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之夏第一卷中原往事》 第1章 驾临皇家狩猎场 初春时节,万物复苏,温暖的阳光普照着笔直的官道,一支装束齐整的前导队伍由御前卫队组成,高头大马在前开道,后面跟随的就是旌旗招展的皇家仪仗队,簇拥着銮驾而行。皇帝出游,队伍宏伟,扈跸左右,气势磅礴,仪卫阵容,异常煊赫,各色车马,浩浩荡荡,好不盛大。 仪仗队前,一面绣有五爪龙形的黄色大旗十分醒目,伴随着柳絮飞舞中,迎风飘动。 神龙国皇帝龙在天的銮驾在整个队伍中部,其后紧跟着皇后颜皇后的凤辇,再后面随行官员都是骑马跟随。 礼部尚书、御弟龙载坤和都察院左都御史顾文忠都是这班随行官员中身份较高的,二人齐头并进,边说着话,边欣赏沿途风光。 但见前边颜皇后咳嗽连连,还时常拿出锦帕擦拭眼角溢出的泪水。其时天气爽朗,所以皇上、皇后都是乘坐一十六人抬起的肩舆座驾而行,难免不受风吹絮扰。 顾文忠看在眼里,知道皇后是受不得这柳絮的侵害,他便拍马上前,从怀里摸出一块白色纱巾,递给皇后,道:“皇后娘娘,请戴此巾在头上,能遮蔽毛絮烦躁。” 颜皇后赶忙接过来,把整个头部裹在纱巾中,这才觉得好些,对顾文忠道:“顾大人真是有心人,出来打猎还随身带着这么轻巧的物事。” 顾文忠笑道:“其实微臣也怕毛絮,沾到身上会出疹子,不能不防范。这巾是我儿子从南方炙炎国带回来的。” 颜皇后惊道:“哟,你让给本宫戴,你怎么办呀?” 顾文忠陪笑道:“娘娘是万金之体,当然要保护好,微臣身子受点罪,不妨事。” “那就多谢顾大人了。”颜皇后笑道:“这一戴上,确实好多了,而且这纱线细密,薄如蝉翼,一点不影响看东西。” 顾文忠赶忙道:“那这块巾,娘娘就尽管留着用吧。” “顾大人这招太管用了!”龙载坤催马过来笑道:“一般人还真想不到。” 颜皇后又对他笑道:“坤亲王这几月不见,越发精神了,新得了个大白胖小子儿,高兴坏了吧?” 龙载坤道:“托皇上、皇后娘娘的福。我这个儿子太讨人喜欢了。” 颜皇后问道:“起名字了吗?叫什么?” “龙承泽!”龙载坤道:“传承皇家恩泽。前两天刚取得名儿,已经报到宗正寺了。” 正说着,前方飞驰而来一骑快马,马上戎装男子正是御前侍卫统领凌力子,他纵马到了銮驾旁,禀道:“皇上,前方不到十里便到狩猎场了。” 龙在天道:“好,换乘快马。” 一声令下,卫兵牵过来一匹白马,龙在天英姿勃发,顶盔贯甲,下了銮驾,骑上骏马,颜皇后也轻装便服,头裹纱巾,骑上了一匹枣红马,在御前卫队的簇拥下,向前飞奔而去,一众大臣赶忙跟随。 很快队伍就到了皇家狩猎场,只见入口处黄土铺就,清水撒路,两旁卫兵装束整齐,骑着锦乡精挑细选的高头大马,纷持九色刀旗排列。这狩猎场由一支骑兵营驻扎,平素以训练为主,兼顾守御。骑兵营统领陈曦率队迎迓承奉,阵势威武,井然有序。 ************************************************************************* 龙在天纵马疾驰,来到了狩猎场那广阔草原上,心情无比激越,兴致高涨处,随手拿出白马后部装备的弓箭,就要开始捕猎。凌力子和些御前侍卫不离左右。 皇家狩猎场中豢养的几只猎犬也大为兴奋,甩开四肢,狂吠乱叫,围绕在骏马周围,奔跑来去。 颜皇后没跟上,远远落在了后边,紧赶慢追,呼叫道:“皇上,等等臣妾呀!” 龙在天哈哈大笑,双腿夹紧马腹,收拢缰绳,调转马首,对跟过来颜皇后道:“皇后,朕曾答应过你,每年带你来此狩猎,这么多年来,从未食言,你应该奖赏我才是。” 颜皇后道:“皇上,我们不是二十多年前的年轻人了,身体要量力而行。” 话音方毕,忽然风沙扬起,大片乌云自西边天际滚滚而来,倏忽间阴云密布,风啸狼嚎,本来大好的晴空万里,早已暗得异常,看那太阳都发黄无光起来。 周遭几只上蹿下跳的猎犬,原本还是精神抖擞,斗志昂扬,可这一下天色陡变,尤其风声凄厉,便都渐渐安静下来,连吠叫声都显得收敛好多。 这时,但见天上风起云涌,声势猛烈,犹如厉声怒吼,云雾迷漫中,愈觉暗的可怕,就连那狂风也能把人卷走,众人无不栗然,继而零星稀稀地落下豆大的雨滴。 凌力子急忙说道:“皇上、皇后娘娘,请到行宫暂且休息。看来这雨要下起来可是很大的。” 龙在天发令道:“所有人都到行宫避雨。”说完,带着颜皇后等一干随行文武大臣来到皇家狩猎场的行宫中。 此时此刻,狩猎场附近,风卷残云,气象大变,只见天低如盖,那云昏雾暗之中,隐隐约约地现出万道金蛇,周回乱挚,顷刻间,又是一阵凉风吹过,鬼哭神嚎,只听得人毛骨悚然,随后电光一闪,霹雳一声,刹那间,狂风骤雨,倾盆而降,雷声轰轰,将大地都震得岌岌动摇。 众大臣躲在行宫大厅中稍觉心安,虽然外套被淋湿了少许,但都好奇地趴在窗边向外观看,好一场瓢泼大雨。 龙载坤和顾文忠走到龙在天跟前禀道:“皇上,有来自滇池省兵马指挥使派来的都尉燕鹏飞求见。因为皇上今天来狩猎场,兵部便安排他在此等候,伺机面圣。” 龙在天听了便道:“好,左右无事,就处理些政务吧。”又对颜皇后道:“皇后,你先去寝宫休息吧。” 颜皇后施礼后带着几名宫女退下。 龙在天便带着龙载坤、顾文忠等几名亲信走向内厅。 那边厢众大臣还在议论着这场突然而来的暴雨,有人见皇上不在,说道:“这时节不是雨季,此等大雨,必有异象,恐有妖孽作祟。” 旁边有人反驳道:“怎么会呢?如今四海升平,国泰民安,要有异象,也是祥兆。”众人七嘴八舌,说的不亦乐乎。 ************************************************************************* 龙在天于内厅升座,龙载坤、顾文忠等几名亲信在旁侧侍立,太监总管廖公公在皇上身边伺候,凌力子在门口仗剑守卫,首先召见滇池省都尉燕鹏飞。 只见由厅外走进一名甲胄鲜亮的少年军官来,步履矫健,气势昂然,众人但见他身材魁梧,猿臂蜂腰,皮肤黝黑,丰神潇洒,到得近处,再瞧他气宇安闲,神情坚毅,那眉宇之间,自有一种英气,奕奕照人。 军官走到厅中,单膝下跪,拱手施礼,道:“小人滇池省都尉燕鹏飞,参见皇上。奉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之命,前来求取虎符。” “起来吧!”龙在天深深地看着他,问道:“既是来取虎符,军情如若合理,朕自当给你?到底所为何事?” “回皇上,只因滇池省地处西南边陲,紧邻南部半岛,而半岛诸国偶有冲突,都会向距离其最近的滇池省请求救助,如此彰显我堂堂天朝上国之威望。”燕鹏飞肃立当场,不慌不忙,不卑不亢,侃侃讲道:“近日,南部小国千丘国擅自侵入邻邦岳莱国,致使岳莱国仓促应战并节节败退,岳莱国国主颂山只得向我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求助,希望派出援军,逼退来犯之侵略者。” 龙载坤掌管礼部,时常接洽各国使者,知晓其中微妙之处,对龙在天道:“皇兄,如此说来是要向国外派兵了,兹事体大,骆使君恐难做出决定,还望皇兄定夺。” “那南部半岛诸国都尊我神龙国为宗主国。”龙在天向龙载坤问道:“帮谁、打谁,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呀。两国交战,如同夫妻吵架,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叫朕怎么帮呀?” 燕鹏飞赶忙说道:“启禀皇上,据我们所知,千丘国此次是突然出兵,无任何先兆、理由。其实这两国渊源颇深,本是同属一国,都为岳山族人,后分裂而成,近些年来原本十分交好,不想会有此突发战事。” “如此说来,”旁边顾文忠插话道:“这两国会不会暗中有所勾结,设下圈套,实际上是要准备诱使我朝出兵,趁机消灭我军呢?恕臣妄下此判断。” 龙载坤想了想道:“顾大人这段腹黑,也不无道理。” 顾文忠得到鼓励,便又说道:“依照宗主国的义务,我们确实应该出兵帮助岳莱国,可在情报没有被验证以前,贸然出兵,于国家不利。” “启禀皇上、二位大人,”燕鹏飞在下边说道:“根据骆使君的调查,千丘国此番大举入侵岳莱国,势如破竹,已经攻占了数座岳莱国城池,双方皆伤亡惨重,而且大批难民北上聚集在神龙国与岳莱国交界的陇栖寨。” 龙载坤又在旁帮腔说道:“皇兄,南部半岛七国对我们神龙国也是有亲有疏的,比如炙炎国和岳莱国,对我们都是岁岁称臣,年年上贡,其他各国却较为冷淡,很少来往,尤其这个千丘国,更有仇视我神龙国之意,我们不如借此机会,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原来如此。”龙在天冷冷地道:“传朕旨意,调派滇池省三万精兵救援岳莱国。此次境外出兵,为体现我天朝上国之威望,一应粮草辎重都由我方自行携带,不用岳莱国出一米一钱。” 皇上金口玉言,说后,旁边总管太监廖公公赶忙开启一个黄金匣子,从中摸出一块滇池省的虎符,双手托给皇上龙在天,龙在天又转交给燕鹏飞。 燕鹏飞跪拜接受虎符,忙又伏地施礼谢恩。 龙在天见他即要告退,突然又问他道:“你这个年轻人,自打进来后,让朕模模糊糊中想起一人来……” 燕鹏飞不明白皇上怎会有此一说,呆立当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朕问你,你可认得燕南天吗?你们是何关系?”龙在天见他一脸茫然,又问身边大臣道:“你们可还记得燕南天吗?” 顾文忠道:“皇上说的是当年的御前侍卫统领燕南天?臣依稀有点印象。” 龙载坤摇头道:“臣弟不记得了。” “你呀,只喜欢文的,朕当年喜欢习武,时常找燕统领学点功夫。”龙在天对龙载坤道:“你们看此人长得是否有燕南天的影子?” 顾文忠道:“臣实在是想不起来燕统领的样貌了。” “是啊,燕南天帮皇家做事,不想失踪近二十年了,也不知他如今是生是死。”龙在天悠然神往。 燕鹏飞立即说道:“小人是孤儿,在靖城育婴堂长大,五岁时被选派进入演武堂,十五岁从军,如今二十岁,从没听说过此人。” 龙在天道:“这样啊,你也姓燕,刚才朕以为你们是亲戚呢。” “育婴堂的嬷嬷在门口石阶上发现我时,襁褓上绣有一只燕子,遂以此成为我的姓氏。” “原来这样啊。”龙在天道:“无论怎么说,你让朕想起了很多往事,朕很喜欢你这个年轻人,赏赐你点什么好呢?”说着,看了眼左右众人。 “小人寸功未立,不敢奢求皇上赏赐,只是……” “只是什么?你尽管说来。” 既得了皇上首肯,燕鹏飞这才斗胆说道:“小人见这狩猎场上骏马非凡,心下实在爱惜,可否……” 不待他说完,龙在天大手一挥,道:“好,朕送你一匹锦乡骏马。去知会陈曦,骑兵营里的马,任由你随便挑。” “多谢皇上。”燕鹏飞赶忙跪下施礼。 他这一跪,令龙在天又想到最后一次见到燕南天时的情景,也是这样跪下施礼,之后再也未曾见面,不由得喃喃自语道:“天下竟有这么相像的人……” 龙载坤挥手命燕鹏飞退下,后又对龙在天道:“皇兄,别太伤感,龙体要紧。” 第2章 风云变幻显神龙 龙在天又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顾文忠上前道:“启禀皇上,公派留学日出国的学生们,在这里已经受训月余,明天即将启程。这可是我神龙国首批公派的留学生,皇上要不要见见,给他们训训话?” 龙在天想了想,道:“见见也好。” 传令下去,命守候在外的学生们陆续进入内厅,只见鱼贯而入十多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大多是十几二十岁的孩子,最后跟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他们一字排开,跪下口呼万岁行礼,礼毕起身,站立当地,纹丝不动。 顾文忠从袖管里摸出一张折纸,展在皇上面前案上,介绍道:“这是名单,请皇上过目。每省选派两人,另有一个编外人员,共计一十九人。” 龙在天先扫视一遍这些人,只见他们都是身穿白衣、皂底黑靴,一个个站的笔直,精神饱满,斗志昂扬,后又低头去看那花名册,只见上写道: 神龙帝国龙乾一十八年公派出使日出国之留学生名单 中原省选派——康远,字弘大,一十九岁、米盛,字维兴,一十七岁; 江淮省选派——韦肃,字正清,一十八岁、沈承,字涵衍,一十六岁; 巴蜀省选派——王庆,字良祝,一十七岁、李艄,字飞舟,一十七岁; 大漠省选派——汪泽,字百川,一十九岁、易邑,字郸,一十八岁; 关东省选派——陈岳,字景山,一十五岁、魏超,字高才,一十五岁; 西域省选派——彭丰,字博,廿一岁、仲孙才,字立成,一十五岁; 百越省选派——祖康,字天养,三十四岁、韦森,字伯林,一十八岁; 闽中省选派——皇甫通,字达,廿二岁、刘毅,字勇,一十九岁; 滇池省选派——翁琳,字玉书,一十八岁、牧耀,字光辉,一十七岁; 编外选派——江淮省任志,字德文,廿一岁。 龙在天边看边问道:“为什么会有一个‘编外选派’?” “这编外选派的是晋海镖局总镖头的大公子。”顾文忠继续回道:“每省的人选都是经过考试筛选的,此人本来没有考上。选上的都是官费留学,但晋海镖局总镖头主动要求出资,只有一个要求,带上他的长子即可,如此一来,也为朝廷省下这笔费用了,多加一个名额而已,何乐而不为呢。”他又压低声音,凑前说道:“皇上若觉得有问题,我立马将此人除名” 龙在天道:“公派留学此去多长时间?” “一年时间。”顾文忠道:“十八个人,这一年时间,吃、住、游、学在日出国,费用合计高达十五万两白银。如今既有金主来承担,也省了朝廷一笔不小的费用。” “嗯,既如此,就这么办吧。”龙在天想想又问道:“这晋海镖局,是否当年先皇御旨要求南北两家镖局合并后的晋海镖局?” 顾文忠道:“正是,此回承担留学费用的就是以前的大海镖局总镖头任大海。” 龙在天笑道:“哈哈,看来他们做镖局买卖的赚的很多嘛。” 龙载坤和顾文忠也跟着笑起来。顾文忠伸手指向站成一排中的一个胖子,说道:“他就是任大海的儿子任德文。” 龙在天看此人白白胖胖,个子威猛,其他没甚特别之处,这才又仔细去看视他们一遍,都是些青年才俊,很感奇怪,问道:“你们中,谁的年纪最大?” 只见左首一人,出班拱手禀道:“草民祖天养,来自百越省,金沙滩人士,今年三十四岁,是这里年纪最大的。” 龙在天看此人中等身材,皮肤黝黑,五官端正,粗眉凤眼,眼角略有皱纹,一眼看去,粗犷中倒是带着几分秀气,说道:“看你很有些沧桑感,你以前都做过什么?” 祖天养回道:“草民做过很多事,幼年耕地,少年乞讨,成年后做过渔民,也曾在望天涯行舟,也曾在异国经商,也曾在大泽亚海讨生活,近年来跟着媳妇在广城开医馆。” “哈哈!”龙在天和顾文忠对视一笑,又问他道:“你还真是阅历丰富呀。你说说看,是怎么考上留学生的?” 祖天养又回道:“草民虽然做过很多苦力,但也是真才实学,草民的媳妇出身书香门第,都是她教导、督促草民学习的,如今才能考上留学的资格。” “好!”龙在天又对他们所有人道:“你们此去日出国学习,身负国家寄托,肩负两国文化交流,不但要学会他们的技术、武艺,更要了解他们的文明、思想。他日你们学成归来,朝廷必会委以重任,国家的希望,在你们身上。” 下边的一十九人,立即齐刷刷跪下领旨,口呼:“不负圣恩!” 龙在天又对旁边的廖公公问道:“准备有什么礼物吗?” 廖公公道:“回皇上,已备有短剑十九口。”说着,外边又进入几名手持托盘的御前侍卫,那托盘上都是打磨光亮的精美短剑。 龙在天亲自将短剑一柄一柄授予这些学子。 ************************************************************************* 等着这些留学生谢恩退出后,龙在天颇有些感慨,道:“以前,都是各国派留学人员来我神龙国求学,没想到现如今要朕派人出去学习,唉,你们说说看,是不是神龙国这天下落后了呢?” “皇上说哪里话来?”顾文忠赶忙劝慰道:“当今天下风调雨顺,百业兴隆,正逢盛世,万民生而有幸,得享此等繁荣。皇上万万不要多虑。” 龙载坤也跟着道:“皇兄莫要操心这些烦恼事,有我们呢,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龙在天在厅内踱来踱去,想着心事,一会终于停下脚步,对他们道:“朕有一想法,说来给你们听听。自古有言道,凡兵者以劳而强,以逸而弱,承平日久,概以默然。我朝原以武功开国,频年征讨不臣,所至克捷,皆恃骑射。今荷天庥,天下一统,毋以太平而忘武备,尚其益习弓马,务造精良,九省之师,既不经战阵之事,又不见搜狩之役,筋力日懈,势所必然。所以,朕打算明年举办一场盛大的阅兵大典,向天下彰显我神龙国盛世,提振国民信心,并使各省凝聚力增强。你们意下如何?” “皇上这个想法真是太好了!”顾文忠赶忙赞同道:“让九省派遣精锐部队来这里举行大阅之典,那场面一定十分壮观。” 龙载坤也跟着道:“皇兄这个想法确实可行,各省提前一年准备此阅兵式,再照会各国委任使节前来观礼,到时候肯定轰动全天下,壮我国威!” “哈哈哈哈!”龙在天有了此想法,一时心情大好,纵声狂笑,说道:“你们去拟定此旨意,务必办好此重大事件。” “臣领旨!”龙载坤和顾文忠一齐躬身说道。 “轰隆隆!咔嚓嚓!” 突然间,雷声大震,直震得整个大地都在摇撼。内厅众人原本听不到外面一点动静,这一下雷声、地震一齐出现,都感到可怖,还好地震只出现一次,没有后续。继而又听到前边大厅传来很多人的慌乱之声,此起彼伏。 “外面到底出了何事?”龙在天惊惧之中有些不快,可能是因为须臾的快乐被打断了。 廖公公赶忙唤进来一个小太监,问:“去看看什么事?” “启禀皇上,”这个小太监看来已经知道,忙跪下说道:“外面大雨不住,天空乌云闪电霹雳中飞出一条巨龙,盘旋来去。” 龙在天更加惊奇,说道:“有这种事?我们去看看。”说着大踏步就向外走去。 凌力子持剑在手,紧紧护卫皇上左右,众大臣都尾随而行。 来到大厅,只见很多人都趴在窗前外望,时而发出一阵阵的惊呼声,大厅上已经掌起巨烛,但烛火被室外刮进来的大风吹的摇摆不定,那些倒映在墙上的人影也跟着左右晃动,看上去有几分恐怖。 众人见龙在天出现,窗口处马上让出一大块地方,供皇上近前。 龙在天这一看不要紧,只见天空中黑云密布,暴雨如注,电闪雷鸣中,隐隐有条巨型长龙飞越,龙首龙爪龙鳞龙尾,时隐时现,此起彼落。不经意间,龙形好似俯冲而下,激起地上飞沙走石,如此近了,人们才看到那巨龙身上幻出淡黄光芒来,端的好看。 刹那间,巨龙又再腾起,远远飞离,天地如同被巨龙拉伸撑开,天空越来越高,地面越来越低,那地上的房屋建筑人畜显得极为渺小,可能在它眼中如同蝼蚁一般。那盘旋飞舞的巨龙睥睨天下,不可方物。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也不知道是谁,这时竟而颂出这样一句经文。 说来也奇,那盘旋的巨龙突然一个翻身,向天空至高处飞去,越飞越小,最终不可见了,随后,暴雨越下越小,乌云逐渐散去,不久便雨过天晴,空中彩虹清晰可见,一派美好景象。 其时只是未时,刚才因为乌云蔽日,天黑如盖,大家以为很晚了,此时一看,天空仍旧明亮。 众人这才舒了一口气,心情都大好起来,把刚才的可怖景象也都忘怀了,开始说说笑笑一回,无非是歌功颂德之词,道是神龙现身神龙国,祥瑞之兆呀! 第3章 寒冰王室传秘闻 龙在天经历了刚才的一场奇幻景象,心中默默想到的是天降福瑞于我这个真龙天子,不枉我辛苦政务这么多年,由此心情舒畅,也开始和身边的几个大臣说说笑笑起来。蓦地,他竟发现远处有两个瘦高身材的洋人,一个四十多岁,一个不到二十,都是卷发蓝眼,高鼻深目,却穿着神龙国人的中原服饰,宽袍大袖的,乍一看不伦不类。龙在天这心里高兴,对此便大感兴趣,向龙载坤问道:“怎么有洋人在此?” 龙载坤回道:“皇兄不知,他们来自极北之地的寒冰王国,往来各国做贸易,这次千里迢迢运来行宫上等的寒冰玉石,听说此冰玉千年不化,夏天可以降低室内温度。本来知会过要避开皇上面的,可能刚才被天龙吸引出来看视,万望皇兄不要怪责。” “哈哈,不怪,不怪。” 龙载坤又凑前说道:“羊丞相通融过了,以后寒冰国有什么新奇物件,都会呈抵宫里,由皇家优先选取。” 龙在天点了点头,却对这两个异国之人很感兴趣,问道:“他们会说咱们的话吗?” 龙载坤笑道:“那个年纪大点的会说,说的还很好呢。” “有意思。”龙在天笑道:“朕要见见他们,聊两句。”说着,当先走向内厅。 ************************************************************************* 龙在天又于内厅升座,龙载坤、顾文忠等几名亲信仍然在旁侧侍立,总管太监廖公公依旧在皇上身边伺候,凌力子还是在门口仗剑守卫,这次召见的是寒冰王国的两位商人。 两个洋人来到内厅,不待人提醒便双膝下跪,抬头平视前方,毕恭毕敬,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会说神龙国语言,开口便用中原话讲道:“在下尤金,这是我的随从保罗,请不要见怪于他只会说母语。我们拜见神龙国皇帝陛下!我们从北方寒冰王国来此,向贵国呈上寒冰玉床的。” “好,起来吧!”龙在天见他二人十分谦卑,心下非常受用,笑道:“寒冰国与我神龙帝国关东省接壤,朕听说关东省的冬天能冻掉下巴,你们那也是吗?” 尤金的脸上有着令人十分舒服的笑容,此时也跟着笑道:“冬天的寒冷,寒冰国比关东省尤甚十倍,御寒措施不好,整个人很快就被冻成冰块了,敲一下身体就碎裂了。” “瞧你说的怎么这么吓人!”龙在天却非常爱听故事,又问道:“朕听说,寒冰国一半人口是我们神龙国人,这个属实吗?” “皇帝陛下说的属实。”尤金回道:“另外一半也都是克洛奥斯联合王国其他各国人流落过去的。就拿我们两个来说,其实都是圣迪沙王国人,为了生存,自小颠沛流离到了寒冰王国的。” 这时,那边龙载坤突然说话了,道:“乱讲,圣迪沙王国,是出了名的有钱人的天下,个个都有经商的头脑,你们怎么会为了活命去寒冰王国那种苦寒之地?” “天神保佑我们!”尤金不慌不忙回道:“阁下有所不知,我们很小的时候,克洛奥斯联合王国的西部三国发生战乱,殃及我们这些小民,我的父母就是在战火中被打死的,我们没有办法,只得一路向东逃难,最终到了寒冰王国。 “我还算幸运的,在饥寒交迫中,被寒冰王国的首相李约翰先生救活了,对了,忘记告诉各位,李约翰先生的祖上是神龙国人,他和他的夫人都是神龙国后裔。 “我自那以后,就在首相府中做个仆人,打扫卫生,端茶倒水,鞍前马后,伺候主子,就连我这点中原话,也是跟李约翰先生学的。后来李约翰先生看我人够机灵、又会算账,便让我做府中库房的采办兼顾记账。 “一直到了我三十岁的时候,有一天我去找李约翰先生,说我看到一个商机,想去做寒冰的买卖。先生听了哈哈大笑好一阵,他说别傻了孩子,在寒冰王国到处都是冰,你怎么还做寒冰的买卖,谁会随手拾到的不要,却去花钱买你的东西?我说,寒冰确实随处都可拾取到,但我会把这些寒冰做成玉石,做成饰品,最重要的是,我要把在寒冰王国人们看来再普通不过的冰,卖到南方去,也就是卖到神龙帝国来,或者卖到克洛奥斯联合王国其他各国去。 “皇帝陛下想象不到,经过多次向李约翰先生说明我的想法,最后,先生终于被我说动了,给予我一笔启动资金,由此,我开始做了寒冰的买卖,到周边各国推销,尤其神龙国的销量最好,然后再把各地的好东西运到寒冰王国,来回都可赚很多钱。如今已经做了十多年了。” 内厅上所有人一直在听尤金讲诉他的经历,心中都在默想着,圣迪沙人果然是天生的商人。 “原来寒冰国的首相是个神龙国后裔,这样很好。”龙在天又问道:“寒冰国的国王你可曾见过?” “回皇帝陛下的话,在下见过。”尤金说道:“每年的天神节夜里,老国王劳瑞恩都会带着所有王室成员在王宫顶部平台燃放烟火,寒冰国首都冰城所有国民都会聚集在王宫周围欣赏绚丽多彩的烟花。值得在下骄傲的是,从十年前开始,每年王宫用的烟花,都是在下供应的,当然这都是采购于神龙国咯。” 龙在天笑道:“朕听说寒冰国王室是克国各王室中艳情最多的一个,虽然国家羸弱,但政权却最为稳定,是这样吗?” 尤金亦笑道:“这方面的传说确实很多,瑞德王朝统治寒冰王国历经十世,几欲三百年,而现在的老国王——劳瑞恩·瑞德七岁登基做国王,如今已经七十岁了,这世上恐怕还没有比他做国王时间更久的了吧。因为地处偏远,土地贫瘠,无人会来征讨,所以极少发生战乱。” 顾文忠这时问道:“说起寒冰国的王族,十多年前,听说王太子全家被强盗所杀,这种灭门惨案,没想到会发生在寒冰国王室。你可知晓些内幕吗?” 尤金看了一眼旁边鸭子听雷一般的保罗,保罗正百无聊赖地低头打着瞌睡,想了想说道:“阁下的问题让我如何回答才好呢?我所能知道的,就是世面上流传的各种消息。 “老国王劳瑞恩有两个儿子,长子古斯塔夫就是这位阁下所说的被强盗所杀的前任王太子,最得寒冰国国民支持的王太子,不想十多年前全家被害,一时间各国王室惊讶,相信神龙国上下也有所耳闻。大家都传说是劳瑞恩老国王的次子劳伦斯派人所为,劳伦斯也就是现任的王太子,古斯塔夫的弟弟,但其实此人胆小怕事,性情懦弱,只喜欢在女人堆中享乐,妻妾情人众多,在我们看来并无做国王的野心,恐怕还是有其他内幕的。” “如此说来,”顾文忠接着问道:“这个劳伦斯无论如何都会继老国王劳瑞恩后接任做国王了?” “这个也实在难说。”