不亢道:“工匠已有图纸,照着图纸修缮便是,微臣过去与否,都不影响修缮事宜。” 李知澜攥紧手指,他居然如此不给她面子! 她忍着气,缓缓说道:“但此事是皇上亲自吩咐,沈大人不为本宫考虑,也该多想想皇上,万一皇上治你个办事不力之罪……” 她哼了一声:“本宫这番话,是为沈大人着想。” 沈弗寒恭敬道:“大理寺事务繁多,皇上都看在眼里,待稍微清闲之后,微臣自会前往公主府。” 李知澜气笑了,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居然还不愿去! 视线扫过一旁温顺立着的温嘉月,她咬牙切齿地想,这个贱人到底给沈弗寒灌了什么迷魂汤? 明明以前几乎随叫随到! 就算心里再恨,她也没有表现出来,淡淡道:“既然如此,本宫等着沈大人的好消息。” 说完她便拂袖离去。 明日她就让人把修缮的地方全部推倒,看他来不来! 第328章 竹马还是天降 长公主离开之后,很快便有宾客相继离去。 裴诗景抱着昭昭不撒手,噘嘴道:“我都没好好和昭昭玩,你们就要走了。” 齐国公夫人无奈道:“小景,你今日及笄,是大姑娘了,怎么还是如此孩子气。” “又不是过一次生辰便能立刻成为大姑娘的,”裴诗景振振有词,“我觉得我还是小姑娘,对吧哥哥?” 裴怀谨轻轻颔首。 裴怀英连忙说道:“小景说的对,哪有一及笄便立刻变成大姑娘的,她还小呢。” 裴诗景笑道:“娘,你看,哥哥们也同意我的说法。” 齐国公夫人无奈地摇摇头:“你们俩就宠着她吧。” 说完她转脸看向沈弗寒和温嘉月,歉然道:“小景她喜欢孩子,不如沈大人和沈夫人再稍坐片刻?” 沈弗寒连一盏茶的功夫都不想待,口中却恭敬道:“我与夫人自然是想留下的,只是府中还有要事处理。” 裴诗景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闻言乖乖将昭昭还给温嘉月。 “昭昭,过几日我再去看你。” 温嘉月笑盈盈道:“随时欢迎。” 沈弗寒黑了脸,欢迎什么,简直就是引狼入室。 他快步往府门处走去。 温嘉月见状只好跟上,温若欢和沈弗念陪着她一起。 姐夫忽然黑脸的一幕,温若欢自然瞧见了,心里不禁觉得痛快。 姐姐惹姐夫不高兴了,但是她高兴。 最好一会儿在马车上再吵一架,她借着劝架的理由拱火,这样姐夫就会把姐姐弃如敝履,而她坐收渔翁之利。 沈弗寒走出齐国公府,便见台阶下站着宁国公一家人。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走上前去。 “沈大人,”宁国公拱手道,“阿瑜说想与昭昭道个别,我们这才在此处等候。” 沈弗寒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向崔瑜。 崔瑜毕恭毕敬地行礼:“多谢伯父。” 沈弗寒:“……” 他答应了吗? 但是他确实拒绝不了,毕竟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若他拒绝,倒是显得小心眼了。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等着温嘉月她们出来。 没过多久,一行人便过来了。 崔瑜走上前去,认真道:“伯母,我想与昭昭道别。” 温嘉月笑道:“自然是好,昭昭也记得你呢,方才还与我念叨什么小鱼哥哥,我一听就知道是你。” 说着她让奶娘把昭昭放下。 崔瑜的脸红了一片,却故作镇定地点点头:“是我。” 昭昭扑了过去,脆生生道:“小鱼哥哥!” 崔瑜的脸更红,怕她站不稳摔倒,拉住了她的手。 沈弗寒皱紧了眉,蹲下身将女儿圈在怀里,距离拉远。 崔瑜收回手,抬头瞧见一群人都看着他,他有些不好意思说话。 沈弗寒催促道:“不是说要道别?” 温嘉月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冲,和一个三岁的孩子还这样说话,会吓到他的。 但是既然崔瑜没哭,神色也没有异样,她便没开口,准备上了马车再与他细说。 崔瑜这才出声:“昭昭,我要回家了,过几日我去找你好不好?” 昭昭懵懂地点点头。 崔瑜又看向昭昭的爹爹和娘亲,询问道:“伯父伯母,我能去吗?” 温嘉月自然是欢迎的,女儿能交到朋友,她也高兴。 沈弗寒一个字都不想多说,直接将女儿抱了起来。 “走吧。” 温嘉月嗔怪地看他一眼,他怎么这么不懂礼数了? 她只得对昭昭道:“昭昭,和哥哥说再见。” 昭昭只来得及挥了挥小手,便被爹爹抱进了马车里。 温嘉月怔了下,沈弗寒耍什么脾气呢? 回过神来,她不好意思地看向宁国公夫妻,解释道:“真是抱歉,府中还有要事,所以我家夫君才如此着急,改日你们前来,我一定好好招待。” 宁国公夫妻都是和气的人,也知道景安侯的脾气,闻言都只是笑笑,并未放在心上。 “好,沈夫人快上车吧。” 坐上马车,温嘉月掀开帘子再次道别,待马车开始行驶,她脸上的笑容也隐去了。 “侯爷今日为何如此不给人面子?” 沈弗寒皱眉问:“为何不叫夫君了?” “原来你还知道我们是夫妻,”温嘉月捂住昭昭的耳朵,“你今日做的事,哪一件不是随心所欲,我还以为侯爷您孑然一身了呢。” 她说话夹枪带棒的,沈弗寒不解地问:“我怎么随心所欲了?” “方才昭昭道别,你为何拦着?阿瑜牵昭昭的手,你又为何阻止?” “他心术不正,”沈弗寒神色不虞道,“小小年纪便对昭昭别有用心,我不喜欢。” 温嘉月真没想到他会将孩童间的纯真友谊解读成这样。 “你真是……”她深吸一口气,“不可理喻!” 沈弗寒看向她,沉声问:“为何要说不可理喻?难道这是正常的吗?” “当然,”温嘉月正色道,“昭昭才一岁,阿瑜也才三岁,难道侯爷怕他们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青梅竹马本就不好,”沈弗寒一字一顿道,“昭昭太小,会被他蒙骗。” 那时温嘉月也还小,就是这样被裴怀谨骗了。 他不会让女儿也重蹈覆辙。 温嘉月愈发觉得他无理取闹:“青梅竹马有什么不好?” 沈弗寒哼了一声,问:“我倒是想问问阿月,青梅竹马有什么好?” 温嘉月不假思索道:“阿瑜这孩子一看就乖巧,昭昭和他一起玩,我很放心。” 这句话落在沈弗寒耳中,便变成了“蜻蜓哥哥一看就乖巧,我幼时和他一起玩,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没再与她争执下去,怕自己被气到吐血。 沈弗寒淡然道:“要玩便和女孩子玩,男孩子我不放心。回府之后我便在家生子里找几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让昭昭挑选,日后便是她的玩伴了。” 温嘉月有些无奈,虽然有些过于防患于未然了,但是他的担心不无道理。 她妥协道:“既然如此,我听侯爷的。” 沈弗寒纠正道:“是夫君。” 温嘉月白他一眼:“我不想喊。” 沈弗寒闻言静默一瞬,捂住昭昭的眼睛,倾身靠近,将她逼到角落。 额头相抵,呼吸交缠。 他低声道:“阿月,今日我很不高兴。” 温嘉月退无可退,属于他的冷冽气息将她包裹,无处可逃。 她不安地问:“昭昭的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沈弗寒想说不止这一件事,但他没有说出来,而是轻轻捏住她的下巴,眸中神色复杂难辨。 “阿月,若你也有青梅竹马,你会选择他,还是选择我?” 第329章 她不想嫁给沈弗寒 温嘉月几乎在一瞬间便确定了答案。 若是有选择,她不想嫁给沈弗寒。 纵然他的相貌在长安是一等一的,是才高八斗的状元,是皇帝信任的大理寺少卿,亦是人人敬仰的景安侯。 两辈子加起来,她如履薄冰、谨小慎微地做了六年景安侯夫人。 她对他的爱意早已消散,她不喜欢他了。 可是,她也不能保证嫁给旁人比沈弗寒更好。 如果他说的青梅竹马是指蜻蜓哥哥…… 温嘉月仔细思索一番,依然不想嫁,她向来将他当成兄长对待。 而且蜻蜓哥哥也是将她当成妹妹对待的,虽然他搬家之前说娶她,但他那时亦年幼,这种话不能当真。 思来想去,温嘉月觉得还是自己一个人过日子更好。 可惜世俗偏见,她若是不成亲,唾沫星子都能将她淹死。 而且温父和张氏也不会允许她在温府熬成老姑娘。 这样想想,她嫁给沈弗寒,竟是最好的出路。 温嘉月终于说道:“自然是选择侯爷更好。” 她许久未出声,沈弗寒原本已经失望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在她的权衡之下,她觉得他比裴怀谨更好吗? 也有可能是在骗他,所以才犹豫这么久。 沈弗寒只恨自己没有读心术,不能判断她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只能从她的神色辨别一二。 他审视着她,但是温嘉月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阳光从晃动的车帘处钻进来,落在她脸上,光影变换,她眸中却依然黯淡无光。 沈弗寒凝视着她,低叹一声,她说的是违心话吗? “你在撒谎,”他缓缓说道,“你不高兴。” “我没有撒谎,”温嘉月蹙眉道,“你若是不信便算了。” 沈弗寒也没有揪着不放,问:“不高兴是真的?” 温嘉月抿唇道:“嫁人这种事,没有几个女子会真正高兴。” 孤身一人闯入一个陌生的家族,日后是福是祸,是一场豪赌。 沈弗寒问:“你嫁给我时,也不高兴吗?” 温嘉月回想起成亲那日,天还未亮便要起来梳妆打扮,几乎一整日都没吃东西,还要时时刻刻保持仪态。 只顾着忐忑不安,哪还有心情去想自己高不高兴?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沈弗寒的心沉入谷底,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嫁给我的这两年里,你可有过高兴的时候?” 温嘉月闻言,垂眸望向昏昏欲睡的昭昭,神色变得愈发柔和。 “昭昭出生的时候。” 女儿失而复得,让她如何不欢喜? 沈弗寒很久都没有说话。 他们成亲两年,她最高兴的时候,竟是昭昭出生那日。 他不死心地问:“还有吗?” 温嘉月瞥他一眼,沈弗寒最近怎么总是问她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她已经回答的够多了,他居然还要问。 正想着要不要岔开话题,马车停了下来。 她松了口气:“到家了,先下车吧。” 沈弗寒眉宇紧锁,怎么这么快? 但他又莫名因为“家”这个字而高兴,他和阿月的家。 心里顿时又踌躇满志,就算她现在心里的人是裴怀谨,他也有把握让她变心。 沈弗寒抱着睡着的昭昭先行下车,温嘉月紧随其后。 另一辆马车也停了下来,沈弗念和温若欢走了过来,身后跟着汪嬷嬷。 温若欢福身道:“姐姐姐夫,我先回温府了。” 今日对她来说,所有的事都很顺利。 她也就不求这一时的欢喜了,等温嘉月死了,日后都是她的好日子。 她步伐轻快地离去,温府的马车很快走远。 沈弗念嘟囔道:“这么干脆地走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既然温若欢已经走了,她自然不会再去问,看向温嘉月。 “大嫂,走吧,我回去跟你细说萧溯夜的事。” 她刚往温嘉月的方向走了一步,身前便横了一个胳膊。 汪嬷嬷状似恭敬道:“沈三小姐,离您成亲还有半个月,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快随老奴回常乐院吧。” 沈弗念瞪她一眼:“我跟我大嫂说几句话而已,碍着你什么事了?” “这是长公主殿下的命令,老奴不敢不从,”汪嬷嬷一板一眼道,“还请沈三小姐体谅老奴。” 一个奴才而已,真是反了天了! 沈弗念怒火中烧,还想跟她呛,温嘉月抢先出声。 “念念,成亲是大事,有的忙呢,你先回常乐院吧。” 既然李知澜不想让她跟沈弗念接触,她不接触便是。 不然到时候还要疑心沈弗念是不是将温若欢喜欢沈弗寒的事告诉她了。 万一不准备下药了,下次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若是又换了一种法子害她,更是得不偿失。 沈弗念还是气不过,她可不是任奴才拿捏的人,扬声道:“我今日偏就不回了!” 温嘉月看向沈弗寒,这种时候只有大哥能治妹妹了。 沈弗寒自然知晓其中利害,冷声道:“三妹,不许再任性。” 见景安侯也站在她这边,汪嬷嬷的腰杆挺得更直了。 “大哥,”沈弗念难以置信道,“我怎么任性了?她一个奴才凭什么踩我头上?” “长公主派来的嬷嬷,自然是代表长公主的,”沈弗寒皱眉道,“不许胡闹。” 沈弗念这才浑身一激灵,差点忘了,汪嬷嬷身后还有长公主,若是因此得罪长公主,那就不好了。 她不情不愿道:“我知道了,等我有空了再来找大嫂。” 温嘉月默默地想,不出意外的话,只有成亲那日才会见到沈弗念了。 沈弗寒颔首道:“你安心待嫁便是,一会儿我和你大嫂去一趟凝晖堂,与祖母和四弟说一声。” 一听不用见祖母,沈弗念马上通体舒泰,还有这种好事? 她干脆地摆摆手:“行,那我回常乐院了。” 第330章 晚上证明一下 奶娘抱着昭昭回正院安置,温嘉月随沈弗寒去凝晖堂。 路上有些安静,温嘉月怕他旧事重提,主动开口。 “三妹的嫁妆也该预备着了,夫君打算准备什么嫁妆?” 沈弗寒瞥她一眼:“终于舍得叫夫君了?” “什么舍不舍得的,你本来就是我夫君。” 沈弗寒翘起唇角:“嗯,我本来就是你夫君。” 温嘉月一头雾水,他为何要重复一遍她说的话? “三妹的嫁妆,我会给她准备得极为丰厚,”沈弗寒道,“定然不会让人有指摘的地方。” 温嘉月迟疑道:“但是萧公子那边怎么办?” 萧将军一家人都在边关,对此事还一无所知呢,萧溯夜手里能有什么银子? 而且,成亲这种大事,同不同意是一回事,他们就算有千里眼顺风耳,今日便回来,也不一定能赶上婚宴。 沈弗寒宽慰她道:“无妨,三妹向来不看重这个,溯夜坚持回京,也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他们能成亲就行了。” 见他这样说,温嘉月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对了,”她忽然想起一事,“萧将军府空置多年,我派些人手过去打理吧?” 既然萧溯夜的身份人人皆知了,以后自然是要住在将军府的。 沈弗寒颔首道:“阿月真是思虑周全。” 说着话,两人到了凝晖堂。 恰巧沈弗忧也来了,纳闷地问:“大哥,嫂嫂,什么事啊?” 沈弗寒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沈弗忧识趣地没再问,三人一起进去。 进了院子,药味浓重,有些腥苦,足以证明老夫人一直在调养身子。 他们已有许久未踏足此处了,不禁屏息片刻,这才渐渐适应。 卧房里,老夫人躺在床榻上,面容消瘦,形容枯槁,再也不复往日的神采奕奕。 瞧见最为疼爱的大孙子,她也不笑了,重重地哼了一声。 “你们居然还知道来看我这个老婆子!” 沈弗寒没什么废话地开口:“祖母,我们今日过来,是想告诉您一声,今日三妹由长公主赐婚,下个月嫁给萧家三公子萧溯夜。” “什么?!”沈弗忧惊得跳起来,“三姐要嫁人了?” 去一趟及笄宴的工夫,怎么就赐婚了? 老夫人也愕然地望着他,怀疑自己没听清。 “你说什么?” 沈弗寒一字一顿道:“十一月十六日,沈弗念与萧溯夜成亲。” 沈弗忧结结巴巴地问:“长公主怎么会给三姐和萧三哥赐婚?” 他自然是认识萧家人的,不过那时他尚且年幼,也记不清他们都长什么样了,但是他记得萧家人早就去边关了。 沈弗寒便将及笄宴上发生的事简单讲了一遍。 老夫人听完,半晌没回过神。 她喃喃道:“是念念高攀啊,还带着个拖油瓶,这日子能好过?” 说到这里,她环顾四周,皱眉问:“这么大的事,念念跑哪去了?怎么不过来?” “婚事太仓促,三妹正与长公主派来的嬷嬷准备相关事宜,这段时日都不会露面。” 老夫人啧了一声:“这怎么能行,她那个脾气,嫁过去是要被骂的,我得好好教她如何做小伏低,伺候夫君,孝敬公婆!还有耀儿,也得夹着尾巴……” “祖母,”沈弗寒平静地打断她,“三妹嫁过去不是吃苦的。” “这叫什么吃苦?”老夫人眼睛一瞪,“我小时候才叫苦!大热的天做饭洗衣、挑粪浇田……” “祖母,”沈弗寒再次打断她,“此事我已经告知于您,便先回去了。” 转过身,他淡然道:“祖母若是想忆苦思甜,只要您一声令下,我随时可以送您回去。” 老夫人闻言心有些慌,但是气势不能输,她怒不可遏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祖母安心养病便是,有些事,祖母要学会闭嘴,景安侯府的一家之主是我。” 说完,他没管身后的祖母是什么表情,便拉着温嘉月走出卧房。 屋里传来砸东西的声音,也没能让他停下脚步。 温嘉月怔怔地望向他,神色复杂。 注意到她的视线,沈弗寒垂眼看他,问:“怎么了?” 温嘉月摇摇头。 她想起上辈子,她一味忍让,从未与沈弗寒抱怨过老夫人的种种作为。 若是她鼓起勇气说出口,哪怕只有一次,或许结果便不同了。 沈弗寒正准备追问,沈弗忧跟了上来,笑眯眯道:“大哥,方才你说‘景安侯府的一家之主是我’的时候可真是帅的人神共愤。” “闲的没事便回去,”沈弗寒皱眉道,“我与你大嫂有事要说。” 沈弗忧抱拳道:“遵命!我去看看三姐。” 说完他便一溜烟地跑远了。 温嘉月看着他欢快的背影,笑道:“四弟可真是活泼,像只小马驹似的。” 见她不似方才那样心事重重,反而忽然夸起了四弟,沈弗寒神色不虞。 “他是小马驹,那我是什么?” 温嘉月觉得他莫名其妙,怎么这个也要比? 她随口夸赞:“夫君是千里马。” 沈弗寒颔首道:“阿月是伯乐。” 温嘉月:“……” 那还真是谬赞了,她可没发现他有什么好。 见她沉默,沈弗寒问:“难道不是?” “是是是,”温嘉月无奈道,“我这个伯乐还看出来,你不仅是千里马,还是一匹汗血宝马。” 真是不明白,沈弗寒为何忽然喜欢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小事上说来说去。 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 正思索着,沈弗寒握住了她的手。 “既然如此,晚上我得证明一下了,”他一本正经道,“看看到底是千里马,还是汗血宝马。” 温嘉月:“……?” 这二者有什么关联? 没等她反应过来,沈弗寒继续道:“到时候,还请伯乐骑在马上评判。” 温嘉月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上次她在上的画面,面色顿时涨红。 “你!你要不要脸!” 沈弗寒摩挲着她的手:“不要。” 温嘉月羞恼地甩开,试图正色道:“还请夫君日后不要说这种话。” 沈弗寒不疾不徐地开口:“夫妻一体,亲密无间,为何不能说?” 不知是不是被他传染了,温嘉月连“一体”两个字都听不得了。 她抿紧了唇,快步往正院的方向走去。 沈弗寒跟上去,笑着牵起她的手,低声哄道:“以后不说了,我保证,阿月别生气。” 第331章 护她一生无虞 温嘉月明白,沈弗寒的话,别的时候还能听一听,这种时候完全就是哄人。 等她被哄好了,下次他又会变本加厉。 温嘉月坚持不理会他,加快脚步往正院走去。 见她连一个眼神不给他,沈弗寒暗自琢磨,难道真的生气了? 他便也没再开口,想着待进了卧房再说。 没想到温嘉月却没进去,坐在庭院里吩咐如意道:“你让小厮把闲置院落的下人叫到这里,四五十人就够了,我有事要说。” 沈弗寒顺势道:“还有,让府上签了死契、女儿三岁到五岁的下人抱着孩子过来。” 他强调道:“必须是女儿。” 温嘉月瞪他:“如意是我的丫鬟,你让你的仆从做事去。” “只是让她顺便告知一声,阿月怎么这么大脾气?” 温嘉月便道:“既然如此,等过段时日,如意成亲的时候,你也得给她添点嫁妆。” 等这些事尘埃落定,如意也该成亲了,正好给沈弗寒要点好处,他的好东西肯定很多,指头缝里漏一点也足够了。 如意红着脸道:“夫人……” 沈弗寒有些意外,他倒是没听说过如意要成亲。 不过他也没太关心,只是应了声好。 待如意走后,沈弗寒试探道:“阿月的主母派头越来越足了。” 温嘉月瞥他一眼,没有搭腔。 四下无人,沈弗寒低声问:“真生气了?” 温嘉月面无表情道:“谁敢生沈大人的气?万一惹恼了您,把我抓到大理寺审讯怎么办,我可不敢。” 连夫君和侯爷都不喊了,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沈弗寒再次握住她的手,温嘉月试图挣扎,他攥得愈发紧。 “我可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不过,就算你杀了人,我也会保你。” 温嘉月随口问:“如果我杀了长公主呢?” 上辈子的最后时刻,她确实拼尽全力反杀了。 看李知澜的状态,应该不会起死回生。 毕竟李知澜是皇上的亲姐姐,她很想知道此事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若是诛九族,她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不过她的九族也包括生母的娘家人,平白蒙冤,她有些愧疚。 若是只定她一个人的罪,反正她都死了,身后事也无所谓了。 “我当然也会保你,”沈弗寒语气平静,“嫁祸给旁人,不让你受到牵连。” 顿了顿,他继续道:“不过,永远不会有这一日。” 她是他的妻子,本该万事不愁地做侯府夫人,他已经被迫让她陷入险境,日后自然会保护好她,护她一生无虞。 温嘉月笑了笑,轻声道:“希望如此吧。” 沈弗寒眉宇紧锁,问:“你不信我?” 话音落下,他忽的想起那些梦。 在梦里,他确实没有保护好她和女儿——内人早逝,女儿早夭。 一想起这句话,心口便闷闷的疼。 “我自然是相信夫君的,”温嘉月解释道,“只是一切还未尘埃落定,我心里总有些担忧。” 沈弗寒郑重开口:“这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梦里的悲剧不会重演,他会做好万全准备,一举将李知澜捉拿归案,永无翻身之地。 温嘉月怔了下,疑惑地问:“这次?” 沈弗寒顿了顿才开口:“我的意思是,这次的事。” 他会将梦里的事告诉她的,但是不是现在,不然只会徒增忧虑。 他岔开话题,问:“如意什么时候许配了人家?” 温嘉月简单解释:“是温府的一个小厮,比她大几岁,自如意进府便极为帮衬她,一来二去便互相喜欢上了,眼看着如意也十九了,我自然要成全她们。” 沈弗寒冷笑一声,又是青梅竹马,他就不该问。 他周身气压倏然变低,温嘉月疑惑地问:“我怎么觉得你不太高兴?” “没有。”沈弗寒提醒道,“下人们马上过来了。” 温嘉月看向院门处,果然瞧见一群人乌泱泱地往这里走来。 她便也调整了神色,正色望向他们。 待下人们行了礼,温嘉月道:“今日传你们过来,是为了清扫萧将军府一事,若是有愿意去的,月例银子翻倍。” 下人们自然都要去,温嘉月便让如意记上他们的名字。 此事简单,待登记了名字,下人们便直接去将军府了。 难的是为昭昭挑选玩伴。 俗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孩子的性子已经初见端倪,但性子好还不够,样貌、身形也是要挑一挑的。 若是再严格一些,连生辰八字也要看。 毕竟一选出来,日后便是要一直陪着昭昭的,不能有任何差池。 温嘉月没想今日便选出来,但沈弗寒坚持道:“在昭昭醒之前,我们便选十个出来,然后让昭昭来挑。” “是不是太仓促了?” “我还嫌不够快,”沈弗寒淡声道,“还要花费些时日教她们规矩。” 温嘉月疑惑地问:“你在着急什么?昭昭还这么小,又不会被阿瑜拐跑。” “你不懂,”沈弗寒哼了一声,“他对昭昭一定没安好心。” 温嘉月不想让他如此曲解一个三岁的孩子,蹙眉道:“你不许再说这种话。” 沈弗寒也知晓自己有些关心则乱了,没再开口。 见他不说话,温嘉月也不理他了。 昭昭有朋友了,他这个做父亲的不仅不高兴,还看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哪有这样的人? 静默片刻,沈弗寒问:“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温嘉月呛他,“说改日宁国公一家前来拜访,我想让夫君离远点?” “为何?” “不然他们还要受你的气,我可不想要这样的待客之道。” “自然不会,”沈弗寒道,“到时候昭昭已经有玩伴了,不会再黏着崔瑜。” 温嘉月:“若昭昭还是黏着崔瑜呢?” 沈弗寒正要回答,看一眼她的神色,改口道:“我把昭昭抱走就行了。” 温嘉月:“……” 第332章 他的手在点火 没过多久,不少丫鬟和婆子便抱着各自的女儿或者孙女来了。 她们来之前便知晓,这次是给小姐挑选丫鬟的。 小姐才一岁,身边的丫鬟是要和小姐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好,过得也都是富贵日子,岂不是和二小姐差不多? 所以家里有女儿年纪合适的,全都欣喜若狂,年龄稍大一些或是稍小一些的,咬咬牙也送了过来,万一选中了? 甚至还有几个一看便是八九岁年纪的,沈弗寒直接让她们回去。 昭昭才一岁,年岁相差太多不太好。 他亲自在人群里转了一圈,冷面阎罗似的,有几个孩子直接吓哭了。 沈弗寒让这些胆子小的都回去,紧接着视线定在一个孩子脸上,淡声道:“说句话。” 那孩子别扭地福了个身,支支吾吾地不肯开口。 婆子堆笑道:“侯爷,老奴这孙女有些木讷……” “分明是孙子,凑什么热闹?”沈弗寒神色不虞道,“带下去。” 婆子将另一个孩子推出来,争取道:“侯爷,那您再看看这个,这个是孙女,如假包换!” 沈弗寒一眼都没看,让侍卫将她们祖孙三人带出去。 剩下的孩子里,他又让几个年纪太小的离开,一转眼便又少了十个。 见沈弗寒挑的认真,温嘉月便做起了甩手掌柜,没去凑热闹。 不过她也不是真的不上心,毕竟是要常伴女儿身边的丫鬟。 她观察着这些孩子们,有几个瞧着性子不大好,她召过来问几句话,便让她们走了。 在夫妻俩的精挑细选之下,最终留下了十个孩子。 如意道:“待小姐醒了,便亲自前来挑选,还请诸位暂且去院外候着,只留下孩童。” 丫鬟和婆子各自叮嘱自家孩子一番便离开了。 人刚走,便有两个孩子哭喊着“娘亲”,抽抽噎噎的跟上。 沈弗寒淡淡道:“把她们俩也带下去吧。” 都是年幼的孩子,已经站了许久,温嘉月不忍心,着人端了几盘点心过来,给她们分着吃。 这些孩子倒也机灵,纷纷行礼:“多谢夫人。” 沈弗寒坐了过来,低声问:“有没有特别喜欢的?” “让昭昭选吧,只要她喜欢,我也喜欢,”温嘉月道,“而且这些孩子瞧着都挺机灵的。” 没过多久,昭昭醒了。 奶娘将昭昭抱过来时,她还在打哈欠。 睁开眼睛时,她瞧见一群小姑娘,眼睛都瞪大了。 自从出生以来,昭昭见的人几乎都是大人,表哥沈成耀小一些,但是长得又高又壮的,根本不像五岁的孩子。 所以今日骤然见到三岁的崔瑜,她自然而然便觉得亲近了。 没想到睡个觉的功夫,居然又瞧见这么多小孩子。 昭昭在奶娘怀里踢了踢腿,迫不及待地想要下去玩。 沈弗寒满意道:“把昭昭放下来吧。” 他就知道,昭昭并不是喜欢崔瑜,而是觉得新奇。 昭昭好奇地走了过去,有两个机灵的福身行礼:“小姐好。” 昭昭摇了摇头,报出自己的名字:“昭昭。” 她和小鱼哥哥就是互相叫名字的,所以听到她们喊小姐,觉得有些奇怪。 其中一个孩子似乎理解了她的话,解释道:“你是小姐,我……奴婢是丫鬟,不能叫名字的。奴婢叫春花。” 昭昭指指桂花树:“花花!” 春花笑盈盈道:“小姐真厉害。” 另一个孩子也不甘示弱地自我介绍:“小姐,我叫青柳。” 别的孩子也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报出自己的名字。 奶娘见状立刻便要上前护住小姐,孩子下手没个轻重,万一推搡间,小姐有个磕碰怎么办? 她刚上前,春花便将昭昭抱在了怀里,扬声道:“不要挤到小姐了!” 温嘉月意外道:“这个孩子不错。” 不仅嘴甜,而且还会主动保护昭昭。 沈弗寒也微微颔首,眼珠不错地盯着那些孩子,瞧见两个不要命地往前挤的,他皱紧了眉。 待她们散开,他便让这两个孩子离开了。 转眼还剩六个孩子,使出浑身解数讨好昭昭。 温嘉月和沈弗寒都没再参与其中,等着昭昭选出最喜欢的两个。 看孩子们玩闹,也算有趣,温嘉月兴致勃勃地看了片刻,另一个叫小满的引起了昭昭的注意。 小满抢不过别人,大概也知道自己没希望了,便一脸珍惜地、小口小口地吃点心。 昭昭看了一会儿,看饿了,上前咬了一口。 小满愣住,虽然肉疼,但是既然小姐喜欢,她便主动将点心送给小姐。 昭昭也不是小气的人,拿了两块新的点心给她吃。 温嘉月失笑,看来结果已经很明确了。 最后她象征性的问昭昭喜欢谁,指向的人果然是春花和小满。 沈弗寒便让嬷嬷将她们带下去教规矩,剩下的四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各赏了一支银簪子。 忙活一下午,终于将此事办妥了。 温嘉月伸了个懒腰,和沈弗寒一起去用膳。 昭昭很兴奋,一会儿扑在娘亲怀里撒娇,一会儿抱住爹爹的腿,没个消停的时候。 待用过了膳,沈弗寒提议道:“昭昭今日如此活泼,怕是要打扰阿月歇息,便让她睡在耳房吧。” 温嘉月瞪他一眼,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沈弗寒神色自若地拉着她一起去洗漱。 温嘉月莫名心慌,脑子里钻出什么千里马、伯乐的字眼,有些腿软。 沈弗寒及时揽住她的腰,低声问:“怎么了?” 他的手在点火,温嘉月推他道:“你别闹了。” 沈弗寒失笑道:“小打小闹也值得你提一句?一会儿要闹一晚上,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温嘉月面色涨红,强撑着镇定开口:“今日又是参加及笄宴又是给昭昭选丫鬟的,难道你不累吗?” 沈弗寒颔首道:“累。” 温嘉月看到些许希望,但是总觉得他憋着什么坏招,谨慎地没有开口。 果然,沈弗寒很快便道:“所以,晚上正好放松一下。” 温嘉月彻底没话说了,恨不得将脸埋进木盆里。 沈弗寒的声音再次传来。 “若是你累了,骑马的事可以推迟几日,我都听你的。” 温嘉月闷声道:“闭嘴!” 第333章 骑马 “阿月,可有看出我是千里马还是汗血宝马?” 沈弗寒将温嘉月拉拽下来,耳鬓厮磨。 见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沈弗寒笑意低沉,撩起她汗湿的鬓发。 “看来这位伯乐体力一般。” “你……”温嘉月呜咽着,“能不能闭嘴?” 整整一刻钟了,沈弗寒一动也不动,她实在坚持不住了,只能泪眼朦胧地祈求:“换弗寒哥哥来好不好?” 沈弗寒便笑了,咬住她的耳尖。 “不难为你了,我来。” 潮起又潮落,转眼天明。 沈弗寒准时醒来,瞥见枕边人的睡颜,落下一个轻吻。 穿戴整齐,他出了屋门。 思柏小声说道:“侯爷,离上值的时间还早,您要不要去常乐院看看?” “出什么事了?” “昨晚常乐院传来的动静不小,似乎是三姑奶奶和汪嬷嬷吵架,不过没过片刻就消停了,小的便没惊动您。” 吵架一事,沈弗寒毫不意外。 沈弗念的脾气本就火爆,汪嬷嬷又狗仗人势,处处限制她的行动,两个人凑在一起,肯定是要吵架的。 为了事情顺利进行,他只能暂时委屈三妹了。 脚下调转方向,沈弗寒往常乐院走去,准备安抚她一番。 常乐院里已经开始忙起来了,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整个院子都要焕然一新,为成亲做准备。 沈弗念自然也醒了,打着哈欠监督儿子的功课,一旁站着肃着张脸的汪嬷嬷。 “院子里虽吵,但是你不能分心,更不能打探发生了什么事,”沈弗念耳提面命道,“你得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记住了吗?” 耀儿有气无力地点头,摇头晃脑地背起千字文。 沈弗寒走上前去,沈成耀像看到救星似的开口:“舅舅!” “大哥,你终于来了!”沈弗念也两眼放光,“你快治治这个恶奴!” 她恶狠狠地盯着汪嬷嬷。 汪嬷嬷视而不见,行了个礼便道:“侯爷,老奴只是在按照长公主的吩咐办事,还请侯爷不要听信谗言。” “我跟我大哥说话,怎么就是谗言了?”沈弗念瞪她,“我大哥肯定站在我这边!” 汪嬷嬷没有说话,只是瞅了瞅沈成耀。 沈弗念绷紧了脸,她自然知晓汪嬷嬷这是什么意思,吃准了她不敢跟儿子说成亲一事,拿此事威胁她听话! 昨晚她和汪嬷嬷因为去正院的事吵起来,便是因为此事熄火了。 婚事太仓促,她根本不敢告诉耀儿,怕他不能接受。 他都五岁了,平白无故多了个爹,肯定是会大吵大闹的。 所以她便瞒着他,跟他说常乐院只是在重新修缮,过几日修缮好了,会装扮得喜庆一些。 至于什么时候告诉他,她也拿不准主意,只能就这样过一日算一日。 沈弗寒从她们的对话里已经大概猜到了来龙去脉。 他沉吟片刻,遗憾道:“三妹,此事我也爱莫能助。” 其实耀儿想让萧溯夜做他的父亲,不过既然此事可以阻止沈弗念和温嘉月见面,他便当做不知道。 “我明白,但是大哥你能不能管管她,让我去正院?”沈弗念着急道,“耀儿的功课可不能落下了!” 沈弗寒淡然道:“三妹,你明知道耀儿更喜欢习武,过段时日你便要……所以,让耀儿学他喜欢的东西吧。” 成亲之后,她和萧溯夜还会有孩子的,若是再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沈成耀一个人身上,那就说不过去了。 耀儿已经被逼得够紧了,是时候喘口气了。 沈弗念有些怔愣,神色复杂地看着一脸懵懂的儿子。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清楚,她自然知晓他在做学问上没什么天赋,武艺却过人。 真是奇了怪了,她和那个王八秀才都是懒人,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 不过这个不是重点,她确实也该转换一下思维了。 成亲之后,她要经营将军府,要与萧家人打交道,要相夫教子,许多事等着她做。 若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只盯着儿子一个人,还不如不成亲。 但这门婚事是她点头答应的,她自然不会反悔。 沈弗念叹了口气:“大哥,我明白了,我会考虑的。” 见她想通,沈弗寒颔首道:“明日我会送耀儿一本兵书,尽量挑言辞晦涩难懂的,耀儿为了读懂,会认真学认字的。” 沈成耀只听到了前半句话,根本没管舅舅后面说了什么,迫不及待地等他说完,立刻扬声道:“谢谢舅舅!” 沈弗念看着傻儿子,又叹了口气。 “行吧,好歹以后不会变成大字不识一个的武夫,我也满足了。” 解决了沈弗念的事,沈弗寒前往大理寺。 辛勤一日,临近下值,有人敲门。 沈弗寒问:“什么事?” 思柏道:“侯爷,公主府的管事来了,说是有要紧事。” 沈弗寒皱了下眉,这才开口:“让他进来。” 管事神色匆忙地走了进来,虽然慌乱,但他没忘行礼。 “叨扰沈大人了,只是事急从权,奴才不得不过来一趟。” 沈弗寒头也不抬,淡声问:“什么事?” 管事顿了顿才开口:“您负责修缮的思水院,忽然塌了。” 沈弗寒捏了捏眉心,虽然猜到十有八九是李知澜干的,但他也只能问道:“为何会塌?” 管事捏了把汗,小心翼翼道:“奴才也不清楚,不过幸好无人伤亡。” 他自然是清楚的,思水院已经修建了一半,今日长公主忽然悄悄吩咐全部推倒重建。 没想到等思水院又成了一片废墟,长公主又说去请沈大人过来。 他这才知晓,原来是为了见沈大人一面,他也只能照办。 管事赔笑道:“此事事关重大,沈大人下值之后后,可否随奴才一起前往公主府?” 沉默一瞬,沈弗寒反问道:“若我不去呢?” 第334章 把他勾到手 管事闻言,惊愕地看着沈弗寒。 思水院都塌了,沈大人居然不去? 来之前他已经想好了,这么大的事,沈大人一定会去处理的,没想到…… 他着急又忐忑地开口:“沈大人,这……您不能对思水院不管不问啊!” 沈弗寒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去,掩去眉眼间的不耐之色。 自从决定以温嘉月的事为先,他便不想再与李知澜过多接触了。 忍了这么多年,他不想再忍耐,反正弗非的事再查应该也查不出什么了。 待李知澜与温若欢下毒一事坐实,他再顺藤摸瓜地查下去,定会收获更大。 而且,温嘉月本就误会过他和李知澜,他不想再让她多心。 但是李知澜这边,他也不能拒绝的太过了,万一他离京之后事态有变,遭罪的是温嘉月。 见沈弗寒久久不出声,管事心里着急,脸上却依然一派和气。 他咬咬牙,半是体贴半是威胁地开口:“沈大人,您别让老奴难做呀。不然回头长公主殿下问起来,老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话,若是惹怒了长公主,可就不好了。” 沈弗寒沉吟片刻,终于说道:“管事有所不知,我每月最后一天,都是要去小佛堂里为父母祈福的,已经坚持了数年,若是今日断了,实在可惜。” 管事听说过此事,这才想起今日便是十月三十,急得团团转。 他哀求道:“沈大人,您已经许久没去过公主府了,今日过去看一眼也好,老奴求您了。” 沈弗寒不为所动:“还请管事帮我带句话,望长公主体谅,若明日无事,我会去的。” 他不会再私下见李知澜了,要去也是带温嘉月一起去。 若是她不想去,那他便再找理由回绝便是。 管事又劝了许久,见他还是不为所动,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回到公主府,他站在长公主的院子里犹豫了半晌,依然没敢让人进去禀报。 但屋里很快便传来长公主冷到极致的声音:“他不来?” 管事扑通一声跪下了,冷汗涔涔道:“回长公主的话,沈、沈大人今日要去小佛堂祈福,不过他说明日一定来,一定来!” 李知澜冷笑一声:“真有意思。” 她竟有些猜不透,沈弗寒多次回绝,到底是因为温嘉月吹耳边风,还是因为他在生她的气。 依她看,温嘉月没这么大的本事,三番两次地让沈弗寒不来公主府。 所以,只能是他生气了。 仔细思索片刻,李知澜想起他上次来公主府时,她故意迟了片刻见他,难道是因为此事? 而她姗姗来迟,正是因为她恼怒于中秋那日他带妻女上街。 可是这等小事,至于他推脱三四次? 李知澜凤眸微眯,电光石火之间,想起中秋那晚,她和沈弗寒说她有意中人。 她还记得,正聊到关键处,沈弗寒忽然打断了她,面色也变冷了。 难道……他是吃醋了? 李知澜顿时如拨开迷雾一般豁然开朗,心头一喜。 怪不得沈弗寒连日来都在推脱,竟是吃醋了,而她现在才意识到! 不过现在也不晚,沈弗寒已经在意她了,用点小手段,何愁不能把他勾到手? 李知澜顿时觉得浑身畅快,走出屋门。 跪在地上的管事抖若筛糠,他是不是小命不保了? “跪着做什么,”李知澜勾唇一笑,难得和蔼道,“快起来。” 管事小心翼翼地瞟了长公主一眼,见她不似发怒的模样,这才颤颤巍巍地起身。 “明日你再去请一趟,”李知澜叮嘱道,“再帮本宫带句话,就说……中秋那晚聊起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沈弗寒这么聪明,一定知道她在说什么。 有了这句话,她不信沈弗寒不来! 管事不知道中秋那晚发生了什么,也不太相信这句平平无奇的话就能让沈大人来公主府。 但是既然长公主又给了他一次机会,他感激涕零。 他正准备回去,李知澜又叫住他。 “慢着。” 管事脊背一僵:“长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明日待沈大人回府之后你再去,务必要当着温氏的面说出来。” 李知澜眼里闪过暗芒,她要让温嘉月知道,她和沈弗寒互相倾慕,让她抑郁难受。 不过以温氏的脑子,想来根本猜不到,不过无所谓,她自己高兴便好。 翌日,沈弗寒前脚回侯府,管事后脚出公主府。 一路来到景安侯府,管事禀明来意,顺利进了正院。 正巧,沈大人和沈夫人正在一起用膳,倒也省得他找借口了。 沈弗寒问:“管事这次过来,又是让我去公主府了?” 温嘉月奇怪地问:“又?” “昨日在大理寺,管事便过来了一趟,”沈弗寒解释道,“但我回绝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温嘉月总觉得他现在一脸求夸奖的表情。 再一眨眼,他又变成了那副冷漠的模样,温嘉月赶紧摇摇头,这个错觉可真是吓人。 管事连忙说道:“正是正是,长公主还托老奴给您带句话。” “什么话?” 管事一字不差地复述:“中秋那晚聊起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沈弗寒微微扬眉,什么人? 温嘉月反而记得,说来也奇怪,重生之后,只要见到李知澜,她便会将她的话记得牢牢的。 大概是因为恨之入骨吧。 温嘉月凑近沈弗寒,小声解释一遍。 沈弗寒越听脸色越难看,几句敷衍的话罢了,李知澜居然当真了? 不过此事无伤大雅,他看向温嘉月,问:“你想不想去一趟公主府?” 温嘉月有些懵:“我?” 沈弗寒颔首道:“和我一起去。” “可……我去做什么?” “陪我,”沈弗寒低声问,“去不去?” 温嘉月思忖片刻,觉得沈弗寒肯定另有目的,不过碍于管事在这里,不好说出口,于是点了点头。 “去。” 管事见状有些着急,长公主可没说要见沈夫人啊。 但是转念一想,沈大人能来就烧高香了,他挑什么挑? 万一沈大人一气之下不去了,那才叫得不偿失。 管事赔着笑脸,带景安侯夫人前往公主府。 李知澜听到回禀,满意一笑,她就知道他会来的。 只是,待人来了,她愣了下,死死盯住温嘉月,她怎么也来了? 李知澜气极,正要发作,转念一想,一定是因为沈弗寒心里还有气,所以才带上温嘉月。 她捂住起伏的胸口,咬牙切齿地想,算了,她不生气! 第335章 放在心上 温嘉月和沈弗寒一同行礼。 李知澜面含笑意地让他们起身,问:“沈夫人怎么也来了?” 沈弗寒解释道:“恰好府中无事,微臣便让内人一起过来了。” 李知澜咬碎了一口银牙,就算他心里还有气,倒也不必如此帮温嘉月! 她状似随意道:“本宫是在问沈夫人,沈大人倒是答得快。” 沈弗寒没接这话,淡漠道:“天色已晚,不如先去思水院看看吧。” “急什么,”李知澜以手支颐,姿态闲适,“坐,本宫与你们聊些家常。” 中秋那日的误会还没解除,她不能就这样放他走了。 沈弗寒皱了下眉,但是也依言坐了下来。 温嘉月坐在他身边,低头沉默不语。 方才在马车上,趁管事不在,她悄悄问沈弗寒为何让她一起过来。 沈弗寒竟说只是想让她陪着他,仅此而已。 真是怪了,上辈子沈弗寒可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她也没去过公主府。 不过最近沈弗寒奇怪的地方多了,也不差这一次。 有丫鬟呈上茶点,打断了温嘉月的思绪。 她点头微笑:“多谢。” 李知澜在心里哼了一声,小门小户就是小门小户,就算成了侯府夫人也还是小家子气,和丫鬟道什么谢? 她浅啜了口茶,掩去眼底的轻视,这才热情开口:“沈夫人快尝尝,这些点心只有本宫这里有,特别是玉带糕,是金陵的点心。” 温嘉月却不敢轻易尝试,万一里面掺了什么东西…… 她知道李知澜不会蠢到亲自下药,给人留把柄,但是万一呢? 她看向沈弗寒,征询他的意见。 沈弗寒直接从她的白玉盘里拿起一块玉带糕。 李知澜淡淡道:“本宫也给沈大人准备了。” 沈弗寒不疾不徐道:“微臣觉得,这一盘卖相更好,让人食指大动。” 说着他送入口中,见李知澜没拦着,这才示意温嘉月可以吃。 他知道李知澜不会害他,所以有恃无恐。 温嘉月这才捏起一块玉带糕,慢慢吃着。 纵然知晓无毒,但是她也不敢多吃,总觉得膈应。 李知澜也没再管她,酝酿片刻才口不对心道:“中秋那日本宫便想说了,你们夫妻二人瞧着甚是恩爱。” 她刻意提起中秋,是为了接下来的话做铺垫。 只是还没等她继续说下去,沈弗寒忽的开口:“多谢长公主。” 李知澜攥紧了圈椅扶手,他这个时候打断她,是想干什么?不想让她说下去? 她却坚持要解释,已经让他误会了这么久,她不想再让他误会下去。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们出双入对,本宫却是孤家寡人,午夜梦回时,枕边空落落的,真是令人难受。” 沈弗寒接话道:“您身边不是有位赵公子和陈公子吗?” 这是李知澜的面首,前段时日陈公子死了,他是知道的,但他故作不知,不想让李知澜知道他在监视公主府。 见他提起这个,李知澜神色微僵,怎么连她有面首一事也在意起来了? 她底气不足地解释:“只是两个弹琴唱曲的男子罢了,况且会唱曲那个早就病逝了,至于会弹琴的……” 她静默片刻,道:“这几日本宫也会找个理由打发了他。” 根本不必权衡,她也知晓孰轻孰重。 与沈弗寒比起来,面首微不足道。 温嘉月有些意外,上辈子李知澜的面首可是一直都在的。 这次为了抱得美男归,居然决定遣散了? 能为沈弗寒做到这种地步,也是豁出去了。 “这是长公主的事,”沈弗寒沉声道,“不必告知微臣。” 见他的态度如此强硬,温嘉月轻轻抿唇。 若李知澜发现沈弗寒对此毫无回应,谋害她一事会不会变本加厉? 不过幸好,离沈弗寒离京不远了,只要不出岔子便好。 虽然时隔久远,她记不清具体的日子了,但是她记得就在十一月中旬,沈弗念成亲前后。 李知澜愕然出声:“你……” 她转念便明白过来,他心里有气,而且碍于温嘉月在场,他也不好说别的。 李知澜思忖着,找个什么理由将温嘉月支走,再与沈弗寒详谈。 没想到,沈弗寒忽然站起身,道:“时候不早,微臣便先去思水院了。” 温嘉月也跟着他起身,福了福身。 李知澜绷紧了脸,却也无可奈何。 她什么都没解释,而且情况还越来越糟,若是再说下去,怕是要引起沈弗寒反感。 罢了,她亦起身道:“本宫随你同去。” 待李知澜走出厅堂,沈弗寒和温嘉月这才跟上。 初冬已至,夜风微寒。 温嘉月裹紧斗篷,亦步亦趋地往前走。 似是看出她冷,沈弗寒握住她的手。 温嘉月受了惊吓,连忙甩开,他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若是被李知澜瞧见,到时候可能就不是下毒了,换成更歹毒的法子对付她。 沈弗寒低声问:“不是冷吗?” 温嘉月摇摇头,坚定道:“一点都不冷。” “沈大人和沈夫人在聊什么?”李知澜停下脚步,回眸一笑,“不如让本宫也听听。” 温嘉月轻声道:“回长公主的话,臣妇和侯爷只是在谈论天冷的小事。” 她处处小心谨慎,只敢喊侯爷,夫君是万万不敢喊的。 李知澜勾唇一笑:“这还是本宫今日第二次听你开口,你的性子,实在是怯懦了些。不过本宫向来随和,沈夫人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本宫不会怪罪。” 温嘉月状似惶恐地低下头,轻轻应了声是。 一边说自己随和,一边说她怯懦,捧一踩一,打的什么主意,真是昭然若揭。 沈弗寒自然也听出来了,在李知澜转过头后,他握了握温嘉月的指尖,让她不必放在心上。 温嘉月迅速抽回手,她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他再碰她,被李知澜瞧见,就要放在心上了! 第336章 有些话只想对你说 很快便到了思水院。 说是院子,其实早已成了一片废墟,在一片雕栏画栋中显得格格不入。 沈弗寒扫视一眼,淡然道:“既然倒塌了,重建便是。” “这院子塌的蹊跷,”李知澜皱眉道,“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难道沈大人不应该先查探一番吗?” “微臣觉得,没有人这么大胆,敢故意破坏思水院,”沈弗寒道,“许是天意。” “许是?”李知澜幽幽道,“沈大人是大理寺少卿,说话却如此不谨慎。” 沈弗寒沉吟片刻,道:“既然长公主执意要查……” 李知澜心中一喜,他要答应了吗? 若是彻查,定然是每日都要往返公主府的,届时她还怕没有解释的机会? “那便让刑部的人来查,”沈弗寒道,“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微臣爱莫能助。” 李知澜攥紧了手,早知如此,她就该做出戏,弄死几个工匠。 “算了,怪麻烦的,”她叹了口气,“或许真的是天意吧。” 沈弗寒立刻说道:“天命不可违,想来近日都不宜动工,明日微臣便会进宫,询问钦天监何时动土为宜。” 李知澜怔了怔:“这院子只是不小心塌了,何必惊动钦天监?” 若是惊动钦天监,李知序肯定也会知晓的。 最近不知何故,她这个皇帝弟弟开始排斥她了,自从她从山庄回来,便没再允许她进过御书房,更不许她插手朝政之事。 每当她试探着提起,李知序便会不悦,转移话题聊起别的,真是翅膀硬了。 但心里再气,她也毫无办法,毕竟李知序不仅是她的弟弟,更是万人之上的皇帝。 皇权高于一切,她这个长公主看起来风光无限,若是跟皇帝硬碰硬,也只有失势的份。 所以,最近她进宫,除了与李知序话家常之外,再也没有提过别的。 他的态度好不容易才松动一些,若是因为钦天监一事再次强硬,岂不是得不偿失? 所以,李知澜直接拒绝道:“不必麻烦钦天监,明日便动工。” 沈弗寒却也坚持说道:“为长公主殿下考虑,微臣不能如此仓促动工。” 李知澜拧紧了眉,但是看在他关心她的份上,依然好脾气道:“本宫心里有数,就明日。” 沈弗寒毫不相让:“既然如此,微臣便请辞修缮思水院一事,请皇上另择人选。” “你!”李知澜气极,“沈大人,你是否迂腐得过分了?” 温嘉月自觉地离远了一些,默默听着他们唇枪舌战。 不过李知澜这句话看似生气,实则颇为娇嗔,撒娇似的。 她打了个冷颤,实在想不到李知澜竟然还有这一面。 沈弗寒一直在关注温嘉月,见她抖了下,便以为是冷了,决定速战速决。 “既然长公主嫌微臣迂腐,那就挑一个更合适的人选吧,微臣告辞。” 说完他便拉着温嘉月的手腕转身离去。 李知澜惊愕地看着他,就这样走了? 她让他过来这一趟,明明是想解释意中人一事的,没想到不仅搞砸了,他还说出请辞的话,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过李知澜并不担心,他的心在她这里,就算生气也只是一时的,回过味来便会过来和她道歉了。 更何况,难道只有他气,她不气吗? 带着温嘉月一起过来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拿请辞一事威胁她! 她已经低过一次头,是沈弗寒不识好歹,这次她绝对不会再低头了。 她倒要看看,最后是谁撑不住! 温嘉月和沈弗寒坐上回府的马车。 刚坐下,沈弗寒便将她的手包裹住,帮她暖手。 他关心道:“方才是不是太冷了?” “还好。”温嘉月忙问,“咱们就这样走了吗?万一长公主生气……” 沈弗寒语气淡然:“生气便生气,我管她做什么?” 他又问:“明日你要不要与我一起进宫?” 温嘉月瞪大眼睛:“难道你真的要请辞不成?” 她还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 沈弗寒颔首道:“既然弗非的事暂且搁置,我再接管思水院也毫无意义,而且烦不胜烦,不如脱手了事。” 温嘉月迟疑道:“可是皇上会答应吗?就算皇上答应,长公主她肯定不会答应的。” “只要皇上答应便好,”沈弗寒道,“最近皇上对长公主的恩宠大不如从前了。” 温嘉月闻言惊了下:“怎么回事?” 明明上辈子李知澜一直荣宠不衰的…… 若按照沈弗寒的说法,现在便恩宠大不如从前,那时候岂不是已是强弩之末了? 在马车上不好聊这种事,待回到侯府,沈弗寒这才开口:“我私下一直在劝皇上专政,而且故意贬低李知澜,效果显着,皇上已经不许她干政了。” 温嘉月想了想,上辈子李知澜似乎也没再干政,不过她作风向来高调,刻意营造出荣宠不衰的假象也不奇怪。 沈弗寒知晓内情,所以便放松警惕了吗? 加上那次离京实在过于仓促,所以她和昭昭才会遭到毒手。 温嘉月渐渐拼凑出不知是不是真相的真相,心里五味杂陈。 她勉强压了下去,眼前的事更重要。 “但是我担心你请辞之后,李知澜会变本加厉地害我。” 她明白李知澜也是恨她的,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所以全都报复到她身上。 沈弗寒低声道:“其实我也在逼她提前出手。毕竟下次离京不知是什么时候,若是再周旋下去,我担心李知澜会幡然醒悟。” 温嘉月有点懵,问:“醒悟什么?” “我对她并无男女之情。” 温嘉月疑惑地问:“难道你以前有吗?不然现在为何怕她会察觉出来?” 上辈子沈弗寒可是装了四年的,装到连她这个枕边人都以为他喜欢李知澜,那时候怎么就没有过这种顾虑? 沈弗寒立刻说道:“自然是没有的,我对李知澜从未有过男女之情。” 温嘉月迟疑道:“那为什么现在不行了?” 沈弗寒沉默下来。 以前他确实能装上一装,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让她以为他也对她心存好感,方便他调查弗非的事。 但是现在他真的说不出口了。 他知晓自己犯了大忌,毕竟只是做戏而已,为何说不出? 但是事实如此,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于是他解释道:“因为,有些话我只想对你说。” 第337章 同床异梦 温嘉月不太理解,什么话? 他说话总是说一半藏一半的,她又猜不到,问他也不说,索性闭嘴了。 “我去梳洗。” 她刚站起身,沈弗寒便握住她的手腕,微微使力,便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 温嘉月不太自在地动了下,沈弗寒圈着细腰的手紧了紧,选择放任她的行为。 他问:“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这样的姿势下,温嘉月几乎与他平视了,慌忙侧过脸。 可贴得太近,他的气息很快吹拂在她的耳边,低沉的嗓音无端撩人。 温嘉月察觉自己脸上开始发烫了,她低下头去,不想被他发现。 可沈弗寒却清晰地瞧见她的耳朵在慢慢变红,像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 往下扫一眼,粉白色的脖颈也染上一片薄薄的红晕。 就算看不见她的脸,他也能想象到,此刻那张芙蓉面有多娇媚。 沈弗寒微微扬眉,除了在床榻上和旁人面前举止亲密的时候,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她表现得这么害羞了。 难道是因为这个姿势? 平日里,不管有没有丫鬟在场,他们通常都是规规矩矩地坐着说话的。 他很少这样抱着她说话,印象里只有一次,是他发现题字是裴怀谨那日。 不过当时他没心思想别的,而且昭昭也在场,自然也就没关注温嘉月的神色如何。 方才也是他的无心之举,见她要走,他便顺势将她拉了下来。 没想到,竟有了一个意外之喜。 一缕鬓发忽的垂落下来,沈弗寒回过神,想帮她挽至耳后,刚抬手触碰到发丝,她便开始躲避。 若是以前,沈弗寒只会当成她在拒绝他的触碰。 但是她今日脸红了,他明白她在害羞。 沈弗寒执意撩起那缕青丝,慢慢挽至耳后。 过程中难免触碰到她的耳朵,烫的像烙铁。 他顺势捏了捏她的耳垂,一本正经地问:“怎么这么热?” 他的手在不断捻动,细微的声响清晰可闻。 温嘉月只觉得酥了半边身子,慌忙将手盖在耳朵上,也将沈弗寒的大拇指与食指包裹其中。 “你别捏了!” “只是在帮你降温,”沈弗寒吻了下她的手背,“阿月为何不感谢我?” 温嘉月不想和他说话了,她清楚地知晓,此刻自己的心跳有多快。 一半是因为急的,另一半是因为…… 这种信号太危险了,她不能放任自己沉溺。 已经傻了四年,她不能再因为他一时兴起的亲密与温柔动心。 温嘉月挣扎起来:“我都说了我要去梳洗,你放开我……” 沈弗寒没有回答,更没有松手,他才不会放过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他贴近她的耳朵,声音很沉:“告诉我,你为何会脸红?” 他的声音太清晰,还带了些许温柔蛊惑的意味,像羽毛拂过耳廓。 理智和情感来回撕扯,分不出胜负,温嘉月有些受不了,快要被逼出眼泪。 他怎么能这样? 他明明不喜欢她这个人,只是喜欢她的身体,可是却总是做出这样的举动让她陷入两难的境地。 她明白这个道理之后,已经在很努力地不喜欢他了,她也以为自己做到了。 可是他一个动作、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都能轻易将她的理智土崩瓦解。 逗她好玩吗? 他根本不知道他的这些行为有多过分! “我求求你了,沈弗寒,”她的声音里带了哭腔,“你别这样好不好?” 沈弗寒微微一僵,为了拒绝他的亲密举动,她居然哭了? 就在他愣神之际,温嘉月逃脱了他的禁锢,踉跄了下才站稳。 沈弗寒下意识想去扶她,却只来得及触碰到她的衣角。 他看着空落落的掌心,许久没有回神。 原本,及笄宴那日,他已经说服自己,是裴怀谨一厢情愿,温嘉月对此毫不知情。 可是方才的举动打破了他的幻想,也让他可笑的想法分崩离析。 她不能接受平日里的亲密行径,却可以接受行房,原来只是在履行夫妻义务吗? 他望向温嘉月张皇失措的背影,像是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而她避之不及。 可他只是想挽回她的心,仅此而已。 若是连这种举动都不可以……沈弗寒捂住忽然开始钝痛的心口。 她到底有多讨厌他? “如意!” 温嘉月胡乱地擦了下泪,扬声喊门外的如意进来。 她知道有第三个人在场,沈弗寒才不会做这种事。 听夫人的语气有些着急,如意很快便推门进来了。 “夫人,您……”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夫人拉住手腕,急切地走向盥洗室。 如意一头雾水地跟上,口中关切道:“夫人,您慢些。” 关上盥洗室的门,温嘉月这才长舒一口气,平复急促的心跳。 如意不解地看向夫人,顿时一惊。 烛火虽昏暗,但她清晰地瞧见夫人眼睫湿润,似乎挂着泪珠。 她上前一步,着急地问:“侯爷欺负您了?” “没有,”温嘉月摇摇头,“我没事。” 如意却不敢不当一回事,细细回想,回房的时候,侯爷和夫人的神色便有些严肃。 可是她并没有听到争吵声,但夫人却哭了。 “什么都不许问,”温嘉月已经平复许多,“服侍我梳洗吧。” 方才她确实过于着急了,生怕自己再次陷入虚假的柔情里。 她要时刻谨记,沈弗寒不喜欢李知澜,也不喜欢她,他喜欢的从来都只有他自己。 他的心是捂不热的,不管是调情也好,暧昧也罢,都是他的心血来潮。 若是再次动了心,最后伤心的只有她自己。 温嘉月徐徐吐出一口气,将脸埋进木盆里。 如意大惊:“夫人,奴婢还未添热水。” 温嘉月并不理会,她需要冷水帮她找回理智。 洗去铅华,温嘉月做足了心理准备才让如意推开门。 沈弗寒还坐在原处,听到声响,抬眼朝她看来,脸上似有波澜。 温嘉月轻声道:“夫君快去洗漱吧。” 沈弗寒垂下眼睛,应了声好。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从盥洗室出来,便见温嘉月双眸紧闭,抱着昭昭睡觉。 沈弗寒知晓她在装睡,却没有揭穿,轻轻掀开被子。 谁都没有说话,只闻时轻时重的呼吸声。 后半夜,沈弗寒听着她的呼吸趋向平缓,这才闭上眼睛。 成亲两年,他第一次知晓同床异梦的滋味。 第338章 和离书? 虽然睡得晚,但温嘉月醒得还算早。 清醒的瞬间,昨晚的梦涌进脑海。 她梦到解决了李知澜的事后,她和沈弗寒就这样无情无爱、疏离客气地过了一辈子。 梦里的色调是灰暗的,压抑极了,让她喘不过气。 临终前,沈弗寒握住她的手,说他爱她许多年,可是她却不喜欢他。 温嘉月也不知自己到底是被吓醒的还是自然醒。 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过这个梦过于离谱了。 沈弗寒喜欢她?别吓她了。 但这个梦也算是好兆头了,起码解决了李知澜。 温嘉月侧过身,准备摇铃,忽的瞥见枕边搁着一张字条。 她愣了下,竟有些踌躇,不敢触碰,更不敢猜测写了什么内容。 昨晚她和沈弗寒都在粉饰太平,她反倒松了口气。 毕竟她很难解释自己昨晚为何会哭,她不想说实话,可是又不知该怎么说谎瞒过他。 当时沈弗寒明明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难道他一觉醒来后悔了,非要与她分说清楚,这才留下字条? 温嘉月抿了抿唇,转念又鼓起几分勇气,不过就是一张字条,她怕什么? 她一鼓作气地展开字条,凌厉的字迹映入眼帘—— 未时进宫,我来接你。 温嘉月怔了下,原来是这件事。 她苦涩一笑,过了两辈子了,提心吊胆的人还是只有她自己。 她真该学学沈弗寒的洒脱,对任何人和事都漠不关心。 穿戴整齐,温嘉月去用早膳。 如意一直小心地觑着夫人的神色,见她神色自若,不由得怀疑起自己昨晚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温嘉月咽下口中食物,问:“看我做什么?” 如意在提与不提之间天人交战,最终还是说道:“夫人,您昨晚……” “昨晚是我自己的原因,和侯爷没关系,”温嘉月从容解释道,“你不用担心,侯爷对我还是很好的。” 如意却不太敢信,今日清晨,侯爷出门的时候整张脸冷的都快掉冰碴了。 不过夫人和侯爷的感情,对她来说一直都挺扑朔迷离的,今日夫妻恩爱,明日便有可能互不搭理。 可能……夫妻之间就是这样的吧,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到底是个局外人。 如意便没再说什么,专心服侍。 用膳结束,温嘉月还是觉得眼睛有些酸痛,准备再回去补个觉。 刚走出偏厅,管事便拿着一封拜帖走了过来。 温嘉月停下脚步,问:“谁家的拜帖?” “回夫人的话,宁国公府的。”管事恭恭敬敬地递过去。 温嘉月并不意外,及笄宴那日,宁国公便说过几日前来拜访,如今已经过了三日了。 她接了过来,拆开扫视一眼,说是准备今日酉时前来拜访,问她是否得空。 可惜不凑巧,她要进宫一趟,不知何时回来。 温嘉月便亲自写了封回信表达歉意,提议改为明日。 午时刚过,宁国公的人便送来了信,说明日他们一家要去京郊山庄三日,改约为初五。 温嘉月自然应允。 未时刚到,沈弗寒准时回府。 温嘉月已经等在府门处了,看了眼骑在马上的沈弗寒,微微一怔。 他身着绯红官袍,远远瞧着,像状元郎游街。 温嘉月险些忘了,她一直都有一个遗憾,没能一睹他“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风采。 原本,她是有机会前去的,张氏却语重心长地告诉她,这是她未来的夫君,成亲之前是不能见面的。 那时她才十三岁,自然听话,而温若欢却上街了。 待温若欢回来,给她形容了一番沈弗寒的长相——高大俊美,但一看就是目中无人、恃才傲物之辈,而且瞧着颇为风流,不安于室。 那时她自然是相信妹妹的,闻言便心如死灰,定亲之前再也没有憧憬过沈弗寒的长相。 成亲那日,她盖着红盖头,自然瞧不见他身穿喜袍的模样。 平日里,她也不会特意等在府门处,当然也没见过他穿着绯红官袍骑在马上的样子。 没想到时隔这么久,阴差阳错,她竟如愿了。 沉思间,沈弗寒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今日风大,怎么等在这里?” 温嘉月回过神,轻声道:“你说未时进宫,我自然是要守时的。” 沈弗寒想去触碰她的手,摸摸凉不凉,但是刚抬了下手,他便放下了,改为询问:“冷不冷?” 温嘉月摇摇头:“咱们走吧。” 她垂眸提起裙角,走下台阶。 经过他时,馨香萦绕鼻息,很快又被风吹散。 沈弗寒默默跟上她。 马车启程,温嘉月的手伸向袖口,准备将宁国公府夫人的回信给他看看。 沈弗寒瞥见一角白纸黑字,心跳蓦地空了一拍。 和离书? 昨晚她后半夜才睡下,难不成是在盘算是否与他和离,下了决定之后便睡着了? 沈弗寒攥紧了手,不,他绝对不会同意。 他死死盯着那张薄薄的纸,直到被温嘉月双手递到他眼前。 他佯装镇定地问:“什么?” 只有用力掐着掌心,他才没有泄出语气里的颤抖。 温嘉月解释道:“宁国公府的拜帖,说是初五来咱们府上拜访。” 僵直的脊背蓦地一松,沈弗寒发现自己一直在屏息凝神,这才开始呼吸。 “这是拜帖?”他咬着牙开口,“平平无奇的一张纸,宁国公府就是这样的态度?” 见他不接,温嘉月便收了回去。 “原本是正式拜帖,准备今日过来的,只是不巧,我要进宫,明日他们一家又要去京郊山庄,这才改为初五,一来二去便用信交流了。” 沈弗寒深吸一口气:“以后不要这样吓我了。” 温嘉月一头雾水,她什么时候吓他了? 没等她问出口,沈弗寒忽的抱住了她。 “阿月,”他的语气里带着急切与恳求,“昨晚是我不对,以后我们好好的,好不好?” 第339章 猜忌 温嘉月呆了下,沈弗寒又在搞哪一出? 她试图推开他,让他好好说话。 她的拒绝意味明显,沈弗寒微僵,差点忘了,她不喜欢与他举止亲密。 沈弗寒顺势直起身,规规矩矩地坐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神色。 许是抱的时间还很短暂,她脸上除了有些许迷茫之色,并无生气或厌恶的情绪。 沈弗寒松了口气,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转移话题:“让我看看信。” 说着他便从她手中抽出那封信,展开,目光落在信纸上,视线却没有聚焦。 他心里一团乱麻,甚至不知道方才的话应不应该继续说下去。 他道歉了,但她没有回应。 他是应该重复一遍,还是就此揭过当做无事发生? 前者怕是会惹她厌烦,后者……观察一下她的反应再做决定。 打定主意,沈弗寒终于将目光落在信纸上,一目十行地看完了。 他重新折好,放在温嘉月手里,道:“初五我也会在府中。” 温嘉月诧异地看他一眼:“可是那日似乎不是休沐。” “若大理寺无事,我便陪你。” 温嘉月才不相信他的鬼话,直接揭穿:“你就是怕昭昭被阿瑜拐走。” 沈弗寒顿了顿,坦诚道:“确实是原因之一。” 温嘉月随口问:“别的原因呢?” “方才我不是说了,”沈弗寒竟有些紧张,“陪你。” 温嘉月“哦”了一声,压根没信,这个理由也太冠冕堂皇了。 她挑开车帘,微冷的风顿时灌入车厢,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这才望向人来人往的街巷。 树木凋敝,鸟雀南飞,不过人间烟火气正浓。 她神色惬意地欣赏着,却不知身后沈弗寒早已陷入沉思。 “哦”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漠不关心的意思。 沈弗寒绷紧了脸,却又无可奈何,她为何不信呢? 喧嚣声渐渐停歇,马车停在宫门处。 进了宫,沈弗寒问:“你直接去春和轩还是与我一起面见皇上?” 方才温嘉月也在想这个问题,虽然皇上随和,但是到底是一国之君,她觉得拘束。 但是能旁观解决修缮一事,也是挺有意义的。 温嘉月便道:“我随你一起过去吧。” 沈弗寒微微勾唇,应了声好。 虽然对他的话漠不关心,但是她想陪他一起。 来到含凉殿,赵公公说皇上在春和轩,请他们先去偏殿稍坐片刻。 温嘉月松了口气,幸好她没直接去找云溪,不然就打扰她和皇上了。 过了两刻钟,皇上终于过来了,身后跟着身穿太医袍、提着药箱的萧溯夜。 温嘉月看到他的装扮愣了下,这才赶紧起身,与沈弗寒一同行礼。 差点忘了,萧溯夜能顺利回京,也是托了给云溪治病的福,为了方便,他自然是要留在宫里做太医的。 “沈爱卿、沈夫人久等,”李知序大步走来,“免礼,快坐。” 萧溯夜拱了拱手,道:“大哥,大嫂。” 沈弗寒一脸淡然,温嘉月却吓了一跳,还没成亲呢,他怎么开始叫大哥大嫂了,这也太着急了吧? 李知序笑道:“看来溯夜求娶之心急切,朕的皇姐倒是为你赐了一桩好姻缘。” “长公主殿下火眼金睛,”萧溯夜恭敬道,“微臣甚是感激。” “对了,你们什么时候成亲来着?”李知序道,“到时候朕也备一份厚礼。” “多谢皇上,十一月十六。” 李知序让赵公公记下,这才说道:“朕该谢你才是,云美人刚调养几天,身子便比以前好多了,都是你的功劳。” 温嘉月闻言眼睛一亮,看来萧溯夜是有真本事的。 萧溯夜连说不敢当:“皇上对微臣青眼有加,微臣自然倾尽全力调养云美人的身子。” 说着他看了眼被冷落在一旁的沈弗寒,提醒道:“皇上,沈大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温嘉月怔了怔,这才发现自从皇上进殿以来,只对沈弗寒说过一句话。 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 李知序这才恍然大悟似的,看向沈弗寒道:“沈爱卿一直不说话,朕都快忘了。你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沈弗寒静默一瞬,看了眼渐渐有了锋芒和棱角的皇帝,这才开口:“大理寺有桩案子,微臣想请皇上拿主意。” 他忽然改口,温嘉月轻轻抿唇,有些明白了。 大概李知澜先他们一步进宫,给皇上诉苦,皇上听了她的一面之词,这才冷落沈弗寒。 既然皇上信了,心里定然生气,这个档口,自然是不能主动提起请辞一事的。 谈完了案子,李知序便说起此事:“朕听皇姐说,沈爱卿你想拒了修缮思水院一事?” 清晨时,李知澜过来了一趟,和他诉苦,说沈弗寒敷衍了事,不想帮她修缮。 原本李知序并没有当一回事,他日理万机,这种小事,他早就不放在眼里了。 正准备打发她走,李知澜忽然说这是他亲自下的旨,沈弗寒如此糊弄,就是弃皇上的圣旨于不顾。 李知序这才开始思索起来,他给沈弗寒的恩宠是否过重了,这才导致他阳奉阴违。 所以方才瞧见沈弗寒,他便有些冷淡。 “正是,”沈弗寒颔首道,“微臣早已有了这个想法,只是碍于种种原因,搁置到今日才打算说出口。” 李知序问:“什么原因?” “一是皇上交代,微臣身为臣子,不敢违抗圣命。” “二是修缮一事从微臣的女儿刚出生时开始,一直到她一岁零三个月,思水院这才有了个轮廓,究其原因,长公主精益求精,无可厚非。” “三是微臣并非工部之人,对修缮事宜并不熟悉,达不到长公主的要求,微臣日日惶恐。” “四是大理寺事务繁忙,微臣只能偶尔前去,最近实在抽不开身。” “五是近日思水院忽然倒塌,被夷为平地,想必是微臣与这院子八字不合,这才终于动了请辞的念头。” 五条理由有理有据,李知序陷入沉思。 温嘉月有些紧张,皇上应该不会再误会沈弗寒了吧? 归根结底,他们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平日里再怎么嫌他,她也不想看他失势。 第340章 枕边风 过了片刻,李知序终于开口。 “此事朕知晓了,容朕再想想。” 沈弗寒轻轻颔首:“不管皇上最终做出什么决定,微臣都会全力支持。” 李知序不好意思道:“沈爱卿对朕的忠心,朕自然是明白的。” 他已经意识到,因为皇姐的那番话,他误会沈弗寒了。 “待会儿沈爱卿留下陪朕对弈,”李知序看向温嘉月,“沈夫人便去春和轩吧,云美人可是盼着你多日了。” 温嘉月福了福身,在宫女的带领下走出含凉殿。 殿外冷风徐徐,阳光的作用微乎其微,照在人身上,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温嘉月轻轻叹了口气。 上辈子,皇上一直都很倚重沈弗寒,从未生出过猜忌之心。 现在,沈弗寒表面上还未与李知澜站在对立面,便被她将了一军,受到皇上冷待。 不过幸好,还有十余日沈弗寒便离京了。 温嘉月边走边想着此事,路过春和轩却没意识到,还在继续往前走。 宫女连忙提醒:“沈夫人,春和轩在这边。” 温嘉月回过神,抬头看向春和轩的匾额,心神微微一动。 既然李知澜这个姐姐在皇上面前说话管用,云溪作为皇上的枕边人,吹个枕边风应该也不是难事吧? 温嘉月不由得庆幸,误打误撞地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进了春和轩,温嘉月一眼便瞧见云溪裹着厚厚的斗篷,在殿门处迎接。 她连忙快走几步,着急道:“阿溪,你怎么出来了?” 虽然萧溯夜在调理她的身子,但是这才过几日,必须小心再小心。 “不碍事的,”云溪笑盈盈道,“嘉月姐姐好不容易过来一趟,我当然要亲自迎接。” 温嘉月心中微暖,云溪一点都没变,还和初见时一样,并没有因为晋位或得宠便目中无人。 她握住云溪微凉的手:“走吧,咱们进去说。” 坐下之后,温嘉月细细打量着她,果然见她的面色比上次见面时红润了一点。 云溪弯唇夸赞道:“萧太医医术精湛,我才吃了三副药,便觉得身子轻盈了不少。” 温嘉月关切地问:“他有没有说,大概多久能治好?” 云溪摇摇头:“萧太医也不敢保证彻底根治,不过,偶尔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出门,我已经很满意了。” 温嘉月也为她高兴,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居然没有咳嗽。 她宽慰她道:“会好起来的。” “对了,我听说萧太医要与沈大人的妹妹成亲了,”云溪打探道,“那你岂不是他的长嫂了?” 温嘉月摇头失笑:“看来你是真的好多了,都有心思打听这些事了。” 云溪不好意思道:“要怪就怪绒儿,她经常跟我讲一些八卦解闷,原本我没想听的,但是既然是关于你的,我便有些好奇。” 绒儿闻言噘了噘嘴,小声控诉:“明明美人也想听。” 云溪面色发烫,嗔了她一眼。 温嘉月解答道:“绒儿说的不错,萧太医和沈三小姐沈弗念就快要成亲了,还有半个月。” “这么快啊,”云溪惊讶道,“可是我听说,高门贵女成亲都是至少要准备半年的,难道是假的?” 温嘉月笑笑:“是真的,不过他们比较特殊,成亲的日子是长公主亲自挑选的。” 既然顺理成章地提到了李知澜,温嘉月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长公主一片好心,只是婚事实在过于仓促了,现在侯府的下人忙得脚不沾地,也不知长公主在着急什么。” 云溪闻言也觉得奇怪:“确实不合常理。” “还有更不合常理的呢……”说到这里,温嘉月犹豫道,“我不敢编排长公主,还是不说了吧。” 她得先确定云溪对此事是否好奇,然后再半推半就地开口,加深印象。 这样的话,日后云溪才有可能在皇上面前提起此事,不经意间提起,才最可信。 云溪果然好奇,吩咐绒儿关上门。 “好姐姐,这下可以说了吧?”她祈求道,“我是和你站在一边的,一定不会将这些话透露出去。” 温嘉月这才状似无奈地开口:“算了,本就不是什么机密的事,街头巷尾都快传遍了。” 这话自然是假的,不过过几日她会让这句话变成真的。 若是想彻底扳倒李知澜,只依靠沈弗寒还不够。 今日便是个例子,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弟,皇上随时可能因为李知澜的某句话而动摇。 她想做的,便是借助百姓的力量。 自古以来,民间传得最快的消息便是桃色事件,几经发酵,传到各州只会愈演愈烈。 所以,就算皇上中途动摇,民间的舆论也会迫使他公正行事。 云溪洗耳恭听:“好,你说吧。” “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说过,你觉得长公主对我家夫君有异样的心思?” 云溪点点头。 她自然是记得的,那日长公主前来,对她毫不关心,一直在问温嘉月的事。 “难道你是察觉出什么了?” 温嘉月没有明说:“直觉吧,最近见到长公主,总觉得怪怪的,还有我那个继妹,也很怪……算了,你就当我想多了吧。” 她点到为止,没再继续说下去。 但云溪向来敏感多思,闻言已经明白了,蹙眉攥紧她的手。 “嘉月姐姐,你会不会有危险?” “我都说了,或许是我想多了,”温嘉月笑着摇摇头,“你专心养病,别操心我了。” 