尤金说道:“老国王劳瑞恩其实并不喜欢这个次子劳伦斯,听首相李约翰先生提到过,老国王时常念及长子古斯塔夫的。我感觉他也许会找个孙儿辈的继任者吧。 “哈哈,大家也不要小瞧劳伦斯这个好色之徒,他的儿子、私生子很多,其中不乏有老国王劳瑞恩喜爱的后辈。说起来,我最近经常逗留在贝奥塞斯王国首都古斯诺堡,认识了一位寒冰王国派驻此国的质子,名字叫亚瑟的,他就是劳伦斯的第七子,我们同是寒冰王国人,所以现在很熟悉。我看此子,很有些祖父之风。” 龙在天说道:“寒冰国的王室乱象,听你娓娓道来很有些意思。”看了看左右,又道:“你不如投资这个王孙亚瑟,他以后很可能坐上寒冰王国的王位也未可知呀!”说后哈哈大笑起来。 内厅上的所有大臣也都跟着哈哈大笑,这一下吵醒了睡意正浓的保罗,他一下挺起脑袋来,东张西望着,好奇地看着别人,一头雾水,不知大家为何都这么高兴,众人见了又是一阵大笑。 刚才龙在天的一番话,同时也提醒了尤金。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当时就想道:“投资亚瑟做寒冰王国的国王?这真的可行吗?” 顾文忠也跟着附和着:“你这个商人,做一辈子买卖,赚再多的钱,富可敌国,又有什么用?你真的不如去投资这个王孙,他以后当了国王,你就是首相了。”说后又继续大笑不止,其他大臣也笑着说是。 尤金开始心中不安稳起来,想道:“我帮他坐上国王宝座,我就能成为像李约翰先生一样的首相了!”想到这里,感到前景十分诱惑。 龙在天最后说道:“今天朕很高兴,听你讲了很多寒冰国的事情。你回去见到你们首相,可代朕邀请他来神龙国一会。” “是,陛下!”尤金拉着保罗又双膝下跪后,毕恭毕敬地慢慢倒退着出去了。 这时,颜皇后带着宫女进来,说道:“皇上,天晚了,臣妾叫人准备了鹿血鸡蛋羹,您尝尝。”宫女端着一个瓷碗,放在皇上面前的几案上。 “好。”龙在天又对一众大臣道:“你们也下去用晚餐吧。” 众人齐呼万岁后退下。 龙在天在颜皇后和廖公公的服侍下吃过了鸡蛋羹,精神一振,对皇后说道:“朕刚才见了个洋人,此人十分有趣,听说带了个千年不融化的寒冰玉床来此行宫,朕倒要看看是个什么奇怪的物事。” 廖公公赶忙去招来狩猎场骑兵营统领陈曦,问他道:“寒冰国运来的冰玉床在哪?皇上要看看。” 陈曦便前头领路,带皇上、皇后来到一间无窗密室,四壁空空,唯有中央位置摆放着一块巨大的长方形寒冰,阵阵寒气缭绕着冰玉,晶莹剔透,当中镂空,菱角分明。 几个人进到密室,远远站着已经感到寒意侵体。 龙在天走上前,轻轻抚摸着寒冰,竟有寒气刺骨之感,不能久触,笑道:“好一块寒冰玉床,果然名不虚传。” 颜皇后道:“此床冷冰冰的,如何能睡人,就算是炎热夏天也不行。” 龙在天哈哈大笑道:“这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定数,存在就一定有存在的意义。以后会有大用处吧。” 第4章 商人计较谋前程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尤金便带着随从保罗急匆匆辞别狩猎场骑兵营统领陈曦,一路向北而去。 其实,这整整一宿他都没有睡的安稳,一直翻来覆去的想着前一天和神龙国皇上龙在天的一番对话。 尤金默默思量着:“我完全可以投资这个寒冰王国的质子,他是现任老国王劳瑞恩的亲孙子,瑞德王朝小辈中目前没有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种种迹象表明,寒冰王国几年、十几年,或者几十年后,这个叫亚瑟的年轻人,是有资格坐上王位的。 “他目前正处于人生的低谷期,我要向他伸出援手,他必然会感恩戴德。”尤金深夜不睡,躺在床上深思:“我有必要先去了解他的为人,我只知道他目前非常落魄,非常无助,非常低调行事,我还不了解他,我不能做亏本的买卖。” 远处传来同处一室的保罗震天价的呼噜声音,静夜听来,如同前一天的雷声,但在尤金听来,即使再大的噪音,也毫无打扰自己思路的可能。 “对,要想获得高额利润,就要铤而走险!”在尤金的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尤金这一下心中有了笃定的想法,漫漫长夜就更难捱了,在他一生中也没有过这样的等待吧,堪堪窗外刚刚擦亮,他就急不可耐地摇晃醒了保罗,带好行李,二人就忙着向狩猎场的负责人说明自己家中有要事必须赶回,在陈曦好奇的眼光中,他们骑马早飞驰而去了。 这二人快马扬鞭,一路北行,晓行夜住,不一日已经到了大漠省北部长城的雁行关下,也是神龙国大漠省通往贝奥塞斯王国的必经之路。 出了此关,向左走是贝奥塞斯王国,向右走是寒冰王国,但不巧的是,这里竟然闭关锁门,大批官兵严阵以待,禁止所有人进出。此时已经过了卯时,天色昏暗,但还不至于闭关宵禁。 附近已有很多商旅队伍,又是马队,又是驼队,更有很多住在附近的人,推车的,拉货的,聚集在关内,吵吵嚷嚷,吆五喝六,大家本来都想赶在夜幕降临前出关的,不想这么早就已经关了城门。因为地处边境,出了此关即为克洛奥斯联合王国,所以这些人中神龙国人居多,西方人也不少,大家都不会对谁感到奇怪。 他们遂向旁边的几个同是西方人问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闭关。 “官兵说最近有恶魔出没。”一个人回道:“这回给多少贿银都不放行,看来倒是真的发生了!” “已经闭关三天了。”另一个人埋怨道:“天神保佑!我们运的鲜果看来要烂掉了,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行。我们每天一早就来等,一等就是一整天,晚上再去住店。看来今晚还是不能开城门放行。唉!”唉声叹气,愁眉苦脸。 正说着,仔细分辨,依稀可以听到关门之另一侧也有嘈杂声音响起,看来那边想入关的人一样很多。 这北部长城是神龙国开国后不久建造的,神龙国举国之力,建造了几十年方才建成,尤其这雁行关是整个北部长城中最高的关卡,城门两侧的烽火台高愈八丈,时有大雁擦身飞过,所以起名叫做“雁行关”。城门的开关,都在神龙国这一侧控制。对面贝奥塞斯国也有守兵,是否通行却要看神龙国守关将领的命令了。 此时,关卡门前整齐站列着很多守关士兵,一个个脸色阴沉,表情坚毅,虽然朴刀仍旧在刀鞘中,但手都紧紧握着刀柄,时刻准备着抽出兵刃,进入战斗状态。 士兵阵列前,一个武官走来走去,显得极不耐烦,口吐浓痰在地,指着一众商旅喝道:“都别聚在这里吵扰了,天黑了,都赶紧找住处去吧,这里不安稳,可别怪我雁行关守备汪耀民没提醒你们,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为了贪图赚钱命都不要了吗?” 尤金和保罗听了“汪耀民”这个名字,对视一下,二人都感觉好熟悉,仔细一想,突然想到这是去往日出国留学生中,一个来自大漠省学生汪百川的父亲,他时常提到的。 尤金和保罗此次来神龙国皇家狩猎场售卖寒冰玉床,在狩猎场逗留半月有余,和同在狩猎场受训的这批公派留学生混得非常熟络,尤其这个汪百川性格外露,总是把自己父亲的大名——汪耀民,在大漠省做将军的事迹放在嘴边,竟而狩猎场中没人不知道的,保罗虽不会中原语言,但这仨字听得多了,不会也记住了。 尤金感觉事态可以被自己控制,于是带着保罗走向汪耀民,打算求个人情。要知道,尤金是个商人,又经常往来神龙国,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人没接触过,所以见有个机会,忙边笑边说道:“汪老爹,汪将军,我们是汪百川的朋友,哈哈。” 汪老爹一忖,好像没见过此人,低声问道:“你认识我儿子?” 尤金道:“感谢泰坦天神!何止认识,我们很熟的,哈哈。他最近要去日出国留学,现在皇家狩猎场受训,我们在那里认识的,我们是好朋友的。” 汪老爹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尤金看和对方搭上了话,忙在袖口中拿出一袋银子,塞在汪老爹怀里,笑道:“汪百川很上进的,而且十分孝顺,这是他的奉银,特让我带来孝敬您的。” 汪老爹见钱眼开,哈哈一笑,就收起来了。 尤金又说道:“我在狩猎场没少帮汪百川,他很仰仗我的。”话锋一转,忙提到重点,道:“汪将军,我们有要事出关,请您通融一下才好。” 汪老爹拉着二人走远,到了城墙下才道:“你们有所不知,能不能出关不是你我说了算的。恶魔真的出现了,西边传来的讯息,这回不会有假。” 尤金惊奇问道:“这里距离魔域沙漠千里迢迢,恶魔能来到这里?” 汪老爹道:“不让你们出关,是为你们好。恶魔在北部肆虐,神龙国这边算是安全的。” 就在这时,紧闭的城门突然被猛烈的撞击着,继而城墙那边仿佛沸腾了一般,发出令人惊恐的哭喊声,嘶叫声,嚎啕呼救声,一下子盖住了这边的声音。原本神龙国这一侧人比较多,声音比贝奥塞斯王国那边更为嘈杂,但此时此刻对面却超过了这边的声音,仿佛陷入绝境。 一时间,神龙国这边人们鸦雀无声,都在紧紧地盯着关门在看,不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只感到那边很恐怖! 汪老爹看情况不妙,命令士兵武器出鞘,严阵以待。他又向城墙高处叫道:“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怎么了?你们看到了什么?” 黑暗中,高达八丈的烽火台上隐隐有人影伫立,却是无人应答。 城门对面此起彼落的惊呼嚎叫,随着一阵高潮嘶吼后逐渐低落下去。随即人们发现,厚重的铜质巨大城门的门缝中,突然渗出血来,大家一看,更加恐惧了。 没多久,城墙那边竟然没有一点声息,大家不猜也知道,那边的人不是死了,就是逃命去了。 尤金和保罗对视一眼,心里都暗叫好险,刚才要是汪老爹开关放行,此时恐怕二人命已不保。 这时候已经完全天黑,夜幕中,看到这种情景,哪里不令人惊惧。 汪老爹又叫了几声,看城墙上竟然无人应答,但黑暗中却能分辨出一个个守卫的人影还在那里伫立着,知道上面也出事了。 一个校尉上前对他道:“汪守备,我上去看看吧。” 汪老爹眉头紧皱,道:“不,不可,有危险!” 汪老爹话音刚落,有人突然指着西边远处叫喊道:“快看,鬼火!” 众人忙一齐向西边眺望,只见绵延无尽头的长城上,由远及近,一波一波亮起了无数蓝幽幽的火光来,速度极快,倏忽间,雁行关城门两侧的烽火台上也亮起了两团蓝色的火焰。 第5章 燕行关上猎魔人 “是烽火台上的狼烟吧?”有人惊慌失措地道:“是不是守在烽火台的官兵放的狼烟?”吓得连说话声音都发颤了。 “看位置是在烽火台上……”汪老爹在这里守关十余年,对附近景象再熟悉不过,但却又说道:“可这绝不是烽火台上点燃的狼烟,那是什么呀?我从没见过!难道真的是鬼火?” 此时的城门门缝中,仍旧不停地渗出粘稠的鲜血,这要死多少人才能有这般的血量。 上边烽火台的鬼火幽幽晃动,看久了让人心慌意乱。 城墙下面的人们愈加害怕。 人们开始还都发愣,直勾勾地看着城门,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话道:“该来杀我们了吧!” 众人正惊惧中,突然从城墙上掉落一个人下来,无声无息,坠落地面上才发出一声骨肉摔碎的沉闷声响,大家仔细一看,原来是个驻守烽火台的官兵,被摔得血肉模糊,死状惨烈。 这一下所有人都惊醒过来,大家又开始骚乱起来,你推我搡,四散奔逃,丢货弃物,只顾逃命要紧。 正乱中,城墙上方突然又落下一个巨型黑影,“哐”的一声,稳稳地落在地上,大家原本以为又是一个驻守烽火台的官兵,但看时,竟然是一头人形怪物,很像是头棕熊,全身又长又粗的黑毛裹体,足有两个正常体型的人垒起来一样高,头部却是较小,如同豹子前倾,尤其后脖颈处拱形的颈脊,头顶上直立着一些毛发,像猪鬃一般,臂膀粗壮,两个拳头硕大无比,抡起来就砸在旁边一人身上,那人立刻被打得直飞出去,重重跌落,当即毙命。 人群更加慌乱,逃的更快了,边逃跑边发出刚才城门另一侧的惊恐嘶吼声。 远处众守城士兵持刀冲了过来,团团围住这个巨型怪物。 “嗥呜!” 怪物怒吼一声,声震四野,眼见它抡起硕大的拳头就冲向这队官兵,几个靠前的士兵挥刀就劈砍怪物,力道且劲又猛,堪堪刀砍到怪物手臂,它也并不避让,生生的刀砍入肉,在它粗壮的臂膀上深入数寸。无论如何,怪物也是血肉之躯,如何能受的了如此攻击。这几个士兵心下得意,不想怪物真个毫不在意,两个硕大的拳头抡在几人头部,都打得脑浆迸裂而死。 后面紧跟着几个士兵,看到同伴惨死,吓得倒退回去,一人慌乱中,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狼狈不堪。 汪老爹其实武艺不高,之所以今时今日能坐上这个位置,都是资历、人脉和多年的行贿得来的,本来还大声吆喝,命令手下冲击,但这时见到怪物不畏刀枪,一时傻了眼,不知如何是好,也跟着众士兵四下逃避,边跑边喊叫着为自己壮胆:“这就是来自西域的恶魔吗?我们大漠何时见过这种东西?”。 这时,只见从高耸的城墙上又跳下几个黑影来,汪老爹见了连连叫苦道:“一个怪物已经如此难斗,又来这么多,我们都得死这里!” 众人定睛一看,这几个黑影却都是和自己一样的人,有高有矬,有老有少,有胖有瘦,穿着也是各异,有穿西方锁子甲的,有穿破破烂烂如个叫花子的,有穿黑布棉衣的,有穿单薄褂子的,连那手中兵器也个个特别。见了这一出,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来历。 这几个人甫一落地,立马纷持兵刃就冲向了怪物,与怪物缠斗在一起。 几人合力勇斗怪物,打了个旗鼓相当。 那怪物左突右冲,竟然打不到他们,有些气急败坏,呼呼盛怒之下,两只硕大的拳头抡的更快了。 守城官兵和一众商旅都躲得远远的张望着,只见那伙人与这怪物大战几十回合,越来越凶猛,直打的尘土飞扬,人仰马翻,都是在拿性命相搏,稍有不慎,必有损伤。 这伙人一共是八个,前后左右各两人,围着怪物施展各自绝技,看来都有长期很默契的分工合作。 只见怪物面前这两人,一个带着顶棉帽子,岁数较大,脸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疤,使一口厚背大刀,刀锋雄厚,招式凌厉,是这伙人中武艺最高的,可与怪物近距离缠斗;另一个长的很黑的矮小汉子,双手持有一把长柄镰刀,舞起来虎虎生风,每次击出一镰刀,都是对准怪物要害,此黑汉子的长柄镰刀弥补了自己身材短小的缺陷,所以也不落下风。但那怪物却是不怕疼似的,不惧来招,反而还击面前两人。 怪物后面两人,一个使黄金喇叭的大胖子,身材魁梧,但身手却还算敏捷,专在怪物身后偷袭,那喇叭口异常的大,打在怪物后背、臀部,都会深深印出一个圆形轮廓;另一个贼眉鼠眼的瘦高汉子,使一根又粗又长的铁鞭,每次甩出,都打得怪物毛发横飞,皮开肉绽。 再看怪物左侧这两位,一个五短三粗的大汉,手持一柄二尺长的烟枪,前端烟袋锅里还燃着红光,挥动慢的时候,一缕一缕的烟雾飘出,他便用那滚烫的烟袋锅去打击怪物,只把怪物的粗毛燎起来一片一片的青烟,并伴有焦糊味;又有一个头戴斗笠,粗布遮面,只留出一双眼睛的汉子,双手各持一柄短斧,上下挥舞,劈砍不停,只砍的怪物左臂血肉横飞,饶是如此,却也阻不住怪物来回乱窜。 再看怪物右侧这两位,一个弱不禁风的文人打扮的男子,脸色白里泛青,好像病入膏肓一般,距离怪物远远的,瞅准时机,就是一连串飞刀掷出,刀刀击中怪物脸面,扰乱怪物注意力,但怪物皮糙肉厚,根本伤不到它;还有一身材高大的汉子,个头比这怪物矮不了多少,双手持一根柔韧性很强的竹竿,虽然是竹子,但他内力深厚,打在怪物身上,触及筋骨,可惜对这怪物来说不疼不痒,真个没有疼感。 这八个人,每个人都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如今联手对付这庞然大物的怪物虽然收效甚微,但如果是和普通人交手,千军万马也不在话下。 “大哥,我引‘肥肉’来攻击我,”在怪物右侧那文人打扮的痨病鬼突然说道:“你们趁机把它脑袋砍了!”他所说的“肥肉”,正是这怪物。 “好!”与怪物正面交锋的使厚背刀的疤脸老者叫道:“大家小心!” 只见痨病鬼唰唰掷出两柄飞刀,其中一刀正好扎在怪物右眼珠上,怪物注意力一下子被他吸引,怔了一下,便转身去抓右侧的大高个,痨病鬼就在大高个后边,又是掷出两柄飞刀。大高个的竹竿横扫在怪物脖颈处,怪物被激怒,哇哇怪叫着就扑了过去。 疤脸老者瞅准机会,厚背刀暗运内力,飞身上前就砍向怪物头顶,不想这时怪物突然又转身过来,面对面朝着疤脸老者,就是一拳打去,力道十分猛烈,这要是被它打中,非成一滩烂泥不可。疤脸老者没想到怪物有这手,在他们看来,怪物应该是没有心智的,只会一味胡乱击打才是。 疤脸老者不及细想,还在半空中的身子本能的低头躲避,堪堪怪物一拳迎来,正好将老者头顶棉帽子打掉了,老者跟着一个滚地,退出战斗,电光石火间,危险到了极处。 众人一看老者,没了棉帽子的光头上,竟然出现一个黄灿灿的金属圆弧形扣在脑袋顶部,他的头顶看来异于常人,也不知道他都经历过什么。 “魔头!”躲在远处的汪老爹惊呼道:“他们是除魔猎人!” 尤金就在汪老爹身后,问道:“什么除魔猎人?” “你们洋人不知道。”汪老爹讲道:“朝廷发下文书,消灭恶魔者,按首级奖赏一百五十两白银。西域那边魔域沙漠附近出现了很多猎魔队伍,最出名的当属魔头带领的,听说这个魔头比恶魔还可怕,有一颗黄金头盖骨!没想到他们来了这里。” ************************************************************************* “黑子!当心!” 这时,那边怪物又在哇哇狂叫起来,双臂乱舞,打的面前矮个黑汉子险象环生,刚才他和魔头并肩正面与怪物作战还好些,此时自己独自支撑却感吃力。手中长柄镰刀被怪物双手抓牢,硬夺不下,怪物又是张开血盆大口,一嘴黄牙就去咬黑子。 黑子保命要紧,撒手放弃了长柄镰刀,自己一个后跃,也退出了战斗。 怪物一口没咬到任何东西,把手里的长柄镰刀远远抛出,不想旁边晃过一个头戴斗笠粗布遮面的人来,它哇哇怪叫,伸手就去抓。此人双手各持一柄短斧,立即交叉在胸前防御,但怪物力道太猛,硕大的爪子打在双斧上,力透全身,这大汉被打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随即一口鲜血喷出。 “疤瘌受伤了!” 怪物瞅准目标,迅速向前猛扑过去,看来那受伤的大汉神志不清,萎靡在地,危险之极。 在此危机时刻,魔头挥动厚背刀猱身驱近怪物,要阻止其伤害疤瘌,怪物被扰得一扰,气急败坏,一掌打飞了厚背刀,继而双臂一舒展,竟将魔头环抱在身前,又再张开大嘴要咬魔头。 众人惊呼中,其余六人立即又上前围攻怪物。 就在这时,被怪物紧紧抱住的魔头抽出腰间一把漆黑匕首,趁势插在怪物胸前。大家还在慌乱中,都没想到这招能伤及怪物,因为之前无论官兵还是八个除魔猎人,大家的兵刃都无数次砍削扎刺过怪物身体多次,它就如同没有疼痛感觉一般,毫发无损。但这时再看那怪物,被这烧火棍一般的黑漆短匕一刺,竟然站立不稳,双臂也松开了魔头,然后没多久一跤摔倒在地,一动不动地死了。 七个人累的筋疲力尽,金喇叭去看视疤瘌伤势,说道:“断了几根肋骨,没甚大碍。” 黑子拾起长柄镰刀,对准怪物脖颈砍了五六下,才砍下怪物首级,然后拿块破布包好,背在背上。 “大家伙都没事吧?”魔头盘膝坐在当地,看视一圈同伴,问道。 其余使钢鞭的长虫、使烟枪的烟袋锅、使飞刀的秧子、使竹竿的大个儿,众人都围过来,金喇叭扶着疤瘌也走过来了,一同看视魔头的黑漆短匕。 “大哥,真是想不到,”长虫话多,问道:“平时看你带个烧火棍,以为是护身符呢,原来这么厉害,‘肥肉’竟然害怕这个?” 魔头收起短匕,说道:“刚才情况危急,我也想不得那么多。也许不是这短匕厉害,正好‘肥肉’之前被咱们打的快完蛋了,就差这么一下子呢。” 众人杀了怪物,心情大好,都哈哈大笑起来。 汪老爹这时走上前,问询道:“诸位英雄,你们可是猎魔人吗?” 长虫瞅着他道:“是又怎地?不是又怎地?” 汪老爹陪笑道:“诸位英雄别误会,我是好意,你们帮我们防守了关隘,还救了我们的性命,既然有同伴受伤,可以到我们营中休息,治好伤势才好。” 魔头道:“不用了,这点小伤,家常便饭。”说着,当先向西边走去。其余几人,搀扶着疤瘌也跟着走了。 众商旅和那些官兵惊魂不定,又去仰头看视烽火台,那上边扑簌簌地落下一些碎石来,大家刚刚经历了一番与恶魔的搏斗,此时再看这长城,感觉摇摇欲坠。 临了,只见长虫又回头说道:“该修修了,快塌了!” “不劳您老费心。” 汪老爹又陪笑道。 随着猎魔部队的远去,长城烽火台上的蓝光鬼火,逐渐暗下去,渐渐消失,一切恢复如常。 尤金和保罗又来到汪老爹身边,问道:“恶魔被灭,可以开关放行了吧?” 汪老爹苦笑着道:“没有上头指令,谁也不能开关。万一对面还有恶魔呢?” 众商人被唬了一跳,畏首畏尾,收拾货物,都去找住处了。 第6章 天下流传巡察使 第二天一早,众商旅又汇集于雁行关城门前,其中就有尤金和保罗。 城门仍旧紧紧地关闭着,门缝处的血污凝固了,无数苍蝇嗡嗡乱飞,落在上面,展示着昨晚的凶险。两队官兵列于城门两侧。 商旅三三两两,边等待边唠叨着昨晚惊心动魄的经过,看的出来,大家仍旧心有余悸。有些是今早刚赶来打算过关的商人,听大家说的热闹,却说什么也不相信这里会有恶魔出现。尤其远处地上,昨晚被官兵烧焦的恶魔尸身,一滩肥肉,恶臭无比,完全分辨不出是何物,倒像是一推骆驼的尸骸。 这个时候,南方远处,一骑白马驮着个白衣少年、一头毛驴坐着个矮小的驼背道人,从地平线上缓缓行来。 众人边说着话,边看视这两人。只见白衣少年相貌俊美,神采飞扬,嘴角含笑,长眉入鬓,让人看了心里倍感舒服,不免多留意几眼。再看那驼背道人,浑身脏兮兮的,胡子拉碴,贼眉鼠眼,五官猥琐,让人见了非常厌恶。 这两个人,一个骑着高头大马,一个坐着矮小毛驴,相伴而行,更加形成鲜明对照。 就在这时,雁行关守备汪老爹高呼一声,道:“奉大漠省罗坚诚兵马指挥使之令——开关放行!” 话音一落,城门哐啷一声开启,巨型铜门分左右敞开了。 但见关外一片狼藉,无数人马骆驼的尸身混合在一起,残肢断体,血肉模糊,一派地狱般的景象。 本来不少急于过关的商人却又踌躇起来,不敢逾越城门一步。尤金和保罗其实也在靠前的位置,但这时真让过关了,反而担心起来,城门外,是不是还有恶魔等着呢?众人又开始嘀咕起来。 远处那骑马、坐驴的两人,优哉游哉地就到了城门口,有人朝他们喊道:“小心点,可能有恶魔出没。” 那白衣少年和驼背道人神态自若,听而不闻,仍旧速度不变的过了城门,在众人惊奇的眼神目送下,渐渐远去消失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有些胆大的也推着车、牵着骡马过关。 尤金和保罗对望一眼,催马而行,对汪老爹打声招呼,骑马北上朝左而去。 出了雁行关,其实是两个国家的交界处,向右走是朝寒冰王国而去,向左走是朝贝奥塞斯王国而去。他们二人是想先去贝奥塞斯的首府古斯诺堡,尤金要先找到亚瑟,看看此人是否有做国王的野心。 ************************************************************************* 燕鹏飞身负滇池省军情重任,也不敢耽搁,于尤金和保罗走后,背好皇上的御旨、虎符,在骑兵营马厩里,挑选了一匹上好的白马,此乃皇上御赐,一众骑兵无不艳羡。燕鹏飞更为此马取名叫做“白影”。 御前侍卫统领凌力子又为他安排一番,与一名叫钟辛的御前三品带刀侍卫,一同赶到京师——龙城,来到户部,申领出兵粮草事宜。 要说这个滇池省,情况较为特殊,全省人口十之七八为昆仑族人,只信奉昆仑山轮回寺释门教小宗派,讲求人生无常,轮回转世之教义,由此人们整天讲经论法,根本很少从事生产劳作,加之该省人不兴财不旺,平日吃穿用度,皆靠周边三省——中原、巴蜀、百越接济。如今要出兵境外,长途跋涉,军资粮草方面必然更是以其他省提供为主,所以才来户部请求调度。 这个钟辛御前侍卫看来很吃得开,户部同僚基本都认得,帮燕鹏飞打点关系,上下走动,很快就领到了辎重批文。 燕鹏飞很高兴,办完了公事,看看天色已近晌午,便请钟辛喝酒,钟辛也不推辞,答应同到南门大街一家老字号“常乐酒楼”吃饭。 这酒楼的伙计看来认得钟辛,打两人一进门,便忙跑过来招呼客人,陪笑道:“哟!钟爷来了,好久不见,又升官发财了。”迎到二楼一处临窗座位上坐定。 不一会,时鲜果菜,酒肉杯盘摆满一桌。二人都是行伍之人,少喝酒多呷菜,痛痛快快吃了一顿。 席间,燕鹏飞多次感谢钟辛,道:“若没有钟大哥照应,我这回户部申领军粮一定没有这么利索的。” 钟辛喝口酒笑道:“老弟过谦了,咱们都是为朝廷效力嘛。以后你到京城有何事,尽管找我,我能办到的,没有不尽力的。” 二人情同意和,也都是不拘小节之人,便天南海北地聊开了。 钟辛无意间看到燕鹏飞衣服领口带有一个红线穿就的桶形珠子,颇感好奇,便问道:“我听说滇池省人都信奉释门教,老弟是否也信呢?” “想是钟大哥看到我这颗天珠。”燕鹏飞性情爽朗,盘弄了几下领口处的桶珠,说道:“不瞒钟大哥,我自小长在滇池,身边人无论炎黄族人还是昆仑族人,都信仰释门小宗派,我耳濡目染,被熏陶的,也十分虔诚。” 钟辛笑道:“说到释门小宗派,到底有什么好处?” 燕鹏飞想了想,说道:“我不是高僧大德,讲不出来什么道理。但依我的理解,我们来此世上一遭,不是无缘无故的,皆因前世的功德,造就了今生的后果,如果我们今生今世继续积蓄功德,我们的来世会更加平坦。我今生无父无母,出生即是个孤儿,便可能是前生的我功德不够圆满,也可能是老天爷在考验我,能够经历今生的种种磨难,来生会有个好结果吧。 “可无论我是否有来世,今生我的所作所为是由我所信奉的神灵在时刻注视着的。这是一种心灵的寄托。当然,即使没有来世也没什么,都是上天的安排,听天由命。我们修习释门心法,不是为了给别人看,念经也不是高深莫测的文字游戏,释门流传至今的经史典籍记录的是释迦对宇宙、对人生、对命运、对自然法则的探索和思考,学释门心法的目的是为了我们能拥有一颗纯洁、宁静、光明、智慧的本心,为了让所有的众生都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钟辛听他说的不免有些枯燥,兴趣索然,便道:“现在这俗世,世人都信仰金钱、权利、吃喝享受,有今天没明天,活在当下,有几人会去考虑以后的自己,像老弟如此的,少之又少。”想了想又道:“我们随便聊聊,说到哪里算哪里,我把你当成自家兄弟,老弟别介意才好。” “哪里哪里。” 正说着话,忽听窗外楼下当街有人唱起词来,词曰: 一马扬鞭闯江湖, 逍遥御剑耀神都。 胸怀千古万斛酒, 独饮淋漓对月孤。 豪气焕发搏浪力, 笑间恩怨展平途。 红尘自有柔情伴, 天地赤心死不虞! 燕鹏飞听下边唱的铿锵有力,情绪激越,不免留心去细听,边听边开窗向下望去,只见一个中年人,侠士戏服打扮,脸上描画的黑白分明,棱角精致,一看便是伸张正义的侠客扮相,在街上拦出一处场地,招揽无数行人,大家围着看这卖艺人的表演。 但见卖艺人自说旁白道:“这一日,燕巡察使,乔装改扮,来到了关东省幽州府地界,突遇关东省兵马指挥使王胡子带人强抢民女,天理何在? “燕巡察使代天巡狩,当即擎出先皇御赐神龙宝剑,除暴安良!” 说着中年人摸出一柄刷成银色漆料的木剑,再看旁边,场上过来一个高个子膀大腰圆的汉子,红袍戏服,亮晶晶一顶铁头盔,脸上全是粘上的大胡子,左右又上来两个年纪较小的孩子扮作衙役打扮,各持木棍,口里吆喝不住,依依呀呀,吵吵嚷嚷,就与那侠士扮相的中年人打在一起,两方热热闹闹,上蹿下跳,翻跃腾挪,打的煞是好看。 精彩处,燕鹏飞也禁不住跟着一群观众大声叫好。 钟辛跟着说道:“又是燕巡察使勇斗王胡子的戏。现在燕巡察使巡游天下的戏份在京城非常热门。” “是吗?”燕鹏飞边看边笑着问道:“打的很有几分意思嘛。难道这关东省兵马指挥使王大林就真的那么不受人待见吗?其他省都拿他来说事,简直成了万民的撒气筒。” “哈哈,老弟说的好。”钟辛道:“谁叫他出身不好,虽得先皇亲自任命为一方大员,但多少有些逼宫的意思,由此让人拿住口舌。” “难道这个王大胡子就真的没有一点可取之处吗?” “嘿嘿,主要是这个王大胡子什么好事都被他占了,实在招人嫉恨,从土匪头子到坐镇一方军侯,娶了个美如天仙的克国老婆,和先皇结拜兄弟,想想也是开挂的人生呀。” 此时,场上那两个扮作衙役的少年被扮演燕巡察使的中年人用木剑打倒在地,燕巡察使跟着跳到王胡子身边,竟然把他一脸的大胡子一根一根揪了下来,疼的王胡子高声讨饶,引得全场哄堂大笑,拍手不绝,纷纷投出赏钱。 “王大胡子的事,我们知道就行了,别多说了。”燕鹏飞又问道:“但这个燕巡察使到底是何许人也呢?” “哈哈,老弟呀,你地处边陲,有所不知。”钟辛笑道:“说来真巧,你们都姓燕。要说这个燕巡察使其实叫做燕南天,十多年前也是御前侍卫统领,后来保护先皇有功,御赐神龙剑,授巡察使衔,代先皇全天下巡视。我五年前刚进到御前侍卫营的时候,满耳听到的都是关于他的传说,绝对是条好汉。” 燕鹏飞听的越加仔细,问道:“那现在,他人在何处?” “不知,此人消失了。”钟辛摇头道:“因他带有先皇御赐之物,所以当今皇上也曾派人各省寻找,但找了多年,仍旧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燕鹏飞听了,不免感叹一回。 钟辛又道:“这位燕巡察使如果现在还活着的话,必会位极人臣。” 燕鹏飞奇道:“何出此言?” “文羊武燕!” 钟辛说了四字,又反问他道:“你可曾听说过?” “听是听过,不过不知何意。”燕鹏飞道。 钟辛讲道:“这是二十年前民间的叫法,说我朝百官之中,文官当属羊宏盛,武官自然就是这位燕南天燕大人。你想,现如今,羊宏盛已经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要是燕大人还在朝为官,凭他跟皇家走的那么近,那么受皇家信任,恐怕不会低到哪去。” 燕鹏飞点了点头,结合之前在狩猎场皇上龙在天多次提到此人,大有惦念之情,心下对燕南天也十分崇拜起来。 二人喝过多时,因为燕鹏飞急于赶回滇池省靖城,便吃完会钞,钟辛直送他至城门作别,燕鹏飞便骑着他那匹“白影”,催马扬鞭,望西南方滇池省而去。 第7章 留学启程日出国 继尤金和保罗天刚擦亮便急匆匆北上、燕鹏飞和钟辛一大早就赶往龙城,这之后,龙载坤和顾文忠带着吃完早饭的一十九名留学生就动身了。这二位大人,其实还有其他要事,急于回到京师打探南部半岛诸国最近的形势,尤其千丘国和岳莱国战事起因。 皇家狩猎场西边不远就是清龙山,清龙山上流淌下一条河流叫做清源河,流经狩猎场附近,河对岸有座村庄叫做清源村,距离村子不远有个很小的码头。龙载坤和顾文忠等几名随从,并带着一众留学生在此找了村里唯一的富户狄建昌,雇了他的一条船,众人登船南下,晚上先到了凤巢村,两位大人便作别众学生,离船上马,北上回京,船载着留学生们和三名带队的礼部随行官员继续南下。 当天晚上,三位礼部官员在小船舱中喝酒,那边厢十九个留学生聚在大船舱中休息。 这些个学生,没有了那两位大官老爷的管束,都轻松了起来,在狩猎场受训一个多月,一个个早被压抑的大气都不敢喘,但到底大多数是十七八岁的淘气年纪,天性使然,这时候都吵吵嚷嚷,打闹玩耍个不亦乐乎。 他们都是本省跟本省的在一起,各省两人,江淮省三人。这些学子们,因为是要出海到日出国留学,所以在狩猎场集训时,首先训练的就是游泳、乘船防止晕船的技能,遂根本不惧行船颠簸,反而都异常兴奋。 当中,一个来自大漠省的少年,叫汪百川的,其实就是雁行关守备汪耀民的儿子,最是活泼开朗,那一张巧嘴一刻都闲不住,自觉跟同是大漠省来的易郸聊不到一处去,便数说他道:“你这小孩儿,什么都好,就是不爱吱声,陪我聊聊都这么困难?怎么跟你名字一点不一样呢?你瞧瞧你名字起的多好,易郸,容易简单,怎么做起事来就那么多困难?” 那易郸是这伙学子中最为瘦小的,长得骨骼轻巧,异常清瘦,感觉弱不禁风一般,此时也不搭理他,手握一块棉帕,自顾自的擦拭短剑。 祖天养就在旁边,实在看不过去,对汪百川道:“你莫要总欺负他,这孩子有内秀,以后必会大有作为。” “祖大哥误会了,”汪百川笑道:“我不是欺负他,我也是教他,这小孩要是我爹的兵,早大马鞭子抽他了,一棍子压不出个屁来。要说我爹当这么多年将军,治军绝对有方,他就经常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这边正说着话,不想那边两个来自关东省的少年却突然动手打了起来,其他人都围着起哄,一时间整个船舱沸腾起来。 这两个关东省的少年,一个叫做陈景山,一个叫做魏高才,都是十五六岁的热血年纪,打起架来自然是谁也不让着谁,脸红脖子粗,搂脖抱腰,都使出蛮劲,摔倒在地接着打,不依不饶。 那陈景山得着个机会,立马翻身离开魏高才的缠斗,站起身来,呛啷一声,竟将皇上赐予的短剑抽出来,烛火映照下,只见剑刃上明晃晃的似有盘龙游弋。 魏高才也不示弱,当下也抽出自己的短剑来,同是皇上所赐,同是剑刃隐隐若有游龙来去。 乒乒乓乓中,短剑相交,恶斗起来,不相上下,这二人刚才打的眼红,如今即要性命相搏。 旁边祖天养是这里年纪最长的,看他们打的不可开交,怕误伤不好收场,便上前劝架,和祖天养同是百越省来的名叫韦伯林的少年,也上前拦着劝解,其他也有几个帮忙的。 船舱空间狭小,那二人手握短剑也不好施展,被旁人拦腰抱住便即拦下了,分至船舱两头隔开,这才好些。 那汪百川得势上前就又说开了,道:“你们这些关东省来的孩子,最是好勇斗狠,跟你们匪首王大胡子一个样!胡子习性实在难改。” “混蛋!”这时陈景山和魏高才突然同仇敌忾起来,一齐对汪百川骂道:“你说谁是匪首?”、“胆敢说我们王大帅坏话,不想活了吗?” 汪百川看这两人虽然被人拦着不能靠前,却是恶狠狠的对自己叫嚣着,一时害怕了些,随后便又胆气粗壮起来,道:“我是雁行关守将汪耀民的儿子,以后这里大家都要听从我的话,不可自家人窝里斗了,到了日出国,没得让东洋人笑话我们。” 话说到这,忽然站出来一个魁梧身材的少年,道:“你算哪根葱?” 众人看他,原来是此次公派留学日出国的编外选派人员——任德文,此人一站出来,倒是自有一股强势劲道,陈景山和魏高才也不用别人拦着了,还剑入鞘,却仍旧凶巴巴的看着汪百川,汪百川当作没看见。 任德文继续道:“这次所有留学费用,都是我任家大海镖局出资的,以后你们都要以我为首领。” “凭什么?” 不想旁边又有人不服气,说到权力的归属,便不愁没人争夺,只见原来是闽中省的皇甫达,缓缓站起身来,道:“这里只有我考取过功名,是秀才出身,以后大家理应听从我的。” 大家在狩猎场同吃同住有一段时间了,彼此多少了解些,知道此人不但考取过功名,身手也甚了得。 一时间,船舱里鸦雀无声。 “咳咳!”汪百川插科打诨,嬉皮笑脸地道:“你们都比我年长,你们说什么是什么吧。谁做了老大,我给他当军师,我给我爹那大将军做军师都是绰绰有余的。” “大家不要乱了,”韦伯林却说道:“要论年龄,我们这里祖天养大哥年纪最大,以后当然是要听他的,尊他为学长。” 任德文、皇甫达又不同意了,说道:“年纪大就可以做首领吗?他有什么能耐?” “好了,大家听我一句。”只见祖天养说道:“今天,我们有这样一个出国留学的机会,全要仰仗出资人,我们要有一颗感恩的心。以后大家还是听从任德文的吧,我支持他,他就是我们的学头!” 此话一出,大家都哄堂大笑起来。任德文得了便宜,心里十分受用,哈哈一笑,拱手承让,旁边落选的皇甫达知道祖天养很有威望,对人和善,经常体惜、帮助大家,非常得人心,他既然有此说,悻悻然也不计较了。 ************************************************************************* 清源河顺流南下到了中原省与百越省交界处时,汇入大江,此处叫做金沙滩,祖天养看着大江南岸,心情激动,久久不能平复。 这大江可是主干河流,水流湍急,留学生们的小船速度突然急剧增快,随着滔滔江水一路顺风东去,不几日已到了江淮省的省府——海城。 海城码头又是不一样的情景,只见船来船往,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挑担做小买卖的,肩挑背扛卖苦力的,南来北往行商的,一队队官兵收税银的,鱼龙混杂,异常杂乱。 连日来众留学生蜗居在小船上,行舟艰苦,疲累不堪,如今到了繁华的大城市,都想上岸投店住一宿,第二日再换乘大船去往日出国。 尤其现在正好酉时,赶上饭点,那任德文如何不卖弄一番,又是公认的学头,便招呼大家道:“诸位师兄弟,这海城可是我的地盘,上了岸,我请大家吃顿海鲜,尝尝我们江淮美食。”便又去邀请那三位带队的礼部随行官员。 众人都饿的肚子咕咕直叫,听了这话如何不欢喜,于是大家告别船老板狄建昌,登岸随着任德文进城。 进了城来,见到那热闹景象,真是车如游龙,马如流水,好一派繁华景象。其实,这些留学生大多来自偏远地区,从未见过这么摩登的所在。即使同是江淮省的韦正清和沈涵衍也被吸引了。韦正清是淮北人,没来过海城,沈涵衍倒是家就住在海城以南不远的渔村,这城里以前也曾无数次来过,但这回却有不同,所到之处非富即贵,只见处处新鲜,样样好奇,怪只怪仅长了两只眼睛,看不尽这锦绣繁华,冠盖飞扬,车马辐辏,不在话下。 任德文引着大家尽找城中好去处走,不一会来到一家上好的酒楼,实乃是一座山庄,外表看上去气派非凡,进入里边又是另一番景象,但见数进游园,园中偌大景致,若干亭榭,曲折游廊,清溪泻雪,都是雕廊画柱,朱粉涂饰,众人心里有些不信,疑是梦境一般。 那边汪百川使劲咬了一下舌尖,只觉得疼痛,这一痛欢喜得他要蹦高,高声叫道:“原来天下真有这种仙境,我总以为只有梦中才会有的,这么说来,我竟白活了一十九年。”哄得众人哈哈大笑,任德文更加洋洋得意,叫出伙计来指指点点,专挑贵的菜来选。 众人便在园中池水环绕的装饰成画舫的亭榭中大排宴席,三位礼部官员上座,任德文主座,其他十八人在下首排列落座,不一刻即传上菜来,每人面前几案上全是珍馐美味,无不是可口佳肴。大家推杯换盏,胡吃海塞一顿。 刚吃一半,正在兴头上,不想冲进来一队衙役,为首一差官,六十来岁年纪,鹤发童颜,方面大耳,健步如飞,不一刻来到席间,其他差役围在他周围。众留学生一齐看向他,只见他也在环视众人。 上首一位礼部官员起身拱手问询道:“请问差官高姓大名,所来何事?” 那为首的差官看着他道:“我是海城捕头俞元洲,奉江淮省兵马指挥使龙载震龙使君之命,已将运送公派出使日出国学子们的船准备妥当,现在即刻送你们登船出发。 那礼部官员惊讶道:“什么?船准备好了?所需的十五万两白银都已经准备齐全了?” 众留学生听了开始窃窃私语。 “正是,”那差官俞元洲道:“此乃朝廷交代下来的大事,又是龙使君亲自督办,谁敢耽误。” 另一个礼部官员又问道:“我们刚到海城不久,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嘿嘿!”俞元洲道:“本捕头知晓海城地面上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所有事情。不要啰嗦了,速速随我等登船吧。” 不容分说,那些差役赶忙上前就要带众人走,看来是先礼后兵,不听话就要强行带走了。 众人无法,只得离席,三位礼部官员也在劝导大家,道:“大家也都吃的差不多了,快走吧,不要误了朝廷正事。” 任德文悻悻然,先去结账,便也跟着一齐又向码头而去。 第8章 烽火岛上锁龙井 此时的码头上灯火通明,仍旧乱哄哄的,扛包的苦力穿行来去,将很多木桶、米袋搬运到一艘大船上,船舷扬起一面绣有龙形的蓝色大旗,竟然是艘官船。 俞元洲率领众衙役,将一十九名留学生连同三位礼部官员护送上这条官船,与其说是护送,不如说是押送。堪堪木桶、米袋装载完毕,立即催促起航。 那些留学生和礼部官员面面相觑,都不明所以,心下纳罕:“这到底着个什么急?” 再看岸上俞元洲众衙役,依旧面无表情。大家这才又注意大船上的景象,只见水手众多,因为刚刚起航,都跑来跑去,忙忙碌碌。 众人刚才都喝了些酒,此时正是兴奋的时候,便在甲板上三三两两聊着天,看着夜晚海景。船驶出不到一个时辰,大家都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闪亮处,开始奇怪起来,议论纷纷。 祖天养叫过一个年老的水手,问道:“船老大,你看那边有灯火的地方是哪里?倒不像是其他船发出来的。” 那老水手回道:“那是烽火岛,往来船只全靠它指引方向。我们第一站,就到那里。” 众人一听,又感奇怪,祖天养又问道:“这大船不是带我们去日出国天都城吗?为什么中途要停这里一站?” “你们不知道,”只听那水手道:“这烽火岛很邪门的,一般小船不敢靠近,靠近就有风险,必须官家的大船才能顺风顺水的停靠住。烽火岛上有一人把守,很久没送水和粮食了,我们这趟先给他送去补养要紧。” “原来如此。”众人这才明白了一点。 很快,大船停靠在烽火岛附近,水手又忙乱地把那些木桶、米袋搬运下来,因为船太大,不能完全靠近小岛,只能用绳子将货物吊到下边,再由水手在海中划动小舟接着,倒运到岛上。 此时已经子夜时分,但岛上一座高台,台上点燃了巨大的篝火,将方圆几里都映衬的十分明亮。那座高台石壁上,清晰地出现“烽堠宝山”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众留学生仍旧兴致高涨,看的分明,便由祖天养带头,大家又弃船登舟,要到岛上游览一番。 大家齐心协力,划动小舟,随着搬运物资的另一艘小舟,终于停靠在小岛岸边,那里早有一个人手持一盏马灯迎着众人,只见他披着一件厚实的蓑衣,背着一顶斗笠,挽着裤脚,在海边慌乱走动着,显得非常不安。 “快点!快点!”那人感觉很着急,连连催促:“过了子夜,神仙也难救!” 众人看此人,却是位六十多岁精瘦老人,一张马脸,皮肤黝黑,简直黑里发亮,一双豆大的眼睛瞪的圆圆的,急得脖颈上的黑筋暴起。 刚才和留学生对话的老水手对他笑道:“你这老黑,看把你急的,跟黑猩猩一样!”跟着来的人一起哄笑起来。 那些水手们又将水桶和米袋一件件抬到岛上,众留学生好奇心旺盛,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感觉小岛不大,只有一座石头垒砌的房子,当是守岛人的住所,绕过石房,不远即是一个很陡的土坡,多亏两侧围绕土坡有一圈弯曲的坡路,上了土坡之上,便是烽火岛的中央,亦是圆柱形的篝火高台,站在巨型篝火之下,如同白昼,异常明亮。 但见高台前有一口井,两条巨型铁索从井中探出,一直延伸至高台底部,围绕多圈,因年深日久,高台附近的铁索已被苔藓覆盖,锈迹斑斑。水手们将水桶里的水、米袋里的米一件件倾倒井中,只留下一部分,放在老黑脚边,看来剩下这些,是给这守岛人留的给养。 众留学生跟随着水手们一路走来,见他们不用人指导,很熟练的操作着,看来这些水手是时常来此送给养的,熟门熟路,干完后,便又走回海边去了。 这些留学生中,虽有个别人是各省主管选派时,经过贿赂或者直接选择自己人上位,但也不乏全国各省挑出的栋梁之才,其中来自中原省的康弘大便是从小爱好各种史料文献的,早听说过有这个烽火岛,仰头看着高台上的字说道:“这难道就是当年共侯亲笔所书的——‘烽堠宝山’四个字,并严令后世人们‘昼则举烟,夜则明火’,今日,终于见到真迹了。” 众人听他说后,都一齐看向高台上的巨大神龙族古体字。 来自滇池省的牧光辉奇道:“辛辛苦苦,好不容易运来的物资,又是水又是米,为什么要倒进这口井里?” 众人都是好奇心起,这才发现,这个岛上主要的部分绝不是那烽火高台,而是这口诡异的,不该存在的深井,便齐刷刷看向守岛人——老黑。 “你们这群小赤佬,什么都不晓得。”老黑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碌碌转动着,并不理会他们,只是拿着马灯,不住地向井里探望,可是又什么都看不出来。 众留学生七嘴八舌,缠的他不可开交。 老黑无法,这才诡秘一笑,说道:“嘿嘿,其实要说,我也是来这里后,才听我前任说起的。” “哦?说起什么?” “世人都说烽火岛上的烽火台,是为黑夜中往来舰船指明方向的,更有人揣测是为预防日出国入侵我们才存在的报警台,近几年日出国时常有倭寇骚扰我们近海地区,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但它真正的使命其实是座监狱,监禁着……一条龙!” “龙!”众留学生无不好奇。 “是的。源自神龙山脉、流经六省的大江,其实就是一条水龙,入海口即是龙头,这烽火岛以前不叫这名儿,叫做‘困龙枯’,‘枯竭’的‘枯’,岛上一滴能喝的水没有,但却出现在大江入海处,堵截着大江汇往大海,这明摆着,就是要困死那条水龙的,传说水龙入海,颠覆神龙族社稷,天下必然大乱! “而这个井,也不是普通的井呀,那就是个锁龙井,传说那水龙入不得海,反被这座岛‘困龙枯’困住了!呶,你们看那大粗铁链,绝不是锁一般事物的。古人凿井,当然会祈求个风调雨顺,井中养龙,犹供水神,有水神镇井,可保千年不枯。” 众人被他说的一惊,又都去看那口井,连那井口的锁链仿佛也在拉动起来了。 “老黑爷爷,您说的这个‘锁龙井’,我小时候听乡亲们说过。”来自江淮省的韦正清瘦高挑身材,站在那里如个棍儿一般,一板一眼地道:“乡亲们都说,那是开国功臣共侯为治理洪水泛滥,擒住了上古蛟龙,并在烽火岛上深挖一口井,打造一根粗若臂膀的铁链,将上古蛟龙锁在井中的,这才镇住大江洪灾肆虐。可这些都是传说罢了。” 同是来自江淮省的沈涵衍却说:“这个传说我也听说过,但我深信不疑。” 韦正清道:“这个你也信,那你说说看,这井有多深?锁链有多长?那条蛟龙可还活着吗?” “自然活着!”沈涵衍信誓旦旦地说。 话音未了,高台顶部的烽火台,本是燃起的篝火,突然爆起一股电光石火,竟然熄灭了,继而出现一团蓝色火焰,初始很渺小,蓝色火焰很微弱,不久却盛大起来,那蓝色也越发渗人。 众人都看到了,不明所以,又都看向老黑。 老黑却是惊恐莫名,一张黑脸,瞪的眼睛都要冒出来了,惊呼道:“鬼火!” 就在此时,岛中央那口井中隐隐传上来轰隆隆的响声,震得铁链都发起抖来,众人这才感觉害怕,大家不由自主的拔出御赐短剑,紧紧盯住锁龙井。 轰隆隆声响越来越大,不一刻,铁链向上急速运动,冥冥中不知道什么力量在拉扯铁链,速度越来越快,在众人惊呼中,一条水晶斑斓的蛟龙冲出井口,伴随着一股水雾,向天飞去,越飞越高,隐匿于黑色夜空里。那条铁链也被挣脱,甩下来重回井中。 过了一会,水雾消散,铁链仍旧深入井中,烽火台上的蓝色火焰重又燃起篝火,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刚才的一幕只不过是众人幻想出来的一般。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异不已。 沈涵衍又对韦正清道:“看到了吧,我说是活着的。” “唉!”那边老黑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切自有天意,随天去吧!” 韦正清不依不饶,追问他道:“老黑爷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呀?” 老黑道:“我的前任跟我交代过,自古以来,每月初一和十五烽火岛都会十分危机,锁龙井中都会传出异响,所以必须要向其中倾倒清水和大米,算是贡品,这样才会恢复正常,但最近几年,那种异响会时常发出,所以有了突发状况,我都会燃起篝火,让大陆速速派船送来水和米,每次都很紧急。我知道迟早有一天会发生刚才的事,水龙冲出锁龙井,以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们会经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 老黑说着说着,突然看向他们,道:“我一把年纪了,年轻时做过很多坏事,早知道会有遭报应的时候,我倒是不怕什么,可怜了你们这些孩子,年纪轻轻,可能就会经历苦难,人生就是这样。没想到历经那么多代人苦心经营的一件事情,会到我们这里终结……” 老黑无力地坐了下来,靠在一处石头上,说道:“也好,以后省了我操心井里的响动,呵呵。” 众年轻人围绕着他,看他露出一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这时,远处过来一人,正是那老水手,问他们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见大家不回答,又说道:“船要开了,都赶快上船吧。” 众人这才收剑入鞘,跟着到海边,划动小舟登上大船,继续向东起航。 烽火岛上,老黑坐了很久很久很久,看着烽火台上的篝火出神。 第9章 同窗情义叙出身 “昨夜的事情太不可思议了!”汪百川仰躺在船舱铺上说道:“几天的时间,竟然见识到了两条龙,我今生绝不会说出去的。” 旁边铺位上的韦伯林笑道:“就你这张破嘴,我打赌你不出一天就会讲给别人听,你讲就讲了,谁能相信?” 大船载着这些留学生,在大海上行驶了一夜。因为睡得太晚,直到第二天中午,众留学生才前前后后睡醒过来。海风呼啸,船舱中略感寒冷,此时都窝缩在铺上,稀稀拉拉聊着昨夜的经历。 “五天后的这个时候,”祖天养对他们道:“我们就到了日出国日月岛的天都城。我希望这一年的学习期快点完成,那样我就能赶快返回百越省广城府,我的老婆孩子,还在等着我呢。” 韦伯林问他道:“祖大哥,你为什么这么急于回去,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干一番事业不好吗?” 