说完她便岔开话题,聊起别的。 这样就够了,种下一颗种子,迟早会生根发芽。 从春和轩出来,沈弗寒已经等在她经过的地方了,手里还捧着一个锦盒。 温嘉月走上前去:“这是什么?” “下棋赢了皇上的赏赐,”沈弗寒递给她,“特意给你挑的簪子。” 温嘉月诧异地看他一眼:“皇上还挺好说话的,居然还能选赏赐。” 沈弗寒顿了顿,问:“这是重点吗?” “那什么是重点?” 沈弗寒几乎一字一顿:“我,特意,给你,挑的,簪子。” 第341章 阿月准备怎么主动 见他着重强调,温嘉月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郑重开口:“多谢夫君。” 沈弗寒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顿了顿才说道:“不必客气。” 两人沉默着出了宫。 温嘉月并未察觉沈弗寒心情不好,他的话本就不多,没有话说的时候便沉默,很正常。 而她没有开口,是在思忖着,将李知澜和他的事宣扬出去,他会不会答应。 此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只是感情纠葛,往大了说,举国关注,后果无法预估。 做了多年朝臣,沈弗寒一直无可指摘,颇得皇上信任。 他自然也是看重名声的,不然上辈子也不会成亲四年没有纳妾。 若是他和李知澜的事情曝光,就算他没有错,但只要政敌推波助澜,也会受到不少诘问。 对沈弗寒来说,弊大于利。 她该怎么说服他,让他答应此事? “大哥,大嫂!” 快到宫门口,前方传来一声呼唤,两人齐齐望了过去。 便见萧溯夜站在一旁,等着他们上前。 沈弗寒问:“什么事?” 温嘉月看他一眼,他倒是对这个称呼接受良好。 不过她还是觉得不太适应,喊了许久的苏郎中,忽然变成妹夫了。 萧溯夜走近他们,道:“方才在皇上面前,我不好说别的。我只是想问问,念念她这几日还好吗?” 沈弗寒颔首道:“挺好。” 就知道他只会说这两个字,萧溯夜看向温嘉月。 温嘉月便道:“我不常见她,长公主派来的嬷嬷很严格,而且她这几日挺忙的,不过上次见面,她还挺……” 上次只顾着劝沈弗念和汪嬷嬷了,温嘉月没跟她聊别的,所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不过她很快便想到一个词:“还挺气血充足的。” 萧溯夜松了口气,道:“多谢大嫂,耀儿那孩子呢?” 温嘉月迟疑道:“念念她并未将此事告知他,想来是在担忧他或许不能接受。” 对萧溯夜来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若是沈弗念不知如何开口,便交给他来说吧。 就算不喊爹也没事,只要能接受他,别的都可以慢慢来。 萧溯夜便道:“还请大嫂转告念念一句,此事无需她担心,我来解决便好。” 温嘉月不由得高看他一眼。 她记得萧溯夜才十九岁,还未及冠便这么有担当,以后沈弗念一定会很幸福。 她含笑道:“念念嫁给你,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我自然会待念念好,”萧溯夜终于有了一点少年郎的腼腆,“我从小便喜欢她,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温嘉月正想开口,沈弗寒率先出声:“说完了吗?” 他语调冷淡,神色也略显不耐,像是有人欠了他八百两银子。 温嘉月觉得他莫名其妙,没有理会。 萧溯夜却不敢不理会,这可是他的大舅哥,得供着的。 看出大舅哥想走了,他连忙说道:“还有最后一件事。”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还请大哥大嫂转交给念念。” 沈弗寒接过信,淡声道:“知道了。” “大哥大嫂慢走。” 沈弗寒皮笑肉不笑地笑了笑,径直离开。 温嘉月盯着他的背影看,真是莫名其妙。 她连忙说道:“他今日心情不好,萧……你别和他计较。” 都喊她大嫂了,她喊萧公子就显得过于疏离了,她又暂时喊不出妹夫,叫溯夜又太过亲密,她只好略过称呼。 萧溯夜连忙说道:“我不计较,大哥别跟我计较就行。” 温嘉月诧异地问:“他计较什么?” 萧溯夜轻咳一声:“当然是娶他妹妹的事,我原本想着慢慢来的,没想到便被赐婚了,万一大哥他不满意我这个妹夫……” 温嘉月笑道:“你放心吧,他很满意的,若是不满意,听到你喊他大哥,他肯定要纠正你的。” 听到这话,萧溯夜这才吃了一颗定心丸,拱手道:“多谢大嫂。” “走不走了?” 不远处传来沈弗寒催促的声音,萧溯夜忙道:“大嫂快回去吧,我也得回太医院了。” 两人分道扬镳,温嘉月跟上沈弗寒。 沈弗寒问:“在聊什么,怎么这么久?” “不跟你说,”温嘉月白他一眼,“是你莫名其妙走掉的,干嘛告诉你。” “不是莫名其妙,是因为……” 说到关键处,他却不说了,温嘉月忙问:“因为什么?” 沈弗寒沉默片刻才道:“他从小便觊觎三妹,我不高兴。” 温嘉月无奈道:“他说的分明是喜欢。” 沈弗寒嗤了一声:“都一样。” 和他说不通,温嘉月索性不说话了。 她还没想清楚该怎么和沈弗寒说散布消息的事,不跟他拌嘴了。 坐上回府的马车,温嘉月还在沉思此事,对沈弗寒说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沈弗寒微微拧眉,唤道:“阿月。” 温嘉月终于回过神:“怎么了?” 沈弗寒问:“你在想什么?” 既然他问了,温嘉月决定一鼓作气,直接和盘托出。 此事迟早有曝光的一日,上辈子就是一个例子。 不管是黑的还是白的,由李知澜放出的消息,必定是对她有利的。 温嘉月便被她骗了,以为她和沈弗寒早就互相倾慕。 更加不明事态真相的百姓,岂不是更是被她牵着鼻子走? 由他们率先主导舆论风向,比被动迎敌好得多。 想到这里,温嘉月便道:“我在想一件事,长公主和皇上亲缘深厚,随随便便的一句话便能让皇上怀疑你,我们不能如此被动。” 沈弗寒好整以暇地问:“阿月准备怎么主动?” 温嘉月觉得他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不过并未多想,继续说道:“我有一个办法,不过要先牺牲一下你的名声。” 沈弗寒收敛本就不多的笑容:“什么意思?” 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些不好的片段,比如温嘉月让他继续引诱李知澜。 温嘉月正准备开口,想起这是在马车上,便道:“回去再说吧。” 沈弗寒挑开车帘看了一眼,他还要如坐针毡一刻钟,才能回到卧房。 他第一次觉得这段路如此漫长,似乎过了很久很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一路回到卧房,沈弗寒终于得以开口:“说吧。” 这一路上,他也在想,若是她要说的话和他想的一样,他要不要答应。 继续与李知澜来往,确实是利大于弊的,免去皇上的猜忌比什么都重要。 但是他不想,所以他要拒绝。 理由也很充分,他演不下去了,一定会露出马脚。 相较于他的万千思绪,温嘉月已经镇定下来了,平和出声。 “我想的是,在你离京之前,将你和长公主的事宣扬出去,只有闹得沸沸扬扬,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皇上才不会轻易包庇长公主。” 温嘉月问:“你能接受吗?” 沈弗寒松了口气,幸好不是和他猜测的一样。 不过她说的话,对他来说也没好到哪去。 沈弗寒望着她,终于开口:“有件事我一直很奇怪。” 虽然他没有回答,但是也并未生气,温嘉月便问:“什么?” “你似乎很想置她于死地,原因呢?” 第342章 主动吻他 对沈弗寒来说,李知澜残害二弟,隔着的是家仇,他当然想将她除之而后快。 温嘉月是为什么呢? 转念之间,沈弗寒想起她生产那日,她说既然他眼里只有长公主,当初又何必娶她,还说他是负心汉。 他早已解除这个误会,而温嘉月却依然对李知澜抱有很大的敌意。 甚至还在出谋划策,准备一举将李知澜打得毫无翻身的余地。 她一直都是一个温和宽容的人,唯独面对李知澜时的种种行径,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温嘉月闻言,心里咯噔一声。 但是还算从容地解释:“我只是迫不得已,夫君也知晓李知澜的为人,若是这次不能将她一举拿下,等她日后翻身,我一定会迎来更猛烈的报复。” 她不是没想过将重生的事告诉他,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反正不管她说不说,李知澜的大致计划,他们都已经知晓了,只要防备便是。 而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说了之后能有什么好处呢? 沈弗寒是能隔空给她报仇,还是能让上辈子的她死而复生? 沈弗寒定定地看了温嘉月片刻,缓缓开口:“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 温嘉月反问道:“不然呢?所以夫君答不答应?” 沈弗寒没有说话。 温嘉月担心他拒绝,连忙说道:“离下次出京应该还有段时间,夫君可以再多考虑几日。” 沈弗寒颔首道:“好。” 温嘉月松了口气,没有立刻拒绝便有答应的机会。 聊完此事,沈弗寒要去大理寺了。 温嘉月朝他挥了挥手,慢走不送。 不过等他出了门,她想起萧溯夜要他们交给沈弗念的信,连忙追了出去。 “夫君,你等一等。” 沈弗寒微微扬眉,有些惊喜地转过身。 “怎么了?” 温嘉月伸出手:“给念念的信,我一会儿去送吧。” 沈弗寒绷紧了脸,就这事? 他从袖口中拿出那封信交给她。 温嘉月直接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弗寒忍不住开口:“等等。” 温嘉月疑惑地回过头:“你还有事?” 沈弗寒轻轻颔首,拉着她来到廊下。 温嘉月不明所以地跟着他走到墙角,刚站定,沈弗寒便圈住了她。 属于沈弗寒的气息将她包裹,温嘉月下意识后退,却退无可退,只能被迫抬起下巴,感受着他的吻落在她的唇瓣上。 温嘉月瞬间瞪大眼睛,还在外面! 虽然有廊柱挡着,周围也没有下人,但是温嘉月就是慌乱。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举动? 但她的抵抗对他来说毫无作用,只能被他圈的更紧。 一吻结束,沈弗寒啄了下她的唇。 “想要我答应散布消息也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温嘉月顾不得生气了,连忙问:“什么条件?” “从今日开始,我出门之前和回府之后,你都要主动亲我,”沈弗寒轻轻擦去她唇边的水渍,“一直到我离京之前。” 温嘉月面色涨红,这个要求也太离谱了! 不过仔细想想,距离他离京最多还有十七八日,一日两次,加起来也就不到四十次。 再换句话说,半个月的忍辱负重而已,比起惨死,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温嘉月便答应了下来。 见她答应得这么快,沈弗寒扬眉问:“不再考虑一下?” “再考虑下去,我就要拒绝了,”温嘉月抿唇道,“我早上起不来,劳烦夫君喊醒我。” 沈弗寒勾唇应好:“我走了。” 温嘉月点点头,只是他却没动。 “怎么不走?” 沈弗寒指指自己的嘴唇。 温嘉月:“……” 方才不是亲过了吗? 像是知晓她在想什么,沈弗寒慢悠悠地解释:“方才是我主动,不算。” 温嘉月想说回屋,但是又担心沈弗寒纠缠个没完没了。 她索性一鼓作气,踮起脚,很轻很轻地碰了下他的唇。 “可以了,我先走了。” 说着她便从他的臂弯下钻出来,逃也似的回屋了。 沈弗寒有些怔愣,指腹轻轻碰了下被她亲过的地方,柔软酥麻。 明明只是一个浅浅的吻,或许连吻都算不上,心底的悸动却怎么也止不住。 回过神时,沈弗寒发现自己竟面朝着墙壁回味了片刻。 他本该直接离开的,但是一双脚却不听他指挥,调转方向,朝着卧房走去。 温嘉月听到推门声,还以为是如意,扬声道:“如意,现在不用你伺候。” 她现在心里有些乱,她很少主动亲他的,忽然这样做,比床榻间的亲密还要让她心跳加速。 她又有些不齿,两辈子加起来,都成亲六年了,她居然还会因为一个吻而悸动。 脚步声没有停止,依然在渐渐靠近。 温嘉月疑惑地看了过去,便见沈弗寒去而复返。 她无措地站起身,努力保持着镇定的神色,问:“你怎么回来了?” 沈弗寒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回来。 他只知道自己心中激荡着一股冲动,唯有将她紧紧将她抱在怀中,才会得以平复。 他轻声道:“抱一会儿再走。” 第343章 入梦 沈弗寒抱得很用力,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 温嘉月的手却僵在半空,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最后她默默地将手放在身侧,仰头呼吸。 方才鼻尖正好抵在他的肩上,让她呼吸困难。 沈弗寒的呼吸声却很沉,起伏均匀绵长,像是睡着了。 ……不会真的睡着了吧? 温嘉月举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怎么?” 他的声音闷在青丝里,在颈侧留下一片炙热。 温嘉月不自在地躲了躲,沈弗寒却不容她抗拒,偏要在她脖颈上留下一个湿润的吻。 她差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推开他。 “你该走了。” 沈弗寒也冷静下来了,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好。” 看着他的背影,温嘉月不自觉地将手放在他方才抚摸过的地方,像是带着宠溺的意味。 她立刻拍了拍脸颊,瞎想什么! 温嘉月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这便准备去常乐院给沈弗念送信了。 原本她没打算亲自去的,毕竟汪嬷嬷还在,若是被她察觉出什么,得不偿失。 但是一直不去也说不过去,毕竟沈弗念快成亲了,她作为她的大嫂,得帮衬着。 反正她们俩就在汪嬷嬷眼皮子底下说话,只要不聊起沈弗寒便好。 一路来到常乐院,装点一新的院子喜庆极了,瞧着便让人心情舒畅。 温嘉月缓缓踏入院中,耀儿正在练剑。 “舅母!”沈成耀收剑打招呼,兴奋地跑了过去,“你怎么来啦?” “来看看你和你娘亲,”温嘉月笑盈盈地问,“这几日有没有惹你娘亲生气?” 沈成耀嘿嘿一笑:“惹了。” 温嘉月不由得失笑,他倒是诚实。 沈成耀解释道:“我整日缠着娘亲问这个字念什么,那个字怎么读,娘亲嫌我太好学了,今日都没理我。” 温嘉月诧异地看着他,好学? 沈成耀已经哒哒哒地跑回屋了,没过一会儿便将兵书拿了过来。 “舅母,你一定也认字吧,能不能告诉我这个字念什么?” 温嘉月这才想起上次来常乐院,沈弗寒说送耀儿一本兵书,没想到这么快就送过来了。 更没想到的是,这个法子还真有用,耀儿简直求知若渴。 温嘉月仔细看了一眼,不仅跟他说了读音,还讲了字义。 沈成耀翻了几页,又问起另外一个字。 一连问了七八个,温嘉月不得不开口:“耀儿,不如你先去练剑吧,我和你娘亲说几句话。” 沈成耀着急道:“舅母舅母,最后一个了!” 温嘉月便耐心解释了一遍,见他记住了,赶紧进屋。 沈弗念就坐在主位上,见她进来,笑眯眯地问:“耀儿都学会了?” 温嘉月嗔她一眼:“你明明知道我来了,居然不救我。” “好不容易能让我消停一会儿,我才不救呢,他这几日快把我烦死了,”沈弗念长叹一口气,“太好学也让人难以招架。” 温嘉月眨眨眼:“再过不久,让耀儿烦萧公子去。” 沈弗念闻言更郁闷:“可是我还不知道他们俩能不能相处好,愁死我了。” 温嘉月笑道:“今日进宫,我瞧见萧公子了,他说以后他都会搞定,你不用担心。” 说着她拿出萧溯夜的信。 “这是萧公子特意拜托我和你大哥转交给你的。” 沈弗念下意识便要去接,又赶紧缩回了手,假装不感兴趣。 “谁稀罕他的信。” 温嘉月便准备收回去:“既然你不稀罕,那我……” “哎呀,我拿个乔,你怎么就当真了?”沈弗念赶紧伸出手,“快给我。” 温嘉月笑笑,看了眼始终站在一旁的汪嬷嬷,关心起婚事。 “院子里的人手可足够?若是不够,我再调遣一些下人过来。” “够的够的,”沈弗念捏着信封翻来覆去地看,“布置成什么样都行,我不挑。” 见她想看信了,温嘉月便道:“那我先回去了,若是有事,随时派人过来喊我。” “好,大嫂慢走。” 回到正院,温嘉月忽然听到一阵哭声。 昭昭? 她惊了下,快步往耳房走去,便见昭昭埋在奶娘怀里,哭得伤心极了。 “这 怎么了?”温嘉月心疼道,“昭昭怎么哭了?” 瞧见娘亲,昭昭委屈巴巴地伸出手:“娘亲……” “”娘亲在呢,”温嘉月将她接过来,看向奶娘,“怎么一回事?” 奶娘解释道:“方才小姐睡醒之后,闹着想去划船,只是如今都十一月了,奴婢怕有个好歹……” 温嘉月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事。 “无妨的,就算不能坐船,在湖边走走也很好,”她吩咐道,“准备准备便过去吧。” 一听要去湖边,昭昭马上不哭了,撒娇地蹭了蹭温嘉月的脸。 “全是眼泪,脏死了,”温嘉月笑盈盈道,“小脏猫似的。” 昭昭着急道:“不不!” “好好好,你不是小脏猫,”温嘉月点点她的鼻尖,“娘亲带你过去。” 今日下值,沈弗寒比以往时候回来得都早,却见卧房空无一人,问过丫鬟之后才知晓母女俩去游湖泛舟了。 他捏了捏眉心,强行压下倦色,准备跟过去,瞥见长榻,脚下微顿。 十一月了,那个梦也该续上了。 他吩咐道:“半个时辰之内,不许任何人打扰。” 关上门,他躺在铺了厚厚一层绒毯的长榻上,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意识模糊之际,面前白光一闪。 他心下微松,入梦了。 第344章 第五个梦(1) 沈弗寒抬起头,面前是一个匾额,上书知衡院。 他记得这个院子,靠近正院,在梦里是长大后的沈成耀的居所。 沈弗寒跟着梦里的自己走了进去。 庭院里,沈成耀刚练完剑,挥汗如雨,一旁的女子拿着手帕迎上去,踮脚帮他擦汗。 沈弗寒记得她,上次梦里出现的女子,是沈成耀的妻子。 沈成耀看着她傻乐,低头亲了下她的脸。 那女子伸手拍他的胸膛,反而被沈成耀轻而易举地握紧,拉到怀里。 两人旁若无人地亲密,连沈弗寒进来也没察觉。 梦里的他没有动,站在原地看着,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怀念。 显而易见,这个梦依然是温嘉月去世后的事,梦里的他在想念温嘉月还在的时候。 但沈弗寒毫不同情,甚至有些不屑。 现在倒是怀念起来了,她还在的时候干什么吃的? 他冷冷地盯着梦里的自己。 梦里的沈弗寒毫无所觉,忽的一手握拳,抵在唇边咳了咳。 沈弗寒微微皱眉,他可不是这样会给人难堪的人。 待视线落在自己脸上才知晓,似乎生病了,瞧着精神不大好。 不远处的两人自然都听到了声音,那女子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捂着脸逃也似的回房了。 沈成耀一点都不觉得难为情,反而笑得畅快,大步向前走了几步,拱手唤了声舅舅。 “舅舅今日不忙吗,怎么有空过来?” 沈弗寒的唇语学得差不多了,简单的话已经可以听得七七八八,不过还是需要仔细辨别。 他认真盯着,梦里的他说:“我想叮嘱你几句话。” 沈成耀的神色便凝重起来,自言自语道:“我最近应该没犯什么错吧?” 不过转眼他便又得意起来:“我明日便出征了,舅舅,你要是想打我,我连夜跑。” 沈弗寒微微扬眉,这个梦依然是倒着做的。 上次是梦里的他给正在打仗的沈成耀写信,这次是还未出征。 “不打你,”梦里的他开口,“自从成亲之后,你便稳重不少,我很欣慰。” 沈成耀松了口气,夸起他的妻子。 “媛儿温柔善良,在她面前,我不好意思不稳重,我还得给她挣军功、封诰命呢!” 梦里的沈弗寒扯了下嘴角,便算是笑了。 他颔首道:“有志气便好。” 在梦里,沈弗寒还未见自己笑过,一直都是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模样。 他似乎很久没笑过了,这个笑也显得苦涩僵硬。 好似一潭死水,就算丢一块大石头下去,也惊不起丝毫波澜。 沈弗寒默默看着,没多久,沈弗念也来了。 “诶,大哥也在?” 沈弗念将怀里抱着的东西塞儿子手里。 “这是我给你做的护膝,边关苦寒,马上又到冬天了,膝盖可不能冻伤了,一共三副,你替换着穿。” 沈成耀嘿嘿一笑:“娘,媛儿她也给我做了几副,比你做的暖和。” “你这兔崽子,”沈弗念啧了一声,“娶了媳妇忘了娘是不是?拿着!” “我不是忘了,”沈成耀让小厮收好,“我是在跟您炫耀,媛儿待我是不是很好?” 沈弗念看一眼垂眼不语的大哥,瞪了儿子一眼,示意不许再提这种事。 沈成耀反应过来,正色道:“舅舅,有什么话,您现在便说吧。” 沈弗寒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告诉你,战场上千变万化,稍有不慎便会丧命,万万不可当成儿戏。” 沈弗念听得心惊肉跳的,拍着胸口开口:“大哥,你别吓我。” 沈成耀认真道:“我明白的,舅舅,一定会小心谨慎。” 沈弗寒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颔首道:“照顾好自己,别的事,待你回来之后再说。” 说完他便离开了,独留沈弗念母子面面相觑。 沈弗寒却知晓自己准备说什么,给耀儿改姓、把景安侯的位置给他。 沈弗寒一边跟着自己慢慢往正院走去,一边将这几个梦串联起来,梳理出完整的脉络。 给耀儿改姓是为了让他继承景安侯府,不至于后继无人。 至于辞官,是因为皇上经过多年的磨砺,早已变得成熟,大周的江山已经完全可以放心地交给皇上执掌。 家国大事都已完成,而他也没了后顾之忧,可以从容赴死。 第一个梦便是证明,他画了一幅温嘉月的肖像画,抚摸着她的脸,倒在她身边。 分明是他死去的画面。 沈弗寒看着陌生又熟悉的自己,心里也不知是遗憾更多,还是怅然更多,五味杂陈。 但是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并不意外。 他知道自己喜欢温嘉月,从第一次在册子上记录下关于她的事开始,或者更久之前,她便在他心里扎了根。 他还记得那一日,清晨醒来,温嘉月躺在他怀里,双手不自觉地将他抱紧,依赖地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 他第一次生出“今日告假也无妨,我想陪着她”的念头,但是事实是,自从做官以来,他从未告过假。 那天他自然还是去了,不过温嘉月时不时地从他脑子里钻出来,搅得他心神不宁。 于是他随手拿了一本空白的册子记录下这一幕,难以抑制的心这才平复了许多。 后来他便养成了习惯,用这本册子专门写与温嘉月经历过的点滴。 不过他很少翻看,因为每一幕都在脑海中记得清清楚楚。 一路回到正院,梦里的他咳嗽声抑制不住,思柏赶了过来。 “侯爷,小的去请府医吧?” “不用,没什么大碍,睡一觉便好。” 说完他便进了卧房,没让任何人服侍。 沈弗寒自然也跟着进来了,不过他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这个梦该做完了,为何他还待在梦里? 梦里的他从床边暗格里摸出一张宣纸。 宣纸徐徐展开,早已泛黄破损,有些脆弱,仿佛稍有不慎便会变成几张碎片。 沈弗寒也不自觉地屏息凝神,扫视一眼,忽的怔了怔,阿月的字迹? 他认真去看,越看越心惊。 第345章 第五个梦(2) 辗转反侧,睡不着,索性将所思所想记下来。 今日忽然呕吐不止,如意着急忙慌地请了府医,我才知道我居然怀上了夫君的孩子。 才成亲两个月而已,怎么这么快? 等夫君回府,我迫不及待地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可是他却有些冷漠,只说了一句“好好养胎”,便搬到书房去睡了。 成亲两个月,这还是我第一次独守空房。 一想到还要独守八个月,我便觉得难过。 夫君他不喜欢这个孩子吗?为何要这样对待我? 或者……他不喜欢我? 我想不明白,又不敢问,我不想听到让我难过的回答。 或许我在自欺欺人,可是他对我真的没有一丝好感吗? 想来也是,他只是履行父辈定下的婚约而已,只能娶我。 但是我并未听人说过他倾慕过哪位女子,如果有的话,我可以成全他的。 虽然会有点舍不得,但是我会努力忘掉的。 两个月的感情而已,并没有很深,只是现在我和夫君有了孩子,孩子该怎么办呢? 不过他让我生孩子,是不是也证明他并不讨厌我呢? 唉,又在自作多情。 如果不讨厌我,他又为何有了孩子之后便搬去书房睡了? 或许他只是想有一个孩子继承家业,现在目的达成,便不陪着我了。 书信为证,从今日开始,我也要讨厌他,再也不喜欢他了。 看完了这些内容,沈弗寒久久没有回神。 他想起温嘉月刚有孕时,她确实有些奇怪,和以前一样关心他,偶尔却又对他冷淡。 当时他问过府医和太医,都说孕妇的脾气便是阴晴不定的,他便没有太在意。 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 时隔两年,他才终于知晓真正的原因。 至于他搬去书房……沈弗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误会他了。 不过也怪他没有说明原因,所以才会让她胡思乱想这么久。 沈弗寒神色复杂地看着梦里的自己,他又是什么时候找到这封信的呢?整理遗物的时候吗? 梦里的他一遍一遍地抚摸着宣纸,沈弗寒不忍再看,在卧房中转了一圈。 卧房似乎还是温嘉月在时的模样,梳妆台上放着几支簪钗,都是素雅的款式,应当是她去世前常戴的。 沈弗寒灵机一动,若是他提前将这些簪钗送给她,她是不是就会戴了? 想到这里,他努力记住这几支簪钗,准备等梦醒便立刻画图纸,然后找工匠复刻出来,当做新年或生辰礼物送给她。 等他完全记住了,梦里的他也将宣纸收起来了。 待合上暗格,他这才重重地咳了一声,掀开被子平躺在床榻上。 沈弗寒默默地看着,直到确定自己真的睡着了,他依然待在梦里。 难道还会发生什么事? 沈弗寒不着急了,站在一旁等着,顺便观察了一下自己变老后的模样。 白发隐现,细纹爬上脸庞,还蓄了胡须,显得更加古板严肃。 想起温嘉月的模样,他垂下眼睛。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不会喜欢这样的他,连他自己也觉得难以接受。 或许是因为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自己变老之后的模样,而他想象不出温嘉月变老的样子,产生了几分割裂感。 而且,温嘉月比他小七岁,就算还在,现在也才三十一岁而已,依然貌美,依然年轻。 沈弗寒默默地想,等梦醒之后,他也要开始用那些香膏了。 只是不知有没有无色无味的,不然总觉得有些别扭。 正胡思乱想着,床榻上的人动了动,呢喃着唤了一句什么,他看了过去,便见他说的是阿月。 “阿月……你终于……舍得见我了吗?” 沈弗寒惊了下,他这是在做梦? “只有在我生病时,你才来看我,”他喃喃着,“我如此对不起你,你却还是来了。” 沈弗寒一怔,对不起她? 他到底做了什么,才会对不起她? 前几次说是病逝,难道他未曾放在心上,所以温嘉月没有及时得到救治? 不会的,他会放在心上的,除非……他不在的时候。 “最多两年,等我做完这些,一定去陪你,”梦里的他伸出手,神色万般不舍,“等我,阿月……” 他的手慢慢垂落下来,缓缓睁开双眼,滑下两行热泪。 沈弗寒捂住心口,仿佛可以感知到梦里的他有多痛苦。 一切都在急速褪去,梦里的他离他越来越远,沈弗寒睁开眼睛,一个激灵坐起身。 窗外,天色早已暗了下来,乌云密布,似乎在酝酿一场大雨。 沈弗寒捏了捏眉心,缓了片刻,走出门去。 偏厅里传来温嘉月和昭昭的声音,母女俩都笑着,恍若隔世。 他慢慢走了过去,笑声戛然而止。 温嘉月看向他,无措地喊了一声“夫君”。 一个时辰前主动亲他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她觉得浑身都不太自在。 但是既然已经答应了他,她自然是不会食言的,主动解释:“我和昭昭两刻钟前便回来了,听下人说夫君不许人打扰,我和昭昭便先用膳了。” 沈弗寒神色复杂地望着她,许久没有说话。 温嘉月便也不理他了,反正她已经解释了,他若是无理取闹,她不会答应。 “昭昭,专心吃饭。”温嘉月将一勺南瓜粥喂进女儿口中。 昭昭乖乖咽了下去,指着依然站在门外的沈弗寒,疑惑道:“爹爹?” 她不太明白爹爹为什么一直站在那里,不过来吃饭。 温嘉月鼓励她道:“昭昭去问爹爹好不好?” 昭昭点点头,奶娘便将她抱了下来。 她吧嗒吧嗒地跑到爹爹身边,小手拉住大手,使出吃奶的劲,将他往圆桌的方向拉。 “爹爹,吃……” 沈弗寒跟随着女儿往前走去,坐在温嘉月身边,将昭昭抱到自己腿上。 他心中万千思绪,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最终,他让下人都出去。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声:“你做什么?” 沈弗寒道:“阿月,当初得知你有喜,我是欢喜的。” 温嘉月愣了下,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 沉默了下,他继续解释:“搬去书房睡,也是有缘由的。” 第346章 我想让你懂 温嘉月放下筷子,疑惑出声。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夫君你为何忽然说起此事了?” 沈弗寒顿了顿,准备好的话忽的卡了壳。 她说她更关心他忽然提起此事的原因,而当初他为何睡书房,她却不在意了。 可是她在书信里写的明明是反过来的,她为此苦恼,为此辗转反侧。 两年过去,她已经不在乎了吗? 沈弗寒掩下万千思绪,回答道:“我瞧见昭昭,忽然想起此事。” 温嘉月“哦”了一声:“那你说吧。” 对她来说,已经过去五年了,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如此遥远。 她似乎也想不起来自己那时到底有多难过了,明明是可以记一辈子的事。 时间好像真的可以淡忘一切。 也或许是因为她不像以前一样爱他了。 所以沈弗寒的答案,她也没有那么在意了。 见她还愿意听,沈弗寒松了口气,解释道:“当时刚成亲,我的自制力并不是太好,我担心会伤到你,所以便去书房睡了。” 温嘉月怔了下,竟然就是这么简单的原因吗? 沈弗寒继续说道:“当时我没有说,是因为……难以启齿。” 他不想让她觉得他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于是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 却没想到,她也会因此胡思乱想,以至于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 温嘉月问:“夫君现在怎么可以启齿了?” 沈弗寒默不作声,许久才道:“你已经知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 温嘉月故意问:“什么样的人?” 她脑海中想的是道貌岸然、伪君子之类的词,想让沈弗寒亲口说出来。 没想到他却说道:“每时每刻都想与你水乳交融的人。” 他如此直白,温嘉月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她慌忙捂住昭昭的耳朵:“昭昭还在!” “昭昭不懂,”沈弗寒顺势握住她的手,“但是我想让你懂。” 他视线灼热,温嘉月被烫到一般移开视线,没有与他对视。 见她垂眸不语,沈弗寒低声道:“你对我误解太深……也怪我有什么话都藏在心里,日后我们坦诚相待,好不好?” 他的语气里似乎有几分祈求的意味,甚至显得有些许卑微。 温嘉月不懂他的卑微从何而来。 他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景安侯,是皇上倚重的大理寺少卿,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每一个眼神、动作与话语,都像是对旁人的施舍。 所以,方才一定是她的错觉。 他只是客气一些而已,她不能顺杆子往上爬,若是真的将不满说出口,他不会高兴。 想到这里,温嘉月笑笑:“夫君做得很好了,若是我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夫君也可以告诉我。” 沈弗寒眼里的光黯淡些许,琢磨着“不周到”三个字。 通常来说,待客时才会用到这句话,客气又疏离。 可他们是夫妻,她却说“不周到”。 或许是他心急了,迫切地希望让她看到他的改变,吓到了她,所以她不敢袒露心扉。 沈弗寒深深地叹了口气,只好暂时揭过此事。 “好,先用膳吧。” 见他终于不提了,温嘉月乐得自在,让下人们都进来。 沈弗寒食不知味地用过膳,借口书房有事处理,出了正院,径直前往无忧院。 却没想到,沈弗忧并不在院中,但他的贴身小厮思羽却在。 “你家四爷去哪了?” 思羽在心里暗暗叫苦,一个时辰前,四爷去找那位谢姑娘了。 他也劝过,但是四爷说在侯爷回府之前,他一定能回来,就算回不来,侯爷不会来无忧院的。 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侯爷真的来了! 这让他怎么说? 眼瞧着侯爷射来的视线越来越锐利,思羽心一横,这才开口:“四爷去外头谈生意了。” “什么生意?” 思羽低下头,嗫嚅道:“小的也不太清楚……” 沈弗寒继续问:“你为何没有跟着?” 思羽头皮发麻:“四爷不让小的跟着,小的便只能留在无忧院。” “你倒是听话,”沈弗寒淡漠道,“若你家主子出事,你第一个死。” 思羽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就在他快要扛不住说出实情的时候,沈弗忧回来了。 他步伐轻快,口中还哼着歌,一脸的春风得意。 直到瞧见坐在主位上的沈弗寒,他吓了一跳,老老实实地站好。 “大哥,你、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沈弗寒威严地问,“去哪了?” 沈弗忧紧张地舔了下唇,故作随意地开口:“嗐,还能去哪,谈生意呗。” “什么生意?” 沈弗忧道:“最近在做香膏生意,这几日才谈妥的。” 沈弗寒沉默了下,问:“好用吗?” 见话题偏离,大哥没再追着他问外出的事,沈弗忧松了口气。 他连忙说道:“好用的,而且我上次不是送了嫂嫂几罐吗,大哥可以问问嫂嫂。” 沈弗寒说谎话眼都不眨:“她觉得太香了。” “是吗?”沈弗忧用心记下,“我下次让人改进。” 沈弗寒问:“有没有那种没有香气的?” “嫂嫂喜欢这样的?” 沈弗寒点点头。 沈弗忧摸摸下巴:“倒是有两罐,不过我已经拆开了,自己用,等我过几日再去拿几罐……” 沈弗寒打断他的话:“不必,把你的给我。” “啊?这不好吧?”沈弗忧迟疑道,“我倒是不介意,但是我怕你和嫂嫂介意。” 他着重强调:“特别是大哥你。” 沈弗寒不解:“我怎么了?” “你又不是没误会过我和嫂嫂,”沈弗忧小声嘟囔,“我可不敢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他已经领教过大哥吃起醋来有多可怕,他是嫌命长了,才会把自己用过的香膏给嫂嫂。 万一大哥忽然看他不顺眼,他有苦都说不出。 沈弗寒沉默片刻,道:“没事,已经解除误会了。” “那也不行,”沈弗忧绝不让步,“最多五日,我一定把新的带过来。” 沈弗寒眉宇微皱,五日?也太久了,他今晚便要用。 只是沈弗忧迟迟不松口,沈弗寒情急之下,只好和盘托出。 “不是你嫂嫂要用,是我。” 第347章 会不会更喜欢我一点 “你说什么?!” 沈弗忧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赶紧抓紧扶手。 “大哥,你别吓我啊,”他惊慌失措地问,“你受什么刺激了?” “没受刺激,只是忽然想到,我二十有五了。” “你第一天发现自己二十五岁吗?”沈弗忧觉得莫名其妙,“再过半年,你就二十六了吧?” 沈弗寒瞥他一眼,沈弗忧立刻噤声。 但是老实了没一会儿,他又嘿嘿一笑:“大哥,你是不是发现自己的年纪比嫂嫂大这么多,想让自己变得嫩一些?” 嫩? 沈弗寒不太能接受这个词,没有开口。 见他沉默,沈弗忧便知晓自己猜对了,笑得前仰后合,愈发猖狂。 “大哥啊大哥,你居然也有不自信的时候!” 沈弗寒站起身,径直往他卧房走去。 话都说了,笑也笑了,香膏总得拿到手里。 见他起身往外走,沈弗忧的笑声戛然而止。 差点忘了,嫣儿给他写的信还摆在卧房的几案上! “诶诶诶,”沈弗忧连忙跟了上去,“大哥,我又不是不给你,你不用这么着急吧?” 沈弗寒推开门的瞬间,他一溜烟地钻了进去,见几案上没有信,愣了下。 一定是思羽帮他收起来了,沈弗忧有些感动,一会儿便赏他银子。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沈弗忧找出香膏,递给大哥一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大哥不用觉得难为情,大方用。” 沈弗寒接了过来,毫不客气道:“另一罐也给我。” 这么小一罐,根本不经用。 沈弗忧惊掉下巴:“大哥,你是要敷全身吗?” 他沉吟片刻,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于是说道:“可以考虑。” 沈弗忧:“……” 为了让大哥的脸能配得上嫂嫂,他不情不愿地贡献出了自己的两罐香膏。 沈弗寒将香膏塞进袖子里,道:“还有一事,我想问你。” 沈弗忧心里咯噔一声,谄媚道:“大哥你随便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我与你嫂嫂的事,”沈弗寒斟酌着说道,“她不想与我沟通,我不知该如何让她敞开心扉。” 沈弗忧还当是什么事,闻言便道:“她不沟通,那你主动开口不就好了,聊到兴起,嫂嫂自然而然便说了。” “可我已经主动开口了,”沈弗寒黯然道,“她根本不关心,也不太想听我的解释。” 沈弗忧啧啧摇头:“那你事大了,嫂嫂她肯定已经对你失望了。” 沈弗寒隐隐也有这个感觉,只是他不敢承认。 他低声问:“所以,有没有什么挽回的办法?” 沈弗忧不敢贸然提建议,万一搞砸了便更难办了。 “这样吧,”他灵机一动,“明日我去和嫂嫂说说话,探探虚实,然后再给大哥你想办法。” 沈弗寒沉吟片刻,微微颔首。 不得不承认,由沈弗忧来问,或许更管用。 从无忧院出来,沈弗寒回了卧房。 盥洗室水声淅沥,温嘉月在沐浴。 他环顾四周,心中有个想法悄然冒了出来。 既然梦里的他找到了那封书信,那么他自然也可以。 趁着温嘉月还未出来,他便开始翻箱倒柜。 找了几处看起来隐秘的地方,却一无所获。 沈弗寒毫不气馁,将温嘉月带来的几个箱笼打开。 将一床床被褥搬出来,他耐心去找。 他有预感,那封书信就藏在这里。 找的太认真,盥洗室里的水声渐渐停了,他也没有察觉。 直到推门声响起,他惊了下,抬头望了过去。 温嘉月更加震惊:“夫君,你这是在做什么?” 沈弗寒的动作停滞了片刻,这才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我觉得床上的被褥不太舒服,所以想换床新的。” 如意一听这话,惊慌请罪:“奴婢该死。” 卧房里的被褥向来都是由她经手换洗的,侯爷觉得不舒服,那肯定是她的错。 “没事,”沈弗寒道,“你出去吧。” 如意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侯爷就这样放过她了? 她不太敢相信,看向自家夫人。 温嘉月安抚地看了她一眼,道:“我觉得没什么不舒服的,或许不是被褥的原因呢?夫君是不是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沈弗寒默默将一床床被褥重新放回去:“或许吧。” 见他真的没有计较的意思,温嘉月示意如意赶紧出去。 现在不计较,不代表他一会儿不计较,如意今晚还是少出现为妙。 等如意走出门去,温嘉月忽然惊觉,这样一来,就没人帮她擦头发了。 方才沐浴也是临时起意的,今日乌云密布,天气不大好,眼看着就要冷起来了,她索性趁着还不算太冷,沐浴一番。 这下好了,她得亲自动手了。 温嘉月轻轻叹了口气,坐在梳妆台前,一边看沈弗寒搬被褥一边擦头发。 见他全部搬回去了,温嘉月奇怪地问:“夫君,你不是要换被褥吗?” 沈弗寒正准备合上箱笼的手微顿,这才不慌不忙地解释:“我忽然觉得,别的被褥摸起来更不舒服。” 温嘉月在心里骂他瞎折腾,口中却只是“哦”了一声,继续擦头发。 沈弗寒走上前看了片刻,将她手中的巾帕接了过来。 “我帮你擦。” 温嘉月下意识拒绝:“不用……” 沈弗寒却已经将她抱了起来,转眼他坐在长榻上,而她坐在他腿上。 他们距离太近,温嘉月惊慌地推他的胸膛。 还带着潮气的青丝抚摸他的肌肤,一阵阵香风袭来,沈弗寒情不自禁地地揽住纤腰。 “别乱动,”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我帮你擦头发。” 可是他这副模样,根本不像是擦头发的样子。 温嘉月急中生智,伸手捂住他的脸,蹙眉道:“你扎疼我了。” 沈弗寒僵了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骤然想起他在梦里蓄了胡须一事。 他握住她的手腕,让她抚摸他的下巴。 “阿月,若我以后蓄了胡须,你是会让我剃掉,还是保持原样?” 温嘉月嫌弃地缩回手:“我不喜欢胡子。” 沈弗寒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若我不蓄,你会不会更喜欢我一点?” 第348章 不想再忍耐 “你……” 温嘉月震惊到说不出话,什么叫更喜欢他一点? “我怎么?”沈弗寒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聆听他的心跳。 咚咚——咚咚—— 激烈又紊乱,快得像刚跑完十公里。 沈弗寒问:“这颗心跳得这么快,你知道原因吗?” 他视线灼热,紧盯着她,温嘉月觉得自己快要被他烧出一个洞了。 她垂下眼睛,睫毛微颤。 心底隐隐浮现一个猜测,但她觉得太过荒唐,不敢确定。 沈弗寒最近这么反常,难道是因为……喜欢她? 上辈子她努力了四年,也没能让他喜欢上她,现在她不爱他了,他反而上赶着? 这多荒谬。 但是他还什么都没说,难道全凭她的臆测? 温嘉月担心自己依然在自作多情,便道:“我不知道。” 沈弗寒望着她,想将他对她的喜欢宣之于口,他不想再忍耐。 但与此同时,他也在退缩。 心里藏着的事情太多,桩桩件件都在让他闭口不言,重塑理智。 一切还未尘埃落定,还没扳倒长公主,他也没喝下蚀骨散,不知自己会不会活着。 若是活着,有没有什么后遗症,若是不小心死了……他更不能耽误她。 沈弗寒在心里给自己设定了一个期限——两个月。 如果迟迟没有离京,他便找一个理由主动离京。 总之,在新的一年到来之前,若一切顺利,他便在新春那日将他掩藏的情愫告诉她。 想到这里,沈弗寒将她的手放下,低声道:“没什么。” 温嘉月抿了抿唇,她就知道是她想多了。 幸好没有直接问出口,不然尴尬的是她自己。 擦头发的沙沙声响起,温嘉月靠在他肩上,望向窗外,便瞧见飞扬的雪花。 细雪悄无声息地落下,不知何时,地面上已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 温嘉月有些兴奋地开口:“下雪了!” 沈弗寒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加快了帮她擦头发的速度。 得尽快把头发弄干,不然会着凉。 见他不理她,温嘉月咬了下唇,没再出声。 方才的气氛也算得上有几分暧昧,他说打破就打破了,转眼就翻脸不认人,真是尴尬。 温嘉月自然不会自找没趣,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开始昏昏欲睡。 渐渐的,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侧脸枕在沈弗寒的肩上,绵长的呼吸吹拂着他的脖颈。 沈弗寒低头吻了下她的脸,继续擦头发。 直到头发干透,沈弗寒将她抱回床榻上。 洗漱之后,确定温嘉月睡得很香,他拿出从沈弗忧那里顺来的香膏。 沉思片刻,他拧开盖子,凑近闻了一下,确实没有香味。 他学着平日里温嘉月抹香膏的样子,指腹挖起一坨,抹在脸上,打着圈按摩。 似乎有些多了,他揉了好半晌,膏体才彻底在脸上消失。 不过,多用一些也无妨,说不定更有效果。 沈弗寒看向铜镜,不知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脸上确实嫩了不少。 他心满意足地将香膏收起来。 翌日一早,沈弗寒洗漱之后故技重施,抹了香膏之后才靠近床榻,俯身吻向温嘉月。 温嘉月被他弄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昨晚你忘了主动吻我,今日要补上,”沈弗寒问,“现在补,还是晚上补?” 温嘉月嘟囔道:“晚上,我要继续睡了……” 就知道她会这样说,沈弗寒低笑着揉揉她的脸,大步走出卧房。 昨晚的雪虽小,但是下了一整夜,屋外冷风肆虐,银装素裹。 思柏在一旁候着,瞧见他,沈弗寒吩咐道:“让凌鹤过来见我。” 还未出府,凌鹤便出现在他面前。 “侯爷有何吩咐?” “你带几个人,继续去查那人的下落,”沈弗寒压低声音,“若有线索,务必要引蛇出洞。这段时日,我必须离京一趟。” 凌鹤愣了下便反应过来侯爷说的人是谁。 这几次侯爷离京,都是为了帮皇上查此人的下落,可惜那人神出鬼没的,往往有了线索,再次去查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凌鹤不知这人的身份是什么,只知道一日不除,一日便是皇上的心腹大患。 他抱拳领命,召集了十名精锐,吩咐一刻钟后出发,便匆匆离开了。 侍卫们对视一眼,挤眉弄眼道:“凌侍卫肯定是要去跟嫂子告别。” “咱们也算是沾了嫂子的光,以前哪有一刻钟,能给一盏茶的工夫收拾包袱就不错了。” “走吧走吧,咱们也抓紧时间,有媳妇的去找媳妇,没媳妇的收拾东西去。” 凌鹤根本没听到侍卫们的揶揄,匆匆往家赶。 走到卧房前,他推开门,放轻脚步。 略显简陋的床榻上,熟睡的女子却像是发着光,如美玉一般无瑕。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手腕上有深深浅浅的红痕。 凌鹤握住她的手腕,将红痕完全盖住,浅浅地摩挲着。 他以为自己用的力气很小,但林芊芊还是醒了。 她迷茫地问:“夫君,你怎么还没走?” 凌鹤解释道:“我要去出任务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你……” 林芊芊闻言坐起身,凌鹤的视线便不受控制地下移,又蓦地回神,用被子裹住她。 “没事的,我不冷,”林芊芊温柔一笑,“我去帮夫君收拾行装。” 凌鹤一言不发地将她按倒在床榻上。 “我自己来,你继续睡。” 林芊芊便看着他忙来忙去,没过多久便将东西准备好了。 “那我走了,”凌鹤想了想,总觉得应该再说一句话,琢磨片刻终于想起来了,“你照顾好自己。” 林芊芊笑盈盈地点头,朝他招招手。 “夫君,我也有话对你说。” 凌鹤不明所以地上前,林芊芊让他靠近一些,然后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夫君保重身体,若是有空,记得写信报平安。” 凌鹤愣愣地看着她,脑子里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如果他跟侯爷说他不想去了,侯爷会不会答应? 第349章 大哥他爱慕你 昨晚温嘉月睡得早,翌日醒得也算早。 摇铃唤来如意,梳妆打扮。 如意的注意力时不时落在被褥上,小心翼翼地问:“夫人,侯爷昨晚有没有提过被褥不舒服?奴婢要不要换上新的?” 温嘉月宽慰她道:“你不用担心,已经没事了。” 谁知道沈弗寒昨晚发什么疯,如意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见夫人这样说,如意松了口气:“多谢夫人。” 穿戴整齐,温嘉月走出卧房,看向银装素裹的庭院,有下人正在扫雪。 她叮嘱道:“昭昭喜欢雪,记得留一小片雪,一会儿我带她玩。” 用过早膳,温嘉月便带昭昭去庭院里玩雪。 她还保留着去年的爱好,双脚落在地上,便迫不及待地开始踩雪。 不多时,院子里便回荡着她惊喜的叫喊声。 温嘉月看得津津有味,又有些无奈。 “昭昭,你慢些,别摔了。” “娘亲!” 没过多久,昭昭捧来一个亲手捏的小雪球。 温嘉月见她的小脸玩得红扑扑的,便准备让她安静片刻。 她问:“昭昭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呀?” 昭昭想了想,奶声奶气地回答:“球!” 温嘉月继续问:“什么球?” 昭昭不会念“雪”这个字,温嘉月耐心教她,连院子里进来一个人也没注意。 直到那人出声:“嫂嫂,这么冷的天,你还有闲情逸致赏雪啊?” 温嘉月望了过去,笑道:“四弟怎么来了?” 她担心他又要说谢嫣的事,起身道:“咱们去偏厅说吧。” 沈弗忧没反对,问这种私事,确实要隐秘一些。 温嘉月便让奶娘仔细盯着昭昭,这才去了偏厅。 两人对坐,一边看昭昭玩雪一边喝茶。 沈弗忧挑起话题:“昭昭有一岁零三个月了吧?” 温嘉月颔首道:“四弟的记性真不错。” “我还记得我大哥的年纪,”沈弗忧嘿嘿一笑,“他二十五岁零七个月。” 温嘉月诧异道:“你记他的年纪做什么?” “这不是忽然想起来了嘛,”沈弗忧吹捧道,“我大哥的年纪虽然大了点,不过瞧着也就刚二十出头。” 温嘉月笑笑没接话,转而问道:“四弟,你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见她不想多提大哥,沈弗忧顿时觉得有些棘手。 不过他也没有气馁,解释道:“今日路滑,我便没出门,想着来找嫂嫂说说话,嫂嫂不会不欢迎我吧?” “自然是欢迎的。” 温嘉月没想到他居然只是来玩玩而已,不过她想不到什么话题,只能等他主动开口。 “那就行,”沈弗忧神神秘秘道,“嫂嫂,我忽然好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和我大哥相差七岁,你会不会嫌他年纪大?” 温嘉月愣了下,沈弗寒以前问过这个问题的,沈弗忧怎么也来问了? 不过既然是闲聊,对方还是沈弗忧,她便没什么顾虑地开口:“当然不会,我以前还嫌自己年纪小呢。” 沈弗忧纳闷地问:“为什么?” “因为……”温嘉月叹了口气,“算了,你不懂,而且我现在也不会这样想了。” 见她不想说,沈弗忧也没追问,只将此事默默记下,然后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 “嫂嫂啊,哪有话说一半就不说了的?是不是受我大哥影响了?他就是个闷葫芦,现在你也快是了。” 温嘉月闻言愣了下,轻轻哼了一声,她才不要和沈弗寒一样。 看她反应,沈弗忧在心里暗自嘀咕一声“完蛋”,大哥追妻路漫漫啊。 “对了嫂嫂,我还好奇一件事,”沈弗忧打起精神,“你和我大哥平日里都是怎么交流的?” 温嘉月困惑地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有些纳闷,沈弗忧怎么一直在问问题? 看出她的怀疑,沈弗忧轻咳一声,胡诌道:“我和嫣儿最近吵架了,我和她说话,她根本不理我,所以来找嫂嫂你取取经。” 他套话道:“如果大哥惹你生气,你想让他怎么哄你?” 温嘉月却道:“我和嫣儿姑娘性格不同,不能混为一谈,不过我可以跟你说一说,嫣儿姑娘这样的性子该怎么办。” 沈弗忧表面微笑点头,做恍然大悟状,心里却急得不行。 终于听完,沈弗忧马上问道:“嫂嫂,我大哥平日里会不会惹你生气?” 温嘉月喝了口茶,这才说道:“会。” “你是生闷气还是与他沟通?” “沟通?”温嘉月笑笑,“还是算了吧,你大哥那个人,可不像是会听劝的人。” “怎么不像呢?”沈弗忧苦口婆心道,“只要你说了,他肯定会改。” 他实在搞不懂这两个人,一个喜欢对方却不说,一个又对对方误解太深。 若他们不是他的兄嫂,他早就劝他们和离了。 “你怎么知道他会听?”温嘉月稀奇地问,“难道你大哥听过你的话?” 沈弗忧挠挠头:“那倒没有……不过,你的话,我大哥他肯定会听的。” 温嘉月愣了下,失笑道:“我倒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本事。” 她只当沈弗忧是在开玩笑,劝他道:“四弟,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 沈弗忧抓耳挠腮:“你怎么就不信呢?” 温嘉月诧异地问:“我为何要信?” 她确实看到了沈弗寒的改变,但是改变的原因她并不知晓,唯一清楚的是,不是她让他改的。 有些事或许只能沈弗寒自己想通,旁人说什么都没用,那她为何要浪费口舌? 沈弗忧瘫倒在圈椅上,喃喃道:“你们俩真的没救了。” 但是他还有一个杀手锏,可以助他们一臂之力。 大哥不好意思开口是吧,那好,就由他这个为兄嫂操碎了心的四弟来说! 想到这里,沈弗忧直起身,正色道:“嫂嫂,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温嘉月点点头:“你说吧。” 沈弗忧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道:“其实我大哥他一直都爱慕你昨晚还找我拿香膏就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年轻更配得上你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敢说出口所以嫂嫂你喜欢他吗你们好好在一起别折腾我了行不行?” 第350章 发现香膏 沈弗忧的语速很快,温嘉月险些没跟上,但是“大哥他一直都爱慕你”这几个字却听得一清二楚。 她几乎忘了反应,呆呆地看着沈弗忧。 昨晚她还在想,沈弗寒是不是喜欢她,然后立刻便被自己否决了,没想到今日沈弗忧又来说。 再多说几次,她真的会当真的。 虽然她现在心里的天平便在摇摆不定,但是还是下意识否定了沈弗忧的话。 “四弟,你别开玩笑了,我知道你大哥他……” “嫂嫂,我知道你不信,”沈弗忧打断她的话,“我大哥那样看起来冷漠无情的人,确实不像会喜欢上一个人的,但是你一直都是例外。” 身为手足,他自己也觉得大哥平日里太内敛沉默了,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自己做好,也从不邀功。 对他们可以这样,但是对枕边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他不想再看兄嫂互相折磨下去,他得帮他们一把。 温嘉月听了他的话,沉默下来。 沈弗忧继续说道:“嫂嫂,你也觉得我大哥他最近格外反常对不对?” 温嘉月点点头。 “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但是我知道他反常的原因都是因为你。”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大哥让我去大理寺,就是为了问我应该怎么讨你欢心,害我白担心一场……”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大哥想对你好,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这才虚心请教。” 温嘉月细细思索,那日沈弗寒回府之后,确实比以前温柔了许多,说话也格外熨帖,像变了一个人。 “还有昨晚,他来了一趟无忧院,说你不与他沟通,问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只好过来替我大哥试探你的意思。” “原本我没想直说的,但是按照我大哥的性子,可能下辈子也说不出口,我只能替他说了。” 一口气说了许多话,沈弗忧端起茶盏,咕嘟咕嘟喝完了一整杯茶。 见他喝得太急,温嘉月劝道:“你慢些喝。” 沈弗忧闻言放下茶盏,无奈道:“嫂嫂,你不用关注我,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吧。” 温嘉月抿唇道:“我已经想过了。” “怎么想的?”沈弗忧忙问,“你对我大哥可还有一丝欢喜?” 从大理寺回来那日,他是问过这个问题的,只是她没有回答,笑容有些勉强。 那时他觉得不太妙,但是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大哥他也在努力挽回——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无用功。 但是嫂嫂她总能察觉到吧?就算是死灰,也可以复燃一点点吧? 他期待地看着温嘉月。 温嘉月心里百感交集,轻声道:“我没办法回答你。”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是否还偏向沈弗寒,但是既然犹豫了,她想,她还是在乎他的。 只是,沈弗寒还什么都没说,难道要让她主动凑上去求个答案吗? 她已经主动了四年,若是沈弗寒连最后一步都不愿走,那么,他的喜欢,真的很廉价。 “我明白了,嫂嫂,”沈弗忧道,“我会让我大哥亲口说……” 说到这里,沈弗忧顿了下,想到一个更好玩、也更有用的办法。 若是让大哥莫名其妙地说出来,嫂嫂不会感动,不如先看看大哥到底为她做了什么改变,胜算更大。 想到这里,他兴冲冲道:“嫂嫂,不如这样,你先看看我大哥是怎么讨你欢心的。” “昨晚他偷偷摸摸地从我这里顺了两罐香膏,早晚都在用,今晚你逮他,看他怎么办。” 温嘉月狐疑地问:“他真的在用香膏?” “当然是真的,”沈弗忧道,“说不定他私底下还做了什么事,你仔细观察,肯定能发现。” 他嘿嘿一笑:“到时候嫂嫂记得告诉我,我大哥什么反应,我也想看。” 温嘉月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她也有些好奇,沈弗寒到底做过什么。 目送沈弗忧离开,温嘉月依然坐在原地。 她垂眸思索着方才的对话,心中五味杂陈。 按照沈弗忧的说法,沈弗寒简直非她不可,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上辈子可以忽略不计,他一直都是那么冷淡,温存也只是偶尔,她所看出来的爱意全都是臆想。 这辈子,他确实改变很多,最明显的变化节点…… 温嘉月沉思片刻,似乎是参加齐国公府的赏花宴之后? 没过多久,他便变得温柔体贴了不少。 想到这里,温嘉月又是一惊,沈弗寒不会知道她和裴怀谨以前认识吧? 说不定她去桃花源与他叙旧,沈弗寒也知晓得一清二楚,不然怎么那么巧,他忽然出现在齐国公府? 温嘉月越想越慌乱,他不会误会她喜欢裴怀谨吧? 所以才会模仿裴怀谨的性子…… 不对,这不是沈弗寒会做的事,他若是误以为她喜欢旁人,要么直接问她,要么找到证据之后与她对峙,为何要将此事隐瞒下来? 她好像靠近了真相,但是又像是隔了一层迷雾,怎么也触摸不到。 “娘亲!娘亲!雪!” 温嘉月想得头大,正巧昭昭跑过来邀她一起玩,她索性将这些琐事放下,先专心陪女儿玩。 反正再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了,不如抛之脑后。 为今之计,只能先看沈弗寒的反应,再做打算。 傍晚,沈弗寒回府之后先去了趟无忧院,得知沈弗忧外出,只得折返回来。 用晚膳时,温嘉月一直在看他。 派去打探军情的军师不在,沈弗寒心里没底,被她盯得忐忑又不安,只能故作镇定地问:“怎么了?” 温嘉月摇摇头,继续用膳。 她只是在怀疑四弟的话的真实性,今日她在各处翻了翻却没找到香膏。 沈弗寒真的在用香膏?藏哪去了? 天色彻底暗下来,温嘉月借口想躺一会儿,让沈弗寒先去洗漱。 他并无异议,转身往盥洗室走去,顺带提醒道:“今晚你欠我两次亲吻。” 温嘉月:“……” 不知是不是受了沈弗忧的影响,她总觉得沈弗寒让她主动亲他也很反常。 若是不喜欢她,为什么要让她做出这样的举动? 她含糊地答应下来,待他出来,温嘉月也面无异色地进去了。 在盥洗室里待了片刻,温嘉月让如意往地上泼水制造声响。 而她悄悄推开门,蹑手蹑脚地往内室走去。 梳妆台前,沈弗寒坐在她的位置上,左手拿着一罐香膏,右手挖了一大坨,往脸上抹去。 温嘉月捂住快要笑出声的嘴,居然是真的! 她清清嗓子,幽幽地问:“夫君,你在做什么呢?” 第351章 给我一个机会 话音刚落,温嘉月便见沈弗寒的动作停滞了一下。 但是与她料想中的手忙脚乱不同,沈弗寒透过铜镜看向她,神色平静地问:“四弟告诉你的?” 他语气森寒,温嘉月不禁后退半步。 沈弗寒却用那只空闲的手将她揽了过来,跌坐在他腿上。 温嘉月还未反应过来,便与他四目相对了。 紧接着,他将手上的膏体一股脑地放在她手上。 “既然被你瞧见了,你帮我。” 他闭上眼睛,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温嘉月根本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为此兴奋了一整日的猜测都化为虚无,一点意思都没有。 她一边起身一边说道:“我不……” 沈弗寒仿佛长了第三只眼睛,在她刚开口时便察觉到她的意图,重重地将她按坐下来。 “帮我。” 温嘉月坐的位置实在有些尴尬,她又动弹不得,只得把手上的香膏抹到他脸上。 膏体清凉,指腹柔软,沈弗寒握了下她的手腕,却又松开。 方才他竟想在她手上蹭一蹭,真是疯了。 温嘉月忽然开口:“夫君怎么忽然开始用香膏了?还非要背着我用。” 沈弗寒淡然地回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温嘉月:“……” 她便也不再问了,她已经给他机会了,既然他不说,那就算了。 不过沈弗忧说的极有可能都是真的,只是…… 温嘉月看着面前这张俊美无俦的脸,有些失神地想,他真的会喜欢上她吗? 曾经她爱而不得,常常幻想她和沈弗寒两情相悦之后会有多甜蜜。 可是真到了这种时候,心底的起伏竟然还没有重生后第一次见李知澜的时候大。 温嘉月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沈弗寒感受到她的气息,落在她腰侧的手不自觉地摩挲了下。 香膏彻底融化在他脸上,温嘉月正想收回手,沈弗寒已经握住她的手腕,贴在他脸上。 他问:“有没有什么变化?” 明明摸的是他的脸,温嘉月却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热,她根本感受不到变化,于是摇了摇头。 “我得去梳洗了。” 沈弗寒却禁锢着她,不给她离开的机会。 他抚摸着她的唇瓣,低声道:“今晚还没亲我。” 从他眼中,温嘉月不止看到了欲色,还有别的情感。 只是还没等她分辨,便在眨眼之间消失不见。 温嘉月微微低头,轻轻碰了下他的唇,沈弗寒便箍着她的后脑,将她压下来,重重地汲取着她唇齿间的甘甜。 温嘉月险些透不过气,她主动一下而已,他便这么激动。 沈弗忧的话,她彻底信了。 似是看出她的不专心,沈弗寒问:“在想什么?” 温嘉月迷迷糊糊地回答:“在想四弟……” 沈弗寒的视线倏然变冷,惩罚般咬了下她的唇瓣,听到她的吸气声,又有些舍不得,改为轻咬。 不过接下来的亲吻他也没有太专心,想着今日四弟到底与她说了什么。 不知亲了多久,沈弗寒终于放过了她。 站在地上,温嘉月有些晕眩,沈弗寒及时扶住了她,顺便说道:“还欠我一个吻。” 温嘉月瞪他一眼,杏眸中的水雾似是含着温柔与情愫,怎么看怎么像娇嗔。 沈弗寒失神地抚摸她的眼睛,如果真的有爱便好了。 怪他从未将爱意说出口,李知澜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他一直觉得细水长流便好,她会懂的。 只是未曾想过,她需要一个肯定的答案,不想患得患失。 现在轮到他患得患失了,他才知晓这种滋味到底有多难熬。 不过也是他活该,怪不了别人。 而且,她已经患得患失许久,难道他连两个月都忍不了? 温嘉月走向盥洗室,关上门。 如意问:“夫人怎么去了这么久?” “和侯爷说了几句话,耽搁了,”温嘉月摸摸微肿的唇瓣,“净面吧。” 从盥洗室出来,沈弗寒依然坐在梳妆台前。 温嘉月走上前去:“麻烦夫君让一让。” 沈弗寒却没动,看向如意,吩咐道:“出去。” 温嘉月愣了下:“为什么?” “我来服侍你,”沈弗寒再次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先抹哪个香膏?” 如意看得脸红,福了福身便赶紧走了。 温嘉月着急道:“不用,我自己来……” 沈弗寒却不容拒绝,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拿起一罐香膏:“这个?” 温嘉月根本拗不过他,只好妥协:“先用粉色那罐。” 沈弗寒便换成粉色那罐,又挖了一坨,温嘉月蹙眉去掉一半。 “一会儿还要用三四种,这么多怎么吸收?你想让软枕全沾上不成?” 沈弗寒虚心听取意见:“我明白了。” 他将散发着兰花香气的香膏抹在她脸上,手法格外轻柔。 脸上传来痒意,温嘉月有些受不了他这样温柔到极致的举动,想躲。 沈弗寒任由她躲,然后轻而易举地把她捉回来,继续涂抹。 温嘉月只好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忽然听他问:“四弟还跟你说了什么?” 她眼睫颤动,庆幸自己还闭着眼睛,没有泄露出别的情绪。 “没有了,”她反问,“难道夫君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沈弗寒洞悉一切,沉默了下才开口:“嗯。” 温嘉月呼吸微滞。 便听他继续说道:“阿月,不管四弟与你说了什么,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温嘉月睁开眼睛,他就这样承认了? 她张了张口,沈弗寒却轻轻捂住她的嘴。 “嘘,听我说。” 他缓了缓,这才慢慢开口:“只是,有些话我想迟一些告诉你,我也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待尘埃落定之时,你再告诉我答案,好不好?” 第352章 两情相悦 温嘉月能听到沈弗寒的声音在发颤,并不像表面上那么镇定。 这一刻,他不是人人敬仰的景安侯,也不是断案如神的大理寺少卿,只是一个在妻子面前袒露隐晦爱意的丈夫。 温嘉月垂下眼睛,为他的话动容,但是心里还有些许怅惘,为上辈子枉死的自己和昭昭。 她知道不怪他,只是,这一切的导火索确实是因为他,她忍不住怨他。 若他当初可以多关注她一些,或许她和昭昭就不会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 但她已经重生,这是否预示着,上天不仅给了她一次机会,也给了沈弗寒一次机会? 她这辈子,不出意外的话,往后数十年的光阴,一起过下半生的人只能是沈弗寒。 前尘往事不可追,或许,她也该好好想一想她和沈弗寒的未来了。 恩爱也好,怨怼也罢,一样是过,为什么不试试好的一面呢? 温嘉月想通了,在沈弗寒期盼的目光中,轻轻点头。 “我答应你。” 沈弗寒紧绷的心弦骤然松懈下来,仿佛劫后余生一般。 他将她拥进怀里,紧紧抱住。 “多谢你,阿月。” 温嘉月的手举了起来,片刻之后,轻轻落在他的背上。 沈弗寒还没来得及欣喜,便听她开口:“如果这段时日你做得不好,今晚你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过。” 沈弗寒应了一声,郑重道:“我一定对你好,事事都依着你。” 温嘉月故意使坏:“那你今晚睡榻上。” 沈弗寒:“……这个不行。” 温嘉月推开他,绷着脸问:“方才你不是说事事依着我?这么快就说话不算话了?” 沈弗寒顿时有些慌乱,但是忽的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立刻明白过来,原来她是故意的。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沈弗寒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在这件事上,我说的算。” 温嘉月“诶”了一声:“我的香膏还没搽完呢!” 沈弗寒顺手将她的那些瓶瓶罐罐拿了过来:“一会儿帮你。” 他将她压倒在床榻上,呼吸交缠间,他克制着自己的动作,哑声问:“阿月,可以亲你吗?” 温嘉月别开脸,这种话,让她怎么回答? 而且,沈弗寒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见她不出声,沈弗寒蹭了蹭她的鼻尖:“可不可以?” 说话时,薄唇时不时地碰到她的唇瓣,一看就是故意的。 温嘉月有些受不了,直接推他。 “不亲就帮我搽香……” 话还没说完,沈弗寒便含住了她的唇齿。 温嘉月睁开眼睛,他却双眼紧闭,轻柔又珍惜地吻她。 整颗心在一瞬间变得酸涨,连眼角也有些发烫。 原来……这就是两情相悦的感觉吗? 但她也不是那么好收买的,一吻结束,温嘉月便恢复了平静的模样。 等所有事态平息之后再告诉他答案,这可是他说的。 她也确实想知道沈弗寒到底会做什么,所以决定学他以前的样子,让他捉摸不透她的想法。 她曾为此痛苦六年,现在风水轮流转,让沈弗寒痛苦一两个月,不过分吧? 仔细想想,温嘉月还觉得自己亏了呢。 沈弗寒继续帮她抹香膏,待四种抹完,手法越来越娴熟。 他一边收拾一边问:“一定要用这么多种?” “是啊,功效不同,”温嘉月简单和他解释了一下,“总之每一个都有用处,缺一不可。” 沈弗寒若有所思:“看来我得让四弟帮我找一罐可以变年轻的。” 温嘉月:“……” 看出来他是真的很介意自己的年龄了。 沈弗寒将香膏放回原处,这便准备吹灯了。 温嘉月总觉得还少点什么,在视线变得昏暗之际,终于想起来了。 “怎么没把昭昭抱来?” “以后让她跟奶娘睡吧,”沈弗寒与她商量,“昭昭也大了,若是瞧见什么不该看的,对她不好。” 温嘉月犹豫片刻便答应了下来。 当初让昭昭和她一起睡,是为了让沈弗寒少动手动脚——但是最后也没少动。 既然现在没有这个顾虑了,那就让昭昭睡在耳房吧。 而且,若是昭昭看见什么,说不定真的会记住。 上辈子,她三岁的时候已经会背很多诗了,问她一些事,她也记得一清二楚的,小脑瓜聪明伶俐。 现在已经初见端倪了,昨日她带昭昭去湖边,她指着鱼喊“小鱼哥哥”,显然还记得崔瑜。 说到崔瑜,后日他们也该来拜访了,温嘉月也该准备着了。 见她一直不说话,沈弗寒问:“在想什么?” “在想后日宁国公一家拜访的事,”温嘉月道,“若那日天气不错,我们便在湖心亭招待他们吧?” 沈弗寒都快忘了这家人了,闻言神色不虞道:“随便招待一下……” 瞥见温嘉月蹙眉,他改口道:“自然是不行的,我觉得阿月的主意极好,泛舟赏鱼,甚是风雅。” 温嘉月这才点点头:“若是天气不好,便在小花园招待吧,两个孩子一起玩,也有地方。” 沈弗寒“嗯”了一声,顺势提议道:“不如将交好的、有孩子的世家都叫过来,人多热闹。” 只要玩伴够多,昭昭肯定不会只盯着崔瑜一个人。 温嘉月嗔他一眼:“我们事先没提,不合规矩,夫君你能不能说点靠谱的?” 沈弗寒只好作罢。 那两个小丫鬟也快教好了,过几日就能陪昭昭一起玩,他才不怕昭昭被崔瑜拐走。 商量完此事,温嘉月便准备睡了。 闭上眼睛,她忽的又想起一事:“明日清晨不许喊我,喊我也不亲你。” 沈弗寒笑意低沉:“倒是会耍小性子了。” 他的语气竟有几分宠溺,温嘉月有些脸热,庆幸现在室内昏暗,谁都看不见。 她假装任性道:“我就这样,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后悔,”沈弗寒揉揉她的脸,轻声道,“我很喜欢。” 温婉也好,娇纵也罢,不管什么模样,他都喜欢。 他甚至想让她更娇纵蛮横一些,这证明,她在他面前彻底卸下了防备,可以肆意任性。 第353章 连大哥都要听嫂嫂的 翌日清晨,沈弗寒提前醒了片刻。 他将睡得正香的小妻子抱入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 “别闹,”温嘉月嘟囔道,“我要睡……” 沈弗寒失笑,没再打扰她,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 走出正院,他没出府,而是往无忧院走去。 无忧院中,担惊受怕了一整晚的沈弗忧刚刚入睡。 昨日回去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有多冲动,赶紧跑路。 晚上回到院里,思羽说侯爷来过一趟,他更是辗转难眠。 虽然大哥没说不能告诉嫂嫂,但是明摆着不想让嫂嫂知道。 他一时冲动全说了,也不知道大哥会怎么惩处他,直到天色熹微才睡了过去。 不过他睡得并不安稳,总觉得大哥上门来打他了,时不时地惊醒,然后又迷迷糊糊地睡下。 第三次被惊醒,他叹了口气,正准备闭上眼睛,屋门“吱呀”一声开了。 他瞬间睁大眼睛,没由来地感受到一股杀气。 沈弗忧哆哆嗦嗦地坐起身,便见沈弗寒冷着脸一步步逼近。 他在脑海中拼命思索着对策,已经在想要不要动用那次在大理寺求来的条件了。 原本是想留给嫣儿的,万一他们的事情败露,他得给她一线生机。 但是现在他已经自身难保了,嫣儿应该不会怪他吧? 沈弗忧咽了下口水,裹紧被子喊了声“大哥”。 沈弗寒问:“怎么醒得这么早?” 他的语气还算平静,但是越平静,沈弗忧越害怕。 他谄媚地笑道:“这不是和大哥有心有灵犀吗,知道你来了,四弟我自然也就醒了。” 沈弗寒淡然道:“你就算了。” 他只想跟温嘉月心有灵犀。 但沈弗忧不知道他的想法,满脑子都是“算了?什么算了?是不是要完蛋了?” 他差点一头栽下去跪下,忽的听沈弗寒开口:“我这次过来,是想谢你。” 沈弗忧还没听清便赶紧道歉:“大哥我错……” 又忽然反应过来:“啊?啥?谢我?” 沈弗寒颔首道:“我与你嫂嫂已经讲清楚了,现在这样的状态,我很满意。” “大哥啊,”沈弗忧仰面倒在床榻上,长出一口气,“你真的快吓死我了……” 他立刻顺杆子往上爬:“我也算是你的月老了吧,大哥准备怎么报答我?” 沈弗寒淡然道:“报答不了,你这种行为,只能算是将功抵过。” 沈弗忧心里咯噔一声:“我又犯什么事了?” “你把我用香膏的事告诉她,意欲何为?”沈弗寒神色不虞道,“这次我不与你计较,但是若是再有下次……” “没有了没有了!”沈弗忧连忙说道,“我保证,我发誓!” 