祖天养看着他稚嫩的脸庞,笑道:“你年纪还小,还不明白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我之所以抛家弃子远来日出国留学,其实就是为了得个官家身份,他日也好带着老婆孩子,去见她的家人。” “我实在搞不懂,”汪百川听他说的一头雾水,问道:“这是什么打算?她的家人,很瞧不起你的身份吗?” “可以这么说。”祖天养想了想道:“我一个经营医馆的商人,要想投身仕途,目前留学日出国,无疑是唯一的途径。” 韦伯林问道:“祖大哥医术一定很高明吧?” 祖天养哈哈一笑,道:“我这两把刷子,小病还好,大病还需我老婆出手,她才是精通医术!我都是跟她学的。” 不想那边汪百川来了兴致,跳跃起来,对船舱中所有人道:“大家都来说说看,你们是怎么被选派来做留学生的?”见众人都不理会自己,他便高声说道:“那我先说,我爹呢,当了一辈子将军,也想让我投身军旅生涯,如果我有留学日出国的这段资历,以后跟他一样做个将军不在话下,所以我爹便央求大漠省罗坚诚罗使君,争取来这个名额。嘿嘿,以后大漠省军界,必然有我一席之地。” 汪百川说完,就凑到易郸身边,问道:“老乡,你是怎么来的呀? 那易郸正依在铺上擦拭御赐短剑,低头说道:“我头脑愚笨,考科举必然无望,只能来考留学生,罗使君见我轻身功夫不错,便最终决定选我。” 汪百川小眼一转,惊讶道:“原来你会轻功?” 祖天养点头说道:“相信我们这里,大多是考科举屡试不中,这才想通过留学此道,有条出路。” 汪百川道:“祖大哥刚才说了此来的目的,我们都知道了。”转头又看向旁边的韦伯林,问道:“伯林老弟,你是怎么来的?” 韦伯林看向祖天养,说道:“祖大哥说的对,我就是考科举屡试不中,这才来做留学生的。” 还未等他说完,后边皇甫达急着说道:“不是所有人都是考不上科举的,我可是秀才出身,之所以来日出国留学,是为了出去看看,以后归国,一定还是要考科举的。” “就你格局高行了吧。”汪百川白了他一眼,又瞅向和皇甫达一样来自闽中省的刘勇问道:“刘兄说说吧?” 刘勇身材不高,却非常壮硕,臂膀上的肌肉,几乎要撑破了衣服,脸上留有一部络腮胡须,长得颇为老成,只听他道:“不瞒大家说,我其实是要考武官的,可惜要五年一次,我就想在这段时间内学习武士道,这就是我报考留学生的目的,多亏我们闽中省更注重武试,我一试便中。” 韦伯林笑道:“没看出来,刘兄胸怀大志向呀!”又走到任德文身边问道:“学头儿,您老人家呢?”不等人家说话,他又笑道:“您老人家不说我们也都知道,是花了白花花的银子买来的这个留学资格,哈哈哈……” 任德文怒道:“小赤佬,你敢消遣老子!” “我给大家讲讲我为什么来的吧。”旁边沈涵衍忙岔开话来道:“我出生在海边一个小渔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渔民,他们盼望我能有出息,有个好出路,能为这个家改变窘境。但我别无长处,无论如何用功,对于科举一途,实在没什么把握,于是我就来考留学生了。在我们江淮省,富庶之地,崇尚文风,肯去日出国吃苦的实在不多,我就顺利的考上了。就是这样。” 他说完后,韦正清也说道:“沈兄说的没错,江淮省人多数经商,其实不屑于科举,但我家也比沈兄家好不了多少,父母年纪大了,弟弟妹妹一大家子,我若仍旧守家待业,迟早坐吃山空。实在没有办法,我这才打算去日出国闯荡一番。” “原来如此。”汪百川又走到来自滇池省的翁玉书和牧光辉铺前,问道:“还未请教翁兄、牧兄?” 翁玉书说道:“我们都是孤儿,从小在育婴堂长大的,大家都是知道的了。” 汪百川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是呀,而且我们还知道你们都是从军中挑选出来的,这是怎么回事?” 这回牧光辉说道:“育婴堂长大的孩子,到了五六岁时,会分为两个班,专门有老师来鉴别,看这个孩子好动,身体好,是练武的材料的,会择入演武堂,从小教习武艺,等到了十五岁上,再择优入伍。我们哥俩就是这样选入前军先锋营的。这回各省选派出国留学生,其实其他省都有很多人报名参选,唯独我们滇池省没人响应……” 汪百川连忙问道:“这是为什么呀?” 牧光辉继续说道:“还不是因为滇池省的人都信奉昆仑山轮回寺的释门小宗派吗,人人都在修持中,不会被这些俗念干扰。滇池省骆博明兵马指挥使负责选人,无法,只得在军中挑选了,就这样,我们哥俩是受了军令才来的。” 前边沈涵衍听后说道:“早听说滇池省与其他各省不同,昆仑山轮回寺的住持厝仲活佛既是执政活佛,相当于其他省的太守,又是神龙国护国大法师。” 牧光辉道:“厝仲活佛近几年身体不适,很多政务都是由骆使君帮忙处理的。” “我还有个疑问。”祖天养突然问道:“刚才你说育婴堂的孩子到了五六岁时会被分为两个班,你们去的演武堂,难道还有演文堂?” “有啊。”这回翁玉书说道:“那些个聪明伶俐的,头脑灵活的,能言善辩的,喜欢读书的,都被选去书院,听说长大后允许考科举,实在不行也能当个教书先生。但这样的人太少,被选取书院的很多时候一个人都没有。” “那么,”祖天养又追问道:“剩下的孩子们呢?就是没有选中演武堂和书院的?” 翁玉书和牧光辉对视一眼,同时摇头。 “我们那个时候还小,”牧光辉说道:“没有注意到这些。后来长大了,我们也有相同的疑问,但却真的不知道。” “好了,好了,”汪百川早不耐烦了,说道:“管他演武堂、演文堂,我们还是说我们的,下面该谁了?”指向康弘大和米维兴问道:“你们是中原省的,看来竞争是非常激烈吧?”一脸的坏笑。 康弘大道:“中原省学子众多,大家都去埋头苦读,一心想着高中状元,要去日出国留学的真不多。” “是啊,是啊。”米维兴附和道。 “少来!”汪百川手一摆,道:“我知道你们两个是顾大人的学生,他负责这次留学生选派任务,派自己的学生来,看来以后会有肥缺等着你们。” 康弘大道:“汪兄此言差矣,我们目前虽然是留学生身份,但既然得了朝廷俸禄,又是派去学习,自然要守好各自本分,不可妄议。” 汪百川没想到他言辞犀利,摇摇头道:“好小子,知道你后台硬,以后在你面前说话真要小心些才是。” 康弘大道:“汪兄又说哪里话来,你我是师兄弟,以后要一条心才是。” 汪百川也不理会他了,又走到陈景山、魏高才身边,问道:“两位大人,该你们说说了?” 陈景山盯着他,道:“我是关东省虎旗营大将军陈力之子。” 魏高才跟着道:“我是关东省狼旗营大将军魏奎之子。”也盯着汪百川道:“这回你满意了?” 他俩这一说,仓中所有人都私下嘀咕起来。 汪百川倒吸一口凉气,说道:“怪不得你们听了别人说关东省兵马指挥使的坏话要生气,原来你们就是王大林手下四大金刚的儿子。” 陈景山争辩道:“王使君与先皇结拜兄弟,做人光明磊落,最是体惜下属,你们不了解他就不要乱说,世上对他的流言蜚语都是假的。” 魏高才拦住他,道:“算了,不要跟他们争论这些。” 汪百川双手一挥,笑道:“看来我们这里真是卧虎藏龙。”说后,看着巴蜀省两人道:“你们也来头不小吧,是不是?” 王良祝道:“大家既然都开诚布公,我们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是巴蜀省兵马司教头王薄熊的儿子。” 李飞舟亦跟着道:“我是雍州府捕头李宏远的儿子。” “着啊!”汪百川又看向来自西域省的仲孙立成,问道:“你也不简单吧?” 仲孙立成无疑是这些人中个头最矮的,和易郸有的一比,只听他昂首说道:“是又如何?我是西域省西部长城守将仲孙离的儿子。” 大家同时瞅向坐在铺位上的彭博,这是最后一个了,只听他缓缓说道:“我让你们失望了。”顿了一下,黯然说道:“我来此,就是为了吃口饱饭。” 此言一出,众人都默不作声了。 第10章 蛟龙出海斗神龙 大船继续朝东航行,当天晚上,突然狂风大作,海浪滔天,那巨浪此起彼落,像脱缰的野马,奔腾咆哮,,托着大船时而升至高天,时而降至渊底,险象环生。 暴风呼啸,撑起的巨帆都被吹成了弓形,桅杆也吱嘎作响,整条大船摇摆不定,船舱中物品、人员随着船身的剧烈摇晃而东倒西歪,左移右挪,滑来滑去。那些留学生都躲在舱中,即使事先掌握了不晕船的本领,此时因为太过颠簸而都有些头昏脑胀,恶心作呕。 甲板上,众多水手齐心协力拉扯船帆,确保航行方向,但那海浪铺天盖地,多次席卷而来,一波比一波猛烈地冲击着船体。 蓦地,那狂风势如破竹而来,仿佛要把船只撕裂,由此整个船身被撼动得向一侧倾倒,危险万分,再要斜过去一点,简直要翻船的节奏。水手中一个体格瘦弱的,根本站立不稳,被强劲风势吹的竟然双脚离地飘了起来,惊愕中他赶忙双手去抓桅杆,但此杆粗大,又洒有海水湿滑,他不及抓牢,竟而被刮出船舷,哇哇怪叫声中,落入大海。众人慌了手脚,都喊着:“不好了,有人掉海里了!” 飓风转瞬一过,船身终于暂时平稳过来,大家这才又都手忙脚乱的去救人。 那边船舱中的十九名留学生听到有人落水,也顾不得许多,奋勇跳到甲板来救人,三五个一组的投出绳索到海中,希望那人能抓到,但茫茫黑暗中的海浪,哪里还有人影可寻。 众人都向海中极目远眺,搜寻着落难者,虽然都感觉很渺茫。突然有人说道:“快看,那边好像有船在靠近我们!” 大家顺着他手指方向努力去看,隐隐约约中,果然看到有几艘船在靠近。 老水手沙哑的嗓子大声说道:“这么大的风浪,他们还能掌握方向,不简单呀!” 过不多时,但见两艘巨舰在狂风巨浪中,起起伏伏,高高低低的就来到近处,这回大家都看的分明,两艘舰上悬挂黑旗,赫然绣着骷髅头的图案。 “是海盗!”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行又遇打头风。众水手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看到是海盗后,更加惊慌失措。 “怕什么?”韦伯林一手挽着固定在船上的绳索,一边抽出短剑,仗剑说道:“抄家伙跟他们干!” 那两艘巨舰虽然也是歪歪斜斜而来,但显然都在人操控之中航行。眼看到了跟前,巨舰上密密麻麻站满了海盗,挥舞着各式兵器,吆五喝六,只听他们唱道: “头顶天,脚踏浪,乘风遨游,称霸海生!” …… “头顶天,脚踏浪,乘风遨游,称霸海生!” …… 众海盗反反复复,唱够多时,一个个气焰嚣张,斗志高昂,死死地看着官船,眼睛都红了。 “海生!海生!”那老水手吓的哆哆嗦嗦,颤声问旁边的人道:“我没听错吧?这些海盗是海霸王——海生?” 祖天养看他脸色都绿了,问道:“你是说,他们是二十年前叱咤东南海上的海盗王吗?” “是呀,”老水手道:“二十多年前,海生是海盗中杀人不眨眼的魔王,见神龙国人杀神龙国人、见日出国人杀日出国人、遇到同是海盗的同行也杀,最后海上就属他称霸,其他海盗见了他都躲得远远的,一时间,连做海盗的都少了。但是突然间他却销声匿迹了,这一晃二十多年没听到他的名号了。唉!我们要是遇到其他海盗还能拼一拼,可偏偏遇到的是海生,在这海上,没人比他更懂大海!” 海风呼啸中,老水手的话被风吹到海盗船中,只听一个粗壮的声音笑道:“哈哈哈哈……老子是生海,海生早死了,死了一个海生,无数个海生才有机会再在这海上发财!”他话一出口,其他海盗都狂笑着附和。 “大家不要怕!”韦伯林道:“海浪这么大,我们先保护好自己!” “包围这点子!”对面那海盗头子生海挥动一把弯刀,指挥道:“小的们,看这官船吃水这么深,船上必然有大批金银财宝,我们一股脑都给他抢过来!好不好?” “好!”众海盗心痒难耐,跃跃欲试,两艘海盗船分至官船左右呈夹击之势,然后纷纷投掷出挠钩挂靠在官船上,继而一齐用力拉扯,堪堪海盗船就要和官船合并在一起了。 留学生和水手此时都拿出武器,去砍断勾住船沿的挠钩,但有些是粗麻绳子所制,还可多砍几次砍断,但有些却是较粗的铁索链接,根本砍不断。 有些心急的海盗眼看距离官船近了,仰仗自身有点轻功,便跃了过来,在官船上和留学生或水手交上了手,此一仗看来是不可避免了。 那生海手持弯刀,也跃到官船上,势如破竹,很快杀了两个最先遭遇的水手,看来他功夫不低。 此时,跃到官船上来的海盗大约十余人,留学生当先冲上,捉对厮杀,有些胆大的水手也挥着刀剑上去助阵,如此一来,反而是留学生占了上风。 刘勇、易郸合力对战生海,也只打了个平手。那生海膂力过人,弯刀挥舞着虎虎生风,比这周遭的飓风犹有过之。只见刘勇短剑护体,仅能见招拆招,采取守势,与生海正面交战;易郸窜上跳下,声东击西,专门对生海施行偷袭,往往剑走偏锋逼迫生海凌厉的攻击缓得一缓,由此竟帮了刘勇不少忙。 波涛汹涌中,三艘船身仍旧摇摆不定,那激斗的双方既要立地站稳,又要防止被敌人伤到,一时间,敌我双方险象环生。 生海原本是一对一单挑刘勇易如反掌,但不想多出来个易郸搅局,往往总是在自己将要伤及刘勇时,他窜出来给自己一记险招,如此二十余招后,只气的他脸红脖子粗,破口大骂道:“他妈的,小贼子恁地讨厌!”突然弃了刘勇不打,一刀向易郸下三路攻去,易郸身轻如燕,双脚微一点地,便即跃了起来。其实生海早看出他轻功了得,刚才只是促使其跃起,鉴准对方下落之势,立马冲上到了船沿处,抢先到此有利地势,又快速向身后连挥两刀,逼迫刘勇避远开去。那易郸不想敌人就在身下,一个鲤鱼打挺,头下脚上倒立过来,短剑刺向生海。生海回刀荡开攻击,左手一把抓住易郸脖颈处,那弯刀眼瞅着就砍了过来。 “快救易郸!”危难时刻,不远处的翁玉书惊呼一声,便冲过来,但到底还是来不及。多亏刘勇立即剑刺生海后心。生海无法,只得暂时放下杀死易郸的机会,又再回刀架开刘勇攻击,同时左臂一推,便将易郸轻轻巧巧地扔出船外,旁边几个人眼看着易郸坠下海去。 “哎呦!”祖天养和韦伯林联手除掉一个海盗后,立即挥剑又一齐冲过来,此时,刘勇、翁玉书已经和生海动起手来。 狂风呼啸中,但听海中传来一个落水的声音,当是易郸掉落海中。 众人悲痛不已,这么大的风浪,易郸恐怕要葬身海底了,想到此处,即对生海痛下杀手,生海被对方四人的轮番攻击打的措手不及,暗中叫苦不迭,只得连连后退。 就在此时,空中飓风越加猛烈,而且下起大雨来,电闪雷鸣,天与海,一起颤动。 “我回来了!”让众人没有料到的是,船下又传来破水而出的声音,易郸湿漉漉的浑身海水,长发披散贴在肩背上,手中紧握短剑,重又跃回船上,惊慌失措的表情不亚于三艘船上所有见到他落水的人。他这一落一起,其实时间很短,但好像时间都凝固了,众人都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汪百川瞪大了眼睛,向他大叫道:“你怎么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易郸也是一脸茫然:“但我能肯定,海中有东西!” 此时此刻,距离三艘船不远处,海水忽然向上翻滚,如同烧开水的一般,咕咕翻涌,继而出现一团涡流,起初很小,蓦地涡流越来越大,三艘大船都被涡流引得旋转起来。 大家一惊,都停下战斗,敌我双方都去看着那片海水发愣。 突然,涡旋中央,喷洒出一股水雾,弥漫开来,在众人惊呼声中,一条水晶斑斓的蛟龙冲出大海,飞跃至半空中。 伴随着空中一道道如同划破天际的闪电,众人看得分明,那龙鳞闪烁,周身蓝光耀眼,盘旋中,水雾蒸腾。 其他人看了还不怎么样,可十九名留学生却一下子想到,这条龙明明就是烽火岛上从锁龙井中飞越而去的蛟龙。 “是的,”易郸指向蛟龙道:“刚才我落入冰冷的海中,一定就是踩到了它,我借力又一跃而出的!” 此时,空中又出异象,那天上的闪电一道接着一道,雷鸣之声不绝于耳,顷刻间狂风暴雨,闪电不住,雷击不断,在电光石火中,幻化出淡黄光芒,天空中突然飞下一条巨龙,龙首龙爪龙鳞龙尾,真真切切,实实在在。 又是一条巨龙现身,其他人看了还不怎么样,但十九名留学生却又一下子想到,这条巨龙不就是不久前在皇家狩猎场暴雨中出现的那条神龙吗?好家伙,这两条龙一齐出现了,它们要干什么? 众人都被这突变惊得哑口无言,默默仰头看着那两条龙。 就在这时,蛟龙突然向神龙快速飞了过去,龙爪抓向神龙,神龙一个摆尾,将蛟龙打开。那蛟龙周身泛有蓝色水雾,神龙遍体现出淡黄光芒,之后便是蓝黄缠斗在一起,根本看不出谁占上风,但蛟龙体型比神龙小一半,可见蛟龙更加好勇斗狠。 暴雨、狂风、海浪、电闪雷鸣,三艘巨船在两条龙的激斗下,摇摇晃晃,原本还是紧紧的船身贴着船身,可众人都停下手中的事情,只是抬头观战,不久三艘船便逐渐分隔开来,距离越来越远。与之它们的打斗相较之下,人类的战斗是那么微不足道。 其实两条龙的战斗时间并不长,但人们看的惊魂不定,感觉岌岌可危,这个世界再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算什么了。 生海趁人不备,溜回自己的海盗船上,这两艘海盗船,其实都有火炮,专门对付战舰的,之前因为官船是一艘货船,并没有攻击能力,又因为他们人少,所以生海本是要靠人多势众抢下控制权的。此时,他命人立即火炮攻击空中的两条巨龙,海盗们都惧怕生海,虽然心生恐惧,但仍旧向那两条龙进行炮击。 “轰隆隆!” “轰隆隆!” 两艘海盗船一齐开炮,众人只见那两条龙周身的水雾、黄光被打散少许,看来是被击中了。 “继续炮击,”生海命令道:“我们屠龙后,一定扬名立万,哈哈哈哈,什么海生,比我差远了!”众海盗又在装填炮弹,准备二轮进攻。 两条龙震怒,它们在空中盘旋飞越一阵,突然分向两艘海盗船俯冲下去,但听“砰!”、“砰!”两声,两艘海盗船竟然被那两条龙撞击而瞬间倾覆,两条龙俯冲之势不减,迅速潜入海中,不知去向。 那两艘海盗船开始渐渐沉没,船上的一众海盗骚乱起来,弃船而向官船游去,大呼大叫之声不断。 官船上还有几个海盗,被祖天养带人击杀殆尽。要爬上船来的海盗,也被众水手又推下船去淹死。 此时,暴雨逐渐小了下来,狂风也没有之前大了,海浪也较为平稳了,水手们调整船帆,大家都想快速远离这里,可能不久两条龙又会跃出大海来激斗吧。 在海上向东方又全速行驶半个时辰后,祖天养带人清点人数,死亡十二名水手,受伤九名水手,其中两人重伤,留学生中只有康弘大后背受了刀伤较重,却无性命之忧,其他李飞舟、彭博腿部受伤、牧光辉右肩受伤,都是皮外伤,并无大碍。祖天养略通医术,忙帮大家清理伤处,包扎救治。 第11章 清源河畔清源村 皇家狩猎场上,因皇上龙在天御驾游玩,连日来倍加热闹,每天天一亮,龙在天便率领狩猎队伍及随行大臣,到猎场上去纵马围猎,直到天黑方休,好不畅快。 这一日,龙在天仍旧率队去了猎场腹地,众人离开后,行宫便显得冷冷清清。 不想到了晌午,狩猎场行宫外突然聚集而来几十名农民,所有人都手持棍棒、锄头、鱼叉、铁锨等农具,为首的一个老者,手拄拐杖,站在这些农民最前方,带着众人高呼口号: “我们要吃饭!我们要种地!我们要我们的水源,还给我们清源河!” 其实,这些人都是附近清源村的村民,那为首的老者即为吴村长,他们的队伍距离狩猎场行宫较远的时候,守卫已经报给骑兵营的统领陈曦,并摆出拒马、围栏,防止暴民靠前。 这时,陈曦带领一百余名骑兵营士兵而来,挡住了村民。只见这些士兵都是身穿轻甲,手持防盾,个别士兵还带有棍棒,看来应该是专门对付此等事件的。 “吴村长,”陈曦在士兵们的簇拥中,等村民的呼声渐渐低下去,才说道:“你这样为难我就不好了。你知道现下谁来到狩猎场了吗?” “我不管谁来,”吴村长道:“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让老百姓有个生计吧?” “吴村长,你三天两头带人来闹事,我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对待你们,我们好说好商量,我已经答应过你,向京师反映你们清源村的情况……” “不要再拿这话来哄骗我们了,”吴村长显得很气愤,说道:“多年前你就答应帮我们要回水源,到如今还是不允许我们用家门口的河水,你是不是要我们死?” “这回肯定帮你们,”陈曦说道:“你们先回去,目前有十分重要的人物在这里,不要打扰他,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一定向京师……” 吴村长挺起拐杖,指向陈曦,说道:“有重要的人在这里是吧?正好,让他出来见见我们,我们向他说道说道,这清源河是我们祖祖辈辈喝的水,养育了无数百姓,现如今却不让我们用,天理何在?” 那些个村民又高举农具,叫嚣起来。 “吴村长!”陈曦有些恼怒,厉声喝道:“你敢聚众闹事!” “我活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见天就被你们官府欺压,一辈子没敢对抗官府,因为那不是我们老百姓的本分,但你们官府就是不为老百姓着想,苍天无眼呀!” 村民中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早按耐不住了,也对吴村长叫道:“老村长,跟他们掰扯不明白,你一句话,今天跟他们拼了!”旁边几人随声附和,跃跃欲试。 陈曦眼看要控制不住局面,又对他们喝道:“都放下武器,你们要造反吗?” “反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村民们积压了很久的怨气,突然迸发出来,举着农具冲上去就和士兵们大打出手,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这些个士兵,都是骑兵营,是从众多军旅中百里挑一出来的,属于军中的佼佼者,平时自视甚高,根本不容任何人挑衅。尤其神龙国的士兵都是各省内异地驻守,没有本地人,此时两方对战,哪有手下留情的兵,很快,村民们被打的伤痕累累。 吴村长年老体弱,被打的蜷缩在地,拐杖亦被士兵劈成两截,脸上额头都被打肿了。 就在吴村长被打之时,突然村民中有人怒吼一声,声震四方,随即冲出来一个高大黝黑的汉子,只见此人身长九尺,体壮如牛,满脸浓须,根根似铁,胸前黑毛,杂乱丛生。刚才虽和众村民一齐冲撞士兵,但到底寡不敌众,被几个士兵联手打压的双手抱头,连连后退,可此时见了老村长被打,一股怒火上涌,内心不忿,自己被打无所谓,但老村长被打,那是再气愤不过的,便“哇呀呀”一声推开旁人,冲到吴村长身边,帮他解围。 众士兵看他力大威猛,并不好惹,遂几个人一齐上前挥棒打他,黑汉子双手紧握成拳,两只胳膊一用力,那臂膀上的肌肉结实,像小山一样隆起,以血肉之躯,对抗士兵们的围攻。 “阿夯,”吴村长缓得一缓,叫此黑汉子道:“你不要管我……” 黑汉子阿夯看准机会,也趁机击出一拳,被打的士兵立即痛疼倒地,一时间竟有四五个人被他击倒。 如此一来,士兵们都注意到他,开始聚拢过来,专门对付此人。 其他村民原本被打的七零八落,此时才抽身远远避开,也有人上前扶起吴村长。 不想此时,突然从行宫方向又冲过来几十名骑兵营士兵,都是手持兵刃。 阿夯凭借自身蛮力,抵挡住众士兵,便叫道:“老村长,你们快走!” 村民们赶忙背负起吴村长,向村子逃回。 阿夯即使再勇猛,到底敌不过人多势众,被人打翻在地,头破血流,身上多处受伤,那些个士兵拿绳索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 当天申时,狩猎队伍满载着猎物提前返回,早有上了年纪的留在行宫的官员将中午村民们来维权闹事的经过一五一十讲给龙在天听。 龙在天不置一词,仍旧进到内厅批阅奏折,最近几天,皇上都会在返回行宫后办公一个时辰左右。 不一刻,陈曦前来觐见,门口守卫的凌力子得到同意的答复后,带其一同来到内厅。 陈曦跪倒在地,参拜后却不见皇上回话,只得尴尬地一直跪着。 但见龙在天仔细看着一封奏折,旁边廖公公研墨润笔,厅内静寂无声。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龙在天终于放下手中事物,对陈曦说道:“有什么事吗?” 陈曦清了下嗓子,说道:“启禀皇上,今天有清源村的村民,前来行宫滋事,我命士兵将其驱散,在此过程中,有个别村民先行动手打了士兵,最后双方都有人受伤。” 龙在天问道:“他们来了多少人?所为何事?” 陈曦将事情经过如实告知。 龙在天想了想,道:“这清源河,为什么不让清源村的村民使用?是何道理?” “皇上有所不知,”陈曦道:“早在此狩猎场完工之时,主持修建此行宫的龙跃仙大人便下令清源河禁止附近村民使用,因为狩猎场上广阔的草原、各种野生动物需要大量用水。但可以帮助村民打井,让他们使用井水,一样可以过活。” “什么?”龙在天说道:“是我叔父的命令?” “是!”陈曦继续说道:“先皇也同意龙跃仙大人的意思,并颁下旨意,清源河,主要到皇城一段水域,严禁平民靠近、使用,原因皆为皇城全城官民都在使用此河水,怕是有歹人下毒。所以清源河上游两岸,每隔数里便有巡逻士兵把守,无端接近者必会受到严惩。” 龙在天听了久久不能做声,此事让他想到那位英年早逝,个子高高瘦瘦,总是带着笑容的叔父——龙跃仙,想到此狩猎场、行宫都是他身为工部尚书时主持修建的政绩,想到行宫刚刚完工时,祖父太上皇龙之昊带着当年还是太子的自己和一众兄弟姐们来此游玩的景象,恍如昨日。 陈曦仍旧跪在当地,此时悄悄抬头看向皇上,轻声问道:“请皇上定夺?” 龙在天说道:“即是先皇有旨,自要尊办。但是,这些村民既然连年前来维权,而且人数不少,也必有其难处,我们要从长计议,待我考虑考虑。”顿了一下,又说道:“你抓起来的那个村民,还是放了吧。” “皇上三思。”陈曦道:“此人力大无穷,我们几个人联手都捉拿不易,必须要让其心生惧意,才好管制。否则今遭放了,以后更加猖狂。” “怕什么!”这时正好颜皇后带着几名宫女进来,可能恰巧听到陈曦最后几句话,便对他道:“当今天下四海升平,万民拥戴,皇上又一向以王道着称,没有不心悦诚服的。”走到龙在天身边,温言说道:“皇上处理公务累了吧,臣妾命人做好了关东参汤,您尝尝。”宫女自把一个托盘放在几案上。 “哈哈哈,皇后说的好。”龙在天笑道:“把他带上来,朕见见他。” 不一时,凌力子安排两名御前侍卫,押着那被抓的村民阿夯,来到内厅。 龙在天、颜皇后高坐在上,只见一个黑黑壮壮的大汉,虎背熊腰,如同个巨人,进门时都要低头而过,手铐脚链,哩哩啦啦,昂首阔步,乌云压顶一般,就到了大厅上。 “大胆刁民,”廖公公拂尘一挥,指向他道:“这是当今皇上、皇后,还不下跪!”廖公公暗运内劲,声音直抵阿夯耳内,只震慑的他心神混乱,但在旁人听来,却是稀松平常。这一份内功显露,没有几十年功力修为根本做不到,此时内厅中,练内家功夫的凌力子、陈曦都是心中一凛,暗想:早听说廖公公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不想造诣如此之深。 “皇……皇上……皇……皇后……”那阿夯原本如野兽般耀武扬威,目空一切,但被内劲震荡,丢了三魂七魄,大惊失色地瞟着高高在上端坐的两人,看到皇上还不觉得如何,当看到颜皇后时,不禁全身一颤,第一反应是怎么那么像家里吴村长供奉的菩萨,体态丰腴,脸如满月,眼若朗星,慈眉善目,不由自主便跪了下去,口里喃喃自语道:“菩……菩萨……” 龙在天盯着他如同困兽一般迷离的眼睛,柔声问道:“你不用害怕,朕只想问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们……都叫我‘阿夯’。” “阿夯。”龙在天继续问道:“朕听说你天赋异禀,力大无穷,你的父母也如你这样吗?” “我的父母?”阿夯愣了一下,迷迷糊糊中又去拿眼偷瞄颜皇后,说道:“我怎么知道?我听老村长说,我是个弃婴,从小是被黑熊带大的,村民们发现我时,我还在吃黑熊的奶,他们赶走了黑熊,把我带回清源村的,我是吃全村人的百家饭长大的。” 龙在天听的兴起,追问道:“你被村民们发现,那时你多大?” “听老村长说,也就两、三岁吧。” “被黑熊养育了几年,有了熊一样的力量!”龙在天感叹了一番他的奇特身世,再看此时的他,已经二十多岁了,多多少少流露出的却是淳朴天真之态。 这时,旁边的陈曦向龙在天请命道:“皇上,此人如何处置?” 龙在天略微沉吟一下,旁边颜皇后又向阿夯道:“本宫听说你打伤了几名官兵,你可知错了?” 阿夯初听妙音,如同真个菩萨在问自己,赶忙毕恭毕敬地回道:“嗯,我知错了!” 在场之人听他回答都是惊奇不已,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回答,并且很具诚意,难道此人真的这么好说话?和他的外表差异很大。 龙在天、颜皇后对视一下,奇道:“哦?哪里错了?” “我没有听老村长的话。”阿夯说道:“老村长经常告诫我,不可恃强凌弱,因为我力气太大,一个不小心,就会弄伤人,我本来时时刻刻都很注意,有时被村里人打了几下,我也不觉得疼,也不会还手,怕老村长生气,可是今天看到老村长被人打,我实在忍受不住,这才出手推开打他的人,我忘记了老村长的告诫,确实我错了。” “看来你很忠实于老村长嘛。”龙在天放平稳了声音道:“为什么?” 阿夯说道:“村民赶走黑熊带我回村后,很多人说我是野兽,恐难驯服,都说要把我烧死,是老村长感念我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坚持要抚养我,没有老村长,我可能早死了。而且,我自小跟黑熊长大,学说话非常费劲,到十多岁了,才能顺利说话,都是老村长一个字一个字教给我说的,他教我时很有耐心,从来不因我笨拙而动怒,我如何不感激他老人家?” 颜皇后听他所说,便对龙在天道:“也是个可怜之人,莫要治罪于他了。” “好,”龙在天道:“朕也喜欢你这小子,以后你就不要叫‘阿夯’了,朕赐你名为‘熊清源’。” 阿夯呆愣了一下,旁边廖公公浮尘又是一挥,指向他道:“今天真是你的造化,皇上御赐名讳,你还不快谢恩,更待何时!” 阿夯自言自语道:“熊清源?熊清源?这个名字阿夯喜欢,谢谢皇上……皇后了。”又去偷看颜皇后,根本不敢正视心中的菩萨。 “哈哈哈哈……”龙在天看他真情流露,憨态自然,十分高兴。 “你这呆子。”廖公公也被逗笑了,道:“从今往后,你就叫‘熊清源’了。” “我名字叫‘熊清源’?好啊好啊!” 颜皇后又对龙在天道:“皇上看他这一身力气,在村里委实可惜,不如让他留在军中效力可好?” 龙在天看了眼陈曦,说道:“嗯,这个提议很好。” 熊清源不明所以,一脸懵逼。 龙在天这时对陈曦道:“狩猎场与清源村一水之隔,你们要搞好与当地村民的关系,我让此子留在你手下,以缓和军民之情。你意下如何?” 陈曦跪地说道:“微臣谨遵圣谕!” 龙在天又对熊清源道:“朕和皇后娘娘每年至少来狩猎场一次,你以后就留在这里练武,替朕保护这里,平时要多听陈统领的话,把他当做新的老村长,你能做到吗?” 熊清源知道自己当兵,异常兴奋,笑道:“皇上、皇后,以后我最听你们的话,你们让我阿夯……不对,让我熊清源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龙在天和颜皇后对视一笑,道:“好,此子可教也。” 颜皇后又道:“皇上,参汤都凉了,臣妾再重新为您准备一碗,这碗就赐给熊清源喝吧。” 龙在天点头同意,命廖公公端给熊清源,但颜皇后却款步下去,亲自将汤端给他。 熊清源心中一股暖流,十分感动,双手接过,一饮而尽。 龙在天问他:“熊清源,好喝吗?” 熊清源砸吧砸吧嘴,脸上一皱,道:“不好喝,一股草根子味儿。” 内厅中众人无不笑出声来。 等陈曦带着熊清源退出内厅后,龙在天对颜皇后、廖公公、凌力子道:“今日时候尚早,朕打算带凌力子去清源村走一遭,体察民情,我倒要看看这个清源村有什么勾当。” 廖公公道:“老奴也陪皇上去吧,穷山恶水,恐有刁民。” 龙在天道:“不用,你留下伺候娘娘。此次微服私访,不可走漏消息。” 第12章 软玉温香皆无瑕 事不宜迟,龙在天当即带着凌力子换了便服,骑马过河,便向清源村方向而去。 当距离清源村还有一段距离时,正好上到一处山坡,但见远方村落,家家户户屋顶烟囱炊烟袅袅,云淡风轻,一派美好田园景象。 龙在天一时心情舒畅,轻声吟道: “寒鸦飞数点, 流水绕孤村。 斜阳欲落处, 一望黯销魂。” 二人不一时进到村里,一打听,村长家就在西头大槐树下,附近仅此一家,很好找,他们便直接望那院落而去。 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忽然身边掠过一个粉红衣衫的妙龄少女,龙在天瞟了一眼,正好见她侧脸轮廓清晰,骨骼线条俊美,身材曼妙,婀娜多姿,虽背负一捆木柴,却是身轻如燕,脚步轻盈。堪堪此女竟然走到大槐树下的村长家门口。 龙在天赶忙上前问道:“小姑娘,请问这里是村长家吗?” 那女郎回眸一看来者,说道:“是啊。你们二位是谁?” “哈哈,”龙在天笑道:“我们是商人,向河对岸的狩猎场供应冰块的。所来村长家,是替阿夯带个口信。” “阿夯不是被官兵抓起来了吗?”女郎惊奇地问道。 龙在天近距离端详着她,只见她虽然皮肤黝黑,但却面容姣好,五官端正,颧骨高,眉眼俊,自有种野性的美艳姿色,十分钟意,微笑道:“放心吧,阿夯没事。让我见见村长可好?” 女郎洞开大门,请二人牵马进入院内,带入正屋,吴村长躺在里屋床上,一条腿红肿老高,正在休息,见来了生人,疑惑道:“暇儿,这二位是谁?” 女郎道:“他们说是向猎场供应冰块的商人,来替阿夯带个口信。” “敢问先生,”吴村长向龙在天问询道:“阿夯现在怎么样了?” “您就是吴村长呀。”龙在天说道:“叫我‘黄生’就好。我给您带来个好消息,阿夯没事了,狩猎场的陈曦陈统领您知道吧?他见阿夯体壮如牛,具有洪荒之力,是个可造之材,大为欣赏,便将他吸纳进骑兵营,留在狩猎场当兵。您老人家就放心吧。” 吴村长和女郎对望一眼,说道:“真有这样的事?我还担心阿夯会吃苦头,看来是他的造化,以后可算有了出路。” “我亲眼见过阿夯,”龙在天继续说道:“就是他托付我来给您老捎个信儿的,怕您老惦记着。” “这感情好。”吴村长又对女郎道:“暇儿,快去做饭,请二位留下吃饭。” “哎。”女郎答应一声,爽快地出去了。 龙在天微笑道:“乡下的女孩就是懂事。” “这是小女吴瑕。”吴村长又道:“您二位也是好心人,肯为阿夯传信。要说,今日多亏阿夯的保护,我才不至于被官兵打死。” 龙在天这时打量一遍屋子,感觉十分简朴,没有什么多余物件,唯独一尊很小的菩萨雕像以及香炉,其他并无特别之处,看来吴村长是信奉释门教的。 “老人家,”龙在天道:“你们全村的人,今天去大闹狩猎场,到底所为何来?” “黄先生有所不知呀。”吴村长看此人气宇轩昂,态度和善,又帮忙带信,十分感激,索性和他聊了起来:“我们这个村子,两面靠山,两面环水。山就是西、南两面的清龙山,水就是东、北两面的清源河,以前世世代代都是以种植金橘为生,种植其他农作物根本长不好,这个金橘种的时候需要大量用水,可自打朝廷这个狩猎场建好后,官兵就不允许我们使用清源河了,我们的生活受到影响,很多人家,都揭不开锅了。” 龙在天道:“我听陈曦说,朝廷已经派人给你们打井了,用井水不行吗?” 吴村长一皱眉,道:“这是多少年的事了?刚开始还能勉强过活,现在井根本就枯了。再说,只打了那三口井,村里老老少少也有两百口人,能永远用下去吗?” 龙在天沉吟一阵,道:“看来问题蛮大的。” 吴村长又道:“我们这个清源村,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只要吃饱了饭,谁愿意去跟官府作对,躲着还来不及呢,您说是不是?可是,”他话锋一转,继续道:“这官府却是像防贼一样防范着我们,连我们靠近一点清源河都不行,靠近了抓起来就是一顿鞭子,身体硬实点的,落下个残废,身子骨弱点的,被活活抽死的也有,现在大家都离的远远的走,老百姓真是受够了委屈呀。” 龙在天宽慰他道:“老人家,您可能有些误会也未可知,朝廷视百姓如子民,尤其当今圣上,最是勤政爱民,体恤百姓,誓要当流传千古的明君,我想他不会不管你们的。我认识不少朝中大官,等我回去替你们把实际情况讲明,相信他们会来帮助你们的。” 吴村长很信任面前这个商人,却也知道能令朝廷来帮助他们一定很难,但他有此心,已经难能可贵了,笑道:“那真是有劳黄先生了。” 他们说了会话,外边吴瑕已经做好了饭,因为吴村长腿有伤,她就将桌子搬到靠床位置放好,并十分利索地将饭菜碗筷端入里屋,便于吴村长吃饭。 龙在天本来一日两餐,是不吃晚饭的,此时却很想尝尝吴瑕的手艺,在吴村长的邀请下,也不推辞,和凌力子一同入席。看那饭桌上,几个窝窝头,一盘煮烂的野菜,并无盐精,吃起来却感香甜,连连夸口称赞好吃。 吃饭间,龙在天时常去观察吴瑕,越看越喜爱,越喜爱越觉心里热烘烘的,十分受用,真想多和她呆一段时间,忍不住就有个计较,于是在饭桌上对吴村长道:“老人家,您刚才说这清源村盛产金橘,那真是好极了,据我所知,这种水果只有南方才有,没想到我们中原也有呀。” 吴村长笑道:“说的就是啊,我们这里什么都不好种,唯独金橘长势一向很好。” 龙在天道:“因为我是个商人,所以现在突然有个主意,想把你们的金橘贩卖到龙城,路途不远,一定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吴村长道:“只可惜现下没有浇灌的水呀,村里已经多年不种了,即使种点,少了水的滋润,长势就大打折扣。” 龙在天道:“不要紧,我打算留在村里几日,看看环境,实在不行,我就出些银两,多打几口水井。” 吴村长惊讶道:“黄先生如有此意,那真真救了我们全村人了,您就是我们的活菩萨了!”不等吴瑕吃完饭,便催促她道:“瑕儿,你快去打扫一遍阿夯的房屋,换上干净被褥铺陈好,请两位先生暂住。” 龙在天忙道:“不着急,吃完饭再说。”又向凌力子使个眼色,道:“打扰老人家我也委实不安,拿些银子,就算房费吧。” 凌力子赶忙从怀中摸出一大锭亮灿灿的银两,放在桌上。 吴村长连忙推托,说什么都不收,还道:“你们这是帮我们全村人的忙,我哪里还敢收你的钱呀。”再三推辞,最终龙在天也只好听从吴村长安排了。 当天夜里,龙在天便在阿夯那宽敞的大床上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凌力子却是高度紧张,身处此陌生境地,孤村野岭,耳听着屋外各种虫鸣,一夜不曾合眼,在大床旁的地上铺张席子,和衣而卧。 ************************************************************************* 第二日一早,天刚刚擦亮龙在天就和凌力子起来,二人在院中晨练,这也是龙在天自小养成的习惯,每天早上都会练上几遍南天拳法,每次练完后都会感觉精神抖擞,通体舒泰。虽然院子不大,拳法练习中需要满场游走,龙在天只得收敛步法,注重拳法,也练得虎虎生风。 不久,只见西边的清龙山上云雾弥漫,霞光纷呈,隐隐幻出七彩祥瑞,恰似仙境一般。 龙在天奇道:“我早听说过这座山,临近一看,不想这等神奇,好似是仙人的居所。” 凌力子却是注重皇上的安危,对他道:“皇上,您若在此地久留,不如我去多找些侍卫来保护您。” “不可,那样会让吴村长起疑心。”龙在天立即道:“不但不能叫来更多人,你也要回去,告知皇后娘娘等文武百官,春猎结束了,不用等我,让他们都回京。我在这里盘桓时日也不会太久,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很善良,天真无邪的,不会对我如何,我应该很安全。” “皇上……”凌力子还想劝说,却发现有脚步声,立即闭嘴,但见吴瑕端着做饭的盆子走来。 龙在天笑眯眯对她打招呼:“吴瑕姑娘起的好早呀。” 吴瑕亦笑道:“黄先生更早。我们这山脚早上寒气重,先生莫要着凉才好。” 龙在天看她关心自己,十分受用。 早饭过后,凌力子在龙在天的命令下被撵走了,此后数日,吴瑕与龙在天整日单独相处,竟似形影不离一样,尤其吴瑕从不排斥他,反而很愿意与他相处,二人感情越加融洽。 龙在天在村长家一住四五天,每日上午都是龙在天和吴村长一起唠家常,吴村长给他讲述村子里的故事,龙在天也说些城里的事情,都是他微服私访经常去的一些酒肆、园林,听得吴村长和吴瑕无比向往。到了下午,龙在天便和吴瑕到村里各处走动看视,这一亲临实地,很容易想到,这里原本是十分美丽的家园,土地肥沃,金橘果树成荫,但如今田地却都干裂成这般模样,仅有的几亩金橘种植地也是尽显颓势,如何不叫村民们痛心疾首。 这段时间,吴村长的伤势却是不见好转,吴村长便埋怨自己:“年纪大了人就不中用了,这么点小伤放在年轻时候,休息个一两天便能下地干活了,现在却要连累孩子照顾我……” “爹,”吴瑕不想听她爹说自己的不是,道:“明天我去山上给你采些药回来,敷在伤处,一准就好了。” 吴村长看自己伤势一直不好,也有些着急,便道:“也好,但这两天下雨,你上山可要小心些个。” 龙在天在旁听了,忙道:“不怕,我明天陪吴瑕姑娘一起上山。” “岂敢,”吴村长陪笑道:“但有您相伴瑕儿,我也就放心了。那就有劳黄先生了。” 第二天吃过午饭,龙在天和吴瑕告别吴村长,背上竹篓,拄着木杖登上了清龙山。 没想到这清龙山只有一条道,十分陡峭,二人爬得异常艰辛,好不容易挨到半山腰,便找了一处空旷平台休息。 吴瑕想的周到,带有一壶水,先让给龙在天喝一大口,自己接过也喝了一口解渴,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会天。 “没想到,”龙在天先说道:“这个清龙山看上去不高,可真要爬起来,还有些费劲呢。” 吴瑕笑道:“黄先生不知,这个清龙山虽然不起眼,但每天清晨、晌午、黄昏、黑夜中,仔细观察竟不相同,根本不像同一座山。” “有这等奇事?” “我不骗黄先生的。” 吴瑕天真烂漫,巧笑盈盈,一口一个“黄先生”,叫的龙在天很觉别扭。 “吴瑕姑娘,”龙在天道:“你不要总是黄先生长,黄先生短的,听起来好疏远。我虚长你几岁,你便叫我‘天哥’就好。” “天哥!天哥!”吴瑕又连叫几声,笑道:“那你也不要总叫我吴瑕姑娘了,跟我爹一样,叫我‘瑕儿’吧。” “瑕儿!瑕儿!”龙在天亦笑道:“好听。” 吴瑕问他道:“天哥,你住在龙城,天子脚下,见过皇上吗?” “皇上?”龙在天顿了一下,道:“瑕儿,不瞒你说,其实我就是当今皇上。” “你是皇上?”吴瑕神情一僵,挑眼看他,继而一脸狐疑地问道:“……皇上老儿?” “你这丫头!”龙在天轻拍一下她额头:“什么皇上老儿!我很老吗?” 吴瑕仍旧将信将疑,自言自语道:“不像呀,能做到皇上这么高的位置,年纪应该不小了呀!” 龙在天哈哈大笑,道:“这是什么逻辑,你以为皇上是升官升到这个位置的吗?哈哈哈哈,你是不是盼着你爹从村长升官坐到皇上的宝座?” 吴瑕非常不好意思,低头抿嘴一笑,道:“我也不懂,从小都是这么认为的,以为我爹既然是一村之长,以后还能升官呢,但真不敢指望我爹升到皇上,嘻嘻。” 龙在天仍旧哈哈大笑,看着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十分怜爱。 吴瑕绯红双颊,道:“不许笑话我了!” 龙在天憋着坏笑,问道:“你很崇拜你爹吧?” “那当然了!”吴瑕爽快地道:“我爹在我心中就是天,我不能没有我爹。我爹二十多岁就做村长,做了一辈子,全村男女老少全都崇拜我爹。我爹这个人,从来都是先为别人着想,哪怕自己受了委屈也要帮助别人,所以才赢得全村人的信赖。很多时候,我只想嫁一个像我爹一样的男人。” 龙在天追问道:“你有心仪的男人了吗?” 吴瑕不假思索地道:“没有,村里的后生都太稚嫩,根本没一个像我爹一样的稳重、有担当,十分之一都达不到。”说后,又偷眼去看他,看了一眼赶忙移开目光,眼眯一线的偷笑。 龙在天没有察觉,过了一会问道:“那你娘呢?” 吴瑕笑意全消,道:“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 龙在天叹了口气,道:“唉,人生无常,你娘知道你现在这么快乐一定也就放心了。” 吴瑕幽幽说道:“不会的,我娘一定放心不下我。” “为什么这么说?” 吴瑕叹了口气道:“我听我爹说,我娘一家的女人,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是生下女儿死了娘,就像着了魔咒一样,从来没有不应验的。我娘以前生了我哥,就没事,说起我哥,其实我都没见过我哥,早些年村里发洪水,我爹带着我哥去抢险,结果我哥被洪水冲走了。之后,不顾村民的反对,收养阿夯,也许是为了想念那个逝去的儿子吧。 “后来,我娘临盆要生我,稳婆说脐带绕颈,恐怕保不住孩子,我娘忍着痛问男孩女孩,稳婆说看不到,我娘就说,保孩子,结果……结果我出生了,我娘止不住的大出血,就这么死了。这些都是我爹讲给我听的,以前听不懂,现在慢慢的都懂了。”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落下泪来,龙在天静静听着,默默上前去,像个长辈一样,抱她在怀,轻轻拍着她的肩,安慰着。 吴瑕哭出声来,紧紧抱着龙在天,这还是她第一次与异性亲密接触。 第13章 龙脉神秘发源地 就在这时,但听“嗖”的一声破空之音,由远及近飞来一物,龙在天听音辨形,知道是从山坡下而发,此声音当是一枚暗器。可吴瑕此时正好是背对山下,暗器首当其冲,会对吴瑕造成伤害。他不及细想,扳转吴瑕身子与自己调换了个位置,“噗”的又是一声,一枚暗器正中自己后肩部。 接着,从山下来路跳出两个黑衣人来,手持长刀,盯视着二人,其中一人操着不太流利的中原话道:“真真的神龙国皇帝!嘿嘿,你死的期限到了!” 龙在天看这二人身手矫捷,架势沉稳,当是武功高手,自己绝难对付,嗖一下从靴筒中抽出一把龙纹匕首来,挡在吴瑕身前,说道:“来者不善,我们快逃。”说着,强忍肩部伤痛,带着吴瑕向山上跑去。 吴瑕紧紧跟随着他,吓得浑身发抖,脚步十分急促,又见龙在天后肩膀不住的流血,血液洇湿了大片袍子,愈加心里不忍。 二人气喘吁吁,爬到山路尽头,眼前密密麻麻全是灌木丛,吴瑕道:“没有路了,再往上爬就是清源河的源头,那里草鞋虫很多,都有毒的。再说官府不允许我们靠近水源……” “顾不得那么多了,”龙在天道:“后面这两个催命鬼不杀了我们誓不罢休的。”抓紧她小手,挥动匕首,砍断阻路的荆棘,立即投身入密林中,只感到身体周围湿漉漉的,岩壁上更有厚实的苔藓。 密林丛中枝叶十分紧密,陷身其中,仿佛与外界隔离开来,连头顶天空的光线都闪闪烁烁,越往里走,阳光越弱。到了这个时候,心中总是感觉来自后边的威胁越来越强,越来越近,他们不由自主地反而加快了脚步。 后边爬上来的两个黑衣人,不见了山路,却看到一处灌木丛上沾有鲜血,握紧武器,跟着进入了密林中。密林枝叶上湿漉漉的,脚下也是深一脚浅一脚,有些泥泞,没走多远,突然发现树枝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二人互望一眼,心下都是一凛。其实阳光太暗,根本看不清是什么,凭感觉那是一种虫子。 二人壮着胆子,又向前走一段,忽然头顶落下几只毛茸茸的物事,有几个掉到他们身上,在他们身上蛰咬,这一下二人不敢再向前移动,立即甩掉身上的东西,望来路方向就跑,总算逃出了草丛,其中一个人身上仍有一只东西挂在腰间,低头一看,原来是只巴掌大的蚰蜒,扭动躯干,无数长腿长脚乱舞,看的人心里一阵阵恶心,被他一手甩掉。 二人心有不甘,多次挺身涉险进入密林,却都被体型巨大的蚰蜒围攻而折返。几次三番后,他们终于放弃了追击。 于是二人低头私语一会,便跃到后边树上守着,不怕他们不返回出来。 ************************************************************************* 龙在天和吴瑕互相扶持着,摸索苔藓岩壁继续往密林深处走,此时已经完全被黑暗吞噬,周围一点光亮都不见,而且因为异常湿润,好像空气都是液体的了,呼吸起来非常艰难。又走了不多一会,突然岩壁摸索不到了,隔了一段又再出现,龙在天心下一动,说道:“这里有个山洞?” 他们挨到那处岩壁缺口处,慢慢向内摸索着进入。 此时,二人因为快速爬山,又是潮湿的所在,被枝叶上的露水粘上,所以身上都汗透了,那汗水止不住的流下,燥热难当。 没想到山洞内也很闷热,而且曲曲折折,拐弯抹角,还好其中没有岔路,顺着路数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一处空旷的洞穴中,尤其奇怪处,这个洞穴却是有亮光的,原来洞顶部七八丈高处一个朝天的大口子,虽有杂草枝叶纵横交错,但仍旧有强烈的阳光照入。 “想必这个洞顶孔就是清龙山的山顶了。”吴瑕说道:“怪不得大家都说,无人上到过顶部,上到顶部也就掉到这个洞里来了。” “这就是坐井观天呀!”龙在天也道。 刚才一片黑暗,此时见了亮光,两人都是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努力去听洞外的响动,好像无人跟来,这才对视一笑,心情逐渐好起来。 二人又仔细看视这个洞穴,但见是一座钟乳石岩洞,岩洞壁上,处处奇峰异石,好像巧手工匠雕刻出来的一般,岩洞中部,有一清潭,潭中清水静怡,毫无波纹,而且在洞顶枝叶间射入的阳光照耀下,潭水时常变幻颜色,反光后照向四周岩壁,五颜六色,看上去光怪陆离,色彩斑斓,煞是好看。二人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么漂亮、好玩的景象,渍渍称奇。 龙在天帮吴瑕整理她那脸上粘着的长发,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说道:“瑕儿受苦了,是我连累了你。” 吴瑕奇道:“天哥为什么这么说?” “那两个杀手,是来杀我的。”龙在天道:“抓不到我们,又找不到这个山洞,所以现在他们一定就在洞外,等着我们出去呢。” “这如何是好?” “我们四处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其实这个岩洞还是蛮大的,二人分别去找出路,沿着洞壁一周,除了进来的路,并无他途。 这四周洞壁上,也是潮湿所在,三三两两聚集着一些蚰蜒,懒懒的黏贴在陡峭凹凸的洞壁上。 