沈弗寒颔首道:“既然如此,此事便算是揭过了。对了,你去帮我找几种可以延缓衰老的香膏,我先走了。” 沈弗忧:“……?” 这不是成心为难人吗? 他郁闷地闭上眼睛,一觉睡到申时,用过膳后神采奕奕地去了正院。 却得知嫂嫂在湖边,他便往湖边走去。 温嘉月正为明日待客做准备,布置了一番湖心亭,又把船上的软垫换上新的,船檐挂上风铃,清脆悦耳。 又核对了一遍膳食单子,确认无误,温嘉月便准备去小花园了。 明日的天气还不知道怎么样,她得做两手准备。 正要过去,迎面便见沈弗忧神采飞扬地走了过来。 “嫂嫂!” 温嘉月朝他一笑:“是来问你大哥的反应的?” 她叙述了一遍:“他一点都没不好意思,平静极了,甚至还让我帮他抹,厚脸皮。” 沈弗忧啧啧感叹:“不愧是我大哥,我怀疑就算我现在掉湖里淹死,他也能面不改色。” 温嘉月连忙“呸”了一声:“避谶避谶,不许说这种话。” “我随口一说嘛,”沈弗忧离湖远远的,说出来意,“嫂嫂,清晨我大哥来找我,说让我帮他找延缓衰老的香膏,这不是难为人吗?” 温嘉月无奈道:“不用管他。” “这可是你说的,”沈弗忧连忙说道,“若是我大哥问起来,我让他来找你。” “好,”温嘉月答应下来,“你放心,有我在,他不会乱来的,到时候我一定护着你。” 沈弗忧揶揄道:“连大哥都要听嫂嫂的,看来现在景安侯府当家做主的人是嫂嫂。” 温嘉月面色微红,却佯装镇定道:“四弟,你若是无事便回去吧,明日宁国公一家来拜访,我还有事要做。” “行,”沈弗忧挥挥手,“那我走了。” 温嘉月拍拍脸,幸好热意很快便被冷风吹淡了。 布置完成,也到了沈弗寒下值的时间。 温嘉月有些纠结,她现在回去,万一撞上沈弗寒,倒像是她特意去迎他似的。 才第一日,沈弗寒还什么都没做呢,她可不想给他甜头。 温嘉月便慢慢走了回去,没想到一直回到正院也没遇到沈弗寒。 她有些奇怪,这个时间,沈弗寒也该回府了。 过了片刻,思柏回来禀告:“夫人,侯爷让小的告诉您一声,他进宫了,您若是饿了便先用膳,不过若是能等侯爷一起,再好不过了。” 思柏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都有些牙酸,侯爷向来冷淡疏离,什么时候变成这样黏人的性子了? 温嘉月选择自己吃,她累一天了,不等他。 没想到吃到一半,沈弗寒便回来了。 不等她问,他便迫不及待地开口:“进宫是为了修缮公主府一事,现在由工部接手,日后我不必过去了。” 温嘉月诧异地问:“长公主没意见吗?” “她有意见也没用,皇上说换人,必须换人。”沈弗寒道,“不过,修缮一事我做得不好,皇上罚我……” 他故意停顿,神色也有些为难,温嘉月蹙眉问:“罚了什么?” 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事吧?眼看着就要离京,可不能出岔子。 沈弗寒这才开口:“一个月的月俸。” 温嘉月气得拍了他一下:“这也值得你说出来!” 沈弗寒闷声笑着,攥住她的手。 “只要能将你的视线放在我身上,那就值得。” 第354章 你的目光只许落在我身上 用过晚膳,两人准备安寝。 沈弗寒故技重施,让温嘉月帮他抹香膏。 温嘉月蹙眉问:“夫君不能自己来吗?” “不能,”沈弗寒将香膏放她手上,“一会儿我也帮你,你不亏。” 温嘉月:“……” 她可没打算让他帮忙。 她没动,沈弗寒也不催促,自顾自地握住她的手腕,伸进罐中,又将她的手放在他脸上。 被他握着手腕动来动去,温嘉月觉得别扭,只好帮他。 沈弗寒问:“明日宁国公一家什么时候来?” “约了午时,待他们前来,正好一起用午膳。”温嘉月一边细细涂抹一边问,“你不是看信了吗?” “没认真看。” 当时他满脑子和离书,根本没办法将注意力放在那张薄薄的信纸上。 幸好只是虚惊一场,担惊受怕那么久,现在也算是坦白心意了。 想到这里,沈弗寒靠近她,吻了下她的额头。 “香膏都蹭我鼻子上了!”温嘉月瞪他,“你做什么?” “只是想亲你,”沈弗寒轻笑着把她鼻尖上的香膏擦掉,“继续吧。” 温嘉月哼了一声,三下五除二帮他抹完了,起身去盥洗室。 待她回来,沈弗寒正坐在床榻上翻书,烛光温暖,却浸染不了他一丝一毫,依然是专注又冷淡的模样。 温嘉月有些恍惚,平日里,沈弗寒的神色一直都是淡漠疏离的,像高山之上的雪,终年不化。 这几日他总是笑,她都快忘了他的本来面目。 温嘉月边想边走了过去,沈弗寒听到动静,转过脸来。 望向她时,凌厉的五官瞬间变得柔和。 温嘉月竟有些心慌意乱,轻轻垂眸,走向梳妆台。 坐下之后,她才发现摆放整齐的香膏不翼而飞。 沈弗寒举起香膏晃了晃:“在这儿。” 温嘉月定了定神:“你干嘛拿到那里?” 见她不动,沈弗寒便下床将她拉过来,坐在他腿上,盖上厚厚的锦被。 温嘉月不自在地动了下,沈弗寒握住她的腰。 “再乱动的话,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可是你非要这样……” “我喜欢,”沈弗寒拧开盖子,“你的目光只许落在我身上,不许看铜镜。” 温嘉月脸颊发烫,他还是沈弗寒吗? 方才用膳时,他说的那句话已经让她心跳加快了,现在又来。 温嘉月自暴自弃地低下头,脸埋在他的胸膛上。 沈弗寒并未催促,缓缓抚摸着她的长发,胸腔中溢满满足。 过了片刻,温嘉月抬起头:“来吧。” 沈弗寒好笑地捏了下她的脸:“怎么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温嘉月没说话,在他帮她抹香膏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沈弗寒时不时与她对视,视线总是下移落在她的唇瓣上,又克制地移开视线。 “怎么一直看着我?” “你不是说只许我的目光落在你身上吗?”温嘉月道,“我这样做了,你竟不乐意,那我不看了。” 说着她便垂下眼睛,沈弗寒立刻抬起她的下巴。 “是我的错,”他低声道歉,话锋一转,“不过你这样看着我,只会让我想亲你。” 原以为温嘉月又会脸红,没想到她轻轻抿了下唇之后,飞快凑上来,蜻蜓点水一吻。 沈弗寒还没反应过来,她便已经离开了。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温嘉月解释道:“今晚的吻给你了。” “原来是这个。” 沈弗寒有些失望,但是他很知足,她主动是好事,于是继续帮她抹香膏。 全部完成,沈弗寒将温嘉月抱到里侧,又下床把香膏放回原处。 吹了灯,他复又躺上来,将温嘉月拥入怀中。 “睡吧,”他轻吻她发间,“明日我喊你。” 见他什么都没打算做,温嘉月有些意外。 距离上次行房也有好几日了,他竟也不着急,像忘了似的。 不过她才不会提醒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顺便叮嘱道:“最迟巳时喊我。” 明日宁国公一家来拜访,她可是精心准备的,不想出任何岔子,所以她得再检查一遍。 沈弗寒应了声好。 一夜好眠。 所以被沈弗寒吻醒时,温嘉月也只是蹙眉嘤咛了几声,很快便清醒了。 但她还不想起,沈弗寒喊她的时间肯定是留了富余的,软软地推开他之后,继续闭目养神。 “阿月,”沈弗寒的声线有些哑,“该起了。” 温嘉月呢喃着问:“几时了?” “还有两刻钟到巳时。” 他的呼吸有些不稳,摸索着握住她的手。 “若是不想起的话,能不能帮我?” 温嘉月瞬间睁开眼睛:“你……” “晨起时总会有些意外,你若是不想,我不强求。” 话虽这样说,他已经试探着将她的手移了过去。 温嘉月咬唇不语,既没有挣扎,也没有喊停。 沈弗寒埋在她颈窝里低笑:“多谢阿月。” 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温嘉月也算熟练,但看沈弗寒的神色,仿佛是第一次经历似的,难掩激动。 很快,连温嘉月的里衣也在他的激动下半褪下来。 到后半段,她的手已经毫无用武之地,沈弗寒抱紧她,呼吸声清晰可闻。 温嘉月有些不好意思,咬紧唇瓣,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只是有些奇怪,都这样了,沈弗寒竟也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仿佛只是纯粹地想让她快乐。 最终,温嘉月还是没忍住泄出一丝娇吟,好半晌才平复下来。 沈弗寒拨开她微湿的鬓发,沉声问:“喜欢吗?” 温嘉月没有回答,他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知道你喜欢,反应骗不了人。” “你不许说了,”温嘉月后知后觉地面色发烫,下意识拧他手臂,“我要起了。” “阿月未免太没良心,”沈弗寒啄了下她的唇,“我还没结束。” 最终时间精准地控制在两刻钟,巳时方至,温嘉月掀开被子。 沈弗寒揽住她的腰:“小心腿软。” 温嘉月红着脸瞥他一眼,小声反驳:“才不会。” “嗯,不会,”沈弗寒又亲她一下,哄孩子似的语气,“阿月最厉害了。” 第355章 迷魂汤 梳洗之后,温嘉月准备歇息片刻再去用早膳。 沈弗寒笑而不语,帮她揉捏。 “都怪你,”温嘉月抿唇道,“以后我不会答应了。” 沈弗寒也不反驳,而是神色餍足道:“都听阿月的。” “你最好真的听。” “现在确实听了,以后不保证。” 温嘉月嗔他一眼。 走出门去,细细感受一番,今日还算暖和,无风,前两日的雪早就化了,正适合泛舟游湖。 用过早膳,温嘉月亲自去检查一遍,便快到约定的时间了。 昭昭还对小鱼哥哥要来的事一无所知,温嘉月准备去告诉她一声。 进了耳房,却瞧见一身粉衣的昭昭坐在床榻上玩九连环,彩儿举着铜镜不知在干嘛,她不由得愣了下。 “彩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彩儿福了福身,恭敬道:“小姐想一直照着镜子,奴婢便给她举着。” 温嘉月哭笑不得,原来是爱美了,上辈子昭昭也没这么夸张吧? 她走上前去,昭昭笑盈盈地开口:“娘亲!” 她的眉心处贴着一枚小小的兰花花钿,并未夺去杏眸的光彩,反而映衬得那双杏眸更加灵动了几分。 温嘉月看着愈发玉雪可爱的女儿,爱怜地摸摸她的小脑袋。 “我们昭昭这么小就知道爱美了呀?” 彩儿在一旁笑道:“有时候丫鬟用胭脂,小姐还想拿过来自己用呢。” 像是知晓彩儿在说她的糗事,昭昭皱了皱小鼻子。 温嘉月无奈又好笑:“那你们可得注意些。” 彩儿应声道:“夫人放心,现在奴婢们都避着小姐,生怕一个不注意被她抢了去,小姐身子娇嫩,可不能碰到这种东西了。” 温嘉月点点头,想起自己有几盒胭脂闲置,都快落灰了,便道:“你们照顾小姐也辛苦,一会儿我让如意把我的胭脂拿过来,你们分一分。” 彩儿连声道谢。 昭昭懵懵懂懂地听完,迫不及待地指指铜镜,奶声奶气道:“昭昭!” 意思是让娘亲看铜镜里的她。 温嘉月噗嗤一笑:“娘亲已经看过了,昭昭像个小仙童似的。走吧,娘亲带你出门找小鱼哥哥,还记得小鱼哥哥吗?” 昭昭立刻便笑了:“小鱼哥哥!” 她将九连环一扔,张开手臂抱住娘亲。 一路上她都念叨着小鱼哥哥,经过卧房,沈弗寒恰巧听到,眉宇紧锁。 他走出门去,看到容貌相似的妻女,神色柔和些许。 昭昭惊喜道:“爹爹!” 她白天不常见到爹爹,所以每次见到都觉得惊喜。 沈弗寒伸出手:“爹爹抱。” 温嘉月便将女儿交给他,顺带叮嘱道:“不许在昭昭面前说崔瑜的坏话。” 沈弗寒反问道:“我是那样的人?” “你是。” 沈弗寒腾出一只手刮了下她的鼻尖:“那我可要坐实这个谣言了。” 温嘉月嗔他一眼,哪有这样的人? 见爹爹和娘亲一直在说话,昭昭耐心等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小鱼哥哥。” 沈弗寒神色微僵:“爹爹在这里,要什么小鱼哥哥?” 但是在昭昭眼里,显然同龄人比他的吸引力更大,四处张望着找小鱼哥哥。 沈弗寒:“……” “别郁闷了,”温嘉月笑道,“咱们该去迎接了。” “迎接什么,”沈弗寒哼了一声,“他们又不是没长腿。” 温嘉月作势往外走:“那我自己去。” 沈弗寒只得抱着女儿跟上。 不多时,两家人在半道上见面了。 温嘉月笑盈盈地开口:“我和夫君正准备去迎接,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早。” 宁国公夫人亦含笑道:“来贵府做客,自然是要早一些的。” 其实是自家儿子催了好几次,只好提前这么久过来,但是这话自然是不能当着阿瑜的面说的。 儿子虽小,但是最是要面子。 她拍拍儿子的肩:“阿瑜,快与伯父伯母问好。” 崔瑜恭恭敬敬地行礼:“伯父安好,伯母安好。” “小鱼哥哥!” 昭昭扑腾着要下地,沈弗寒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小腿。 崔瑜听到声音才抬头,朝昭昭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温嘉月看出沈弗寒的举动,悄悄拧了他一下,让他把昭昭放下。 沈弗寒却道:“那便走吧,内人已在湖心亭备好午膳。” 温嘉月一想也是,总不能在这里玩,便与宁国公夫人并肩往湖边走去。 寒暄之后,两人互换了小字。 宁国公夫人道:“白芷,是我祖父取的,他喜欢研究药理,便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真是既好听又有意义,”温嘉月夸赞道,“芷这个字也像你,岸芷汀兰,郁郁青青。” “你的名字也很好,嘉月是一月的意思?”白芷细细琢磨,“我想还代表着美好如明月,是一份期许。” 温嘉月摇摇头:“我也不知晓,这是我生母取的,她已经去世了。” 白芷歉然道:“抱歉,我并不知情……” “没事,”温嘉月露出笑容,“我喜欢你的解释,就当我母亲也是这样想的吧。” 两人一路相谈甚欢,后面跟着的沈弗寒和宁国公父子便显得有些沉默了。 但昭昭不沉默,奶声奶气道:“爹爹,昭昭,小鱼哥哥,玩。” 崔瑜看向昭昭,认真道:“昭昭,我们现在在走路,我一会儿陪你玩。” 沈弗寒看了他一眼,这小子还算识相。 昭昭明白小鱼哥哥这是拒绝她的意思,愣了下,抱住爹爹的脖子,一脸的不高兴。 待到了湖边,众人都停下脚步,她也没着急下来,别过脸去,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温嘉月转身提醒道:“夫君,把昭昭放下来吧。” 沈弗寒道:“她不想下,我抱着便好。” 他很欣慰,崔瑜才刚来,女儿就不黏着他了,好事。 没想到,刚坐上船,他专心帮温嘉月整理微乱的发髻时,也不知道崔瑜做了什么,昭昭便叛变了,又开始喊“小鱼哥哥”。 沈弗寒不情不愿地将女儿放下,这小子真是好手段,到底给昭昭灌了什么迷魂汤? 第356章 娃娃亲 “小鱼哥哥。” 昭昭指着水里悠哉悠哉的锦鲤,让崔瑜去看。 “我才是小鱼哥哥,”崔瑜肃着一张小脸,“这是鱼。” 昭昭噘了噘嘴,坚持喊锦鲤为“小鱼哥哥”。 崔瑜沉默了下,点了点头:“嗯,水里的鱼也是小鱼哥哥。” 昭昭这才高兴,转身让娘亲拉住她的手,防止她掉下去,然后趴在船上拨动流动的湖水。 崔瑜立刻揪住她的衣裳,坐在一边看着。 白芷笑盈盈地提议:“阿瑜,你也和昭昭妹妹一样的姿势怎么样?看得更仔细。” 崔瑜认真道:“可是昭昭妹妹这样不安全,我得照顾她。” 昭昭听到母子俩喊了她的名字,小耳朵动了动,好奇地看了过去。 白芷哑然失笑:“你也还是个孩子呢。” 不过自家儿子一直都像个小大人似的,这样做也不奇怪。 温嘉月也道:“阿瑜,你好好玩就行了,昭昭有我照顾呢。” 崔瑜犹豫片刻,终于学着昭昭那样趴下来,牵住她的另一只手。 两个稚童头挨着头凑在一起说悄悄话,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正与宁国公一起划船的沈弗寒见状却坐不住了,轻咳一声提醒温嘉月。 温嘉月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沈弗寒的视线落在两个孩子身上,眉宇紧锁。 温嘉月便知道他又犯病了,神色自若地扭过头,继续和白芷说话。 沈弗寒绷紧了脸,化悲愤为动力,加快了划船的速度,想早点到湖心亭。 宁国公劝道:“沈大人,划得快了会有风,阿瑜大了不要紧,昭昭还小,小心着凉。” 沈弗寒闻言只得降低速度。 他不禁想,前两日温嘉月提议在湖心亭待客时,他就应该拒绝。 再不济,也得让船夫来划船,也不至于现在分身乏术。 幸好湖心亭很快便要到了,沈弗寒勉强压下心里的不快。 船缓缓停了下来。 沈弗寒把船桨一扔,立刻去抱女儿。 “昭昭,爹爹带你去湖心亭。” 昭昭眨眨眼,她还没坐够呢,指着船桨示意再来一次。 沈弗寒假装没看懂,执意把她抱到亭中。 昭昭不乐意了,将头扭到一边,噘着小嘴哼了一声。 待爹爹把她放下,她马上跑去找崔瑜。 沈弗寒:“……” 他正准备跟上去,温嘉月及时拉住他,皮笑肉不笑道:“夫君,昭昭有丫鬟照看,咱们坐下说说话吧。” 沈弗寒只得坐了下来。 怕宁国公夫妇多想,温嘉月帮他解释道:“夫君他喜欢昭昭,只要一见到昭昭,就忍不住寸步不离地跟着。” 宁国公很理解,羡慕道:“若我有女儿,也天天跟着她。” 儿子再乖巧懂事,也比不上小棉袄暖和,不仅知冷知热,还会甜甜地喊“爹爹”。 白芷摸摸肚子,笑而不语。 温嘉月的余光瞥见她的动作,悄声问:“是不是有了?” 白芷点点头,声音更轻:“昨晚刚诊出来的,但我还没说,过两日我夫君生辰,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温嘉月自然守口如瓶,笑盈盈地道了声“恭喜”。 就算声音再低,两人的对话还是一字不落地传到沈弗寒耳中。 他看向温嘉月,心神微动,但是这个念头又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昭昭的出生本就是意外,他可不想这么快再来一个孩子打扰他们。 而且,他们好不容易才缓和了关系,温嘉月一看就是不想生的,此事更不能提。 只是心里出现这种念头之后,总会时不时地冒出来,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 若他和阿月有了第二个孩子,取名慕慕还是暮暮? 不管男孩女孩,这两个字都能用。 但是,如果阿月不喜欢这个名字怎么办? 他是应该说服她,还是听她的? 沈弗寒频频走神,连昭昭和崔瑜的动向也没再关注。 温嘉月看出他有些心不在焉,以为他还在因为昭昭更喜欢崔瑜而怄气,没管他。 她还记得沈弗寒曾说过,等昭昭十八岁再相看、二十岁再嫁人呢,现在这样也不奇怪。 两家人用过午膳,正在闲聊,昭昭也饿了。 丫鬟正准备服侍小主子用膳,昭昭摇摇头:“小鱼哥哥。” 坐在她身边的崔瑜问:“怎么了?” 昭昭张大嘴巴,意思是让崔瑜喂她吃东西。 崔瑜看了伯父一眼,见他没注意这边,从丫鬟手里接过汤匙。 昭昭心满意足地咽下小鱼哥哥喂的饭,又张大嘴巴等待投喂。 温嘉月瞥了一眼,不以为意地扭过头,又忽的反应过来,连忙阻止道:“阿瑜,你快去吃吧,不用管昭昭。” “多谢伯母,”崔瑜又舀了一勺,“不过我还不饿,让昭昭妹妹先吃。” 他细心地擦去流到她下巴上的汁水,年纪虽小,照顾起人来却格外得心应手。 温嘉月还想再劝,白芷道:“既然他乐意做,那就让他来吧,就当做是提前照顾他的弟弟妹妹了。” 崔瑜看了一眼娘亲的肚子,认真道:“只有弟弟。” 白芷愣了下,怎么也没想到儿子竟看出她怀孕了,而且还猜测是个弟弟。 温嘉月也有些惊讶,都说小孩子能看出怀的是男是女,原本她还不信,没想到竟然真的有这种事。 “那就等明年验证了,”温嘉月笑道,“看看阿瑜的猜测准不准。” 白芷看了眼自家丈夫,见他没注意这边才放心,叮嘱儿子不许说出去。 崔瑜自然是明白的,继续给昭昭喂饭。 “阿瑜可真是乖巧,”温嘉月感叹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乖的男孩子。” “昭昭活泼机灵,我也喜欢呢,”白芷夸赞道,“若是你和沈大人答应,我真想给他们定个娃娃亲。” 温嘉月知道她在开玩笑,毕竟这种终身大事,她们做父母的不能头脑一热就决定了,以后还是要看孩子们的意愿的。 而且,两家都是勋贵之家,也不需要联姻变得更强大,孩子喜欢更重要。 她正准备回话,沈弗寒冷冷地接话:“我不答应。” 第357章 阿月生气 温嘉月有时候真的很佩服沈弗寒。 不管是场合,只要不高兴了,有什么话都能直接说出来,根本不给人留余地。 她沉默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帮他找补了,索性随他去,她可不想时时刻刻都帮他兜底。 想到这里,温嘉月便也不再费神了,捧起茶盏抿了口茶,顺便瞪他一眼。 人家来做客,他倒好,不热情也就罢了,居然还冷言冷语,不给人台阶下。 幸好白芷没计较,四两拨千斤道:“我想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昭昭的相貌性子都是一等一的,千家求也不在话下,沈大人自然是要好好挑一挑女婿的。” 沈弗寒点了下头,大言不惭道:“正是,我准备让昭昭二十岁再成亲。” 白芷一愣,神色复杂地看向才一岁的昭昭,沈大人考虑的还挺长远。 见他越说越没谱了,温嘉月无奈道:“夫君,你去和宁国公叙旧吧,别掺和我们女人的事。” 沈弗寒便站起身,没走向宁国公,而是去找昭昭了。 温嘉月扶额,他可真是…… 她没话讲了,眼不见心不烦,没再往他那边看过。 沈弗寒走到昭昭身旁,一旁的崔瑜恭敬地喊了声伯父。 他应了一声,看向女儿,问:“昭昭在干什么?” 昭昭看了爹爹一眼,将手里的花塞到爹爹手里。 湖心亭周围开了几簇不知名的小黄花,生命力格外顽强,十一月了还开着。 沈弗寒道:“爹爹不喜欢这个,去送给你娘亲。” 正好把昭昭支走,省得崔瑜一直黏着她。 但昭昭听到这句话之后却有些委屈,爹爹不喜欢她摘的花? 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看得沈弗寒心里一软。 “爹爹忽然又喜欢了,”沈弗寒将花收好,“你再摘几朵送给娘亲好不好?” 昭昭这才满意,牵起崔瑜的手:“找、花花!” 见女儿还要和崔瑜一起找,沈弗寒神色紧绷,舍不得说女儿,便跟崔瑜说话。 “崔瑜,你已经三岁了,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你也该懂了。” “伯父教训的是,”崔瑜垂下头,“但是我一放手,昭昭妹妹便会哭。” 沈弗寒根本不相信,示意他放开。 没想到他刚松开手,昭昭便又牵住了,然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崔瑜再次尝试放手,昭昭不高兴道:“小鱼哥哥!” 她眼里已经含了泪花,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崔瑜,让人怎么也拒绝不了。 崔瑜看向伯父,询问是否还要再尝试第三次。 沈弗寒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这小子到底有什么好? 一直郁闷到天气转凉,宁国公夫妻准备告辞,他心里这才畅快了些许。 船刚靠岸,乌云蔽日。 这天气瞧着是要下雪的,便没再寒暄什么,沈弗寒和温嘉月将他们送到府门处。 小鱼哥哥要走了,昭昭不开心,反复说道:“小鱼哥哥,玩。” “过几日我会来的,”崔瑜仰脸看向被伯父抱着的昭昭,“到时候再陪你玩。” 昭昭不太明白过几日是什么时候,但是得到承诺,她便满意了,在爹爹怀里翘起脚脚。 沈弗寒按住女儿乱动的脚,道:“慢走。” 温嘉月也朝他们挥了挥手,目送宁国公一家离开。 待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温嘉月笑意顿消,转身回去。 沈弗寒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不佳,问:“阿月,你怎么了?” 温嘉月有心想晾着他,所以并未理会,加快脚步往正院走去。 沈弗寒神色惴惴地跟上,思索着今日有没有惹到她。 思来想去,他自觉今日表现还不错,可她却不高兴。 待温嘉月进了卧房,沈弗寒想了想,先将昭昭交给奶娘,转过身却发现屋门已经紧紧关上了。 他有些无奈,怎么忽然这么大脾气? “阿月,开门。” 温嘉月没应声,直到他说了三遍,态度依然良好,她这才起身,将闸上的屋门打开。 沈弗寒生怕她反悔,闪身进去,立刻问道:“阿月,我今日哪里做错了吗?” 温嘉月瞥他一眼:“难道你不清楚?” 这么明显,他居然还要再问一遍! 沈弗寒苦思冥想片刻,问:“是娃娃亲的事?” 温嘉月应了声是:“你听不出来宁国公夫人只是在开玩笑吗?” “不管是不是玩笑,我都会这样说,”沈弗寒嗤了一声,“昭昭绝对不会嫁给崔瑜。” 温嘉月彻底无语了:“你还是去外面冷静一下吧。” 加起来一共才四岁的两个孩子,考虑什么终身大事? “我不走,”沈弗寒反而义正辞严地劝起她来,“阿月,昭昭虽小,但有些事不能让步,不能让人占昭昭的便宜,万一这些话传出去怎么办?” 温嘉月竟有些被他说服了,抿唇不语。 “当然,阿月的想法也有道理,”沈弗寒揽住她的肩,“他们还是孩子,最是天真无邪的年纪,是我想得太多了。” 温嘉月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下次崔瑜再过来,你不许对他冷脸。” 沈弗寒的神色立刻变了:“还有下次?” 温嘉月叹了口气:“两个孩子正交好,当然有下次,说不定,过几日宁国公便邀咱们去他们府上做客了。” “这好办,找个理由拒绝。” 温嘉月正想反驳,忽的想起再过几日沈弗寒便要离京了,于是便道:“到时候再说吧。” 见她松口,沈弗寒垂首亲了她的脸,沉声道:“我就知道阿月最好了。” 温嘉月差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话居然是从沈弗寒口中说出来的? 她不禁抖了下,沈弗寒以为她喜欢,辗转吻向她的唇瓣。 “唔……”温嘉月断断续续地开口,“不……夫君……” 沈弗寒忽的想听她喊另一个称呼,引诱她道:“叫弗寒哥哥。” 温嘉月格外清醒,一点都没受他影响,反而纳闷地问:“你跟谁学的?” “昭昭,”沈弗寒啄了下她的唇瓣,“她喊了那么多声小鱼哥哥,也该你喊弗寒哥哥了。” “这是什么道理?” “我自创的歪理。” 温嘉月:“……” 第358章 吻得难舍难分 沈弗寒也不是非要温嘉月喊弗寒哥哥,只是想逗逗她。 见她不想说,他便继续吻她。 呼吸交缠,热度攀升。 正吻得难舍难分之际,一阵啜泣声打破了所有的旖旎气氛。 温嘉月回过神:“是不是昭昭在哭?” 沈弗寒比她耳力好,他还听到昭昭在喊“小鱼哥哥”。 他沉默了下,让奶娘把昭昭抱进来。 奶娘有些惶恐地走了过来,心中忐忑不安。 不仅没哄好小主子,还让侯爷和夫人听到了,真是不应该。 她慌忙跪下请罪。 温嘉月自然也听到女儿说的话了,又不是奶娘的错,她便让她出去了。 沈弗寒审视着自己的女儿,又看向温嘉月。 喜欢青梅竹马,一定是随了她,母女俩一样,连这个也会遗传不成? 沈弗寒深深地叹了口气。 温嘉月正哄着昭昭,见他叹气,蹙眉问:“夫君是在嫌昭昭的哭声吵闹?” “自然不是。” 沈弗寒将眼含泪花的女儿抱到自己怀里,点点她红彤彤的鼻尖:“当初就不该带你出府。” 似乎知晓爹爹在说她不喜欢听的话,昭昭很有脾气地扭过脸去。 “生气了?”沈弗寒遗憾道,“也怪我和你娘亲,没给你生个哥哥。” 说着他看向温嘉月,想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温嘉月愣了下,抿唇问:“你是不是更喜欢儿子?” 她才不要什么昭昭的哥哥,若哥哥先出声,后面再生一个便不是昭昭了。 昭昭就是昭昭,独一无二的昭昭。 沈弗寒望着她,一字一顿道:“只要是我和你的孩子,我都喜欢。” “可我暂时不想……” “我知道,”沈弗寒将昭昭的眼泪擦干净,“这种事不着急,随缘便好。” 温嘉月相信他,毕竟上辈子昭昭都三岁了,他也从来没说过再要一个孩子的话。 但是……随缘? 他一直在喝避子汤,她根本不可能有孕,哪门子的随缘? “爹爹,小鱼哥哥,玩。” 昭昭慢吞吞地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爹爹看。 沈弗寒摸摸她的脑袋:“爹爹给你找两个小鱼姐姐行不行?” 昭昭听不懂,神色疑惑地歪了歪头,她只知道小鱼哥哥,不知道小鱼姐姐。 沈弗寒让如意将那两个小丫鬟带过来。 虽然才教了两三日规矩,但是既然昭昭对同伴有需求,现在便开始做贴身丫鬟也无妨。 温嘉月没异议,她也发现昭昭对崔瑜过于依赖了。 那孩子确实是个好孩子,但是远在宁国公府,不能整天陪她,总得有别的人替代。 而且,温嘉月对此还有些愧疚,上辈子昭昭身边一直都只有奶娘和丫鬟,她竟没有想到昭昭也需要玩伴。 不多时,小丫鬟春花和小满便走了进来。 细细打量,两人白净稚嫩,都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还换上了浅绿色的丫鬟服,像初春的嫩芽似的,瞧着活泼可爱。 两人像模像样地齐声行礼:“侯爷安好,夫人安好,小姐安好。” 正趴在爹爹肩膀上的昭昭听到略有些熟悉的声音,扭头看了过来。 她轻缓地眨了眨眼睛,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们。 温嘉月让她们起身,笑盈盈地看向昭昭。 “昭昭还记不记得春花和小满?从今日开始,她们便是你的玩伴了,像小鱼哥哥那样陪着你。” 昭昭不太明白,但是看到她们,她有些兴奋,让爹爹把她放下。 沈弗寒自然没拘着她,让她去亲近她们。 他看向那个叫春花的小丫鬟,问:“记不记得你的生辰?” 春花福了福身,有些紧张地开口:“八月……回侯爷的话,奴婢的生辰是八月初九。” 沈弗寒意外地扬眉,生于秋季,却取了个春花的名字。 八月初九正是立秋节气,他便道:“以后你叫立秋。” 其实让小满改名秋月也很好,春花秋月,颇有意境,只是与温嘉月撞了个字。 春花愣了下,怎么给她改名了? 不过她又想起教导她们的嬷嬷说主子说的话都要听,爹娘也这样说,她便应了声是,努力记住自己的新名字。 小满很羡慕春花姐姐有侯爷取的新名字,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我……奴婢有新名字吗?” 她没敢问看起来很可怕的侯爷,而是看向更温柔可亲的夫人。 温嘉月笑道:“小满,你的名字很好听,不用改。” 小满挠挠头,没说话。 立秋轻轻推了推她,嬷嬷说过,主子说过话之事,她们要回话的。 小满“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多谢夫人。” 温嘉月失笑,这两个小丫鬟,一个机敏一个温吞,还挺有意思。 她让如意将早就准备好的银簪子拿过来。 “从今日开始,你们便要开始服侍小姐了,虽是丫鬟,但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胜似姐妹,日后务必事事以小姐为先,记住了?” 两人齐声道:“奴婢记住了!” 沈弗寒补充道:“若是犯了大错,我不会手软。” 温嘉月悄悄拍了他一下,威胁孩子做什么? 她让两个孩子上前,亲手给她们簪上银簪。 “你们不能在父母膝下承欢,我瞧着也心疼,便赏你们一人两支银簪,若服侍的好,日后还会有赏赐。” 两个小丫鬟既兴奋又畏惧,将侯爷和夫人的话记得牢牢的,行礼谢恩。 见她们不理她,昭昭有点着急,拉了下立秋的衣袖。 立秋蹲下身子,问:“小姐有什么吩咐?” 小满慢半拍地学着立秋的样子蹲了下来,捧脸看向小主子。 昭昭扬声道:“玩!” 立秋问:“小姐想玩什么?” 这个问题倒是难倒昭昭了,她看向爹爹和娘亲。 沈弗寒道:“带小姐去院子里玩。” 两人便一左一右地牵住小姐的手,出门去了。 不多时,院子里便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沈弗寒满意道:“我就知道,昭昭根本不是喜欢崔瑜,只是想有几个玩伴。” “是,夫君料事如神,”温嘉月吹捧道,“你最厉害了。” 沈弗寒听出她话里的敷衍:“阿月夸人不用心。” “比我夸得更用心的溢美之词,夫君早就听够了吧?我另辟蹊径,不行吗?” “伶牙俐齿,”沈弗寒靠近她,“让我仔细看看,阿月的唇齿到底是怎么长的……” 他正欲亲近,忽然有人敲门,传来侍卫的声音。 “侯爷,属下有要事禀报。” 温嘉月马上远离他,道:“快去办你的正事。” 沈弗寒失笑,啄了下她的唇才起身离开。 走出卧房,侍卫压低声音道:“侯爷,柳州的侍卫回来了。” 沈弗寒微微扬眉,裴怀谨的事有眉目了? 他微微颔首,抬脚往书房走去。 第359章 裴怀谨是假世子? “说。” 书房里,沈弗寒靠在椅背上,姿态闲适地看着从柳州回来的侍卫。 其实裴怀谨这个人到底有没有问题,对他来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他和阿月的关系不再像以前那样剑拔弩张,裴怀谨在他心里也渐渐变得无关紧要。 不过,派去的人将此事打探清楚了,他自然是要听一听的。 侍卫定了定神,将这一路上打好的腹稿和盘托出。 “回侯爷的话,齐国公世子在柳州极为低调,深居简出,左邻右舍对他也只有温润如玉、聪慧过人的印象。” “不过,三年前,他们有半年未见到世子,再次见面时,邻里都觉得他有了些许变化,脸还是那张脸,但是声音变了,似乎也长高了。” “属下便根据此处疑点仔细查探,”侍卫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发现齐国公世子并非齐国公的亲生儿子。” 沈弗寒直起身,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裴怀谨不是齐国公的儿子? 不过他竟觉得合理,毕竟裴怀英已经说过许多次了,听得多了,他自然是有过怀疑的。 上次听到这句话之时,他还想着回头问问裴怀英,不过他事务繁多,将这件不太重要的小事忘了。 侍卫将搜集到的证物拿出来,摆在侯爷面前。 沈弗寒逐一过目,将其中两封信拿了起来。 两封信字迹一致,但仔细查看之后有细微的不同,显然有一人在故意模仿。 侍卫指着其中一份道:“这份是真正的世子所写,另一份是现在的世子所写。” 沈弗寒沉吟片刻,问:“可有查到真正的世子所在何处?” 侍卫惭愧道:“属下并未查到。” 沈弗寒沉默下来,既然销声匿迹,十有八九已经死了。 裴怀谨杀的? 他忆起凌鹤查到的裴怀谨幼时的事——邻里都说他是外室子,是野种。 若他当时搬家到柳州,结识了真正的世子、代替他的身份也说得过去。 沈弗寒问:“真世子在柳州有没有朋友?” 侍卫想了想,道:“似乎没有,但有邻里说,见过蒙面男子出入宅院,虽然只见过两次,但蒙面人不常见,所以印象深刻。” 沈弗寒敲了敲桌案,沉吟片刻,继续问:“可有查到现在的世子的来历?” 侍卫惭愧道:“属下回京前暂无消息,别的侍卫正在查,不知时隔数日,现在有没有进展。” 沈弗寒微微颔首,一来一回要半个月,只有十个侍卫,一个半月的时间查到这么多已经不错了。 他便道:“我给你们指条路,细查承德十三年之后,从长安前往柳州的人,母子两人,妇人貌美,孩子十岁,名唤顾亭卿,也有可能改名换姓。” 侍卫用心记下,抱拳道:“多谢侯爷。” 沈弗寒道:“你下去吧,歇息一两日之后前往柳州,顺便再点十个侍卫同去。” 虽然他对裴怀谨没那么关注了,但是既然此事还有蹊跷,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而且,他对此事也有了些许兴趣,顾亭卿到底是怎么瞒过所有人成为裴怀谨的? 若真的和他想的一样,顾亭卿杀了真正的裴怀谨,那么他这个大理寺少卿便不能袖手旁观了。 情敌变囚犯的戏码,他亦乐见其成。 在书房待在傍晚,沈弗寒回到卧房。 没想到温嘉月却不在房中,而是在耳房。 他便跟了过去。 本以为她在和昭昭说话,没想到她却只是在看昭昭睡觉。 两个小丫鬟也在昭昭的床榻上睡着了,三颗小脑袋挤在一起,瞧着格外温馨。 温嘉月坐在一旁,神色柔和地望着这一幕。 沈弗寒仔细看了一眼,眉宇紧锁,丫鬟和主子睡在一起,不合规矩。 他正准备开口,温嘉月“嘘”了一声,不让他说话,起身拉他出去。 回到卧房,温嘉月道:“夫君,你可别说什么不合规矩的话,这可是昭昭要求的,你要是把她们抱出去,昭昭醒来哭了,你自己去哄。” 而且她也没觉得有问题,同吃同睡更能培养主仆情谊,她小时候也跟如意一起睡过。 待她长到六七岁,忽然想自己睡了,自此如意便睡在外间了。 昭昭以后也会这样,所以她准备随女儿开心。 沈弗寒捏了捏她的手:“你倒是了解我,知道我要说什么。” “所以,夫君准备怎么做?” “自然是听你的,”沈弗寒垂眼看着她,“全都听阿月的。” 虽然他不太理解,但是此事也无伤大雅,或许女子和男子不同,幼时更需要同龄人陪伴。 温嘉月嗔他一眼:“去用膳吧。” 沈弗寒随口问:“你小时候也这样?” 温嘉月点点头:“我六岁之前都是和如意一起睡的。” 话音落下,沈弗寒推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如意福身行礼,忽的感觉头顶凉飕飕的。 待夫人和侯爷经过了她,她站起身看了眼院子里静止不动的树。 真奇怪,方才也没刮风啊。 她跟上侯爷和夫人,一只脚正准备进偏厅,忽的听侯爷冷声道:“不用你伺候。” 如意赶紧将脚收了回去,看向夫人。 虽然温嘉月有些奇怪他怎么不让如意伺候,但是这是小事,她不会不给他面子,便道:“如意,你出去吧。” 如意福身离去,沈弗寒哼了一声,拿起筷子。 温嘉月疑惑地看他一眼:“你这是怎么了?” 沈弗寒淡声道:“忽然看她不顺眼。” “真是莫名其妙。”温嘉月小声嘟囔。 “你想知道理由?”沈弗寒又放下筷子,认真道,“我吃醋了。” 温嘉月更疑惑了,还能吃如意的醋? “如意干什么了?” “她陪你睡觉。” 温嘉月:“……” 沈弗寒很想问她幼时有没有和裴怀谨有没有睡在一张床榻上,但是忍住了。 此事不能细想,不然他吃不下饭,总之就当没有过。 与此同时,他也在想要不要将今日侍卫禀报之事告诉温嘉月。 他很想知道温嘉月得知裴怀谨不是齐国公世子后的反应。 但是,若她忍不住向裴怀谨求证,会打草惊蛇。 沈弗寒沉吟许久,迟迟没有动筷。 第360章 她是月亮 经过仔细考量,沈弗寒决定暂时不告诉温嘉月。 原本他还在犹豫一件事,此事和李知澜与弗非的事差不多,他不该瞒着她的。 但是转念一想,裴怀谨是男的,他也不会假意亲近他,温嘉月更不会多想了。 想到这里,沈弗寒便放下心了,专心用膳。 温嘉月对他脑海中的天人交战一无所知,用过晚膳之后便去喊昭昭起床了。 她已经睡了一个多时辰了,天早就黑透了,晚膳还没吃呢。 立秋和小满已经被奶娘叫醒了,两个小姑娘迷迷糊糊地穿上鞋袜,打着哈欠站在一旁等着伺候。 温嘉月于心不忍,想让她们继续睡,又担心昭昭醒来见不到她们会哭。 她轻轻拍了拍昭昭的小脸,柔声道:“昭昭,起来吃饭吧。” 昭昭哼唧了两声,翻身蜷缩成一团,继续睡。 红色团花锦被拱起圆滚滚的形状,温嘉月失笑,忍不住拍了下女儿的小屁股。 昭昭还是不理会,温嘉月想了想,她让立秋和小满喊昭昭起床。 立秋没敢大声喊,生怕小姐醒了之后会哭,于是轻轻叫了声“小姐。” 小满年纪小一些,胆子也更大,闻言便扬声道:“小姐,起来吃饭啦!” 一听到她们两人的声音,昭昭睁开眼睛,便见她们一齐望着她,马上咧嘴笑了。 这招果然好用,温嘉月满意道:“日后喊小姐起床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去用膳吧,小姐暂时不用你们伺候,若是困了,梳洗之后直接在这里睡便好。” 立秋乖乖应是,小满听到可以吃东西了,吞了下口水,慢半拍应是。 昭昭这边没什么不妥,温嘉月便准备回卧房了。 刚走出门,便有下人禀报,四爷来了。 温嘉月看向院门的方向,果然瞧见一道苍蓝色高瘦少年的身影。 她有些惊讶,这么晚了,沈弗忧怎么过来了? “嫂嫂!”沈弗忧也瞧见她了,将一包瞧着是点心的东西提溜到半空中,“我来给你和大哥送点东西。” 温嘉月迎上去,问:“什么东西值得你大晚上跑一趟?” 沈弗忧看看四周,没瞅见大哥的身影,这才放下心来。 但是又担心大哥躲在隐蔽处,悄声问:“嫂嫂,我大哥呢?” “他在卧房里呢,我去叫他?” “不用不用,”沈弗忧道,“他不在更好。” 他神神秘秘的,温嘉月好奇地问:“这是唱哪一出?” 沈弗忧将他手里的东西递到温嘉月面前。 “嫣儿亲手做的桃酥,给嫂嫂和大哥尝尝,外面可是买不到的。” 温嘉月笑道:“你倒是大方,想着我和你大哥。” 沈弗忧骄傲道:“那是,你们对我好,我这个做弟弟的自然是要对你们好的。” 他故作大度,其实心在滴血。 原本他不想送的,自己吃完,可是嫣儿说做得多了,他自己根本吃不完。 她还说她也想尽早得到认可,早日进门,就算不能做他的妻子,做通房丫鬟也无妨。 他哪舍得让她做通房丫鬟,他是想让她做正妻的。 但是嫣儿好不容易请他办件事,他只好忍痛割爱,提了最轻的一包过来。 温嘉月接过桃酥,道谢道:“替我谢谢嫣儿姑娘。” 沈弗忧马上说道:“好说,那我走了啊。” 他马上转过身去,怕自己再不走,会忍不住把桃酥带回去。 温嘉月说了声“慢走”,话音刚落,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黑夜里了。 跑得可真快,温嘉月一边感叹一边提着桃酥回房。 沈弗寒正坐在床榻上看书,见温嘉月过来,问:“四弟来了?” 温嘉月将桃酥放在几案上,抿唇问:“既然你听到了,怎么不出门?” “他来这里能有什么大事,”沈弗寒翻过一页书,淡声道,“也值得我亲自过去见他。” 温嘉月幽幽地叹了口气:“行,您是沈大人,轻易是请不动的,派我这个小喽啰过去正好。” 沈弗寒一听这话,马上将书放在一旁,掀开被子朝她走来。 他将温嘉月抱到长榻上坐下:“是我说错话了,下次我一定见,你在房里歇着。” 温嘉月微微噘嘴:“这还差不多。” 她这副模样,像撒娇似的,沈弗寒心神一荡,亲了下她的唇角,怎么会这么可爱。 他这才问起方才的事:“四弟过来干什么?” 温嘉月指指几案:“给咱们送点心。” 沈弗寒没太在意:“我不嗜甜,你吃吧。” 他更关心沈弗忧到底有没有找到延缓衰老的香膏。 于是他便问道:“四弟有没有提香膏的事?” 见他还想着此事,温嘉月无奈又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脸。 没想到,这才几日,他的脸摸起来确实比之前光滑了一些。 “我觉得你现在用的这个就够了,已经很软了。” “软?”沈弗寒眉宇紧锁,“肯定会长皱纹。” 柔软代表着松垮,他想要紧绷的脸。 温嘉月笑盈盈道:“你再继续皱眉头,这里便要长皱纹了。” 她的手柔得像春风,缓缓拂过眉心,泛起阵阵涟漪的湖面重新变得平静。 沈弗寒和缓了神色,握住她的手。 “以后不皱眉了。” 温嘉月才不相信他呢,他每天皱眉的次数没有十次也有八次。 像是知晓她不信,沈弗寒继续说道:“若是我再皱眉,你就像方才那样抚平我的眉心。” “想得倒美,”温嘉月将手抽回来,“没有好处,我才不干。” 沈弗寒好整以暇地问:“阿月想要什么好处?” 温嘉月环顾四周,瞥见窗外的一轮明月,故意为难。 “我想要天上的月亮。” 沈弗寒直接将她抱了起来,走到梳妆台前。 温嘉月有点懵:“月亮呢?” 他不会是要给她看梳妆台上有关月亮的首饰吧? 沈弗寒让她看铜镜。 温嘉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铜镜里映照出她困惑的神色。 “月亮在这里。” 第361章 暖脚 沈弗寒的语气格外温和坚定,夹杂着几分宠溺。 不像是哄她的话,倒像是他真的是这样想的。 温嘉月眼睫微颤,下意识否认:“你瞎说什么?” “没瞎说,”沈弗寒声音低沉,响在她耳边,“天上月哪有温嘉月好看?” 温嘉月没忍住露出一丝笑容,沈弗寒的嘴什么时候这么甜了? 她压下笑意,故意板着脸开口:“月亮上住着嫦娥仙子,她听到这话会生气的。” 沈弗寒游刃有余地问:“你生气了吗?” 温嘉月一头雾水:“我生什么气?” “你就是嫦娥仙子,你没生气,就代表嫦娥仙子也没生气。” 温嘉月被他说得面色通红:“你怎么越说越离谱了?” 沈弗寒反问:“阿月不是也乐在其中吗?” “……我才没有。” “嗯,你没有,”沈弗寒顺着她的话开口,“是我乐在其中,娶了嫦娥仙子做夫人。” 温嘉月拧他:“不许再说了。” 她的力道对沈弗寒来说不痛不痒,他低笑着说道:“就算是掐我,我也乐在其中。” 温嘉月不想跟他说话了:“放我下来,我要去梳洗了。” 她扬声喊道:“如意进来!” 沈弗寒顿时绷紧了脸:“不许让她进来。” 温嘉月脱口而出:“你又犯病了?” 说完之后她才察觉到不妥之处,但是嘴比脑子快,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正想说点什么找补一下,沈弗寒扬眉道:“是,我又犯病了。” 温嘉月愣了愣,不知道怎么接话,门吱呀一声开了。 如意走了进来,抬眼却见侯爷抱着夫人站在梳妆台前,连忙背过身去。 “夫人叫奴婢过来有什么事吗?” 沈弗寒道:“没你的事了,下去。” 温嘉月着急道:“谁服侍我?” “我来。” “我不要,你总是……” “总是什么?” 如意边听两人的对话边默默退了出去,将门关得严严实实的,然后轻舒一口气。 今晚可真是清闲啊。 而且,侯爷和夫人的感情愈发好了,双喜临门。 盥洗室里,温嘉月漱过口,沈弗寒帮她擦拭。 她开始净面,水温正好合适,连花皂都是她喜欢的。 洗完脸,沈弗寒递上温热的巾帕,帮她擦干净。 然后又将泡脚桶摆好,他蹲了下来,将温嘉月的脚放在他腿上,慢慢脱去她的鞋袜。 温嘉月蜷了蜷脚趾,不好意思道:“夫君,我自己来吧。” 沈弗寒没说话,褪去罗袜。 他做起这种事来像模像样的,温嘉月放松之下,随口道:“夫君如果是女子,不管伺候谁,肯定能做到贴身大丫鬟。” 沈弗寒:“……” 旖旎心思顿消,他一字一顿地问:“丫鬟?” “是啊,我觉得你比如意做得还要好,”温嘉月想了想,问,“耳濡目染也能做得这么好吗?” 她感叹道:“看来夫君做什么事都天赋异禀。” 沈弗寒却完全没有被她夸奖的喜悦之情,冷笑一声,什么都没说。 待温嘉月泡好了脚,他又将她抱到床榻上,盖好被子,转身回盥洗室。 温嘉月舒舒服服地窝在被窝里闭上眼睛,快要睡着之时,她察觉到沈弗寒掀开了被子。 她没睁眼,以为他今晚也不会做别的事,便准备继续入睡。 没想到,沈弗寒的手忽然落在她的腿弯处,似乎想将她折起来。 温嘉月还没察觉出他的想法,茫然地问:“夫君,你在做什么?” “不是夫君,是丫鬟,”沈弗寒握住她的脚踝,“丫鬟帮你暖脚。” 温嘉月本能地嗅到一丝危险:“我不冷……” “不冷也无妨,”沈弗寒将她拥进怀中,“让你更热,这样睡得更香。” 双脚被他攥紧,温嘉月觉得奇怪又别扭,惊慌失措地看着沈弗寒。 “阿月又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沈弗寒尽量保持着平稳的呼吸,“在怕什么?” 温嘉月立刻否认:“我没有!” 他怎么还污蔑她呢? “不记得那次我帮你擦脚了?”沈弗寒提醒道,“你醒来之前……”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哑声继续:“我做的便是这种事。” 他毫无顾忌地说出口,温嘉月自欺欺人地捂住耳朵。 沈弗寒到底背着她干了多少坏事?! 终于结束,温嘉月已经失了力气。 沈弗寒将早就准备好的帕子拿过来,细心帮她擦拭干净。 温嘉月越想越羞愤,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脏死了!” “我带你去洗,”沈弗寒神色餍足,“用花皂好好洗一遍,然后再抹上香膏,以后日日都这么做,怎么样?” 温嘉月已经听出他还想要下一次了,气愤道:“假好心!” 沈弗寒将她抱起来:“我承认。” 温嘉月抿紧了唇,不想看他这么得意,瞥见几案上的点心,心里有了计较。 待沈弗寒抱她回来,她指着点心道:“你现在把这些点心吃完,我就原谅你。” 一听这么简单,沈弗寒怕她还有后招,扬眉问:“真的?” “不信算了,”温嘉月瞪他,“不吃的话,接下来三日我都不会和你说话。” 沈弗寒摇头失笑:“好,我答应你。” 他解开绳子,慢慢展开油纸包,摞得整齐的桃酥映入眼帘。 他怔了下,怎么是桃酥? 温嘉月催促道:“愣着做什么,吃呀。” 沈弗寒回过神,拿起一块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熟悉的味道蔓延在唇齿之间。 虽然不是十成像,但是这种味道吃起来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咽下桃酥,他缓缓开口:“四弟有没有说,桃酥哪来的?” 温嘉月只当他在拖延时间,而且,桃酥的来历她不能说。 “你问这个干什么,应该是随便买的吧……快吃,方才我已经数好了,一共十一块,你休想弄虚作假,我一定仔细盯着。” 十一块桃酥。 沈弗寒静默一瞬,将桃酥放入口中,很快便吃完了一块。 紧接着是第二块、第三块……一直到最后一块。 温嘉月还没见他吃东西这么着急过,待他吃完,赶紧给他倒了盏茶。 “吃得这么急做什么,我又没给你规定时间。” 沈弗寒润了喉,道:“你先睡吧,我去无忧院一趟。” 第362章 桃酥 说完这句话,沈弗寒开始穿衣裳了。 温嘉月有些困惑,劝他道:“这么晚了,四弟应该睡了吧,不如明日再去。” “没事,只是问他几句话而已。” 温嘉月想了想:“是要问他桃酥在哪里买的吗?” 他刚吃完桃酥便马上去无忧院,看来桃酥真的很好吃了。 沈弗寒颔首应了一声。 温嘉月哼了一声:“方才你怎么不给我留一块?” “你吃了会积食,”沈弗寒摸摸她的脑袋,“若是四弟那里还有,我给你带过来。” 今日太晚了,他不想让她也跟着担心,索性什么都没提。 走出卧房,夜风冷寒,将他的心情吹得更加沉重了些。 脑海中闪过一幕幕被他刻意忘却的过往,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掐指一算,居然已经快要过去六年了。 沈弗寒步伐沉重地走进无忧院。 沈弗忧还没睡,听到外头行礼的声音,心里顿时一激灵,大哥怎么来了? 他下意识觉得肯定不是好事,赶紧吹了灯,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但是他忽的又想起,有一次大哥天还没亮便闯进来了,看看他就走了,这次肯定也会叫醒他的。 沈弗忧坐起身,看向窗牖处,正迟疑着要不要翻窗出去,已经听到脚步声靠近卧房了。 他咬咬牙,没动。 真是的,他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鬼……呸,怕什么大哥敲门。 想到这里,沈弗忧直接掀开被子,又将灯点上了。 满室光亮之时,沈弗寒正好进门。 沈弗忧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瞧不出什么。 他试探着问:“大哥,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放在圆桌上的三包桃酥。 “你大嫂说桃酥好吃,让我来问问你,在哪里买的。” 沈弗忧沉默了下,他都已经告诉嫂嫂桃酥的来历了,绝对不是嫂嫂想知道。 大哥为什么要打探这个? 他顾左右而言他,夸赞道:“大哥对嫂嫂还真是好,这么晚了也来跑一趟。” 沈弗寒坐了下来,一边整理微皱的袖口一边道:“分内之事。” “大哥,你这样想就对了,”沈弗忧吹捧道,“你做的事一定要让嫂嫂看到,这样她才会更喜欢你。” 沈弗寒轻轻颔首,又道:“所以,桃酥哪来的?” 沈弗忧咽了下口水。 又绕到原来的话题了,大哥的用词还变了,从哪买的变成了哪来的。 他随口道:“嗐,大街上随便买的罢了。” “哪条街?” 沈弗忧觉得自己额头上都快冒汗了,踌躇道:“记不清了,似乎是……庆云街?” 他记得这条街上有卖桃酥的。 “是吗?”沈弗寒抬眼望向他,“明日我去看看。” 沈弗忧松了口气:“行,大哥还有别的事吗?” 沈弗寒沉吟片刻,道:“有。” 沈弗忧紧张地搓衣角,心里暗骂自己有病,他非要多问这一句干什么? 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问道:“什么事?” “再给我一包桃酥。” 沈弗忧:“……” 他也顾不得留给自己慢慢吃了,赶紧拿了一包递给大哥。 “大哥慢走。” 沈弗寒提着点心走出无忧院,却没回卧房,而是去了书房。 他召来两个侍卫,吩咐道:“去查沈弗忧这两日见过什么人,把这些人的身份打探清楚。” 身为大理寺少卿,他何尝看不出方才四弟一直在紧张,没直接问出来,只是不想打草惊蛇。 而且,他一直都知道四弟最近一年有些奇怪,温嘉月也是,他们似乎怀揣着共同的秘密,不想让他发现。 他也无意去打探,只要没捅出篓子,他便不太想去管,朝堂之事已经够累了。 而且,他也不太想监视家人,纵然他有手段能让他们无从察觉,但他不想让他们失去自由,一言一行都被人监视着。 可此事事关谢氏一族,他不得不动用一下了。 他盯着那包桃酥沉默,金州谢氏已被灭族,真的还有遗孤吗? 沈弗寒回到卧房时,温嘉月已经睡着了。 他轻轻将桃酥放下,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许是他刚吹了冷风,身子有些凉,温嘉月在他怀里蹭了蹭之后,又瑟缩着远离。 沈弗寒被她的举动逗笑,扯了扯嘴角,却没笑出来,带着满腔愁思闭上眼睛。 翌日上值,沈弗寒一整日都心不在焉,幸好今日没什么大事。 若是顺利的话,侍卫今晚便会和他禀报,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总之五味杂陈。 临近下值,沈弗寒准备回去了,忽的听底下的人禀报,出了桩命案。 他捏了捏眉心,只能先去审讯。 没想到其中竟有裴怀英。 “我都说了我只是路过,”裴怀英生气道,“你们把我抓过来干什么?我可是齐国公世子,等我告诉我爹,小心你们的脑袋!” 他依然以世子自居,沈弗寒从前只是轻嗤,现在想想,这个世子之位确实应该是他的。 沈弗寒简单了解了案情经过,又问了裴怀英几句,排除嫌疑。 “我都说了不是我,”裴怀英翘着二郎腿坐下,指着大理寺的人道,“你,你,还有你,都给小爷我道歉!” 此案暂时没有新进展,沈弗寒便道:“裴二郎,还请移步偏厅,我亲自向你道歉。” 他想问问有关裴怀谨的事,此处人多,得去别的地方。 裴怀英哼了一声,鼻孔朝天地站起身,跟他走了。 关上门,沈弗寒给他倒了盏茶。 “别来文绉绉这套,”裴怀英大手一挥,“道歉吧,小爷我听着呢。” 沈弗寒沉吟片刻,问:“裴二郎,你说裴怀谨不是世子,可有证据?” 裴怀英没想到他居然提起此事,愣了下,打量着沈弗寒。 他记得沈弗寒跟冒名顶替的裴怀谨是一伙的,他干嘛告诉他? “要什么证据?”裴怀英警惕道,“我有眼睛,他到底是不是我大哥,难道我看不出来?” 沈弗寒知晓他有戒心,便将自己掌握的信息和盘托出。 “那日你说过此事之后,我便开始暗中查探了,最后查到此人确实不是你大哥。” 裴怀英眼睛一亮,兴奋道:“那你还等什么,去抓他啊!” “没这么简单,缺乏关键证据,”沈弗寒道,“你将你知道的事告诉我,或许查起来会更容易。” 裴怀英眯起眼睛:“你不会是在诓我吧?你跟那个假世子明明是好友,是不是等我说出来,你就要帮他销毁证据了?” “好友?”沈弗寒浅啜一口茶,缓缓说道,“他觊觎我的妻子,自从知晓此事起,我便不当他是朋友了。” 猝不及防听了个八卦,裴怀英张大嘴巴:“真的假的?” 沈弗寒无所谓道:“裴二郎可以不信,我自己去查也是一样的,只是慢一些罢了。” 裴怀英挠挠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 想了想,他咬牙道:“这样吧,我去试探一下假世子是不是真的对你家夫人心怀不轨,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马上告诉你。” 沈弗寒皱眉劝阻:“他心机深沉,不要试探。” 裴怀英嗤了一声:“那你说怎么办?我就这样相信你,岂不是太傻了?” 沈弗寒瞥他一眼,看起来确实不太聪明。 和他结盟,显然是个错误的决定。 “算了,方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过,”沈弗寒站起身,“裴二郎也忘掉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裴怀英却迟迟未动。 他看着沈弗寒的背影,默默地想,如果真的可以扳倒假世子,试探一番也无妨。 第363章 沈弗忧的外室 沈弗寒回到景安侯府时,已是戌时了。 天色彻底暗下来,一如他的心情,沉闷到透不过气。 他准备先去趟书房,凝晖堂的赵嬷嬷却在府门处等他。 赵嬷嬷迎上来,神色惴惴地行礼道:“侯爷,老奴斗胆请您去一趟凝晖堂。” 沈弗寒皱眉问:“什么事?” 这几日,老夫人悄无声息的,也不知是在憋着坏还是在盘算什么,侯府里仿佛没有这个人一般。 赵嬷嬷叹气道:“近日老夫人吃不好睡不好,整日念叨着您的名字,又不敢让您过去……老奴瞧着她都消瘦了一圈,心疼极了,这才悄悄出来一趟,斗胆请您前去。” 沈弗寒瞥她一眼,淡声道:“走吧。” 这一趟可去可不去,老夫人也不能奈他何。 但他还是去了,他知道自己是不敢面对,所以借由此事拖延。 他自嘲一笑,沈弗寒啊沈弗寒,你也有今日。 刚迈出一步,赵嬷嬷小心翼翼地问:“侯爷,不如让夫人和小姐同去吧?” “找她们做什么?” “老夫人说想念曾孙女……” “是吗?”沈弗寒嗤了一声,“我还以为祖母只喜欢曾孙。” 赵嬷嬷讪讪道:“老夫人一直都是喜欢小姐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沈弗寒毫不理会,冷声道:“再啰嗦我便不去了。” 赵嬷嬷只得闭口不提了。 很快便进了凝晖堂,里头传来老夫人痛哭的声音。 “弗寒啊,是祖母对不住你,祖母真的错了,我的好孙子啊,还有我的曾孙女,昭昭啊……” 沈弗寒眉宇紧锁,哭得这么假。 他迈过门槛,老夫人仿佛没听到似的,在佛像前双手合十,闭眼祈福。 “保佑我的孙子平步青云,保佑我的曾孙女平平安安……” 赵嬷嬷小声提醒:“老夫人,侯爷来了。” “别骗我这个老婆子了,”老夫人叹了口气,“他怎么可能会来,上次说了那样重的话,我们的祖孙缘分,怕是要尽了,造孽,真是造孽啊。” 沈弗寒坐下喝茶,一句话也没接,平静地看她唱独角戏。 老夫人准备的词都用光了,也有点演不下去了,斜了眼正在喝茶的孙子,又看向赵嬷嬷,眼神询问他怎么不说话。 赵嬷嬷哪里晓得,摇了摇头。 老夫人有些纳闷,她都这么情真意切了,孙子竟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过转眼她却想通了,都怪温氏那个女人吹枕边风,让她和亲孙子离心! 这几日她一直都在琢磨此事,最后得出结论,全都怪温氏。 老夫人恨得咬牙,当初就应该阻拦他成亲,娶个高门贵女多好,连带着她这个祖母都有面子。 小门小户的,就是上不得台面,整日使腌臜手段! 心里虽恨,老夫人脸上却一点也没显露,给赵嬷嬷使了个眼色。 赵嬷嬷心领神会道:“老夫人,不信您回头看看。” 老夫人这才缓缓转过身,难以置信又充满惊喜地看向沈弗寒。 “弗寒,你居然真的来了!” 她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步履蹒跚地走到孙子面前,不停地打量他。 “这几日可有吃好睡好?你媳妇伺候的尽不尽心?孩子有没有闹人?” 沈弗寒放下茶盏,淡然道:“祖母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见他这副比以前更无情无义的模样,老夫人更是恨得咬牙,她迟早得把温氏给收拾了! “我想说的话,方才都说完了,”老夫人叹了口气,“你……” “既然如此,我便回去了,”沈弗寒打断她的话,藏起一闪而过的不耐之色,“祖母好好养身子吧。” 他真是不会选人,若想逃避,去见阿月多好。 就算只是看着她,什么都不做,也能让他平静下来。 现在倒好,除了不耐烦还是不耐烦。 他大步流星地远去,徒留老夫人愕然地愣在原地。 孙子就这样……走了? 沈弗寒直接回了书房。 昨日派去的侍卫已经回来了,他让他们进书房详谈。 行礼之后,两个侍卫对视一眼,都没出声。 沈弗寒问:“怎么,还要我求你们开口不成?” 两人慌忙请罪,连说不敢。 年长些的侍卫咬牙上前,将今日所打探到的消息悉数汇报给侯爷。 沈弗寒安静地听着,眉宇紧锁,怎么没有他想要的答案? 直到最后,侍卫咽了下口水,踌躇着开口:“昨日四爷还见了一个姓谢的姑娘,约莫十五六岁……” 沈弗寒挺直脊背:“继续说。” “她、她……” 侍卫吞吞吐吐,沈弗寒冷声道:“若再不开口,一会儿去领十个板子。” 侍卫赶紧回话:“她住在四爷的宅院里,听左邻右舍说,她和四爷经常出双入对,是四爷的外室……” 第364章 做月老 外室? 沈弗寒眉宇紧锁,四弟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他问:“什么时候开始……” 声音戛然而止,他想起沈弗忧去过一趟金州,从那之后便有意无意地瞒着什么,想必从那个时候便开始了。 沈弗寒捏了捏眉心,让侍卫出去。 既然连他也瞒过了,想必此事也没几个人知晓,日后有他盯着,必定不会闹得沸沸扬扬。 回到卧房,温嘉月刚梳洗好,见他回来,问:“夫君可用过膳了?” “我不饿,”沈弗寒直奔正题,“四弟和谢姑娘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猝不及防被他戳穿隐瞒许久的秘密,温嘉月有些愕然。 她想替沈弗忧继续遮掩,但是又觉得没什么必要了,只得点了下头。 她连忙说道:“你别怪四弟,养外室应该是他的无奈之举,他有自己的考量,你们兄弟俩好好谈谈,千万不要不分青红皂白就惩治他。” 沈弗寒却道:“明日休沐,你随我去双荷巷。” 温嘉月愣了下,觉得这个地名似乎有些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 蓦地记起,这是沈弗忧的宅院,现在住着那位嫣儿姑娘。 她小心翼翼地问:“你这是要……棒打鸳鸯?” “鸳鸯?”沈弗寒琢磨片刻,问,“她真的喜欢四弟?” 温嘉月也不太确定,但是这几次见面,嫣儿姑娘偶尔也会羞涩的神色。 她迟疑道:“应该吧……” 沈弗寒脱下外裳,道:“明日一问便知。” 温嘉月着急地问:“夫君,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做月老。” 温嘉月:“……?” 她轻缓地眨了下眼睛,怎么和她想的不太一样?他是在开玩笑吗? 沈弗寒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道:“待明日我与那位谢姑娘见面之后,再解答你的疑惑。” 温嘉月抿唇道:“你要保证,不要伤害她。” 虽然沈弗寒在她面前没有表现出过残忍的一面,但是她知道他的手段,那位被他亲手了结的王秀才便是一个例子。 虽然谢嫣什么都没做,只是当了一回见不得人的外室而已,但是她担心沈弗寒眼里揉不得沙子。 不过看他的模样,又不像是要人性命的。 温嘉月是真的看不懂他了。 “不会伤害她,”沈弗寒道,“而且明日我与她说话时,你也在场,有什么不放心的?” 温嘉月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又问:“要不要告诉四弟一声?” “不必,”沈弗寒摇摇头,“必须瞒着他。” 翌日一早,沈弗寒得到沈弗忧出府的消息。 没过多久,又有侍卫回话,说他在会见友人。 又过了一个时辰,侍卫又说沈弗忧去了双荷巷。 温嘉月在一旁听着,默默地想,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沈弗寒。 可是,既然他可以监视旁人,以前怎么不知道此事呢? 犹豫片刻,温嘉月还是问了出来。 沈弗寒反问道:“你想日日都活在旁人的监视之下吗?” 温嘉月摇摇头。 “所以,我不会监视他,他有自己的生活,我只是他的兄长而已。” 温嘉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也放下一块大石头。 既然他不会平白无故监视人,那么那日她和裴怀谨见面,沈弗寒应当也不知道吧? 所以他忽然变得温柔体贴,是因为真的想通了。 温嘉月想到这里,心底蔓延出隐秘的欢喜。 她能看到他是真的在改变,虽然有时候还是学不会把事情讲清楚,非得推迟一段时间再告诉她。 不过,既然此事最多推迟大半日,她就原谅他吧。 两人安静地等着侍卫禀报沈弗忧从双荷巷离开的消息,他们也好过去一探究竟。 与此同时,齐国公府。 一夜都没怎么睡的裴怀英从床上爬起来,顶着眼下乌青静坐半晌,最后决定去一趟玄青院。 这是冒牌货的院落,自从他回府之后,裴怀英一次也没踏足过。 为了揭穿冒牌货的大计,他咬牙过去了。 半路上,他碰到往同一个方向去的裴诗景。 裴怀英顿时不乐意了:“小景,你是不是要去玄青院?” “是呀,”裴诗景眨眨眼,“我去找哥哥。” 裴怀英皱眉道:“你不许去。” “为什么?” “我都说了他不是大哥,”裴怀英急道,“你怎么就不相信我?” “二哥,你总是这样说哥哥,”裴诗景不高兴道,“你再说这种话,我不理你了。” 裴怀英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力道:“小景,我才是你的亲哥哥,不会害你的,你不能听我一回话吗?” 裴诗景皱皱鼻子:“不听。” 看着这个从小乖巧可爱、见到冒牌货却又像失了智似的妹妹,裴怀英气得攥紧了拳,却无处发泄。 见他生气,裴诗景甜甜地哄他道:“好啦二哥,你说的都对,等我从哥哥那里回来,我就听你的话。” “真的?” “真的,”裴诗景点头如捣蒜,“小景最听二哥的话了。” 裴怀英这才满意,妹妹还是很乖巧的,这次就原谅她吧——虽然已经哄他许多次了。 “对了二哥,你要去哪里?” 裴诗景忽然开口,裴怀英僵了下,轻咳一声道:“我去玄青院盯着你。” 他越说越理直气壮,冒牌货根本不是大哥,和小景也没有血缘关系,孤男寡女的,万一真的对小景不利怎么办? 两人一起进了玄青院。 裴怀英鼻孔朝天地开口:“去,跟你家主子说一声,小爷我来了。” 不多时,裴怀谨神色讶异地走了过来,温声问:“二弟,你怎么来了?” “还有我呢!”裴诗景踮起脚,“是我太矮了,哥哥没看到吗?” 裴怀谨笑道:“自然瞧见了,只是你二哥不常来,我有些惊讶。” 裴怀英看着他这副假惺惺的模样就想吐,但是又不得不露出个笑。 “我闲得无聊才过来的,你不欢迎?” “自然欢迎,”裴怀谨伸出手,“二弟里面请。” 裴怀英背着手走了进去,大喇喇地坐在主位上。 “二哥!”裴诗景瞪他一眼。 裴怀谨笑笑,并未制止,坐在他身边。 兄妹三人聊了几句,裴怀英忽的说道:“方才我听爹和娘在议论你的婚事。” 裴怀谨还没什么反应,裴诗景嚯的一下站起身:“二哥,你说什么?” 说完她又察觉自己的反应有些大了,连忙找补道:“我的意思是,怎么这么突然?” “哪突然了?”裴怀英翻了个白眼,“他也二十一了,这个年纪,娃都该四五岁了。” 裴诗景都快哭了,可怜巴巴地看向裴怀谨。 “哥哥,你千万不要答应。” 她还没等到解除兄妹关系的那一日,他怎么能成亲呢? 裴怀谨眉眼舒展,宽慰她道:“小景,这是迟早的事。” “才不是!”裴诗景提起裙角,“我去问爹爹和娘亲!” 她像只蝴蝶似的飞走了。 裴怀谨看向裴怀英,状似关心地问:“二弟可有听到是哪家的姑娘?” 见他根本不在意的模样,裴怀英有些纳闷,表现得这么平淡,也不像是喜欢沈夫人的样子啊? 他含糊道:“我也没听清,好像出身挺高的。不过,难道你就这样答应了?难道你没有喜欢的姑娘吗?” 裴怀谨毫不避讳地开口:“有。” 裴怀英迫不及待地问:“谁?” 裴怀谨瞥他一眼,神色自若道:“她嫁人了。” 裴怀英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停了,沈大人说的全是真的? 他喃喃着问:“你就这样告诉我了?” “你是我的弟弟,”裴怀谨笑得人畜无害,“有什么好隐瞒的?” 裴怀英真想仰天大笑,在心里暗骂他是大傻子。 他还以为他有多聪明,没想到三两句便试探出来了。 这就是沈大人说的心机深沉?真是高看这个冒牌货了。 裴怀英又客套几句,得意洋洋地离开了。 等他跟约好的友人跑马之后,便去把所有的消息都告诉沈大人。 冒牌货死定了! 裴怀谨一点一点地收起笑容,望着他活蹦乱跳的背影,却像是在看一具死尸。 第365章 见谢嫣 这一等便等到了晌午。 温嘉月和沈弗寒用过膳,也听到了沈弗忧回府的消息。 两人便准备出发了。 刚走出正院,迎面碰上沈弗忧。 温嘉月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好像做坏事被抓包似的,怎么会这么巧? 沈弗寒却是一副神色自若的模样,问:“四弟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们送桃酥,”沈弗忧道,“见你们喜欢,我便多给你们买了一些。” 他举起手里提着的两包桃酥,心又滴了一回血。 方才他去见嫣儿,嫣儿听他说大哥和嫂嫂都喜欢吃她做的桃酥,二话不说便又做了两锅,让他带回去。 沈弗忧愤愤不平,他自己都只有两包,大哥和嫂嫂却有三包了! 最后嫣儿主动亲了他一下,他就高兴了,乐颠颠地送桃酥过来。 现在瞧见他们,他又不想送了,这可是嫣儿亲手做的桃酥,他怎么没偷偷留一包?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依依不舍地看着大哥把桃酥接过来。 “多谢,”沈弗寒问,“还有事吗?” “没了,”沈弗忧叹了口气,上下打量他们一眼,“大哥,嫂嫂,你们这是准备出门?” 沈弗寒微微颔首,谎话信手拈来:“带你嫂嫂买首饰。” “哦,那你们去吧,”沈弗忧摆摆手,“我也回去补觉了。” 他今日起了个大早,现在都快困死了。 见他离开,温嘉月松了口气:“幸好四弟没察觉。” 而且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看样子沈弗忧今日都不会出府了。 沈弗寒将桃酥交给下人,牵起她的手。 “走吧。” 在外面牵手,温嘉月还有些不自在:“还是松开吧。” “外面冷,”沈弗寒捏了捏她微凉的指尖,“我帮你暖手而已。” 不知为何,温嘉月蓦地想起前晚的“暖脚”,脸上开始发烫。 沈弗寒瞥见她神色有异,问:“脸红什么?” “哪有,我是热的。” 沈弗寒也没揭穿,顺着她的话说道:“行,热的。” 出了府,两人坐上马车。 温嘉月问:“双荷巷远不远?” 她还没去过这个地方,也不知多久才到。 沈弗寒解答道:“小半个时辰。” 温嘉月不由得有些惊叹,四弟有空便要去一趟,真是不嫌累。 沈弗寒忽的说道:“若是困了,便枕在我腿上歇息片刻。” 温嘉月有歇晌的习惯,今日刚用过午膳便出府了,他怕她犯困。 “不用了,”温嘉月摇摇头,“我不困。” 话是这样说,一刻钟后,她已经躺在他腿上睡着了。 沈弗寒无奈地捏了下她的脸,让车夫走得平稳一些。 待到了地方,他将她叫醒。 温嘉月还没睡够,脑子也不太清醒,以为现在是在卧房,翻了个身继续睡。 沈弗寒怕她摔下去,俯身揽腰将她抱紧,又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她的脸压到的地方…… 她的呼吸似乎隔着衣裳也能传递进来,分外灼烫。 心猿意马之际,温嘉月“唔”了一声。 她差点呼吸不了,被迫清醒过来,睁眼却是一片漆黑。 没等她想明白,沈弗寒及时将她抱起来。 他清清嗓子,故作淡然道:“到了。” 温嘉月对方才的事毫不知情,一边揉眼睛一边挑开帘子,尤府的匾额映入眼帘。 “那咱们下车吧。” 沈弗寒却没动,温嘉月疑惑地看向他。 他沉默片刻,解释道:“腿麻了。” 温嘉月并未起疑,“哦”了一声,等他恢复。 车厢里全是她的香气,沈弗寒直接掀开车帘,待冷风彻底灌进来,两人走下马车。 府外有人把守,沈弗寒亮明身份,侍卫对视一眼,却不敢放人进去。 府里可是有位谢姑娘在的,若是被侯爷知晓…… 沈弗寒没时间与他们废话,让带来的侍卫解决,一路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 温嘉月叮嘱道:“千万别吓到谢姑娘了。” 沈弗寒没说话,深吸一口气,走进谢嫣所居住的院落。 温嘉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在紧张。 院子里,几个小丫鬟正凑在一起说话,见到不认识的人,立刻戒备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 谢嫣听到动静,赶紧从屋里出来,抬眸瞧见沈弗寒和温嘉月,她怔了下,倒也没有太意外。 她做桃酥,本就是为了引他们过来的,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她福了福身,努力掩饰着紧张的神色。 “沈大人,沈夫人,里面请。” 第366章 谢家旧事 三人落座,却无一人开口,屋里落针可闻。 温嘉月本不想说话,怕打扰他们,但是见他们俩都不出声,只好率先开口缓和气氛。 “谢姑娘,你做的桃酥很不错,我和夫君都很喜欢吃,没想到你还有这门手艺。” 谢嫣低声道:“是跟我祖父学的。” 她手里握着个东西,似乎是玉佩,或许是太过紧张,指尖攥得发白。 温嘉月怔了下,沈弗忧不是说她是乞丐吗?既然祖父有这么好的手艺,她也不应该沦落到这步田地。 她想问她的祖父在何处,心里又浮现出一个不好的预感。 大概是家道中落了,或者……她小时候和家人走散了? 不过这两个猜测,似乎都不太正确,毕竟和沈弗寒毫无关联。 她看向他,沈弗寒正沉默地打量着谢嫣,眼底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静默片刻,他忽的出声:“当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谢嫣怔了下,问:“沈大人不应该先验明我的身份吗?” 她将手里的两枚玉佩轻轻放在桌上。 玉佩似乎被摔碎过,并蒂莲一分为二,用金修补完整,变成两枚。 温嘉月见过,这玉佩还是沈弗忧摔的,找她帮忙,修好之后还给她看了一眼。 没想到这枚玉佩竟是证明谢嫣身份的物证,怪不得沈弗忧那日说谢嫣很生气。 沈弗寒只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那些味道相似的桃酥便足以证明了。” 谢嫣便回答了他的问题。 “祖父、爹爹、娘亲、哥哥们和叔婶都帮我,我趁乱逃出来的。” 她语气平静,但是提到这些久违的称呼,眼里蓄满了泪,说到最后难免有些哽咽。 虽然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是想想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温嘉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将手帕递给她。 谢嫣道了声谢,问:“沈大人当时是不是也帮了我?” 沈弗寒没否认:“但我以为谢家没有人逃出来。” 事情了结之后,他悄悄回去看了一眼,谢家所有人的尸骨都在。 他便以为他百密一疏,没帮到他们,此事便也成了他的心结,后来许多年都未曾踏足过金州。 仿佛只要不去,便不会让他想起这件让他遗憾又痛心疾首的往事。 “我逃出来之后,自然是悄悄行事,哪敢让您知晓,”谢嫣轻声道,“我一直以为,您和长公主是一伙的。” 她闭上眼睛,回想起那年的事。 金州谢氏覆灭,是无妄之灾。 谢家桃酥向来有名,早年先帝微服私访,品尝之后更是赞不绝口,自此谢家便开始向皇室进贡桃酥。 谢家人都以为他们会这样平静地生活下去,将做桃酥的手艺传承给一代又一代谢家人。 但李知澜用桃酥害了人,为洗脱自己的嫌疑,她也假装中毒,让爱女心切的先帝大为震怒。 最后查来查去,查到谢家头上。 想要罗织罪名,从前的一言一行都成了错处,况且还有李知澜暗中推波助澜,谢家人很快便下了诏狱。 当时沈弗寒刚升任大理寺正,负责此案审理。 他曾与谢家人保证,若有冤情,他一定还他们清白。 但是等了三日,她们一家人却等来了斩立决的消息。 谢嫣逃出来之后悲痛欲绝,家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她想,她不怪那位寺正大人,他肯定为她们谢家努力过,只是无力与长公主抗衡。 接下来几年,她一直在打探长安的消息,特别是关于李知澜的,准备伺机为家人报仇。 没想到,知道的越多,她便越是绝望。 她曾真心感激过的寺正大人,官职越来越高,也与李知澜走得越来越近。 她不禁想,难道他和长公主狼狈为奸,当时他只是在撒谎而已,为了安抚他们一家人,不让他们闹事吗? 自此她所怨恨的人,又多了一个。 后来她终于等到机会,等到沈弗寒的四弟沈弗忧来金州,她乔装改扮成乞丐,被他所救。 事情顺利到不可思议,沈弗忧对她几乎是一见钟情,带她来到长安,在别院住下。 但她一直找不到机会接近沈弗寒。 她不禁懊悔,当初不如提议做沈弗忧的丫鬟,也好过整日在别院消磨时间。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沈弗寒忽然不再负责修缮公主府了,并且态度强硬,毫无转圜的余地。 她这才看出些许希望,决定赌一把,用桃酥引沈弗寒过来,一探究竟。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她能看到沈弗寒落在她脸上的视线饱含愧疚。 “我与长公主从来都不是一路人,接近她也是因为别的缘由,”沈弗寒道,“你若是想知道实情,我可以告诉你。” 谢嫣摇摇头:“不必了,我知道沈大人有难处就够了。” 才十六岁的小姑娘,本该是在父兄的宠爱下肆意任性的年纪,从她脸上,却只能看到坚强的一面。 沈弗寒沉默了片刻,问:“这几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曾得过祖父恩惠的一家人悄悄收留了我,虽然没到吃穿不愁的地步,但是也不至于挨饿受冻。” 沈弗寒神色复杂地望着她:“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这就要看沈大人的意思了。” 谢嫣挺直脊背,努力将自己伪装成大人的模样。 “我知道您与长公主有仇,我希望您大仇得报之时,可以为谢家平反,不管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她知道沈弗寒没有这个义务,但是只靠她自己,她完全没有办法,连近李知澜的身都做不到。 她只能寄希望于沈弗寒,利用他的愧疚,如果愧疚还不够,她可以答应他任何条件。 没想到沈弗寒却道:“不需要条件,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事。” 谢嫣怔了下,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不过,方才你说的话,我也想还给你,”沈弗寒正色道,“平反之后,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答应,全力以赴。” 谢嫣怔了下,她还没想这么远。 但是她初到长安时便想,待为家人报仇之后,若是有机会的话,她要为自己活一回。 只是,快要说出口时,她的视线落在并蒂莲玉佩上,稍显迟疑。 沈弗忧…… 脑海中闪过这一年来与他有关的事,让她始终无法洒脱地将心里想的话说出来。 她咬了下唇:“我……” “此事不急,”看出她还没想好,沈弗寒打断她的话,“你有两个月的时间慢慢想。” 谢嫣抬眸:“两个月?” 沈弗寒承诺道:“最迟两个月,我一定给谢家一个交代。” 第367章 惊马 温嘉月看出谢嫣情绪不对,便让沈弗寒先出去。 她们俩同为女子,有什么话私下说更加方便。 虽然她听得一知半解,但是也大概拼凑出了一个故事,简而言之,沈弗寒曾愧对过谢家人。 谢嫣轻声道:“抱歉,沈夫人,我辜负你的信任了。” 她知道这位夫人很好,从未因为她是外室便轻视她,反而给过她许多温暖。 沈弗忧也经常在她面前提起他的这位嫂嫂,说她温柔又善解人意,几次接触下来,确实如此。 但她接近沈夫人,一直都是别有用心的,因此总是觉得愧疚难安。 虽然现在不必再刻意与沈夫人接近,但是当初的利用却是始终存在的。 “无妨,我知道你是为了你的家人,”温嘉月握住她的手,“你能走到这一步,我很钦佩。” “您真的不怪我吗?” “真的,别多想了,”温嘉月柔柔一笑,“比起这个,我更关心你和四弟的以后。” 谢嫣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当初得知自己要做外室时,她并未反对,一副躯体而已,他要了便要了,只要能为家人报仇,她什么都能做。 但是沈弗忧却没碰她,一直到现在,他们最亲密的肢体接触也只是拥吻而已。 她能感受到他不加掩饰的、炽热的爱,可他却能克制住自己,每当快要失控时,及时逃离。 他总跟她说,他会让她做正妻,他们的第一次要留在洞房花烛夜,给她最好的一切。 沈弗忧是个很好的人,她很难不动心。 只是他们之间隔着家仇,她不能动心。 现在没有阻碍了,她却依然迟疑。 许是因为当初存着利用他的心思,他们的关系是从欺骗开始的,她想,以后的结果一定不会太好。 所以,不如不开始。 见她迟迟不语,温嘉月宽慰她道:“若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办,那就不要再想了,再缓几日,总会知道答案。” 谢嫣点点头。 温嘉月询问道:“四弟那边,你要不要告诉他真相?” 谢嫣立刻便否决了:“我暂时不想告诉他。” 沈弗忧是个敢爱敢恨的人,若是被他知晓她一直在利用他…… 她不敢去想他会有多失望。 温嘉月尊重她的决定,颔首道:“我会与侯爷说一声,让他帮着隐瞒的。” “多谢沈夫人。”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温嘉月便离开了。 推开门,沈弗寒正站在庭院里,仰头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温嘉月走上前去,还未靠近,沈弗寒便转身朝她看来。 “聊完了?” 温嘉月点点头:“咱们回去吧。” 坐上马车,沈弗寒便与她讲起了这桩旧事。 “那时我是大理寺正,与当时的大理寺少卿一同审理此案,我看出此案非比寻常,有许多不合理之处,大理寺少卿却劝我莫要多管闲事。” “但我当时年轻气盛,也是有几分傲骨在的,真相便是真相,容不得任何人忤逆。” “于是我安抚过谢家人之后,便想私下向先帝说明,李知澜却牢牢地把持着先帝,两人几乎寸步不离,我一直都没机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家人被处死,却毫无办法。” 后来,他所经手的案子再也没保证过一定会将凶手捉拿归案,但自此以后却从未有过一桩冤假错案。 唯一的一件,他却无力回天。 温嘉月握住他的手,不知该怎么安慰,最后也只能说道:“这不是你的错。” 应该受到良心谴责的人,或许早就将此事忘掉了。 而不该为此耿耿于怀的人,却记得牢牢的,世间之事就是这么奇怪。 马车停下,外面依然热闹。 温嘉月狐疑地掀开帘子,便见他们身处闹市,没回侯府。 “夫君,怎么来这里了?” “说了带你买首饰,”沈弗寒道,“我自然是记得的。” “当时不是为了骗四弟吗?” “不是。” 温嘉月只好走下马车,随他走进一家首饰铺子。 仔细想想,出来走走也好,不然沈弗寒会总想着谢家的事。 温嘉月便拉着他看首饰,拿起两支簪子问他哪个好看,沈弗寒只瞥了一眼便说都要。 温嘉月道:“你一点都不上心。” 她想让他开心一些,暂时忘掉那些遗憾,故意耍小性子让他分心。 “都买了还不上心,”沈弗寒奇怪地看她一眼,“什么叫上心?” 温嘉月微微噘嘴,他一点都不懂。 她将两支簪子放下,又开始挑别的。 沈弗寒忽的转过弯来:“原来阿月是想让我夸你戴哪个都好看。” “我才没有。” “我不信,”沈弗寒拿起方才的簪子在她发髻间比划了一下,“这支鸳鸯海棠缠珠簪通体温润,适合阿月。” “这一支灵芝竹节纹玉簪造型别致,却也低调,阿月不想引人注目的话,买这一支同样合适。” 温嘉月哼了一声:“照你这样说,铺子里没有不适合我的簪子。” 沈弗寒失笑:“你才发现?” 最后两个字隐入街上忽然响起的喧哗声中,沈弗寒下意识护住温嘉月,这才转头朝外看去。 只见街上烟尘滚滚,骏马嘶鸣声声嘶力竭,夹杂着一声声惊慌失措的“让开”。 瞧着像是马受惊发疯,在街上横冲直撞。 沈弗寒眉宇紧锁,正准备将温嘉月安顿好,他出去看看,裴怀英的脸一闪而过。 他怔了下,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响,人群中爆发出尖叫。 沈弗寒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叮嘱一句“留在这里不要动”,匆匆走出门去。 人群中央,裴怀英怒目圆睁,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脑后流了一滩血,往四面八方蔓延。 第368章 古怪的齐国公府 “死人了!” “这马可真是不受控……” “瞧他的穿着,似乎还是位富家公子呢。” “啧啧,可惜啊,命薄。” 受惊的马撞在墙上,早已一命呜呼,百姓们经过最初的惧怕,渐渐围到裴怀英身边评头论足。 有小厮冲了过来,不敢动裴怀英的身子,只能慌忙喊道:“二公子,二公子,您醒醒!” 地上的人却毫无生气,瞳孔也渐渐变得涣散。 “看来是没得救了,”百姓们遗憾道,“快通知他的家里人吧。” 沈弗寒神色凝重地回到首饰铺子里。 温嘉月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她隐约听到有人喊“死人了”,没敢轻举妄动。 沈弗寒沉默了下才开口:“裴怀英死了。” 昨晚他还在与他说话,今日他便死于非命,很难不将死因与裴怀谨联系在一起。 温嘉月也惊了下,裴怀英怎么会现在就死了? 她分明记得,裴怀英是在她去世的那年年初去世的! 她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看起来是因为马受了惊吓。” 温嘉月抿紧了唇,死因倒是一致,只是为什么提前了这么久? 沈弗寒道:“既然此事被我们遇到了,定然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随我过去吧。” 他不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他要亲自来查此事。 温嘉月自然答应。 走出首饰铺子,沈弗寒遮住她的眼睛,叮嘱道:“不要往那边看。” 裴怀英的死状有些凄惨,他不想让她做噩梦。 温嘉月也没有好奇,乖乖坐上马车。 沈弗寒去和裴怀英的小厮交涉,亮明身份之后,小厮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哭着求他救人。 但裴怀英显然无力回天了。 “可通知齐国公府了?”沈弗寒冷静地问。 小厮拿袖子擦了擦眼泪,完全吓傻了。 “没有,这次出门,只有小的自己陪二公子出来,没想到,没想到……” 沈弗寒道:“我去一趟国公府,你在这里守着便好。” 他让侍卫在裴怀英身边围了一圈,任何人不得靠近,还有那匹墙下死了的疯马,同样也要保护起来,等齐国公府和大理寺的人前来,再做定夺。 沈弗寒很快坐上马车,前往齐国公府。 温嘉月惴惴不安地问:“裴二公子真的没有救活的希望了吗?” “方才我探了鼻息,把了脉,已经是个死人了。” 温嘉月握紧他的手,轻声问:“此事会不会有蹊跷?” 本该一年后死去的人,竟提前离世了,她不得不多想。 她是重生之人,但她从未干涉过裴怀英的决定,所以他的死亡原因与她无关。 如果仅仅只是因为马受了惊,上辈子这个时候,他为什么没有死呢? 沈弗寒问:“你不相信这只是一个意外?” 温嘉月回过神:“我也不知道,我瞎猜的。” “阿月猜的有理,”沈弗寒道,“你放心,我会仔细查验的。” 在事情还没有定论之前,他不想和温嘉月说裴怀谨有嫌疑。 万一最后证明只是一场意外,反而会让他在她心里的形象大打折扣,这种赔本的买卖,他才不干。 不过,只要找到有关于裴怀谨的蛛丝马迹,他便会告诉温嘉月,让她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此处离齐国公府不远,很快便到了地方。 沈弗寒搀扶温嘉月下了马车,此事事关重大,禀明来意之后,侍卫便让他们进府了。 其中一个侍卫飞快地跑去通知齐国公府的众人。 沈弗寒便没再急着去正院,毕竟这么大的事,想必齐国公和齐国公夫人很快便会过来,他们会在半路上遇见。 没想到,一直走到了正院前,还是没有瞧见齐国公和齐国公夫人的身影。 沈弗寒眉宇紧锁,听闻孩子出事,总该着急才是,怎么如此不合常理? 温嘉月也察觉到几分古怪,小声问:“难道齐国公一家不在府中吗?” 刚走进正院,正厅的门便开了。 齐国公老泪纵横,手上似乎受伤了,用布条包扎着,瞧着像是一旁裴怀谨的衣裳。 他搀扶着齐国公,叮嘱他小心台阶,身后跟着难掩憔悴的齐国公夫人。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们,走上前去。 齐国公瞧见他,快走两步迎上去,颤声问:“我儿子……还活着吗?” 沈弗寒垂下眼睛,沉声道:“还望伯父伯母节哀。” 齐国公夫人顿时爆发出一阵痛心疾首的哭声:“我的儿啊!” 温嘉月听了险些落泪,连忙去搀扶她,心里同样不是滋味。 她和裴怀英没见过几面,但是本该还有一年寿命的人猝然长逝,怎么想都觉得难受。 待裴家人的情绪平复了一些,沈弗寒将此事粗略地讲了一遍。 齐国公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从小便喜欢骑马,骂也不听,打也不改,我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日!” “若是我再劝劝他便好了,”齐国公夫人泣不成声,“我不该放任他整日骑马游街……” 沈弗寒看向裴怀谨,他一直垂着眼睛,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裴怀谨朝他望过来,神色哀伤。 沈弗寒道:“节哀。” 裴怀谨默默点头,轻轻叹了口气,似是饱含对弟弟的无尽惋惜。 沈弗寒移开视线,看向齐国公的手,问:“伯父的手怎么伤着了?” “方才听侍卫禀报之后,父亲一时情急,打碎了茶盏,”裴怀谨解释道,“碎瓷片划伤了父亲的手,便用我的衣裳包扎了,这才耽搁了时间。” “伯父去捡瓷片了?不然为何会划伤?” 裴怀谨从容解释:“碎瓷片也是会飞溅起来的,恰好落在父亲手上,划了一道口子。” 这么巧? 这个理由根本说服不了沈弗寒,他还要再问,齐国公哽咽道:“一个伤口而已,哪有英儿重要,快些走吧!” 沈弗寒看了眼齐国公的手,没再出声。 不止是裴怀谨,这一家人,似乎处处都透着古怪。 第369章 无孔不入 众人匆匆赶往事发的地方。 一下车,齐国公和齐国公夫人便相互搀扶着,快步朝着裴怀英走去,裴怀谨紧随其后。 沈弗寒看了他们一眼,扶温嘉月下马车。 “夫君,你不用管我,”温嘉月劝道,“还是去那边看看吧。” “不必,让他们一家人待着便好。” 沈弗寒遥遥望着,心头浮现出诸多有关齐国公府的事。 齐国公府向来低调,明面上并未树敌,不管与京中的哪家权贵重臣都是和气的,从不摆谱。 而且,每当有灾祸,在别的权贵还在推三阻四时,齐国公府已经第一个响应皇帝号召,开始捐钱捐物了。 历代皇帝无不盛赞齐国公府有大族风范。 齐国公府却也谨慎,从未因为皇帝的宠爱而骄奢淫逸,族中的子弟也没有欺男霸女之辈,连看起来最为叛逆的裴怀英,平常最爱做的事也只是喜欢打马游街而已。 沉寂了许多年的齐国公府,上次高调行事,是裴怀谨回京之后的赏花宴,半个长安的权贵都在邀请之列。 紧接着,便又开始销声匿迹了。 这一切都极为合理,但沈弗寒觉得他们古怪,便觉得桩桩件件都透着古怪。 齐国公府行事低调,从不树敌,但树大招风,总会惹来嫉妒,为何一直风平浪静? 地方有灾,为何如此积极,次次一马当先? 那次的赏花宴,又为何要邀请这么多人? 沈弗寒看着齐国公府的人,发现自己竟对他们一无所知。 这一切到底是他想多了,还是齐国公府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在下一盘大棋? 过了片刻,齐国公让小厮们将裴怀英抬回府中。 沈弗寒皱了下眉,让温嘉月留在这里,他走上前去。 “伯父,此事还未查明……”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齐国公狠狠地叹了口气,“我要把那疯马扒皮抽筋,以慰我儿在天之灵!” “早知英儿今日丧命,我不该让他出门的,”齐国公夫人声泪俱下,“都怪我,都怪我啊。” 沈弗寒只好说道:“伯父伯母,我知晓你们心痛,只是尚且不知那匹疯马何故忽然发疯,裴怀英是否察觉到不妥之处,又为何没有及时下马,这都是需要人来查的。” “你的意思是,要让我儿继续留在大街上?”齐国公夫人痛心疾首,“逝者已逝,该早日安息才是,你要是想查,去我们府上查!” 齐国公做主道:“将二公子和那匹疯马抬回府里!” 见他们愿查,沈弗寒便没再阻拦,盯着小厮们小心翼翼地将裴怀英抬起来。 只是,裴怀谨呢? 他环顾四周,转头却见裴怀谨正走向温嘉月。 他怔了下,什么时候过去的? 那边厢,温嘉月见裴怀谨朝她走来,便轻声道:“世子节哀。” 人来人往的场合,她自然是要与他保持距离,不能喊别的称呼。 裴怀谨略一颔首,温声问:“有没有吓到你?” “没有,”温嘉月摇摇头,“世子还是去那边吧,若是被人瞧见我们单独说话,不太好。” 特别是沈弗寒,次次都要吃一回醋,她真怕他误会。 “我是来拿东西的,”裴怀谨道,“恰好路过。” 说着他便上了马车,将一条绒毯拿了下来。 温嘉月松了口气,原来不是特意过来和她说话的。 裴怀谨看着她被冷风吹得发红的脸,关心道:“街上太冷,尽快回府吧。” 温嘉月点点头,张了张口,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就在这时,沈弗寒走了过来,冷淡开口:“怀谨怎么在这里?” “给二弟盖上。”裴怀谨举起手中的绒毯。 “方才下车时怎么不顺手拿着?”沈弗寒微微眯起眼睛,“非要等到这个时候?” “方才一时情急,”裴怀谨神色黯然,“一想到惨死的二弟,便什么都忘了。” 沈弗寒在心里嗤了一声,继续说道:“既然已经拿到了,怀谨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那我便过去了。” 裴怀谨抬起脚,却又放了下来:“对了,事急从权,还未感谢沈兄与嫂嫂及时告知此事,改日我与父母一定亲自登门答谢。” “不必了,待真相大白,再谢也不迟,”沈弗寒盯着他,“我总觉得此事有蹊跷。” 裴怀谨怔了怔:“此话当真?” 他有些焦急地上前一步:“难道有人要害我二弟?” “你,”沈弗寒故意停顿了下,“觉得呢?” 裴怀谨神色未变,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长揖一礼。 “若果真如此,还请沈兄,不,沈大人,为我二弟查明真相。” 沈弗寒紧盯着他,颔首道:“这是自然。” 裴怀谨走向裴怀英,动作轻柔地在他身上盖上绒毯。 沈弗寒一直看着这一幕。 从他的表现来说,裴怀谨就像一个爱护弟弟的好兄长,做事又妥帖,完全挑不出一丁点错。 但是谋害裴怀英的凶手,极有可能就是裴怀谨。 沈弗寒不由自主地问出口:“阿月,你觉得裴怀谨表里如一吗?” 温嘉月不解其意,他怎么忽然这样问? 沈弗寒顿了下:“算了,没事。” 还是等他找到把柄再说吧。 他继续问:“方才他与你说了什么?” 还没等温嘉月开口,他紧接着说道:“不想说也没关系,我随口问问而已。” 他不想让温嘉月觉得他是一个控制欲强的人,连和外男说几句话的权利都没有。 “他……” 刚说出一个字,温嘉月便突兀地闭了嘴。 原本她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但是裴怀谨问她有没有吓到,以沈弗寒的脑回路,肯定觉得有问题。 她便说道:“我说节哀,宽慰了他几句,他便上车拿绒毯去了,紧接着你便过来了。” 沈弗寒应了一声,也不知是信还是没信。 一行人便准备回去了。 沈弗寒不想让温嘉月在齐国公府待着,裴怀谨简直无孔不入,万一又趁他不在去找温嘉月,他才不给他这个机会。 正好仵作也来了,沈弗寒不担心裴怀谨暗中搞鬼,便道:“我先送你回府。” 温嘉月没有异议,很快便坐上马车。 见她一眼都没往裴怀谨的方向看,沈弗寒心里这才舒服了一些。 悄悄和阿月多说几句话又如何,他不在乎。 第370章 鼻梁 回到侯府,沈弗寒便匆匆前往齐国公府了,直到傍晚才回来。 温嘉月迎上去,问:“可有什么线索?” 沈弗寒摇摇头。 不管怎么查,查到最后,结果都是疯马所致,与裴怀谨没有任何关系。 这种状况也在意料之中,毕竟马不会说话,就算被人做了什么手脚,它也无法开口,想将一个人摘出来,是轻而易举的事。 而且,裴怀谨连真正的世子都能悄无声息地代替,并且没有被人抓到把柄,做这种小事更是信手拈来。 不过,棘手的是,查了一下午,齐国公夫人已经崩溃了,她想让裴怀英入土为安。 毕竟在常人看来,这只是一场意外。 沈弗寒无法说服齐国公夫人,也怕裴怀谨会察觉到他的动机——虽然他觉得裴怀谨或许已经知晓了。 还有他派人去柳州的事,只要裴怀谨稍加打探,便能洞悉一切,毕竟此处他更熟悉。 彼此都知道对方的目的,只是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罢了。 裴怀英的事只能暂时搁置下来。 虽说是暂时,但他也知晓,想必明日他便不能再靠近齐国公府了,过几日裴怀英便会下葬。 温嘉月犹豫道:“或许……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吧。” 虽然连她自己也觉得没什么可信度,毕竟上辈子裴怀英是一年后才去世的。 “此事与你无关,不要再想了,”沈弗寒握住她的手,“用膳了吗?” 温嘉月摇摇头:“我不饿,所以我想着,若是你回来得早,我便等你一起吃,天黑之后再不回来我就自己吃了。” 沈弗寒满脑子都是那句“等你一起吃”,唇边露出笑意。 “好,咱们去用膳。” 至于裴怀英的事,受到的阻力不小,他就算再想找出证据,也只能暂且放下,索性不想了。 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他不能让旁人分散他的注意力。 两人走出门去,昭昭也正牵着立秋和小满的手从耳房出来,瞧见爹爹娘亲,欢喜地扑了过来。 温嘉月蹲下身子抱住她,问:“昭昭饿不饿呀?” 昭昭摸摸肚子,委屈巴巴地点头:“饿。” 奶娘连忙解释:“夫人,奴婢半个时辰前刚喂了小姐两块奶糕,没有饿着小姐。” 小满也道:“奴婢可以作证!” 奶娘还给了她和立秋姐姐一人一块呢。 温嘉月笑道:“我知道。昭昭撒娇呢,是不是呀?” 昭昭笑嘻嘻地和娘亲贴了贴脸。 “以后可不许吓奶娘了,”温嘉月刮刮她的小鼻子,“真是淘气。” 昭昭皱了皱鼻子,也在娘亲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 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她玩上了瘾,立秋和小满都没逃过她的小魔爪,转眼又盯上了自家爹爹。 她想了想,示意爹爹蹲下。 沈弗寒直接将她抱了起来,纵容道:“刮吧。” 昭昭眨眨眼,小手在爹爹高挺的鼻梁上刮了一下,疑惑地歪头,又好奇地捏了捏,似乎在想为什么会这么硬。 沈弗寒任她研究,顺便将她抱去偏厅。 坐下之后,昭昭踩着他的腿站了起来,一会儿揉他的脸,一会儿捏住他的鼻梁,小眉头皱得紧紧的。 温嘉月摇头失笑。 上辈子昭昭一直都是乖巧懂事的模样,远远没有现在这样活泼大胆。 虽然和以前不一样了,但小孩子是一张白纸,她和沈弗寒都变了,昭昭的性子发生改变也不奇怪。 温嘉月并不觉得遗憾,不管昭昭变成什么性子,都是她的女儿。 只要昭昭一直平安快乐,她便满足了。 她开始吃饭,沈弗寒却还陷在女儿甜蜜的折磨里。 他不得不握住昭昭的手,正色道:“爹爹要用膳了,你也该坐下吃东西。” 昭昭撅了噘嘴,一脸的不情愿,那双和温嘉月相似的眼睛似是含了泪,饱含无尽委屈。 沈弗寒拿她没办法,只好任由她继续折腾。 他一边松开她的小手一边想,若他和阿月还有第二个孩子,如果是儿子的话,一定不能长阿月那样的眼睛,不然他就狠不下心训斥了。 如果还是女儿……三双一模一样的杏眸望向他,沈弗寒只是想想,笑容便止不住了。 温嘉月恰好在夹他那边的菜,眼角余光瞥见他在笑,而且笑得竟有些傻,举到半空的筷子顿住了。 “夫君,你这是被昭昭气笑了,还是真的在笑?” 沈弗寒回过神,轻咳一声压下笑容,淡然道:“你看错了,我没笑。” 温嘉月:“……” 她不想理他了,继续用膳,忽的听到昭昭重重地哼了一声,下意识看了过去。 昭昭将小手放在沈弗寒的嘴角,提起明显的弧度。 “娘亲,”她着急道,“爹爹……” 她不会说“笑”这个字,思索片刻,露出笑容,表示爹爹方才就是这样笑的。 沈弗寒伸手轻轻捏了下女儿的脸,这么小就会拆台,长大还得了。 用过膳,沈弗寒和温嘉月回卧房,关上门便将她抱起来,坐在长榻上。 温嘉月都快对他这样的举动习以为常了,愣了下便任由他抱着了。 “方才昭昭一直在研究我的鼻子,”他问,“你感不感兴趣?” 温嘉月觉得他这话问得奇怪,反问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会对你的鼻子感兴趣?” “嗯,阿月不是小孩子,是女人,”沈弗寒握住她的手,抚摸他的鼻梁,“感受到什么了吗?” 温嘉月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不就是鼻子吗,他还想让她感受到什么? 沈弗寒一本正经地问:“硬吗?” 温嘉月的脸“唰”的一下红了,这叫什么话? “只是在问鼻子,阿月怎么脸红了?”他不解道,“你联想到什么了?” 说话时,他的唇瓣有意无意地触碰着她的手心,惹得温嘉月的脸更烫了。 “你别瞎说,我什么都没想。” 她作势起身,沈弗寒圈紧她的腰,深深地嗅着她发丝间的香气。 “听说,只看男人的鼻子,便能看出他的能力,阿月觉得准不准?” 第371章 裙摆 温嘉月心慌意乱,难以招架。 她试图将手从他的鼻子上移开,沈弗寒却不答应,偏要让她继续,又问了一遍:“有没有听过,嗯?” 温嘉月指尖瑟缩,都怪沈弗寒,她已经将两个完全不同的东西联想到一起了。 她的脑海中顿时闪过几个破碎的片段,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不知道。” 她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话,一定又是沈弗寒的歪理。 想到这里,她镇定了些,瞪他一眼:“我要去梳洗了,你松开。” “阿月真是不经逗。”沈弗寒摇头失笑,从善如流地收回手。 温嘉月立刻躲得远远的,喊来如意。 从盥洗室出来,沈弗寒还坐在原地,温嘉月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他鼻子上瞟,羞愤地移开视线。 沈弗寒假装没看见,神色自若地进了盥洗室。 待温嘉月梳过头发、搽完香膏,他像是算好时间一样,正好出来,让她帮他抹香膏。 “我不会再帮你了,”温嘉月故作镇定,“你又不是没手。” “若是因为鼻子,”沈弗寒慢条斯理道,“可以不抹,我自己来。” “你!不许再提了!” 她现在无比想念从前话少的沈弗寒,若是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她才不会答应他尝试着好好相处。 沈弗寒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将挖好的香膏放在她手心,闭上眼睛,一副任她施为的模样。 “来吧。” 眼看着躲不过,温嘉月抿唇往他脖子上抹,沈弗寒睁开眼睛,无奈道:“你倒是会选地方。” “不行吗?” 沈弗寒没说话,只是忽然解开衣裳。 温嘉月怔了下,立刻闭上眼睛:“你又做什么!” “怕你抹到衣裳,只好解开,”沈弗寒握住她的手,鼻尖蹭着她的脸,“再往下一些,我更乐意。” 这个举动让温嘉月更加不自在,她都快无法直视他的鼻子了! “今日在马车上,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沈弗寒忽然开口,温嘉月回过神,以为他说的是裴怀谨和她说话的事。 难道他还在介意,所以今晚便这样闹她? 她咬唇解释:“夫君,你真的想多了。” 原本她还想多说一些,但是多说多错,她不敢保证她说得更多之后,沈弗寒会不会更误会她和裴怀谨,所以没再开口。 “原来你知道,”沈弗寒轻笑一声,“故意的?” 温嘉月急切道:“我没有!” 沈弗寒继续逗她:“这么着急做什么?反而让我觉得你就是故意为之。” 他在她的耳畔吐息,声音低沉喑哑。 “这么久没有过,阿月馋了是不是?” 温嘉月瞪大眼睛,她和沈弗寒说的是同一件事吗? 沈弗寒沉沉地叹了口气:“可惜现在还不能满足你。” 和钱老探讨过蚀骨散之后,次日钱老翻阅书籍之后又来见了他一次,直言服用蚀骨散前半个月不得行房,否则毒性加倍。 所以,之后沈弗寒便没再与温嘉月欢好过,虽然偶尔会用手用别的,不过他问过钱老,无伤大雅。 所以,就算不能行房,他也可以让她快乐。 他的手伸进裙摆,温嘉月连忙制止,沈弗寒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了? “夫君,我不想……” “阿月怎么学会撒谎了?” 沈弗寒低低地笑了一声,将她放在长榻上,而他伏在她裙下。 她实在无法想象光风霁月的沈弗寒会做出这种事,而他确实做了,甚至做得游刃有余。 温嘉月视线失焦,望向窗外。 月光忽明忽暗,摇荡在天边,却又近在咫尺。 温嘉月根本不记得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又是怎么睡着的,再睁开眼时,已是次日了。 温嘉月呆呆地坐了片刻,视线不自觉地望向长榻,脑海中闪过昨晚的片段,猛然回过神。 一整日,她都没敢在房中待着,一直在耳房陪着昭昭。 昭昭并不知道娘亲昨晚经历了什么,只知道娘亲一直在她身边,她很高兴,埋在娘亲怀里撒娇。 温嘉月摸摸女儿的小脑袋,为渐渐变暗的天色发愁。 两辈子加起来,成亲足足六年了,她以为自己不会再为房事震惊,没想到沈弗寒次次都能突破她的底线。 她从来都不知道,居然还能这样。 更没想到,沈弗寒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他……不觉得奇怪吗? 他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温嘉月脑子里乱糟糟的,她本该去想裴怀英的突然离世、沈弗念的婚事、长公主的计谋,现在却全都被昨晚的沈弗寒占据。 直到下值的沈弗寒走了进来,她依然陷在不可名状的思绪里难以自拔。 “阿月?” 忽然听到沈弗寒的声音,温嘉月惊了下,转头便与他对视上,紧接着便看到他的鼻梁与薄唇。 她脸上发烫,赶紧移开视线,故作镇定道:“夫君回来了。” “嗯,是不是还没用膳?”沈弗寒翘起唇角,“在等我一起?” 温嘉月胡乱地点了下头。 “那便走吧。”沈弗寒牵起她的手,下一瞬便被她挣脱了。 他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他如此镇定,温嘉月根本做不到,只得说道:“我不饿,夫君自己去吃吧。” “既然你不吃,我也不吃了,”沈弗寒状似随意地开口,“昨晚吃得太饱,我还不饿。” 温嘉月:“……” 屋里都是人,虽然她清楚她们并不明白沈弗寒到底在说什么,但她的脸开始发烫了。 她羞愤不已,往屋外走去,沈弗寒慢悠悠地跟上。 昨晚温嘉月的反应,他很喜欢。 这种满足感是别的事无法比拟的,他要让她习惯,并且爱上。 第372章 柔情 “阿月这是要去用膳,还是要去梳洗?” 沈弗寒在温嘉月身后追问。 温嘉月不理他,默默往偏厅走去。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居然将如此私密的事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真是讨厌! 温嘉月绷着脸吩咐传膳,听她语气不对,沈弗寒赶紧跟上了她。 他试图去牵她的手,温嘉月直接甩开,一点面子都没给。 沈弗寒也不恼,待她在偏厅坐下之后才说道:“阿月,我知错了。” 正在上菜的丫鬟们都听到了这句话,诧异地朝侯爷看了过去。 侯爷不是向来拒人于千里之外吗,什么时候在夫人面前如此做小伏低了? 温嘉月自然也瞧见了丫鬟们的视线,抿唇道:“闭嘴。” 沈弗寒曲解她的意思:“丫鬟似乎没说话。” 几个丫鬟赶紧低下头去,将盘子放下,赶紧出去了。 “你!”温嘉月瞪他一眼,“别在这里狡辩。” “阿月怎么这么凶?” “你怎么倒打一耙?”温嘉月正色道,“我生气了,你再这样插科打诨,我不会再理会你。” 沈弗寒赶紧解释:“方才在耳房,没有人知道我在说什么,你可以放心。” “可我知道,”温嘉月道,“你说出这种话,我觉得不舒服。” 沈弗寒诚恳道:“好,以后不在旁人面前说了。” 温嘉月乘胜追击:“私下也不许说。” 他立刻否决:“不行。” “为什么不行?” “情到深处,这种话是无法控制的,”沈弗寒低声道,“就像你昨晚的反应一样,拱起腰还是……” 温嘉月立刻捂住他的嘴。 沈弗寒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放下,神色自若道:“此刻四下无人,我可以说。” “没人也不行,”温嘉月快要被他逼疯了,“你老老实实吃饭!” 沈弗寒没再强求她接受,捧起茶盏浅啜一口,想开口说点什么,又怕真把她逼急了,索性没提。 见他终于消停了,温嘉月长舒一口气,脑海中却闪过昨晚沈弗寒故意吹气的那一幕。 面色不可抑制地开始发烫,她赶紧低下头,担心被沈弗寒瞧见。 偷瞄一眼,他已经在专心用膳了,温嘉月默默举起筷子。 用过晚膳,两人便回了卧房。 沈弗寒关上门,将温嘉月抵在墙边,作势吻下来。 温嘉月立刻偏过脸,唇瓣抿得紧紧的。 就知道她会是这样的反应,沈弗寒失笑,故意问:“阿月这是在嫌弃自己?” “没有,”温嘉月故作镇定,“只是还未漱口。” 沈弗寒便放她去梳洗,看她一会儿还要怎么狡辩。 待两人都拾掇干净了,他捏起温嘉月的下巴,头刚低了下来,她便再次偏过脸。 他眼底闪过笑意,困惑地问:“这次又是为什么?” 温嘉月嗫嚅道:“我、我想睡觉了……” “只是亲一下而已,”沈弗寒贴着她的额头,“耗费不了多少时间。” 温嘉月再也找不到借口了,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便听到沈弗寒低沉的笑声。 “怎么这么可爱?” 温嘉月面色涨红,并不觉得他是在夸她,而是揶揄。 她索性扬声:“你到底亲不亲了?” “亲,”沈弗寒吻了下她的唇角,哑声道,“阿月的味道,是甜的。” 温嘉月一时分不清他说的到底是哪里甜,便被他掠夺了呼吸。 晕头转向之际,她听沈弗寒继续说道:“比我喝过的水都要甜。” 温嘉月懵了下:“你……” 沈弗寒但笑不语,慢慢将她放倒在床上,轻吻落下,慢慢向下蚕食。 温嘉月望着百子千孙的帐顶,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一切都变得模糊又遥远,她的瞳孔再次失焦。 醒来时,昨晚的记忆顿时涌入脑海,温嘉月懊恼地拍了拍额头。 她怎么又着了沈弗寒的道? 她发誓今晚不会再被沈弗寒蒙骗,没想到,又一次陷入他的柔情里。 第四晚,温嘉月真的受不住了,对沈弗寒严防死守,不让他靠近半步。 “你若是再做那种事,便搬去书房睡。” “阿月不是也很享受吗?”沈弗寒扬眉问,“为何不愿?” 温嘉月立刻否认:“我没有。” “撒谎,”沈弗寒的眉眼间染上笑意,“好了,今晚不闹你。” “真的?” “真的。” 沈弗寒握住她的手腕,被温嘉月避瘟神似的甩开。 他无奈道:“我只是想帮你把脉。” 一连三晚,他也怕她吃不消,担心她肾虚。 温嘉月一点都不相信他,在床榻上画了一条楚河汉界。 “不许越过来,不然以后你都要睡书房。” 沈弗寒摇头失笑,为了让她安心,只好答应。 待她睡着,他又故技重施,将温嘉月抱在怀里,安然入睡。 但他没想到的是,温嘉月今晚起夜了。 温嘉月还未睁开眼睛,便发现自己被禁锢住了,沈弗寒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从枕下穿过,握住她的肩。 她仰头咬了下他的下巴。 抱着她的力道瞬间收紧,沈弗寒睁开眼睛,对上温嘉月的视线,顿时有些心虚。 “怎么醒了?” “你说话不算数,”温嘉月哼了一声,“你去书房睡。” 沈弗寒目测了一下距离,镇定自若道:“明明是你越界了。” “那也是你抱我过来的!” “证据呢?” “……” 温嘉月不跟他说话了,起身下榻。 沈弗寒点了灯,陪她一起。 温嘉月不自在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陪你。” “不用你陪,你回去……” 沈弗寒却不由分说地揽住她的肩:“快去。放心,我在外面听不到。” 温嘉月顿时面色通红,沈弗寒真是有病! 重新躺在床榻上,睡意消散了不少。 见沈弗寒也没睡,温嘉月便道:“算算日子,再过五日,三妹就要出嫁了。” “嗯,”沈弗寒低声问,“害怕吗?” 温嘉月怔了下:“怕什么?” “待三妹成亲,我便会想办法离京,尽早将此事了结。” 温嘉月咬了下唇。 她早有准备,所以并不害怕,但是有些紧张。 于是她摇了摇头:“不怕。” 她已经经历过一次,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重蹈覆辙,但是她相信沈弗寒不会让她再次陷入险境。 沈弗寒忽的说道:“我有些怕。” 温嘉月诧异地问:“你怕什么?难道你还没做好准备?” 第373章 一切都晚了 沈弗寒摩挲着温嘉月的手。 “我怕事情了结之后,你会嫌我这段时日做得不够好,继续与我相敬如宾。” 温嘉月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确实说不好,”她为难道,“你的表现确实一般。” 沈弗寒的本意只是试探,探探她的口风,见她真的不满意,紧张地问:“哪里一般?” “……前三晚。” 沈弗寒听到这三个字便放松下来了,慢悠悠道:“我已经使出浑身解数,阿月还不满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让你以后都别这样做。” “那可不行,”沈弗寒轻吻她额头,“好不容易练就的口技,怎么可以荒废?” 口技…… 温嘉月无力地闭上眼睛:“算了,我还是睡觉吧。” “阿月还有哪里不满?”沈弗寒追问,“我继续改。” “你阻止我睡觉,我就已经很不满了。” “看来除了这两件事之外,”沈弗寒又亲她一下,“阿月对我很满意。” 温嘉月打了个哈欠,敷衍道:“快睡吧。” 婚期临近,景安侯府经过紧锣密鼓的筹备之后,一派喜庆景象。 温嘉月检查之后,挑了几个错处,便开始列嫁妆单子了。 虽然沈弗念已经成过一次亲,但是除了她自己承认之外,别的人都当她是私奔,所以,一切都是按照第一次成亲准备的。 沈弗寒特意嘱咐多备些嫁妆,所以最后列的嫁妆单子足足有四十八抬,远超平常侯府嫁女规格的三十二抬。 温嘉月担心过于奢靡,皇上和朝中大臣会不会颇有微词。 沈弗寒却道:“无妨,长公主赐婚,本就瞩目,何必藏着掖着?” 有他这句话,温嘉月便放心了,让下人去准备。 景安侯府喜气洋洋,齐国公府便显得愈发死气沉沉了。 裴怀英定在今日下葬,沈弗寒身为裴怀谨的好友,前去吊唁。 温嘉月和昭昭来不来都无伤大雅,他自然不让她们来,自己过来了。 一路上道了无数句“节哀”,沈弗寒终于见到了齐国公和齐国公夫人。 原本精神矍铄的两人,发间的白发再也掩藏不住了,脸上皱纹深刻,短短三日而已,却像是苍老了十岁。 沈弗寒收回打量的视线,眉宇紧锁。 齐国公夫妇的表现不像是演出来的,毕竟失去了亲儿子。 可裴怀英死的那一日,却未见他们有多着急。 就算齐国公伤了手,齐国公夫人也不该干等着,立刻便去见裴怀英才是正常的反应。 “沈兄。” 身后忽的浮现一道温和的声线,沈弗寒回过神,看向裴怀谨。 他一如既往的温润清和,一袭白衣超然脱俗,唯独眉眼间显得有些憔悴疲惫。 他身后还跟着同样身着白裳的裴诗景,呆呆地望着周围的人群,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弗寒道了声“节哀”。 裴怀谨颔首道:“沈兄坐吧,今日事多,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沈弗寒没再说什么,依言坐下。 裴怀谨继续去招待别的客人。 沈弗寒默默喝茶,顺便假装不经意地观察他。 看了一会儿,他忽的惊觉,裴怀谨做这些事的时候游刃有余,举手投足之间自有矜贵气度。 沈弗寒微微皱眉,他顶替了真世子的身份之后,特意学的如何做世子吗? 但是谁来教他?教的时候,旁人不会感到奇怪吗? 毕竟在旁人看来,他是世子,世子自幼耳濡目染,不必刻意去学。 脑海中闪过另一个念头——他早就学会了,只等着顶替真世子的身份。 沈弗寒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脊背渐渐生了寒意。 这场阴谋,到底策划了多久? 他放下茶盏,看向齐国公夫妇。 他们两人,到底是蒙在鼓里、无辜失去长子与次子的父母,还是……主谋或帮凶? 脑海中闪过有关齐国公府的所有片段,像一颗颗珠子,快要串联成一条项链,却始终缺少最关键的那根线。 沈弗寒深吸一口气。 他讨厌这种感觉,却也只能按部就班地继续查下去。 裴怀英下葬之后,宾客散尽,齐国公府重新变得安静。 有风刮过,黄纸飘飞,显得有些许凄凉。 齐国公瘫坐在圈椅上,望着吹进室内的一张黄纸,老泪纵横。 裴怀谨走了进来,轻声叹道:“父亲节哀顺变,二弟已去,您和母亲都要保重身子,日后有我孝敬您。” 齐国公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多谢……怀谨。” 裴怀谨笑得温润:“父亲,这个时候,您称呼我为儿子,是否更显亲近?” 这是小事,齐国公却起了逆反之心,不想依着他,垂眼恭敬道:“不敢,您可是……” “嘘,”裴怀谨打断他的话,“小景来了。” 这句话既是提醒,也是威胁。 齐国公顿时浑身一凛。 裴诗景再无往日的活泼模样,垂着脑袋走了进来,一言不发地蹲下身子,趴在娘亲怀里。 齐国公夫人抚摸着女儿发间簪着的白花,轻声问:“怎么不在房中待着?” “娘亲,我想二哥了,”裴诗景喃喃道,“他真的不在了吗?他是不是在与我开玩笑?他最爱戏弄我,你们是不是也在配合他耍我?” 齐国公夫人张了张口,未语泪先流。 “小景,是娘对不起你……” 裴诗景仰起脸:“娘亲,你在说什么?” “小景,”裴怀谨温和出声,“哥哥送你回院子,好不好?” 裴诗景点点头。 裴怀谨隔着衣裳握住她的手腕,齐国公嚯地站起身。 “父亲也要一起吗?”裴怀谨问。 齐国公颓然地坐了下来,摆了摆手:“你送小景回去吧。” 裴怀谨温声道:“方才的对话,还望父亲日后莫要提起,您的性子也该改一改了。” 说完他便带裴诗景离去,独留齐国公夫妇坐在原地,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无尽懊悔。 可是,晚了呀,一切都晚了! 第374章 假装生气 长安城并没有因为裴怀英的离世而掀起半点波澜。 吊唁之后,此人便像是不存在了一般,再也无人提及。 温嘉月也只是因为裴怀英提前一年去世而疑虑了片刻,便继续投入到沈弗念的婚事中去了。 离婚期还有三日,大致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温嘉月去了一趟常乐院,将细节跟她说了一遍。 沈弗念原本听得心不在焉的,成亲而已,她都是过来人了,没什么好紧张的。 但是待温嘉月提到萧溯夜,她不自在起来,吭哧半晌,终于说道:“大嫂,你说,我要不要给他回信啊?” 温嘉月愣了下,这才想起上次进宫,萧溯夜托她和沈弗寒送了封信。 “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温嘉月无奈道,“当时你怎么不想着回信?” “我这不是……在矜持吗?”沈弗念望天,“结果矜持过头了,把这事给忘了。” 温嘉月劝她道:“再过三日便成亲了,到时候你亲口跟他说吧。” 虽然她也很想帮沈弗念递信,但是汪嬷嬷势必是要将信检查一遍的。 以沈弗念的脾气,肯定不许汪嬷嬷看,两人若是闹起来,对下毒一事定会有影响。 为了少生事端,只能暂时委屈沈弗念了。 “亲口说怎么说得出来?”沈弗念下定决心,“我还是去写信吧。” 温嘉月愣了下,没想到自己的提议居然起了反作用。 想了想,她朝正在院子里练剑的沈成耀招了招手。 沈成耀利落地收剑,正想问舅母叫他过来什么事,温嘉月便率先开口:“耀儿,你不练剑了?怎么进屋了?” “啊?”沈成耀挠挠头,不是舅母叫他过来的吗? 温嘉月往他嘴里塞了几块点心:“耀儿是饿了吧?多吃一点。” 沈成耀艰难咀嚼,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瞧见他,沈弗念立刻停下脚步,心下微慌。 她还没跟儿子说,她要成亲了。 沈弗念发愁的事情立刻变成了这件事,将给萧溯夜写信的事抛到脑后了。 将儿子哄出去,沈弗念惆怅道:“大嫂,你说这可怎么办,我总不能在新婚当日告诉耀儿吧?” 温嘉月心想也不是不行,反正耀儿一定会接受的。 口中却道:“我也正为此事发愁呢,你怎么想?” 沈弗念托腮道:“我想……成亲前夕,让耀儿去别的地方待着如何?弗忧不是有处宅院吗,找个借口让他去那里小住几日。” 温嘉月默默地想,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如果谢嫣不住在那里的话。 见她不说话,沈弗念问:“大嫂,你觉得怎么样?” 温嘉月想将谢嫣的事告诉她,瞥见站在一旁的汪嬷嬷,又闭上了嘴。 此事不能让旁人知晓,特别是长公主的人。 万一对谢嫣的身份起了疑心,查到谢嫣的身份,那就不好了。 李知澜做事向来心狠手辣,斩草除根,好不容易有一个人证,必须保护好,到时候才好一举揭发李知澜的罪行。 温嘉月便道:“我觉得挺好的,不如一会儿我替你去问问四弟?” “那敢情好,”沈弗念笑眯眯道,“劳烦大嫂跑一趟了。” 温嘉月笑道:“好,若是四弟答应了,我派人过来告诉你。” 出了常乐院,温嘉月便往无忧院走去。 没想到沈弗忧却不在府中。 思羽悄声道:“一个时辰前,四爷去别院了。” 温嘉月问:“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思羽想了想,道:“应该快了,四爷不敢在别院待太久的。” 话音刚落,门外便出现了一个意气风发的身影。 沈弗忧哼着小曲跑过来:“诶,嫂嫂怎么也在,找我有事?” 温嘉月点点头,开门见山道:“过两日,你三姐想把耀儿送去你的别院待着,等婚宴结束,或者回门的时候再接他回来。” 沈弗忧挠挠头:“这么大的事,三姐她还没跟耀儿说啊?” 他为难道:“我倒是想帮她,只是嫣儿怎么办?” 温嘉月很想告诉他,此事已经过了明路了,沈弗寒早就知道了。 但是既然谢嫣说暂时不想告诉沈弗忧,她也只能尊重她的选择。 温嘉月道:“耀儿不会乱跑,只要没有人告诉他,他就不会知道嫣儿姑娘的存在,你别怕。” “那也不行,”沈弗忧坚持道,“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不想让嫣儿暴露。” 他害怕大哥会将嫣儿赶出去,再也不许他见,她一个可怜姑娘,无父无母的孤女,还能去哪里? 他如此执拗,温嘉月也能理解,毕竟被人发现外室的存在,不是小事。 “我再想想办法吧,”她起身道,“劳烦四弟了。” 为了一件本不该隐瞒,却不得不隐瞒的事四处奔走,真是心累。 沈弗忧解释道:“嫂嫂,实在不是我小气,你也知道嫣儿不能暴露。” 他提议道:“不如这样,你去问我大哥,他在长安城里肯定也有别的宅院,一定能把耀儿安置妥当。” 温嘉月眼睛一亮,对啊,她怎么把沈弗寒给忘了? 待沈弗寒下值,她便将此事和盘托出。 没想到事情讲完了,他一个字也没说,只是皱眉看着她。 温嘉月被他盯得头皮发麻,问:“怎么了?” 沈弗寒这才开了金口:“你问了所有人之后,最后才想到我?” 温嘉月:“……让耀儿住四弟的宅院,是三妹的提议。” “你为何不直接说我也有?”沈弗寒淡声道,“你就是没想起来。” “我哪知道你有,”温嘉月底气不足道,“你又没告诉过我。” 沈弗寒道:“侯府的田产铺面地契,你全都知道。” 温嘉月瞪他:“那又如何,又不是我的田产铺面地契,我无权处置。” 她说不过他,于是假装生气,背过身去,想将这茬揭过去。 沈弗寒却若有所思道:“你说的有道理,明日我便将几处宅院与铺面交给你。” 温嘉月也顾不得生气了,连忙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阿月在假装生气,”沈弗寒眉眼间染上笑意,“但是我想用真铺面和真宅院哄。” 第375章 起冲突 翌日晌午,温嘉月便收到了管事送来的十余份地契,皆是长安城里的铺面与宅院。 忽然拥有了这些,温嘉月觉得像做梦一样,沈弗寒就这样给她了? 她将地契收好,又问管事哪处宅院比较清幽雅致。 既然沈弗念不想让沈成耀知晓她成亲的事,位置自然是越偏僻越好。 管事便推荐了位于京郊的一处宅院。 温嘉月点点头,大致了解过之后,又去了一趟常乐院。 “怎么是我大哥的宅院?”沈弗念诧异地问,“弗忧怎么不让耀儿住?” 温嘉月模棱两可道:“四弟许是有事要做吧,而且他的宅院位置太好,万一被耀儿知晓了怎么办?” 沈弗念一想也是这个理,不情不愿道:“那我也只能暂时原谅沈弗忧,这点忙都不帮,真当我是嫁出去的姐姐泼出去的水了?” 温嘉月在心里替沈弗忧喊冤,只是碍于汪嬷嬷在场,什么都没说。 “算了,不管他了,”沈弗念从袖口中掏出一封信,“大嫂,劳烦你让我大哥把这封信转交给萧溯夜。”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声,想去看汪嬷嬷的神色,又忍住了,假装神色自若地去接。 半道上便被汪嬷嬷截了去,蒲扇般的大手将信封捏在手里,肃着脸开口:“三小姐,这信老奴得过目一番,得罪了。” 沈弗念果然生起气来:“你一个下人,哪有资格看我写的信?” “老奴是长公主殿下的下人,长公主有资格,老奴便有资格。” 说着汪嬷嬷便快速拆开了信,一目十行地扫了过去。 还没等她看完,沈弗念便将信夺了回去,怒声道:“你个老虔婆,本姑奶奶忍你很久了!” 说完她便要扇巴掌,温嘉月赶紧抓住她的手腕。 “念念,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沈弗念气极,“我从来没见过对主子的事如此指手画脚的下人!” 汪嬷嬷整整衣裳,仰着下巴开口:“还请沈三小姐想清楚,打了老奴的脸,便是打了长公主的脸,您掂量着斤两!” “你!” 沈弗念还要伸手,温嘉月扬声道:“沈弗念!” 她顿时愣住,这气势这声量,她差点以为是大哥在喊她。 沈弗念的气势顿时矮了一截,没好气道:“干嘛?” “冷静一些,”温嘉月正色道,“你马上便要成亲了,不要生事。” 她知道此事是委屈了沈弗念,但是为了大局着想,不得不这样做。 只要再忍耐两日,等出嫁了便好了。 但沈弗念不知道她和沈弗寒的谋划,不高兴道:“大嫂,你怎么帮外人?就算她是长公主的人又怎么样,现在是在景安侯府,自然是我说了算!” 温嘉月蹙眉道:“你不给我面子,也得给长公主面子,得罪了长公主,对咱们侯府有什么好处?” 她故意捧高李知澜,便是想让汪嬷嬷对她放松警惕。 果不其然,闻言汪嬷嬷愈发挺直了腰杆,瞟了温嘉月一眼,神色鄙夷。 长公主让她来侯府盯着,她还以为是天大的差事,没想到这么轻松。 这个侯夫人瞧着没什么心计,又畏惧权势,想来长公主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扳倒了。 好不容易将沈弗念哄好,温嘉月给汪嬷嬷看了信,这才将信收好,晚上转交给沈弗寒。 还没等她开口,沈弗寒便目光灼灼地问:“你写给我的?” “不是,是三妹写给萧公子的,你有空便去见他一面,转交给他。” 沈弗寒的神色顿时又变得冷淡:“知道了。” “你记得去送,”温嘉月又叮嘱一句,“明日便要送出去。” 后日便是成亲的日子了。 沈弗寒将信收好,冷不丁道:“你对别人的感情之事倒是上心。” 温嘉月有点懵:“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沈弗寒却不说了,“去用膳吧。” 温嘉月蹙眉道:“你先说清楚。” 不然她总觉得他在偷偷骂她。 “我的意思是,”沈弗寒俯下身,直视着她的眼睛,“阿月什么时候对我们的感情上点心?” 温嘉月躲避道:“你想吃点心了?那我们去用膳吧。” 沈弗寒:“……” 他直起身,抱臂看她:“阿月可真奇怪,我说了,你却又不听了。” 温嘉月哼了一声:“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等事情全部了结,我才能告诉你。” “行,我等着阿月的答案。” 温嘉月推他出去:“快去用膳!” 吃饭时,她又和沈弗寒讲了一遍沈弗念和汪嬷嬷起冲突的事。 沈弗寒若有所思,一直都没开口。 温嘉月忐忑地问:“难道我做的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吗?” “自然不是,你做得很好,”沈弗寒道,“我只是在想……” 他忽然停顿,温嘉月赶紧问:“想什么?” “想,我有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你,”沈弗寒叹了一声,“只是一切都很单调,处理那些案子枯燥又乏味,我想不出来。” 他想改掉只有她说,而他默默倾听的习惯,但是思来想去,上值的日子实在不算有趣。 唯有回到府中,与她一同经历的点点滴滴,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她,便觉得心满意足,每时每刻都有意思。 温嘉月也怔了怔。 原来他不是和她没话说,只是想不出好玩的事,索性什么都不说吗? 上辈子,也是一样吗? 她有些好奇,那时候沈弗寒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 只是,或许她再也无法知道答案了。 不过,她可以问现在的沈弗寒。 “夫君,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温嘉月张了张口,又不太好意思说了,沈弗寒从未说过喜欢过她,让她怎么问? “算了,还是不说了。” “为何?”沈弗寒眉宇紧锁,“说吧,只要是你问的,我都会回答。” 温嘉月咬了下唇,决定豁出去了。 “我只是忽然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我的。” 第376章 放在心尖上 “关注?”沈弗寒低声重复,反问道,“什么叫关注?” 见他避而不答,温嘉月瞪他一眼:“我也不知道。” 不想回答就算了,装什么听不懂。 她觉得尴尬,也有些吃不下了,索性起身离席:“我吃饱了。” 她往外走去,没过多久,身后便响起脚步声。 她抿起唇,快步往卧房走去,想将沈弗寒关到门外,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推开,闪身进来。 “阿月的脾气怎么这样大?”沈弗寒抱住她,“我又没说不回答。” “那你干嘛要反问我,”温嘉月试图挣脱,“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的想法。” 沈弗寒根本没在意她那点挠人似的力气,低笑着解释:“我只是想让你换个词,谁知你竟然直接走了。” 温嘉月嘴唇翕动了几下,想问是什么词,又不想落进他的陷阱,一个字也没说。 “知道我想让你换成什么吗?”沈弗寒轻吻她的脸,“是喜欢。” 温嘉月怔了下,察觉自己的脸在慢慢发烫,索性埋进他的胸膛里去。 她闷声道:“我可没这样问。” 方才她确实是想这样说的,只是因为沈弗寒从未说过这种话,她才在开口之前换了个词。 “嗯,阿月问的才是对的,”沈弗寒从善如流地改口,“是关注。” 温嘉月有些气恼,一会儿一变,他到底要说什么? 忐忑的人仿佛又变成了她,而沈弗寒依然游刃有余,和上辈子一样。 在她出神之际,沈弗寒将她抱到长榻上坐下。 这才继续说道:“关注你,自然是在成亲那日。” 温嘉月立刻反驳道:“我才不信。” 新婚时,他冷淡疏离,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和后来的每一日并没什么区别。 “为何不信?”沈弗寒回忆道,“我还挺紧张的。” 温嘉月:“……” 他举了个例子:“喝交杯酒时,我的酒洒了出来。” 温嘉月困惑地看着他,她怎么不知道? “自然是不能让你知晓的,”沈弗寒道,“我掩饰得很好。” 他以前从未与一位姑娘挨得这样近过,只觉得处处都不自在,一时失神,酒液便洒了出来,流到下巴上。 在她放下酒盏前,他用袖口轻拭了一下,没让她瞧见。 温嘉月还是不太信:“你是不是现编的?而且,这件事为什么能证明你在关注我?” “这个例子分明是在说明我紧张……”沈弗寒又失笑道,“算了,我再换一件。” 思索片刻,他说道:“那日我还让小厨房准备了晚膳,你吃的时候,我回来了。” 温嘉月点点头。 “你没敢抬头,但是只要你往我这边瞟一眼,便会发现我一直在偷看你。” “偷看?” 沈弗寒神色坦然地颔首。 “怎么非要用偷看这个词?” “本就是偷看,我打算只要你有抬头的趋势,便立刻移开视线。” 温嘉月踌躇片刻,还是问道:“那你当时在想什么?” “在想……我的新婚妻子吃东西的模样怎么这么乖巧,却又怯怯的,稍微有点动静便下意识停住了,一会儿该怎么圆房?” 他语中带笑,温嘉月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在说真话还是假话。 她红着脸道:“你认真说。” “笑了就不认真了?”沈弗寒拥紧她,“只是忽然想起洞房花烛夜,我心中欢喜。” 顿了顿,他又说道:“那日我还在想一件事。” 温嘉月警惕地看着他,是正经事吗? 她准备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捂他的嘴,没想到沈弗寒却道:“感谢我的父亲十六年前的那次受伤,被你母亲所救,我才有了一份好姻缘。” 温嘉月怔了下:“我母亲?” 沈弗寒颔首道:“救我父亲的人是你母亲。” 温嘉月愕然道:“可是,我父亲说是他救的……” 而且时间也对不上,她的生母难产而亡,娃娃亲是她出生之后才定下的。 “他居然是这样告诉你的?” 沈弗寒神色不虞道:“你父亲一直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分明是不想救的,是你怀孕八个月的母亲做主救下,直到看到我父亲的腰牌,他这才帮了一把。” 温嘉月怔忪良久,竟是这样吗? “那你们是怎么确定我是姑娘,可以与你结亲的?” 沈弗寒道:“你若是男子,便娶我三妹。” 温嘉月的生母不求回报,这个提议是温父提的,为了攀上景安侯府的高枝。 既然是报恩,夫妻两人谁提都一样,所以沈父便答应下来。 上战场前,沈父每次都会写遗书,每次都会告诉他,一定要履行承诺,娶温家长女为妻。 那时他想,娶谁都一样,既然温家对沈家有恩,娶了便是。 却没想到,他一个如此冷情的人,会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将他的妻子放在心尖上。 温嘉月忽的又想起一事:“每年祭拜我母亲的人,是不是你?” 沈弗寒扬眉问:“你怎么知道?” “今年我去看望我母亲了,”温嘉月解释道,“本以为会是乱草丛生的景象,没想到竟然干干净净,还摆着新鲜贡品。” 她问:“你是不是每年都去?” 沈弗寒轻轻颔首。 “你……怎么没叫上我一起?” “毕竟是你的生辰,而且,你从未提过。” 温嘉月咬了下唇,从前是她的错,误把假慈悲的张氏当成亲生母亲对待。 她仰脸看向沈弗寒,道:“下次,夫君陪我一起去吧。” 沈弗寒摸摸她的脸:“好。” “那时候,事情是不是全都解决了?” “嗯,我保证。” 他说的坚定,只是脑海中浮现出裴怀谨的脸,却又有些不太确定。 尚且不知裴怀谨的心思,总觉得心里不安。 但是一心不可二用,事情要一件一件地解决,先将长公主处理好,再慢慢筹谋。 第377章 避火图 翌日便是沈弗念成婚前夕。 温嘉月特意让沈弗寒叫醒她,起了个大早。 她叮嘱道:“记得给萧公子送信。” 沈弗寒应了一声:“好。” 用过早膳,两人各忙各的。 沈弗寒去上值,温嘉月去常乐院,让侍卫带沈成耀出府。 沈成耀挠挠头,不解地问:“娘亲,舅母,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沈弗念早就想好理由了,立刻说道:“你最近表现不错,老娘我心情好,让你去你舅舅的别院住几日。” “别院有什么?” 沈弗念胡诌道:“有剑啊兵书啊鞭子啊什么的,可好玩了。” 沈成耀眼睛一亮:“我都能玩吗?” “这是自然,”沈弗念道,“你放开了玩,想吃什么便吃什么,不管是大肘子还是烧鸡,娘亲都不会拦着你。” “娘,我已经不吃那些东西了,”沈成耀举起胳膊,“我要练肌肉!” 经过这段时日的勤学苦练,沈成耀瘦了不少,现在不能说是肥胖了,而是颇为健壮。 “行行行,”沈弗念催他走,“你快去吧。” 沈成耀奇怪地问:“娘,你不去吗?” “我还有事,过几日再去陪你。” 沈成耀立刻就不想去了,虽然娘亲很凶,经常骂他,但是没有娘亲在,他就吃不下饭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不能总是依赖娘亲,可以自己去,他又不怕。 他只好说道:“那好吧,娘亲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沈弗念算算日子:“最多五日。” 她准备过两日让萧溯夜用以前的身份去那里一趟,探探儿子的口风。 若是他喜欢萧溯夜,皆大欢喜,若是排斥……到时候再说吧。 沈弗念懒得去想了,这是萧溯夜该考虑的事情,得不到便宜儿子的心,该发愁的是他。 她狠狠心,将早就收拾好的包袱交给侍卫,让儿子赶紧走。 眼看着明日便要成亲,她也该试嫁衣了。 确定沈成耀已经离府,温嘉月便让锦服阁的绣娘过来了。 半个月的时间做一身嫁衣,确实有些难为人。 但有钱能使鬼推磨,萧溯夜多付了三倍的银子,这嫁衣自然也就做出来了。 沈弗念还未穿过如此华丽的嫁衣,一边揽镜自照一边赞叹道:“果然还是得嫁对人。” 她不禁想起嫁给穷的叮当响的王秀才时,她只穿了一身红衣裳,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件像样的首饰。 她当时居然觉得心满意足,现在想想,简直就是失心疯了。 她抚摸着嫁衣,忽然说道:“若昭昭日后跟我一样喜欢上没出息的穷秀才,你把这件嫁衣往她面前一摆,她肯定知道怎么选择了。” 温嘉月摇头失笑:“看来你大哥当时没找对法子,才让你误入歧途。” 沈弗念笑眯眯道:“你说得对,怪我大哥。” 试了嫁衣,她没什么不满意的,只需要改一下尺寸就行了。 锦服阁的绣娘改好之后很快便送了过来,温嘉月吩咐丫鬟们将嫁衣挂好,顺便熏香。 内室也该布置一番了,丫鬟们进进出出,临近晌午,终于布置好了。 温嘉月也忙了一上午,下午还要继续,午膳便在沈弗念这里用了。 吃着吃着,沈弗念冷不丁地开口:“唉,这是我在娘家吃的倒数第二顿饭了。” “什么倒数第二顿,”温嘉月嗔她一眼,“以后你想回家,随时回来,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沈弗念撇撇嘴:“你就不能让我假装惆怅一会儿吗?” 见她是在开玩笑,温嘉月这才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我在你心里是坏大嫂呢,以后不让你进门那种。” “若是你不让我进门,我就把门撬开。”沈弗念兴奋道:“大嫂,不如等我回门那日,咱们演一下?” 温嘉月:“……快吃吧,吃完还有许多事要做。” 天色渐暗,景安侯府灯火通明。 温嘉月从天刚擦黑便开始不自在,看了沈弗念一眼又一眼。 沈弗念奇怪地问:“大嫂,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怎么总是偷看我?” 温嘉月:“……” 她让丫鬟们都出去,只留下汪嬷嬷在场。 “怎么神神秘秘的?”沈弗念纳闷道,“你不会要跟我讲一个惊天大秘密吧?关于谁的?” “不是……” 温嘉月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了,索性直接将避火图拿了出来。 这下轮到沈弗念无语了:“大嫂,耀儿都五岁了,难道我还不懂这个?” “这是习俗,出嫁之前都要看的,”温嘉月假装镇定,“你母亲已经去世,祖母又不管事,此事便只能由我这个大嫂来交代了。” 说完这些话,她的脸已经热得发烫了。 沈弗念拉长音“哦”了一声,随意翻开一页,故意问:“这是什么意思?大嫂,你跟我讲讲。” 温嘉月飞快地瞟了一眼,结结巴巴地开口:“就、就是……” 沈弗念笑眯眯道:“观音坐莲。” 说完她又翻了一页:“这是燕同心,这是鸳鸯合……” 温嘉月听得坐立难安,起身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我就回去了。” “这就走了?”沈弗念意犹未尽道,“大嫂,改日咱们再探讨啊!” 温嘉月闻言走得更快了,心中羞恼,早知如此,她就不拿避火图走过场了。 回到正院,恰巧碰到刚下值的沈弗寒。 他问:“阿月,怎么走这么快?” “没什么。”温嘉月低下头去,下意识摸了摸脸。 她有些懊恼,一路吹着冷风,脸上的潮红居然还是没有褪尽。 见她低头抚摸脸颊,声音也低低的,沈弗寒下意识皱眉,问:“府里有人欺负你?” 温嘉月诧异地抬起头:“没有啊,夫君怎么忽然这样说?” 沈弗寒这才发现她脸上没有泪痕,反倒有几分难以掩饰的酡红。 他上前一步,问:“与三妹喝酒了?” 温嘉月摇摇头:“今日这么忙,哪有功夫喝酒,我这是……冷的。” 沈弗寒确实没闻到酒气,不过她这副模样,也不像是冷的。 “为何要撒谎?” 温嘉月马上反驳:“我没有!” “阿月一点都不乖,”沈弗寒握住她的手,“你打算现在从实招来,还是,晚上我用各种计策逼问你?” 第378章 喜欢你 温嘉月顿时有些惊慌失措。 若是不告诉沈弗寒,晚上他来逼问,肯定会让她受不了的。 若是告诉他……似乎结果还是一样,甚至他还有可能会故意用那些姿势。 想到这里,温嘉月不慌了,狠狠地瞪他一眼。 “你少威胁我了,我若是不高兴,日后不会答应你。”她想到一个好办法,“现在你在我心里的好感只有五分,再降可就什么都没了。” 沈弗寒若有所思:“满分应该不是一百分或者一千分吧?” 温嘉月:“……十分。不过既然你这样说了,改成一千分也未尝不可。” “不行,”沈弗寒马上拒绝,“就十分。” 怕他又提起方才的事,温嘉月又道:“你想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有五分?”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另外五分少在哪里,才好对症下药。” 温嘉月抿起唇:“你若是还不收回这句话,就要少六分了。” 沈弗寒立刻改口:“我自然是想知道的,阿月快说吧。” 她哼了一声:“先去用膳,一会儿再告诉你。” 温嘉月转身往偏厅走去,在沈弗寒看不到的地方,唇角翘起。 拿捏沈弗寒,其实也挺简单的嘛。 沈弗寒在她身后慢慢走着,看她昂首挺胸,像只骄傲的小孔雀似的,不由得失笑。 她在想什么,难道他不知晓? 昨日她便怪怪的,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被他瞧见是避火图,便明白过来了。 他没追问,是因为不想过于刺激。 随时都有可能离京,若是一时失控行房,便会功亏一篑。 梳洗之后,沈弗寒一边帮她搽香膏一边问:“现在可以说了?” 温嘉月便将方才想好的话说出来:“一分是相貌,一分是身形,一分是待我还不错,一分是宠爱昭昭。” 沈弗寒闻言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模样,反而眉宇紧锁。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声,问:“你不会是想让我详细讲讲吧?” 她可说不出那些腻人的话了。 “不是,”沈弗寒缓缓开口,“为何你说我只是待你不错,待昭昭却是宠爱?” 温嘉月没觉得有什么,闻言诧异道:“本来就是啊,你待昭昭这么好。” 此事她乐见其成,上辈子沈弗寒对昭昭可没有这么宠爱,几乎到了溺爱的地步。 她不禁想,其中一部分原因很有可能是昭昭刚出生时,她让沈弗寒与她一起亲力亲为地照顾昭昭。 所以,他对昭昭有了深厚的父女之情。 温嘉月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无比英明的决定,等她生了第二个孩子,也要让沈弗寒…… 等等,此事还早,她想这个做什么? 温嘉月将脑海中越来越偏的想法甩了出去,看向沈弗寒。 见他一直不说话,反正香膏也差不多抹好了,她便起身道:“我去睡了。” 话音刚落,沈弗寒便揽住她的腰,将她抱到长榻上坐下。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处,沉声问:“我待昭昭,真的比待你还要好?” “是呀,”温嘉月笑盈盈道,“你听了之后是不是觉得特别高兴?” 他这么爱护昭昭,连三岁的崔瑜都防着,虽然有时候她觉得无奈,但是现在渐渐想通了。 昭昭自幼便有父亲护着,是好事,总好过她幼时,万事张氏做主,有亲爹和没亲爹没什么两样。 沈弗寒却一字一顿道:“不高兴。” 温嘉月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愣了下,问:“为什么?” 沈弗寒蹭了蹭她的脸:“在我心里,阿月排第一,昭昭排第二,就算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也越不过你。” 但在她心里,显然认为昭昭比她更重要,这是他的问题。 “以后我会待你更好,”沈弗寒承诺道,“让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说出最后三个字时,他的声音很轻,似是不好意思。 对沈弗寒来说,他从未将爱意说出口,也从未表现得如此明显过,第一次说出这种话,他有些不自在。 但他还是说出来了,耳根发烫,却故作镇定。 温嘉月也没好到哪去,手指攥紧裙角,视线游移不定。 她能察觉到自己脸上的热气在往外冒,比刚烧开的茶水还要烫。 半晌,她轻轻应了一声:“夫君现在的表现,在我心里可以多加一分了。” “一句甜言蜜语便将你收买了?”沈弗寒握紧她纤瘦的腰肢,“若我再多说几句,是不是就要满分了?” “才不会,”温嘉月小声反驳,“听多了我就习惯了,不加分了。” “既然如此,那我可得少说点,”沈弗寒低声笑,“一年说一次怎么样?” 温嘉月知道他在逗她,偏不想让他如意,绷着脸开口:“随便你。” “又闹脾气?”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不耐烦,反而显得有些宠溺,温嘉月好不容易降下些许温度的双颊变得更烫了。 她避而不答,催促道:“你快放开,我要去睡了。” “阿月,闹脾气很好,”沈弗寒攥紧她的手,“耍小性子也很好,在我眼里,不管你做什么举动,都是可爱的。” 温嘉月咬了下唇,问:“难道你不会嫌烦吗?” “不会。” 温嘉月反驳道:“现在说得倒是好听,等我人老珠黄了,你肯定觉得嫌弃。” “我比你大七岁,你人老珠黄的时候,我岂不是要入土……” 温嘉月连忙抽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 “不是介意旁人说你年纪大吗,你自己倒是不介意。” 沈弗寒低笑着亲了下她的手心。 “我想开了,听说老男人会疼人,与你差不多大的都不够好,特别是大三岁的,最不让人放心。” 听他似乎意有所指,温嘉月嗔他一眼,没理会。 不过这个时候倒是一个可以解释她和裴怀谨的关系的好机会。 虽然看他拈酸吃醋,偶尔也挺有意思,但是她不想让他继续误会下去了。 即使裴怀谨说过他以前的身份不想让旁人知晓,但她相信沈弗寒会守口如瓶。 想了想,温嘉月便道:“夫君,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有关我与现在的齐国公世子。” 第379章 揉进骨血 温嘉月已经准备和盘托出了,沈弗寒却将食指抵在她的唇瓣上。 “什么都不必说,”他低声道,“待长公主的事了结,我们再慢慢说。” 从她的反应来看,沈弗寒已经知道她对裴怀谨并没有多少男女之情,或者根本没有。 既然是裴怀谨一厢情愿,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而且,这么好的氛围,他不想被无关的人破坏。 沈弗寒移开手指,轻吻她的唇瓣,难以自持。 他的吻向下蚕食,接连三次,将温嘉月送上云端。 晕晕乎乎之际,温嘉月泪眼朦胧地想,沈弗寒为何不行房,而是改用这种方式? 平复之后,她还是问出了口。 “钱老嘱咐我,服用蚀骨散前半个月不能行房事,”沈弗寒解释道,“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服下,但是我想早做准备。” 温嘉月闻言,蹙眉问:“你不是说服用一次蚀骨散不会有危害吗?” 沈弗寒镇定自若地解释:“我确实说过,这样做只是为了更万无一失。” “你是不是在骗我?”温嘉月不放心地问,“这么厉害的毒性,怎么可能喝三次才会有伤害?” 沈弗寒无奈道:“阿月若是不信,随时去问钱老。” 温嘉月掩唇打了个哈欠:“我明日便去问。” 接连三次,她有些受不住,身子在抗议,催她尽快入睡。 “先睡吧,”沈弗寒将她抱到床榻上,“明日还有的忙。” 行走间,他的状态难以忽视,温嘉月强撑着一丝清明,问:“你就这样睡吗?” “不然呢?”沈弗寒逗她,“阿月帮我?” 温嘉月思索一瞬,居然真的将手放了下去。 沈弗寒的动作停滞了下。 “你若是不想用的话便算了,”温嘉月试图抽回手,“我先睡……” “要用,”沈弗寒握住她的手腕,哑声道,“多谢阿月。” 温嘉月埋在他的胸膛上,紧紧闭着眼睛,直到他颤抖着将她抱紧,揉进骨血里去。 翌日,天还未亮,沈弗寒便将温嘉月叫醒。 意识还模糊着,便听他问:“手疼吗?” 温嘉月立刻便清醒了,一言不发地坐起身。 