吴瑕看的浑身发毛,又找不到出路,心灰意冷,走到中间的清潭边,找了个石头坐下,双手托腮,无计可施。 龙在天却是兴致勃勃,在他看来,这些岩壁很可能像洞穴入口处一样,被苔藓覆盖,很难分辨,只有仔细摸索才能发现隐藏的道路,便用匕首这里戳一下,那里敲一番,仔细寻找。没想到走了一圈又是一圈,就是找不到其他的路了。 突然,那边厢吴瑕叫唤他道:“天哥,快来看,这些石头好奇怪。” 龙在天也不找路了,回到她身边,同她一起蹲下看那些潭水边的石头。 但见石头都是光滑如玉,拿在亮处细细一看,竟然分为多种颜色,握在手中,抚弄多时,手温促使这些石头软化,十分神奇。二人揣摩着这些石头,只见赤者如珊瑚,白者如脂肪,黑者如泽漆,青者如翠羽,黄者如紫金,皆光明洞彻,毫无瑕疵。 “这是什么石头呀?”吴瑕问道。 “我也不知道。”龙在天道:“好像璞玉一般。” 此时,龙在天后肩的伤突然发作,痛得他咧嘴忍受。 吴瑕赶忙去看,原来那枚暗器仍旧插在他肉里,惊叫道:“天哥,这暗器插的好深,我拔出来,你忍着点呀。” 龙在天点了点头。随着吴瑕手上快速一拔,总算暗器被拔出来了,疼的龙在天几近不能呼吸。 吴瑕又撕下自己一片衣角,沾着潭水为他擦拭。 龙在天也撕下自己袍子下摆,让吴瑕帮自己紧紧绑住伤口。 吴瑕皱着眉头,道:“天哥,都是你帮我挡下这一镖,才救了我。”吴瑕又去抱他,委屈的像个小孩子。 “你又在胡说,他们的目标是要杀我的。不信你看这暗器,”龙在天拿起那枚菱形有三角刀片的暗器道:“这是日出国忍者使用的三角流星镖,你看他们用的长刀叫做忍刀,他们是日出国拥有实权的将军训练出来,专门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的。当时正好你在我身前,他们是想先下手为强。” 吴瑕止不住的流泪,泪水扑簌簌地落入清潭中。 龙在天随着她的泪水,看向潭水,只见水清如镜,直可看到潭底,潭底也有好些玉石,颜色也更为艳丽。他这一看不要紧,只感觉得那潭底模模糊糊好像刻的有字。 他指向潭水,问吴瑕道:“你快看,那里好像有些蹊跷。” 吴瑕擦了下眼泪,也看着潭底。要说这潭并不太深,大概有两人高度,即使潭水再清澈,但底部仍旧水草丛生,坑坑洼洼的,并不能分辨有字。 龙在天绕着清潭走了一圈又一圈,凭借着光线,终于辨认出这字原来是用古老的神龙族古体所书,共是四个大字——神龙源脉。 “怪不得你认不出这字,”龙在天道:“我也险些没认出来,原来这是我们神龙族先民所用的古体字。”龙在天不可思议地看着吴瑕道:“我没有分析错的话,这里就是我们神龙族的发源地! “这潭底的字这般硕大,也不知道是谁有如此神力,又用什么工具,刻划出来的? “谁会想到,我们神龙族发迹之地,原来距离皇城这么近?看来流传千古的关于神龙族起源于极北苦寒之地自是讹传,当年我的祖父——少昊皇爷爷用毕生精力苦寻不到的皇族发源地,就在这里!可如今找到了,又有什么用呢?皇爷爷为什么要找这里呢?” 吴瑕悠悠说道:“我们遇难能来到这里,可能也是天哥你的祖先有灵,引导我们进来的!” 龙在天点了点头,道:“有道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此时夜幕降临,洞顶投射下来的不再是强光,而是幽幽的月光,洞内景象因为潭水反射,也转为幽暗,别有一番暧昧效果。 龙在天对吴瑕道:“瑕儿,看这潭水清澈,我真想游个泳,也解解这浑身的汗湿和泥诟。”说着,也不等吴瑕回话,将龙纹匕首丢在地上,自己便脱了个赤条条,纵身跃入潭中。 那边厢可羞坏了吴瑕,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好嘛,一个全裸的成熟男人在自己一个黄花大闺女面前裸泳,两颊早红彤彤的发烫,扭转头去看地上那些七彩玉石,但心里突突狂跳,又忍不住偷看水中泳姿优美的男人。 龙在天常年锻炼身体,身上肌肉结实,长臂蜂腰,十分吸引人,现在更加要卖弄自己的本事,游的煞是好看,如鱼得水,自由自在。 这清潭的水,不凉不温,身体泡在其中,感觉十分舒服。尤其水清至极,如同没有水一般,龙在天游在当中,好似那飘在空中一样。看的那吴瑕如痴如醉,不觉得呆了。 龙在天游够多时,突然钻出水面,探头问吴瑕道:“瑕儿,这潭水好舒畅,你也下来游呀?” 吴瑕的头摇晃的如拨浪鼓,道:“我不会游!” 龙在天道:“你又在说笑,你们村子离清源河这么近,哪里有不会游的?” 吴瑕道:“我出生后,官府就不让我们靠近河水,我想游都没机会。” “唉!”龙在天叹息一声,道:“是我对不住你了。来,我教你游!”说着,上来就抓住吴瑕双臂,拖她下水。 吴瑕猛一见男人这么近距离在自己面前,眼睛都瞪直了,浑身上下僵硬无比,简直不知所措,被龙在天散发的男性魅力所倾,任由他摆布,如提线木偶一般,跟着就衣不解带地下到潭中,被潭水一激,清醒了好些,继而便被这水浸泡全身,只觉无比舒适,再难回岸。 龙在天教的十分认真,给她讲解动作、换气、姿势、节奏,带她游了一遍。吴瑕本是个聪慧的姑娘,一学便通,虽然游的慢些,但已得要领。 他们游顽了一会,便彼此对视一笑,相互扶持着上岸。 ************************************************************************* 他们不知沉睡多久,突然被外面悠悠传入的呼叫之声吵醒,一齐相拥而起。 “神龙帝国,御前侍卫在此!护主救驾,歹人退避!” 其实,那声音不是很大,不是很近,却直抵耳中,龙在天一听便知呼叫之人当是内功修为精湛,才能将此音千里传声,对吴瑕道:“没事,是我的内廷总管在找我。” 二人于是穿好衣服,从来路又拐弯抹角地出了山洞,在草丛中摸索着,顺着声音方向走出来,便到了山路尽头。 拨开一片草丛,一缕阳光洒下,龙在天和吴瑕终于出现在总管太监廖公公和御前侍卫统领凌力子面前,旁边还有十几名御前侍卫,都是来接应皇上的,此时见了皇上无恙,一齐跪拜在地。 “你们都来了,”龙在天道:“可曾遇到日出国的忍者?” 廖公公看了眼吴瑕,不知道她是否知悉龙在天身份,便道:“这两个忍者功夫了得,我们只把他们打下山去了而已。” “好,”龙在天道:“你们平身吧,朕无事。” “是,皇上!”众人起身。 廖公公道:“说来奇怪,我们看到附近无路,只有面前这片草丛,想来皇上应该身陷此地,我们几次三番进入都被很多毛绒绒的虫子攻击,根本无法深入,所以只得在此处呼叫皇上。” “是吗?”龙在天和吴瑕对望一眼,道:“真奇怪,那些蚰蜒并不攻击我们。” “皇后娘娘和众大臣都已返回皇城,”廖公公道:“皇后娘娘请皇上回宫!” 龙在天呻吟一下,对吴瑕道:“我要回去了,明年这个时候,我要在皇家狩猎场举行盛大的阅兵仪式,到时候我来接你。” 吴瑕泪眼婆娑,只得眼瞅着龙在天在一众御前侍卫簇拥中,下山去了,吴瑕一直看着他的背景远去。 第14章 天池天山异域情 神龙国西南边陲——滇池省,地广人稀,满目砾石,十分荒芜,很多村落仍旧保持着最为原始的生活状态。 在这里,无论是原住民昆仑族人,还是其他各族人,只要在这里生活久了,潜移默化,自然而然地身心具变,所有人都有一心皈依释门教小宗派轮回寺的意识,愿释迦保佑,生生世世,永远轮回,转世为人。 由此,全省境内出现了很多神迹,人们相信,这些地方都曾留下释迦及其徒子徒孙的惠泽,偶然前往,也是为自己增益修行。 天池,一个巨大的湖泊,就是这样一处神迹所在。 时值黄昏,一骑白马驰骋在天池湖畔,马上一位黑衣男子,身材魁梧,神情坚毅,却不是滇池省都尉燕鹏飞是谁?此时,他便服打扮,骑着“白影”,正携有虎符这等重要事物,因军情紧急,连日来少不得饥餐渴饮,晓行夜宿,除了吃饭睡觉,大部分时间都在赶路,他要赶回靖城,向骆博明兵马指挥使复命。 堪堪天色将暗,他心下盘算找个落脚点打尖才好,正巧前方不远处有家客栈,燕鹏飞便拍马上前。 天池本是释门教小宗派的神迹,每年都有大量信徒来此朝圣,所以周围找家客栈不是难事,大多客栈都是这样的野店,周围附近很远杳无人烟。 但此时并不是朝圣的季节,客栈老板和伙计百无聊赖地打着瞌睡,不想进来了一人,看是个炎黄族人,便不是很热情地招待他。 燕鹏飞找了当中一张桌子坐下,说道:“外面的白马要喂食上等草料。给我切一斤熟牛肉,还有糌粑、酥油,尽皆上来,再收拾一间安静的卧房,明早我还要赶路。”为了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这一路行来他都不曾喝酒。 店小二答应一声,伸个懒腰,首先出去牵马。客栈老板便去后厨准备饭食。 就在这时,店门又被人打开,随着劲风,当先吹进来一股香气,燕鹏飞警觉起来,全身每一个毛孔都扩张开来,连头发丝都从根到梢紧张到极点,纹丝不动中,感受一下放于腹部贴身而藏的虎符,必须确保无误。 “还好,”他自忖道:“香气无毒!” 漫漫幽香中,几个人步入客栈,听轻盈的脚步声,当都是女子,也不说话,坐于燕鹏飞旁边的桌子。 燕鹏飞到底少年心性,抵不住好奇心切,转头去看她们,不看还好,这一看,只见这四个女子都是其丑无比,相貌说不出来的别扭,虽然高高瘦瘦的,鼻梁高耸,有的是金色头发,有的是黑色头发,还有一人是红色的头发,但竟然都是来自异域——克洛奥斯联合王国,颇感奇怪。 以前,燕鹏飞一直生活在闭塞的滇池省,只见过一个克国人,便是兵马指挥使骆博明府上一个家将,但此人无论穿戴、语言、行事风格都已同神龙国人无异,周围人早将他当成同类,尤其此次中原求取虎符一行,见识了为皇家狩猎场贩卖冰块的寒冰国尤金、保罗后,这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人种。 但奇怪的很,这几个女人脸色异常发黄发暗,完全没有尤金和保罗肌肤白里透亮的效果,而且仔细一看,仿佛她们长得都一样,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在他看向她们时,这四个女子也在端详着他。 看了一会,这四个女子好像皆有惊奇的发现,开始低头窃窃私语起来。 她们说话声音很小,但即使大声说话,燕鹏飞也是听不懂的,饶是如此,仍旧有个词传入耳中——“南天!” “什么南天?”燕鹏飞心下盘算,但看她们好奇的神情,和交头接耳快速的说话声,又令他十分惊恐,想道:“看来她们真的是针对自己的,我要加倍小心才是。” 不一刻,客栈老板端着燕鹏飞的饭菜给他,又去招呼新进来的四名女子。 那个红头发的女子挺身说话,操着一口蹩脚的中原话,面无表情地道:“他,一样的,四份!”手指向燕鹏飞。 燕鹏飞当作看不到,低头吃饭,其实全神贯注于她们,只要对方有任何危险动作,自己立时反击。 快速吃完了所有食物,燕鹏飞拿了行李和腰刀便跟着客栈老板去二楼的客房,甫一进屋立刻反锁房门,这才松了口气。 当天夜里,他早早就睡下了。但这座客栈因为是木制结构的房子,所以时常发出一种“咔吧、咔吧”的松松紧紧木头间自动调节的响声,这令燕鹏飞一直睡不安稳,朦朦胧胧,恍恍惚惚中,他索性不睡了,起身到窗边打开了窗户,眺望着远处的天池。此时,月圆如镜,倒映湖中,天上一个月亮,水中一个月影,相映成辉。 只见明月当空之下,天池湖边,一个红发女郎,赤身裸体,正在湖中沐浴,举手抬足间,动作轻盈,悠然自得,兼有湖中泛起阵阵雾气,显得这个场景十分优美。虽然距离较远,看不真切,又是夜幕下背对着他,但那女郎玲珑曲线,凹凸有致,让人浮想联翩。 天池水寒,远近闻名,现下虽是初春时节,但滇池省属于高原地带,早晚温差较大,尤其夜半三更,正是最冷的时候,但那女子却不畏寒冷,果然是位战士。 燕鹏飞看了一会,咽下一口唾液,想道:“有什么好看的?丑八怪一个!”思念及此,也不看了,又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中,这才渐渐睡去。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燕鹏飞便起身收拾好东西,备好水和干粮,结完帐后,也不吃早餐,急急忙忙开门去往马厩,打算避开那几个女郎,也好早点赶路。 不想到了马厩,只见那四个高挑女子正围着自己的马匹“白影”,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虽然听不懂,但很明显,她们溢于言表的艳羡表情完全是被自己的上等白马吸引了,那可是皇家狩猎场骑兵营统领陈曦亲自为自己挑选的快马,来自于巴蜀省锦乡千里挑一的名驹,便于自己赶回滇池省。 “你们也算有眼光。”他自忖着,虽有些担心,但也暗自虚荣心膨胀,走上前去,牵了马昂首阔步的便走。 “等……等等……”又听到那蹩脚的中原话。 燕鹏飞本不想多做停留,但还是驻足回头,看着那红发女郎,问道:“什么事?”看着近在咫尺的她,那不忍直视的丑陋脸庞,闻着幽幽香味,脑子里想的却全是夜里她赤裸的背影,这相貌与身材,反差也太大了吧。 “你的……鞭子。”红发女郎递送过来一根马鞭。 燕鹏飞默默接过,连谢字都忘了说,飞身上马疾驰而去。“说了谢谢你也听不懂。”远去后,恢复理智的他只得这样为自己辩解着。 骑出一段距离,他担心刚才她们围着马做了什么手脚,赶忙下马来查看,仔细看了一遍白影和马鞍、马掌后发现无甚异常,这才较为放心,一路向南而去。 ************************************************************************* 翌日晚间,燕鹏飞赶到了天山北麓,在一处乱石阵附近停下,这一路上很少休息,此时饥困交加,便在此生火,烤些肉和馕来吃。 他边吃着东西,边看向附近的天山,巍峨陡峭,越往上越是坑坑洼洼,十分诡异。他知道那些坑坑洼洼的山壁上,基本每一处都有昆仑族人的尸首。 昆仑族自古传说,要想转世为人,生前必须遵照释门教教义行事,死后必须进行天葬。所谓天葬,便是将尸体搁置于天山陡壁上,暴尸于外,任由翱翔于天际的鹰隼叼食,传说如此,才可顺利升天,千百年来昆仑族人都在这样执行天葬之礼。天山地处滇池省中心地位,各地昆仑族人死后都是亲友运来天山,请轮回寺里的喇嘛诵经,围绕着天山进行天葬大礼,所以整个天山都是昆仑族的墓地。 燕鹏飞所在的乱石阵,算是天山北麓一处标志性的位置,夜幕降临后,那些个伫立的乱石如同一个个昆仑族死者,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他吃完了东西,又喂白影吃了些野菜和胡萝卜后,将马拴在一处乱石密集的所在,便踩灭了篝火,自己爬到山脚找到一个不大的洞穴,想到这里不会是昆仑族人天葬之处,因为太过接近地面,即使身份再低微的昆仑族人也不会为亲友选择这样的洞穴。便安心地躺在里边,手指盘弄了一会领口处的天珠,幽幽的睡了过去。 燕鹏飞岁数不大,可军旅生涯多年,从最初的小卒做起,也曾处理战场善后的搬运、掩埋尸体,也曾建造过军事工事,也曾随军在省内各处剿灭匪患。什么脏活累活苦活都经历过,现在早已经百无禁忌,随遇而安。 他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外面马蹄哒哒声急促,将睡梦中的燕鹏飞吵醒,紧握腰刀,猛一起身,额头险些撞到洞穴顶部,还好他反应机敏,中途收住劲道,这才没有大力碰触,然而还是蹭破了点皮。 他蹑手蹑脚,爬出洞穴,看向乱石阵方向,月光下只见三骑由远而近,到了乱石阵旁停下,三个大汉各持兵器,马上都驮有大包小裹,在马上向四周检视。 “怎么挑了这么个地方,”其中一个手持单锤的大汉喝道:“怪瘆人的!” “怪我喽!”另一个挥舞着鬼头刀的瘦小汉子道:“还不是那四个鬼婆娘定下的,偏偏要在这里交易才行。” 最后一个高个大汉可能是这伙人的头领,手持一把长剑,道:“我们多加小心,千万别着了她们的道儿。”用剑指向乱石阵。 这一指,方向正好朝向燕鹏飞,燕鹏飞心下一凛,不自觉地就委身躲在一个大石后面,手便放在腰刀刀柄上,想着:“难道是被发现了?”他可不想多惹是非,如果不是身有要事,这几个人根本不在话下。燕鹏飞一路行来,随身携带的这把腰刀,实是昆仑族人再普通不过的弯刀,也是他们的风俗习惯,之所以带上这种弯刀,不但可以防身,而且可以避人耳目。 只听那高个大汉指着乱石阵道:“我们不要进那里,恐有埋伏。” 手持单锤的大汉附和道:“放心吧大哥,那里都是昆仑族人的尸首,即使没人埋伏,进去也是一身晦气。” 燕鹏飞哭笑不得,摸了摸藏身的一个乱石,想道:“也许这真的有灵气也未可知。” “老三,我问你,”那高个大哥突然问道:“你说的这几个洋婆娘到底是什么来路?稳妥吗?” 那瘦小汉子道:“听说是什么什么什么女战士,那名称太长,不好记得。”说着皱起了眉,好像很痛苦的在思索着。 “什么什么什么女战士?”那边手持单锤的大汉急着叫道:“他妈的克国人罗里吧嗦,名字就是特别难叫。” 高个大哥道:“那不重要,我是问你,这几个洋婆娘你到底是怎么搭钩上的?” 那瘦小汉子道:“不瞒大哥说,还不是天池客栈老板介绍的嘛,说这伙人有的是银两,出手阔绰。客栈老板可是咱们的老主顾,不会骗咱们的。再说,我也见过了这几个洋婆娘,穿的虽然普通,长的也鬼模鬼样,但骑的马都是上乘的,马铠做工考究,价值不菲,当是有些钱财的。” “她们到底要买什么?”高个大哥道:“我们带的这些宝物,她们能买吗” “应该会要吧?”瘦小汉子道:“这些个洋人,不就喜欢咱们这些古物件吗?何况都是轮回寺里镇寺之宝!” 燕鹏飞听的心下一凛。 高个大哥继续问道:“她们都用什么兵刃?” 瘦小汉子道:“她们背负长矛,马上驮有盾牌,腰间悬着短剑,靴侧插有匕首,都是全副武装。” 高个大哥深吸一口凉气,道:“看来也是硬茬,等会不要蛮干。咱们可吃不起亏本买卖了。” 那边单锤大汉道:“可不是,这趟巴蜀魔域沙漠的买卖真是亏大了,折了十多条弟兄的命,才得了两个‘肥肉’首级,真不划算。” “别说了!”高个大哥喝道:“点子来了!” 就在这时,只听北方传来一阵阵马蹄奔驰之声,不一刻,只见四个女郎纵马而来。 第15章 幽香袭人女战士 燕鹏飞躲在乱石后,偷偷去看这几个新来的骑手,她们都一手把握缰绳,另一手举着火把,很有种女战士的风格,赫然发现当先一骑正是天池客栈中的红发女郎。“又是她们,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那四个女郎到了近处,与三个大汉对视。 高个大哥看着他们,突然憋不住笑,对瘦小汉子道:“你还真没说错,鬼模鬼样,丑到爆!” 三个大汉哈哈大笑不止,笑中还道:“丑就丑吧,还这么香,臭美!哈哈哈哈……” 那四个女郎有些不快,红发女郎当先说道:“东西,带来……吗?” 三个大汉笑过多时,高个大哥道:“爽快,我喜欢。给她们看看,让她们长长眼!” 那两个大汉跃下马来,从大哥马后驮的包裹中,轻轻翻出一匹绸缎来,继而又一齐展开,两个大男人做的轻手轻脚,动作轻盈缓慢,很怕弄坏了似的,和他们平素的作风十分不搭。 绸缎完全展开,在月光及几个女郎火把映照下,只见一块三尺见方的布幔上,各色丝线缝制、绘染的释门创始人释迦讲经图跃然而出,释迦高高在上,下方跪满无数释门弟子,其中有四名弟子跪于释迦身前,色彩艳丽,不失细节,真是一幅惟妙惟肖,极具立体感、真实感,美轮美奂之画卷。 那四个女子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一脸懵逼。 “女人就是女人,什么什么什么女战士也不例外,一定非常喜欢这类刺绣。”高个大哥笑道:“怎么样?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精美的堆绣吧?” “神马?玩意?”红发女子不知道从哪学来的中原话,说道:“我们要……好东西!” 躲在乱石后边的燕鹏飞险些笑出声来,忙用手捂嘴,但私下却是想着:“这件堆绣要是真迹可了不得,他们是怎么搞到的?无论如何也要抢回来,送到轮回寺请大师傅们鉴定下才好。”因为此类涉及释门教的物事,大多与轮回寺有关。 “你这红发鬼臭婆娘!”单锤大汉怒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你懂吗?这可是昆仑族几百人耗尽毕生精力用比头发丝还细的金线银线缝制的堆绣,收藏在轮回寺几百年了,只有十年一度的轮回节才会拿出来供信徒瞻仰一下,价值连城,你是出不起钱吧你?” 高个大哥手一摆,道:“她不喜欢,收起来。换一个出来。” 在那两个大汉又轻手轻脚收拾堆绣时,高个大哥对她们道:“看你们这些女孩年纪不大,我有必要提醒你们,这件宝物,可是轮回寺镇寺之宝,我们也是拼了性命不要才盗出来的,虽然恐怖些,但却是件十足的圣物。” 那两个大汉收了堆绣,又翻出一个木匣子,单锤大汉双手捧着,瘦小汉子打开匣子,从中抱着一个骷髅头出来。白色的头骨,月色之下、火把摇曳中,令人看了不免全身一颤。 不想这时,那几个女子却突然提起了兴趣,凑上前来看视。这一下,反将瘦小汉子吓了一跳,赶忙退后一步。 “兀那几个婆娘,你们站远些,这可是圣物!”高个大哥讲话道:“你们是不是变态的?好像很喜欢这类东西嘛。” 几个女郎看着头骨,互相交流几句,其他人谁也听不懂。 红发女郎又看着骑在马上的高个大汉,问道:“这……神马?” “知道厉害了吧。”高个大哥满足感爆棚,笑道:“刚才那件堆绣如果说价值连城,这件圣物却是无价之宝。知道吗?这可是轮回寺厝仲活佛的前世活佛头骨,生前也是滇池省的执政活佛,神龙国护国大法师。” 几个女郎又开始低头密谈着什么,又连连摇头。 高个大哥看她们可能不信,便又说道:“放心吧,我们可是讲信用的。不信,你看那骷髅头两眼眶中间的一块骨头,如珍珠般发亮,传说得道活佛此处骨头最具灵性,如果是常人的骨头,这里绝不会这般闪闪发光的。” 大家一齐看着骷髅头,果然两个眼眶中间骨骼异常发亮。其他人倒不觉得如何,暗处的燕鹏飞看的真切,腰刀紧握,看来这伙贼人拿出的宝物都是真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从轮回寺盗取出来的。 “这回该信了吧?”高个大哥说道:“这件圣物,价格可是不菲……” “不要,”红发女郎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要人的……” “什么!”高个大哥圆睁两眼,怒道:“你们这群鬼婆娘,是不是来消遣爷们的?”说着举剑一挥。 其余两个大汉看势头不妙,收起了木匣,先放在地上,又各持兵刃在手。 红发女郎却是不慌不忙,说道:“我们,听到,你们,是猎魔人,我们想要,恶魔的,这个。”说着,指了下放在地上的木匣。 “我们是除魔猎人呀!”单锤大汉道:“但那活不好干,又十分危险,所以我们平日就做点偷鸡摸狗的事……” “不要说了,”高个大哥阻止他道:“难道她们要的是‘肥肉’的首级?”他对瘦小汉子使个眼色。 瘦小汉子赶忙到自己所乘马的行囊中拿出两个油布包裹来,松开口子,倒出两颗较小的血肉模糊的东西来。 那几个女郎惊呼出声,不是害怕,而是兴奋,大为兴奋,兴奋过头,简直要手舞足蹈了。 只见地上赫然是两个恶魔的首级,鲜血还在溢出。 “新鲜的,好!”红发女郎兴高采烈。 “你们喜欢这个?”高个大哥惊诧不已。 红发女郎笑道:“两个,都要!” 高个大哥苦笑一下,道:“好吧,大买卖做不成,赚点外快也好。这两个‘肥肉’首级,官府会奖励三百两黄金,这是行价,既然你们要,多少要加点吧。我也不多要,五百里黄金吧。”其实两个恶魔首级官府只能奖励三百两白银,他却说成是黄金,当是欺负她们不懂行情,坑老外的钱财。 红发女郎呆了一下,马上和其他几个女子商量起来,看她们的表情,好像很感为难。几个女子摸出钱袋,开始凑银两,最后拿到对方面前时,大概看下,不足百两散碎银子。 高个大哥惊呆了,看来她们倾其所有,也只得凑出这些,遂叫道:“你们真是来耍老子的吗?”气急败坏之下,长剑直刺向红发女子。 红发女子当即后跃,轻轻巧巧地避过。这一下出手闹翻,双方立时各亮兵器。四名女子都是右手长矛,左手护盾,摆好战斗姿态。 高个大哥仍旧骑在马上,此时纵马冲上去,长剑一抡,剑锋咄咄逼人,对方四人各挺护盾招架,剑盾一触,四人都感虎口生疼,其中两人吃疼不过,护盾脱手而飞。 高个大哥勃然大怒,纵马来去,长剑虎虎生风。 单锤大汉与瘦小汉子也持兵器冲上,捉对厮杀。这几个大汉到底是除魔猎人出身,身手不会太差,堪堪四个女子不免落于下风。 躲在暗处的燕鹏飞不想他们突然激斗,他一心留意地上装有前世活佛的木匣,看高个大哥不管不顾,只是催马横冲直撞,万一不小心那马踩踏到木匣怎么办。 红发女子此时成了高个大哥的攻击目标,刚才她一定很惹对方不高兴,那高个大哥每次出招都是杀招,压制得红发女子渐感不支,左挡右架,慢慢后退,再向后退,就到了木匣位置,她却并不知道,全副精力都在对付敌人。 远处燕鹏飞眼看木匣危险,再不出手难免圣物被毁,念头及此,立即举着腰刀冲了出去。 距离燕鹏飞最近的却是瘦小汉子,发现有人埋伏,惊叫道:“周围还有点子,大家小心!”甩开对敌的一个金发女郎,迎上去与燕鹏飞正面交手,却也担心暗处是否还有敌人,分了心神。 燕鹏飞脚下不停,看准时机,手起刀落,将此瘦小汉子开膛破腹,一时间,瘦小汉子肠子肚子一股脑流了出来,眼看活不成了。 