见沈弗寒想要追问,她赶紧摇了摇头:“快起,今日可是三妹成亲的大日子。” 赶到常乐院时,沈弗念正在一脸怨念地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打扮。 温嘉月拍拍她的肩,不放心地问:“念念,你昨晚没睡好吗?” “没睡着,索性不睡了,”沈弗念喃喃道,“本以为我会精神焕发地撑过这一天,没想到现在便已经困倦了。” 温嘉月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你现在歇息片刻吧,我盯着丫鬟梳妆。” “那我就不客气了,”沈弗念打了个哈欠,“我先睡为敬。” 说着她便闭上眼睛睡着了,温嘉月托起她的脸,让丫鬟继续。 那边厢,沈弗寒将沈弗忧叫起来,兄弟两人一起去府门处迎客。 沈弗忧叹气道:“大哥,天还没亮呢,咱们起的比鸡都早,不用这么着急吧?” “你大嫂和你三姐都起了,”沈弗寒义正辞严地问,“你好意思继续睡?” 沈弗忧小声嘟囔:“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脸皮厚。” 沈弗寒淡然道:“那你回去睡。” “不敢不敢,”沈弗忧马上说道,“少睡一觉和再也醒不过来,选哪个我还是分得清的。” 插科打诨一番,他也清醒了不少,见四下无人,沈弗忧低声问:“大哥,祖母怎么办?” 大喜的日子,长辈不在似乎说不过去。 但是大哥似乎根本没想起这个人来,他只好好心提醒一句。 “祖母自然在凝晖堂待着,”沈弗寒不在意道,“三妹辞别时,将父亲母亲的牌位摆上,让她行礼便好。” 沈弗忧不由得咂舌:“大哥,你可是最重规矩的,这样是不是不合礼数啊?” “礼数?”沈弗寒嗤了一声,不置一词。 这样的祖母,若是再以礼相待,只会更加蹬鼻子上脸。 既然如此,他何必敬重? 见大哥都不怕被人戳脊梁骨,沈弗忧也不担心什么了,反正万事有大哥扛着。 天亮之后,宾客陆陆续续地来了。 沈弗寒点头致意,最多说一句“同喜,里面请”,便不再开口了。 沈弗忧见他这样,只能更加热情,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终于没人来了,这才有机会喝了口茶。 “大哥,你就不能多说点话吗?”他劝道,“只有我在说,都快把我累死了。” “……不知道说什么。” “算了,我原谅你了,”沈弗忧摇头叹气,“你在我嫂嫂面前也话少,在旁人面前就更沉默寡言了。” 沈弗寒思索片刻,他现在在阿月面前,也不算话少吧。 至少,昨晚说的话,她都喜欢听。 “来人了来人了,”沈弗忧连忙站直身子,“好像是你岳丈一家。” 沈弗寒瞥了一眼,并未上前迎接。 温家人走到近前,他也只是点了点头,一个字也没多说。 仿佛见的不是岳父岳母,而是几个陌生人,依然维持着景安侯的矜贵模样。 温家人也没当回事,讨好地笑着。 张氏寒暄道:“侯爷,月儿最近可还乖巧,没给您惹什么麻烦吧?” 沈弗寒闻言眉宇紧锁:“我和阿月很好。” 正在偷偷打量姐夫的温若欢闻言面色一白,这叫什么话? 她才几日没来,姐夫怎么忽然开始说这种话了? 她顿时也顾不得欣赏姐夫了,疾步往府里走去:“我去找姐姐!” 进了常乐院,走入卧房,她便在铜镜里瞧见了温嘉月。 她柔柔笑着,眉眼舒展,白里透粉的芙蓉面清丽温婉,似是一副被滋养的极好的模样。 温若欢攥紧了手,长公主一直说不急,再不急,照这样发展下去,温嘉月都要生姐夫的第二个孩子了! 到底什么时候行动?! 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她脸上却依然是一副天真活泼的模样,从袖口中拿出一小瓶酒。 “姐姐,今日是个好日子,适合小酌一杯。这是我上次酿的桂花酒,你要不要尝尝味道?” 第380章 绝子散 温嘉月看了眼温若欢手里的酒,本能地想要拒绝。 虽然沈弗寒已经把蚀骨散调包了,没有李知澜的命令,温若欢也不太敢擅作主张。 但是她真怕温若欢为了一时的畅快,在酒里掺别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正要委婉拒绝,便听沈弗念闭着眼睛慵懒开口。 “大嫂,什么东西在这里叫来叫去的?是不是有狗?” 温嘉月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连忙抿起唇,假装忙碌地扶了下她的发簪。 温若欢气急败坏道:“你!真是欺人太甚!” 等她做了姐夫的女人,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沈弗念再也进不了景安侯府的大门! 温嘉月也调整好了神色,介绍道:“是我妹妹欢儿来了。” 沈弗念这才睁开眼睛,诧异道:“原来是欢儿啊,真是不好意思,可能我方才在梦里听见狗吠了吧。” 温若欢忍气吞声地露出笑容:“没事的,我也没当回事。” “方才你是不是说有酒?”沈弗念伸出手,“给我吧,我想喝。” 温若欢愣了下,有些踌躇,谁知道姐夫什么时候会离京,所以为保万无一失,她灵机一动,特意在酒里掺了绝子散。 不过,她犹豫什么呢,沈弗念喝了也无所谓,最好也能让温嘉月喝上几口。 心思电转,温若欢立刻笑眯眯道:“好呀,我这就去找酒杯,您和我姐姐都尝尝。” 她很快便兴冲冲地跑远了,温嘉月蹙紧了眉,愈发觉得温若欢不怀好意。 她有心想提醒沈弗念不要喝,但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汪嬷嬷,什么都没提。 在汪嬷嬷面前,她不能表现出对温若欢的任何不满,必须全身心地信赖这个妹妹,日后下毒才能顺理成章。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沈弗念肚子里也憋着坏水,毕竟她们两人一直面和心不和。 若沈弗念是真的想喝,她只能随机应变了。 不多时,温若欢拿来了一对酒盏,斟上满满两杯,递了过去。 沈弗念伸手去接,许是动作幅度太大,手指正巧打在酒盏上,应声而落,水撒了一地。 温若欢还没来得及惊叫,沈弗念便“哎呦”一声。 她一边甩手一边开口:“疼死我了!欢儿,你怎么连杯酒都端不好?我这大喜的日子,你是来捣乱的吧?” “我……”温若欢有口难辩,咬牙道,“我再给你倒一杯。” 沈弗念摆摆手:“算了算了,我不喝了。” 温若欢的目标也不是她,见她不喝也不强求,看向温嘉月。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沈弗念忽然着急道:“对了大嫂,我忽然想起来我有个玉镯子在你那里,你快去帮我拿过来。” 温嘉月颔首道:“好,我这就去。” 她听出这是沈弗念的借口,自然不会戳穿,转身出门。 见她离开,温若欢便要追出去。 “姐姐,你先尝一口酒啊!” 沈弗念拉住她,笑眯眯道:“欢儿啊,方才我听你说,这是你亲自酿的酒?” “是啊,”温若欢泄气道,“可惜姐姐走了,等她回来我再让她尝尝。” 沈弗念问:“你自己喝了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若欢顿时警惕起来,笑道:“自然是喝过了,桂花的气息格外浓郁,喝起来一点都不像酒。” “酿的这么好啊,”沈弗念道,“不如你把这瓶酒送我,晚上我与我夫君小酌。” 温若欢不想给她,但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于是说道:“那我得问问我姐姐的意见,这可是我特意为她酿的,万一她喝过之后喜欢呢,你总不能夺人所好吧?” 沈弗念耸耸肩:“行啊。” 反正大嫂肯定不会喝的,这么好的酒,她得找个机会让温若欢亲自尝尝。 那边厢,温嘉月回到正院,随手从梳妆台上拿了个玉镯子。 她没有立刻回常乐院,谁知道温若欢会不会还有什么馊主意,不如在这里躲会儿清静。 刚坐下喝了口茶,便见思柏快步走了过来。 温嘉月急忙站起身,问:“出什么事了?” 今日可是沈弗念的大日子,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思柏行礼道:“回禀夫人,侯爷让小的告诉您一声,长公主来了,请您同去款待。” 温嘉月微怔,李知澜怎么来了? 上辈子,除了女儿三岁生辰那日,也就是她和昭昭丧命那日,李知澜从未踏足过景安侯府。 温嘉月莫名觉得惧怕,难道下毒一事提前了吗?她是来索命的吗? 不,一定不是,沈弗寒还在这里,李知澜不敢。 而且,思柏说是“同去”,那么沈弗寒肯定在场,没什么好怕的。 温嘉月望向床榻。 就是在这里,她结束了自己的性命,也亲手了结了李知澜。 既然上辈子她可以做到,这辈子一样可以。 温嘉月轻轻呼出一口气,颔首道:“带路吧。” 温嘉月顺手将玉镯子交给一个丫鬟,让她送常乐院去。 她一边跟着思柏走一边问:“长公主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侯爷便派小的去常乐院找夫人您了,”思柏道,“没想到您又回正院了,小的赶紧赶了过来。” 看来思柏也不知道李知澜的来意,温嘉月便没再多问。 不多时便到了正堂,温嘉月一眼便瞧见李知澜那身张扬的红衣。 视线偏移,便见沈弗寒肃着张脸坐在一旁,见她进来,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温嘉月心中稍安,福身行礼。 “坐吧,沈夫人。” 李知澜将茶盏放下,慢悠悠道:“你们本该去忙沈三小姐的婚事,现在却在这里陪本宫,真是罪过。本宫不爱出门,就是这个缘故,不想看人忙前忙后的。” 温嘉月客气又恭敬地开口:“长公主大驾光临,是景安侯府的荣幸。” 李知澜瞥她一眼,看向沈弗寒。 “本宫这次过来,也只是想看看本宫亲自赐的婚是否妥当,不打扰沈大人吧?” “不打扰,”沈弗寒垂眼道,“迎亲的队伍马上就到,还请长公主移步,一起热闹一番。” 李知澜却道:“本宫想先去看看沈三小姐,沈夫人,可否陪本宫同去?” 第381章 沈大人宠妻如命 真到了这种时候,温嘉月反而不紧张了。 反正有沈弗寒在,府里也都是他的人,李知澜再厉害,在侯府里又能做什么呢? 最多也就是趁着沈弗寒不在,为难她一番,出几口气。 所以,温嘉月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沈弗寒却有些许紧张,想要帮她拒绝,但她快他一步,他也只能选择妥协。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去,沈弗寒不太放心,安排了两个丫鬟悄悄跟着,若有不对,随时去找他。 温嘉月落后李知澜半步,向她介绍经过的各处院落。 李知澜漠不关心地听着,忽的开口:“这些院落都空置着,沈夫人不觉得太冷清了吗?” 温嘉月微微蹙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谨慎回答:“臣妇喜静。” “怪不得沈大人与你成亲两年也未曾纳妾呢,原来是因为你喜欢安静,沈大人可真是宠妻如命啊。” 她声线慵懒,透着一股子浑然天成的媚意,但是怎么听都泛着酸意。 温嘉月垂首道:“夫君他不想纳妾,臣妇不敢干涉夫君的决定。” 李知澜闻言便笑了:“那你可知晓,他为何不想纳妾?” 温嘉月故作迷茫地抬起头:“臣妇不知,还请长公主赐教。” “过段时日你便懂了,”李知澜红唇勾起,“到时候本宫亲自告诉你。” 这几日,她一直在琢磨沈弗寒为何要辞去修缮公主府这一职务,昨日终于明白过来——他在避嫌。 他心里已经有了她,只是不敢承认,所以借故推脱,试图将她忘记。 只是,既然已经移情别恋,恋的人又是她这个身份尊贵的长公主,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呢? 无非是因为还有个正妻在,而沈弗寒又是最看重名声的。 只要将温嘉月彻底铲除,沈弗寒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李知澜眼底闪过一丝暗芒,他不好亲自将事情做绝,而她可以。 就算沈弗寒是在借她的手解决温嘉月,她也认了,这本就是她要做的事,而且,她连背锅的人也找好了。 只要温若欢不出差错,温嘉月必死无疑。 所以,李知澜现在看温嘉月,和看一个死人差不多,言语间自然也比平日更加狂妄。 温嘉月听得懂她在说什么,但是只一味地做迷茫状,将深闺妇人的蠢笨模样做了个十足十。 所以,越是交谈,李知澜便越是嫌弃。 这种无趣的女人,沈弗寒竟也能忍受两年,一定是因为他没见过别的女人。 李知澜骄傲地抬起下巴,等她和沈弗寒在一起,他便会知晓从前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 到了常乐院,李知澜迈入卧房,一眼便瞧见一旁的温若欢,神色僵了下。 只顾着来景安侯府,却忘了温若欢是温嘉月的妹妹,她肯定会来的。 这种时候,她不该见温若欢,待日后下了毒,才能更好地洗脱嫌疑。 只是想退出去已经来不及了,这么大的排场,温若欢的注意力早已放在她身上了,欣喜地上前。 “长公主殿下,您可还记得臣女?” 这段时日,她往公主府递了许多封拜帖,只是长公主要么不在府中,要么身子不适,从未见过她。 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竟在这里遇上了! 李知澜根本笑不出来,绷紧了脸道:“自然是记得的,你是沈夫人的妹妹。” 屋里的人都行了礼,就算是正在梳妆的沈弗念也不例外。 她原本对这位长公主除了恭敬之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直到汪嬷嬷留在她身边,她恨屋及乌,连带着长公主也看不顺眼了。 不过这倒是一个让汪嬷嬷赶紧滚蛋的好机会,反正她马上就要出嫁了,汪嬷嬷在或不在都一样。 只是还未等她开口,李知澜便问:“沈三小姐,汪嬷嬷做事可还周到?” 沈弗念客气道:“自然是极为周到的,只是……” “既然如此,汪嬷嬷便继续留在你身边吧,”李知澜打断她的话,“本宫将她送给你了。” 沈弗寒一日不离京,汪嬷嬷就得继续盯着沈弗念,不许她告诉温嘉月,温若欢喜欢沈弗寒的事。 沈弗念若是拒绝……李知澜微微眯起眼睛,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沈弗念闻言愕然抬头,可是她不想要啊! 她正要拒绝,温嘉月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口,示意她答应下来。 沈弗念只好说道:“多谢长公主。” “你继续梳妆吧,”李知澜道,“汪嬷嬷,随本宫过来。” 反正还有温若欢在这里盯着,她不怕姑嫂俩说悄悄话。 待主仆俩走出门去,沈弗念立刻说道:“大嫂,方才你怎么不让我拒绝?我根本不想要什么汪嬷嬷,烦都烦死了。” 温若欢心底顿时生疑,看向温嘉月。 温嘉月在心里叹了口气,就知道她会问。 不过也不怪她,沈弗念并不知晓温若欢早已与李知澜狼狈为奸。 温嘉月平静道:“我这是为了你好,长公主送的人,你若是敢拒绝,长公主肯定不高兴。长公主不高兴,咱们景安侯府可就要遭殃了。” 温若欢闻言,放下戒备,眼里闪过一丝得意。 为姐夫考虑这么多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为她做了嫁衣裳?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沈弗念悻悻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送就送吧,回头我找个理由打发了她。” “新郎要来咯!”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外头锣鼓喧天,喜乐震天。 卧房里顿时兵荒马乱起来,沈弗念趁人不注意,将酒瓶收进袖口,这才盖上盖头。 不多时,沈弗寒快步走来,视线锁定温嘉月,见她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这才松了口气。 温嘉月朝他柔柔一笑,轻轻点了下头。 沈弗寒走到沈弗念身边,将妹妹背到背上,偏过脸去,低声问:“没事吧?” 沈弗念自然以为是跟她说的,大为感动,大哥居然关心她! 她连忙说道:“没事的大哥,我挺好的。就算我嫁出去了,你也不用担心我,我可不是好惹的。” 沈弗寒默了默,应了一声。 温嘉月偷笑:“好了,快出门吧。” 第382章 擅自做主的下场 沈弗寒一路沉默地将沈弗念背到花轿上。 待将妹妹放下,他这才郑重开口:“若是受了委屈,随时回景安侯府,大哥为你撑腰。” 他声音低沉,在喧天的鞭炮声与奏乐声中险些听不清。 但沈弗念却听得真真的,眼眶顿时泛起泪花。 大哥真是的,搞什么啊,方才她还挺开心的,被他一句话就轻易地弄哭了。 沈弗念吸吸鼻子,故作轻松道:“我自然是知晓的,多谢……呜呜呜大哥……” 她有些绷不住了,连忙仰起脸,将眼泪憋回去。 沈弗寒低叹道:“别哭了,我走了。” 他直起身,看向萧溯夜。 一身喜袍的萧溯夜顿时站得更加笔直,承诺道:“大哥,以后我一定会对念念好,不让她掉一滴泪。” 沈弗寒拍拍他的肩:“去吧。” 萧溯夜应了一声,翻身上马。 温嘉月上前一步,与沈弗寒并肩看着迎亲队伍渐渐远去。 沈弗忧站在他们身后,忽的叹了口气,喃喃道:“我什么时候能成亲呢?” 温嘉月莞尔一笑,最大的阻碍其实并不存在,只要得到谢嫣的心就可以了。 只是可惜,她暂时还不能提醒他。 沈弗寒只当没听到这句话,转身回府。 因着萧府人少的缘故,宴请的都是萧溯夜的同僚与好友,其余宾客们大多都在景安侯府,倒也还算热闹。 只是少了一个总是吵吵闹闹的身影,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没等温嘉月多愁善感,便有各种关于宴席的事找上门来,忙得脚不沾地。 温若欢转转眼睛,也不吃了,跟着温嘉月忙前忙后。 等她进了侯府,这可都是她要做的事了,她得好好学着。 温嘉月也懒得猜她的心思,只当她不存在,处理了两三件小事之后,准备坐下吃些东西,又有小厮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 “夫人,有坛酒不小心洒了,还洒到了一位贵人身上,您快过去看看吧。” 温嘉月点点头,立刻跟他走了。 温若欢正要跟上,电光石火之间,忽的想起她带来的那一小瓶酒。 她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袖口,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往常乐院的方向走去。 常乐院的丫鬟都见过她了,所以温若欢很顺利地进了内室,扫视一眼,却不见那瓶酒的踪影。 怎么会……她明明放在桌上了! 温若欢额头上冷汗直冒,被谁拿走了? 万一查出来酒里掺了绝子散,她就完了! 温若欢惊慌失措,想起长公主,连忙跑去找人。 李知澜还在与汪嬷嬷说话,忽的听到外头纷乱的脚步声,拧眉问:“谁?” “长公主,是臣女,”温若欢声音里带着哭腔,“求您救救臣女。” 李知澜的眉皱得更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又闯什么祸了? 但是为了下毒的大计,她也只能帮她。 李知澜冷声道:“进来。” 温若欢进了门,扑通一声便跪下了,哭得梨花带雨。 见她只顾着哭,一句话也不说,李知澜不耐烦地问:“到底什么事?” 温若欢吸吸鼻子,连忙说道:“臣女、臣女给姐姐送了一小瓶桂花酒,酒里掺了绝子散,现在那酒却不见了,臣女实在没办法了,求长公主救救臣女!” 李知澜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她从未见过如此蠢笨之人,下绝子散竟下到明面上! 这也就算了,现在物证还未销毁便不见了,怎么救? 沉吟片刻,李知澜终于开口。 “那瓶酒不要再寻了,以免打草惊蛇,你再去准备一瓶一模一样的。至于掺了绝子散的,若是有人揭发,你只要咬死不承认便好,只说有人要离间你和温嘉月的姐妹情。” 温若欢心中稍安:“多谢长公主,臣女这就去准备。” 她正要起身,李知澜淡淡道:“慢着。” 温若欢疑惑抬眸,下巴便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捏住了,紧接着,脸上刮过一阵风。 啪—— 温若欢的半边脸木了下,身子不受控制地歪到另一边,这才反应过来是被扇了一巴掌,左脸火辣辣的疼。 她捂着刺痛的脸,快要惊叫出声,嘴便被人捂住了。 “温三小姐,得罪了,”汪嬷嬷恶狠狠道,“这就是不听长公主的吩咐,擅自做主的下场!” 温若欢惊恐地看着坐在上首的人,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知澜欣赏着指尖的丹蔻,慢悠悠道:“本宫不是来帮你收拾烂摊子的,你若是不听话,本宫随时可以了结你,记住,这是最后一次。” 温若欢抖若筛糠,颤声应是。 李知澜满意道:“下蚀骨散的时候,可不要这样蠢笨了,记得藏好点。不然啊,你丢的可就是命了。” 汪嬷嬷将手移开。 温若欢劫后余生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忍着脸上的剧痛开口:“是……长公主。” 走出屋门,温若欢让贴身丫鬟去告诉姐姐一声,便遮着脸从角门离开了。 温嘉月听了丫鬟的话,故作关心道:“欢儿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丫鬟讷讷道:“小姐、小姐她身子不适。” “原来是这样,”温嘉月点点头,“那你快去陪她吧,今日事多走不开,改日我亲自去看她。” 丫鬟连忙摆手:“不用了夫人,小姐只是小日子到了,有些腹痛而已。” “我还以为她出什么大事了呢,”温嘉月松了口气,“那你回去吧。” 丫鬟一刻也没有多留,赶紧走了。 温嘉月思索片刻,让如意去打探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怀疑方才温若欢去见了李知澜,万一两人又密谋了什么,她不能坐以待毙。 如意正要离开,忽的有丫鬟上前,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温嘉月。 温嘉月懵懵懂懂地听完,问:“是不是侯爷让你告诉我的?” 丫鬟点点头。 温嘉月顿时觉得心安,只要是沈弗寒想知道的事,便没有他打探不到的。 她不自觉地看向沈弗寒的方向,正巧,他也正望向她,遥遥举杯。 温嘉月朝他盈盈一笑,便见他同样勾起唇角,一饮而尽。 第383章 近阿月者香 宴席过半,李知澜姗姗来迟。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李知澜瞥他们一眼,一句话也没说便坐下了。 人人面面相觑,维持着行礼的姿势,都不敢动作。 沈弗寒率先坐下。 有人带头,旁人自然也就坐了下来。 李知澜全程只动了三四下筷子,视线有意无意地往沈弗寒那边瞟。 十次有八次,沈弗寒都会抬头,朝她这边看过来。 李知澜勾起唇角,她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沈弗寒根本放不下她。 坐在一旁的温嘉月默默吃菜,既不抬头,也不跟她搭话。 李知澜也没有理会她的意思,确定了沈弗寒的心意之后,心情甚好地站起身。 “本宫乏了,便先回府了。” 温嘉月悄悄松了口气,起身行礼。 这一桌都站起身,别的桌上自然也都依葫芦画瓢,恭恭敬敬地送走长公主。 过了两刻钟,宴席结束,宾客散尽。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温嘉月稍稍松懈了一些,让如意盯着下人收拾,便随着沈弗寒回房了。 刚进门,温嘉月便迫不及待地问:“夫君,从长公主和温若欢进府之后,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派人盯着她们?” 沈弗寒轻轻颔首。 温嘉月笑盈盈地夸赞道:“你可真厉害。” 沈弗寒心中微动,问:“既然我这么厉害,能否加一分变成七分?” 温嘉月沉吟片刻,假装勉为其难地开口:“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就给你一个面子吧,下次可不许了。” “阿月这么好,”沈弗寒揽住她的腰肢,“我是不是可以得寸进尺一些?” 他低下头,目光灼然,些微酒气熏得温嘉月也有些醉了。 她有些脸热地推开他,口中却嫌弃道:“你太臭了。” 沈弗寒僵了下,皱眉闻了闻衣裳,眼角余光便瞥见温嘉月在偷笑。 他立刻将空置的那只手放在她的背上,更加紧密地贴着她。 “嫌弃我?”他蹭着她的鼻尖,“幸好近阿月者香,我也变香了。” “什么近阿月者香,”温嘉月面色微红,“又是你自创的歪理?” 沈弗寒啄了下她的唇瓣,低声道:“分明是事实。” 一通胡闹,两人都有些累了,午歇去了。 夫妻俩酣睡之际,萧府的新婚夫妻正在众人的簇拥下掀盖头、喝交杯酒。 热闹终于散尽,屋里没人了,脊背僵直了一整日的沈弗念身子后仰,倒在大红喜被上。 没想到,萧溯夜竟去而复返。 沈弗念听到脚步声,想起身已经来不及了,她根本没力气。 萧溯夜笑着拉她起身:“夫人,这就没力气了?” 沈弗念差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别这样叫我。” “那叫什么?”他琢磨片刻,“念念?还是……姐姐?” 沈弗念脸皮再厚,闻言脸也红了,却故作镇定道:“叫全名就行,以后我也叫你萧溯夜。” “多生疏,”萧溯夜握住她的手,“我们是夫妻了。” “哎呀!”沈弗念被烫到一般收回手,“你回来做什么?不去陪宾客吃酒?” “一会儿再去,我不放心你,”他继续道,“稍后会有人送来饭菜,你垫垫肚子,若是累了便去沐浴,东西都准备好了,困了便睡,不必等我……” “你也太絮叨了,”沈弗念越听心跳越快,不得不打断他的话,“赶紧去吧,一会儿肯定有人来催。” 她可不会被他的甜言蜜语蒙蔽,萧溯夜答应娶她肯定是想整她! “再说最后一句,”萧溯夜认真道,“把将军府当成景安侯府,想做什么都可以。” 说完他便起身离开,独留沈弗念呆呆地坐在原地,他他他也太犯规了吧! 不多时,饭菜送了上来。 沈弗念饱餐一顿便去沐浴了,出来便发现天色渐暗,愈发慌乱起来。 虽然她和萧溯夜行过房,但是今日……今日不一样。 她想喝酒壮胆,想起藏在袖口的那瓶酒,便拿了出来。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这酒是要给温若欢喝的,差点犯傻。 她便将酒放在了桌上,吩咐贴身丫鬟芙蓉去找最烈的酒。 萧府的下人早就被叮嘱过,四夫人的命令不得违拗,一壶烧刀子便马不停蹄地送了过来。 沈弗念只喝了两口便上头了,困意袭来,沉沉睡去。 萧溯夜回来时,便见她睡得四仰八叉的,和平日里一样,张牙舞爪的可爱。 他笑着走上前去,视线被桌上搁着的酒吸引。 他拿起来掂了掂,还剩一小半,像是沈弗念喝剩下的。 他喉结滚动,拔了酒塞。 正要入口,忽的闻到桂花气息掩盖下的不同寻常的气味,顿时皱起眉。 仔细嗅了嗅,他暗道不好,将沈弗念摇醒。 “念念,念念,”他紧张地问,“你有没有喝桂花酒?” 沈弗念醉意朦胧地睁开眼,喃喃道:“别吵……” 他索性掐着她的下巴亲了上去,感受着她的气息,确定没有桂花的香味,这才松了口气。 他对有没有子嗣一事倒是不在乎,反正已经有耀儿了,耀儿就是他的亲儿子。 只是绝子散伤身,他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他轻轻拍了下她的脸,迫使她清醒,问:“这酒是哪来的?” “温若欢的,”沈弗念嘟囔道,“肯定不是好东西,我得找机会让她喝。” 萧溯夜顿时皱紧了眉,温若欢?似乎是大嫂的妹妹。 他正准备细问,忽的想起门外还有个不知底细的汪嬷嬷,暂且按捺住。 他让沈弗念躺下,帮她掖好被角,这才将酒收起来,藏进暗格里。 转过身,却见沈弗念醒了,好奇地盯着他瞧。 他心下了然,她这副模样,和那日在桃花源一模一样。 萧溯夜走上前去,脖颈上便落下一只柔若无骨的手,将他拉下来。 “好俊俏的小郎君,”沈弗念啧啧感叹,“只是可惜,有点像那个该死的秀才,本姑奶奶不要你,换人!” 萧溯夜一听这个名字便来气,果断压了下来。 “不要我,念念还想要谁?” “看清楚,我是萧溯夜,是你的夫君。” “比那个秀才厉害千百倍,也能让你欲仙欲死千百回。” 第384章 不如赌一把 翌日清晨,沈弗寒醒来时,温嘉月还睡着。 他亲了下她的脸,被她蹙眉挥开。 “真是脾气大,”沈弗寒低笑着握住她的手腕,“阿月,我走了。” “走就走嘛,”温嘉月嘟囔道,“我又不走。” 她翻身继续睡,过了半个时辰便被吵醒了。 “娘亲,娘亲。” 稚嫩的童声唤着她,手臂也被一只软软的小手推来推去的,温嘉月被迫睁开眼睛。 便见三个小姑娘排排站着,出现在她床边,一旁站着如意。 立秋和小满赶紧行礼,满脸都是紧张之色。 如意解释道:“夫人恕罪,小姐想让您带她去划船,只是这天寒地冻的,湖面上都结冰了,小姐却不相信,非要进来,扰您清净了。” “无妨的,”温嘉月坐起身,将女儿抱到床榻上,“你先带她们出去吧。” “娘亲,船,”昭昭撒娇道,“去嘛。” 温嘉月捏捏她的小肉脸,无奈道:“昭昭,现在不能坐船,太冷了。” 昭昭噘起嘴巴,一脸的不相信。 “觉得娘亲骗你?”温嘉月只好说道,“一会儿娘亲带你去看看。” 昭昭这才笑起来,催促娘亲穿衣裳。 两刻钟后,母女俩便去湖边转了一圈。 昭昭呆呆地看着结了冰的湖面,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下相信娘亲的话了吧?”温嘉月笑道,“再过三个月,娘亲就陪你划船。” 昭昭不知道三个月是多久,鼓着脸往湖里走。 奶娘和丫鬟们连忙上前护着。 昭昭却不像她们想的那样冲动,而是先谨慎地迈出一只脚,在冰面上踩了踩,小脸严肃极了。 温嘉月摇头失笑,这副小模样,真是随了沈弗寒。 昭昭在湖边玩了许久,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而萧府里,沈弗念刚睁开眼睛。 她浑身酸软地翻了个身,便见一个男人朝着她笑。 她吓了一跳,一巴掌差点挥上去,这才发现原来是萧溯夜。 再一想,他们俩已经成亲了。 沈弗念定了定神,瞪他一眼:“看什么看,第一次见我啊?” 成亲第一日,她必须拿出气势来,震慑住他。 萧溯夜点点头,煞有介事道:“睡醒的念念,倒是第一次见。” “少废话,”沈弗念掩饰着略有些激烈的心跳,“我要起了。” “先等等。”萧溯夜坐起身。 沈弗念差点被迷了眼,他这几个月是不是又锻炼了,怎么感觉比以前健壮了不少? 这宽肩,这背肌,这窄腰,这…… 他忽然转过脸,沈弗念猛然回神,将口水咽下去。 萧溯夜勾了下唇,这才将酒瓶拿给她看。 “哪来的?” 沈弗念瞄了一眼,随口道:“温若欢的,就是我大嫂的妹妹,你没喝吧?” “没有,”萧溯夜看看四周,以防万一,先捂住了她的嘴,这才继续道,“这里面掺了绝子散,你知不知道?” 沈弗念瞪大眼睛,拉开他的手,气愤道:“我不知道,这个温……唔唔!” 萧溯夜再次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小声些,别被人听见了。” 沈弗念愤怒地点头,已经盘算出前因后果了。 她压低声音道:“她想害大嫂!这酒就是想给大嫂喝的!我就知道温若欢不安好心,她喜欢我大哥,她就是想让我大嫂生不出孩子,然后趁机上位!” 萧溯夜“嘶”了一声:“还有这回事?” “我这就告诉我大哥去,”说着沈弗念便要下床,“我要让她身败名裂!” 萧溯夜连忙拉住她:“不能去,此事谁都别说,大哥肯定知晓,你去了反而是添乱。别忘了,外面还有位汪嬷嬷。” 沈弗念顿时一激灵,脑海中闪过许多事,长公主赐婚、汪嬷嬷严防死守…… 她惊得捂住嘴,颤声道:“你的意思是,长公主和温若欢联手……” “别怕,”萧溯夜轻声道,“大哥一定有计划,等后日回门,我仔细问问。” 齐国公府。 裴怀谨正独自对弈,他琢磨着好几日未动过的残局,许久也没有落下一子。 稍顷,有人敲门。 裴怀谨温声道:“进来。” 一位身着黑衣的蒙面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恭敬跪下。 “主子,沈家侍卫已经查到您的身份,正快马加鞭地赶回长安,约莫十日便能回京了。” 裴怀谨的视线依然盯着棋局,赞许道:“沈大人真是有本事,比我预料的要快上许多。” 蒙面人问:“主子,要不要让属下将他们解决掉?” “不必,”裴怀谨轻轻摇头,“也该让他知道我的身份了。” 蒙面人目露惊愕,劝他道:“主子三思,齐国公说,您的身份至少要再隐藏三年,养精蓄锐才有把握。” “三年?”裴怀谨淡淡一笑,“三年后,或许她已经有三个孩子了。” 他已经忍耐了一个又一个三年,他也以为自己可以继续忍耐下去——如果没有与她见面的话。 在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只有望着天边明月,他才可以继续撑下去。 他回到长安了,可是他的月亮却离他越来越远,连见一面都是奢侈。 就算再准备三年又如何呢,他早已知晓自己胜算不大。 既然如此,不如赌一把。 赢了,江山与明月都是他的。 输了……化为一抔黄土之前,或许他可以短暂地拥有月亮。 蒙面人不解地问:“不知主子说的人是谁?” 裴怀谨回过神,终于落下一枚棋子,没接他的话。 “沈大人不是还派了另一拨人找我吗?去放个消息,就说我在……金州。” 金州离长安不远,来回一趟也只是两三日的工夫,不用大费周章。 蒙面人闻言大惊,思来想去,还是提议道:“主子,沈家侍卫为何要寻你,暂时情况未明,属下觉得按兵不动才是……” “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裴怀谨敛起笑容,“此事本就应该提上日程,现在不过是提前几日罢了,按我说的做,越快越好。” 蒙面人赶紧低头应是,见主子没有吩咐,悄悄退下。 裴怀谨望着更加复杂难解的棋局,沉思片刻,从怀里掏出一枚珍藏十余年的荷包。 荷包绣工粗浅,模样也不甚好看,右上角挂着四四方方的月亮,正中间绣了一片歪歪扭扭的白色雪花。 月亮是她,雪花是…… 他不愿再想下去,既然荷包在他手里,便是送给他的。 看了片刻,他将荷包收起来,继续独自对弈。 第385章 任性一次 傍晚,沈弗寒回到侯府,便见凌鹤在府外等着,一身的风尘仆仆。 他低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凌鹤抱拳道:“回禀侯爷,刚到一会儿。今日晌午得到的消息,属下便赶紧赶回来了。” 沈弗寒颔首道:“去书房说。” 进了书房,凌鹤立刻回话:“侯爷,那人现在在金州,只是行踪不定,或许过两日便离开了,请侯爷尽早下决断。” “我知道了,”沈弗寒道,“今晚我便会进宫。” 他话音刚落,凌鹤立刻说道:“属下告退。” 沈弗寒怔了下,问:“你着急什么?” 凌鹤正要开口,忽的想到娘子说过,不能什么话都往外说,特别是关于她的。 不过,和侯爷说一句,应该没关系吧? 他便说道:“属下想回去见娘子。” 沈弗寒:“……你还真是直接,回去歇着吧。” 凌鹤立刻转过身去,又想起忘记行礼了,赶紧抱拳躬身,这才离开。 沈弗寒摇摇头,凌鹤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不稳重了? 他吩咐思柏去备马车,很快便也回去了。 温嘉月正等着他用膳,见他终于过来,问:“今日怎么晚了些?我都准备你再不回来,我就自己吃了。” “这些饭菜赏给下人吧,”沈弗寒道,“阿月,你随我进宫一趟。” 温嘉月怔愣了下,她和沈弗寒还从未晚上进过宫。 她忐忑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正好四下无人,沈弗寒压低声音开口:“我要离京了。” 温嘉月立刻攥住他的手。 “舍不得了?”沈弗寒唇边勾起浅浅的笑意,“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我是在担心你走后……” 上辈子的记忆涌入脑海,温若欢的背叛、长公主的猖狂,还有老夫人的不闻不问。 她真害怕会出什么岔子,重蹈覆辙。 见她如此忧心,沈弗寒思忖片刻,决定明日再走。 原本他打算连夜离开的,他越着急,李知澜便会越早下手。 但什么都比不过温嘉月重要,既然她害怕,再留一晚也无妨。 他宽慰她道:“别怕,我会做好万全的准备,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 他声音低沉,褪去几分冷意之后,让她觉得安心。 温嘉月心中稍定,点头道:“那咱们进宫吧。” 外面风有些大,沈弗寒让如意拿来斗篷,他亲手帮她系上。 温嘉月抬眸望着他认真的神色,鼻尖泛酸。 她知道他做好了准备,但她还是害怕。 上辈子的最后时光,带给她的恐惧难以磨灭,就算已经过去了两年,依然深深地刻在她的脑子里,怎么也忘不掉。 她知道自己不该去想,可是她控制不住。 最终,她踮起脚,在他唇边轻轻一吻。 不自在的感觉袭来,那些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终于消弭于无形。 她轻舒一口气,还是这个法子有用。 可沈弗寒的手却不听使唤了,意识到方才温嘉月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了他,他手上用力,系带“啪嗒”一声断了。 左肩的斗篷应声滑落下来。 温嘉月无辜道:“不关我的事。” 她甚至倒打一耙:“夫君,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沈弗寒默默地将滑落的斗篷披上去,吩咐如意再去拿一条。 周围都没人了,他这才开口:“方才怎么忽然亲我?” 温嘉月讷讷道:“夫君好看。” “有多好看?” “丰神俊朗,貌比潘安。” 沈弗寒抓着兜帽上的一圈毛茸茸,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 “今日倒是会说这些话了,还主动亲我……是不是因为我要走了?” 脸上在发痒,温嘉月偏过脸:“才不是呢。” 沈弗寒只当她在说反话,低叹道:“乖阿月,我很快就会回来。” 温嘉月咬唇道:“我知道的,我等你。” 如意送来第二件斗篷。 沈弗寒重新帮她系好,顺势牵住她的手。 “走吧。” 走了两步,见温嘉月并未挣脱,沈弗寒得寸进尺地十指相扣。 “你可真是……”温嘉月想了想,“有病。” 沈弗寒失笑:“还不是怕你不给我面子?” “我什么时候不给你面子了,”温嘉月小声辩解,“我一直都很温婉贤淑,旁人都这样说。” “是,阿月是最好的贤内助,谁也比不上。” 坐上马车,温嘉月正低头整理着衣裳,沈弗寒便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上来。 温嘉月并未推开他,也不去想发髻衣裳乱了怎么办,一会儿被人瞧出来怎么办,双手主动攀上他的脖颈。 她也想抛开所有,任性一次。 逼仄晃动的空间里,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世间只剩彼此,吻得难舍难分。 最终还是沈弗寒主动退开,沙哑着嗓音问:“这次怎么不推开我?” 温嘉月埋在他怀里,轻声道:“我知道你不会让我难堪的。” “以前怎么不这样想?”沈弗寒轻吻她的额头,“次次都不愿意。” “这次不一样。” 沈弗寒失笑,并未询问哪里不一样,他心知肚明。 待马车外热闹起来,他挑开帘子看了片刻,吩咐停车。 他下了马车,很快便又上来了,手里多了一小罐口脂和一把桃木梳。 温嘉月打开口脂看了眼颜色,与她今日用的差不多。 她抹口脂,沈弗寒帮她梳头发。 温嘉月叹气道:“以后再也不答应你在马车里亲了,真是麻烦。” 沈弗寒笑而不语。 眼看着就要到宫门口了,温嘉月忙问:“快看看我抹匀了没?” 沈弗寒仔细打量一眼,又亲了上去。 温嘉月瞪大眼睛,连忙推开他,怎么还来? “抹的太多了,”沈弗寒又啄了下她的唇,“我亲掉一些就好了。” 第386章 宣示主权 一切整理妥当,马车正好停下。 进了宫,沈弗寒问:“你想去春和轩,还是随我去含凉殿?” 温嘉月思索片刻,道:“去春和轩吧,这种秘事,我本不该知晓的。” 虽然她到现在都一头雾水,不知道沈弗寒和皇上在找什么人。 似是看出她在想什么,沈弗寒道:“在宫里不方便说,回府之后我便告诉你。” 温嘉月小声问:“真的能说吗?” 她补充道,“其实我也没有多好奇。” “对你,自然是可以的,”沈弗寒将斗篷的褶皱抚平,“别担心。” 温嘉月柔婉一笑,正欲启唇,便听不远处传来一道软媚的声线。 “沈大人,沈夫人,这么巧。” 两人齐齐朝前方望去,便见李知澜以手支颐,坐在轿辇上。 虽笑着,但笑意不达眼底,被暖融融的宫灯映着,依然充斥着无尽寒意。 温嘉月低下头去,随沈弗寒上前行礼。 李知澜漫不经心地问:“这么晚了,你们进宫所为何事啊?” 沈弗寒淡声道:“机密之事。” “既然是机密,为何带着沈夫人一起?”李知澜道,“真是如胶似漆。” 最后几个字,她是咬着牙说的,听起来分外刺耳。 这个温嘉月,可真是阴魂不散,这是想在她面前宣示主权吗! 沈弗寒不慌不忙地开口:“内人许久未见云婕妤,正巧今日一起。” 多日不见,云溪又晋了位分,已从美人摇身一变成婕妤了。 李知澜勾起红唇,原来是这样。 她正欲出声,沈弗寒又道:“面见圣上耽误不得,微臣与内人便先行告退了,长公主慢走。” 说完他便带温嘉月离开了,生怕慢一步,准备出宫的李知澜又折返回来。 走出一段路,他回头看了一眼,见宫道上没有李知澜的身影,这才放下心来。 温嘉月也松了口气,每次见她,都得提着心,幸好再过几日可能就见不着了。 “别怕,”沈弗寒握住温嘉月的手,“有我陪你。” “我明白的,我相信夫君。” 这次,他不会让她失望。 照例在岔路分别,温嘉月往春和轩走去。 她有些奇怪,云溪已是正三品婕妤了,按理说应搬到更大的宫殿,为何依然窝在这个小小的春和轩? 她将此事记下,准备一会儿问问云溪。 到了春和轩,宫人通报之后,便将她迎了进去。 走到半路便遇到了步履匆匆出来迎她的云溪。 温嘉月吓了一跳,紧张地问:“这么冷的天,你不在殿里好好养身子,出来干什么?” “放心,我现在好多了,”云溪笑盈盈道,“脚下生风,身轻如燕。” 温嘉月这才来得及打量她一番,见她气色红润,不由得惊诧道:“没想到萧公子的医术这么厉害。” 他看着太年轻了,虽然性子稳重,但温嘉月一直以为他还要摸索好一阵子才能找到应对病症的法子。 没想到,才过半个多月而已,云溪的变化居然这么大。 温嘉月拉着她转了一圈,身形瞧着也不似以前那样纤瘦了。 云溪任由她打量,笑道:“萧太医已经是你的妹夫了,嘉月姐姐怎么还这么客气?” “我一时忘了改口,”温嘉月与她一同进殿,“快进去吧,虽然身子好多了,但是你不能吹太久冷风。” “嗯,”云溪依赖道,“我听嘉月姐姐的。” 温嘉月笑着望向她,倒真的像个妹妹似的。 但是想起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她的笑容又收敛了不少。 将闲杂人等抛之脑后,温嘉月问:“你已经是婕妤了,怎么没换个宫殿居住?” “晋位之前,皇上也跟我提过,但我还是更喜欢这里,”云溪环顾四周,“安静清幽,景致也好。” 温嘉月颔首道:“春和轩确实是个好地方,不过,不知吃食是否精致?” 云溪诧异道:“嘉月姐姐,你又不是没吃过……” 说完她反应过来:“姐姐是还没用膳吧?你点菜,我马上让人去做。” 两人其乐融融用膳之际,御书房便显得沉闷多了。 李知序问:“沈爱卿,这次你有几成把握?” 沈弗寒笃定道:“八成。” 他在心里默默补充,八成不行。 这次他准备一到金州,露个面便悄悄回京,静观其变。 待温若欢下手那日,他再进府,当着所有人的面喝下真正的蚀骨散。 人证物证俱在,温若欢与李知澜联手的证据他也有,还有金州谢氏一族的冤屈,这么多条罪证,再加上舆论施压,是必赢的局面。 梦里的内人早逝、女儿早夭,只会变成一场噩梦,永远不会有实现的那一日。 “既然爱卿这样说,朕便放心了,”李知序正色道,“这次务必要将人带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微臣领旨。” “那么爱卿便回去准备吧,”李知序道,“出宫之后连夜离开,打他个措手不及。” 沈弗寒沉吟片刻,提议道:“皇上,微臣想明日清晨再走。” “怎么?” “此次离京,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沈弗寒不疾不徐地解释道,“微臣的祖母近来有些不好,微臣想多陪她一晚。” “沈爱卿真是有孝心。也罢也罢,做好万全的准备,才好万无一失,朕允了。” 沈弗寒松了口气:“多谢皇上。” “既然不急着走,陪朕下盘棋吧,”李知序叹气道,“方才皇姐陪朕下了半盘,一言不合便离开了。” 沈弗寒不动声色地问:“长公主何故离开?” 李知序大倒苦水:“朕看皇姐近日安分了不少,便让她进御书房了,没想到她还是想看奏折,朕便忍不住说了她一句,她居然生气了。” 沈弗寒平和道:“长公主向来是性情中人,做出这种举动也不奇怪。” “什么性情中人,分明是被父皇母后宠坏了,”李知序冷声道,“朝政也是她能妄图染指的?日后朕不会再让她踏入御书房一步!” 沈弗寒口不对心地劝道:“皇上三思。” “朕已经想好了,”李知序神色不虞道,“若她再想左右朕的心思,就算她是朕的亲姐姐,朕也不会再手软。” 沈弗寒见状便道:“既然皇上心里有一杆秤,微臣便不多说了。” 第387章 生同衾,死同穴 沈弗寒在分别的地方等了许久,温嘉月这才姗姗来迟。 他迎上去,问:“怎么这么久?” 温嘉月解释道:“我和云婕妤用膳呢,说话便久了些,夫君等很久了吗?” “还好,刚到片刻,”沈弗寒牵起她的手,“回府吧。” 在宫里举止亲密,温嘉月还有些不好意思。 但天这么黑,又四下无人,她便任由他牵着了。 温嘉月问:“你用过膳了吗?” “没有,”沈弗寒摩挲着她的手,“皇上拉着我对弈,我便没提用膳的事。” 温嘉月蹙眉道:“那你回去得吃些东西,不然明日便没精力做事了。” “好,阿月陪我?” “嗯。” 听到她毫不犹豫的、轻而坚定的回应,沈弗寒便心情大好。 回到府里,温嘉月没让小厨房太过折腾,只让他们煮了碗面端上来。 沈弗寒扬眉问:“最后一顿饭,你就给我吃这个?” “什么最后一顿饭,”温嘉月抿唇道,“你会不会说话?” 他这样说,让她有一种以后都不会见面的错觉,心下有些慌乱。 沈弗寒摇头失笑:“我的意思是,今晚的最后一顿饭、离京前的最后一顿饭,你想到哪里去了?” 温嘉月道:“我不管,不许这样说。” 她难得任性,沈弗寒稀奇地盯着她看了半晌,这才说道:“好,不说,都听阿月的。” 他拿起筷子开始吃面。 温嘉月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了。 昨日太累,今日又没睡够,身体发出抗议。 只是明日醒来便见不到沈弗寒了,她便想多坚持一会儿。 “阿月,你先去梳洗吧,”沈弗寒体贴道,“我一会儿就来。” 温嘉月摇摇头:“说好陪你,我可不会食言。” 沈弗寒便没劝她,加快了吃面的速度,不多时便吃完了。 温嘉月打着哈欠站起身,径直去梳洗。 洗了脸,她清醒了一些,等沈弗寒出来跟她讲那桩秘事。 找人的事,上辈子直到她去世,也没找到人,她对此人自然是好奇的。 她猜测了一番此人的身份,既然与皇上有关,或许是某位重要的皇亲国戚。 只是她从未听说过走失的皇亲国戚,不过皇家秘事,也不是可以轻易探听到的,可能早就瞒下来了。 话本子上最爱写流落在外的公主,说不定要找的人是先帝的某位公主。 温嘉月胡乱猜测了一番,终于等来了沈弗寒。 他将香膏放她手里,示意她帮他涂抹一番。 温嘉月对此事早已习以为常了,嗔他一眼,便帮他抹香膏了。 沈弗寒这才开口:“皇上要找的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 猝不及防听到一个惊天消息,温嘉月手一歪,险些将香膏糊他眼睛里。 她惊慌道:“夫君,你没事吧?” “没事,”沈弗寒将睫毛上沾染的香膏擦干净,“怎么这么激动?” “皇上同父异母的兄弟……那不就是某位王爷吗?”温嘉月蹙眉道,“好像没听说过哪位王爷不见了。” “是皇上某次微服私访,宠幸了一位民间女子,这才有了他的存在。” 温嘉月觉得自己的猜测也不算错,只不过身份从流落在外的公主变成了王爷。 沈弗寒继续说道:“原本没有人知晓他的存在,直到先帝驾崩前几个月,各州异动频繁,查来查去,这才发现了此人。” “只是他实在阴险狡诈,数年来一直都在不同的地方活动,往往得到消息之后去查,已经人去楼空了。” 温嘉月紧张地问:“是为了争夺皇位吗?” 沈弗寒颔首道:“近几年,他一直在与别国交易,招兵买马、锻造武器,不知什么时候便行动了,所以得尽快找到他。” 温嘉月闻言,踌躇道:“这次去金州,万一真的可以抓到那人,夫君要不要顺便试一下?” 她觉得这次的时间可能有些对不上,上辈子这个时候去的地方似乎也不是金州,或许真的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她的事固然重要,但国家大事同样重要,皇上少一分威胁,江山也能更安稳一些。 “不要,”沈弗寒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人,我迟早会抓到的,但是一定不是这一次。” 他坚定道:“阿月,在我心里,你更重要。” 若他这次的选择真的导致江山动荡,想办法弥补便是。 但温嘉月若是死了,他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他要让她好好活着。 孰轻孰重,他分得清。 温嘉月闻言也不再劝了,上辈子他便是因为过于专注于找人,忽略了她身边的危险,间接导致她的死亡。 这次他对她全神贯注,是好事。 “是我想岔了,”温嘉月道,“我听夫君的。” 说话间,香膏已经抹完了。 沈弗寒握住她滑腻的手,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说哪句,只好将满腔情意化作一个细密的吻。 温嘉月坐在他腿上,感受着他不同以往的柔情,慢慢回应着他。 绵长的一吻结束,沈弗寒沉声道:“放心,你和昭昭都会好好的。” 忽的听他提起昭昭,温嘉月想起一事。 “对了夫君,临行之前,我想让你把昭昭带去安全的地方,此事事关重大,千万不要牵连到她了。” 最好能跟着沈弗寒一起去金州,万一侯府百密一疏,留在他身边,昭昭一定能保住性命。 “景安侯府才是最安全的,”沈弗寒宽慰她道,“而且,若是昭昭这种时候不在府里,反而惹人生疑。” 温嘉月闻言只好歇了这个心思:“还是夫君考虑周到。” 她确实有些关心则乱了,总想着保全女儿。 “若是可以,我何尝不想带你和昭昭同去,”沈弗寒低叹道,“待此事解决,我便找机会带你们游山玩水,去哪里都可以。” 温嘉月一点都不相信:“那岂不是要请很长的假?夫君真的舍得远离朝堂?” “舍得,”沈弗寒认真道,“只要你想,我便会带你去。” 温嘉月主动依偎在他怀里,轻声道:“你舍得,我可不舍得,等你告老还乡之后再说吧。” 沈弗寒闻言便笑了:“说好了,生同衾,死同穴。” 第388章 好戏开场 温嘉月没有立刻回应。 她现在对沈弗寒的感情有些复杂。 而且,她还没给他答案呢,虽然已经很明显了,但是不到最后一刻,她是不会说的。 沈弗寒也不强求,低声问:“困不困?” “我不想睡,”温嘉月提议道,“不如咱们再来对一遍细节吧,千万不能出差错。” 沈弗寒早已将这些事想过千遍万遍,闻言便和盘托出。 “明日或后日,温若欢便会来侯府小住,前三日,你先拖延时间,不让她下手。待我回京,喝下蚀骨散之后假装毒发。与此同时,京中关于我和长公主的舆论也会传开,尽人事听天命,接下来的一切都会由皇上定夺。” 他问:“阿月还有哪里不清楚?” 温嘉月也在脑子里将这些事过了一遍,轻声问:“你确定蚀骨散喝一次真的无碍吗?” “怎么又问,”沈弗寒失笑,“我确定。你现在应该想的是,怎么拖延时间等我回来。” 温嘉月闷声道:“我已经想好了。” 她细想过上辈子温若欢是什么时候下毒的——来侯府小住的第五日。 许是确定了沈弗寒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便毫不犹豫地下手了。 她应该思索的是这次怎么让温若欢提前下毒。 这也好办,多提几句她与沈弗寒如何恩爱、沈弗寒如何疼惜她,以温若欢的性子,定会嫉妒,冲动之下下毒是极有可能会发生的事。 “阿月这么厉害,”沈弗寒道,“给我讲讲怎么拖延,我看看是否可行。” 温嘉月呆了下,糊弄道:“温若欢给的东西,我不吃就是了,处处严防死守,不给她任何下毒的机会。” 沈弗寒无奈道:“原来是随机应变。” “不行吗?”温嘉月轻哼一声,“我觉得能防住她已经够厉害了。” “嗯,阿月最厉害,”沈弗寒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比我还要厉害。” 这话听着有些敷衍,但是他的语气又格外真诚。 温嘉月听不出来他到底什么意思,气愤地拧了他一下。 沈弗寒“嘶”了一声:“怎么忽然掐我?” 温嘉月故作镇定地开口:“给你留下一点印记,回来之前,印记不许消失。” 闻言,沈弗寒将里衣掀上去,认真端详着被她掐出一个浅浅小月牙的手臂。 他心中一动,月牙不就是温嘉月吗? “还不够,”他将她的手放在他的手臂上,“一天就消下去了,掐得狠一些才行。” 温嘉月:“……” 没见过上赶着受罪的。 “我不掐了,”她缩回手,“我要睡了。” “不是说要留下印记?” 沈弗寒竟开始不依不饶。 “你自己掐去,”温嘉月嗔他一眼,“别打扰我睡觉。” “你掐的不一样,”沈弗寒循循善诱,“你知道这个印记代表什么吗?” 温嘉月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代表什么?” “代表你,”沈弗寒轻吻她的发顶,“这颗被掐出来的小月牙,不就是阿月?也算是陪我去金州了。” 温嘉月不禁抖了抖,这是沈弗寒能说出来的话吗? 她抿唇摸他的额头。 沈弗寒自然知道她想干什么,无奈又好笑道:“我没发热。” “像中邪了似的,”温嘉月嘟囔道,“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沈弗寒。” 她又一次怀念以前话少的沈弗寒了。 他问:“你认识的沈弗寒什么样?” “冷淡疏离、沉默寡言、高高在上……总之一点都不平易近人。” 沈弗寒默默地听着,握住她的手。 “在你面前,我不会这样了,”他补充道,“还有昭昭。” 她们是他最亲的家人,在妻子和女儿面前,他会温柔体贴,并且心甘情愿的温柔体贴。 温嘉月翘起唇角:“你早意识到就好了。” “现在也不晚,”沈弗寒又道,“所以,再掐一下?” 温嘉月不想理他了,闭上眼睛道:“我睡了。” 话音刚落,微凉的薄唇便贴了上来。 他的气息却是滚烫的,燃起了燎原的火。 温嘉月回应着,不知何时,衣裳一件件消失。 意乱情迷之际,沈弗寒及时停了下来,埋在她颈窝里,呼吸深沉。 他嗓音沙哑地开口:“阿月为何要引诱我?” 温嘉月脸颊发烫:“你怎么倒打一耙?” 明明是他先亲上来的,反而怪她。 “是你身上的香气,”沈弗寒蹭了蹭她脖颈间的软肉,“所以,要惩罚你。” 他咬住她的后颈。 轻微的痛感传来,温嘉月蹙眉道:“你做什么?” “礼尚往来,我也得给你留下印记,”沈弗寒满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等我回来,正好消失,补上新的。” 温嘉月气愤地问:“我怎么遮住?” 沈弗寒怔了下,方才他咬的时候,确实忘了考虑这个问题。 他有些心虚,却故作镇定地开口:“看不见的,阿月放心。” 温嘉月一点都不放心,想起身去看一眼铜镜,沈弗寒将她按了下来。 “快睡吧,”他将她箍在怀里,“我有分寸,难道你不信我?” 温嘉月只好勉强信了。 她威胁道:“若是明日遮不住,等你回来,我要掐遍你全身。” 沈弗寒若有所思:“还有这种好事?” 温嘉月彻底无语了:“睡觉!” 说了这么久的话,她确实有些困倦了。 想了想,她还是说道:“夫君,明日你离开之前,记得叫醒我。” “怎么了?” 温嘉月轻声道:“我想送送你。” 虽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她还是害怕那万分之一的重蹈覆辙的可能性。 若是这次好好告别,那她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沈弗寒沉默了下才应了声好。 温嘉月放心睡去。 却没想到,翌日睁开眼睛,枕边空空,天光早已大亮。 她呆呆地静坐了片刻,唤来如意。 “侯爷几时走的?” “侯爷卯时便离开了,”说着,如意从袖口中拿出一封信,“夫人,三小姐来信,说想来侯府陪您住几日,您可要答应?” 温嘉月看也没看那封信,不用去想,她便知晓信写的有多虚情假意。 “自然是要答应的,”温嘉月深吸一口气,道,“让人将客房收拾出来。” 好戏要开场了,最重要的人不在怎么能行? 第389章 桂花酒 温府。 收到温嘉月的回信,温若欢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姐姐啊姐姐,你还是这么蠢,简直蠢到无可救药了! 温若欢将蚀骨散贴身放好,让丫鬟收拾包袱,又去跟爹娘说了一声。 关上门,她压抑着兴奋悄声开口:“爹爹,娘亲,我马上就要进侯府了!” 张氏叹了口气:“欢儿啊,你只是去侯府小住几日而已,你姐夫又不在,怎么还这么高兴?” 她愁啊,女儿眼看着就十七了,还没许配人家,不知听了多少闲言碎语了。 张氏也动过让女儿嫁给别人的心思,但那些人家都不够好,挑挑拣拣,还是景安侯府最好。 她的女儿,不能比温嘉月嫁的门第低! 既然不能再高了,那就必须和她嫁的一样。 “娘,这次可不一样,”温若欢神秘道,“等姐夫回京,我就能进门了。” 张氏一听这话,忙问:“欢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娘,这你就别管了,”温若欢得意道,“总之,我有的是法子让姐夫娶我进门。” 张氏皱眉问:“到底什么法子,娘帮你参谋参谋。” 温若欢忍不住透露:“长公主殿下亲自交代的法子,娘亲可还有异议?” 张氏骇然道:“长公主?” 一直没说话的温父也惊道:“欢儿,你、你答应长公主什么了?” 温若欢想将计划说出来,但瞧见爹爹,她还是歇了心思。 毕竟他也是温嘉月的父亲,万一将此事捅出去就不好了。 她挥挥手:“爹爹,娘亲,我先走了,你们等我的好消息。对了,记得帮我把嫁妆准备好!” 她迈着欢快的步调离开了,坐上前往景安侯府的马车。 走到半路,马车停了下,紧接着便坐上一个戴着幕篱的女人。 她警惕地问:“你是谁?” “连本宫也不认得了?”李知澜淡漠道,“本宫交代的事,你可都记清了?” 这种时候,她本该避嫌,不该出现,但她实在信不过温若欢,只得亲自过来叮嘱几句。 温若欢松了口气,瞄了眼她腰间的荷包,这才说道:“回长公主的话,臣女全都记住了。” “万万不可意气用事,”李知澜道,“至少五日之后再下药。” 温若欢不以为意,差个一日两日的,有什么区别? 似是知晓她的想法,李知澜道:“本宫必须确保沈大人短时间内不会出现在长安,才好让温嘉月像得了风寒一样悄无声息地死去,你明不明白?” 温若欢应声道:“臣女明白,臣女全都听您的。” “别以为本宫这段时日会闲着,”李知澜淡淡道,“本宫得保证这半个月里,沈大人不会收到温嘉月的消息。你我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机会只有一次,不要让本宫失望。” “是。” 马车拐进小巷,停了下来。 李知澜悄无声息地下了马车,如来时一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温若欢神色自若地将李知澜的荷包收进袖口里去。 这是她特意跟哥哥温若谦学的,他逛青楼时最爱拿妓子的荷包,神不知鬼不觉地便能将荷包取下来,然后逗人取乐。 她苦练多日,终于学会了。 她眼里闪过暗芒,长公主想独善其身?做梦! 过了两刻钟,终于到达景安侯府。 进府之后,温若欢将荷包和蚀骨散藏进客房,带上一小瓶桂花酒便去找温嘉月了。 “姐姐,我好累呀,”她撒娇道,“这一路上真是颠簸,差点把我的骨头颠散了。” 温嘉月闻到她身上明显不属于她的气息,微微扬眉,刚见过李知澜? 她不动声色地开口:“你才多大年纪,哪有这么夸张,坐下歇歇就好了。” 温若欢点点头,将桂花酒拿出来。 “姐姐,上次你没来得及喝,我只好把酒收起来了,这次你一定得尝尝。” 她特意说上次的酒还在她这里,就是怕有人会拿出真的,对她不利。 温嘉月也听了出来,她的重音在“把酒收起来”,而不是后面那句。 难道有人把酒给拿走了?温嘉月若有所思,但假装没听出来,笑盈盈道:“好啊,我尝尝。” 趁着温若欢低头倒酒的功夫,她给如意使了个眼色。 虽然这酒里没有蚀骨散,但温若欢经手的东西,她都不会入口了。 如意立刻为难地开口:“夫人,恕奴婢多嘴,您癸水方至,不宜饮酒。” 温嘉月笑盈盈道:“无碍的,欢儿的心意更重要,我只尝一口,不多喝。” “不行的夫人,”如意着急道,“您上次小日子来的时候便喝酒了,腹痛许久,您不能再喝了。” 温嘉月苦恼道:“可是这是欢儿亲自酿的酒,若是我不喝,多不给面子。” 主仆俩一唱一和,只等着温若欢开口了。 都说到这份上了,温若欢也只能体贴道:“姐姐,你还是别喝了,过几日再喝也是一样的,说不定味道更加醇厚了。” 这次喝不喝都无所谓,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欢儿,真是对不住,”温嘉月歉然道,“我上次没喝,这次又没喝,真是白费了你的心意。” 见她如此愧疚,温若欢心里得意不已。 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温嘉月玩得团团转,真是有意思。 她这么信任她,过几日下药,还有什么发愁的呢? “一路劳累,欢儿应该也饿了,”温嘉月吩咐道,“如意,你去传膳吧。” 说着她挽起温若欢的手臂,笑盈盈道:“许久没有单独与你一同用膳了,一会儿咱们姐妹俩好好叙叙旧。” 温若欢正想应好,忽的瞥见温嘉月后颈肌肤上微红的痕迹,细看似乎还有牙印。 她懵了下,一脸天真地问:“姐姐,你这是被昭昭咬了吗?” 温嘉月连忙拉高衣裳,面色有些窘迫。 “昭昭哪有这么整齐的牙齿,还不是你姐夫……”她欲言又止,“算了,还是不提了,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能听这些话?” 温若欢闻言,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第390章 给脸不要脸 瞥见温若欢嫉恨的神色,温嘉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来到偏厅坐下,午膳已经摆好了。 温若欢的神色也调整好了,好奇地问:“姐姐,怎么不见昭昭过来用膳?” “她一个孩子,跟着奶娘吃就行了,”温嘉月镇定自若地解释,“你若是想看她,用过膳我让奶娘抱过来。” 她一个人面对这些就够了,怎么能拖昭昭下水。 所以在温若欢来之前,温嘉月便特意交代奶娘,这几日尽量不要让昭昭出现在温若欢面前。 一定要出现的话,必须有她在场。 她暂时摸不准温若欢对昭昭的心思,喜也好,恨也罢,必须多做些准备,严防死守。 温若欢缓缓咽下口中食物,也在思量有关昭昭的事。 长公主看起来并不喜欢昭昭,等温嘉月死了,昭昭就没人管了。 而长公主瞧着又是善妒的,说不定也不会让她生下姐夫的孩子。 正好她可以趁机抚养昭昭,毕竟她是昭昭的小姨,姐夫一定会答应的,那她日后岂不是有孩子傍身了? 想到这里,温若欢便笑眯眯道:“好啊,用过膳我去陪昭昭玩。” 现在和昭昭培养感情,以后抚养她更容易。 温嘉月垂下眼睛,笑着应好。 用过膳,温若欢便迫不及待道:“姐姐,我这就去找昭昭玩。” 温嘉月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喜欢昭昭,今日这是怎么了?” 温若欢僵了下,镇定解释:“哪有,姐姐怎么会怀疑我对昭昭的爱呢?我和你一样喜欢昭昭,把她当亲女儿疼。” 闻言,温嘉月便差不多明白她的心思了。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这种话也不知害臊,”温嘉月嗔她一眼,“不过说到这个,近日你可相看人家了?” 温若欢眼底闪过一丝烦躁,相看什么相看,她看上的人就在景安侯府! 但她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开口:“爹爹娘亲给我看过几位男子的画像,但我不太喜欢。他们却非逼我选一个,所以我才来姐姐这里躲清净,姐姐不会嫌我烦吧?” 温嘉月四两拨千斤道:“怎么会嫌你烦?你别嫌姐姐烦就好,我也想给你介绍几位公子呢。” 这倒是个好借口,每次觉得烦了,便说给温若欢介绍几位公子,她肯定找借口溜了,省得整日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 温若欢闻言头都大了,却又不好拒绝。 毕竟她都快十七岁了,若是再拖着不相看,定会惹人生疑。 温若欢深吸一口气,反正也就是熬这么几日而已,她可以。 “好啊,”她挤出一个笑,“多谢姐姐,姐姐认识的都是高门大户家的公子,肯定比爹爹娘亲介绍的好多了。” 为了表现出自己的迫不及待,她立刻说道:“不如姐姐现在便给我介绍一个吧?” 温嘉月抿紧了唇,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她哪认识这些人,她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不过电光石火之间,倒是真想到一个人——裴怀谨。 家世好、相貌好、性子好,样样都不输沈弗寒。 只是,也不能为了圆谎牺牲裴怀谨吧? 见温嘉月迟迟没有开口,温若欢狐疑地问:“姐姐,你还没想到吗?” 温嘉月只好说道:“自然是想到了的,是侯爷的好友,齐国公世子,刚回京几个月,你应该没什么印象。” 反正裴怀谨不会知晓此事的,说了就说了吧。 “既然是姐夫的好友,那人品样貌家世肯定不错,”温若欢感兴趣道,“不知姐姐可有他的画像?” 温嘉月摇摇头:“你若是想知道,等你姐夫回来问问你姐夫吧。” 她立刻岔开话题:“耳房到了,咱们去看昭昭。” 温若欢也没再提这事,将嘴角调整到最合适的弧度,笑意盈盈地进屋。 “昭昭,小姨来看你了!” 正和立秋小满玩耍的昭昭歪头瞅了她一眼,没印象,神色也就没什么变化。 但余光瞥见自家娘亲,她立刻笑容满面地扑了过去。 “娘亲!” 温嘉月揉了下她的小嫩脸:“昭昭今日乖不乖?” 昭昭重重点头,指向奶娘,意思是不信的话去问奶娘。 温嘉月失笑:“好了,娘亲相信你,我们昭昭最乖了。” 昭昭撒娇道:“娘亲。” 母女俩旁若无人地亲密,温若欢看得又嫉妒又愤恨。 以后昭昭就是她的女儿了,怎么能和温嘉月如此亲密,这可不行! 想到这里,温若欢上前一步,问也不问一句便将昭昭抱了起来。 昭昭有些懵,转眼便对上一张对着她笑的脸。 她能分辨出这个自称小姨的人笑容虚伪,她一点都不喜欢,嘟着嘴让娘亲抱。 温嘉月也吓了一跳,怎么也没想到温若欢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昭昭抱起来了。 正好昭昭伸出了手,温嘉月顺势接了过来。 她勉强笑道:“欢儿,昭昭还小,你这样会吓到她的。” “怎么会,我可是昭昭的小姨,”温若欢拍了拍手,吸引昭昭的注意,“昭昭,快让小姨抱抱。” 昭昭哼了一声,扭过脸去。 温若欢顿时有些尴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孩子拒绝,她有些下不来台。 她只得继续哄道:“昭昭,我是小姨呀,小姨给你买糖葫芦吃,好不好?” 见昭昭还是不理她,温若欢彻底生气了,她都这么低声下气了,怎么还给脸不要脸呢? 一个一岁的孩子罢了,摆什么侯府大小姐的谱! 她绷着脸开口:“昭昭,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见她神色不对,说话也奇怪,温嘉月蹙眉道:“欢儿,你别吓到她。” 没想到昭昭却扭过头了,朝着温若欢张开手臂。 温若欢这才满意,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将昭昭接了过来。 刚抱到怀里,也不知是怎么了,昭昭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孩子的哭声不加掩饰,格外刺耳,温若欢的耳朵都快被震麻了。 她手忙脚乱道:“昭昭,你哭什么,你别哭啊,我……” 啪—— 啪—— 语无伦次之际,昭昭忽然拳打脚踢起来,温若欢的两边脸上各挨了一下。 小孩子也不知道收着力气,温若欢脸上立刻多了两道巴掌印。 她呆了下,半晌没回过神。 居然敢打她?! 温若欢下意识便要还手,忽的又反应过来,她得在温嘉月面前伪装成天真可爱的模样。 她不能和一个孩子计较,更不能还手。 温若欢气得咬牙,这个委屈只能咽下去! 第391章 将温若欢逼疯 看着温若欢吃瘪的模样,温嘉月差点没绷住笑。 方才她还在发愁呢,若不是为了下毒的事可以顺利进行,她早就跟温若欢撕破脸了。 没想到母女连心,昭昭知道她不喜欢温若欢,任性地挥了两巴掌。 怕温若欢还手,温嘉月连忙将昭昭抢了回来。 她道歉道:“欢儿,真是不好意思,昭昭也不知是怎么了,她平常不这样的。” “没事,”温若欢摸了摸发疼的脸,皮笑肉不笑道,“我知道昭昭跟我闹着玩呢,她喜欢我。” 温嘉月没接这话,而是说道:“我让如意带你去府里的医堂看看,千万不能留下印记了。” 温若欢顿时着急起来,是啊,她的脸这么美,不能留下任何印子,不然姐夫肯定不喜欢了! “快走快走,”她往外走去,“我现在就去!” 温嘉月让如意跟上她,等人走得没影了,这才松了口气,看向怀里的昭昭。 昭昭早就安静下来了,甚至还打了个小哈欠,一脸的乖巧无辜,丝毫看不出她方才的模样有多娇纵任性。 温嘉月捏捏她的鼻子:“是不是跟你爹爹学的?” 昭昭缓缓眨了眨眼睛:“爹爹……” 她向外看去,温嘉月连忙转移她的注意力。 “昭昭是不是困了?快睡吧,娘亲在这里陪着你。” 昭昭乖乖点头,钻进被窝里。 温嘉月松了口气,幸好沈弗寒最多三日便回来了,再多几日,说不定昭昭就要哭闹了。 她坐在床边,轻轻拍着锦被,哄女儿睡觉。 昭昭却没有闭上眼睛,看向立秋和小满,满脸的疑惑之色。 温嘉月这才察觉,女儿是想跟她们俩一起睡。 只是碍于她在这里,立秋和小满都没敢动。 温嘉月便道:“一个孩子也是哄,三个孩子也是哄,你们俩也躺上去。” 立秋还在犹豫,觉得于礼不合,小满已经迫不及待地脱鞋上榻了。 夫人这么温柔这么好,还等什么? 她小声催促:“立秋姐姐,快呀!” 立秋见状只好陪她一起。 温嘉月轻轻哼唱了一首摇篮曲,三个孩子很快便睡着了。 她也没再多待,叮嘱奶娘好好照顾便离开了。 回到房中,温嘉月有些困倦了,却不能午歇,毕竟温若欢还没回来,她得继续扮演一位担忧到睡不着觉的姐姐。 过了一刻钟,如意和温若欢终于回来了。 温嘉月拍了拍脸,迫使自己清醒过来,连忙迎了上去。 “欢儿,怎么样了?”她蹙眉道,“不等到你回来,我都睡不着觉。” 温若欢在心里暗暗嘲讽,脸上却是一副感动的模样。 “没事的姐姐,府医开了玉肤膏,说巴掌印明日就能消下去了,你别担心了。” 温嘉月松了口气:“那就好,你快回去歇着吧。” 将温若欢哄走,温嘉月毫不留恋地回房睡了。 她得养精蓄锐,才好保持这三日面对温若欢时时刻清醒的状态。 傍晚,姐妹俩一起用晚膳。 闲聊几句之后,温若欢打探道:“姐姐,姐夫临走之前,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温嘉月轻轻叹了口气,道:“没有,他连去哪里都不告诉我,我哪里知晓他什么时候回来。” 温若欢闻言便勾起唇角,看起来夫妻关系也不怎么样嘛,那个牙印纯属意外。 见她神色得意,温嘉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去。 就是要这样,一会儿和沈弗寒夫妻恩爱,一会儿又不了解他,让温若欢猜不透她和沈弗寒的关系,日夜都想着,将她逼疯。 失去理智之后,不就该下毒了吗? 用过晚膳,温嘉月提议道:“欢儿,咱们去看昭昭吧,我已经跟她说过了,这次她一定会乖乖的。” 闻言,温若欢的脸下意识抽了几下,还在隐隐作痛。 前几日被长公主扇巴掌,是她做错了事。 今日却完全是无妄之灾,她一点都不想去,说不定昭昭又要对她下手了。 她拒绝道:“算了,明日再说。” 温嘉月也没再多说,这可是她自己拒绝的。 用过晚膳,两人说了会儿话,各自散去。 梳洗之后,温嘉月躺在床榻上,彻底松了口气。 第一日平安度过,第二日应该也不算太难熬。 毕竟,明日可是沈弗念回门的日子。 有些话她不好说,但沈弗念没这个顾忌,将温若欢怼得哑口无言也不在话下。 温嘉月放松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翌日,为了迎接沈弗念,温嘉月特意起了个大早。 虽然才离开两三日,但她还是让下人将常乐院打扫了一遍,以表重视。 过了小半个时辰,萧府的马车便到了。 温嘉月原本正盯着下人收拾,闻言便有些迫不及待了,前去迎接。 姑嫂俩在半路上遇到,神色都有些激动。 温嘉月正想关心她几句,沈弗念忽然抹起眼泪。 一旁点头微笑的萧溯夜顿时慌了:“我的小姑奶奶,你这是怎么了?” 他这几日都快将她供起来了,应该没让她受委屈吧? “你懂个屁,”沈弗念抽噎道,“我这是高兴的。” 说来也怪,她一直嫌弃温嘉月比她年纪小,但是现在叫大嫂叫惯了,瞧见温嘉月,她倒是真的有点见长辈的感觉了。 都说长兄如父,长嫂亦如母。 萧溯夜松了口气,喃喃道:“真是吓死我了。” 沈弗念挽着温嘉月的手臂,急切道:“大嫂,快走快走,咱们好好叙叙旧。” 温嘉月柔柔一笑:“好好好,去你的常乐院吧。” “当然是去正院,”沈弗念不满道,“我想昭昭了。” 温嘉月不得不开口:“怕是有些不方便,我妹妹欢儿昨日来咱们府上小住,你又和她不对付,过会儿再说吧。” 虽然想看沈弗念怼温若欢,但也不能一整日都鸡飞狗跳的。 沈弗念闻言立刻慌乱起来。 “什么!温若欢来了?她怎么能来这里?你知不知道她……” 站在一旁的汪嬷嬷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 第392章 成败在此一举 温嘉月紧张地看着沈弗念。 碍于汪嬷嬷在场,她什么都不能提醒,不然便太容易被看穿了。 “你知不知道她这个人最坏了,以前还说我下嫁穷秀才、被骗着生儿子,我讨厌死她了!” 温嘉月轻轻松了口气,幸好沈弗念没说出口,声音也只是停滞了一瞬,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温嘉月宽慰她道,“欢儿已经与你道歉了,你也说原谅她了,现在怎么又提起此事了?” “我就是看她不顺眼,”沈弗念撇嘴道,“我们俩两看相厌。” 温嘉月柔声道:“不如为了我化干戈为玉帛,你们俩都是我的亲妹妹,姐妹之间怎么能自相残杀呢?” 说着她瞥了眼汪嬷嬷的神色,见她已经放松警惕了,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不知沈弗念为何忽然扯开话题了,也没机会问。 她看了眼一旁的萧溯夜,或许是他的功劳。 “好吧好吧,今日是我回门的好日子,我给你一个面子,”沈弗念不情不愿道,“只要她不惹我,我一定不跟她吵架。” 一行人边说话边往正院走去。 趁她们俩停顿的间隙,萧溯夜插话道:“大嫂,不知大哥去哪里了,怎么走得这样匆忙?” 沈弗念闻言也不高兴道:“大哥也真是的,都不能为了我,明日再走吗?” 温嘉月安抚她道:“皇上的事是大事,他肯定是要奉旨办差的。至于去了哪里,我也不太清楚。” 来到正院,萧溯夜稍坐了片刻便道:“大嫂,念念,你们叙旧吧,我去医堂看看我师父,一会儿再过来。”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只盯着温嘉月。 温嘉月自然察觉到了,虽然不太明白他为何要这样,但她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好,快去吧。”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温嘉月收回视线,和沈弗念聊了起来。 “萧公子对你好不好?” “还成吧,就是有些腰酸。” 沈弗念捶了下腰,又纠正她道:“不过你该叫妹夫了,叫萧公子多生疏啊。” 温嘉月笑着改口:“好,妹夫妹夫妹夫,多念几遍,我以后一定记得了。” 沈弗念直勾勾地盯着她瞧,忽的问道:“大嫂,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啊?想我大哥想的?” 温嘉月正要否认,见她神色认真地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明白了什么。 “昨晚确实没睡好,”温嘉月嗔她一眼,“不过和你大哥没关系。” “别狡辩了,”沈弗念眨眨眼,“我还是不打扰你了,你回卧房歇着吧,我去找昭昭玩。” 说着她便站起身,步伐轻快地往耳房走去,汪嬷嬷自然跟上。 温嘉月若有所思,听从她的话回了卧房,让如意守在门外。 不多时,窗牖忽然发出“啪嗒”的声响,一个男人悄悄潜了进来。 饶是有所准备,温嘉月还是被吓到了,赶紧站起身。 看清是去而复返的萧溯夜,这才轻舒一口气。 萧溯夜转身关窗,压低声音道:“大嫂,得罪了。有汪嬷嬷盯着,我和念念只想到这一个办法与你单独说话。” 他正色道:“时间有限,长话短说。汪嬷嬷是长公主派来监视念念的,是何缘故?” 萧溯夜和沈弗念都是值得信任的,温嘉月并不想瞒着他们夫妻俩。 而且沈弗念性子急躁,说话经常不经大脑便脱口而出了,知晓前因后果之后才会谨言慎行。 想到这里,温嘉月解释道:“温若欢是长公主的人,她们俩要趁着侯爷离京的这段时日,联手除掉我,从而顺理成章地嫁给侯爷。” “念念猜到温若欢喜欢侯爷,并且当着她的面说出来了,长公主这才防着她,为你们赐婚、安插汪嬷嬷,都是为了此事。” 萧溯夜将这番话记下来,颔首道:“我明白了,既然您和大哥都已知晓此事,想来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法,大嫂可需要我做什么?” 温嘉月摇摇头:“你把念念安抚好就够了,不要让她乱说话,成败在此一举。” 萧溯夜应了声好:“那我便先走了,大嫂保重。” 他转过身去,温嘉月忽的想起一事,急切道:“等等。” “大嫂还有事?” 温嘉月定了定神,问:“你可知道蚀骨散?” 她不信钱老说的话,他肯定和沈弗寒串通好了。 而萧溯夜肯定不知晓此事,他也是郎中,说不定对这些毒药也有涉猎。 “自然是知道的,蚀骨散剧毒无比,”萧溯夜问,“大嫂问这个做什么?” 温嘉月正准备问服用一次是否会中毒,外面忽的传来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姐姐,大白天的,你关着门做什么?” 是温若欢的声音。 温嘉月和萧溯夜对视一眼,暗道不好。 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被人误会她和萧溯夜有私情,李知澜和温若欢岂不是更有理由登堂入室了? 幸好外面有如意拦着,可以暂时拖延时间。 只是现在翻窗,目标太大,稍有不慎便被会发现。 温嘉月环顾四周,让萧溯夜藏进衣橱里,又往他身上盖了几件沈弗寒的衣裳,匆匆躺进被窝里。 她装作睡眼惺忪的模样,慵懒开口:“欢儿,什么事啊?” 如意这才放温若欢进来。 温若欢诧异地问:“姐姐怎么在睡觉?” 温嘉月揉揉眼睛:“昨晚没睡好,刚想睡个回笼觉,你便过来了。有事吗?” “自然是有的,”温若欢笑盈盈道,“昨日姐姐不是说让我相看齐国公世子吗?我想了想,觉得可以见见。” 温嘉月抿了抿唇,她怎么忽然演这一出? “自然是好,”温嘉月漾开笑容,“过几日我便往齐国公府递信,撮合你们。” “过几日也太迟了,”温若欢撒娇道,“不如现在便写封信吧,求你了姐姐。” 温嘉月只能配合道:“好,我这就去写。” 一封信而已,应该不算打扰吧? “姐姐您先写着,”温若欢道,“我想看看您的衣衣橱,说不定正好有合适的衣裳,见齐国公世子的时候穿,不知可不可以?” 第393章 一不做二不休 温嘉月悚然一惊,和裴怀谨相看也就算了,怎么还要看她的衣裳? 可萧溯夜就在衣橱里…… 温嘉月定了定神,拦着她道:“欢儿,我的衣裳都不太适合你,不如我让锦服阁的人过来给你定做一身?” “我先看看嘛,”温若欢不为所动,“若是没有合适的再说。” 她眼馋温嘉月的衣裳许久了,全是不多见的好料子,正好趁此机会穿上试试,说不定更适合她呢? 温嘉月这个人就是爱藏着掖着,嘴上说的好听,什么姐妹情深,实际上一点都不为她奉献! 她咬牙切齿地继续往衣橱的方向走去。 温嘉月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正准备继续去拦,外头便传来沈弗念的声音。 “大嫂,我好像听到欢儿的声音了,快,让我跟她叙叙旧。” 回来的正是时候! 温嘉月连忙说道:“欢儿就在这儿呢,你进来吧。” 温若欢眼里闪过一丝烦躁,这个沈弗念,真是碍事! 但她不得不转过身去,脸上挂上客气的笑容。 “哎呀,真是欢儿啊,”沈弗念亲亲热热道,“几日不见,你可真是光彩照人,怎么保养的,快跟我说说。” 温若欢脸上闪过一丝困惑,平日里沈弗念对她只有阴阳怪气,今日忽然夸起她来了? 沈弗念也发现自己过于热情了,紧接着便翻了个白眼。 “就知道你不会说,算了,老娘也没有很想知道。” 方才她忽然听到温若欢的声音,以为自己由于过于紧张,所以幻听了,便没有立刻过来。 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万一她真的来了,而萧溯夜还没来得及离开呢? 沈弗念这才赶紧过来。 听到这句话,温若欢这才找到熟悉的感觉,将困惑压了下去,看来她是真的想知道她是怎么保养的。 她皮笑肉不笑道:“依我看,萧夫人现在才是真正的光彩照人呢,刚成婚不久,一定很幸福吧?对了,怎么不见萧公子?” “他去医堂了,”沈弗念随意道,“你若是想见他,我带你过去。” “这就不必了。”温若欢转过脸,“姐姐,我去看衣裳了?” “看什么看,你自己没衣裳穿啊?”沈弗念上下打量她一番,嫌弃道,“我大嫂胸大腰细的,你这个身板撑不起来。” 温若欢瞪起眼睛:“你!我怎么可能撑不起来,我的身形明明和姐姐相似!不信的话,我找一件试试。” 沈弗念立刻说道:“行吧,我信了。” 若萧溯夜没来得及走,这屋里能藏身的地方也就衣橱了。 她才不会逞一时口舌之快,孰轻孰重,她分得清。 温若欢闻言,顿时又狐疑起来,沈弗念今日好奇怪。 看出她的疑虑,温嘉月摇头失笑。 “念念,你来的时候答应我不跟欢儿吵架,还真做到了,看来成亲之后稳重不少。” 沈弗念哼哼一声:“那是自然。” 温若欢向汪嬷嬷求证,见她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这才放下戒备。 “既然如此,”温若欢道,“那我去看衣裳了。” 见她还要再看,沈弗念都快疯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拽着她的胳膊往外走。 “我大嫂的衣裳都太素雅了,去常乐院看我的衣裳去,你一定喜欢!” “我不去!我和姐姐最要好,我就要穿姐姐的……” “由不得你!”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汪嬷嬷也离开了,温嘉月赶紧打开了衣橱的门。 萧溯夜钻了出来,拱手道:“大嫂,真是对不住。” 没想到他和沈弗念好心办坏事,一点忙没帮上不说,还差点被人发现了。 “无妨的,”温嘉月道,“你快些走吧,不要被人瞧见了。” 萧溯夜点点头,翻窗离开。 温嘉月和如意一起将衣橱收拾整齐,这才有空坐下歇息片刻。 如意问:“夫人,这信还要写吗?” 温嘉月思忖片刻,摇了摇头。 只要温若欢不再提这件事,她就当是心血来潮。 若是因为这等小事麻烦裴怀谨,实在过意不去。 却没想到,晌午用膳时,温若欢旧事重提。 “姐姐,那封信你可写好了?齐国公府的人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信?” 见她还想着此事,温嘉月沉默了下,问:“欢儿,你对此事怎么忽然这么上心了?” 温若欢明明已经认定了沈弗寒,却又在这个节骨眼上见裴怀谨,实在有些可疑。 “还能是为什么,”温若欢羞涩道,“姐姐,我都快十七了,再不成亲就成老姑娘了。齐国公世子这么好的家世,又是姐夫的好友,我肯定是愿意的。” 沈弗念闻言,噗嗤一笑。 齐国公世子能看上温若欢?开什么玩笑! 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开口:“以欢儿的姿色,一定能把齐国公世子迷得神魂颠倒。” 她已经迫不及待看温若欢被拒绝了。 萧溯夜推了推她的手臂,示意她噤声。 “姐姐,你去写嘛,”温若欢催促道,“齐国公世子堪称良配,再不相看,他就被人抢走了。” 温嘉月愈发觉得蹊跷,拒绝道:“欢儿,我与齐国公世子并不熟悉,等侯爷回来,我让他亲自写封信,你看这样如何?” 温若欢闷闷不乐道:“好吧,那我再等等。” 见她没再坚持,温嘉月松了口气。 或许温若欢只是怕她又给她相看别家公子,所以认定了裴怀谨这一个人,时不时地提几句,省了后续的麻烦。 却没想到,午歇醒来,温若欢突然跑过来告诉她一件事。 “姐姐,思来想去,我还是觉得不能错过这次机会,所以方才我以你的名义往齐国公府递了封信,你不会怪我吧?” 温嘉月蹙紧了眉:“欢儿,你怎么不与我商量一下?” “都说了我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嘛,”温若欢撒娇道,“姐姐,你就帮我这一次。” 温嘉月在心底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信都送出去了,她若是拦了,反倒让温若欢多心。 而且,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应该不会困扰到裴怀谨吧? 第394章 敢爱敢恨 过了半个时辰,齐国公府送来回信。 温嘉月拆信时还有些紧张,默念着一定要拒绝。 没想到信上却说,世子这几日不在府上,改日再说。 温嘉月松了口气,幸好不在,也省得裴怀谨瞧见这封信了。 温若欢撇了撇嘴,失望道:“怎么这么不巧?” 虽然她一脸的不高兴,但温嘉月明显瞧见她眼底划过一丝喜意。 看起来是真的只想把裴怀谨当成挡箭牌。 但为了以防万一,温嘉月试探道:“欢儿,不如我再给你介绍几个?” 温若欢嘟嘴道:“珠玉在前,我也看不上旁人了,除非有和这位齐国公世子差不多家世的。” “这倒是难为我了,”温嘉月道,“若是有合适的,我再介绍给你。” 温若欢笑眯眯地应好。 姐妹俩聊完,正巧沈弗念和萧溯夜也过来了。 她一脸慌张之色,温嘉月的心也紧了紧,忙问:“出什么事了?” 午歇时,沈弗念和萧溯夜应当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他肯定将此事告知沈弗念了吧? 可沈弗念这副模样,实在让她不放心。 她看向萧溯夜,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表示已经说过了。 “我晌午没睡好,”沈弗念叹了口气,“一想到一会儿就要去接耀儿了,我就心慌到睡不着觉。” 温嘉月:“……” “大嫂,你说耀儿他会不会怪我?” “不会的,”温嘉月安慰她道,“耀儿早就说过,很想让苏郎中做爹爹,现在愿望成真,他肯定高兴,你别担心了。” 沈弗念顿时高兴起来:“真的假的?他什么时候说过?” “很早了,”温嘉月想了想,“妹夫离府之后的一段时间吧。” 沈弗念按捺下激动,又转过弯来:“不对啊大嫂,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温嘉月咳了两声,含糊道:“我也是刚想起来。” 沈弗念却有些明白了,若不是汪嬷嬷日日跟着,拿耀儿牵制住她,大嫂早就跟她说了。 她咬牙切齿地想,老妖婆和长公主都不得好死! 还有面前这个温若欢,更是贱人中的贱人! 等她们伏法,她要一人扇一百个巴掌! 在温若欢看过来之前,沈弗念收敛神色:“大嫂,时候不早,我得回去了。” 虽然不舍,但温嘉月还是点了点头。 沈弗念留在这里,还是有些危险的,万一说错了话,还得想办法补救,不如赶紧回去了事。 沈弗念一步三回头:“那我走了。” 温嘉月柔柔一笑:“路上小心。” 她依依不舍道:“我真走了。” 温嘉月颔首道:“嗯,快去接耀儿吧。” 沈弗念又道:“真走了哦?” 她实在放心不下大嫂,她和萧溯夜一走,就得留大嫂一个人独自面对温若欢了。 温嘉月催促道:“走吧走吧,耀儿肯定等急了。” 沈弗念抹了下眼泪,这才转过身去,步伐匆匆地离开。 温若欢看着她的背影,狐疑道:“姐姐,她今日是不是太过于多愁善感了?” 她认识的沈弗念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敢爱敢恨,何曾掉过一滴泪? 温嘉月从容解释:“出嫁的姑娘回娘家就是这样,等你成亲之后便懂了。” 温若欢想了想,温嘉月回门那日确实也哭了。 当时她还觉得她假惺惺的,嫁这么好,有什么好哭的? 温若欢得意地想,等她嫁给姐夫了,回门的时候她高兴还来不及,才不会哭呢。 那边厢,沈弗念抽抽搭搭地离开了,坐上前往京郊的马车。 放下帘子,碍于汪嬷嬷就在外面,她连哭都没敢太大声,压低声音问:“如果我大嫂有个好歹可怎么办啊?” 萧溯夜拍着她的背安抚:“大嫂吉人自有天相,你别担心,也不许再提。” 沈弗念一想也是,她深吸一口气,扬声道:“姓萧的,你若是敢负我,我让我大哥剁了你!” 萧溯夜握住她的手,笑着问:“剁哪里?” 沈弗念找准位置,毫不客气地重重拧了他一把。 萧溯夜倒吸一口凉气,好半晌才道:“谋杀亲夫。” 沈弗念瞪他一眼:“我看有了大嫂那句话之后,你真是一点都不担心耀儿会不喜欢你了,还有空跟我调情。” “我本来就不担心,”萧溯夜搂住她,“耀儿一直都很喜欢我,有我当他的新爹,他肯定高兴。” “什么新爹旧爹的,”沈弗念抿唇道,“耀儿以前没爹。” 萧溯夜颔首道:“那敢情好,我就是他失散多年的亲爹。” 一番插科打诨,沈弗念破涕为笑,笑骂他不正经。 到了京郊别院,两人走下马车。 刚进院子,两人便听到铿锵有力的“嘿哈”声,是耀儿在练武。 他们站在一旁不远处看了一会儿,却都没勇气上前。 虽然有了那番话,但说不担心是假的,毕竟都过去这么久了,万一耀儿的想法变了呢? 踌躇之际,萧溯夜主动说道:“我先过去,一会儿你看我眼色行事。” 话音刚落,他便举步朝亲儿子走去。 正巧,沈成耀一个转身,刚朝着背后刺出去,便发现了萧溯夜的身影。 他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收了剑,疑惑地打量他,问:“你是何人?” 萧溯夜清清嗓子:“我是你爹……不是,我是苏郎中,耀儿还记不记得?” 一听这个称呼,沈成耀顿时眼睛一亮,飞奔过去。 “苏郎中!你怎么回来了!” “我……”萧溯夜迟疑道,“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萧溯夜一鼓作气道:“我喜欢你娘,所以……” “所以你想让我帮你?”沈成耀狂点头,“好啊好啊,我去跟我娘说,让她嫁给你!” 萧溯夜有些懵:“耀儿,你就这样答应了?” “是啊,”沈成耀笑得不见眼睛,“我一直都想让你做我爹!” 正在不远处偷听的沈弗念又是好笑又是无语,这臭小子,还真喜欢萧溯夜。 她走上前去,一本正经道:“我可听到了,你得再追我一次才作数,不然我不嫁给你。” 萧溯夜一手搂一个,笑道:“行,回府之后慢慢追,追到天荒地老都行。” 第395章 阿月有没有想我 傍晚,温嘉月与温若欢一同用膳。 她有些魂不守舍,目光望向白灼虾,却始终没动筷子。 今日便是沈弗寒离开的第二日,若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他便会回来了。 而她还没激怒温若欢,得想个法子…… 眼角余光瞥见温若欢朝她看来,温嘉月没有动,继续装作失神的模样,盯着那道菜看。 温若欢耐不住了,给她夹了一只白灼虾。 温嘉月像是刚回过神来,笑着问:“欢儿,你怎么忽然给我夹菜了?” “姐姐,你都盯这道菜盯了许久了,一看就是想让我帮你夹,”温若欢笑眯眯道,“还不快谢谢我?” “多谢欢儿,”温嘉月叹了口气,“可是我有些吃不下。” “姐姐怎么了?” 温嘉月幽幽道:“我在想你姐夫,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是否吃饱穿暖,我有些担心。” 温若欢体贴道:“没事的姐姐,姐夫这么厉害,肯定可以照顾好自己,你别担心了。” “可是……”温嘉月欲言又止,“我还担心一件事。” “什么事?” 温嘉月吊起她的胃口,却又不说了,轻轻摇了摇头。 “算了,还是不提了,我有些不好意思。” 温若欢有些疑惑,不好意思? 那她更得听一听了。 她看向丫鬟们,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丫鬟们没有立刻行动,见温嘉月点头,这才鱼贯而出。 温若欢咬了咬牙,这群看人下菜碟的丫鬟,以后她才是她们的主子,真是不会看人! 脸上却笑盈盈道:“姐姐,这下可以说了吧?我可是你的亲妹妹,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温嘉月思索片刻,这才勉为其难地开口:“好吧,那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温若欢满口答应:“这是自然。” 见她上钩,温嘉月便转身背对着她,撩开头发,道:“欢儿,你快看看牙印还在不在。” 温若欢僵了下,姐夫咬的那个牙印?莫名其妙的,让她看这个做什么? 她匆匆瞥了一眼,不断调整着扭曲的神色,终于露出笑容。 “瞧着像是浅了一些,姐姐问这个做什么?” 温嘉月将头发放下,没回答她的话,而是问道:“欢儿,你觉得这个牙印什么时候会消失?” 温若欢实在搞不懂她为何要问这个,只能回答道:“一两日吧。” “这么快,”温嘉月喃喃道,“可是你姐夫说,等他回来,若是没看见这个牙印,他就……” 温若欢迫不及待地问:“就怎么样?” 温嘉月面色发烫,嗫嚅道:“就惩罚我,罚我……一日一夜不下床,你说这可怎么办呢?” 她做出一副苦恼愁闷的模样,看得温若欢愈发咬牙切齿。 温嘉月这是什么意思,跟她炫耀吗! “哎呀,欢儿,我忘了你还未出阁,”温嘉月神色惊慌道,“怪我怪我,你快把我说的话忘掉。” 温若欢死死掐着手心,故作镇定道:“没关系的姐姐,我的年纪也不小了,你可以跟我分享的。” 温嘉月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羞涩地问:“真的吗?我正愁无人说话,正好跟你说说。” 温若欢扯开笑容,她倒要听听,温嘉月能说出什么花来! “你别看他表面上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其实私底下就是衣冠禽兽,”温嘉月苦恼道,“太遭罪了。” 说完她又话锋一转,得意道:“不过,夫妻之事也是有几分妙处的,你姐夫他又如此高大威猛,对我也好,官职又高。” “每次见别的世家夫人,我都能瞧见她们羡慕嫉妒的目光,心里暗爽。” 温嘉月越说越得意,温若欢越听越愤恨。 这才是温嘉月的心里话吧?以前装出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给谁看! 见她的神色开始扭曲,温嘉月继续说道:“对了欢儿,我也要谢谢爹爹,多亏了爹爹以前救了老侯爷的命,我这才有机会嫁给你姐夫,享受这般荣华富贵,真是日日都快活。” 温若欢攥紧了手指。 爹爹以前答应过她的,要把姐姐的婚事给她的! 是温嘉月抢了沈弗寒,是温嘉月偷了她两年尊贵的侯府夫人的生活,现在也该是偿还的时候了! “哎呀,我都说了些什么胡话?”温嘉月惊讶地捂住嘴,“或许是方才喝了些酒的缘故,有些口不择言了。欢儿,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温若欢心中微动,喝酒? 明日便是第三日了,若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蚀骨散下到酒里…… 但她又有些犹豫,长公主特意交代要五日之后。 可是,看着温嘉月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她觉得她忍到明日已是极限了。 凭什么还要让温嘉月再快活两日,就明日! 想到这里,她扬起笑容:“姐姐,那我明日陪你一起喝酒吧,正好尝尝我酿的桂花酒。” “好啊,那就定在明日此时。” 长安的黄昏彻底被黑夜吞噬之际,金州尚余一丝光亮。 假扮成沈弗寒的侍卫赶在城门还没关闭前,顺利进了金州。 沈弗寒看了一会儿,孤身骑马往长安的方向行去。 今晚若是一路疾行,片刻也不停歇,明日清晨便能到长安。 可十一月的风太烈,就算他受得了,马也受不了。 直到翌日晌午,沈弗寒终于抵达长安。 顺利溜进侯府,他乔装改扮成侍卫,与驻守在正院的侍卫交班。 温嘉月经过他时,他低下头去,以为她会凭着身形认出他来,没想到她竟径直走过去了。 沈弗寒微微扬眉,这都看不见他? 他朝她望去,却见她颇为魂不守舍,定定地看了眼院门的方向,这才游魂似的往偏厅走去。 他心中一软,是在想他怎么还不回来吧? 等温若欢也进了偏厅,沈弗寒让侍卫顶替了他的位置。 他溜进卧房,躺进被窝里等她。 本来没想睡的,可这里都是她的味道,他闭上眼睛浅眠。 待外头传来动静,他掀开被子,悄无声息地下地,守株待兔。 很快,温嘉月走了进来,他一手抱住她,一手捂住她的嘴,抬脚关门一气呵成。 他低声问:“分别三日,阿月有没有想我?” 第396章 温若欢下毒 听到沈弗寒的声音那一刻,温嘉月差点哭出来。 她哽咽道:“夫君,你真的回来了。” “怎么还哭了?”沈弗寒无奈地笑,“难道我会食言吗?” 温嘉月埋进他的胸膛里,闷声道:“我就是想哭。” 今日她一整日都心神不宁的,天知道她有多害怕沈弗寒像上辈子一样没有回来。 绷了一整日的弦在看见他的那一刻起便断了,若不是怕被人听见,她真想好好哭一场。 沈弗寒抚摸着她的脸,低声道:“去床上哄你好不好?赶路这么久,我有些累了。” 温嘉月点点头,搂紧他的脖子。 沈弗寒还没见过她如此依赖他的模样,唇角微勾,将她打横抱起。 两个人躺到床榻上,沈弗寒轻轻吻去她的泪珠,沉声道:“别怕,我回来了。” 温嘉月抚摸着他微干的薄唇,慢慢贴了上去。 她笨拙地滋润着他的唇,动作青涩,却又大胆。 沈弗寒的喉结滚了滚,终于还是忍不住翻身将她压住,克制不住地回吻她。 他亲的又凶又狠,温嘉月险些窒息,气愤地咬了下他的舌尖。 沈弗寒只好放开她,哑声道:“还以为阿月变乖了,没想到还是这么不给面子。” “会被人看出来的,”温嘉月将他推开,“不能功亏一篑。” “那我轻轻的,”沈弗寒啄了下她的唇,“像阿月方才吻我时那样。” 温柔缱绻的吻,更动人心。 一吻结束,温嘉月伏在他怀里,将这几日发生的事简单跟他讲了一遍。 沈弗寒问:“你确定她今晚会下毒吗?” 温嘉月颔首道:“我昨晚故意激怒她,所以约好了今晚喝酒,不出意外的话,她一定会下毒。” “怎么激怒的?” 温嘉月含糊道:“就是说一些她不喜欢听的话,她本就对我颇有微词,所以一点就炸。” 沈弗寒继续问:“都说了些什么?” 温嘉月岔开话题:“夫君,你一路劳累,还是先睡一觉吧。” 他像是没听见似的,笑着问:“有没有夸我?” 温嘉月忍无可忍:“夸了,夸你牙口好。” 沈弗寒:“……?” 温嘉月瞪他:“牙印到现在还在呢,你要不要检查一下?” 沈弗寒失笑,闭上眼睛道:“不逗你了,我睡了。” 撑到现在已是极限,接下来还有许多事要做,他必须得休息了。 温嘉月也闭眼假寐,强撑着没有入睡,生怕温若欢忽然闯进来。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 一个时辰之后,温嘉月悄悄离开床榻,走出门去。 下午,她一直待在庭院里,时时刻刻盯着卧房,没有放任何一个人进去。 天色渐暗,眼看着就是用晚膳的时间了,温嘉月回到卧房,将沈弗寒喊醒。 她轻声叮嘱:“少放些蚀骨散,我先去偏厅了。” 沈弗寒笑着应好。 待她走后,他提前服下含有蚀骨散的茶水,另外服下一颗可以吐血的药丸。 温嘉月进了偏厅,不多时,温若欢便捧着一小坛酒进来了。 她笑盈盈道:“姐姐久等了,我差点把喝酒的事忘了,特意让人回温府取的,这才耽搁了时间。” 温嘉月也笑了笑,为了让她放松警惕,真是会胡编乱造。 “快坐吧,今日你我姐妹二人小酌几杯。” 温若欢拔出酒塞,将清亮的酒液倒进酒盏,眼里闪烁着几分疯狂。 这酒里被她掺了蚀骨散,只要一滴,只要连续三日,便能让温嘉月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去。 一想到这里,她便格外兴奋,深深地吸了口气才放松下来。 倒了满满一盏酒之后,温若欢双手奉给温嘉月。 “姐姐,快尝尝吧。” 温嘉月面无异色地接了过来,准备喝下去。 温若欢期待地看着她,只要喝一口,一口就可以…… “侯爷回来了!” 院子里忽然传来行礼的声音,温若欢愣了下,猛然转过头去。 温嘉月亦放下酒盏,惊讶地问:“她们说什么?侯爷回来了?” 话音刚落,沈弗寒便走了进来。 温若欢心下慌乱,姐夫怎么回来了! 她目眦欲裂,长公主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温嘉月迎上去,诧异地问:“夫君,你的差事办完了?” “没有,中途回来是有要事处理,”沈弗寒淡声道,“你们在喝酒?” 温嘉月点点头:“小酌而已。” 沈弗寒便道:“正巧,一路劳累,我也喝一杯暖暖身子。” 温若欢堪堪回过神,慌忙喊道:“姐夫不要!” 沈弗寒顿了下,问:“怎么了?” 温若欢额间冒起冷汗:“这酒、这酒……” “这酒是欢儿特意为我们酿的桂花酒,”温嘉月笑盈盈地接话,“夫君快尝尝吧。” 沈弗寒端起酒盏,果断地一饮而尽。 温若欢后退一步,完了,全完了! 不过,姐夫喝了一次而已,应该没关系吧? 长公主说过,喝三次之后,过几日才会得风寒,只喝一次应该更久才对。 她会洗脱嫌疑的。 至于这坛酒……温若欢慢慢挪过去,衣袖拂过,假装不小心碰倒。 嘭—— 酒坛应声而落的瞬间,沈弗寒后退一步,喷出一口血。 虽然知晓他服下的只是毒性不强的药,但温嘉月还是忍不住惊叫一声,紧张地搀扶住沈弗寒。 “夫君!你怎么了?” 下人们闻声齐齐跑过来,整个正院立刻变得兵荒马乱。 沈弗寒看向温若欢,神色冷厉。 “说,你在酒里掺了什么!” 温若欢双腿一软,紧张之下,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姐夫,我没有,不关我的事啊!” “那我为何喝了你酿的酒之后便吐血?”沈弗寒揩去唇边血迹,“放心,若有冤情,我定会还你清白,但是现在……” 他看向侍卫,冷声吩咐:“来人,将温三小姐押下去,等候发落!” 温若欢闻言顿时浑身一颤,惨白的面容浮现出一丝怒意。 定是李知澜骗她! 既然如此,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温若欢咬牙从怀里掏出一枚香囊,颤着手高举起来。 她抽噎道:“姐姐姐夫,是长公主,长公主她逼我这么做的,我别无选择啊!” 第397章 幕后主使是长公主 沈弗寒没有动作。 温嘉月一脸失望地看着温若欢,心底却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 没想到温若欢如此轻易便将李知澜交代出来了。 不过,也不奇怪,夫妻大难临头还各自飞呢,两个冷血的人狼狈为奸,没了利益,还能指望她们一条心吗? 温若欢不知她心中所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姐姐,我不是自愿的,真的不是我!” 她边说边膝行至温嘉月面前,抱住她的腿。 她是最心软的人,只是犯了一次错而已,而且也没伤害到她,温嘉月肯定会不计前嫌吧? 抱着这种想法,温若欢哭求道:“姐姐,你相信我,我不会做这种事的……都是长公主逼迫我,我真的别无选择!” 沈弗寒眉宇紧锁,担心她还藏了别的凶器,对温嘉月不利,让侍卫拉开她。 “既然此事还涉及到长公主,我会即刻禀明圣上。” 温嘉月担忧道:“夫君,不如先让府医过来诊脉吧?” 她不知道他服下的药毒性有多大,总觉得不安。 沈弗寒拍了拍她的手:“不必了,我还能坚持。” 李知澜也在监视景安侯府的一举一动,此事迟早会传到她耳朵里,早一刻进宫,便能多一分胜算。 沈弗寒吩咐备马车,又命人去搜客房,这才带上五花大绑的温若欢和物证,与温嘉月一起匆匆赶往皇宫。 温若欢在另一辆马车上,由侍卫看守。 而物证就在他们的马车上,沈弗寒慢条斯理地将蚀骨散拿了出来,融进酒盏和酒坛碎片里。 见他如此明目张胆,温嘉月神色惴惴地盯着晃动的帘子,生怕被人瞧见。 直到沈弗寒将蚀骨散收起来,温嘉月终于松了口气,问:“夫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沈弗寒安抚她道,“放心,我不会有事。” 温嘉月抿紧了唇,低头扫了一下他衣襟上的血。 过了这么久,鲜血已经变成暗红色了,瞧着颇为触目惊心。 “只是看着吓人而已,”沈弗寒握住她的手,“别担心了。” 他喜欢看她为他担忧紧张的模样,这证明她心里有他。 但是现在,他只想抚平她蹙紧的眉,看她眉眼舒展的模样。 这样想着,他便也这样做了。 温热的指腹落在眉心之间,仿若一股暖流,驱散了所有的不安与焦虑,温嘉月抬眸看向他。 沈弗寒沉声道:“真的没事,不要皱眉。” 温嘉月狡辩道:“我没有。” “好,你没有,”沈弗寒揉了下她的脸,“那就好好想想,扳倒长公主之后,打算做什么。” 此事比他预想中还要顺利,温若欢毫不犹豫地交代了幕后主使。 不仅节省了时间,而且没给李知澜反应的机会,胜算大大增加。 温嘉月枕在他肩上,轻声道:“我想,过平常的日子,和世间所有的夫妻那样。” 沈弗寒郑重地应了声好。 他发誓,此后温嘉月不会再经历任何风雨。 “到了,咱们下车吧。” 皇宫里,李知序听人禀报沈弗寒觐见,有些纳闷。 前两日不是让他去金州了吗?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难道找的人有消息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让赵公公去请他进来。 却没想到,来的人不仅有沈弗寒,还有沈夫人与一个不认识的、五花大绑的姑娘。 “沈爱卿,这是何意?” 沈弗寒行了礼,恭敬道:“回禀皇上,此人是内人的妹妹,名唤温若欢。微臣离京后,温三小姐便住进了侯府,不知是何缘故,她竟在酒里下了药,准备让内人服下。” 幸好微臣有事回京一趟,碰巧赶上,这酒便被微臣喝了,当时便吐出一口鲜血……” 听到这里,李知序有些紧张,连忙打断他的话,扬声道:“快传太医!” “多谢皇上,”沈弗寒继续说道,“若只是这等小事,微臣便不请皇上做主了。但温三小姐指认长公主为幕后主使,微臣这才恳请皇上定夺,给微臣和长公主一个交代。” “你说什么?”李知序愕然地望着他,“皇姐是幕后主使?” 他并不相信,问:“可有证据?” 沈弗寒拿出一枚荷包。 被帕子塞住嘴的温若欢激动起来,似乎有话要说。 沈弗寒便抽了帕子,温若欢立刻说道:“这是臣女从长公主身上拿的,千真万确,就是长公主的东西!” 李知序捏住那枚精致的荷包,仔细打量片刻,皱紧了眉。 瞧着确实像是皇姐的物件,他似乎见过几次,觉得有些眼熟。 而且,这荷包上残存的香味,与皇姐身上的香气如出一辙。 李知序攥紧了荷包,冷声道:“传朕旨意,即刻传召永祯长公主进宫!” 沈弗寒眉眼微松,称呼变了。 比李知澜先到的自然是太医。 太医诊过脉象,奇怪道:“许是微臣医术不精,并未诊出沈大人有中毒的迹象。” 另一位太医也摇了摇头。 温嘉月垂下眼睛,当时她也是如此,就算得了风寒,也只能诊出风寒而已,别的什么都诊不出来。 沈弗寒便将酒盏与酒坛碎片交给两位太医。 太医们查验一番,又私下商量了片刻,这才过来禀报。 “启禀皇上,微臣觉得,这是来自西域的蚀骨散,无色无味。连续三日服下之后,起初身子并无变化,但三日之后,症状便会像是得了风寒一般,缠绵病榻数日后,心肺衰竭而亡。” 李知序越听越心惊,问:“若是只服用了一次呢?” 两个太医对视一眼,道:“这得看沈大人的身子是否康健,若是能扛过去,自然无虞,若是扛不过去……” 温嘉月心下慌乱,看向神色依然淡然的沈弗寒,他不是说服用一次不会有事吗? 大骗子! 但碍于还有这么多人在场,她什么都没有说,死死地攥住手指,泪眼朦胧地看向沈弗寒。 众人沉默之际,殿外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 “永祯长公主到!” 第398章 盘问(1) 公主府。 “你说什么!” 李知澜拍案而起,怒视着贴身丫鬟珠玉。 珠玉咽了下口水,这才重复了一遍。 “探子来报,沈大人……忽然回府,正巧碰上温三小姐下、下毒……” “贱人!” 哗啦—— 李知澜狠狠地推倒桌案上的东西,瞬间摔的四分五裂。 “本宫都说了五日之后,她竟敢擅作主张!” 李知澜目眦欲裂,恨声问:“她有没有提到本宫的名字,有没有!” 珠玉咽了下口水,颤声道:“温三小姐说,您、您是幕后主使,如今沈大人和沈夫人已经带着温三小姐进宫了。” “本宫可真是看错人了,”李知澜怒极反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珠玉忙问:“长公主,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那得看我这个弟弟的意思了,”李知澜淡声道,“他若是保本宫,皇位自然坐的稳稳当当,若是为了这点小事让本宫当阶下囚……” 她冷哼一声,看向珠玉。 珠玉连忙垂下头去,生怕长公主拿她开刀。 “珠玉,这么多年,本宫对你还算不错吧?”李知澜回忆道,“你自幼便在本宫身边,吃穿用度和公主别无二致。” “是……长公主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 “既然如此,本宫要你办一件事。” 李知澜俯下身去,贴近她的耳朵,密谋一番。 珠玉应了声是,快步往外走去。 李知澜站起身,沉思了片刻,赵公公便来了。 她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的模样,依然笑靥如花。 “赵公公,今日怎么有空来本宫这里?” 赵公公行了礼,赔着笑脸开口:“长公主殿下,皇上请您进宫一叙。” “本宫也有几日未见皇上了,正想进宫呢,”李知澜感叹道,“本宫和皇上还真是心有灵犀。” 赵公公笑而不语,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知澜轻移莲步,坐上软轿,往皇宫的方向行去。 “永祯长公主到——” 含凉殿里,众人齐齐望向殿外。 李知澜一身红衣张扬,慢条斯理地步入殿中。 她环顾四周,惊讶道:“沈大人,沈夫人?这位是……” 她看向温若欢,思索片刻才道:“温三小姐?” 李知序不动声色地问:“皇姐认得她?” “在宴会上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李知澜笑盈盈道,“温三小姐活泼又热情,总爱往我面前凑,我不想认得也认得了。” 这话说的巧妙,将两人的结识归功于温若欢的巴结,而她是被动认识她的,所以一点都不熟。 温若欢气愤极了,都到这个时候了,李知澜居然还想为自己开脱! 她扬起荷包,问:“长公主殿下可记得此物?” 李知澜漫不经心地看了过去,瞳孔微缩。 怪不得那日她的荷包不翼而飞了,当时她只以为掉到了什么地方,让下人去寻也无果,便没太在意,没想到竟是被温若欢拿了去! 但是,那又如何? 这就能证明她和温若欢关系匪浅了? 李知澜拧紧了眉,道:“原来本宫的荷包是被你偷了,你居然还敢拿出来!” 她倒打一耙,温若欢气愤道:“你血口喷人!这是前日你与我见面时,为了让我放心,交予我的信物!” “与你见面?真是笑话,本宫的荷包丢了,大张旗鼓的派人寻过,尽管去查,”李知澜冷声道,“为何要污蔑本宫!” 做了二十余年的受宠公主,李知澜的气势自然是不容小觑的,极为慑人。 温若欢的气势顿时矮了一截,大脑一片空白,支吾着没说出话。 李知澜趁热打铁,继续问:“你犯了什么滔天大罪,竟想让本宫替你顶罪?你好大的胆子!” 说着,她的巴掌便扇了过去。 温若欢紧紧闭上眼睛,却没想到巴掌迟迟没落在自己脸上。 她睁开眼睛,便见姐夫握住了长公主的手腕,阻止了她。 温若欢顿时有些感动,就算她给温嘉月下了毒,姐夫心里也还是有她的吗? 姐夫一定知道,她是被逼的! “沈大人,”李知澜凤眸微眯,“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弗寒松开了手,淡声道:“皇上面前,不得无礼。” 李知序闻言顿时拧紧了眉,看了李知澜一眼。 皇姐在他面前都这样放肆,目无尊卑,那么在旁人面前岂不是更加蛮横无理? 李知澜瞥了眼李知序的神色,抿唇道:“一时情急,还望皇上恕罪。” 她深吸一口气,岔开话题道:“进殿这么久了,本宫还不知道出了何事,沈大人可否与本宫讲一讲?” 她揣着明白装糊涂,沈弗寒也不能直接说她就是幕后主谋,凡事都要讲证据。 于是他三言两语将整件事讲完了。 李知澜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漏洞。 服下蚀骨散之后,需三日才会见效,根本不会吐血。 但她若是说了,便暴露了她了解蚀骨散的事实,于是转首望向太医。 “两位太医,本宫对蚀骨散知之甚少,不知可否详细讲讲?” 其中一位太医拱手道:“回禀长公主,蚀骨散产自西域……” 冗长的一段话说下来,李知澜漫不经心地听完,道:“既然三日才会见效,为何沈大人一喝便吐了血?” 两个太医也并不知晓,惭愧道:“微臣并未查出原因。” 沈弗寒道:“不管是什么原因,太医总会查到。但下毒一事是事实,长公主殿下问了这么多,是在为温三小姐开脱?又为何开脱?” 他步步紧逼,李知澜越听越心冷,沈弗寒竟然一点都不相信她! 难道以前说的那些话,都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吗,全都是装的吗! 装的? 李知澜有些心惊,越想越不对,怎么就这么巧,温若欢刚下毒,沈弗寒就回来了? 李知澜死死攥紧手指,若是她的猜测正确,沈弗寒又为何要这么做? 她从未得罪过他! 但是既然他不给她留情面,那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李知澜仰脸看他,神色自若道:“既然此案牵扯到本宫,本宫自然要问个清楚。而且,本宫还有件事想问问沈大人。” “微臣洗耳恭听。” “沈大人离京三日便回来了,皇上交代的差事可办妥当了?”她一字一顿道,“擅离职守的罪责,沈大人可承担得起?” 第399章 盘问(2) 沈弗寒闻言便是一笑。 他正愁着为何还没有人问这个问题,没想到李知澜便主动送上门了。 李知序终于也想起此事了,拧眉道:“是啊,沈爱卿,你为何中途回京了?” “启禀皇上,微臣事出有因,”沈弗寒拱手道,“去金州的途中,微臣路遇一女子,她拦下微臣的马车,说她是金州谢氏遗孤。” 李知序对此并无任何印象。 李知澜皱了下眉,觉得这个称呼有些耳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 沈弗寒提醒道:“金州谢氏,数年前因桃酥闻名天下,后因下毒一事,全族被灭。” 李知澜怔了下,终于想起了这桩事。 她还记得是她将下毒一事嫁祸给谢家,做得格外决绝。 当时不是已经被灭族了吗,又从哪里冒出一个谢家遗孤? 李知澜后背上顿时冒起了冷汗,难道又是沈弗寒暗中查的? 她百思不得其解,她和沈弗寒到底有什么仇,以至于这样做局害她! 沈弗寒道:“微臣查验过她的身份,确实是谢家女,她说她有冤情,微臣不敢怠慢,便将她带回长安,暂且安置在微臣四弟的别院里。” 李知澜回过神,冷哼一声:“沈大人未免过于相信人了,她说她有冤情,你就信了?” “当时微臣亦负责审理此案,自然看出诸多不合理之处,却匆匆结案了,”沈弗寒直视着她,“既然谢家女申冤,微臣自然要全力以赴。” 李知澜毫不相让:“难道此事比皇上的事还要重要,竟劳动沈大人亲自护送回京。” “皇上的事,百姓的事,在微臣看来并无分别,”沈弗寒丝毫不惧,“况且,微臣的侍卫还在金州,微臣已经将事情交代下去,就算少了微臣也无妨。” 李知澜冷笑道:“皇上可是真龙天子,你竟然说并无分别?” 沈弗寒淡然地瞥她一眼,看向皇上。 李知序摆摆手:“都别吵了,金州谢家的事暂且不提。” 他看向太医,吩咐道:“快给沈爱卿把脉,看看他为何会吐血。” 两位太医走上前来,开始望闻问切。 沈弗寒神色自若地坐着。 李知澜能找到蚀骨散,他自然也能找到别的,不会让太医发现他为何吐血。 两位太医商量许久,也没个定论,最终说道:“许是沈大人这一路走得太急,骤然停下来,过快的心率一时无法适应,又喝了酒,这才导致吐血。” 温若欢有些愕然,竟是误打误撞? 她懊悔不已,早知如此,当时她为何要着急承认她下了毒! 李知澜却不相信这种鬼话:“继续查!将所有太医都召过来,本宫不信全都找不出原因!” 沈弗寒慢条斯理地问:“长公主殿下怎么又开始着急了?” 李知澜冷静道:“本宫自然是为沈大人好,想尽早查出病因。” 温嘉月抿紧了唇,这里没有她需要说话的地方,所以一直旁观全程,暗暗心急。 李知澜真是巧舌如簧,到现在为止,除了那枚荷包与她有几分关系,别的都被她四两拨千斤地挡下了。 纵然有这么多物证,依然不能定她的罪。 陷入焦灼之际,赵公公进了殿,禀报道:“启禀皇上,沈府侍卫送来物证。” “宣他进来。” 不多时,侍卫捧着蚀骨散走了过来。 行礼之后,他解释道:“皇上,这是属下在温三小姐所居住的客房庭院里搜出来的,请皇上过目。” 温若欢看了一眼便浑身瘫软地倒在地上。 她藏得这么严实,居然还是被搜出来了! 李知序打量两眼:“放下吧。” 太医上前查验,确定是蚀骨散无疑。 李知序觉得此案已经极为清楚了,温若欢下毒,想嫁祸给皇姐无果,罪加一等。 只是暂时不知她下毒的原因。 他便问道:“温氏,你为何要下毒?” 李知澜冷冷地睨着温若欢。 若是敢说出她的名字,她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但温若欢已经破罐子破摔了,连忙开口。 “长公主倾慕沈大人,所以逼迫臣女给姐姐下毒,为的就是可以正大光明地嫁给沈大人,臣女是冤枉的啊!” 她抽泣起来,眼底却闪过恨意。 此事败露,她绝对活不成了,李知澜也别想独善其身! 李知澜咬紧了牙,这个疯女人!当时她就应该先把她毒哑! 她又要上前扇巴掌,沈弗寒再次拦住。 “大殿之上,还请长公主收收性子。” 李知澜愤然收回手,问:“既然你说本宫逼迫你,你为何会听信本宫的话?本宫逼迫你什么了?” 温若欢眼珠乱转:“若是不帮你,就活不到明日……” 只要姐姐相信她是无辜的,姐姐就会跟姐夫求情,她一定还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她福至心灵道:“皇上,这蚀骨散是寻常人家接触不到的,臣女只是一个七品小官之女,哪有门路得到蚀骨散,这就是长公主送给臣女的,还请皇上严查!” 李知序已经完全懵了,皇姐倾慕……沈爱卿? 他不想信的,但是脑海中忽的冒出近些年的桩桩件件,顿时让他觉得有几分可信。 他绷紧了脸,问:“永祯长公主可有话要说?” 方才李知澜并不慌乱,反正在旁人看来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只要皇上信她便好。 皇上信她,那她便没有任何过错。 但是一听皇上称呼变了,她顿时觉得不对。 “难道皇上觉得,我会看上一个有妇之夫?”李知澜佯装冷静,“我想要什么样的男子找不到,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李知序并没有接这话,看向沈弗寒。 “沈爱卿觉得呢?” “男女之事,微臣并不在意,”沈弗寒凛然道,“但微臣恳请皇上严查永祯长公主!” 他一字一顿道:“不止是今日下毒之事,还有金州谢氏一案,以及,微臣的二弟惨死之事,桩桩件件,都与永祯长公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第400章 盘问(3) 李知澜嚯地一下站起身。 前两件事她自然知晓,但是第三件,沈弗寒的二弟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甚至都不记得这个人! “沈大人,你可真会信口开河,”她冷笑道,“但是本宫不怕,查便查,若是冤枉本宫,你以死谢罪!” 这次下毒,温若欢早已是替罪羊,查不到她头上,至于金州谢氏的事,时隔多年,还能有什么证据? 李知序一时也不知道该相信谁了,但心里的天平却在不知不觉间偏向沈弗寒。 身为大理寺少卿,他向来公正,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更不会揭发一国长公主。 而他的皇姐,似乎也不像他认为的那样,只是张扬跋扈而已。 但沈弗寒二弟的事,到底是什么事? 他疑惑道:“沈爱卿,你所说的二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知澜也绷着脸看了过来。 她自认对沈家人够好了,就算是对他那个出身乡野的祖母也以礼相待,那个跟人私奔的沈三小姐,她亦没有指责过什么,反而颇为欣赏。 至于沈弗寒的二弟,她也只有一个模糊的病弱早亡的印象,根本就没见过! 沈弗寒将手紧握成拳,这才平静出声。 “九年前,微臣的二弟沈弗非独自外出,竟路遇劫持,沈家找了三日,这才在京郊外发现他的身影,对外宣称自缢而亡。” 李知澜冷笑道:“怎么,沈大人是想说,他的死和本宫有关?” “找到弗非的那日,是永淳六年七月初三,”沈弗寒紧盯着她,“从初一到初三,公主府大门紧闭,长公主可还记得那几日你在做什么?” 李知澜皱眉道:“这么久远的事,本宫哪里知……” 她顿了顿,忽的想起来,确实是有这样一桩事。 她和驸马吵了架,为了气他,她让侍卫去街上物色年轻俊美的男子。 很快便找来一个,容貌身形都合她胃口,但瞧着有些病弱。 她也没管这么多,反正穿着粗布衣裳,一看就是出身贫苦人家。 等她玩过之后给他一笔银子治病,说不定他还要感谢她。 只是没想到此人竟如此虚弱,她又舍不得这么好一副相貌,思来想去,她强行喂了药。 结果撑到第二日晚上便死了。 那时她还不像现在这样有权有势,自然是害怕的,便吩咐侍卫丢到荒郊野外去。 时隔几日也没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她便直接将此事忘记了。 未曾想过,那个男子竟是沈弗寒的亲弟弟! 这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 她愈发肯定,沈弗寒一直都在刻意接近她,对她说的那些语焉不详的话,也都是在哄骗她! “长公主可想起来了?”沈弗寒声音微颤,“有没有这一桩事?” “本宫只是在想,为了冤枉本宫,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李知澜冷着脸开口,“本宫从未做过这种事!” “微臣自然明白口说无凭的道理。” 沈弗寒不再与她争辩,朝着皇帝郑重行礼。 “请皇上严查!” 李知序颔首道:“朕自然是要查的,此事本该交予你,只是你在其中牵扯太深,而且还要养病,便由大理寺卿亲自来查吧。” 沈弗寒道:“是,微臣会将所有证据移交给李大人。” “至于永祯长公主,”李知序转向李知澜,“这几日便待在公主府吧,无事不得外出。”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疑罪从无,他也不能轻易定她的罪,禁足是最好的结果。 但对于李知澜来说,已经等同于失去权势了。 她难以置信道:“皇上,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公主自然也不例外,”李知序漠然道,“皇姐若是清白,朕自然会加倍补偿你。” 他没等李知澜回话便道:“来人,送长公主回府!” 这番话无异于一盆冷水,浇的李知澜浑身湿冷,也浇灭了她心底燃起的怒意。 她知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反而会让皇上更加疑心。 她换上一副落寞的模样,自嘲一笑:“都说皇家无情,原本我还不信,总以为你我姐弟二人是不一样的,毕竟是同甘共苦过的。” “咱们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你知晓我性子任性,会做出格的事,却不会越过底线,没想到终究还是离了心,抵不过旁人三言两语的挑拨。” 李知澜眸中含泪,望向李知序。 “阿弟,我走了,后宫里知冷知热的人太多,我便也不嘱咐你什么了,只想告诉你一句话,我一直都是幼时那个护你无虞的姐姐。” 说完她便步履从容地离开,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李知序神色动容,喃喃道:“姐姐……” 沈弗寒瞥了一眼李知澜的背影,在心底冷嗤一声。 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待查明真相,这番话最多保她不死。 但他不会放过她。 眼角余光忽的瞥见温若欢朝着温嘉月的方向挪动,他顿时回过神,上前一步,挡在温嘉月面前。 温若欢愣了下,从善如流道:“姐夫,我真的是被迫的,求您救我!” 沈弗寒睥睨着她,未置一词。 她大着胆子抓住他的衣摆,还未开口,沈弗寒便冷声道:“放手。” 她吓得赶紧缩回手,惊慌道:“姐夫……” 沈弗寒道:“将温三小姐押入大牢,严加看管!” 温若欢颓败地坐在地上,又面露希冀地望向温嘉月。 “姐姐救我,姐姐,我是欢儿呀,从小便黏着你的欢儿,你知道的,我真的不是自愿的!” 见她还在伪装,温嘉月厌恶道:“你觊觎姐夫的事,我早就知道了。” 温若欢僵了下,浑身血液逆流,面色发白地望着她。 温嘉月这个贱人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伪装的这么好,她不可能发现! “姐姐,你误会我了,”温若欢急忙辩解,“肯定是哪里有误会,是不是沈弗念说的?你别听信她的谗言啊!” “是不是谗言,我自有分辨,”温嘉月看向皇上,“皇上也是一样,可以明辨是非,不会被人蛊惑。” 第401章 斩草除根 走出含凉殿,温嘉月立刻搀扶住了沈弗寒。 他怔了下,低声问:“在做戏?” 他现在感觉良好,并无不适的地方。 温嘉月抿紧了唇,并未开口。 “怎么了?”沈弗寒继续问,“还是在担心我?” 温嘉月气恼道:“你别说话了!” 居然骗她,服用一次蚀骨散不会有事,而她居然就这样信了,都没来得及找人求证。 可惜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至少要等离开皇宫之后。 但走出皇宫,她却又不想质问他了,坐在马车上垂首不语。 见她一直不说话,沈弗寒谨慎开口:“阿月,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他的手背上便落下一滴滚烫的泪。 沈弗寒怔了下,立刻慌了,将她抱在怀里,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 他清晰地看到杏眸里含着的水光,沾湿睫毛,分外楚楚可怜。 他软声问:“是不是在怪我没有今日便将长公主扳倒?此事不能急于一时……” “我又不傻,”温嘉月打断他的话,吸了吸鼻子,“你是大骗子!” “原来是在担心我,”沈弗寒轻吻她的眼睫,“无妨的,我身强体健,一定可以逢凶化吉。” 温嘉月拼命摇头。 她深知蚀骨散的毒性有多强,临死前她简直生不如死,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根本无法入眠,每时每刻都承受着钻心的痛楚。 虽然沈弗寒只喝了一回,但是毒性少两倍一样会痛不欲生。 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只是想一想,她便觉得分外痛苦。 “别担心了,”沈弗寒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我能挺过去,相信我。” “真的找不到解药吗?”温嘉月蹙眉问,“万物相生相克,总能寻到解药吧?” 沈弗寒安抚她道:“钱老已经在找了。” “就这几日了,怎么可能找得到,”温嘉月闷声道,“少哄我了。” 沈弗寒依然笑着:“嗯,阿月最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见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温嘉月气恼道:“你笑什么,好像只有我担心此事似的。” 沈弗寒望着她,却什么都没说。 若梦里她的死因也是这个,那么他也算是体验了一回她的痛苦。 那时她该有多害怕,他完全想象不到,只能在身体上经受一回与她一样的折磨。 “多谢阿月关心,”他低声道,“我自然也是担心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温嘉月抿紧了唇,她可一点都没看出来。 她威胁他道:“若是你死了,我立刻改嫁,让昭昭叫别的男人爹爹,她还这么小,肯定会将你忘掉的。” 沈弗寒攥紧了她的手:“阿月的心愿大概要落空了,我一定不会死。” 他还没与她白头偕老,舍不得死。 回到府里,温嘉月正想搀扶他回房,沈弗寒却道:“还有一件事没办,我先去趟书房,好不好?” “不好,”温嘉月将他拽去卧房,“你让侍卫来这里听你说,或者我替你传达。” 中毒了就要休养,哪怕现在没有出现任何症状。 但是她想,现在多休息片刻,过几日的痛苦或许就能少两分。 见她如此关心他,沈弗寒欣然接受。 “好,那就劳烦阿月走一趟,和凌鹤说散布谣言的事可以开始行动了。” 温嘉月怔了怔,问:“你和长公主的?” “正是,这不是你的主意吗,难道忘了?”沈弗寒道,“原本我觉得此事可做可不做,但今日看皇上的神色,却觉得必须要做了。” 皇上是重情之人,所以李知澜三言两语便打动了皇上,看来十余年的姐弟情一时割舍不下。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既然决定鱼死网破,那就不能留下后患。 唯有民意,才能让皇上下定决心斩草除根。 只要处死李知澜,日后怀念她也好,对她愧疚也罢,他只要当下的结果。 “还有一事,”沈弗寒道,“再去一趟无忧院,将此事告诉四弟,让他早做准备。” 温嘉月应了声好。 她先去了一趟书房,找到驻守在书房外的凌鹤。 “凌侍卫,侯爷吩咐,可以在京城散布谣言了。” 凌鹤利落地应了声是,这便去吩咐了。 温嘉月转身离开,慢慢往无忧院走去。 见夫人闷闷不乐的,如意也没敢多话,今日诸多变故,她也还没回过神。 主仆俩一同来到无忧院。 恰好沈弗忧也在府中,瞧见她,立刻松了口气。 “嫂嫂,听说你和我大哥回府了,我正要去找你们,”他问,“你们有没有事?” 今日的事并未封锁消息,长安城里已经小规模地传开了。 他是从友人口中听到的,便赶紧赶回来了。 温嘉月并未隐瞒:“我没事,你大哥中了毒,得好好休养一阵子。” “什么!”沈弗忧立刻说道,“那我赶紧去看看。” 温嘉月摇摇头:“四弟,你大哥现在暂时没事,你先坐下,我要与你说一件事。” 见她神色凝重,沈弗忧也不由得忐忑起来。 “嫂嫂,你说吧。” “谢姑娘的真实身份是金州谢氏遗孤,做桃酥起家,数年前因牵扯到下毒……” 温嘉月娓娓道来,将谢嫣的事与他说了一遍。 沈弗忧全程呆若木鸡地听着。 见他毫无反应,温嘉月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四弟,你在听吗?” “嫂嫂,你继续说吧,”他佯装镇定,“我没事。” 温嘉月便继续道:“这几日大理寺随时会过去将谢姑娘带走,你让她做好准备。还有,你与她千万不要有亲密举止,你大哥与皇上说,谢姑娘是今日才到长安的……” 她絮絮地叮嘱着,沈弗忧晕晕乎乎地听着,只有点头的份。 心神复杂地听完,他来不及去整理万千思绪,起身道:“我这就过去一趟。” 沈弗忧策马前往,经过一个漆黑的巷子,他丝毫没有停留,扬长而去。 巷子里,珠玉正将一块砖石挪开,把一封信塞了进去,见四下无人,匆匆离开。 不多时,一只手拿起砖石,抽出那封信,徐徐展开。 第402章 倾诉爱意 尤府。 沈弗忧步伐沉重地走了进去。 谢嫣听到下人通禀,深吸了口气才前去迎接。 却不想,刚迈出门槛,额头便撞到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上。 她捂着额头抬起头,便见是沈弗忧。 他一脸的高深莫测,眼底似乎有几分沉痛与不解,目光复杂地盯着她。 见他这副模样,谢嫣便知晓他已经了解了来龙去脉,轻轻抿唇。 朝夕相处这么久,她也摸透了他的脾性,虽性子随和,但忍受不了欺骗。 她曾亲眼见过他割了一个小厮的舌头,原因是小厮为了钱财,将他的生意机密透露给旁人。 而她更过分,她骗了他的心。 钱财有价,感情无价。 欺骗他到这种地步,他想报复她也是应该的。 要杀要剐她都不在意,但是前提是等她的家人沉冤昭雪之后。 想到这里,谢嫣便跪了下来。 “四爷,骗了您,是我不对,求您再给我一段时间,等我的家人……” 话还没说完,她便被他拽了起来。 沈弗忧问:“在你眼里,我是这么不讲理的人?” 谢嫣张了张口,轻声道:“可是您方才那副模样,分明是想要怪罪我的。” 沈弗忧盯着她,忽然将她揉进怀里。 谢嫣愣住了,他不应该怪罪她吗?怎么抱了她? 沈弗忧低声道:“我是在心疼你。” 他声音更沉:“这几年,你是怎么挺过来的?” 短短两句话,谢嫣的眼泪便止不住了,沾湿他的衣襟,哭得浑身颤抖。 “四、四爷,你真的不怪我骗你吗?” 沈弗忧更加用力地抱紧她。 初见谢嫣,她穿着脏兮兮的衣裳,被乞丐压在身下,小脸沾了灰,神色凄惶。 他一眼看出她其实不是乞丐,只是为了让他救她而用的手段。 偏偏他一眼沦陷,不管她是谁,他只要她。 他给自己洗脑,她为什么只骗他,不骗别人呢? 这说明他对她有利用价值,她也离不开他。 所以他从未查过她的身份。 却没想到,他竟走错了最关键的一步。 他该查的,不然就会知晓她曾满门倾覆,她是来为家人报仇的。 大哥会跟她解释前因后果,大哥会帮她洗清冤屈,他亦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真相来得更快一些。 但他没有。 他陷在自己给自己编织的幻梦里,从不知晓谢嫣有多痛苦。 他尝试着感同身受,若是祖母死了,兄嫂死了,三姐和耀儿也死了,满门只剩他一个…… 只是想一想,他便觉得此生无望,不如陪他们一起下黄泉。 但谢嫣却活得好好的,连笑容也格外明媚灿烂。 若是不认识她的人见了,也只会以为她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最大的烦心事是明日穿哪件衣裳。 她将一切仇恨都藏在心底,只等着报仇雪恨的那一日。 沈弗忧深深地吸了口气,哑声道:“怪你没有告诉我,所以惩罚你用一生来偿还,够不够?” 谢嫣一时没能理解,泪眼朦胧地推开他。 “你不愿吗?”沈弗忧动作轻柔地帮她擦泪,“不愿也好,我都听你的。报了仇之后,你想去哪便去哪,我不会拦着你。” 她有权选择自己的人生,不该被他所困。 他要做的,是暗中护她一生无虞。 沈弗忧在一瞬间便做好了这个决定,反正沈家有大哥在,不会后继无人的。 谢嫣眼泪绝堤,看着她面前的沈弗忧。 初见时,他是意气风发的沈四爷,鼻孔朝天,谁也看不起的顽劣模样。 现在却变了好多,逗她,哄她,满心满眼都是她。 “怎么又哭了?”沈弗忧笑得肆意,眼里却是化不开的痛,“若是舍不得爷,爷也可以勉为其难收留你。” 谢嫣主动抱住他的腰。 沈弗忧顿时愣住,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这是最后的拥抱,还是…… 谢嫣一字一顿道:“你说过娶我的,我当真了。” 他们之间所有的阻碍都不存在了,他不是仇人的弟弟,她可以对他倾诉真正的爱意。 而不是骗自己,她只是在演戏而已。 见他迟迟不回答,她仰脸看他。 “怎么,现在你是打算反悔吗?” “不不不反悔,”沈弗忧话都说不利索了,平复一番才承诺道,“等谢家沉冤昭雪,我便八抬大轿来娶你!” 谢嫣踏踏实实地埋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愈发激烈的心跳声。 祖父,娘亲,爹爹……嫣儿不仅能为你们报仇,还找到了归宿,你们也会很欣慰吧? 景安侯府。 温嘉月回到卧房,跟沈弗寒说了一声,话都带到了。 “辛苦阿月了,”沈弗寒为她斟茶,“坐下歇歇。” 温嘉月抿唇接过茶壶,自己倒茶。 “你快躺下休息,我来就好。” 沈弗寒失笑道:“不碍事……” 温嘉月的眼风扫过来,他改口道:“不碍事也不行,我这就躺下。” “你不听话,我就不照顾你了,”温嘉月瞪他一眼,“到时候中毒之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漫漫长夜你自己度过吧。” “我知道阿月舍不得,”沈弗寒揽过她的肩,“你也躺上来,今日忙了一日,先歇息片刻。” 温嘉月心里也正乱着,依言钻进他怀里。 “夫君,李知澜的事大概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查证需要时间,李知澜又作恶多端,拔出萝卜带出泥,至少要将与她有关联的事全查出来。” 温嘉月有些失望:“这得等到什么时候,万一她翻身了怎么办?” “不会,只要有一件事证据确凿,她就要进诏狱等候审讯。” 温嘉月正要继续问,忽的听门外的如意扬声道:“侯爷,夫人,三姑奶奶、姑爷和小公子来了!” 紧接着便传来沈弗念的声音:“怎么不说重点?我来说!” 她敲了敲门,扬声道:“大哥,大嫂,我把汪嬷嬷绑过来了!” 第403章 散布谣言 今日发生这些事时,沈弗念还在睡梦中。 清晨时她和萧溯夜闹得有些厉害,所以用过午膳她便睡下了。 醒来后,萧溯夜便跟她讲了这个消息。 她一边埋怨萧溯夜不叫醒她一边赶紧穿衣梳洗,又命人将汪嬷嬷给绑了,紧赶慢赶的,终于赶在天黑之前来了。 温嘉月和沈弗寒便出了门。 汪嬷嬷的手脚都被绑着,嘴里还塞了布条,饶是如此,她也不安分,拼命挣扎着,怒目而视。 沈弗念嫌她闹腾,抬手便是一巴掌。 “老实点,你主子都要倒了,你这个狗奴才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她甩了甩发疼的手,转首看向兄嫂,解释道:“之所以绑的这么结实,是为了防止她畏罪自杀。找到她时,她正准备咬舌自尽。” 沈弗寒颔首道:“一会儿我便让侍卫将她送去大理寺。” 李知澜是长公主,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好审讯,但她的下人就没这个顾虑了。 汪嬷嬷跟随李知澜多年,肯定知晓不少东西,撬开她的嘴,查案也更容易。 见大哥好好的,沈弗念奇怪地问:“大哥,你不是中毒了吗?” 萧溯夜忽的想起前几日大嫂问他何为蚀骨散,已然明白过来,低声跟她解释几句。 “这个温若欢!”沈弗念咬牙道,“她最好不要被我看到,不然我非得打她两百个巴掌解气!” 沈弗寒邀他们进屋,又命人将汪嬷嬷拖出去。 刚坐下来,沈弗念便着急地问:“这毒到底能不能解?萧溯夜,你说句话啊!” 萧溯夜摇了摇头:“无解,只能硬撑着。” “你学医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沈弗念关心则乱,气愤道,“连这个都治不好!” 温嘉月觉得她这话说的有些严重了,正要劝她冷静一些,沈成耀忽的出声:“娘,你别欺负爹爹了。” 虽然早有准备,但温嘉月听到这声“爹爹”,还是差点没坐稳。 这才刚过两三日而已,耀儿接受的也太快了,这声爹爹喊得无比自然。 “欺负你爹怎么了?”沈弗念撇嘴道,“我连你也能一起欺负了。” 萧溯夜正色道:“耀儿,别气你娘亲了。” 沈成耀难以置信道:“爹爹,我是在为你打抱不平!” “爹爹不需要,”萧溯夜摸了摸他的脑袋,“记住了,你娘亲说的话就是咱们父子俩的圣旨。” 沈弗念的神色这才由怒转喜,算他会说话。 沈弗寒若有所思,默默将这些话记住,以后留着哄温嘉月。 “既然人送到了,”沈弗念起身道,“那我们便先走了。” 温嘉月连忙问道:“怎么这么急?用过膳了吗?不如在这里吃。” “我急着让萧溯夜回去翻医书,”沈弗念风风火火道,“走了走了,不用送了!” 说着一家三口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温嘉月目瞪口呆,她怎么觉得沈弗念成婚之后,言行举止更加急躁了? 萧溯夜竟也不在意,一直宠溺纵容,都快宠上天了。 若不是早已知晓萧溯夜的为人,她都快以为他是翻版的王秀才了。 “在想什么?”沈弗寒忽的揽住她的肩。 温嘉月摇摇头:“没事,咱们去用膳吧。” 温若欢不在,自然要让昭昭和他们一起吃。 昭昭还什么都不知道,张大嘴巴吃下丫鬟喂来的东西。 温嘉月看看女儿,又看向沈弗寒。 “放心,我不会有事,”沈弗寒宽慰她道,“不会让你改嫁,也不会让昭昭喊别人爹爹。”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温嘉月破涕为笑,“你怎么这样?” 沈弗寒给她夹菜:“我自然是懂你的。” 用过晚膳,怕她心神不宁睡不着觉,沈弗寒点上了安神香。 但温嘉月依然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才睡下。 翌日一早,她是被梦惊醒的,转过头瞧见安睡的沈弗寒,她轻轻松了口气。 窗外还暗着,只有隐约的光亮,瞧着还未到卯时。 温嘉月看了沈弗寒片刻,想抚摸他的脸,又怕吵醒他,收回了手。 “怎么不摸?”沈弗寒睁开眼睛。 温嘉月愕然道:“你居然醒着。” “你醒的时候,我便也醒了,”沈弗寒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做噩梦了?” 温嘉月摇摇头,不想多提。 反正肯定不会成真的,不如睡个回笼觉。 她闭上眼睛:“我继续睡了。” 这一觉睡到天亮,已是巳时了。 沈弗寒正坐在床边翻书,温嘉月将手放了上去,挡住了字。 “不许看书,动脑和动手一样耗费精力。” 沈弗寒从善如流地合上书,好整以暇地问:“那我们今日做什么?” 温嘉月也没个主意,她满脑子都是蚀骨散和李知澜,便问:“散布谣言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昨日只是小范围传播,今日知晓的人便更多了,毕竟是这等桃色事件,一传十十传百,或许今晚,整个长安城都会知道了。” 温嘉月问:“什么时候能传到皇上耳朵里?” “不用这么着急,”沈弗寒把玩着她的手,“先静观其变。” 到了傍晚,茶馆里议论的全是沈弗寒和李知澜的事,愈演愈烈。 有人骂长公主不知廉耻,有人说她养了面首还不够,勾引有妇之夫。 更有甚者,编造他们两人早已苟合的谣言,在还未大肆传播之前便被沈弗寒压了下去。 到了第二日,似是知晓李知澜倒台有望,曾被她欺辱过的人看到希望,要么来景安侯府陈冤,要么去敲登闻鼓,不费吹灰之力便收集了不少证据。 好消息不断的同时,沈弗寒觉得身子不舒服了。 他开始咳嗽,嗓子像是被刀划过,每次说话都极为艰难,干涩得厉害,拼命喝水也无济于事。 温嘉月曾经历过,自然知晓这是中毒的第一步,却毫无办法。 “别哭,”沈弗寒哑声道,“我没事。” “你别说话了,”温嘉月哽咽道,“你想说什么便比划出来,或者写宣纸上。” 沈弗寒轻轻摇头:“你与我说话,我自然是要回应的。” 以前他总是不理她,让她患得患失,以后他不会了,更不会让她多想。 温嘉月又气又无奈:“我都知道你不舒服了,不会多想。” “那也不行,不必心疼我。” 这不算什么,梦里的她,只会比他更痛苦。 第404章 病情加重 “卧房里的地龙烧的再热一些。” “被褥太薄了,换成更厚的,再加一床。” “时刻备着热水,万万不能短缺了。” “还有,收拾一下正院的厢房,请钱老过来住,随时待命。” 温嘉月吩咐着各项事宜,丫鬟和小厮们忙得团团转。 见她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沈弗寒无奈地将她拉进怀里。 “无妨,咳咳……我不冷。” 温嘉月摇摇头,她经历过,知晓刚开始会有多冷。 而且那时还是八月,她恨不得盖两床厚被子,也抵御不了彻骨的冷意。 马上就到隆冬腊月了,沈弗寒只会更冷。 “你咳得这么厉害,肯定会冷的,”温嘉月蹙眉道,“听我的便好,你别说话了。” 沈弗寒叹了口气,似是牵引到喉咙处,又重重地咳了几声,脸都咳红了。 温嘉月虽然着急,但毫无办法,只能担忧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幸好还不算太烫。 沈弗寒握住她的手,正要开口,外头忽的传来老夫人焦急的声音。 “弗寒,我的好孙儿哟,快让祖母看看,你到底是怎么了?” 沈弗寒皱紧了眉,看向温嘉月。 “阿月,你想不想见?” 若是不想,他便找个借口让祖母回去。 温嘉月轻声道:“祖母肯定是听到风声来探望你的,你不必询问我的意见。” 就算意见不合,他们也是亲祖孙,沈弗寒中了毒,老夫人爱孙心切,来看望一番也正常。 而且,若是不让老夫人进来,以她的性子,以后肯定日日前来,不如痛快些,直接答应了,也省得以后麻烦。 见她如此大度,沈弗寒便点了头,让人进来。 他打定主意,只要祖母说了任何让他和温嘉月不喜的话,他立刻将人请出去。 不多时,老夫人便由赵嬷嬷搀扶着,快步走了进来。 “弗寒,弗寒,”她老泪纵横,“你怎么遭了这么大的罪啊!咱们沈家本就人少,你再出了事,可让我怎么活啊!” 沈弗寒正欲启唇,便开始重重地咳,额头上暴起青筋,瞧着颇为严重。 老夫人吓了一跳:“弗寒,你不是中毒了吗?怎么瞧着像是得了风寒似的?” 她整日在凝晖堂调养身子,几乎不问外事,沈弗寒也有意瞒着,所以距离下毒过去两三日了,这才知晓了个大概。 沈弗寒咳得说不出话,温嘉月一边给他倒茶一边解释:“蚀骨散的症状就是这样,瞧着像是得了风寒,其实已经中毒了。” 老夫人看见她便来气,重重地哼了一声:“你那个妹妹下的毒,你也好意思……” 话还没说完,赵嬷嬷扯了一下她的袖子。 老夫人这才想起来,她不能呵斥温嘉月了,不然孙子只会更厌烦她这个祖母,上次还说什么要将她送回老家去。 为了她的荣华富贵,她当然不能回去,只能暂时供着温嘉月,等她的好孙儿对她像往常一样敬重。 可是,这毒本就是温嘉月的妹妹下的,温嘉月若是知晓礼义廉耻,就该羞愧而死! 但是孙子还让她待在身边,显然根本不当一回事! 老夫人私底下狠狠地瞪了温嘉月一眼,真是狐媚的女人,也不知道使了什么计策,将一向循规蹈矩的孙子迷得神魂颠倒。 她怒不可遏,深吸一口气之后,拼命忍住了。 “罢了,我不跟你计较,”老夫人假装大度,“这是你妹妹做的事,与你没关系,好好照顾你家侯爷就行了。” 温嘉月没接话,拍了拍沈弗寒的后背。 老夫人更加生气,长辈说话都不理会,小门小户出身就是没教养! 赵嬷嬷连忙拉住老夫人,生怕她一气之下打了人。 沈弗寒也咳完了,接过茶盏一饮而尽,这才平复些许。 “若是无事,祖母便回去吧,等孙儿病好之后再去探望您。” 一口气说了太多话,他又忍不住咳了几声。 老夫人看得又气又心疼:“你媳妇这么年轻,做事欠妥当,哪会好好照顾人,今晚我亲自照顾你,明日肯定会康复!” 沈弗寒拧紧了眉,多说无益,直接让思柏将她请出去。 “祖母慢走。” “诶,弗寒,弗寒!你怎么……” 关上门,老夫人的声音渐渐模糊不清。 沈弗寒看向温嘉月,有些懊悔。 他低声道歉:“抱歉,阿月,你别放在心上,以后不会让祖母进来了。” 温嘉月根本没在意,她对老夫人本就没抱什么期待,没指着她的鼻子骂已经很好了。 她让老夫人进房,也只是为了全她的祖孙情谊,见到人就行了。 她有意缓和气氛,笑盈盈道:“祖母也没说错话啊,我本就年轻。” 沈弗寒摸了摸她的脸:“嗯,阿月年轻,只是不知,我病这一场,又会苍老几岁,到时候……” 他又开始咳起来,温嘉月又急又气:“不许再说话了!” 沈弗寒平复之后,却坚持说道:“到时候更配不上阿月了,可怎么办?” “那我就改嫁,让昭昭喊别人爹爹,”温嘉月气愤地捏住他的嘴,“不许说话了,不然咳来咳去的又老几岁,更配不上我了。” 虽病着,但他的力气还在,轻而易举地拿掉她的手,握在手心里。 “好,我听话。” “……你还说!” 沈弗寒失笑,左手握住她的手腕,右手摊开她的掌心,垂眼写字。 手心酥酥麻麻,温嘉月忍不住蜷缩了下指尖,有些心慌意乱。 刚开始还能跟上他的笔画,却拼不出一个完整的字,连他写了什么都不知晓。 他停了手,抬眼看向她。 温嘉月不满道:“你写得太快了,我没看清,再写一遍。” 沈弗寒便低下头去,一笔一划地写了出来。 温嘉月集中注意力,猜测道:“好……可……爱?” 沈弗寒微微颔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你方才写的明明是两个字,”温嘉月面色微红,“你骗人。” 沈弗寒再次失笑,居然没骗过她。 他便重写了一遍。 温嘉月喃喃道:“好……凶?” 她抿紧了唇:“哪里凶了,你污蔑我。” 沈弗寒将她抱紧,像是在赔罪,又像是只想抱她片刻。 温情在彼此之间浮动,温嘉月缓缓闭上眼睛,回抱住他。 第405章 造反? 还算平静的一晚过去,沈弗寒的病更严重了一些。 就算是静静地待着,也会时不时地咳嗽,额头也愈发烫了。 温嘉月回忆着自己那时候的症状,几乎和他一模一样。 可是钱老不是说,只服用了一次,症状会减轻吗? 温嘉月不禁陷入焦灼的情绪里,万一沈弗寒也和上辈子的她一样油尽灯枯…… “别哭,”沈弗寒擦干她的泪,“我没事,只是咳嗽而已。” 说着他又开始咳起来,喉咙里像是藏着数颗砂石,每咳一声便更沙哑一分。 温嘉月也不想哭的,但是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涌出来。 她曾感同身受过,自然知晓沈弗寒现在到底有多痛苦。 灵魂仿佛还记得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她的身子不禁开始发颤。 恰在这时,有人敲门,打断了她的思绪。 凌鹤扬声道:“侯爷,属下有事禀报。” 温嘉月深吸了一口气,让他进来。 