那边,高个大哥力量雄厚,长剑劈砍下,红发女郎长矛与护盾都脱手而出,不想还被后边木匣一跘,一跤摔倒在地,高个大哥更不迟疑,仗剑飞身下马,乘势又是一剑刺向她,危机时刻,燕鹏飞纵身上前,一刀拨开了他的长剑,救了红发女郎一命。 高个大哥不知哪里来的敌人,便和燕鹏飞激斗在一起。此人个子高出燕鹏飞一个头,初始凭着居高临下占了优势,到后边越打越感吃力,燕鹏飞武功精湛,哪是他能比拼的了的,渐渐处于下风。 旁边那单锤大汉眼看大哥危险,挡开与自己缠斗的两名女子,缓得手来,立刻上去要偷袭燕鹏飞。 燕鹏飞正与高个大哥对战,没有留意此人,即将遭遇袭击之时,旁边红发女郎突然提醒他道:“小心,燕……” 燕鹏飞得此信息,立即回身,鉴准偷袭者攻来的大锤,一刀挡格开去,总算脱得了身,由此与两人交战。 高个大哥与单锤大汉联手对敌燕鹏飞,只是打个旗鼓相当,但二人明白,时间长了,终归不是敌手,而且旁边还有几个女子伺机攻来,难免暗处没有他们的同伙。 突然,后边红发女郎又叫道:“低头!” 燕鹏飞知道这又是在提示自己,赶忙弯下腰去。 但听“砰!”的一声,一股硫磺气味弥漫,燕鹏飞抬眼一看,那单锤大汉胸口出现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脸上表情扭曲,继而直挺挺向后摔倒。 众人又去看那红发女郎,只见她手持一支火铳,铳口浓烟袅袅,当是她刚才突施暗算。 高个大哥吓得屁滚尿流,丢下长剑,来不及骑马,抱头鼠窜而逃。 红发女郎眼神坚毅,跑到自己马前,又拿出一张弓来,弯弓搭箭对准逃跑者,右手紧握竹箭的手轻轻松开,只见一支箭羽呈弧线划过夜空,直刺入高个大哥后背,他一跤跌倒,在地上痛苦挣扎一阵便不动了。 ************************************************************************* “好俊的身手!”燕鹏飞赞叹一声,此时战斗结束,精神放松,反而又感受到她们身上那股袭人香气。 红发女郎对他一笑,这一笑,燕鹏飞险些把吃的烤肉烤馕都吐出来,赶忙转头去看地上的木匣。 “谢谢,救了我。”红发女郎仍旧笑道。 “你也救了我。”燕鹏飞拾起木匣,检查是否有破损,看到无碍后这才放心。 “你,怎么……来这里?”红发女郎继续问道。 “我赶路,在这里睡觉,被你们吵醒了,所以一直躲在暗处看你们做交易。”燕鹏飞又去翻看那三个大汉马上驮的包裹,只见堆绣也是完好无损的。 红发女郎和同伴收好了恶魔首级,又对他道:“这个,我们的了。” 燕鹏飞知道她们只对那两个恶魔首级感兴趣,便道:“好,我们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红发女郎笑道:“好,好。”看来新学到一个词,很是高兴。 各自收拾停当,燕鹏飞牵出白马,就要和她们告别,突然想起一事,问那红发女郎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姓燕?”此话一出口很是后悔,因为他刚才也没听清楚,对方说的中原话也不标准,可能自己听错了呢,也许对方只是说“小心,呀!”,而不是“小心,燕!” “我不知道你姓什么。”红发女郎道:“我只知道,你,像我们国,一位开国先贤,他名字,南天燕。” “南天燕?燕南天!”燕鹏飞没想到又听到这个名字,而且是通过一个异国少女之口说出,非常奇怪,道:“燕南天是你们的开国先贤?不可能,他可是我们神龙国的大英雄,先皇特封的巡察使!” 红发女子道:“什么?我不知道了……” 燕鹏飞又问道:“你见过你们这位开国先贤——燕南天?否则怎么知道我们长得很像? “没见过,”红发女郎道:“但我们见过他,和他夫人……油画。”她说完用她们的语言和另外三个女郎说了些什么,她们都连连点头,看来她们都见过那幅油画。 “好吧。”燕鹏飞悠然神往,道:“我也想见见这副油画。” “那,你来,我们国。”红发女郎爽朗地笑道。 “怎么可能?”燕鹏飞心下嘀咕着,正想上马走人,却又忍不住回头问道:“你们来自哪个国家呀?你们是谁呀?” 红发女郎十分爽快地道:“利尔逊,共和国!我们是,利尔逊女战士!” 第16章 久别重逢絮相思 神龙帝国的北方,为幅员广阔的克洛奥斯联合王国,是一个类似长条形的版图,由六个信奉天神教的王国组合而成,各自为政,并且每个王国占地面积比神龙国一个省还大,他们围绕着克洛奥斯山脉分布着。那是一座比神龙山脉还要更为广阔,绵延上万里地的雄伟山脉。而神龙国地处最西边的西域省仅到克国中部圣迪沙王国与贝奥塞斯王国交界处。 克洛奥斯山脉东南山麓下有一座漂亮的大都市,叫做古斯诺堡,正是贝奥塞斯王国的首都,在克国东部来说,算是繁华的城市,经济发达,人口也多。其实克洛奥斯联合王国治下的这六个国家,靠西部的都是比较富饶的地区,人民生活也较好,越往东部环境越恶劣,人民生活也更艰难。而古斯诺堡足以和东部最富有的城市——奥古斯特王国的首都月影城、沃伯翰帝国的首都玫瑰城相媲美,具有东方小月影之称。 此时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整个城市却越显得富丽堂皇,热闹非凡。 尤金和保罗,一主一仆,人困马乏的便进了城。 本来两人一路上都是萎靡不振的,但此时一旦进得城来,尤金突然来了精神,命保罗先回住处休息,自己有要事要办。 虽然他们是寒冰王国的商人,但寒冰王国的首都冰城实在太过偏僻,不利于尤金商业上的发展,所以他只将寒冰王国作为生产、加工产品的基地,并于近几年把自己的总部设立在较寒冰王国最近的大城市古斯诺堡。 而尤金的商业帝国之所以形成,完全得益于他开发的三条商路。第一条商路,是寒冰王国通往南方,直达神龙帝国关东省首府幽州,每月一个来回,输送寒冰、冰玉,有时也带上克国西部特产,比如亚麻、胡椒、火铳,运回神龙帝国的特产、寒冰王国所需的大量奢侈品,比如棉花、水果、木材、陶瓷、丝绸等物资;第二条商路,是寒冰王国通往西南方向、克洛奥斯山脉之南,先抵贝奥塞斯王国的首都古斯诺堡,后经圣迪沙王国首都沙海,最终到达沃伯翰帝国首都玫瑰城,每两月一个来回,将寒冰王国的特产、收集到的神龙帝国部分奢侈品贩卖过去,并将路经地区的特产运回寒冰王国;第三条商路,是最远的,由寒冰王国出发,向西、经由克洛奥斯山脉北部,首站雪豹王国首都明斯克城,后经该王国西明斯克城,最终达到奥古斯特王国首都月影城,每三个月一个来回,输送同第二条商路同种类商品,但供应量较大,运送回来的物资也更为丰富,比如远东地区千金难求的火铳等物,是其商路中收益最高的。 尤金只用了几年的时间即打通如此三条跨国商路,和他以前的主子、寒冰王国首相李约翰的帮助不无关系。 “主人,”此时,保罗好奇地问尤金:“您难道不回家休息吗?您难道不累吗?” 尤金哈哈一笑,兴致很高,道:“我当然也累,不过我想先去拜访我的音乐老师蜜雪儿小姐,我很想念她。” 保罗做个鬼脸,一脸坏笑道:“主人,一路奔波劳累,您老可悠着点。” “多事!”尤金说着,拍了一下保罗的马屁股,催他快走。自己也便向音乐老师家里行去。 要说这个尤金也是个好色之徒,老婆孩子留在寒冰王国冰城家里,一年见不上几次面,可在这古斯诺堡,他每年都会更换一个情人,不吝钱财的供养,分手时再给一笔抚恤金。蜜雪儿就是他最近才交到的情人,对外宣称是自己的音乐老师。当时还处在如胶似漆的时候,自己却得到一个千载难逢的商机,马上去往神龙国中原省皇家狩猎场谈一桩大买卖,堪堪两个月过去了,现在才赶回来,可他的心早已飞到了情人的怀里。 他很快赶到了蜜雪儿家里,那是一座老旧的二层楼寓所。 当他敲开门时,蜜雪儿和她的母亲艾尔莎正在准备晚餐,她的父亲菲利普坐在客厅,与一位瘦高瘦高皮包骨头的古稀老人聊着天。这位老人紧闭着双眼,座位旁边放置了一根长长的拐杖,此人尤金从未见过,颇感好奇。 尤金同蜜雪儿礼节性拥抱一下后,他便和她的父母打了招呼,最后问道:“这位先生可否介绍给我?” “当然,”蜜雪儿的父亲菲利普道:“他是我们一家的老朋友丹诺斯先生。”又压低声音,凑近尤金耳边悄声道:“丹诺斯先生是个瞎子……” “我可听到了,”老人颤颤巍巍站起身,面向尤金,仍旧闭着眼睛,道:“不要试图瞒过瞎子任何声音。”说后,脸上挤出一个微笑。 “哈哈,”菲利普赶忙道:“老朋友,站在您面前的这位是尤金先生,我们一家的贵人。” “信奉天神的国度里,无人不知尤金先生,”丹诺斯伸出一只骨肉如柴的手,道“幸会!” 尤金出于礼貌,也伸手与其相握。 丹诺斯突然抓紧他的手,脸上表情诧异了一下,道:“年轻人,你……嗯,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事情千万不可碰触,不要被你的欲望冲昏了头脑,否则你会作茧自缚……”他好像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菲利普和艾尔莎打断了。 “不不不,老朋友,你不要吓到尤金先生。” 艾尔莎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划着圆圈,意思是——老人年纪大了,脑子有问题了。 尤金反而表现的很大度,并不在意。 之后,饥肠辘辘的尤金和他们共进晚餐,大家围坐在餐桌上,首先共同祈祷,由菲利普念诵祷告:“感谢天神赐予我们食物,荣耀归于天神,从今日直至永远,天神保佑!”,众人亦跟着念诵道:“天神保佑!” 他们吃的还算丰盛,这得益于尤金走前留给蜜雪儿的一笔贴补家用的银币。 餐中,丹诺斯一直讲诉自己正在写一本书,关于这个世界以后将会发生的事情,因为是边吃东西边讲,他老掉牙的嘴里塞满了食物,吐字十分含糊,大家都听不清,也没人去在意他到底讲了什么。 “先生,”尤金发现感到奇怪的地方,问:“盲人也能写字吗?” “当然能,我的孩子。”丹诺斯吞下一口食物道:“我们会用针,在点字板上扎出盲文。” “盲文!”尤金道:“有意思。” 一餐终了,大家送走了丹诺斯,菲利普和艾尔莎开始收拾餐具,都是银质器皿,但很显然都是老旧物件,上面划痕斑斑,偶有破损之处。 尤金提议要买一批餐具才好,菲利普和艾尔莎赶忙道谢。 蜜雪儿抓起他的手,道:“这么久不见,你的钢琴没有退步吧?指法没有生疏吧?不要给我这个老师丢脸呀。” 尤金道:“您要考考我这个学生吗?” “当然,”蜜雪儿媚眼一笑,道:“我可是位很严厉的老师。”说着,牵了他手,匆匆上楼。丢下低头收拾餐桌的父母,他们如同什么都没见到,什么都没听到。 ************************************************************************* 二人进到蜜雪儿的卧室,这里装扮的十分舒适,一张大床,铺就厚实绵软的上等被褥;一张梳妆台,摆满了各种高贵的胭脂水粉;一个大型衣柜,挂满了各式色彩鲜艳的华服;一张地毯,毛绒绒的,踩在上面感觉非常柔软。不小的一间卧室,就是没有音乐器材。 甫进卧室,尤金一把将蜜雪儿拦腰抱起,引得她一阵咯咯娇笑。尤金抱着她轻轻放到床上,深情的看着她,柔声道:“我亲爱的蜜雪儿老师,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蜜雪儿笑道:“可你一去这么久,太没有良心了!” “我发誓,”尤金在她额头吻了一下,道:“以后再不会离开你了。” “你真的想我吗?”蜜雪儿娇喘道:“你想我哪呀?” “想……想你的红唇……” “那……你喜欢吗?” “喜欢呀!”尤金躺在这样柔软舒适的床上,搂抱着这样娇柔的美人,一身疲惫早已荡然无存,心情无比喜悦,笑道:“喜欢的不得了。”尤金发自内心的说道,是啊,和蜜雪儿在一起有种特殊的感觉,这是和其她情人在一起时没有的感觉,心里很舒服,很快乐,可能以后我不会换情人了,永久和她在一起就好了。 “哈哈哈哈。”蜜雪儿忍着痒,笑道:“你去了神龙国是吗?我听说那里遍地黄金,珍珠玉器都十分漂亮,你有给我带回什么礼物吗?” 尤金这才想起,从神龙国的皇家狩猎场急急赶回,竟然忘记给她准备礼物了,一时怔住了,那双手也停在她的腰间。 蜜雪儿看出是没有礼物收了,撅起小嘴,不高兴地道:“你的心里到底有我没我?” “蜜糖,不要生气,”尤金道:“我马上去给你买一串最大的珍珠,你等我。” 他正要起身,被蜜雪儿伸双臂抱住了,道:“哈哈,我开玩笑的,你不用去的。” 尤金哪舍得离开,又抱着她,热烈地吻她,二人温存一番。 过了一会,他们躺在柔软的床上边爱抚着对方,边聊着天。 “我离开的一段时间,”尤金问她道:“古斯诺堡有发生什么趣事吗?” “趣事?”蜜雪儿想了一下,道:“没什么趣事,反而有些可怕的事,最近恶魔袭击了距离魔域沙漠较近的村落,听说死了很多人。” 尤金道:“这个我也听说了,而且回来的途中,在神龙国长城雁行关上也遭遇过一次恶魔。”于是将那次八个除魔猎人消灭恶魔的事讲了一遍。 蜜雪儿道:“神龙国人有武功,我们这边却鲜有专杀恶魔的猎人。” “不怕,”尤金道:“我们有火铳。” “恶魔不惧火铳。” 尤金道:“放心吧,魔域沙漠离古斯诺堡这么远,恶魔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蜜雪儿道:“亲爱的,你有那么多钱,为什么不拿出来一部分,像神龙国一样修建一座长城,防止恶魔呢?” 尤金苦笑一下,道:“这个事情,即使我有再多的钱,如果没有举国的实力,也很难实现。” 蜜雪儿道:“说起这个,我想起来了,最近古斯诺堡出现了大批雇佣兵,人们传说那是女伯爵的雇佣兵,王国卫队都很紧张。你知道女伯爵是谁吧?” 尤金点了点头,道:“知道,我们的两个商队每次出发,都由女伯爵的雇佣兵在保护着。” 蜜雪儿笑道:“那他们来,是不是为了你?” “应该不会吧。” “对了,说点高兴的事吧,”蜜雪儿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最近城里流行化妆舞会,但有个家伙每次参加都要化妆成恶魔形象,太招人反感了!” 尤金跟着笑道:“那是谁呀?” “你应该也见过,就是寒冰王国派来的质子,叫做亚瑟的,此人现在是全城的笑柄,不止是因为他长相怪异,行事作风没一样让大家不讨厌的。” 古斯诺堡是一座浪漫的城市,不亚于月影城和玫瑰城,这里每天晚上都有舞会、宴会,歌舞升平,纸醉金迷,一些上流社会的人,乐此不疲。 “亚瑟!”尤金问她道:“你觉得他如何呢?” “我也很讨厌他,他总是对我献殷勤,总是不合时宜地做一些事情,总是做错事,也不自己瞧瞧他自己那样子,谁会喜欢他呢?” 尤金很认真的看着她,说道:“蜜雪儿,你听我说。无伦如何,这个亚瑟都是个小王子,他的身份在那里摆着。说真的,我想接近他,我想帮助他,我打算扶持此人当上我们寒冰王国的新国王。你觉得如何?” “你疯了吗?你要帮个傻子吗?”蜜雪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道:“亲爱的,你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是不是个傻子,我明天去见见他再说。” 尤金可不想失去此良机,寒冰王国首相一职,深深诱惑着他。 第17章 一见质子探其心 第二天上午,尤金在蜜雪儿家里吃过早餐,便急匆匆赶回了他在古斯诺堡的住处。 不想保罗还在酣睡中,被主人一把揪住耳朵拽了起来。 “你这个懒虫,”尤金对他道:“太阳都晒屁股了,快点起来,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呢!” 保罗睡眼惺忪地道:“还有什么正事呀?您刚回来,见了音乐老师才一宿,正是鸳梦重温的时候,还有心思去办其他事吗?” “当然正事要紧。”尤金道:“你怎么整天都是睡不够的,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 “好吧,好吧,”保罗道:“都听您的,主人,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尤金命他先去雇了辆马车,又准备好名帖和一件犀牛角把手镶有绿宝石的打磨光亮的手杖作为礼物。 都完成后,保罗看着尤金把玩着那件崭新的手杖,说道:“主人,这是您十分钟爱的事物,平时都舍不得自己用,这时为什么要作为礼物送人呢?” 尤金摩挲着手杖,笑道:“这件东西一看就是贵族老爷用的,我身份低微,如何能拿的出去呢?还是送给一位适合它的主人吧。等我以后跻身贵族精英,会用更好的佩饰。” 保罗讨好似的说道:“主人,在我眼中,您比任何贵族都讲究。” 这时,他们雇的马车到了,尤金便带着保罗上车,要求御者驶往广场区。 所谓广场区,实际上就是城市中心的广场,也是一片贵族聚居的别墅区。在那里的边缘地带,有一排较小的院落,其实是克国其他各王国派驻贝奥塞斯王国的外交官,包括各国的质子在内,都居住在这里。 马车停泊在一个破旧的院落前,保罗捧着装有手杖的礼盒和名帖上前敲门,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打开了门,很好奇地看着来访者,尤其马车上的尤金,保罗与其低声说了几句话,他便收了礼盒、名帖又回去了。 保罗微笑着看向尤金,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房门再次打开时,老管家和一个年轻人出门来迎接尤金。 尤金从马车上下来,看着那个年轻人,他十分瘦弱、矮小,尤其印象深刻的是他的额头,有些隆起,这就是寒冰王国国王的王孙、派到此地的质子——亚瑟·瑞德。 “尤金先生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年轻人袒露出一脸做作的笑容,说道:“是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儿来了?” 尤金称呼他为“小王子殿下”,亦表现同样的笑容,道:“作为同是寒冰王国流落到异乡的人,在下理应来拜访小王子殿下。” 亚瑟边礼让客人进屋,边说道:“您可是大忙人,我们很久没见了吧?” “是啊,我最近几个月去神龙国应酬,昨天才刚刚回来的。” 他们终于进到了客厅,房子里还有一位老年御医,带着保罗去另一间小房间招待。尤金打量了一番室内,这里家具不多,非常简陋,而且破旧,作为一个王国代表人物的居所,有些寒酸,尤其老管家端上来的茶点,只能用粗茶淡饭来形容,尤金心下却是窃喜的,越是这样的生活,越好激发小王子的斗志。二人开始说着话,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闲聊,以前他们也曾在一些社交舞会上碰面,但都是礼节性的介绍下,并无深谈过。 几番交谈下来,尤金用多年来商人辨识的本领暗自思忖,这个人有些神经质,或者说是虚伪,之所以虚伪大概是为了不自信的掩饰,所以才表现的避重就轻,本质是外强中干的,希望说到重点时,他能撕下面具,直面挑战,否则——他将一事无成。 谈话一直在尤金的引领下继续,因为他处于优势,而亚瑟可能一直想弄清楚这位大财主到底所为何来,而他又不好直问,也没有机会发问,一直在跟着尤金的思路走。 “小王子殿下,”尤金话锋一转,问道:“您来古诺斯堡多久了?” 亚瑟沉吟一下,说道:“快五年了,但我感觉就像过了五百年,太难熬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您不知道,尤金先生。”亚瑟身子前倾了一下,道:“我来贝奥塞斯,是接替我的堂叔,也就是老国王爷爷的侄子,他在这里做人质做了三十年,天神可怜他吧……”亚瑟右手划个十字,抬眼上望,表情悲悯地道:“……他最后得了流感,经年不得治愈,他便恳请老国王爷爷能找个代替他做人质的王族成员,他想回家乡,他说他死也要回家乡去死,躺在寒冰玉上,感受冰与雪的氛围,那才是家的感觉。 “很不幸的是,我来他往,他却死在了回寒冰王国的路上,而且没到寒冰王国的地界就病死了,根本没有达成自己的心愿,哪怕是那么简单容易的心愿。他在这里三十年,没有一刻离开过这座城市,贝奥塞斯王国再好,古诺斯堡再摩登,也如同个牢笼一般,禁锢着他。 “每次想来,我都会有种害怕的意念,我的余生,恐怕也会步堂叔的后尘,我想这就是我的一生要经历的事情,可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懵懵懂懂,小心翼翼,提心吊胆,我现在感觉度日如年,但我还要度过多少年呀?” 尤金认真听着,隔了一会说道:“谢谢您小王子殿下,您能给我讲这些,我相信都是您的真心话。” “当然,”亚瑟苦笑一下:“我把您当作朋友。我在这里五年,从来没有访客,您是第一位,我很感激您,尤金先生。” “我会常来看望您的,”尤金说道:“小王子殿下。” “好啊,我欢迎。” “有一件事情我还是不太清楚,”尤金又再问道:“小王子殿下,您是怎么被选中来这里的呢?” 亚瑟沉默了一阵。 尤金赶忙说道:“您可以不回答我,我们只是随便聊聊。” “不,”亚瑟说道:“我愿意和您聊这个。很多事情,如同骨鲠在喉,不吐不快。”他长舒一口气,道:“我很久没有这样和人畅谈了。” 亚瑟呷了一口茶,说道:“您知道,我们各个王国派往克洛奥斯其他王国的人质最多五人,其实不多,我怎么样都想不到这种事会落到自己头上。唉!我的父亲妻妾成群,儿女众多,可想而知我是多么不受人待见。”说着,黯然神伤。 尤金劝慰他道:“劳伦斯王太子殿下确实是位多情多义的人。” 本来,天神教的教义,是要求一夫一妻制,但寒冰王国远离教廷,国内又以神龙国炎黄族人居多,所以天神教的旨意早已变质,除非十分笃信天神教的传统教众,否则,在寒冰王国中,从上至下,无伦什么种族的人,大多数权贵阶层、中产者都是三妻四妾,尤其寒冰国王室尤甚。 “我的母亲——克罗蒂亚,她可并不得宠。”亚瑟说道:“她是雪豹王国国王和女仆的私生女,在她的少女时代,时常被雪豹王国王后虐待,她忍无可忍,最终为了跳出火坑,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迷惑当时出使雪豹王国的我的父亲——劳伦斯·瑞德。 “你也知道,我父亲是个十足的情种,两人很快就在雪豹王国首都明斯克城订了婚,不久我母亲就跟着我父亲回到了寒冰王国完婚,但是好景不长,他们的蜜月期很快过完,感情归于平淡后,我母亲便失宠了,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是寒冰王族中众多小王子中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角色。我已经习惯了。” 尤金看着他道:“不要气馁,我的小王子殿下,今日我之所以来见您,是想和您商量一件事情。您想听我说说吗?” 亚瑟抬头看看他,道:“到底什么事情?我一直很奇怪。” 尤金道:“我年轻时,曾是李约翰首相的仆人,想必您知道这事吧?” 亚瑟想了想道:“我有所耳闻。” “今天,既然您信任我,跟我说了这么多关于您的事情,我也想向您说说我。”尤金道:“我之所以有今时今日的成就,嗨,其实也就是个商人而已,无伦什么成就,都离不开首相大人的帮助,财力方面、政治方面、外交方面,他是我的贵人,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报答首相大人。 “小王子殿下,”尤金摆弄了一下桌上的茶碗,继续说道:“其实我关注你很久了,关注寒冰王国王族的事情很久了,因为我有心为这个国家做些事情。 “我想,既然有了首相大人这一贵人,用神龙国人的话怎么说来着——朝里有人好办事,再加上我的资金,我有信心帮助你登上寒冰国国王的位置!” “您……”亚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您这是在说什么呀?” “我要帮助你坐上国王宝座,小王子殿下!” 亚瑟嘴角撇了一下,苦笑道:“尤金先生,您是拿我寻开心的吧?” 尤金抓住他双手手腕,直盯着他,严肃地道:“小王子殿下,你有信心,做寒冰王国的国王吗?” “我……”亚瑟看着对方蓝色的眼睛,说道:“我……从没想过,从没敢奢望这个……” 尤金道:“你要对你自己有信心,你要对我有信心,我们会达成这个愿望的。” “我说过,我在王族中默默无闻,可能老国王爷爷还不知道众多王孙中有我这么一号人。” “这不是问题,”尤金道:“我会为你创造机会,成为国王的道路上,我推着你,一步一步走。” “尤金先生,”亚瑟道:“您能成为今天商业帝国的缔造者,我相信您的头脑,请说说您的计划,我想听到细节。” 尤金重新坐好,讲道:“老国王劳瑞恩年事已高,我相信他开始物色接任寒冰国国王王位的人选,而你的父亲一定不是最佳人选,这是众所周知的。他一定会在你们这些孙儿辈中挑选一个人,你是有机会的,虽然目前还很渺茫,但我们可以打通一些关系,让我给你分析一下看看形势。 “目前的长子长孙,也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大哥,和你们的父亲一样爱好吃喝玩乐,无忧无虑,我想即使刀架在他脖子上相逼,他也懒得做这个国王。