她和沈弗寒都自顾不暇,所以这几日都是凌鹤在外奔走,若是有任何消息,第一时间过来禀报。 凌鹤抱拳道:“启禀侯爷,今日清晨,谢姑娘被大理寺的人带走,属下暗中跟着,确定是李大人的人无疑。” 沈弗寒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长安城中,您和长公主的故事已经编排出无数版本,属下已经安排茶馆里小有名气的说书先生们,按照您吩咐的内容进行说书,反响热烈。” “长公主的人想要将此事压制下来,被属下全绑了起来,听候侯爷发落。” “汪嬷嬷受不住折磨,吐了不少消息出来,牵扯出几桩陈年旧案,皇上盛怒,下令严查。” 对他们来说,桩桩件件都是好事,胜利近在咫尺。 温嘉月勉强露出两分笑容:“多谢凌侍卫,你先出去吧。” 凌鹤看了两眼虚弱的侯爷,迟了一瞬才抱拳应是,转身出门。 温嘉月帮沈弗寒掖了掖被角,轻声道:“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想必长公主很快便要绳之以法了。” 沈弗寒轻轻颔首,比他想象中还要快一些。 几家欢喜几家愁,门可罗雀的公主府里传来摔砸东西的清脆响声。 “贱人!真是贱人!竟敢欺骗本宫!” 李知澜听完下人的禀报,伸手一挥,价值连城的花瓶立刻碎了一地。 下人们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连头都不敢抬。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李知澜怒火中烧,“本宫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种亏!” 她看向门外,扬声道:“来人!” 站在门外的管事两眼一闭,视死如归地走了进来。 “殿下有何吩……” “备车!”李知澜咬牙切齿道,“本宫要进宫!” 管事慌忙说道:“殿下,皇上让您待在公主府里,您万万不能违逆了皇上的意思啊!” “备、车、进、宫,”李知澜目眦欲裂,“你若是听不懂本宫说话,本宫立刻杀了你!” 管事咬咬牙,不管成不成,先准备了再说。 他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不多时便回来禀报已经备好了。 李知澜也换了一身衣裳,高昂着头往府外走去。 只是没想到,刚穿过影壁,她便被驻守在此的侍卫拦下了。 “皇上有令,长公主不得出府!” 李知澜冷笑一声:“本宫是长公主,本宫出府,还要经过你们的允许不成?” 侍卫不发一言。 李知澜气道:“哑巴不成?既然你说是皇上的命令,把圣旨拿出来给本宫看看!” 侍卫重复道:“皇上有令,长公主不得出府!” 李知澜气极,抽出一个侍卫腰间的佩剑,刚拿起来,便被另一个侍卫挑落在地。 她愣了下,立刻怒声道:“放肆!” 侍卫肃着脸开口:“请长公主回府。” 李知澜根本不将这些蝼蚁放在眼里,她可是最尊贵的永祯长公主,她偏要出府,谁敢阻拦? 她整了整衣裳,抬头挺胸准备硬闯。 下一瞬,侍卫的剑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李知澜气得发抖,这才正眼看了侍卫一眼,紧接着整个人都被定住了。 怎么会是裴怀谨?!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她记得他,相貌身形都不输沈弗寒,又是齐国公府的人,自然印象深刻。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为了不让她将消息递出去? 李知澜浑身血液逆流,压着怒意开口:“本宫帮了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本宫的?” 裴怀谨皱眉道:“属下不知长公主在说什么,还请长公主尽快回府,不然……” 他的剑往里收了一寸,雪白的脖颈间顿时渗出血迹。 李知澜霎时感觉到一阵刺痛,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竟然真的敢?! 转瞬她便想通,都是要造反的人了,还怕她这个长公主不成? 若是激怒了他…… 李知澜打了个冷颤,小心地移开一寸,见他并无进一步的举动,这才松了口气。 裴怀谨收了剑,道:“请长公主回府。” 李知澜拂袖离开,走出两步,忽的转身大喊:“齐国公世子要谋反!快将消息告诉皇上!” 裴怀谨淡淡地瞥她一眼,并没有去杀她,而是移开视线。 别的侍卫都惊了,面面相觑之后,纷纷问道:“长公主说的是真的假的?” “咱们要不要禀告皇上?” “如果是假消息,咱们的脑袋都别想要了!” “可是万一是真的呢?” 几人争论的愈发激烈,裴怀谨淡然道:“长公主就是在声东击西,想让我们去找皇上,她好逃出府。被长公主逃了,咱们的脑袋才是不想要了,好好守着吧。” 侍卫们恍然大悟。 “是啊,差点被长公主带偏了,齐国公这么好的人,世子自然也是不差的。” “就是,谁会信,长公主也不知道编个什么王爷,还有两分可信度。” 几个侍卫闲聊一番,站回了各自的位置上。 裴怀谨抱臂望向景安侯府的方向,许久未动。 第406章 站队 养病的第三日,陆陆续续有人前来拜访。 第一个来的是宁国公一家。 他们过来的时候,沈弗寒刚睡下,温嘉月便没打扰他,带上女儿,去正厅招待他们。 寒暄之后,宁国公关切地问:“沈大人的病情严不严重?” 温嘉月迟疑片刻,还是点了下头。 “这几日瞧着像是风寒的症状,发热咳嗽,精神不佳,”她解释道,“侯爷好不容易才睡下,便不带你们去探望了。” 宁国公颔首道:“这是自然,养病才是正经事。” 他让提着东西的小厮上前,各类珍贵药材和补品摆了一桌。 “也不知沈大人缺不缺药材,我和夫人挑了几样带过来,还有补品,待他病好了,赶紧补补身子。” 温嘉月心中渐暖,轻声道:“多谢。” 事态尚未明朗,皇上虽说严查长公主,但是到底是亲姐姐,最终的结果如何,谁也猜不透。 所以各家要么在犹豫站哪一队,要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个节骨眼上,宁国公一家第一个来探望,简直就是众矢之的,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他们站在沈弗寒这边。 “这便是与我们生分了,”白芷拉住温嘉月的手,“若是缺什么便告诉我,我让人去找。” 温嘉月笑着应好,看了眼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这么久不见,你和肚子里的孩子可好?” 白芷笑盈盈道:“一切都好,吐了几日便没什么感觉了,这一胎怀的甚是顺畅。” “真好,”温嘉月扶她坐下,“这孩子真是乖巧省心。” 两人话着家常,宁国公几乎插不上话,便一边喝茶一边看儿子靠近昭昭。 他有点纳闷,这臭小子,自从昭昭进门便一直盯着,这么小就知道喜欢人家姑娘了? 昭昭正在咬手指,那双忽闪的大眼睛略有些疑惑地盯着崔瑜走近。 见她望向他的神色有些陌生,崔瑜微微抿唇,问:“昭昭,你还记得我吗?” 昭昭眨眨眼,继续咬手指。 奶娘连忙将她的手放下,帮昭昭解释道:“小姐还小,多日不见公子您了,大概是有些记不清了。” 崔瑜点点头,小脸有些严肃。 来之前他便知道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还不算太失望。 他低声道:“昭昭,我是……” 没等他说完,昭昭便笑眯眯道:“小鱼哥哥!” 她一脸的狡黠笑意,像是恶作剧成功后的模样。 崔瑜睁大眼睛,被巨大的惊喜淹没,昭昭居然还记得他! 他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 摸到湿湿的口水,他顿了顿。 奶娘有些慌乱,方才只顾着说话,忘记给小姐擦手了。 没想到刚抽出帕子,崔瑜便问:“我能帮昭昭擦吗?” 奶娘愣了下,没等她拒绝,崔瑜便将帕子接了过来。 他垂下眼睛,捧起昭昭的手,用心地擦拭干净。 昭昭却不老实,小手探进他的袖口里,好奇地摸来摸去。 崔瑜立刻将手抽了回去。 娘亲说不能和女子举止亲密,虽然昭昭才一岁,但她也是女子,他不能逾矩。 “奶娘,还是你来吧。” 昭昭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噘了噘嘴,不理小鱼哥哥了。 见她不高兴,崔瑜有些惊慌地跟她讲道理。 “昭昭,男女大防,虽然你还小,但你也是女子,我不能……” 小鱼哥哥忽然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大堆话,昭昭听得懵懵懂懂,打了个哈欠。 叽里呱啦说什么呢,她还是个宝宝,听不懂。 见自己将昭昭说困了,崔瑜愣了下,终于闭上了嘴。 宁国公暗笑,哪位姑娘想听人掉书袋,臭小子还得再修炼几年。 过了片刻,宁国公一家便准备回去了。 温嘉月连忙说道:“眼看着就是用午膳的时间了,不如用过午膳再走。” 白芷婉声道:“侯府正是事多的时候,不必抽空陪我们,便不多加叨扰了。” 宁国公也道:“不必送了,我们这便走了。” 温嘉月只好点了点头,将他们送出门去,目送良久才收回视线。 回到卧房,沈弗寒还睡着,时不时有几声抑制不住的轻咳,听得温嘉月心惊肉跳,生怕他醒了。 昨晚他便没怎么睡好,现在好不容易才睡下,万一醒了,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睡着。 温嘉月看了片刻,见他还在酣睡,便轻手轻脚地走出卧房。 昭昭正站在廊下,见娘亲出来,却不见爹爹身影,疑惑开口:“爹爹?” 她还不太明白是爹爹怎么了,明明爹爹一直待在府里,但她每日却只能见一两面。 温嘉月蹲下身子,柔声道:“爹爹生病了,所以需要静养,昭昭这几日不要喊叫好不好?” 昭昭养成了乖巧又活泼的性子,从不大声喧闹,只有偶尔和立秋小满玩闹的太厉害了,才会兴奋地叫几声。 昭昭歪了歪头,小嘴吧唧几下,这才重复道:“病?” “病就是不舒服,”温嘉月用她能听懂的话解释,“你摔倒的时候是不是会疼?爹爹现在就是这样。” 昭昭瘪了瘪嘴,顷刻间眼里便含了泪,她吹了口气,认真道:“呼呼。” 摔倒了会疼,疼了便会哭,哭了就要呼呼。 温嘉月神色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等爹爹醒了,昭昭亲自给爹爹呼呼。” 昭昭点点头,安安静静地站在卧房前。 看她这副认真的小模样,像是要等着沈弗寒醒来。 温嘉月无奈道:“昭昭,咱们先去用膳吧,吃饱了有力气,你就能给爹爹呼呼了。” 昭昭想了想,牵起娘亲的手。 温嘉月便带她去用午膳。 刚夹了口菜,如意匆匆走了进来,禀报道:“夫人,齐国公府的裴六小姐来了。” 第407章 失踪(1) 裴诗景? 温嘉月诧异地问:“她一个人来的?” 如意点点头。 温嘉月蹙紧了眉,这个节骨眼上,裴诗景是代表齐国公府来的,还是因为只是单纯想念昭昭了,所以过来看看? 她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该不该让她进府。 若是前者,让她进府便是拥有了一大助力,若是后者……旁人也只会认为她代表齐国公府。 既然不管进不进府都是一样的结果,那就无所谓了。 温嘉月便道:“让六小姐进来吧。” 裴诗景很快便步伐轻快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丫鬟。 温嘉月起身迎她,笑盈盈道:“你来得倒是巧,我和昭昭刚开始用膳,你可吃过了?” 裴诗景摇摇头,俏皮地问:“我能来蹭饭吗?” 温嘉月给她添了副碗筷,又问:“若是有什么想吃的菜便告诉我,我让小厨房给你做。” “不用不用,”裴诗景连声拒绝,“我看着你和昭昭就够了。” 她眨了眨眼:“因为,秀色可餐。” 温嘉月失笑道:“快吃吧。” 裴诗景吃了两口菜便坐不住了,跑到昭昭身边跟她玩。 昭昭好奇地看着她,觉得有点眼熟。 “唉,昭昭又把我忘了,”裴诗景有些气馁,“看来我以后得常来才是。” 温嘉月笑而不语,低头夹菜。 “对了沈夫人,沈大人的病怎么样了?”裴诗景懊恼道,“我哥哥有事不能前来,托我来问的,我差点忘了。” 见她这样说,温嘉月便明白过来,她是代表齐国公府来的。 “这几日瞧着像是风寒的症状,发热咳嗽,”温嘉月道,“多谢你和世子关心。” 裴诗景疑惑地问:“既然如此,沈大人应该可以下床才对,怎么没来用膳?” 温嘉月耐心解释:“他刚睡着,不好打扰。” “原来如此,”裴诗景叹了口气,“我记下了,回头跟哥哥说一声。” 温嘉月点点头,继续用膳。 裴诗景继续跟昭昭玩,心满意足之后才拿起筷子。 “沈夫人,你家府上的菜真是合我胃口,”裴诗景食指大动,“比桃花源酒楼的还要好吃。” 温嘉月笑道:“小景,你这句夸的不真心。” 她也尝过几回桃花源的菜,不得不说,这家酒楼能长盛不衰,和招牌菜有极大的关系。 “哪有,”裴诗景有些心虚,“不信的话,沈夫人把桃花源的菜摆在我面前,我也不带尝一口的。” 温嘉月觉得有些好笑:“我看你是馋桃花源的菜了。” “哎呀,沈夫人!”裴诗景捂住脸,“看破不说破嘛。” 说完她又兴冲冲道:“不如这样,明日我请沈夫人去桃花源用膳吧。” 温嘉月有些迟疑,沈弗寒还病着,她不想离开。 裴诗景说完又看向昭昭,问:“昭昭想不想出去玩呀?” 昭昭听到“玩”字,眼睛亮了下,神色也有些兴奋。 见女儿这副激动的模样,温嘉月这才想起已经许久未带昭昭出府了。 但这几日她不想离府,便婉拒道:“多谢小景的好意,只是侯爷还病着,我实在没心情出府。” 裴诗景这才想起来此事,羞愧道:“抱歉沈夫人,我把这件事忘了。” 温嘉月摇摇头:“等侯爷病好了,我再答应你的邀约。” 裴诗景兴冲冲道:“好,那我们一言为……啊!” 她惊慌失措地跳了起来,将裙摆上不小心沾染的茶水泼出去,却无济于事。 冬日衣裳厚重,吸了水便会渗进去,一滴也没洒出来。 温嘉月也站起身,瞅着那片深色印记,瞧着一时半刻是干不了了。 她便提议道:“我去找件衣裳给你换上。” 裴诗景摇摇头:“不用了,您不是说沈大人在睡觉吗?还是不要打搅他了。” 温嘉月有些迟疑:“可是你这衣裳……” “不妨事,”裴诗景神色轻松,“咱们继续用膳吧。” 见她并不在意,温嘉月只好说道:“好,若是有不适的地方再告诉我。” 裴诗景笑眯眯道:“放心吧。” 用过午膳,裴诗景准备去院子里陪昭昭玩。 站起身,她低头看了眼衣裳,讷讷道:“沈夫人,还是麻烦您帮我找一件吧。” 她可怜兮兮道:“我泼的茶水也太多了,重死了。” 温嘉月点点头,准备往卧房走去,裴诗景却又拉住她。 “我还是担心会打扰沈大人歇息,不如换上一件丫鬟的衣裳,反正一会儿也是要在别处换的。沈夫人,这样行不行?” 见她这么体贴,温嘉月便道:“你不介意的话,自然可以。” 温嘉月看向如意,如意点点头:“奴婢那里有一件新的。” “旧的也无妨,只要干净便好,”裴诗景挽住温嘉月的手,语气轻快,“咱们走吧。” 她依依不舍地朝昭昭挥挥手:“昭昭,我一会儿再来陪你玩。” 不多时,几人停在一处小小的偏房。 平日若是无事,如意便会歇在这里,就在卧房后面,只要叫一声,她便能听见。 如意带裴诗景进了偏房,翻找着衣裳,两个丫鬟也跟着进去,服侍小姐。 人已经够多了,偏房里站不下了,温嘉月便没再往里挤。 “小景,我在外面等你。” 裴诗景点点头,不好意思道:“那我先把门关上啦。” 温嘉月笑着应好。 在外头待了片刻,偏房里忽的传来“咚”的一声。 惊呼声随之传来:“如意,你这是怎么了?” 温嘉月怔了下,连忙上前,问:“怎么回事?” 一个丫鬟打开门,惊慌道:“沈夫人,您快过来看看……” 温嘉月蹙眉踏入偏房,刚瞧见倒在地上的如意,口鼻忽然被一张帕子捂住。 还没来得及反应,幽微的香气进入鼻息,她忽然觉得一阵眩晕。 没过多久,裴诗景神色自若地带着两个丫鬟离开。 出了府,马车不紧不慢地启程。 待拐过一个弯,逃离了景安侯府侍卫的视线,马夫挥起马鞭,飞速离去。 正院的庭院里,奶娘见夫人和裴六小姐迟迟没有回来,不由得有些纳闷。 她吩咐道:“彩儿,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彩儿应了声是,走向偏房,片刻后却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 “奶娘,不、不好了,”她气还没喘匀便道,“夫人和裴六小姐不见……” 没等她说完,奶娘的冷汗已经流下来了。 她将小姐往彩儿手里一塞,三步并作两步走向卧房,拼命拍门。 “侯爷,侯爷!快醒醒!” 第408章 失踪(2) 陷在睡梦中的沈弗寒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 他哑声问:“何事?” 奶娘听到侯爷醒了,定了定神,这才开口:“侯爷,事关夫人,还请容许奴婢进去回话。” 对女子来说,最重的是清誉,她不能在门外便将此事喊出来。 沈弗寒闻言,神色顿时一凛,应了声好,头昏脑涨地慢慢坐起身。 奶娘推开了门,想了想,带唯一知晓内情的彩儿进来,又谨慎地关上,两人在内室外跪了下来。 她颤声道:“侯爷,夫人不见了!” 沈弗寒失了镇定,刚准备开口,便是一阵重重的咳。 他艰难出声:“怎么、怎么回事?” 彩儿连忙说道:“方才裴六小姐前来拜访,衣裳湿了,夫人便带裴六小姐前去如意姐姐的偏房更衣,奶娘见她们迟迟没有回来,便吩咐奴婢去看看。” “奴婢过去之后,却发现屋里只有如意和一个裴六小姐的丫鬟,两人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夫人、夫人的衣裳也在……” 沈弗寒闻言,神色瞬间便绷紧了。 裴诗景绑了阿月? 裴诗景做这件事根本没意义,只会是裴怀谨的要求。 可是就算他再神通广大,景安侯府也姓沈,侯府里的下人都认识夫人,如何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阿月带走! 难道……阿月主动跟她走的? 沈弗寒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测,一定不是,这几日她一直悉心照料他,心疼担忧的模样也做不了假。 可是,如果是做戏…… 不,不可能。 沈弗寒将脑海中不合时宜的念头驱散,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她。 心思电转,他沙哑着嗓音吩咐道:“让凌鹤和思柏过来见我。” 顿了顿,他又说道:“夫人失踪的事,不许透露半个字。” 他并不在意她的清誉,只要她活着,只要他能找到她。 但是温嘉月在意,她在乎世人的目光,若是被人知晓,就算她活着回来,也会抑郁不已。 彩儿将怀里抱着的小姐放下,马上跑了出去。 昭昭没了束缚,慢慢往前走去。 奶娘想把小姐抱回来,没想到她却已经穿过了珠帘。 没有命令,奶娘不敢进去,想了想,还是待在了外间。 沈弗寒正在穿靴,见女儿过来,叮嘱奶娘道:“这几日好好照看小姐,务必寸步不离。” 奶娘喏喏应是,心里暗暗纳闷,侯爷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弗寒穿好靴履,准备站起身,却是一阵头晕目眩。 他闭上眼睛,捂住阵阵发疼的额头。 选在这个时候将阿月绑走,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他生着病,连走路都格外艰难,找人更是难上加难。 侍卫们都忙着处理长公主的事,只有少数侍卫驻守侯府,所以裴诗景一路畅通无阻,侥幸将人带走。 若是分出侍卫去找阿月,长公主的事便会进展缓慢,暂时搁置。 拖得越久,皇上对长公主只会越发心软。 裴怀谨在赌,赌他选长公主还是温嘉月。 正想的入神,左手食指忽的被一只软软的小手握住。 沈弗寒睁开眼睛,便见女儿的小脸憋得通红,小腿往上抬,拼命往他身上扑。 抱女儿的力气,他还是有的,于是掐着她的腰,轻而易举地将她放到腿上坐下。 昭昭却不想这样,扭着小屁股站起身,抱住他的头。 沈弗寒正不解着,昭昭噘起小嘴,朝他的额头吹气。 “疼疼,呼呼,”昭昭认真道,“昭昭呼呼爹爹。” 沈弗寒看着女儿那双与温嘉月如出一辙的杏眸,一时失神,神色温和地吻了下她的眼睛。 昭昭不舒服地退开,继续往他额头上吹气。 “爹爹不疼,”沈弗寒轻咳了几声,“多谢昭昭。” 虽然不知道女儿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柔和的、沾染着口水的呼气还是抚平了他心头的一分焦躁。 会找到她的,一定会。 不多时,凌鹤和思柏匆匆走了进来。 沈弗寒抬手免了他们行礼,开门见山道:“凌鹤,夫人在如意的偏房里失踪,若有线索,即刻带侍卫去查,不管带多少侍卫都可以,不必请示我,务必秘密行事,半个字也不许透露。” “还有,用公主府的下人私自出城为借口,派人严查出城的百姓,若是瞧见裴怀谨、裴诗景和夫人,即刻扣下马车。” 沈弗寒喝了许多水,勉强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 凌鹤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还算镇定,抱拳应是,转身出门。 思柏已经完全惊慌失措了,夫人怎么会失踪? 沈弗寒又喝了一口茶,压住咳嗽,吩咐道:“思柏,带我去偏房看看。” 思柏劝道:“侯爷,可是您还病着……” 瞥见侯爷的神色,他闭上了嘴,小心翼翼地将人搀扶起来。 城门处。 一辆马车不紧不慢地停了下来,城门校尉查验过身份,挑开马车帘子看了一眼。 男人温润俊朗,两个貌美女子一睡一醒,真是艳福不浅。 城门校尉感慨着摆摆手,放他们出城。 没过多久,景安侯府的侍卫疾驰而来,勒缰下马。 长安城外的马车却已驶出很远。 裴诗景兴奋地问:“哥哥,咱们去哪?” “不知,”裴怀谨温声问,“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这次出逃,除了绑架温嘉月在脑海中预演过千万遍,后续的事,他没有做任何计划。 计划会被人猜出来,不如漫无目的,谁都不会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裴诗景想了想,道:“我喜欢江南水乡,山清水秀的地方我都喜欢。” 裴怀谨思忖片刻,应了声好:“那就去扬州。” 见哥哥这么听她的话,裴诗景笑意盈盈,眼角余光瞥见酣睡的温嘉月,又抿紧了唇。 她答应哥哥将温嘉月带出来,条件是不和他分开,不管他去哪都要带上她。 哥哥同意了,她也如愿以偿地出了城,只是现在…… 她轻声问:“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沈夫人?” 无人看到的地方,陷入沉睡的温嘉月眼睫轻颤,似有苏醒的迹象。 第409章 裴怀谨重生? 裴怀谨像是没听见似的,迟迟没有回答。 正是这种沉默让裴诗景分外慌乱,她小声喊道:“哥哥?” 裴怀谨终于开了金口:“小景,你又为何帮我?” 裴诗景咬了下唇:“我……” 她早已偷听到他的身世,他不是她的亲兄长,所以她便任由自己的喜欢持续发酵,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 以至于在裴怀谨求她帮忙,把温嘉月带到他面前时,她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可是她不敢说实话,现在还未捅破那层窗户纸,无论如何,哥哥依然将她当成妹妹看待,她怕他知道她的喜欢之后,将她抛下。 思忖许久,她终于开口:“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听哥哥的话,想陪着哥哥。” “不必瞒我,”裴怀谨望着她,温声道,“你为何会帮我,我便为何将月儿带出来,我们一样。” 裴诗景攥紧了手指,被他轻易知晓秘密的心情转瞬便被“月儿”两个字代替。 她愕然地重复:“月儿?” 裴怀谨望向依然酣睡的温嘉月,神色柔和。 “我与她自幼便相识了,她出生时,我还抱过她,小小的、软软的一个。后来,我十岁搬家,那时她才七岁,她说她以后要嫁给我,我记了很久很久。” 裴诗景紧紧抿着唇:“可是那是儿时戏言,不作数的,沈夫人肯定已经忘……” “不许叫沈夫人,”裴怀谨忽的打断她的话,“她已经离京,不再是沈家妇,你便唤她月儿姐姐吧。” 他再次看向温嘉月,声音更加轻柔:“总有一日,会改成嫂嫂。” 裴诗景的逆反劲上来,绷着脸开口:“可是哥哥,她和沈大人还有一个女儿,她不会心甘情愿地跟着你的。” 裴怀谨闻言却并未生气,温声道:“青梅竹马的情意,你自然是不会懂的,她和沈弗寒才认识两年而已,而我和月儿,却有七年。” 他畅想道:“一年捂不热她的心,还有两年、十年、二十年,总有一日,她会心甘情愿地嫁给我。” 裴诗景觉得他疯了,青梅竹马七年又如何,怎么能比得上同床共枕的夫妻?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已经做了两年的夫妻,还有个孩子,显然感情甚笃。 但是见哥哥这副根本听不下去任何劝阻的疯狂模样,她只好闭嘴。 她怕她开口之后,哥哥会将她丢出去。 而且,她自己又何尝不是疯狂的人,循规蹈矩十五年,一朝抛弃锦衣玉食的生活,抛弃尊贵的出身,跟着哥哥浪迹天涯。 后悔吗? 只要能和哥哥日日相伴,她一点都不后悔。 彼此陷入沉默。 温嘉月已经醒了,见他们不说话了,担心他们知晓她醒了,赶紧调整着略显急促的呼吸。 方才她是被他们的说话声惊醒的,见状况不对,闭着眼睛偷听了大半,心中五味杂陈。 裴诗景喜欢裴怀谨,而裴怀谨喜欢她? 听起来,他们兄妹二人的身世,有一个人不是齐国公亲生的,不然便过于惊世骇俗了。 还有,裴怀谨喜欢她…… 自从她七岁之后,她和裴怀谨便没有再见过面了,他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而她竟一点都没看出来,重逢之后一心把他当成哥哥对待。 一想到裴怀谨对她一个已经成亲的妇人有不可言说的心思,还不由分说地将她绑了,温嘉月便觉得害怕。 印象里温润清朗的蜻蜓哥哥,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温嘉月正胡思乱想着,忽的听裴诗景开口:“哥哥,你会造反吗?” 温嘉月闻言怔了下,待回过神时,冷汗都快流下来了。 造反? 裴怀谨神色平静地回道:“不会。” 裴诗景愣了下,着急道:“可你身上流着先帝的血,你这么厉害,比现在的皇上不知强了多少倍,这个皇位就该你来坐!” 没等裴怀谨回答,赶马的车夫扬声道:“主子,六小姐说的对,咱们现在兵马都有,为何不大干一场?” “梁叔,你不明白,”裴怀谨依然平和,“我早已知晓我没有胜算。” 他倾尽全力将温嘉月带出京城,便是他放手一搏的最后一件事。 比起遥不可及的皇位,不如将触手可及的月亮揽入怀中。 他曾选择过皇位,但是结果却是惨死在沈弗寒的剑下。 所以,上天给了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他要做自己想做的事。 沈弗寒对月儿并不好,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有目共睹。 所以,以后由他来捂热月儿的心。 “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梁叔恨声道,“筹谋十余年,难道就这样算了?”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裴怀谨正色道,“但是活着更重要,梁叔,不必再劝我。” 梁叔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我自然听您的,只是兄弟们……” “我会找合适的机会与他们解释。” 梁叔似是被他说服了,不再开口,挥起马鞭,马车疾驰而去。 温嘉月死死攥住手指,拼命抑制着自己颤抖的身躯。 裴怀谨竟是皇子? 可是先帝的儿子都长在宫里,并未听说有人失踪过,难道他是私生子? 可是既然是皇家血脉,也该接回宫里才是。 心绪繁杂间,温嘉月忽的回过神。 现在不是该想这个的时候,怎么回到京城,才是最要紧的事。 她割舍不下女儿,昭昭还那么小,她还没将她抚养成人。 沈弗寒正生着病,现在肯定已经知道她失踪了吧? 他一直误会她和裴怀谨有私情,会觉得她是主动离开的吗? 温嘉月有些黯然,他会这样想吗? 唯独有一件事,她无比确定——不管沈弗寒是否这样想,他一定会来找她,当面问上一问。 只是有长公主的事绊住脚,也不知道他会分出几个侍卫来寻她。 而她见到他的那日,会是一个月后,还是一年,乃至十年后? 温嘉月小心翼翼地呼出一口气。 马车带着她驶向未知的方向,离长安越来越远。 颠簸着,一如她摇晃不定的心。 第410章 别碰我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温嘉月顺势醒来,缓缓睁开眼睛。 入眼是一件绣着百蝶穿花的烟粉色斗篷,视线微偏,便是微微晃动的车帘,裴怀谨坐在另一侧。 她装作迷茫的模样,目光慢慢移了过去,对上裴怀谨略显热切的视线。 “你醒了。” 温嘉月喃喃道:“世子怎么在这里?” 方才她已经将醒来之后的场景在脑海中预演了几遍,睁开眼睛看到他们,她不能慌乱,毕竟都是熟悉的人。 等她进一步弄清楚状况,才能表现出惊慌失措的一面。 温嘉月缓缓坐起身,瞧见裴诗景,又是一惊:“小景?” 裴诗景点点头:“沈……” 眼角余光瞥见裴怀谨的神色,她只得改口:“月儿姐姐。” 温嘉月疑惑地问:“你为何要这样唤我?” 裴诗景没有回答,温嘉月也没追问,环顾四周。 马车宽敞豪华,裴怀谨并未因为出逃便伪装出穷困的模样,他们穿的衣裳也都是绫罗绸缎。 温嘉月快速低头瞄了眼自己的穿着,并不是她今日穿的衣裳。 她疑惑地问:“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和你们在一起?” 温嘉月回忆道:“我分明记得,我在如意所住的偏房陪小景换衣裳……” 裴怀谨温声解释:“月儿,忘掉这些吧,我们已经出城了。” 温嘉月瞬间便瞪大眼睛,警惕地望着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月儿,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有忘记过你,我想,你也是一样,始终记得幼时有一位蜻蜓哥哥,对不对?” 温嘉月没有回答,害怕地缩去角落里。 见她如此防备,裴怀谨眸光微黯,继续说道:“你和沈弗寒成亲,过得并不幸福,我不忍看你在深宅内院里蹉跎一生,便自作主张将你带了出来。” 温嘉月在心底冷笑,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 “可是你为何不问我的意愿,”温嘉月泪盈于睫,“我和沈弗寒确实同床异梦,可我还有昭昭,昭昭是我的亲生女儿!” 裴怀谨倾身上前,似是想帮她擦泪。 温嘉月立刻后退,整个后背都贴在了车壁上。 她崩溃地扬声喊:“你别碰我!” 外面没有一点声音,她试图提高音量,或许可以吸引不远处的人的注意。 裴怀谨顿了顿,还是退了回去。 他温声道:“月儿,我会将昭昭带过来的,将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到时候你便嫁给我,好不好?” 一直没有说话的裴诗景闻言低下头去,心在滴血。 那她呢?她怎么办? 难道她只能做他的妹妹? “你疯了!”温嘉月继续扬声,“我已经成亲了,而且我向来只当你是邻家哥哥!” 裴诗景凄惨一笑,她想求却求不得的,被人弃如敝履。 她想下车,想离开这个地方,不想看哥哥向别的女人倾诉满腔情意。 可她又害怕她下车之后,哥哥会将温嘉月哄好,那时她便再也没有容身之地了。 “月儿,我给你时间,我也不想一蹴而就,”裴怀谨低声道,“但是事已至此,你只能与我和小景待在一起,我们找一个地方一起生活,好不好?” 温嘉月绷着脸问:“去哪?” 见她不再抵触,裴怀谨松了口气:“到了你便知晓了,现在咱们先下车吃些东西。” 温嘉月假装沉思片刻,将眼角的泪擦干净,这才动了起来。 走下马车,入眼是一座破败的庙宇,四周除了树还是树,荒无人烟。 温嘉月心里一紧,怪不得裴怀谨根本不怕她喊出声,原来此处是荒郊野外。 天边出现一丝余晖,温嘉月心中一沉,至少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 她又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正在喂马的梁叔。 约莫四十上下的年纪,瞧着憨厚又可靠,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马夫。 可他显然是裴怀谨的得力干将,密谋造反,有他一份功劳。 在梁叔警惕地看过来时,温嘉月收回打量的视线,进入破庙。 此处年久失修,灰尘与蛛网无处不在,头顶上方缠绕的丝丝缕缕的红线变成灰色,月老像也早已落了灰。 此处竟是月老祠。 温嘉月心如止水,裴怀谨却扬起一个笑。 “月儿,环境有些简陋,今日先委屈你在此处睡一晚,明日我便带你去客栈住。” 温嘉月心中一动,只要见到人,便有机会传递消息。 脸上却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模样,她拎起一个落灰的蒲团。 正准备将尘土拍打干净,裴怀谨已经接了过去,帮她清理。 既然不用她动手,温嘉月也没争抢,站在一旁等着。 鼻息间隐隐飘来香味,像是桃花源的味道。 温嘉月有些疑惑,她是饿出幻觉了不成? 可是明明两个时辰前才用过膳……温嘉月悚然一惊,难道她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 正沉思着,梁叔便提来了一个食盒,逐一打开。 红烧肉、翡翠虾仁、素炒三丝、几碗米饭,甚至还有一道西湖牛肉羹。 裴怀谨将筷子递给温嘉月,温声道:“那次在桃花源见面,你点了翡翠虾仁和素炒三丝,想必是你爱吃的,我便给你带了过来,月儿快尝尝吧。” 温嘉月没有说话,并不觉得感动,只觉得可怕。 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她随便点的菜而已,他居然记得一清二楚。 温嘉月接过筷子,却没吃。 知晓她在想什么,裴怀谨率先夹菜,裴诗景也吃了起来,她这才开始动筷。 吃饱之后,天色也暗了下来,时不时有鸟兽啼鸣,让人胆寒。 一片漆黑中,只有月光透过窗洒下来,更显幽冷。 温嘉月缩在墙角发颤,这么冷的天,不被吓死也得被冻死。 裴怀谨和梁叔竟抱来几床被褥,铺在一起。 温嘉月没敢过去,裴怀谨看向裴诗景,主动说道:“小景,你睡中间。” 第411章 一夜未眠 饶是如此,温嘉月还是没敢入睡。 虽然已经精疲力竭,但她还是强撑着,攥着手里的簪子闭眼假寐。 身侧裴诗景的呼吸声趋于平缓,她翻了个身背对她,又想起另一边还有个裴怀谨,她重新平躺回来。 “月儿,你别怕,”裴怀谨沉声道,“在你接纳我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做。” 温嘉月默默腹诽,既然如此,为何要将她绑到这里? 她没应声,也没听他的话,继续假寐。 她准备等明日清晨,裴诗景清醒的时候再入睡,有她盯着,裴怀谨肯定没有下手的机会。 虽然在离开侯府的时候,她的清誉便毁了。 就算暂时瞒着,日子久了,总会有被人拆穿的一日。 沈弗寒也会介意,她亦无法自证清白。 长安城,她可能真的回不去了。 裴怀谨继续说道:“月儿,别担心,我不是沈弗寒,不会做出见你第一面便圆房的举动,非君子所为。” 温嘉月觉得他说这话更奇怪了,她和沈弗寒是夫妻,成亲了自然要圆房,怎么就扯到君子了? 强行绑架她,难道就是君子所为了?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 记忆里的蜻蜓哥哥渐渐远去,似乎真的化为蜻蜓,飞向天边。 心里压着许多大石头,压得她喘不上气。 就这样东一件西一件地想着事,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 天将拂晓,一直待在外面的梁叔敲了敲门,提醒该启程上路了。 温嘉月起身之前,将紧握一晚上的簪子塞进一个盛满香灰的炉子里,露出小小的一角。 她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但是至少会给她希望。 沈弗寒同样一夜未眠,盘问了如意、裴诗景的丫鬟和昨日驻守侯府的侍卫。 只要是昨日见过温嘉月的,通通盘问一遍。 如意说的话与奶娘和彩儿一致,她刚找到衣裳,便被人打晕,之后便不省人事了。 裴诗景的丫鬟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裴诗景的三等丫鬟,而且刚进府不久。 她能跟着过来,是为了将她身上的衣裳给温嘉月穿。 侍卫们的证词也一致,裴六小姐与两个丫鬟一起走出了侯府,并没有谁搀扶谁的举动。 昨日被他否定的答案再一次浮上心头,但沈弗寒再次压了下去。 阿月不可能主动离开的,退一万步讲,就算主动离开,她这么爱昭昭,肯定会带走昭昭。 天一亮,他便借着温嘉月操劳成疾的缘由请来钱老,询问是否有可以操控人的迷药。 钱老沉吟片刻,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种迷药自然是有的,不过早在先帝在位的时候便失传了。虽说失传,也只是在大周失传而已,先帝的手够不到的地方可能还会有。” 沈弗寒点点头,他就知道是这个缘故。 钱老环顾四周,问:“侯爷,您不是说夫人操劳过度需要诊治吗?不知夫人身在何处?” 面对钱老,沈弗寒并未隐瞒:“她失踪了,还请钱老保守秘密,每日前来诊治一次,对外只说夫人需要静养。” 一口气说了太多话,他咳嗽不止。 昨晚一夜未眠,今日的身子便愈发沉重了,脑子乱成浆糊,连思考问题都迟缓了许多。 这些内宅之事,钱老早已见怪不怪,但还是在心底道了声可惜。 侯爷和夫人郎才女貌,只是可惜侯爷对夫人不够好,不然夫人也不会跑,现在后悔也晚了。 钱老暗想,这几句话还挺押韵。 送走钱老,沈弗寒短暂地歇息了片刻,便有侍卫敲门。 侍卫进屋禀报道:“侯爷,昨日城门口并无可疑之人。” 沈弗寒点点头,他猜到了,迟了一步。 侍卫继续说道:“属下问了城门校尉,他说在属下们过去之前,有一温润贵气的男子带着两个女子出城。” 沈弗寒怔了怔,两个女子? 侍卫解释道:“昨晚裴六小姐一夜未归,齐国公和夫人已经暗中派人去寻了,想必就是她。” 沈弗寒并不关心:“继续说。” “属下们离开城门之后,便去查了齐国公世子昨日的踪迹,他清晨离府,派人买了些厚被褥、衣裳和干粮。” “临近晌午,他亲自去了趟桃花源,外带了几道菜,紧接着便不知所踪了。” 沈弗寒微微颔首,裴怀谨亦是喜欢阿月的,他肯定会照顾好她。 这么冷的天,至少不用担心阿月挨饿受冻了。 侍卫禀报完这些事,见侯爷没有别的交代,便退了出去。 身体在抗议了,沈弗寒闭上眼睛,准备眯一会儿。 若是三日之内还是找不到阿月,他便亲自去寻。 距长安城二百里外,马车行驶在林间。 温嘉月倚在车壁上,闭上困倦的眼睛。 裴诗景提议道:“月儿姐姐,这样睡不舒服,不如你枕在我肩上吧。” 温嘉月看了她片刻,点点头:“多谢。” 他们三人算是互相牵制了,有裴怀谨在场,她也不怕裴诗景搞小动作。 几乎是闭上眼睛的瞬间,温嘉月便沉入梦乡。 晌午,她被叫醒,吃了些干粮。 荒郊野岭的,温嘉月不想频繁如厕,所以只喝了一点点水润喉。 下午,温嘉月继续睡觉,直到被热闹的街巷唤醒。 她睁开眼睛,热切地盯着晃动的车帘看,终于见到人了! 不多时,马车停了下来。 裴怀谨将面纱递给她们,温嘉月没有挣扎便戴上了。 她表现得温顺又乖巧,裴怀谨看在眼里,有些欢喜。 他提醒道:“我们三人是兄妹,镖局要护送我们去边关,记得了?” 温嘉月默默点头,又有些纳闷,全程只有梁叔一个“车夫”,哪来的镖局?谁又会信? 没想到走下马车之后,她便瞧见十余个精壮汉子跟在马车后面。 温嘉月微微抿唇,这些肯定都是跟着裴怀谨一起造反的人。 她扫了一眼便移开视线,裴诗景挽起她的手臂。 “月儿姐姐,咱们进去吧。” 温嘉月轻轻点头,瞥见客栈的阶梯旁有几个乞丐在乞讨。 她将提前收进袖中的簪子找出来,经过一个乞丐时,顺手丢了出去。 只要乞丐拿去换银子,簪子便会流通出去,说不定会被沈弗寒瞧见呢? 她面不改色地往客栈里走去。 没想到下一瞬,那乞丐出声道:“这位贵人,您的东西掉了!” 第412章 联手 温嘉月如坠冰窖。 突然的变故让她忘了反应,她从未设想过乞丐会这么拾金不昧。 温嘉月神色僵硬地看着走在前面的裴怀谨缓缓转过身。 下一瞬,裴诗景将挽着她手臂抽离,蹲下身子接过乞丐手里的簪子。 “多谢多谢,”她笑盈盈道,“这是我的簪子。” 温嘉月有些诧异,裴诗景怎么会帮她? 乞丐愣了下,他分明瞧见是另一位贵人掉的。 不过也无所谓,他嘿嘿一笑:“这位贵人,看在小的提醒您的份上,可否赏小的一些碎银子?” 谁知道这簪子是不是镀金的,到时候卖不上价,他可亏大发了。 对他来说,看得见摸得着的银子才是最重要的。 裴诗景收好簪子,正准备将荷包解下来,裴怀谨已经将碎银子递给乞丐了。 “走吧。” 他转身离开。 温嘉月激烈跳动的心渐渐平复了下来,看了眼裴诗景,欲言又止。 可惜裴怀谨就在前面,她什么都不说。 三人沉默地往客栈楼上走去。 “今晚你们便睡一起吧,”裴怀谨温声道,“我就在隔壁,若是有事,随时喊我。” 裴诗景应了声好。 温嘉月只是点了点头,便往屋里走去。 关上门,她推开窗牖。 昏黄的长街上,那十余人还在,今晚肯定也会守着,不然裴怀谨不会这么放心留她和裴诗景待在一起。 “沈夫人,别看了,”裴诗景道,“你走不了的。” 温嘉月转首望向她,轻声道:“方才的事,多谢你了。” 若裴诗景没有主动认领那支簪子,她的下场一定不好,裴怀谨会寸步不离地监视她,甚至给她戴上镣铐防止逃跑。 那时她可能连跟人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彻底跑不了了。 “我不是在帮你,”裴诗景抿唇道,“我在帮我自己。” 今日,温嘉月睡了一路,裴怀谨也看了一路,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裴诗景亦沉思了一路,只要有温嘉月在,哥哥便不会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如果温嘉月可以离开,哥哥肯定没有机会抢走她了,毕竟沈大人会防患于未然,甚至会派人去抓哥哥。 到那时,便只有她陪着哥哥了,哥哥迟早会看到她。 想到这里,裴诗景认真地看着温嘉月,问:“你想回京城吗?” 温嘉月心中一动:“你要帮我?” “我可以帮你,哥哥知道我不会走,肯定不会过于注意我的,但是办法需要你自己来想,”裴诗景诚恳道,“因为我想不到。” 温嘉月沉默了下,轻轻颔首。 “无论是否成功,我都感谢你。” 裴诗景摇了摇头,望向窗外。 永远舒展的眉眼似是凝了一层愁怨,再也看不到往日的明媚灵动。 温嘉月望着她,觉得陌生,因为找不出一丝初见裴诗景时的样子。 那时她还是个对着哥哥撒娇的小姑娘,一颦一笑都可爱极了。 现在却像个爱而不得的深闺怨妇。 温嘉月试着问道:“你为何会喜欢上裴怀谨?” 裴诗景沉默了很久。 久到温嘉月以为她不会回答了,没想到她却忽然开口了。 “哥哥从柳州回来那日,我和爹爹娘亲……还有二哥,一起去十里亭接他。” “二哥很讨厌,一直捉弄我,把泥巴抹我身上,还捉虫子吓我,我从来没这么狼狈过,也没见过这么多虫子,直接吓哭了。” “以至于错过了哥哥回来的那一幕,是哥哥主动上了马车,我这才瞧见他。” “他将虫子丢出去,神色温柔地把我脸上的泥巴擦干净,认真地说:以后怀英再欺负你,便来找我,我也是你的哥哥,我叫裴怀谨。”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温柔的男子,只是……他却是我的亲哥哥。” “没想到,当晚我去找他,偷听到了一些事情,这才得知他并不是爹爹娘亲的亲生儿子,所以我便借着兄妹的名义接近他,越来越喜欢他。” 裴诗景早已陷入回忆,脸上不自觉地带上幸福的憧憬。 “哥哥知道自己的身世,但他依然对我好,不管我提多过分的要求,他都依着我。” “那时我便想,等哥哥的身份公之于众,站在他身边的人一定是我,没想到他早就有了喜欢的人,他关心我照顾我,只是因为我是他名义上的妹妹。” 裴诗景渐渐黯然神伤起来,声音也越来越低。 温嘉月问:“你答应帮他将我带走,也是出于自愿吗?你的爹爹娘亲怎么办?”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只想永远陪着哥哥,”裴诗景咬唇道,“下辈子我一定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 温嘉月深深地叹了口气,她这副模样,大概和以前执意私奔的沈弗念一模一样。 说这种话,也只能让自己心中稍安罢了。 裴诗景不想多提此事,转移话题道:“你可想好了逃走的办法?” 温嘉月摇摇头:“我一个人是逃不走的,裴怀谨有这么多随从,我迟早会被抓回来。所以,我想在沿途留下标记,让景安侯府的人顺着标记来找我。” 裴诗景恍然大悟:“所以你方才故意丢簪子,是为了让簪子流通出去?如果被沈大人瞧见了,一定会跟着这条线索继续查下去。” 温嘉月苦笑道:“可惜那乞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不要。” “没事的,”裴诗景宽慰她道,“以后我帮你丢,除了簪子,还有没有别的物件?” 温嘉月将玉镯摘了下来,想了想,又将绣着月牙的手帕交给她。 这两件都不算太显眼,裴怀谨应当发现不了。 她的簪子还是先留着吧,头上空了,立刻便会被发现。 裴诗景一边将东西收好一边说道:“到时候你提醒我放在何处,我再找机会。” 温嘉月点点头,轻舒一口气。 裴诗景忽的问道:“不过,你确定沈大人会派人找你吗?” “会的,”温嘉月坚定道,“一定会。” 第413章 猜测(1) 傍晚,景安侯府。 侍卫得到允许,进了正院卧房。 “回禀侯爷,大理寺查到了金州谢家案的关键证据,长公主已经被带进宫了。” “谢姑娘自然也要进宫,四爷不放心,说想跟着过去,还请侯爷拿个主意。” 沈弗寒摇摇头,示意不许他去。 按照事先说好的,沈弗忧和谢嫣才认识几日而已,不应该如此熟悉。 侍卫领命,又惭愧道:“夫人的下落,属下们暂时还没查到,还请侯爷责罚。” 沈弗寒垂下眼睛,掩唇重重地咳了几声,这才开口:“去请钱老过来。” 他的嗓音沙哑得厉害,仔细分辨之后才能听出他说的是什么话。 侍卫应了声是,赶紧去请钱老。 不多时,钱老来了。 沈弗寒将事先写下的话给他看——敢问钱老,可有暂时忘记病痛的药? 钱老愣了下,半晌才道:“这……侯爷要这种药做什么用?” 沈弗寒再次写下一句话——我要亲自去找夫人。 她消失两日了,他不放心。 原本他想三日后再去,事情都堆在一起,他得一个一个梳理,这病也需静养,若是舟车劳顿,只会更加严重。 可再拖下去,他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她。 再迟一分前去,或许就是永别。 见钱老犹豫不决的模样,沈弗寒写道——钱老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 钱老还是摇摇头:“任何可以忘却病痛的药都会成瘾,为了您的身体考虑,老朽是不会告诉您的。” 沈弗寒沉思片刻,郑重开口:“我可以戒掉。” “那也不行,”钱老摇摇头,“若是少量服用便也罢了,可您这是不计后果,到时候想戒也戒不掉了。” 沈弗寒没有说话。 见他正天人交战着,钱老继续说道:“就算您有幸找回了夫人,您也只会变成一位瘾君子,面容枯槁,身形消瘦,思考迟缓。一日不服用便会难受一日,身上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这一定不是夫人想要看到的结果。” 沈弗寒哑声道:“我再想想。” 见他还在考虑,钱老叹气道:“侯爷,这条路是行不通的,就算您依然想服用,老朽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给您的。” 沈弗寒再次陷入沉默。 可是除此之外,他真的毫无办法了,拖着这副病躯,他能走多远? 两人僵持着,外头忽的有人禀报:“侯爷,三姑奶奶和姑爷来了!” 钱老闻言大松一口气,萧公子也是行医之人,其中的危害他也清楚,正好可以帮着劝劝。 沈弗念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扬声问:“大哥,你今日可好?” 趁着兄妹俩叙旧,钱老拉住萧溯夜,小声跟他说了一遍。 萧溯夜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大哥真是疯了! 但是作为妹夫,他不敢忤逆大舅子,于是拉来沈弗念,又嘀咕一通。 沈弗寒想拦,却根本拦不住,话还没说出口,便先是一阵咳嗽。 等他咳完,他们的话也说完了。 “什么!”沈弗念瞪大眼睛,“绝对不行!” 她马上做出决定:“今晚咱们不走了,就住在府里,再派人把耀儿接过来,咱们三个人一起盯着大哥!” 萧溯夜自然答应。 沈弗寒终于得以开口:“我不会吃的。” “我信你个鬼,”沈弗念瞪他,“你说什么都没用了,从现在开始,你入口的东西,我都会让萧溯夜检查一遍。” 顿了顿,她疑惑地问:“不过,大哥,你已经疼到这种地步了吗?怎么忽然想要服药?” 说完她又环顾四周:“怎么没瞧见大嫂?不会偷偷去别的地方哭了吧?” 沈弗寒眸光微黯,低声道:“她被人绑出了府,现在音信全无。” “绑……!”沈弗念赶紧捂住嘴,“怎么回事?” 她怒火中烧:“谁这么大的胆子?!” 沈弗寒一字一顿道:“裴怀谨。” 他又咳了几声,这才说道:“已经两日了,我要去找她。” “不行,你还病着,不能去。” 沈弗念急得团团转,瞥见萧溯夜,马上提议道:“不如让萧溯夜去。” 萧溯夜并未推脱,颔首道:“现在云婕妤的身子挺好的,我也不用日日侍奉,告几日假不是难事。” 沈弗寒还是想亲自去,不管多少人去找温嘉月,只要他没有亲自去,他都不会放心。 沈弗念急道:“你这个样子怎么找人,想必还没走出府便倒下了,你要是想添乱就直说!” 见她开始口不择言了,萧溯夜连忙拉住她:“念念,你少说几句。” “少说不了!”沈弗念甩开他的手,叉腰道,“大哥,你现在应该安心养病,找人的事有侍卫有萧溯夜,等有了线索,或者你的病好得差不多了,我一定不会拦你。” “现在连蛛丝马迹都没有,大周这么大,人海茫茫,你要去哪?” “不过你要是病得糊涂了,为爱发疯了,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我也不拦你。等你的坟头草长出来,我大嫂肯定也回来了,到时候我一定让她去你坟前磕头!” 最后一句话说出口,钱老已经开始擦汗了,三姑奶奶的彪悍名声真是名不虚传。 萧溯夜也没好到哪去,赶紧道歉:“大哥,念念她是关心则乱,说的都是无心之言,你别放在心上。” 沈弗寒静默了下,哑声道:“三妹说得对,是我过于着急了。” 他自然是不想天人永隔的,可他若是执意要去,似乎也只有这一个结果。 沈弗念长舒一口气:“你知道就好!” “那就劳烦溯夜先帮我跑一趟了,”沈弗寒看向他,“多谢。” 萧溯夜道:“分内之事,大哥不必道谢。我这就进宫告假,回去收拾东西,连夜去查。” 沈弗念推他出去:“快走快走,别废话了。” 关上门,她急得团团转:“大哥,你快想想,裴怀谨最有可能去哪里,让侍卫提前过去守株待兔也行啊。” 她能想到的,沈弗寒自然也想到了,特别是裴怀谨最为熟悉的柳州。 但他觉得他不会去,裴怀谨也是个聪明人,不会将落脚点选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电光石火之间,他想到一个可能,坐起了身。 “三妹,这次我必须要出去一趟了。” 沈弗念都快崩溃了,咬牙问:“你还没死心?” “不是去找阿月,”沈弗寒道,“我要去齐国公府。” 第414章 猜测(2) 悄悄出府并不是一件难事,难的是沈弗寒行动不便。 他一日比一日病得厉害,今日几乎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 钱老研究之后,跟他说这是正常的,服用三次蚀骨散,经受半个月的折磨之后药石无医,必死无疑。 而服用一次,同样会经受折磨,症状轻一些,时间也会相应缩短。 只是到底会病几日,没有确切的记载。 但是既然他已经快要到最严重的地步了,要么这病快要好了,要么…… 生死只能听天由命。 沈弗寒在侍卫的搀扶下站起身,简单的一个动作,他却快要力竭了。 沈弗念看着他这副虚弱的模样,都快哭了。 在她心里,从小大哥就极为可靠,就算天塌下来,也有大哥顶着,她只需要在他坚实的臂弯下尽情撒欢。 她何曾见过他如此奄奄一息的模样,仿佛只要动作稍微一大,他就要晕过去了。 沈弗念捂住嘴,哽咽道:“大哥,不如你将要说的话告诉我,我替你一趟去齐国公府吧。” 沈弗寒摇摇头:“哪能什么事都能让你们代劳……咳,这是小事,我撑得住。” 若齐国公不配合,他便要拿出造反的杀手锏了,不怕他们不交代。 所以他必须亲自过去一趟。 沈弗念只好说道:“那我陪你一起去。” 她摩拳擦掌道:“若是需要吵架,我来!好好骂一骂齐国公教出来的好儿子!” 她对他们一家印象还不错,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儿子都学会拐带有夫之妇了,老子又能好到哪去? 沈弗寒没在这种小事上与她纠缠,随她去了。 出了府,马车平稳地行驶在街巷中,过了片刻,缓缓停在齐国公府不起眼的角门处。 侍卫前去说明来意,不多时便进了国公府。 沈弗寒艰难地走了进去,见齐国公之前,他吩咐道:“三妹,你留在外面。” 沈弗念据理力争:“你是不是怕我吵架?我可不怕,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我怎么就不能吵……” “你要让所有人知晓起因吗?” 一句话截断了沈弗念所有的话,她思来想去,只好闭上了嘴。 “好吧,我听大哥的。” 沈弗寒点点头,这才进了花厅。 齐国公和齐国公夫人坐在主位上,神色不显威严,反而有些哀伤。 细看,齐国公夫人的眼睛还红着,似是刚哭过一场。 齐国公问:“听闻沈大人还病着,怎么拖着病躯来国公府了?” 沈弗寒咳了咳,道:“我有事要询问二位,还请屏退左右。” 齐国公摆摆手,让下人离开。 沈弗寒坐了下来,缓缓开口:“世子与裴六小姐前日双双失踪,消息可属实?” 齐国公和夫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里的惊愕之色。 这个消息瞒的好好的,怎么会被景安侯知晓? 沈弗寒也没想让他们承认,继续说道:“他们离开时,还带走了我的夫人。” 两人更加震惊。 他们早已看出女儿的心思,但是一直没有干预,反而乐见其成。 若是能抓住裴怀谨的心,等他做了皇帝,女儿便是皇后了。 原以为女儿是看不到希望,所以才跟裴怀谨私奔的,没想到其中还有沈夫人的事。 沈弗寒将咳意压了下去,道:“我知晓你们也在寻人,我们目标一致,所以都别藏着掖着了,二位可有线索?” 齐国公权衡之后,觉得可以坦诚相待。 为了清誉着想,景安侯一定不会将自家夫人失踪的消息捅出去。 所以拐带沈夫人的事只能不了了之。 他们也不怕报复,反正迟早都要站在对立面,早一日晚一日也没什么差别。 想到这里,齐国公便道:“这两日我派侍卫去寻,但收效甚微,想必他们早已出了京城,不知所踪。” 这个回答在沈弗寒意料之中,他颔首道:“不知令媛可有提起过喜欢的地方?” 齐国公和夫人对视一眼,不明白这是何意。 沈弗寒解释道:“他们离开京城,不可能只是漫无目的地漂泊,他们三人感兴趣的地方,或许就是最终的目的地。” 裴怀谨喜欢的地方并不难猜,他亦不会选。 温嘉月是人质,裴怀谨也不会问她想去哪里,担心她找机会传递消息。 唯有裴诗景喜欢的地方,最让人难以捉摸。 沿路找过去,或许会有几分线索。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做。 齐国公夫人让人将裴诗景的贴身丫鬟带过来。 丫鬟绞尽脑汁道:“小姐喜欢看话本和游记,几乎每瞧见一个地方便说喜欢,奴婢也不清楚。” 沈弗寒道:“那便将她最喜欢的游记拿过来。” 不多时,丫鬟拿来一本书。 沈弗寒快速翻看了一遍。 看的不是文字,而是书页折痕、批注和脏污程度。 他锁定了几个地点——浚州、雍州、扬州、桐州、宣州。 回到侯府,沈弗寒便吩咐侍卫分别前往,只要是可以通往这五个地方的路,通通找一遍。 沈弗念看着他不顾身体忙前忙后,忍了又忍,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大哥,如果还是找不到怎么办?” 她担心大哥会绝望,所以提前问问他的想法。 沈弗寒正闭目养神,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再想办法。” 找不到也正常,他本就是灵光乍现,忽然想出来的。 沈弗念双手合十,喃喃道:“一定要保佑大嫂平安归来。” 说来也怪,她以前怀疑温嘉月红杏出墙,现在人真不见了,她反而觉得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了。 沈弗念还有些生气,气自己没事怀疑大嫂,想也不想便打了几下自己的嘴,简直就是个乌鸦嘴! 幸好,两日后有好消息传来。 “侯爷,属下在一荒废的月老庙里找到了一支发簪!” 第415章 去长安找月儿去 沈弗寒将发簪接了过来,仔细比对。 样式确实像是温嘉月喜欢的,他亦觉得有些眼熟。 怕自己认错,他唤来如意一同分辨。 “就是夫人的簪子!”如意泣不成声道,“奴婢不会认错的,那日夫人戴的就是这支发簪!” 沈弗寒冷静地问:“月老庙的具体位置在哪里?” 侍卫交代之后,他沉下心思索片刻,这条路离扬州、桐州和宣州最近。 他吩咐侍卫集中往这三个地方找,但另外两个地方也不能放过。 “大哥,你可真是料事如神,”沈弗念稍稍松了口气,“想必再过不久,就能找到大嫂了。” 沈弗寒没有说话。 月老庙离京城并不算太远,这里极有可能是他们第一晚歇脚的地方。 可是距离今日,已经过了整整五日。 他望向窗外,现在的阿月,又会在哪里? 腾州,青塔镇。 滕州并不富裕,此镇又地处偏僻,街上的百姓并不多。 裴怀谨思量之后,吩咐梁叔提前进镇。 临近傍晚,马车停在一家不起眼的客栈前。 从马车里走下一男两女,男子俊美,气质温润如玉,引来不少人侧目。 两位女子更是绝色,虽戴着面纱,但那两双眼睛已经足以让人惊艳,一个娇俏可爱,一个温婉似水。 百姓们窃窃私语,都在猜测他们的来历。 裴怀谨皱紧了眉,提前来到此处是个错误,似乎过于引人注目了。 只是事已至此,他也没再做什么,担心有些举动更让人记住。 “走吧。” 他带着温嘉月和裴诗景进了客栈。 温嘉月顺从地跟上,美目流转,打量着这家客栈。 瞧着有些年头了,不过生意还不错,一楼的位置快要被食客坐满了。 细看,只有零散的一两桌坐的是平头百姓,其余的人穿的都是统一的黑色衣裳,胸前绣了个大大的“镖”字。 粗略估计,得有二十余人。 温嘉月不禁动了些念头,这些人瞧着体格健壮,武艺定然不俗。 若是能有机会寻求他们的帮助……温嘉月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万一刚出虎口,又入狼窝呢? 她收回打量的视线,垂眸提起裙角,往二楼走去。 一时间,客栈里只闻踩在楼梯上的吱嘎声,原本喧闹的客栈静了很久,等他们一行人的身影消失,这才重新热闹起来。 “乖乖,两个绝色美人!” “真是大饱眼福了!” “我瞧见外头有人穿着镖局的衣裳,他们瞧着是被镖师护送的人,咱们要不要去问问是哪家的公子小姐?” “问了就能嫁给你了?喝了二两黄酒而已,做什么美梦呢?” 哄笑声传来,小小的客栈里炸开了锅,讨论的愈发热烈。 一直埋头吃饭的女子忍无可忍,用筷子敲了敲桌子。 “赶紧吃,吃完还要走镖,少议论旁人!” 年轻些的镖师笑嘻嘻道:“嫂子,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看见美人就饱了,我多看两眼,一会儿能背起一头牛!” 被叫做嫂子的女子翻了个白眼:“那叫秀色可餐。” “是是是,还是嫂子学问高。” 众人嘻嘻哈哈一通,从外头走进来一个健壮的黑脸汉子。 镖师们纷纷站起身:“大哥!” 黑脸汉子示意他们坐下,走到那女子身边。 “蓉娘,今晚有雪,咱们可能得在客栈里留宿了。” 蓉娘皱眉道:“多留一晚,这批货就得晚一日交到人家手里,我心里不踏实。” “话是这样说,但是不能让兄弟们冻死吧?” 蓉娘没话说了,提醒他道:“这个客栈里刚来了一群人,怕是要住满了,你赶紧再去找个客栈。” 黑脸汉子愣了下:“什么人?” 蓉娘道:“似乎是别的镖局的人吧。” 黑脸汉子眼睛一亮:“那不正好,镖师在外互帮互助,让他们匀给咱们两间房就够住了。” 就知道他会这样说,蓉娘瞪他一眼:“姓宋的,你也少做美梦,人家凭什么让给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去找!” “先试试再说,而且这地方又大又空的,再找一个客栈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 说着宋大哥便站起了身,试探道:“我去了啊!” 见自家娘子没再拦着他,宋大哥笑眯眯地转身上楼。 楼上,三步一镖师,严阵以待。 宋大哥走上前去,搭话道:“我是昌远镖局的,姓宋,不知小兄弟是哪家的镖师?” 镖师并不接话,目视前方,像是没看见他这个人。 宋大哥有些纳闷,又问:“你们当家的在何处?” 结果镖师还是没理会他,又碰了一鼻子灰。 宋大哥挠挠头,准备下楼,忽的瞧见一位白衣公子从客房里出来。 方才对他爱搭不理的镖师朝着白衣公子恭敬抱拳。 宋大哥立刻迎了上去,笑呵呵道:“这位公子,今晚瞧着是要下雪的,不知您可否行个方便,腾出两间客房给我们昌远镖局?” 裴怀谨打量他片刻,颔首道:“自然可以。” “多谢多谢,”宋大哥抱拳道,“我这就给你银子。” 他翻出一个绣工拙劣的荷包,倒出碎银子。 正数着银钱,另一间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口。 裴诗景一脸害怕地探出脑袋:“哥哥,客房里似乎有蜈蚣。” 裴怀谨温声道:“我这就过来。” 裴诗景关门时,宋大哥正好数好了银钱,抬头随意往客房里一瞥,瞧见另一个女子,忽的愣住了。 裴怀谨不动声色地挡住他的视线,指着斜对面的客房道:“钱货两清,这位兄台便住那两间客房吧。” 宋大哥回过神,道谢之后若有所思地走下楼去。 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蓉娘嘲笑道:“他们没让给你吧?我都说了让你去找别的……” “让了,”宋大哥喃喃道,“只是方才我似乎瞧见了我妹妹。” 蓉娘闻言叹气道:“她都走了快二十年了,你总觉得她还在,一年到头总得认错个四五回。” 宋大哥张了张口,无法反驳。 “兴许真是我认错了吧,”他挠挠头,“等这趟镖结束,咱们就歇歇,去长安找月儿去。” “这句话你也念叨十余年了,天天月儿长月儿短的,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蓉娘瞪他,“哪次去了?” 被蓉娘连续怼了几次,宋大哥依然好脾气,憨笑道:“这不是太忙了吗,这次一定,这次一定。” 第416章 形迹可疑 裴怀谨将一条蜈蚣丢出去。 “多谢哥哥,”裴诗景松了口气,“方才我差点被吓死了。” 裴怀谨看向温嘉月,问:“月儿有没有事?” 裴诗景笑容微僵。 温嘉月没有回答,坐在圆凳上托腮望向窗外。 “月儿?”裴怀谨坚持不懈地唤她。 只要她不理他,他便会一直问下去。 温嘉月只好开口:“我没事。” 裴怀谨颔首道:“那就好,若是再有蚊虫,我可以与你们交换客房。” 他走了出去,顺手关上门。 裴诗景抿唇坐在温嘉月对面,阻挡了她的视野,迫使她望向她。 温嘉月问:“怎么了?” 裴诗景没有说话,只是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温嘉月。 温嘉月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黛眉微蹙。 裴诗景也学着她的模样蹙了下眉,却总觉得自己是在东施效颦。 她失落地问:“月儿姐姐,哥哥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的长相和气质不够温婉端庄?” 人人都说她娇俏可爱,她也喜欢这样的自己,可是现在却总觉得不自信。 如果她长得再高一些,如果她的身形再纤细一些,如果她的圆脸变成鹅蛋脸…… 如果哥哥喜欢她,该有多好。 “不是这样的,”温嘉月轻声道,“你越是迎合,他便越对你不屑一顾。” 正如上辈子的她,面对沈弗寒时总是委曲求全,几乎没有自我。 “可是他不喜欢原本的我,”裴诗景苦恼道,“他只喜欢你,只要你在,他连一眼都不会施舍给我。” 温嘉月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她,只好保持沉默。 幸好裴诗景也没有非要求个答案,一脸颓丧地躺床上去了。 温嘉月重新望向窗外,沉思着自己的事。 这几日,裴怀谨一直保持着一日宿在野外,一日宿在客栈的规律。 每次离开之前,她都会让裴诗景塞个东西,以期流通出去,被沈弗寒发现。 她默默地想,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她的东西已经不多了,耳珰若是丢了,过于明显,发簪也没剩几支,不能再藏了。 浑身上下再也找不出能代表她身份的物件,她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若是查到这里之后线索断了,沈弗寒想找也有心无力。 温嘉月苦思冥想,到底还有没有别的方法? 客房隔壁,有人敲门。 听出是梁叔的声音,裴怀谨让他进来。 “主子,打听清楚了,那些人确实是昌远镖局的人,姓宋的黑脸汉子就是镖主,他的娘子也跟着走镖,手底下有二三十人,都是宜州人。” 裴怀谨皱了下眉,宜州人?宋氏? 他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号,脑海中有模糊的印象。 不过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耗费心神不值得,裴怀谨没放在心上,问:“他们要去哪里?” 梁叔道:“这次走镖,是要往扬州送些货物,具体是什么还没打听清楚,主子可要继续打探下去?” 裴怀谨摇摇头,又确认了一遍:“他们也去扬州?” “是。” 裴怀谨不禁有些后悔方才答应了那人的请求,若是他们提议结伴而行,简直烦不胜烦。 以免麻烦,裴怀谨道:“不去扬州了,他们向南而行,咱们便往西,将舆图拿来。” 梁叔将舆图平铺在桌案上。 裴怀谨扫视两眼,指着云州道:“改道,去这里。” 云州与西域接壤,皇帝的手根本够不到,所以一片混乱。 西域皇室有他交好的人,若是还有机会谋反,正好与西域皇室联络一番,顺便在此处休养生息。 夜半,雪落无声。 翌日清晨,街头巷尾白茫茫一片,简单清理之后便准备上路了。 裴怀谨刚将温嘉月和裴诗景送上马车,便听身后有人喊道:“这位公子,昨晚真是多谢了!” 他含笑转过身,道:“出门在外,帮忙是应该的,不必言谢。” “哈哈哈,好!”宋大哥笑得豪爽,“对了,我叫宋昂,小兄弟贵姓?” “免贵姓赵,”裴怀谨随意报了个假姓,“不知宋大哥要去何处?” “扬州,你呢?” 裴怀谨再次胡诌了一个地名。 “可惜不能与赵兄弟同路了,”宋昂遗憾抱拳,“后会有期!” 裴怀谨温声道:“后会有期。” 宋昂最后看了一眼马车,转身离开。 两支队伍分道扬镳。 温嘉月在马车里听完了这些对话,微微蹙眉。 为何裴怀谨说要去别的地方,难道不去扬州了吗? 他是为了摆脱这些镖师随口说的,还是真的? 温嘉月迟迟拿不定主意,忽然又想到,如果真的要去这个地方,裴怀谨肯定不会当着她的面说的。 所以,还是要去扬州? 只有到达下一个地方的时候才能知晓了。 她拼命回想曾看过的游记,虽然没有完全记住,但是脑海中有模糊的印象,起码知晓通往扬州的几个地方。 若是下一个地方是她熟悉的,或许就能知道答案了。 雪路难行,一行人艰难地走出青塔镇。 化雪时最冷,温嘉月冻得手脚僵直,双手缩在袖口中,虽然只有一点点余热,但她也舍不得拿出来。 裴怀谨见状便下了车,不多时便带来两个热乎乎的汤婆子。 裴诗景惊喜道:“谢谢哥哥!” 裴怀谨将另一个递给温嘉月:“月儿,给你。” 温嘉月默默接了过来,却不想,指尖蓦地碰到他的,触电般缩了回去。 裴怀谨顿了顿,将汤婆子放在她的坐垫旁。 温嘉月这才拿了起来,将汤婆子抱在怀里。 “若是还缺什么,记得告诉我,”裴怀谨道,“我都会买回来。” 温嘉月闻言便试探道:“我想每晚都睡在客栈里,可以吗?” 没等裴怀谨回答,梁叔敲了敲车壁。 裴怀谨神色一凛,走下马车。 “怎么回事?” 梁叔压低声音道:“昌远镖局的宋镖主跟在后头,形迹可疑,要不要解决了他?” 第417章 寄信 裴怀谨立刻拒绝:“不行。” 这一路上都不能引人注目,若宋昂只是孤身一人,解决了也就罢了。 可他身后还有二十余个镖师,除非将他们全都杀了,不留活口。 可是这样的话,受雇的主家也会去查此事,总会闹出动静,迟早会被沈弗寒察觉。 为了一次跟踪做这些琐事,实在不值得。 梁叔问:“难道就这样算了?那人尚且不知底细,万一……” 裴怀谨思忖片刻,道:“派几个人盯着宋昂,若他一直跟着我们,过几日再将他们解决掉。” 顿了顿,他又说道:“还有,仔细查查宜州宋家,我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梁叔应了声是,裴怀谨退回车厢,脸上重新挂上温润的笑意。 “方才月儿说什么?想一直住在客栈里?” 温嘉月捏着衣角点头:“我不想风餐露宿,又冷又怕。” 她想知道裴怀谨会对她纵容到什么地步。 “暂时不行,”裴怀谨温声道,“等到了扬州,我会让你住更大的宅院,到时候不会风餐露宿,更不会让你担惊受怕。” 温嘉月抿唇不语。 见她不理会他了,裴怀谨只好退了一步:“今晚我们也住在客栈里,明日再宿在野外可好?” 温嘉月绷着脸开口:“明日雪也不会化的。” 裴怀谨道:“我自然是不忍心让你挨饿受冻的,只是我有我的难处,月儿不能体谅我一分吗?” 温嘉月没说话,她体谅裴怀谨,谁来体谅她? 眼看着就要扳倒长公主了,她和沈弗寒也快要真正在一起了,她在乎的人也都安稳幸福地活着,她的脑海中全是关于以后的美好憧憬。 却没想到,这辈子最大的危险不是长公主,而是她幼时相伴多年的邻家哥哥。 无端遭此劫难,她跟谁说理去? 离她被掳走已经过去六七日了,她甚至都没敢哭过,不敢想念沈弗寒,更不敢想念昭昭,一直告诉自己要冷静。 可是现在裴怀谨却告诉她,她得体谅他。 温嘉月强忍着往他脸上扇巴掌的冲动,双手紧握成拳。 另一条路上,宋昂回到自家夫人身边。 蓉娘瞧见他,暗暗松了口气,问:“方才你去哪了?” “没去哪,”宋昂摸摸鼻子,“都说了是小解。” 蓉娘瞥他一眼:“小解需要这么久?” “忽然拉肚子了,我一时没忍……” 瞧见蓉娘瞪起眼睛,宋昂只好老实交代:“我去赵公子那边了,想再看看那位姑娘的脸。” “你可真是闲的!”蓉娘戳他的额头,“万一被人发现,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蓉娘,你不懂,太像了,实在太像了,”宋昂喃喃道,“比我以前见过的都像。” 昨晚他甚至还久违地梦到了妹妹,妹妹声泪俱下,跟他说月儿过得不好,让他去救她。 想到这个梦,宋昂便决定喘不过气,将这个梦讲给蓉娘听。 蓉娘啧了一声,道:“梦都是相反的,月儿都嫁到侯府去了,日子肯定过得不错。” 虽然自从月儿出生之后,他们只在她一岁的时候见过一面,但是毕竟是亲外甥女,自然是一直惦记着的。 而且他们每年都会和温家人书信联系,若是手头宽裕,还会附上银两。 这两年月儿嫁人了,听说景安侯才貌双全,月儿刚嫁过去就生了个女儿,想来夫妻恩爱,他们也就放心了。 见宋昂还在琢磨,蓉娘索性提议道:“若是你实在放心不下,便往景安侯府寄封信吧。” 宋昂有些心动,又迟疑道:“这么多年没有联系过月儿,她会不会觉得咱们是去攀亲戚的?” “嗐,你这叫什么话,”蓉娘不满道,“你妹妹生的孩子,性子自然是随她的,天性纯善,怎么会生出这种想法?” “你说的也是,”宋昂点点头,“那就试试,反正咱们走完这趟镖也是要去京城探望她的。” 蓉娘问:“真去?” “真去,”宋昂坚定道,“就算有一百两黄金摆在我面前,我也要去!” 晌午停下歇脚时,两人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向店家借来笔墨纸砚,花了两刻钟写了封信,交给信使。 过了一个时辰,这封信送到了裴怀谨手中。 “主子,这封信是宋镖主送往京城的,属下便拦下来了。” 裴怀谨神色微变,快速拆开信。 一目十行地看完,他久久未曾回神。 原来宋昂是月儿的舅舅,怪不得他觉得熟悉。 幸好他没让人下手,也幸好他派人盯着宋昂,这封信才没被送到京城去。 不然沈弗寒一定会顺藤摸瓜来寻的。 至于信中说不久他会亲自去京城的事,裴怀谨并未放在心上。 去一趟扬州少说也要七八日,再从扬州去长安,至少十二三日,整整二十天的时间,足够他们跑到云州销声匿迹了。 只是可惜,月儿以后见不到她的舅舅了。 裴怀谨将信纸收起来,晚上宿在客栈时,直接烧了个干净。 思忖片刻,他敲响了隔壁客房的门。 裴诗景问:“谁呀?” “是我。” 裴诗景前去开门,笑盈盈地问:“哥哥怎么过来了?” 温嘉月投去警惕的一瞥。 若是无事找他,裴怀谨轻易不会主动过来的,这次他想干什么? 裴怀谨几乎被她的视线刺伤,神色黯然地坐在她对面。 “月儿,能不能别用这样的目光看我?” 温嘉月绷着脸问:“你想干什么?” “只是忽然想与你叙叙旧,”裴怀谨温声道,“这几日我想到了许多我们幼时的趣事……” “我困了,想歇息了,”温嘉月打断他的话,“叙旧的事留到明日吧。” 裴怀谨神色微僵,落寞地问:“月儿,难道你对我真的没有一丝情意吗?幼时你还说以后要嫁给我,我们本就应该……” 温嘉月再次打断他的话:“童言无忌,还望世子不要放在心上。” 裴怀谨静默一瞬,苦笑道:“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却从未打动过你的心。” 他紧盯着她的眼睛,问:“难道你喜欢沈弗寒吗?” 第418章 将昭昭带过来 温嘉月惊了下,没敢立刻回答。 若是她说喜欢,裴怀谨会不会发疯? 若说不喜欢,连日来她对裴怀谨的好意又视若无睹,说不过去。 似乎怎么说都不对。 心思电转,温嘉月谨慎开口:“与情爱无关,我只是想念昭昭。你不由分说便将我带到这里,我看不见女儿,自然生气。” “是吗?”裴怀谨慢条斯理地开口。 温嘉月撇过脸,淡漠道:“爱信不信。” 她掐着自己的掌心,逼出几滴眼泪,又飞快地抹去。 裴怀谨轻轻叹了口气:“月儿,你别哭,我会将昭昭带过来的。” 温嘉月追问:“什么时候?” “……一个月。” 温嘉月冷笑道:“那么,世子最好一个月之后再与我说话。没有昭昭在身边,我吃不好睡不好,面对世子,自然也就没有好脸色,还望世子恕罪。” 这番话既任性又恭敬,裴怀谨一时不知该回她什么。 温嘉月激他道:“连我这个活生生的大人都能轻而易举地被带出来,昭昭才一岁,既不会跑也不会说话,我真的不懂,到底有什么难的?” “这不一样,”裴怀谨尝试着与她讲道理,“昭昭太小,会哭会叫……” “其实你根本没打算将她带过来吧?”温嘉月冷哼一声,“你找了这么久的借口,一直都在哄骗我。” 见她神色失望,裴怀谨提起了心,连忙解释:“我没有,月儿,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我一定将昭昭带过来。” 温嘉月在脑海中飞快地盘算着,快马回到长安大概需要三日,再布局两日,剩下的便是过来会和的时间,满打满算正好半个月。 若裴怀谨没有哄骗她的话,今晚就得派人回京。 派去的人三日后回到长安,只要沈弗寒还在找她,只要他用心保护昭昭,一定会有所察觉。 想到这里,温嘉月勉为其难地开口:“好,半个月。” 裴怀谨站起身,道:“月儿,你歇着吧,我这就派人回京。” 一直被忽略的裴诗景咬了下唇,小声喊道:“哥哥……” 裴怀谨怔了下,这才开口:“小景也睡吧。” 裴诗景终于扬起笑容:“哥哥慢走。”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裴诗景的笑容也慢慢收敛。 她喃喃着开口:“月儿姐姐,我真的这么没有存在感吗?” 温嘉月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能保持沉默。 “哥哥为什么一眼都不看我,”裴诗景泪盈于睫,“我好难过。” 温嘉月只好开口:“明日还要赶路,你还是先睡吧。” 他们两人几乎每天晚上独处的时候都会重复这个桥段——白天裴诗景被裴怀谨的冷漠伤到,晚上寻求她的安慰。 刚开始温嘉月还能劝慰她几句,现在只觉得厌烦,耳朵听得都快起茧子了。 但同时她又有些同情裴诗景,因为看到她时,像是看到了上辈子的自己。 只是裴诗景同时也是裴怀谨的帮凶,她对她的感情极为复杂。 抛开恩怨来说,裴诗景只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小姑娘,心上人说什么,她便做什么,完全不会思考对和错,只想让心上人多看她一眼。 但是也正是这种盲目与无知,让人讨厌。 这几日,温嘉月几乎是漠视的态度,许是没有了她的安慰,肉眼可见的,裴诗景越来越不开心,整日郁郁寡欢。 但是在裴怀谨面前,她依然是那副不谙世事的可爱模样。 坐在马车上无聊的时候,温嘉月想过她为什么会这样。 最后得出结论——既然不能做裴怀谨的妻子,那就继续以妹妹的名义陪在他身边。 裴诗景不想失去作为妹妹的特权,哪怕是假兄妹,仿佛只要她表现的和从前一样,裴怀谨就不能轻易抛弃她。 温嘉月摇摇头,觉得她比上辈子的自己还要傻。 一晚过去,继续赶路。 出发之前,温嘉月特意数了数跟在后面的人,心中一沉。 人数根本没有变化,裴怀谨果然在骗她。 可她却不能轻易指出来,不然便显得过于在意了。 温嘉月一言不发地坐上马车。 裴怀谨温声道:“我已经派人回京了,最迟半个月便会有消息,月儿放心,我会让你和昭昭团圆的。” 温嘉月勉强点了下头,扯出一丝笑容。 她平静道:“如果半个月后见不到昭昭,我会自戕。” 裴怀谨惊了下:“月儿……” “世子没有孩子,自然不明白一个孩子对母亲有多重要,”温嘉月哽咽道,“我每日都在思念昭昭,我快要撑不下去了,与其终日以泪洗面,不如一了百了。” 裴诗景趁机小声开口:“哥哥,月儿姐姐她每天都哭到半夜,连做梦都在喊昭昭,我听了都觉得难受。” 裴怀谨没有说话,晌午休整时,将梁叔叫到一旁。 “梁叔,劳烦你带侍卫回京一趟。” 梁叔愣住了,问:“还有什么事比护送您更重要?” “昭昭,必须要想办法将昭昭带过来了。” 他简短地解释了一遍。 梁叔不以为意道:“一听就是诓您的,难道您真信了?” 裴怀谨黯然道:“可她哭得梨花带雨,我……不得不信。” “您平日里可不是这么心软的人,”梁叔皱眉道,“怎么一遇到温氏,您就变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我也一样,”裴怀谨看向远处温嘉月的身影,“就算知道她在骗我,我也心甘情愿上当。” 梁叔恨铁不成钢道:“心软是大忌,等您坐上皇位,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难道非要在温氏这里吊死?她到底给您灌了什么迷魂汤?” “我都说了她不一样,”裴怀谨冷声道,“梁叔别再一口一个温氏地叫,我不喜欢听。” 梁叔心里一紧,低头认错。 “既然如此,梁叔便带人回京吧,”裴怀谨道,“正好打探一番长安的风向,若是群情激愤,正好煽动一番,日后也好造反。” 见主子还想着正事,梁叔这才有些欣慰,抱拳应是。 第419章 有下落了 三日后,景安侯府。 侍卫禀报过今日的事,恭敬地退了出去。 沈弗寒仰面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 这两日他不咳了,烧也退了,只是身子过分虚弱。 中毒十余日,还是没有大好。 钱老说是因为他没有好好养病,最近一直劳心劳神,所以这蚀骨散也就不能彻底排出。 若是他再不好好休养,恐有性命之忧。 沈弗寒自然是舍不得死的,哪怕阎王亲自来索命,他也得撑着一口气,找到阿月之后再闭上眼睛。 “娘亲,要娘亲……” 门外忽的传来昭昭的哭声。 紧接着便是奶娘着急的声音:“小姐,咱们先回房,别打扰侯爷休息。” 彩儿也连忙说道:“小姐别哭,奴婢陪您玩拨浪鼓好不好?” 但正在痛哭的孩子哪听得进去,昭昭只知道她很久很久没见过娘亲了,扒着卧房的门框不撒手。 奶娘和彩儿都急得不行,侯爷就在卧房里睡觉,哪能打扰? 她们想捂她的嘴,又怕失了规矩,还是会被侯爷怪罪。 六神无主之际,屋里传来侯爷声音。 “将昭昭抱进来。” 奶娘和彩儿对视一眼,抱起小姐,忐忑不安地走了进去,跪下请罪。 “奴婢没有哄好小姐,还打扰侯爷歇息,是奴婢的不是,还请侯爷责罚。” 沈弗寒没跟她们计较,让她们先出去。 昭昭泪眼汪汪地扑到爹爹怀里,含糊不清地开口:“娘亲,昭昭要娘亲,娘亲在哪里?” 沈弗寒抽出帕子,将哭成小花猫的女儿擦干净。 昭昭便乖乖地闭上眼睛,任由他擦拭。 只是还会时不时地吸吸鼻子,小脸委屈又难过。 沈弗寒轻声道:“娘亲快回来了,昭昭不要哭。” 前几日,他骗昭昭说娘亲出去游玩了,昭昭很容易便信了,不哭不闹的。 渐渐的,晚上会哭醒几次,白天也郁郁寡欢,连立秋和小满都不能将她逗笑了。 今日才彻底爆发,已经很坚强了。 昭昭认真地看着爹爹,嘟囔道:“爹爹、骗昭昭。” 话音刚落,她的眼泪便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大颗大颗地砸下来,灼伤了他的心。 沈弗寒将女儿搂进怀里,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眼泪。 “昭昭不哭,爹爹没有骗你,马上就能见到娘亲了,”沈弗寒束手无策,索性说道,“不如爹爹让你的小鱼哥哥过来陪你?” 昭昭摇了摇头,她只想要娘亲。 想到娘亲,她小嘴一瘪,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娘亲,娘亲……” 沈弗寒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哄她了。 连崔瑜都不想见,看来是真的伤心了。 他默默地将她的眼泪擦干净,直到昭昭哭到睡着。 沈弗寒帮女儿掖好被角,看着她被泪水浸湿的长睫毛,俯身一吻。 昭昭放心,会找到娘亲的。 心里的念头刚起,忽的有人敲门。 侍卫压低声音开口:“侯爷,属下有要事禀报。” 沈弗寒看了眼熟睡的女儿,怕打扰她睡觉,索性披衣起身。 “进来。” 来的人正是吴侍卫,两人在外间说话。 吴侍卫禀报道:“一刻钟前,有一形迹可疑的男子在侯府附近出没,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属下已经派人去查他的底细了,侯爷可有进一步的指示?” 沈弗寒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种时候,行事鬼祟的人出现在侯府附近,要么是裴怀谨的人,要么是李知澜的人。 他沉吟片刻,道:“若是有机会,直接将他绑过来,看看还有没有同伙,一并抓过来,务必要留活口。” 吴侍卫抱拳应是。 “呜呜……娘亲……” 内室里传来昭昭的细弱的哭声,似是梦魇。 沈弗寒挥退侍卫,匆匆返回内室,握住昭昭在半空中乱抓的手。 昭昭安静片刻,又开始踢被子,满脸都是焦急之色。 “娘亲!娘亲!” 沈弗寒思索一瞬,从衣橱里找出一件温嘉月常穿的衣裳,放进昭昭怀里。 似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昭昭不闹了,小脸蹭了蹭衣裳,安心睡去。 远离卧房的地方,吴侍卫和彩儿在说话。 吴侍卫搓了搓手,问:“最近府里事忙,你……好不好?” 彩儿垂眼道:“挺好的,你呢?” “我也好,我也好,”吴侍卫咧开了嘴,“多谢彩儿姑娘关心。” 彩儿笑笑:“你今日怎么来见侯爷了?” 吴侍卫张了张口,却没说出来,愧疚道:“抱歉彩儿姑娘,此事不能说。” “我都知道的,那日的事我亲眼目睹,”彩儿问,“是夫人有下落了吗?” 见她知晓此事,吴侍卫便也没再隐瞒,点头道:“快了。” 彩儿便笑道:“那就好。你快回去继续当差吧,别与我闲聊了。” 吴侍卫挠挠头:“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见一面……” “你不走,那我走了,”彩儿道,“奶娘和丫鬟们都看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 吴侍卫看向奶娘她们,果然瞧见她们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正在窃窃私语。 他不禁挺直腰板,生怕被她们说一声不好,彩儿就不喜欢他了。 “那我走了,明日若是有空,我再来找你。” 吴侍卫转过身,大步离开,步调稳重,没走几步却像是飞起来似的,跳着跑开。 彩儿瞥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回到奶娘身边。 奶娘感叹道:“吴侍卫的性子是真好,日后成了亲,肯定知道疼媳妇,彩儿是捡到宝了。” 其余的丫鬟都附和道:“奶娘说的对,吴侍卫长得也好,和彩儿姐姐很是相配呢。” 彩儿扯起唇角笑了笑。 见她脸上的笑意有些勉强,奶娘奇怪地问:“他惹你生气了不成?” “不是,我只是在担心小姐,”彩儿看向卧房,“不知道小姐还哭不哭。” 奶娘拍拍她的肩膀,宽慰道:“有侯爷哄着,你就放心吧,咱们也能暂时松快一些。” 彩儿收回视线,轻轻点头。 “也不知道夫人什么时候能回来,”奶娘重重地叹了口气,“看小姐哭,我也忍不住掉泪,没娘的孩子最可怜。” “应该快了吧,”彩儿道,“奶娘,我先进屋了。” 第420章 下药 天刚擦黑,昭昭醒了。 沈弗寒正坐在她身边看书,见她睁开眼睛,连呼吸也忍不住放轻了。 万一女儿又哭,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哄了。 昭昭环顾四周,视线落在爹爹脸上。 “爹爹,娘亲呢?” “娘亲在回家的路上了,”沈弗寒哄她道,“到时候昭昭就能见到她了。” 昭昭没有说话,小眉头紧紧皱着。 方才她做梦了,梦见娘亲抱住她亲了好久,她很高兴,醒来之后,娘亲却不见了。 可惜她还说不出这么完整的话,只是呆呆地看着怀里抱着的衣裳。 这件就是梦里娘亲穿的那件。 她爬起来,将衣裳紧紧抱在怀里,迷茫地看向周围,娘亲是藏起来了吗? 沈弗寒问:“昭昭,你饿不饿?” 昭昭点点头。 沈弗寒掀开被子,道:“爹爹带你去用膳,晚上和爹爹睡好不好?” 昭昭继续点头,任由爹爹牵着,乖巧地往外走去。 走出内室,她回头看了一眼搁在床榻上的娘亲的衣裳。 娘亲肯定是在与她捉迷藏。 只要她听爹爹的话,睡醒之后,娘亲肯定就在了吧? 昭昭扬起笑容,迫不及待地走出门去。 虽然不太明白昭昭为何忽然心情好了,但是沈弗寒乐见其成。 他不想让女儿陷入悲伤的情绪中难以自拔,他一个人难过便好。 亲自喂昭昭吃过饭,沈弗寒这才开始用膳。 吃到一半,吴侍卫又来了一趟。 沈弗寒立刻放下筷子,问:“可有进展?” 吴侍卫惭愧道:“回禀侯爷,那人太过狡猾,被他察觉之后跑了,不过属下们已经知晓他身边跟着四个属下,而且还抓到一个,只是……他当即便咬舌自尽了,请侯爷责罚。” “看来是裴怀谨的人,”沈弗寒看到一丝希望,“安排下去,严守城门,调动所有侍卫去查剩余四人的下落,切记要留活口。” “是!” 沈弗寒静坐了片刻,将翻涌的心绪压下去,继续用膳。 填饱肚子,他便带昭昭回了房,准备歇息。 眼看着就要有阿月的下落了,他必须尽快养好身子,亲自去找她。 翌日一早,沈弗寒用过早膳,哪怕不困,依然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临近晌午,钱老前来诊治。 “看来侯爷昨晚休息的很好,”他暗暗点头,“脉象稳健了不少。” 沈弗寒问:“若是我每日都这样休息,三日之内身子能否大好?” 钱老摇摇头:“蚀骨散毒性太强,侯爷至少需要休养半个月才能完全恢复,不然可能会落下病根。” 沈弗寒沉吟片刻,问:“有没有性命之忧?” 钱老警惕地问:“侯爷为何要问这个?” “……随口问问。” “还望侯爷保重身体,不要小看落下病根的事,”钱老的眉毛皱得能夹死苍蝇,“小到咳疾,大到腰疼腿疼头疼,都有可能。” 钱老苦口婆心道:“这人啊,就跟树似的,若是小毛病不断,长年累月下来,就算长成参天大树,迟早也是要腐烂的。” “只要没有性命之忧便好,”沈弗寒颔首道,“多谢钱老。” 见他一副浑不在意的态度,钱老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侯爷可要想清楚了,这病根可是要跟着您一辈子的!” “我想得很清楚,”沈弗寒缓缓开口,“我的伤只在表面,而她的伤却在心里,越晚找到她,她便伤得愈重,我不想让她受更严重的伤了。” 钱老饱经沧桑,也不由得为这番话动容。 “老朽明白了,”钱老叹道,“既然侯爷执意如此,老朽也不再劝了,希望侯爷早日寻回夫人,一家团圆。” 已是腊月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也不知侯爷和夫人到时候能不能见面。 钱老摇着头走远。 沈弗寒望向熟睡的昭昭,低声道:“会的。” 一定会的。 晌午,沈弗寒将昭昭喊醒,一起去用午膳。 昭昭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却依然没有瞧见娘亲的身影,噘起小嘴。 娘亲怎么藏得这么严实? 她闷闷不乐地抱紧爹爹的脖子。 偏厅里,丫鬟们鱼贯而入,将午膳摆好。 沈弗寒没再亲自喂昭昭,让人进来服侍。 他要抓紧一切休息的时间,过几日启程时才不会被病拖累。 彩儿和一个丫鬟很快便进来服侍昭昭。 正吃着,昭昭忽的拿起银匙,往他碗里放了一颗丸子。 她奶声奶气道:“爹爹吃。” 沈弗寒摸摸她的小脸,吃下丸子。 用过午膳,他率先离席,吩咐丫鬟照顾好小姐,径直去睡。 他不困,只打算闭目养神,但是身子却分外沉,头脑也开始昏涨,迫使他入睡。 沈弗寒眉宇紧锁,在梦与现实之间反复游离。 迷迷糊糊间,他忽的听到一声轻柔的呼唤。 “夫君。” 沈弗寒睁开眼睛,立刻便怔住了。 他不知道这是梦还是现实,总之温嘉月出现在几步之外,身上穿着失踪那日穿的衣裳。 沈弗寒按住额头,总觉得身体在慢慢发热。 脚步声同时响起,离他越来越近。 “夫君,我回来了。” 沈弗寒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想看清面前女子的相貌,视线却始终无法聚焦。 “见我回来,夫君不开心吗?为何不抱我?” 她抬起了手,沈弗寒面前便出现了无数只手,让他的意识更为模糊。 在她的手快要贴上胸膛之时,沈弗寒及时握住她的手腕。 “你是谁?” 面前的人似乎怔住了,转而便扬起笑容:“夫君,我是阿月呀。” 阿月…… 沈弗寒闭了闭眼睛,似乎不是阿月的声音,但是这个念头转眼便消失了,他快要不能思考。 “夫君,离开你的这几日,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沈弗寒睁开眼睛,面前是一片晃眼的白。 他根本无法看清是什么,直到被面前的人握住了手。 “夫君,见到你之后,我的心跳好快,你要不要摸一……” 话还没说完,一股大力忽的拍响了雕花木门,屋里的人俱是一惊。 外头,吴侍卫扬声道:“侯爷,抓到人了!” 第421章 彩儿杖毙 内室里静默一瞬。 沈弗寒强撑着一丝清明,正要让人进来,嘴便被人捂住了。 “侯……夫君,别、别喊,”面前的女子压低声音,惊慌失措道,“我现在衣衫不整的,夫君想让别人瞧见吗?” 沈弗寒眉宇紧锁,愈发觉得不对劲。 他努力想要看清她的面容,视野却早已变得一片模糊。 真的是阿月吗? “侯爷?” 门外的吴侍卫又疑惑地唤了一声,顺便环顾四周。 真是奇怪,院子里伺候的下人怎么都在打瞌睡? 心头浮现出不好的预感,吴侍卫不敢再迟疑,咬牙推开了门。 室内暗香浮动。 吴侍卫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从内室传来。 他握紧腰间佩剑,慢慢走了进去。 厚重的床幔垂下来,遮住床榻,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但末端的流苏还在晃荡着,显然是刚拉上不久。 吴侍卫蹑手蹑脚地靠近,停在床榻外片刻,猛的拉开。 惊得呆在原地。 侯爷竟和一位姑娘躺在一起? 侯爷似乎睡着了,双目紧闭,面色发红,呼吸有些急促沉重。 那姑娘的脸被头发遮掩,双肩却裸露着,他立刻转过身去,默念着非礼勿视。 他结结巴巴地开口:“侯、侯爷,既然您在忙,属下便不不不打扰您了。” 吴侍卫退到门外,想了想,又往耳房走去。 他轻轻敲了敲门,没想到门竟然直接开了,里面也是一片寂静。 吴侍卫暗自纳闷,奶娘和彩儿她们不是应该在照顾小姐吗,为什么没有一点声音? 他直接走了进去,却见两个丫鬟倒在地上,往里一看,奶娘也抱着小姐睡着了。 吴侍卫终于察觉到几分不同寻常,就算小姐睡了,也得有人醒着神,随时照看,怎么可能如此渎职? 他大步上前,将奶娘推醒。 奶娘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纳闷地问:“我怎么睡着了?” 她看了眼身边安睡的小姐,松了口气,幸好没出事。 “奶娘,为何你们都睡着了?”吴侍卫皱眉问,“外面的下人也是。” 他环顾四周:“彩儿姑娘呢?” 奶娘愣了下:“都睡着了?怎么可能?” 吴侍卫怔了下,一言不发地走出门去,进入卧房。 内室里,床幔被重新拉好,影影绰绰的,却能瞧见有人在动。 似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动静也停了。 吴侍卫直接拉开床幔,与惊慌失措的彩儿对上视线。 正在为沈弗寒脱衣裳的彩儿根本没想到他会去而复返,呆若木鸡地望着他,半晌才磕磕绊绊地开口。 “吴大哥,这、这是侯爷的吩咐。” 吴侍卫目光沉痛地望着她,一字一顿道:“是不是,你说的不算,我问了侯爷之后才能知晓。” 这几日,他每日都会来与侯爷禀报要事,他亲眼目睹侯爷到底有多虚弱。 若是这种时候,侯爷还不顾自己的身子宠幸丫鬟,也不会这么多年身边只有夫人一个女人! 他上前一步,彩儿连声喊道:“不要!吴大哥,求你……” 她哭得梨花带雨,吴侍卫有一瞬间的不忍,但还是挥开了阻拦他的手。 他首先是侯爷的侍卫,然后才是心悦彩儿的吴为。 “侯爷,侯爷,醒醒。” 沈弗寒的意识陷入一片混沌之中,直到听到一声声锲而不舍的呼唤,这才猛地睁开眼睛。 入眼是吴为的脸,沈弗寒还未清醒便立刻问道:“有消息了?” 吴为点点头:“人抓到了,别的侍卫正在审讯。属下还有一件事要禀报。” 一声抑制不住的抽噎传来。 沈弗寒转首望去,这才瞧见地上跪着一个低着头的女子。 他拧紧了眉,此人为何穿着阿月的衣裳? 吴为抱拳道:“回禀侯爷,属下前来禀报之时,您并未应声,属下进来看了一眼,见您在歇息,没敢贸然打扰。” “接着属下便去耳房找彩儿,谁知奶娘和丫鬟都晕倒在地,属下这才觉得不妙,赶紧进来,便见彩儿她与您同榻而眠!” 沈弗寒瞥了眼地上的彩儿,没有立即处置,而是问道:“小姐有没有事?” 吴为愣了下,道:“方才小姐还没醒,属下不知。” “让奶娘将小姐抱过来。” 吴为马上走出门去,不多时便带着怀抱小姐的奶娘走了进来。 奶娘跪了下来,请罪道:“奴婢失职,请侯爷降罪。” 昭昭刚醒,揉了揉眼睛,忽的瞧见娘亲的衣裳,顿时眼睛一亮。 “娘亲!” 她扑了过去,快要走到娘亲面前,却被爹爹拦腰抱起。 “昭昭乖,这不是娘亲。” 沈弗寒将手放在她的脉搏上,并无大碍,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吩咐道:“带小姐回去,让钱老前来诊治。” 昭昭不解地哭出声,被奶娘抱起来时,她伸出小手抓住娘亲的衣裳。 “娘亲……” 抖若筛糠的彩儿看到几分希望,握住了小姐的手。 若是有小姐求情,说不定侯爷会看在小姐的面子上饶她一命。 她正准备开口,沈弗寒率先出声:“带小姐回去!” 他声音冷寒,纵然尚在病中,依然不减威严。 奶娘赶紧将早已哭得难以自抑的小姐抱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待门关上,沈弗寒问:“下了什么药?” 彩儿辩解道:“奴婢没有……” 她尽量拖延时间,话说得又缓又慢。 “奴婢只是来给侯爷送点心,然后便被侯爷拉到了榻上,奴婢是无辜的!” 沈弗寒冷声问:“难不成这身衣裳,也是我让你穿的?” “……是。” 沈弗寒平静开口:“吴为,去搜她的屋子。” 吴为迟钝地应了声是,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一般,慢慢走出卧房。 彩儿松了口气,只要没查到证据,侯爷不会定她的罪的。 她焦急地看了一眼庭院,沈弗寒捕捉到她的视线,微微皱眉。 下一瞬便听下人扬声道:“侯爷,老夫人来了!” 沈弗寒这才知晓彩儿打的是什么主意。 以为有老夫人护着,她就能万事无虞了? 只会死得更快。 沈弗寒扬声道:“来人!” 赶在老夫人进门之前,两个侍卫走了进来。 “侯爷有何吩咐?” 沈弗寒直接说道:“将她拖下去,杖毙!” 第422章 去云州 彩儿难以置信地望着沈弗寒。 “侯爷,事情还没查清楚,奴婢不能死!” “打死个下人而已,这点权利我还是有的,”沈弗寒淡声道,“拖下去。” 两个侍卫不顾彩儿的哭喊,一人拽着一条胳膊往外拖去。 老夫人进门时刚好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 彩儿连忙喊道:“老夫人,救救奴婢!奴婢是冤枉的!” 午膳之前,她特意去了趟凝晖堂禀告此事,自然得到了老夫人的支持。 侯爷这么有孝心,有老夫人保她,她肯定会平安无事的,甚至还能做侯爷的妾室! 她满脸希冀地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安抚地看了她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 “将彩儿放下!” 两个侍卫迟疑着看向侯爷。 “拖下去,”沈弗寒冷声道,“即刻行刑!” 侍卫们赶紧将人拖走。 老夫人顿时一怔,怒道:“弗寒,彩儿已经与你有了肌肤之亲,你怎么能弃她于不顾!” 沈弗寒淡淡地瞥她一眼:“看来祖母是病糊涂了,回凝晖堂好好养病吧,我会派人照顾祖母。” 老夫人气极:“你、你……” “或者,祖母想回老家养病?”沈弗寒淡漠地望着他,“孙儿也没意见。” 老夫人顿时歇了火。 院子里传来凄惨的叫喊声,老夫人知晓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绷着脸转过身去。 路过彩儿,她怒骂道:“没用的东西!给你机会也把握不住!” 彩儿早已神思涣散,一只手拼命往前伸着,在虚空中抓了又抓,片刻后便无力地垂了下去。 侍卫停了下来,去探她的鼻息。 “侯爷,彩儿受不住刑,死了!” 沈弗寒问:“打了几个板子?” “十二个板子。” “继续打,打够五十板子。” 轻飘飘的话语落下,棍棒重重地砸下,皮开肉绽。 满院子的下人一边数一边抖,没人再敢动任何不该有的心思。 五十杖结束,血肉模糊的彩儿被抬了出去,小厮们上前清理血迹,转瞬便干净如初。 彩儿存在过的痕迹,与血污一起冲刷了个干净。 钱老为昭昭诊过脉,前去禀报。 “小姐并无大碍,只是这两日可能会有些嗜睡,侯爷不必担心。” 恰好吴为将剩余的药粉找了出来。 钱老查验过后,又给沈弗寒把了脉。 “都是些普通的安神散,外加催情的药物,侯爷服用的不多,若不是身子虚弱,根本不会中招。” 沈弗寒点点头:“劳烦钱老。” 方才醒的时候,他的身子还有些发热,现在确实觉得好多了。 钱老叮嘱道:“侯爷,就算您现在身子无虞,但催情药毕竟有害,一定要静养两日。” 沈弗寒敷衍地点点头。 钱老重重地叹了口气,摇头离去。 沈弗寒看向神色呆滞的吴为,问:“你喜欢彩儿?” 吴为愣了下,这才点了点头。 “她不值得,日后还有好姑娘等着你,”沈弗寒宽慰道,“将她忘了吧。” 吴为眼中含泪,连忙用手背抹去:“侯爷说的是。” 侯爷简直变了一个人,居然会安慰人了。 虽然只是短短一句,但他还是觉得分外感动。 沈弗寒靠在软枕上,道:“说说裴怀谨派来的人。” 吴为快速收拾好情绪,禀报道:“此人姓梁,四十有二,平时只是车夫,其实是裴怀谨的得力干将,这次回京,是为了将小姐带过去。” 沈弗寒冷笑道:“区区五个人,就想带走昭昭?裴怀谨可真是蠢……” 顿了顿,他忽的反应过来,这会不会是阿月要求的? 所以裴怀谨才会这么着急地派人回京,不然以他的作风,定会和绑架阿月一样缜密行事。 沈弗寒轻轻松了口气,阿月也在为自己争取希望。 他立刻吩咐道:“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今晚必须撬开他的嘴。” 做完这些事,沈弗寒精疲力竭,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夜幕降临,沈弗寒醒了,派人去问有没有消息。 依然是吴为前来禀报。 “回禀侯爷,那人嘴太严,属下们已经尝试了无数种法子,他还是没说。” 沈弗寒道:“待我用过膳,亲自去会会他。” 奶娘将两只眼睛肿成核桃的昭昭抱了过来。 一整个下午,她哭到睡着,睡醒又哭,循环往复。 沈弗寒看了之后心疼不已,亲了亲女儿的脸。 昭昭喃喃道:“娘亲,要娘亲。” “明日爹爹便带你去找娘亲,”沈弗寒低声道,“好不好?” 昭昭顿时看向他,像是在判断他话中的真伪。 沈弗寒坚定地望着她。 他早已想好了,将昭昭带在身边最安全,所以这次他会和昭昭一起去。 昭昭还有一个作用,便是挽留阿月,他怕她想不开做傻事。 有女儿在,她一定舍不得死。 昭昭便笑了,扬声道:“找娘亲!” 沈弗寒摸摸她的小脑袋:“但是现在要先吃东西,明日才有力气找娘亲。” 昭昭重重地点头,拿起她的专属银匙。 用过晚膳,沈弗寒便进了书房茶室里的密道。 密室里,梁叔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身上被烫了几个窟窿,脸上还在流血,饶是如此,他依然守口如瓶。 沈弗寒佩服他,但是很可惜,不能为他所用。 见他进来,梁叔吐出一口血沫。 “别以为你亲自来了就能撬开我的嘴,做梦!” 沈弗寒随手拿起烧红的烙铁把玩片刻,出其不意地往他身上戳去。 梁叔惨叫出声。 不多时,烤肉的香气弥漫在密室里。 沈弗寒收回手,慢悠悠地开口:“裴怀谨去的地方,无非就是那几个,我早就猜出来了。” 梁叔吸着气冷笑,根本不信。 沈弗寒注视着他,缓缓说道:“柳州、扬州、桐州、宣州、云州、襄州……” 说到云州时,梁叔的神色有细微的变化。 沈弗寒便也停了下来,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 “出发,去云州。” 梁叔愣住,他怎么看出来的? 六神无主之际,他慌忙喊道:“不是云州!” 沈弗寒没再与他废话,大步走出密室。 第433章 启程 夜路难行,又考虑到昭昭还年幼,京中也有事要处理,沈弗寒便将出发的时间定为翌日清晨。 至于外出要带的东西,他早就开始派人收拾了。 亲自查过一遍给昭昭带的东西,又分别给三妹、皇上和宁国公写了封信派人送过去,沈弗寒思索片刻,让沈弗忧过来了一趟。 沈弗忧以为出了大事,很快便赶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问:“大哥,你找我什么事?” “我要离京一段时间,”沈弗寒吩咐道,“侯府的事你多上心,特别是盯紧祖母,不要让她生事。” 沈弗忧点点头,兴奋地问:“是不是找到嫂嫂了?” “她在去云州的路上,”沈弗寒道,“我去接她回家。” 沈弗忧不放心道:“大哥,云州也太远了,你身子还没养好,不如我替你去吧?” 云州千里之遥,与西域接壤,这么远的路,他的身子怎么受得住? 沈弗寒摇摇头:“不用,我一定要亲自过去。” 见他执意如此,沈弗忧只好说道:“那我暂时帮你守着景安侯府,你一定要记得回来啊,千万别一时兴起跟我嫂嫂浪迹天涯去了,我可不想接替你的位置。” “放心。” 沈弗忧问:“什么时候走?” “明日清晨。” “原本我还想陪你小酌几杯的,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了,”沈弗忧挥挥手,“我回去了,祝大哥和嫂嫂平安归来。” 沈弗寒颔首道:“一定。” 翌日,卯时方至,沈弗寒便起了。 一切准备妥当,他抱着昭昭坐上马车。 他的身子还有些虚弱,所以这一段路,他走得有些艰难。 沈弗寒平复着呼吸,沉声道:“出发。” 马车动了起来,昭昭兴奋地“啊”了一声,小手拍出清脆的声响。 刚走出一段路,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外头的侍卫解释道:“侯爷,三姑奶奶过来了。” 话音刚落,沈弗念便撩开帘子钻了进来。 她一脸激动地开口:“大哥,我陪你一起去!” 沈弗寒皱紧了眉:“你凑什么热闹?” “什么叫凑热闹,”沈弗念啧了一声,“我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若是你不带昭昭,我也就不去了,但是有昭昭在,现在我必须要去。” “为何?” 沈弗念反问:“为了避嫌,这一路你都不会跟奶娘和丫鬟同乘一车对不对?” 沈弗寒点点头,他确实打算这样做。 “她们不能上车,你就得亲自照顾昭昭,一个病人照顾一个婴儿怎么能行?”沈弗念清清嗓子,“我这个做姑姑的,自然一马当先,当仁不让!” 沈弗寒迟疑道:“可是这一路上风餐露宿,你从未吃过这些苦……” “昭昭都不怕,难道我会怕?”沈弗念反驳道,“而且我跟王秀才私奔的时候,难道过的是好日子?放心吧大哥,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沈弗念嫌闲聊耽误时间,吩咐道:“快走快走,我大哥都答应了。” 车夫却没敢动,直到沈弗寒开口:“走吧。” 马车重新启程。 沈弗念将昭昭抱到自己怀里逗弄,面对香香软软的小侄女,忍不住亲了又亲。 “还是女儿好,以后得想办法跟萧溯夜生个女儿。” 沈弗寒想起一事,问:“耀儿怎么办?” 萧溯夜也去找温嘉月了,虽然他已经派人告知他了,但是去找他也得花两日时间。 耀儿才五岁,一个人留在府上,实在不妥当。 “怕什么,”沈弗念满不在乎道,“他还能饿死不成?” 沈弗寒捏捏眉心,让侍卫去跟沈弗忧说一声,有空去将军府看一眼。 出了城,车夫挥舞着马鞭,驱使着马车朝云州的方向疾驰而去。 沈弗念担忧道:“大哥,若是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说,找大嫂重要,但是你的身子也重要。” “我知道,”沈弗寒颔首道,“多谢。” 或许是因为心里激荡着即将失而复得的欢喜情绪,他并未察觉到任何不适。 没想到晌午停下休整时,心口开始有些闷闷的痛。 沈弗寒靠在车壁上缓解,什么东西都吃不下。 “大哥,咱们多歇一会儿吧,”沈弗念着急道,“你别逞强了。” 沈弗寒并未辩驳,点了点头。 他望着车帘外的枯树,轻轻叹了口气。 第一日便这样虚弱,往后该怎么撑过去? 足足多歇了半个时辰,沈弗寒这才吩咐启程。 见他的面色确实好些了,沈弗念便没拦着,时刻观察着他的反应。 幸好这一下午都没出事,只是到了晚上歇息的时候,他的心口又开始疼了。 沈弗念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你这病倒是懂事,知道你有正事要做,专挑你休息的时候疼。” 沈弗寒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躺在客栈的床榻上闭目养神。 沈弗念絮絮道:“过两日和萧溯夜会合,让他跟着咱们一起去云州好了,把他当郎中用。” 沈弗寒没有意见,碍于钱老年纪大了,他便没让他随行。 如此过了三日,清晨准备出发时,萧溯夜来了。 他诊过脉,神色凝重道:“大哥,你的身子过于虚弱了,在客栈留一日吧。” “这位小姐受了风寒,服过三副药之后还需静养一两日。” 郎中为裴诗景诊过脉,得出这个结论。 温嘉月看向咳得满脸通红的裴诗景,微微蹙眉。 这几日,裴诗景为了得到裴怀谨的关注绞尽脑汁。 昨晚居然想出了洗冷水澡的法子,温嘉月劝了她几句,裴诗景一句话便堵住了她的嘴—— “月儿姐姐,只是风寒而已,没关系的,正好我也可以为你拖延时间。” 在温嘉月迟疑之时,她已经将冷水往自己身上泼了。 养尊处优的国公府千金哪里受得住,今日清晨,裴诗景果然发热了,烧的满脸通红。 “劳烦您了,”裴怀谨付了银子,“多谢。” 他走到裴诗景床边,温声问:“小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哥哥,我挺好的,”裴诗景扬起一个虚弱的笑,“只是耽误你的计划了,抱歉。” “没事,你好好歇着,”裴怀谨笑容温和,“等你喝了药,咱们便出发。” 第434章 打裴怀谨 这一瞬间,从九重天落入十八层地狱,不过如此。 裴诗景唇边的笑容僵了僵:“哥哥,我还病着。” “我知道小景最懂事了,”裴怀谨摸了摸她的头,“不会耽误哥哥的计划,对不对?” 裴诗景愕然开口:“可是我……” 裴怀谨打断她的话:“你坐上马车便睡觉,不会影响你休息。就这样定了。” 他起身离开,没想到却被温嘉月挡住了路。 “小景还病着,她必须休息。” “月儿,怎么连你也在胡闹?”裴怀谨轻轻叹了口气,“去扬州刻不容缓,我们没有时间了。” 温嘉月早已发现,他们去的根本不是扬州的方向。 她只希望沈弗寒现在已经抓到了梁叔,在派侍卫找她的路上,能拖延一时是一时。 想到这里,温嘉月抿唇道:“要走你自己走,我要留下照顾小景。” “你拗不过我的,”裴怀谨平静出声,“月儿,我尊重你的意愿,不会对你动手动脚,但若是有特殊情况,我也会特殊处理。” 温嘉月攥紧了手,他在威胁她。 她只能退一步:“那就听你的,但是若小景病重,必须停下歇息。” 裴怀谨沉吟片刻,应了声好。 温嘉月让开了路,他径直离开,一眼都没再关注缠绵病榻的裴诗景。 裴诗景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口,发出一声小兽般的呜咽。 滚烫的泪珠从眼角滑落下来,灼湿她苍白的脸。 她喃喃道:“哥哥……” 温嘉月别过脸去。 看清裴怀谨也好,省得她整日沉溺在幻想里,病好之后,便是新生。 裴诗景服过药,一行人继续赶路。 坐在马车上,裴诗景冷得发抖,裹着绒毯蜷缩在角落里,昏昏沉沉地睡去。 温嘉月时不时地探一下她的额头,忽高忽低的,像是在反复发热。 每当她让裴怀谨停下歇息片刻,他便说再观察一会儿。 观察着观察着,裴诗景的额头又不烫了,除了晌午和以前一样休整两刻钟,毫无变化。 下午,裴诗景开始说梦话,一会儿呢喃着爹爹,一会儿又哭喊着娘亲,连身体也在颤抖。 温嘉月轻轻摇头,现在后悔也晚了。 她翻开前两日裴怀谨给她买的、用来解闷的话本子,却始终看不进去。 她再次望向裴诗景。 这几日相处下来,裴诗景的本性并不坏,只是过于相信裴怀谨了,什么都听他的,以至于失了自己的判断。 她太想得到裴怀谨的关注,也会嫉妒她,温嘉月因此还防备过,只是裴诗景始终没有做出什么不该有的举动。 她被国公府养的不谙世事,连私底下使坏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然这半个月,温嘉月的日子绝对不会这么好过。 裴诗景心里只有一件事,一门心思想让裴怀谨注意她,却又总是弄巧成拙。 这次洗冷水澡也是,让温嘉月觉得她可笑又可怜。 罢了,只是一次风寒而已,会好的。 没想到,过了两日,裴诗景的风寒症状反而加重了。 温嘉月去找裴怀谨,正色道:“今日必须停下休息,小景她病得太厉害了。” 裴怀谨脸上的期待之色消失殆尽。 他自嘲一笑:“月儿,你第一次主动来见我,居然只是为了这件事。” “这件事还不够重要吗?”温嘉月抿唇道,“你和小景也做了几个月的兄妹,兄妹之情总该有的吧?” “月儿,小景和你比起来,根本不重要,”裴怀谨深情地望着她,“我抛下了一切,都是为了你。” 温嘉月只觉得他这副故作情深的嘴脸分外令人作呕。 是她让他抛下一切的吗?是她求他绑架她的吗? 他如此轻易地毁了她的安稳生活,还要说什么为她好的鬼话吗? 温嘉月气得浑身发抖,想也不想便往他脸上甩了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传来,裴怀谨的头歪向一边。 他怔了下,有些刺痛的脸告知着他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他静默一瞬,隔着衣裳握住她的手腕。 温嘉月看清他眸中压抑着的疯狂,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瑟缩着后退。 以前她也打过沈弗寒一巴掌,但是当时的感受远远没有现在这样可怕,她总觉得裴怀谨要将她生吞了。 他步步逼近。 “月儿,你不喜欢听这种话对不对?”裴怀谨温声道,“若是我多说几句,你会不会继续打我?” 温嘉月:“……?” 他怎么和沈弗寒一个反应? “裴诗景只是工具而已,我原本就该丢弃她的,但是有她在,你似乎不那么怕我了,我便将她留下了。” “月儿,快半个月了,我对你如何,你都清楚,把沈弗寒忘掉,我会让你做世间最幸福的女子。” 他越说越兴奋,脸颊上的痛楚似乎也变成了催化剂,促使他将一切和盘托出。 “月儿,你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吧?我全都告诉你。其实我是先帝流落在外的皇子,我才是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人。” “但是为了你,皇位、权力、江山……这些东西我都不要了,我只想要你。” “我们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没有人会打扰我们。你喜欢女儿,我们便生女儿,若没有将昭昭带过来,我们便给女儿取名昭昭好不好?” “不要儿子也没关系,我不在意,但是沈弗寒一定做不到。从始至终,我在意的人,只有你一个。” 温嘉月越听越觉得可怕,怎么会有这么偏执的人! 她逃也似的脱离他的禁锢,跑出客房。 一抬头,正对上裴诗景苍白虚弱的脸。 “月儿姐姐,你许久没有回来,我有些担心你,”她勉强露出笑意,“咱们回屋吧。” 裴怀谨神色自若地走了出来。 他早就知道裴诗景在这里,但他根本不在意被她听到这番话。 “月儿,我答应你,今日晌午出发,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第435章 病重 温嘉月扶着裴诗景回房。 “月儿姐姐,”裴诗景缓了许久才开口,“多谢你了。” 温嘉月摇摇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裴诗景轻声道:“挺好的,只是……” 她未语泪先流,最终嘴唇翕动了几下,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躺在床榻上,背过身去,呢喃道:“我睡了。” 温嘉月默默帮她盖好被褥,在床边静坐良久。 梁叔走了得有十日了,沈弗寒派来的人一定在路上了吧? 现在走到哪了呢?什么时候能找到她呢? 温嘉月看向窗外,隐隐有山的轮廓,似乎离云州越来越近了。 晌午刚到,裴怀谨便吩咐出发。 温嘉月还想帮裴诗景多争取一些时间,她刚醒,还没服药。 裴诗景却摇了摇头:“没用的,他不会听的,月儿姐姐,不要为了我惹怒他了。” 不知是想通了还是彻底死心了,她连哥哥这个称呼也不叫了。 裴诗景慢慢回到马车上。 温嘉月往她腰后垫了个软垫,让她更舒服一些。 裴怀谨默默看了半晌,问:“月儿,我的脸都被你打肿了,你连关心我一句都不愿吗?” 温嘉月瞥了眼他脸上红肿的痕迹,她的指痕依然清晰可见。 她没理会他的话,垂眼望向自己的手。 可惜她的力气不够大,打得还不够狠,应该直接扇烂才好。 见她不说话,裴怀谨也没再自找没趣,将冰袋敷在脸上。 “自我回京,还未来得及去拜见你的父母,不知他们身体可好?” 温嘉月不知道他提这个干什么,敷衍道:“挺好的。” “你可想念他们?” “不想,”温嘉月强调道,“我只想念昭昭,还有五日的时间,梁叔还能回来吗?” 裴怀谨却没回答,而是说道:“你和你爹娘的关系,似乎不太好。” 温嘉月对他说的话更加不解,选择保持沉默。 “明明你以前很依赖他们,成亲之后,一年总要回去五六次。” 温嘉月蹙眉问:“你调查这个做什么?” “只是觉得,阿月变了许多,”裴怀谨温声道,“似乎是从你生下昭昭开始。” 温嘉月心里咯噔一声,这是她重生的时间,她的改变自然也发生在重生之后,裴怀谨为何刻意提起这个? “月儿,我也变了,”裴怀谨低叹一声,“以前我不敢见你,怕我忍不住会将你抢走,坏了大计。” 温嘉月攥紧手指,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所说的“以前”,是指上辈子。 难道裴怀谨也重生了? 她越想越有道理,上辈子她从来没有见过裴怀谨,这辈子却莫名其妙地见到了。 除了裴怀谨也和她一样知晓一切,所以主动现身,还能有什么原因? “我说我为了你抛下一切,并不只是说说而已,”裴怀谨一字一顿道,“你应该明白,我为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他对温嘉月重生一事早有猜测,现在不过是在试探她。 她的反应足以证明,她完全知道他在说什么。 “月儿,事实证明,我们才是最般配的,”裴怀谨轻叹道,“你我都重活了一回,连上天都想让我们在一起。” 温嘉月别开脸去:“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就算裴怀谨重生了,她也不在意。 用这种手段将她带走,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为可以感动她,其实只会让她作呕。 她只在意自己,在意昭昭,在意……沈弗寒。 裴怀谨温声道:“听不懂也没关系,只要你知晓我对你的情意便好。” 温嘉月扯了扯嘴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她似乎在沉思着什么,裴怀谨便没再说下去了。 他不着急,他和阿月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他总能等到她敞开心扉的那一日。 却没想到,五日之后,愿望落空。 清晨刚准备启程,侍卫便神色匆匆地过来,与裴怀谨说了几句话。 他立刻绷紧了脸,让侍卫好好守着温嘉月,然后便大步走了出去。 温嘉月心跳加快,沈弗寒派来的人这么快就追上他们了吗? 路途遥远,岔路又这么多,她还以为得再过一段时间。 温嘉月心潮澎湃,却不敢表现出来,在屋里转了两圈缓解心情。 陷在睡梦中的裴诗景忽的发出一阵沉闷的咳嗽声。 或许是休息时间不够、服药不及时的缘故,裴诗景的病一直都没好。 而且这两日病得更重了,清晨与晚上总是咳嗽,一咳便是半宿。 温嘉月正想上前摸她的额头,视线微顿,软枕上为何会有血? 她着急地问:“小景,你怎么开始咳血了?” 裴诗景已经意识模糊了,喃喃地说着听不懂的话。 温嘉月着急地帮她擦干净嘴角,下一瞬,门便被推开了。 裴怀谨神色凝重道:“月儿,咱们该走了。” “可是小景她……” 裴怀谨瞥了裴诗景一眼,又看向温嘉月手帕上的血迹。 他淡声道:“不能带上她了。” 病了这么久还没好,这两日还咳嗽,今日还咳出了血,恐怕这病已经变成肺痨了。 肺痨药石无医,横竖都是个死,不如死得其所,别拖累他和月儿。 说着他便拽着温嘉月的手腕,想将她带走。 温嘉月死死抓住门框,一字一顿地问:“今日你能抛下小景,明日是不是就要抛下我了?” 裴怀谨怔了下:“自然不是……” “那就带上她,”温嘉月毫不惧怕地对上他的视线,“不然我不相信你的话。” 第436章 相见 裴怀谨没有犹豫太久,最终还是听了温嘉月的话。 刚坐上马车,温嘉月还没来得及扶稳裴诗景,马车便疾驰而去。 一路颠簸,她晃得快要吐了。 裴诗景更不好受,她本就没什么力气,在马车里东倒西歪。 温嘉月揽住她的肩,愈发确信,沈弗寒真的派人过来了,而且就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道路愈发崎岖。 温嘉月透过车帘看了一眼,那些山忽然离她很近很近,他们似乎在山脚下。 她有些着急,裴怀谨要往山里跑? 许是过于颠簸了,车速渐渐慢了下来。 裴怀谨扬声道:“快走!” 车夫害怕道:“主子,这么窄的路,只能走这么快啊!” 裴怀谨已经完全疯魔了,一听这话,直接将车夫踢了下去。 他拽过缰绳,挥起马鞭,骏马长嘶一声,速度飞快。 温嘉月紧紧抱着毫无力气的裴诗景,四肢被不断磕碰,一阵接一阵的痛楚,她咬牙坚持。 若是她撒了手,裴诗景肯定会被甩出去。 只要离开马车,必定会粉身碎骨。 “月儿姐姐,你不必、不必护着我,”裴诗景喃喃道,“我罪有应得。” 温嘉月根本听不清她说话,马车外太嘈杂,她的声音也断断续续的。 “你说什么?”温嘉月凑近她耳边,纵然害怕,还是说道,“你再坚持一会儿,不会有事的。” 裴诗景哭着摇摇头:“月儿姐姐,我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什么这辈子下辈子的,”温嘉月抹去她脸上的泪水,鼓励她道,“回到长安,你继续做国公府的千金小姐,有空了便来侯府玩,昭昭也还记得你呢。” “我等不到了,我等不到了,”裴诗景拼命摇头,“造反是死罪,我们全家都活不了……我见不到爹爹娘亲了,我真的知错了……” 她喃喃道:“月儿姐姐,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若是有机会,把我葬在扬州吧,”裴诗景憧憬道,“我最喜欢扬州了,可惜这辈子都无缘得见了。” 温嘉月的声音也变得哽咽:“我答应你。” 马车的速度变得缓慢又颠簸,似乎是在上坡,艰难地往上走去。 温嘉月的身子不断倾斜,几乎滑落到车壁上。 裴诗景也受到撞击,额头闷痛,她的意识愈发不清醒,却还在坚持开口。 “月儿姐姐,不,沈夫人,”裴诗景改口道,“你和沈大人都是很好的人,我很抱歉,带给你们这么多波折……若是有下辈子,我一定去向你赎罪。” 温嘉月紧紧地抱着她,没有开口。 裴诗景的力气在慢慢流失,她闭上眼睛,能感受到自己的灵魂在不断抽离,撕扯着她的身体。 可是片刻后,身体又变得轻盈无比,仿佛病痛已经离她远去。 裴诗景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这就是回光返照的感觉吗? 来不及多想,她反握住温嘉月的手,眼中藏着不舍。 “沈夫人,多谢你不计前嫌,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下辈子你不要遇见我了,我只会给你带来不幸。” “我很笨很傻,这么多天过去,我都没能帮到你什么,希望这次会有用……” 温嘉月还没意识到她想做什么,便被裴诗景狠狠一推,而她用尽所有力气,从车窗处跳了下去。 “嘭”的一声传来,温嘉月惊愕地呆了一瞬,扬声喊道:“小景!” 她想也不想便抓住裴怀谨的衣裳,焦急道:“停车!快停车!” 裴怀谨不为所动,温声道:“月儿,就快到了,你别着急。” 温嘉月看向前方,山路连接着天空,一棵树也看不见,分明是陡峭的山崖! 裴怀谨这是打算跟她同归于尽吗? 她拼命克制住自己的恐惧,厉声喊道:“你若是不停车,我马上跳下去!” 裴怀谨顿了顿,勒紧缰绳。 前方过于陡峭,马车确实走不了了。 马车停下,温嘉月这才知晓自己的呼吸有多急促,她来不及平复,指着后方道:“去找小景。” 裴怀谨已经看到了一片血迹和一团血肉模糊的尸体,皱眉道:“她死了。” “死了也得把她背过来!”温嘉月气愤道,“你不去我去!” 裴怀谨轻轻叹了口气,不想再浪费时间,快步往裴诗景所在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他将裴诗景抱了过来。 温嘉月只看了一眼便捂住嘴,马车速度太快,裴诗景已经摔得看不清脸,全是石子和尘土,混合着血迹,五官早已变得模糊。 她似乎还在地上翻滚了几圈,衣裳也被利石划破,保养精致的双手看不到一块好肉。 温嘉月颤着手去探她的鼻息,一丝起伏也无。 裴诗景,真的死了。 裴怀谨根本不给她伤春悲秋的时间,直接将裴诗景交给侍卫,握住她的手。 “走吧,”裴怀谨愧疚道,“还要走好一段路,委屈月儿了,不过到了山上便好了。” 温嘉月根本没有挣脱的力气,麻木地跟着他往前走去。 她回头看了一眼,尘土飞扬,烟尘滚滚,根本看不清后面到底有没有沈弗寒的人。 但是若不是沈弗寒的人,裴怀谨这样不顾一切地逃命,根本毫无理由。 温嘉月暗自思忖着,故意走得慢了一些。 裴怀谨体贴道:“月儿,你若是没力气,我可以抱着你。” 温嘉月抿唇快走。 直到两条腿走得酸软,终于看到了山崖。 恰在这时,侍卫走上前来,贴在裴怀谨耳边说了句话。 他看了眼身后,沉声道:“拦住他。” 他拉着温嘉月往前跑去。 身后传来打斗声,温嘉月面含希冀地看了一眼,是沈弗寒的人吗? 一直跑到山崖尽头,裴怀谨终于停了下来。 有碎石掉落下去,悄无声息,温嘉月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月儿,沈弗寒来得可真快,”裴怀谨轻轻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这次我不会输。” 温嘉月颤声问:“你想干什么?”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像是蛇在吐信子,可怕又恶心。 温嘉月却不敢动,生怕一个没站稳便摔下去。 见她没有拒绝他的碰触,裴怀谨微微勾唇。 他轻声道:“月儿,在云州与你做恩爱夫妻的愿望怕是不能实现了,但是我们可以在地底做一对恩爱夫妻。” 他笑着说出最残忍的话:“等沈弗寒来了,我们便一起跳崖殉情,好不好?” 温嘉月扯了扯唇角,尽力拖住他。 “沈弗寒不会亲自过来的,所以、所以我们还有机会去云州。” “他不会亲自过来?”裴怀谨笑道,“你对他如此没有信心,果然不爱他。若是我们还有时间,一定会让你爱上我,可惜……” 温嘉月怔了下,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沈弗寒真的来了? 可是京中那么多事,他还病着,怎么可能? 念头刚起,十步远外出现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他瘦了好多,脸上全是尘土,混合着不知是他的还是旁人的血,五官更显凌厉,却还有掩盖不住的虚弱。 温嘉月简直不敢认,但是顷刻间,所有的委屈便涌了上来。 沈弗寒竟然真的来救她了! 第437章 得救了 沈弗寒站定之后,漠然地扫视一眼裴怀谨和温嘉月。 见他视线冷寒,眼底并无一丝眷恋,裴怀谨轻轻叹了口气。 “月儿,看来他并不是来救你的,而是来杀我们的。” 温嘉月强忍住眼泪,她才不信裴怀谨的鬼话。 分明是因为她现在被他挟持,沈弗寒没办法直接救她。 但是口中却紧张地问:“那、那怎么办?” 早在沈弗寒出现的时候,她便不慌了,不知为何,她就是笃定沈弗寒可以救她。 温嘉月表现出一副六神无主的依赖模样,裴怀谨微微勾唇,眸中涌动着疯狂的情绪。 “别怕,横竖都是死,在沈弗寒动手之前,我们一起跳崖便好。” 温嘉月:“……” 若不是怕激怒他,她真想再甩他一巴掌。 裴怀谨深情道:“月儿,能与你同年同月同日死,这辈子我也无憾了。” 他忽然握紧了她的手。 温嘉月完全无法挣脱,只能试图安抚他:“我可以陪你一起死,但是我放不下昭昭,等我和沈弗寒说几句话,好不好?” 裴怀谨估算了一下距离,二十步之遥,完全不必担心沈弗寒会突然冲过来。 他便颔首道:“自然可以。” 有了他这句话,温嘉月心下微松,看向沈弗寒。 他依然站在那里,脸上是她所熟悉的冷漠神色,见她转过脸,他也看向她。 彼此对视片刻,沈弗寒启唇:“温氏,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临死之前,你可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他在路上预演了千百种见到温嘉月后的场景,以及将她带走的方法。 最容易的当然是趁裴怀谨不备,他悄悄将她带走,然后将这些人全都带到长安定罪。 可惜他的人被裴怀谨发现了。 沈弗寒只能暂时将沈弗念和昭昭安顿好,带人追上。 没想到越追越觉得不对劲,裴怀谨要去的地方竟是山崖! 到了山崖上,只有死路一条,裴怀谨分明是想寻死。 他死可以,但是不能带上阿月。 他便想出了这样的办法,只要让裴怀谨知晓他对温嘉月也有敌意,根本不想让她也活着,或许可以让他放松警惕,不会立刻跳崖。 只要还有喘息的余地,他便可以想出办法。 阿月一定知晓他在做戏吧? “你果然不信任我,”温嘉月失望地看着他,“罢了,我也不与你解释了,原本我还对你抱有期待,所以迟迟没有接受裴怀谨的示好,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温嘉月扬声道:“我和裴怀谨确实两情相悦,你根本不喜欢我,不如放过我!” 沈弗寒松了口气,她果然明白。 他的神色更冷,斥责道:“少废话,到底有没有遗言?” 见他这个态度,裴怀谨皱眉问:“月儿,平日里他就是这样与你说话的?” “何止,”温嘉月惨笑一声,拼命编理由,“若是不顺心了,他还会打我,我怀着昭昭的时候,他还踢过我的肚子……以前我对你说我一切都好,只是为了不让你担心罢了。” 温嘉月看向裴怀谨,哽咽道:“我不想就这样放过他,你替我出口气好不好,蜻蜓哥哥。” 裴怀谨原本还有些迟疑,那些侍卫抵挡不住太久,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 但是听到这声“蜻蜓哥哥”,他竟真的开始沉思起来,若是能赢了沈弗寒,让他摔个粉身碎骨,月儿和天下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他打量着格外虚弱的沈弗寒,蚀骨散的药效果然强劲,都这么久了,他还是如此无力。 山崖上刮起劲风,他竟险些站不稳,亦将他消瘦的身形吹了出来。 裴怀谨扬声道:“沈兄,你敢不敢与我比一场?” 沈弗寒冷笑道:“手下败将罢了,你也有资格与我比,咳……” 他忽然开始咳嗽起来,整张脸咳得通红,长剑插入地下,才勉强稳住身形。 温嘉月蹙紧了眉,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他这是演的还是真的?也太像了吧? 她离开之前,沈弗寒便一直在咳嗽,现在还没好吗? 裴怀谨忽的朝她看来,温嘉月没有来得及调整神色,便直接对上他的视线。 她停滞了下,问:“蜻蜓哥哥,你说沈弗寒他会不会是装的?” 见她是在担心他,裴怀谨温声道:“放心,不管是真是假,他都赢不了我。” 见他打定主意要帮她出口恶气,温嘉月反而不着急了,轻轻抓住他的袖子。 “蜻蜓哥哥,你小心些。” “放心吧月儿,”裴怀谨神色温柔,“以后都这样唤我,好不好?” 为了让他更加放心,温嘉月踮起脚,唇瓣擦过他的脸颊,一触即离。 “我答应你。” 裴怀谨用力握了下她的手,轻轻松开。 他朝着沈弗寒的方向走去。 温嘉月站在原地,纵然双腿发颤,也没敢乱动。 后退一步是万丈深渊,前进一步会被裴怀谨发现,她不想死。 就在这时,刚走出两步的裴怀谨忽的回过头看她一眼。 温嘉月瞥见方才还咳得直不起腰的沈弗寒忽然举起了弓箭,瞄准裴怀谨。 她露出笑容:“蜻蜓哥哥,我等你。” 裴怀谨忽然意识到几分不妥,温嘉月表现得过于顺从了,自从见到沈弗寒之后。 不仅喊她蜻蜓哥哥,还亲了他的脸,这是在让他放松警惕吗? 他立刻转过身朝温嘉月走去,刚迈出一步,身后,箭矢破空声传来。 咻—— 没等裴怀谨反应过来,后背上便射了一箭,直戳心口处。 他捂住心口,难以置信地跪倒在地,痛楚开始不断蔓延。 见沈弗寒射中了,温嘉月立刻朝着他跑去。 却没想到,裴怀谨忽的死死抓住了她的裙角! “月儿,你说、说过与我一起殉情的,”裴怀谨艰难开口,“现在,是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他如水鬼一般,拽住温嘉月的脚踝,拼命往下扯。 温嘉月摔在地上,惊叫出声,明显感觉到裴怀谨在拉扯着她往山崖上拖去。 原本就是咫尺之遥,被他拖拽之后,脚下忽然悬空。 离死只有一步之遥,恐惧感陡然袭来,温嘉月拼命挣扎:“不要!不要!” 下一瞬,她的手忽的被人拉住,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泪眼朦胧间,她看到沈弗寒的脸。 这么远的距离,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拖着病躯飞奔到她身边的,总之他像天神一样降临,毫不犹豫地将裴怀谨踹下山崖。 而温嘉月被沈弗寒抱进怀里,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又一圈。 她闻到熟悉的书墨香气,混合着浓重的药味,却化为十足的安全感,让她落下泪来。 她真的,得救了。 第438章 失而复得 温嘉月支撑不住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是被昭昭唤醒的。 “娘亲,娘亲……” 昭昭不断地蹭着她的脸,满脸的笑意。 温嘉月颤着手抚摸她的脸,温热柔软的触感,让她疑心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昭昭怎么在这里? 她还没来得及思考,便忍不住哭出了声。 连日来堆积着的情绪爆发,那些恐惧、忐忑、想念、委屈、后怕……所有的所有都如开了闸一般,再也克制不住。 见娘亲哭了,原本还笑着的昭昭笑意敛去,小嘴一瘪,也跟着放声大哭起来。 温嘉月手忙脚乱地擦去她的眼泪,哽咽着开口:“昭昭,娘亲没事,是不是吓到你了?” 昭昭像是忽然被定住了,似乎想起了什么,她一字一顿道:“娘亲,不、要、哭,昭昭、在。” 她的语速很慢,口齿也不甚清晰,像是有人教她这样说的。 温嘉月怔了怔,便见昭昭看向右边,似乎在询问自己说的对不对。 她顺着女儿的视线望了过去,这才发现沈弗寒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 他换了身绀蓝色圆领锦袍,身形消瘦,面色苍白,静静地立在那里,活脱脱一位病弱公子的模样。 “爹爹。” 清脆的童声让温嘉月回过神,她快速坐起身。 嘴唇翕动两下,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她有些无措,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关心他的身体?询问昭昭为何会一起过来,还是……证明自己的清白? 被人绑架快一个月了,她说什么都没发生,他会信吗? 没有人会要一个莫名消失一个月的女人。 沈弗寒缓步靠近。 温嘉月有些紧张,掀开被子站起身,迟疑地望向沈弗寒。 他的发间插着根样式简单的黑色祥云状木簪,腰间挂着一枚天水碧色镂雕祥云玉佩,温嘉月越看越眼熟。 思索一瞬想起,都是她送给他的。 见她怕成这样,沈弗寒索性停了下来。 他不知道她这一个月以来经历了什么,轻易靠近,他怕她会崩溃。 沈弗寒轻声问:“阿月,你还好吗?” 温嘉月有些怔愣,她还以为他会质问她,没想到第一句话竟然是关心。 “我、我挺好的,”她垂下眼睛,无意识地揪着裙角,“夫……侯爷呢?” 她不知道他们现在还算不算夫妻,索性便唤了侯爷的称呼。 沈弗寒有些黯然地问:“一个月不见,月儿连夫君也不愿喊了吗?” 他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是不是在怪我没有及时去救你?” 温嘉月猛然抬起头。 误以为是吓到了她,沈弗寒立刻后退了一步,安抚她道:“阿月别怕,我不靠近你了,我只是一时情急。” 似是说的有些着急了,他转过脸咳个不停。 温嘉月急忙给他倒了盏茶,递了上去。 沈弗寒瞥见她的举动,连咳嗽也忘了,转身对上她关切的目光,更是怔愣不已。 他和阿月离得这样近。 而且是她主动靠近。 沈弗寒强压下心中的欢喜,接过茶盏,道了声多谢。 他仰头喝茶,腰上忽的落了一双柔软的手,将他圈住。 沈弗寒僵了下,有些难以置信,阿月竟然还主动抱他? 他的双手慌的不知道该怎么放,和新婚夜那天似的,只能强行镇定下来。 温嘉月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异于往常的激烈心跳。 她轻声问:“沈弗寒,你还要我吗?” 他特意戴了她送的木簪与玉佩,是不是证明,他根本不在意? 所以温嘉月鼓起勇气抱住了他,问出在脑海中盘旋了许久的话。 回答她的是茶盏落地的清脆声响,与同样用力圈紧她腰肢的双手。 “说什么傻话?”他的吻小心翼翼地落在她的发间,“你是我的妻子,一直都是。” 温嘉月这才终于有了尘埃落定之感,埋在他的胸膛里痛哭出声。 沈弗寒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过去了,都过去了……” 最要紧的是她,只要她好好的,这就够了。 “我好害怕,真的好怕,”温嘉月哽咽道,“你怎么不早说,干嘛故弄玄虚!” “怪我,怕吓到你,所以才与你保持距离,”沈弗寒轻拍着她的背,“是我的错。” 温嘉月哽咽道:“我与裴怀谨从未有过夫妻之实。” “这不重要,”沈弗寒将她拥得更紧,“我从未在意过。” “可是你总是吃醋……” “吃醋归吃醋,这不一样,”沈弗寒解释道,“我甚至想过,就算你怀了他的孩子也没关系,我只要你平安,有朝一日与我和昭昭团圆。” 温嘉月不禁潸然泪下,道:“哪有你这样的男人。” “现在你见到了,”沈弗寒拭去她的眼泪,“所以,我根本不在意这个,我只关心你这一个月来有没有挨饿受冻,有没有担惊受怕,以及,有没有想念我与昭昭。” 话音刚落,温嘉月便察觉到腿被人抱住了,沈弗寒亦有所感,两人低头看去。 昭昭委委屈屈地各抱一条腿,不解地看向他们。 不太明白为何爹爹娘亲一见面,就对她不管不问了。 沈弗寒俯身将女儿抱了起来,昭昭探身去搂温嘉月的脖子,奶声奶气道:“娘亲抱。” 温嘉月便将她接到自己怀里,用力抱紧。 她回答道:“我不敢想你们,会忍不住哭的。” “所以阿月将眼泪都攒到现在了?一见我们就哭。” 沈弗寒再次拭去她脸上源源不断的泪水,语带调侃。 温嘉月眼含热泪,噗嗤一笑:“夫君,你别逗我了。” “终于舍得叫夫君了?” 温嘉月郑重开口:“多谢夫君来救我。” 沈弗寒凝视她片刻,轻吻她的额头。 “多谢阿月,再次回到我身边。” 第439章 会说话的沈弗寒 一家三口拥抱了片刻,外头忽的有人敲门。 温嘉月回过神,赶紧从沈弗寒怀里退了出去,垂眼整理自己的衣裳。 沈弗寒正想问什么事,便传来沈弗念的声音。 “大哥,不是什么大事,你和大嫂好好叙旧,别的事不用管!” 紧接着,他们又听到沈弗念低声训斥侍卫的声音。 “不知道我大哥在忙吗,真是没眼力见!”她愤愤道,“不愧是凌鹤带出来的侍卫,跟他一样轴!” 忽的又有人“嘘”了一声:“少说两句,咱们先走吧。” 是萧溯夜,三人脚步声渐远。 屋里同样陷入沉默。 温嘉月正不知该说些什么,沈弗寒轻轻咳了几声。 似是控制不住一般,声音渐大。 温嘉月蹙眉看向他,轻拍他的后背。 自从见到沈弗寒之后,他总是咳嗽,难道蚀骨散的毒性还没散吗? 可是这都过去一个月了,按理说,早就应该好了。 沈弗寒终于止住了咳声,见她一脸担忧,宽慰道:“我没事,阿月别担心。” “你撒谎,”温嘉月抿唇道,“是不是余毒未清?” “不是,”沈弗寒扶她坐下,措辞片刻才道,“只是没休息好而已,过段时间就好了。”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好像不是什么大事,温嘉月却快要急哭了。 “是不是落下病根了?” 沈弗寒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既然她迟早都要知道,还是不要瞒着她了。 为了让她宽心,他立刻说道:“咳疾而已,每日也只咳个两三次……阿月是不是要嫌弃我了?” 他倒打一耙,温嘉月瞪他一眼。 “到底怎么回事?”她着急道,“明明你可以休息好的,是不是因为过来找我才落下病根的?” 为了让她减轻负罪感,沈弗寒摇摇头。 “不是,是长公主的事过于耗费心神,而且,我来找你之前,有人给我下药,病情这才开始严重,落下咳疾,和你没关系。” 温嘉月懵了:“什么药?谁下的?” 沈弗寒淡淡道:“彩儿下的蒙汗药和催情药,她已经被我杖毙了。” “她……”温嘉月更加愕然,“怎么会……” 她愧疚道:“三妹提醒过我的,可是我没有当回事,如果我当时听她的话就好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沈弗寒立刻说道:“她藏得太深,连我也没有及时察觉,不怪你。” 原本他察觉到了两分,只是没有证据,所以只让她自行婚配。 没想到后来吴为总是外出,他们的婚事一再搁置。 彩儿也老老实实的,并无异样,他便放松警惕,没想到被人钻了空子。 见温嘉月还在怔怔地想着那些过往,沈弗寒直接打断她的思绪。 “说到下药,我根本不知道彩儿当时对我做了什么,但是阿月放心,我可以保证她没有得手。” 温嘉月嗔他一眼:“谁问这个了?” 沈弗寒握紧她的手。 “我怕你多想,就像你怕我多想一样。” 温嘉月这才明白他的意思,轻轻依偎在他怀里。 她学他说话:“我相信你,就像你相信我一样。” 沈弗寒勾起她的下巴:“鹦鹉学舌。” 他低下头去,温嘉月眼睫微颤,正欲闭上眼睛,眼角余光忽的瞥见昭昭。 她乖巧地抱着比她还要高的花瓶,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 温嘉月这才想起女儿还在,赶紧推开沈弗寒。 她小声提醒:“昭昭。” 沈弗寒轻咳一声,也有些不自在。 见爹爹娘亲都不说话了,昭昭吧嗒吧嗒走到他们面前,摸着肚子开口:“昭昭饿。” 沈弗寒问:“阿月饿不饿?” 温嘉月点点头,被昭昭一提醒,她也觉得肚子里空空的。 沈弗寒便将昭昭抱起来,另一只手牵住温嘉月。 “去用膳。” 三人走出门去,流水声清脆悦耳。 温嘉月抬眸,便见院落里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精致如画。 她好奇地问:“这里是客栈吗?” “不是,是我刚置办的别院,”沈弗寒解释道,“你在客栈里休息不好,我便买了处府邸。” 温嘉月迟钝地“哦”了一声:“那我们什么时候回京?” “都听你的。” 温嘉月归心似箭,眼看着就是新年了,她想在侯府度过。 但是裴怀谨的事还没处理好,至少得先找到他的尸体。 温嘉月便道:“等忙完之后吧。” 沈弗寒应了声好:“我已经派人去山崖下搜查了,方才侍卫敲门,想必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这么快?温嘉月问:“那我睡了多久?” “七个时辰。” 温嘉月默默地想,花这么长的时间找到裴怀谨倒也正常。 她忽的想起另一个人——裴诗景。 她连忙问:“小景在哪里?” “她?”沈弗寒皱眉道,“暂时安放在柴房里,回京之后交还给齐国公府。” 原本他不想做这件事,打算随意找个地方埋了。 但是让齐国公夫妇看到他们女儿的尸体也好,这就是谋逆的下场。 “这一路小景她帮了我很多,”温嘉月叹了口气,“我想尊重她的遗愿,将她葬在扬州。” 沈弗寒毫不迟疑道:“好。” 温嘉月奇怪地问:“你不问问原因吗?毕竟她是裴怀谨的帮凶。” “你想说便说,我不强求,”沈弗寒低声道,“如果这一个月以来发生的事对你是一种伤害,不如不问。” 温嘉月鼻尖一酸:“你怎么忽然这么会说话了?” 沈弗寒摸摸她的脸:“只是把藏在我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让你清楚我的心思而已。” 温嘉月情不自禁地抱住他,轻声道:“以后也要这样,我不想猜来猜去的。” 沈弗寒颔首道:“好。” “哎呀,昭昭还在呢,大哥大嫂,你们在干什么?” 不远处传来沈弗念的声音。 温嘉月心慌意乱地推开沈弗寒,看向沈弗念。 “念念,你怎么在这里?” 方才她竟没有觉得沈弗念出现在这里奇怪,忘了问沈弗寒。 沈弗念幽幽地叹了口气,一边往萧溯夜身后躲一边开口。 “我不想来,可是大哥非让我来,还哭着求我,没办法,我只好过来咯。” 温嘉月失笑:“别做梦了。我饿了,陪我用膳去。” 第440章 再生一个孩子 用过膳,沈弗寒去处理事务。 见他走了,温嘉月看向萧溯夜,问:“侯爷的咳疾还能治好吗?” 萧溯夜摇了摇头:“很难。” 其实只是咳疾而已,已经很好了,若是旁人,照这个不眠不休日夜兼程的找法,不死也得脱层皮。 幸好他常年习武,身子健壮,落得这个不痛不痒的病根,已经是他福大命大了。 温嘉月轻轻叹了口气。 见她面露忧愁,沈弗念连忙说道:“大嫂,你别担心这个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你不会嫌弃我大哥吧?” 不愧是兄妹俩,脑回路一模一样。 温嘉月只好说道:“自然不是,你别瞎说。” “那我就放心了,”沈弗念笑眯眯地站起身,“我和萧溯夜打算去街上逛逛,大嫂要不要一起去?” 温嘉月摇摇头,她没什么心情。 沈弗念也理解,又调侃道:“需不需要我把昭昭也带走,别让她打扰到你和我大哥叙旧了。” 温嘉月嗔她一眼:“快走快走。” 沈弗念挥挥手:“那我走了!” 萧溯夜也道:“大嫂,我们走了。” 两人牵着手离开,全程没有问起她这个月以来的经历。 温嘉月明白,一定是沈弗寒提前嘱咐过。 沈弗寒跟随侍卫来到一处偏僻的厢房。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裹起来的草席,只包裹住了身体,露出裴怀谨的脑袋。 他死状可怖,额头上渗着血,脸上不知是不是被兽类抓了一下,有几道清晰的齿痕。 死不瞑目,神色惊恐。 沈弗寒蹲下身,掀开草席,视线微顿。 腰以下的部位消失了,手臂也缺了一条,身下血淋淋的。 侍卫解释道:“属下找到人时,他正被一头狼撕咬,侯爷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属下们便合力将狼杀了,带回裴怀谨。” 沈弗寒微微颔首:“可有人受伤?” “侯爷放心,无人伤亡。” 沈弗寒便蹲下身去,仔细查验一番,确实是裴怀谨。 他淡声吩咐:“好好守着,不日带回京城。” “是!” “裴怀谨的余党可抓到了?” “全都抓到了,侯爷可要去审问?” “不必了,”沈弗寒顿了顿,“我怀疑裴怀谨打算谋反,好好审问余党。” 找到阿月之后,别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走出厢房,沈弗寒净了手,这才去找温嘉月。 还没进门,他便听到屋里传来的欢声笑语。 “娘亲娘亲,亲亲!” “好好好,亲这里还是亲这里……昭昭,这里不行,这是、这是你的嘴,娘亲不能亲的。” 沈弗寒失笑,推门进去。 昭昭还在锲而不舍地指着嘴唇,不太明白这里为什么不能亲。 见始作俑者来了,温嘉月羞恼道:“都怪你!被昭昭学了去!” 沈弗寒摸摸鼻子:“我又没亲上去,是昭昭聪慧。” 他看向女儿,认真解释:“爹爹和娘亲都不能亲这里,昭昭要记得,谁都不能碰。” 昭昭有些疑惑地看着爹爹娘亲,可是她分明记得方才爹爹娘亲差点就亲上了。 沈弗寒只好说道:“只有你的夫君能亲,爹爹和娘亲是夫妻,所以爹爹和娘亲可以。” 昭昭懵懵懂懂地听着,一知半解。 娘亲叫爹爹夫君,所以就是夫妻了? 她觉得自己明白了,看向娘亲,小嘴巴动了几下,这才口齿不清地喊道:“夫君。” 现在她和娘亲也是夫妻了,这样就可以亲了吧? 温嘉月噗嗤一笑:“傻昭昭。” 她亲了亲女儿的脸:“娘亲只能亲这里,爹爹也是。” 昭昭有些郁闷,抱紧娘亲不说话。 沈弗寒喊来奶娘,准备让她把昭昭抱走。 昭昭却不愿意,将娘亲抱得更紧,小嘴一瘪,眼里便含了两包泪,随时准备哭出声。 温嘉月也不想和昭昭分开,便道:“若是你要说的事昭昭不能听,便把她的耳朵捂住吧。” 沈弗寒低声道:“不必捂耳朵,直接捂眼睛便好。” 他盯着她的唇瓣,温嘉月这才知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紧张地舔了下唇。 下意识的动作而已,她却明显瞧见沈弗寒的视线变得更加炙热。 温嘉月恼道:“你的身子还没好,不要想东想西了。” 他消瘦了不少,一看就是位病弱公子的模样,得好好养身体。 “已经好了,”沈弗寒解释道,“只是看起来虚弱而已。” 温嘉月不信,等沈弗念和萧溯夜回来,让他帮忙把脉。 萧溯夜道:“大哥的身子确实已经好了,只要好好补补身子就行。” 温嘉月担忧地问:“既然要补身子,那就不能舟车劳顿,咱们岂不是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沈弗念兴冲冲道:“有什么不好,正好一起过年了,只不过少了四弟而已,不过有他没他都一样,说不定他看到我们出双入对还黯然神伤呢,他一个孤家寡人,自己过去吧!” 温嘉月看向沈弗寒。 他还是那句话:“都听你的。” 温嘉月只好说道:“两日后回京怎么样?” 长公主的事还没解决,始终是块堵在心口的大石头,她放心不下。 沈弗寒好好休养两日再出发,也能有些精神。 三人都没有异议,各自回房。 昭昭已经睡着了,沈弗寒直接让奶娘抱走。 这还是分别之后第一次独处,温嘉月竟莫名有些紧张。 但是被沈弗寒抱进怀里时,她却觉得安心,抬首吻他的下巴。 沈弗寒微微低头,轻轻咬住她的唇瓣。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难耐,再回过神时,衣裳四散。 沈弗寒却忽然静止不动了,温嘉月蹙了下眉,催促道:“夫君……” “阿月,不行,”沈弗寒呼吸发颤,“这个月我还没喝避子汤,等我喝了之后……” “夫君,”温嘉月打断他的话,“以后不用喝了。” 沈弗寒微怔。 温嘉月捧住他的脸,认真开口:“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