而你们这些兄弟中,论出类拔萃的,恕我直言,目前还真的没有。 “在当前的寒冰国王族中,论权力、政治影响力,除了老国王劳瑞恩,当属你父亲的正室夫人——索菲娅王妃,她是奥古斯特王国长公主,奥国可是我们克洛奥斯联合王国中实力最强大的,各国无不重视奥国的意见,这位索菲娅王妃政治力量无人能比,但她最大的问题是没有子嗣,传言是她不能生育。这对我们来说是件莫大的好事。只要你认索菲娅王妃为自己的母后,发誓效忠于她,并于登上王位后,封她为王太后,你想想她会不会帮助你?有了索菲娅王妃的提携,你就有登上王位的资本。 “我会马上返回寒冰王国,请求李约翰首相帮我们向索菲娅王妃打通关系,你登上王位的事就算成了。” 亚瑟听得热血澎湃,喃喃自语道:“真如你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尤金道:“事情具体如何执行,你不用管,你要做的是,在这里——在古斯诺堡打出名望,在克国各王国中有响亮的名望,最好能传到寒冰王国王宫中去。放心吧,我会帮助你的。我可以每个月提供给你一千奥古斯特金币作为资助,当然,去打通各种关系,少不了花钱,但这些都由我来安排就好了,你不用管。” 其实各个王国都有自己的金币、银币,但唯独强大的奥古斯特发行的金币、银币分量足,在各王国中流传价值最大的,非奥国货币莫属。 “一千奥古斯特金币?”亚瑟道:“您是说真的?” “当然,”尤金道:“我是个商人,最讲信用了。”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砸到我嘴里了!”说着,亚瑟哈哈大笑起来,随着谈话的深入,亚瑟已经没有初始时候的防备,更没有开始时那种装扮出来的假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 “我还有一件事想不通,尤金先生,”亚瑟问道:“您为什么会选中我?为什么要帮助我?而不是我的其他同父异母的兄弟们?” “这个很好回答,”尤金道:“神龙国有句谚语——天时地利人和,缺一样不可成事。”尤金停顿一下,又道:“我真的很了解寒冰国王室,我来这里找你之前,对你也做过一些调查,和你刚才讲的差不多,你和你的生母,都试图改变人生命运,而我感觉你是合适的人选也是基于这点。”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尤金先生,”亚瑟问道:“您帮我坐上了国王,对您有什么好处?您的要求是什么?” 尤金点了点头,道:“小王子殿下,我希望像我的主人——李约翰先生一样,成为一位对寒冰王国有影响力的人,一位能做出杰出贡献的人,一位受后人敬仰的人,一位首相。” “原来如此。”亚瑟微笑道:“这样还算公平。” 尤金道:“当然,是在李约翰先生之后成为首相,我是不会和他争什么的。” 亚瑟道:“鉴于李约翰首相也已步入暮年,如果我坐上王座,你也不会等太久才做首相的。” 尤金道:“我们分工合作吧!” “说到分工,”亚瑟道:“我如何才能在这里做到打出名望呢?我只是一个默默无名的人质而已。” “我听说你经常参加舞会,这是一个展示你的好机会,但是要正面的展示,而不是适得其反。”尤金继续道:“我听说你现在经常参加化妆舞会,那很好,但为什么你要化妆成恶魔的样子?” 亚瑟耸了下肩膀,道:“我觉得那能起到保护我的作用。不是吗?至少成为了恶魔,我心里会有种安全感。” 尤金犹豫一下,道:“你要重新定位一下自己。” 亚瑟又喝了一口茶,其实有些凉了,道:“我有个要求,尤金先生,不知道我可否提个要求?” “可以,”尤金道:“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您尽管提。” 得到肯定的答复,亚瑟胆子壮了一些,道:“尤金先生,我知道您有位音乐老师,叫做蜜雪儿,其实我对她非常钟情,多次向她示爱,但都遭到拒绝。您可否……您可否为我介绍一下这位音乐老师,我想如果她做我的女朋友,我会更加有想当国王的动力,她也能教会我很多社交礼节,帮到我很多忙。” 尤金脑子嗡的一声,陷入了沉思。 他没有想到亚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本来想的是他可能会要求提高每月资助的费用,但这个要求,令尤金十分为难,也令他十分疑惑,亚瑟是否知道我和蜜雪儿之间的关系? “有什么问题吗?尤金先生?” 尤金想了想,慢慢地道:“没有,我在想,她会不会听我的?” “帮帮我吧,我真的很爱慕她,简直魂不守舍了,我是真心喜欢她,好希望能和她步入婚姻的殿堂。您作为介绍人就好,我相信以您的身份,她一定会认真考虑的,不是吗?” 第18章 日月拱照天都城 神龙帝国公派留学生在东海上航行多日后,今天早上得到讯息,日出国已经遥遥在目,不出一个时辰便可靠岸。 那一十九名学生都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早早的便站在甲板上,任由海风吹打全身,面朝前方隐约可见的海岸,齐声颂道: 巩金瓯, 承天帱, 民物欣凫藻, 喜同袍, 清时幸遭。 真熙皞, 帝国苍穹保, 天高高! 海滔滔! 天高高! 海滔滔…… 大船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日出国日月岛天都城的天之码头,这日月岛即是日出国国都所在的岛,天都城即为日出国的国都。神龙帝国三位随行官员当先下船,其后十九名留学生鱼贯而下,列于码头上。 其实,码头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常,各色刀旗林立,无数条幅迎风飘动,好一片盛大的场面。 任德文笑的眼眯一线,嘴都合不拢了,道:“咱们面子太大了,快瞧这些番邦小吏,恁般隆重的欢迎咱们!” 汪百川纠正他道:“嘿嘿,不是咱们面子大,是咱们神龙帝国面子大,日出国不敢不巴结咱们!” 但看码头上那些日出国人,行色匆匆,忙忙碌碌,仍在装点着附近的建筑物,悬挂很多写有“战神”、“一统”字样的旗帜以及各种胜幡,仔细辨认,其中绣有蝶纹家徽的比比皆是,但却根本没人向他们这边瞅上一眼,如同透明的一般,众人这时均感奇怪,难道这么布置不是为了迎接我们? “那种家徽应该是日月岛实权统治者——幕原天一家族的标志,”汪百川指着高悬灯塔上的巨幅布幔说道:“我们来留学就是投在他的势力之下。日出国最具盛名的氏族,果然不同凡响。” 等了一会,不远处终于行驶过来一辆马车,从上面跃下来几名武士打扮的男子,当先一个中年人,面容清癯,瘦高身材,双目炯炯有神,气质非凡,对他们说着十分流利的中原话,道:“欢迎神龙国的来使以及留学人员,在下是幕原天一将军的幕僚,我叫荣臣正雄,负责留学人员接待任务,已经在码头恭候多时了。” 留学生们来日出国前,曾集中培训过一段时间,基本掌握日出国当今国情,听到此人的名字,不免兴奋起来,窃窃私语着:“原来这就是号称幕府三杰之一的荣臣正雄,不知其他二位竹本瑞枝、北沢隆志现在哪里?”“荣臣正雄辅佐日出国最有权势的幕府将军幕原天一,他能来迎接我们,可见日出国很重视我们嘛。” 其后,神龙国三名随行官员与荣臣正雄交接留学人员名册,所有留学生都一一签字画押,又命船工将装有留学费用的官银宝箱抬上他们的马车缴讫。 那边厢又有武士牵过来四匹马,原来是给三位随行官员和荣臣正雄的坐骑。四人上马,只听荣臣正雄道:“请各位随我来吧。”当先骑马而去,后面马车紧紧跟随。 一众留学生面面相觑,哪有什么欢迎,哪有什么巴结,一个个的悻悻然只得跟着走。其中不乏有精于识马的,比如王良祝,比如易郸,根本不屑于看前边那几匹皮糙毛疏的矮马,不消说比不上皇家狩猎场骑兵营产于锦乡的千里挑一的良马,连神龙国普通二流三流马匹都比不上。 荣臣正雄对礼部随行官员却是礼数有加,一路上都用流利的中原话说着什么。 走在学生队伍中前头的是自命为班头的仁德文,这一路走来,很感自己受了冷落,他大少爷做惯了,平时到哪里别人看在他父亲面上,都是前呼后拥,一呼百应,极力讨好于他,哪里受过这种轻视,很有些怨气,这时发作道:“兀那荣臣幕僚,我有话问你……” 荣臣正雄突然被人无礼对待,回头看视一眼那胖乎乎的少年,反而露出一脸笑容,又看了三位随行官员,平缓地笑道:“德文酱,有何问题,尽管问吧。在下既做了这个接待,自然知无不言。” 仁德文昂首说道:“码头上布置的那么气派,到底是要欢迎谁的?还有比我们神龙上国更加受重视的人吗?” 那三位同来的随行官员立即手指他道:“放肆!何时轮到你来指指点点。” “是在下疏忽了,”荣臣正雄哈哈一笑,继续道:“其实布置码头是天皇陛下的意思,因为要欢迎幕原天一将军胜利归来,将军殿下一个月前率军攻下四叶岛,至此日出国四座岛屿都被将军殿下征服统治,日出国内战宣告结束。天皇陛下感念天下苍生从此可以安稳过日,这都要归功于将军殿下,所以不止要装点码头,整个天都城都在做热烈欢迎救世将军的准备,举国欢庆!” “原来如此!”三位礼部官员立即拱手祝贺:“可喜可贺!” ************************************************************************* 一路上再无他话。走过多时,终于来到一处僻静的山脚下,一条土路通往山上,山路口一座类似神龙国牌坊的建筑物赫然在目,不过却是简易一些的牌坊。 到了一个新世界,人们对什么都感怪异,真是处处新鲜,样样好奇,众人七嘴八舌,开始议论开来。 荣臣正雄看出大家的疑虑,微笑道:“这是鸟居,在日出国代表神域的出入口。这座山上有座古庙,叫做‘天音寺’,比天都城的建造时间都久远,诸位留学生日常起居、学堂就在这里。” 他当先跃下马来,命令马车继续赶路回天都城,又邀请三位官员及众留学生上山。 没想到山却很高,直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爬到山顶寺庙前。 但见这寺庙,残垣断瓦,破旧不堪,大雄宝殿牌匾朱漆已呈黑色,佛祖雕塑裂痕斑斑,果然是千年古刹,虽然残破,却十分干净。 寺庙住持率领僧众在门外迎接,口宣佛号,钟鸣之声响起,远远传了出去。 荣臣正雄对三位官员说道:“留学费用,大部分会用于此寺修缮,皆为留学生之功德。” 正说着,从寺中走出一矮胖的中年武士,一部浓须,相貌庄严,腰间两把武士刀,右手还持有一根戒尺,径直来到所有留学生队伍面前,扫视一圈,面无表情,十分严肃。 荣臣正雄介绍道:“这位北沢隆志大人,文武双全,是日出国最好的先生,由幕原天一将军亲自选派为留学生授课老师。” 大家自然知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幕府三杰之一,听说被指派为老师,便都一齐施礼,口称:“先生。” 北沢隆志也不还礼,慨然接受,背负双手,掂量着戒尺,对学生们用日出国语缓慢地说道:“你们既然是来学习和曦族文化的,就要对其有颗敬畏之心。只要你踩在日出国这片土地上,那么请你讲和曦民族的语言、穿和曦民族服饰、行和曦民族的礼仪。”停顿了一下,继续讲道:“如果你不知道这些,不要紧,我会教给你们。现在,去你们的房间,先换上和曦服饰。” 众留学生面面相觑,他们都曾学习过日出国语言,先生字正腔圆说来也是为了屈就他们,大部分的话便也能听懂,但真要接受,却是要有个过程的,没想到先生要求这么严厉。 “这不是训话!”北沢隆志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速去,速去,速去!” 几个知客僧来引导大家,陆续带领着向后边僧房跑去。 荣臣正雄又对三位礼部官员说道:“这些留学生交给北沢大人教导就请放心吧。各位大人请随我到城中驿馆,另有招待。” 礼部官员于是又跟着荣臣正雄下山去往天都城。 那边一众留学生看到每个僧房的拉门上都有名牌,找到自己所在的房间,房间里陈设极简,都是由榻榻米铺就而成,皆是六、七个人一间的通铺,衣服、被子、枕头、巾帕、牙具,一应俱全,各各绣有名字。 众人迫不及待,立即找到自己的物品,初试和服还不会穿戴,多亏知客僧帮忙,这才算凑合着穿上了,大家竟然发现很适合自己身材体型,例如任德文肥胖、易郸瘦小、皇甫达肩宽腰细、魏高才双腿较长,无不合适,一个个十分纳罕。 众人三三俩俩再返回队伍时,北沢隆志早等的不耐烦了,对他们道:“你们的动作太慢了,像一群乌合之众,这会耽误整个团队的进程,你们现在是一个集体,是一个整体,以后每个人做任何事情,都要首先想到集体的利益,多为集体其他成员考虑。” 他们在老师的督促下,仓促就位,勉强站齐,这才有点队伍样。 “现在的日出国,正在向西方文明学习,所以……”北沢隆志将戒尺掂了两下,又道:“我希望我的学生都能表达自己的意见,我给你们机会,让你们提问,我来回答。那么,你们会有什么问题?” 众留学生互相看看,没人开口。 “这不是神龙国,”北沢隆志道:“你们要说出你们的想法,胆子大些,想法多些,说吧。” 隔了一会,大家终于受到鼓舞,七嘴八舌地问开来了: “先生!什么时候开始第一堂课呀?” “先生!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去天都城逛逛呀?” “是呀,我们第一次来到日出国,很想去了解下民风……” “日出国最具盛名的大和山在哪里呀?” “什么时候开饭呀?” 最后一个问题说话声音异常地大,压住了其他声音,没有人再发问了,众人都一齐看向任德文,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好了!”北沢隆志气得胡子都颤抖起来了,说道:“你们是来学习的,而不是来享受的!我只回答与学习有关的问题。第一堂课——现在开始。” 队伍中的任德文低头私语道:“肚子饿了,都不给饭吃,白花那么多银子来受这种鸟罪。” 祖天养在他旁边,低声道:“不要抱怨了。” 北沢隆志走来走去,挥舞着戒尺,讲道:“看看你们脚下这片土地,这里是你们的第二故乡,是你们的家园,你们要热爱这里,知道怎么能对家产生感情吗?”环视一圈众人,继续讲道:“要为家付出劳动,只有在你为她付出更多辛勤劳动时,你自然而然就能爱上家园的。” “所以,”北沢隆志突然站定,扫视一圈队伍,说道:“你们的第一课,就是要劳动。以后每天上午劳动,下午上文化课,晚饭后学习剑道。这就是你们要做的。” 此话一出,大家怨声载道,这一下,所有人对初到日出国的美好幻想完全破灭了。 “不喂饱我肚皮,就想让我垦好你地皮……”任德文一脸的不情不愿,嘀咕着。 北沢隆志一个箭步上前,左手轻轻巧巧地抓住任德文和服后脖颈处的衣领,竟然将其比自己还高大的身躯提了起来,右手戒尺朝着他的臀部,“啪啪啪啪”一连抽了四下。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任德文已经被摔倒在地,哎呦哎呦地叫上了。留学生中也不乏武功高手,可就连刘勇也没看出老师的门道。 “你这个逗比,”北沢隆志又向他严厉地说道:“再敢多嘴,下次就拽出你舌头来抽几下!” 任德文赶忙紧闭上大嘴,忍痛站了起来,挺胸抬头,规规矩矩地站好。 北沢隆志将他们分成多组,有的组负责院内除草,有的组负责室内擦地,有的组负责从山下河流处挑水,各司其职。 除草的,必须一根杂草都不能有;擦地的,必须跪在地上,双手持湿麻布擦拭,再用干布抹净;挑水的,必须禁忌浪费,一路上不溅出一滴水。 因康弘大后背刀伤未愈,只给他指派了一些轻巧的活,其他人均需完成以上任务。 第一天活比较多,堪堪忙到晚上,众人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狼吞虎咽一顿饭团就咸菜的盛宴。 夜幕降临,明月当空,大家聚集在庙门前,俯瞰山下远处的天都城,只见一片灯火通明,在这里望去,视野广阔,整个城市尽收眼底,虽然城池不大,但却显得非常热闹,更加令人向往。 第19章 龙降日升国民性 留学生在日出国的课程正式开始了。 天音寺大雄宝殿前院空地上,呈方阵摆列出四排桌椅,一十九名神龙国留学生端坐在列。只见面朝前方的台阶上,站姿笔直的北沢隆志体型不高,身材敦实,脸上毫无表情,异常严肃,却是精神昂扬,气势汹汹,微风吹来,仅有脑后武士髻垂下的散发拂动。 大家知道他是位极严厉的老师,不敢造次,坐在自己座位上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眼观鼻,鼻观心。 北沢隆志环视着众人,十分不屑,隔了好一会,终于开口讲道:“看到你们这些稚嫩的脸庞,痴傻呆苶的神情,真的令我想到多年之前的自己。可能你们还不知道,二十年前的我也曾是留学生……” 大家来了兴致,专心听老师来讲。 “那个时候,我、荣臣正雄,还有一个叫做竹本瑞枝的,我们三个人一起到神龙国学习……” 下面学生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原来幕府三杰,也曾到神龙国留学?” “因为在那时的世界格局来讲,神龙国各项技术无疑都是最先进、最强大的。”北沢隆志停顿了一下,又道:“相较而言,彼时的日出国因为常年内战,国力萎靡。谁也不会想到,幕原天一将军却殚精竭虑,将积攒到的一点黄金,竟然用在我们三个人身上,着力培养,将我们远渡重洋送去神龙国学习,由此也改变了我们三个人的一生。 “我们三个愣头青,本来意气风发,一路上都是自称三剑客的,但到了神龙国首都龙城后,真是大开眼界,原来人们还可以这样生活,生活的如此富足,可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此言不虚。 “很快,我们见到了神龙国的皇帝,就是你们的现任皇上,他说我们是三个……三个……嗨,这个不提也罢。” 学生们的热情不减,反而被吊足了胃口,一个个都伸长脖子去看老师,心下不免在猜测皇上究竟说他们什么。 “我们一直小心翼翼,因为肩上压力沉重,主要是绝不能浪费了这个留学的机会,否则会愧对将军的栽培,愧对祖国的养育之情。这种想法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们。 “我们在神龙国越久,越感觉自己好没用,所以,我们碰到什么学什么,学什么都用心,简直有点废寝忘食了。”他好像想到了那些往日的情形,眼神有些迷离,微一沉吟,便又说道:“我们三人中,荣臣君最为聪明,脑子最为灵活,计谋频出,是为将军的首席幕僚;竹本君却是武功最高强的,帮助将军解决各种棘手问题;我嘛,嗯,头脑并不灵光,脾气又不太好,只能踏踏实实做些事务性执行工作,自我评价较为实干吧。 “无论是我们三个也好,还是之后每年派遣出国的留学人员,学成归来的人,现在都是日出国各行各业的翘楚。不怕告诉你们,我们日出国,现在可以自行制作火铳了。”说着时,他脸上洋溢着无限自豪。 下面祖天养和韦伯林对视一下,有些人已经在窃窃私语了,翁玉书和牧光辉更是十分关切,竖起耳朵来听。 北沢隆志拍了一下戒尺,道:“安静!这制作火铳的技术,不是跟神龙国学的,神龙国一向抵制火铳,所以,是幕原将军派到奥古斯特王国的后辈学来的。” 场上立即鸦雀无声。 北沢隆志继续环视着众人,说道:“我今天跟大家讲这些,其实就是为了使你们认识我,认识日出国。” 他看向每一个人,突然问道:“你们想了解日出国吗?” 大家异口同声地道:“想——” 北沢隆志开始讲道:“日出国位于神龙国东方,两国最近的海程仅五天又四个时辰,日出国是名副其实太阳第一个照耀到的地方,因近日所出,所以为名。领土由日月岛、北部湾、海之岛、四叶岛,四个大岛和其周围七千二百三十三座小岛屿组成,因此大家也称其为‘千岛之国’。我们现在立足之处,即为日月岛。别看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岛屿,合在一起,还没有你们神龙国一个省的占地大。 “日出国四座岛屿分布着众多的高山,是一个多山的地区,大和山被日出国人尊称为‘圣岳’,传说那里居住着日出天照大御神,保佑着和曦族人国泰民安。 “我们的国家因平原地区狭小,所以耕地十分有限。我们能够吃上大米,就算上天的恩赐,要记住每一粒米中,都住着神灵,所以每次将米吃进嘴里的时候,都必须非常虔诚。要对大自然有发自内心的敬畏,对一切生灵心存感激,一花一木,蔬菜果实,无不具有灵气。因此我们在吃任何东西时,内心无不感到以汝之命延续我命的感恩之情。 “对了,忘记说了一点,”北沢隆志纠正自己道:“我们日出国在神龙国还有一块飞地,就是关东省远东军港。这个军港原本是奥古斯特王国建造的,十多年前被我们日出国攻陷而占据,嗯,那是第一次奥国被其他国家打败,谁也不会想到会败在我们和曦民族手下,哈哈哈……” 陈景山和魏高才对望了一眼,他们来自关东省,自然对此事了如指掌。 北沢隆志也看向他俩,道:“你们可知关东省兵马指挥使王桑,为什么被人传说各种负面消息吗?主要就是关乎此军港,在他的地盘上,有这么一座被外族侵占多年,王大林却不闻不问的钉子。嘿嘿,神龙国人,就此迁怒于王大林指挥使……” “不是这样的!”陈景山和魏高才年轻气盛,即使再过忌惮老师的威严,却仍旧争辩道:“远东军港是租赁给你们的……” “那是摆在台面上的说辞。”北沢隆志加快语速,又道:“你们不觉得日出国和奥国在你们的领土上决斗,很不爽吗?” 众人无不汗颜。 “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北沢隆志突然减缓了语气,重又说回来道:“日出国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国家,地震、海啸、火山喷发……这些灾难每时每刻都会发生,一刻前还是欢聚一堂的一家人,一刻后可能就屋毁楼塌,家破人亡。我们时时在提防着来自上天的安排,我们把这当成考验,是上天的成命。不屈不挠的和曦族人愿意接受这些考验,向天命发起挑战…… “我们的这种心情,在你们看来是无法想象的,因为神龙国物产丰富,气候宜人,令我等日出国人无不艳羡,尤其在你们生活的大陆,选择很多,去路很多,退路很多,遇到不涉及自身厉害关系的事情,就漠不关心,对周围人非常冷淡。日出国不一样,人们生活在岛上,即使以前四岛分裂、各自为政,但是‘岛国危机’,仅就这一句话便能令所有日出国国人紧紧团结在一起,不畏风雨,砥砺前行。” 大家听到这里,都在心里默默想着什么。 “在神龙国,民族众多,”北沢隆志说道:“据我所知,人数最多的当属炎黄族,其他还有身为皇室的神龙族,虽然人数很少,却属于贵族,特权较多,当然也有赤螈族和昆仑族、莽腾氏族。但在我们日出国,只有一个民族——和曦民族。” 在他讲到各种族时,下面有人又再嘀咕起来:“啊?莽腾氏族?我们神龙国还有这样的民族吗?” 北沢隆志看着他们,在台阶上来回踱了几步,继续讲道:“和曦民族历经苦难,我们太需要团结一致了,这个国家太需要凝聚力了,我们太需要一个能把四个岛屿、无数割据势力聚合在一起的人,天皇陛下只是一种精神象征,不可能去做具体的事情,而现在,这个人终于出现了!” 北沢隆志目光坚毅,慢慢说道:“幕原天一将军少年时期即接掌家族族长之位,依托家族实力,不出五年便将日月岛其他异己势力清除,后来更以统一日出国为己任,先后凭借武力征服了北部湾岛屿、海之岛岛屿,最近又攻占了富甲天下的四叶岛,在他不到五十岁的年纪,就统一了天下,真是前无古人的无上荣誉。能够跟随这样的将军,我北沢隆志快慰平生。 “近年来,日出国在幕原天一将军的治理下,国力逐年增强,现在我们每年向外派出大量留学生,但都是去奥古斯特王国。” 众人无不羞赧,这比被老师当众批评还不好受。 北沢隆志扫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之色,说道:“不要气馁,以前的你们也曾辉煌过,不过以后嘛……就要看我们日出国的了!” “先生,我不同意您的看法!”祖天养赫然站起身,面向北沢隆志,眼神因不敢直视而越过了他,望着大雄宝殿破损而又庄严的建筑物,说道:“神龙帝国依然屹立于世界,现在的我们生活仍旧富足,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敢小觑我们!” “呵呵,”北沢隆志走到他跟前,虽然比其矮了一头,却气势高涨,将戒尺一把压在他肩上,众人以为祖天养要挨顿打,不想先生只是手上用劲,戒尺将他一下压到座位上,喝道:“你岂不见风平浪静下的暗潮涌动?” 祖天养还待要再站起来,但北沢隆志硕大的脑袋又凑到他面前,道:“你叫祖天养是吗?”不等其回答,便又说道:“算你有血性,我们拭目以待!” “你们还想了解什么?”北沢隆志又踱了几步,说道:“我们来讲讲人性吧。神龙国古人写就的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们……真的了解自己吗?了解你们的国家吗?” 众人面面相觑。 “刚才我们所说的日出国蒸蒸日上,神龙国岌岌可危,你们可知道真正的问题出在哪里吗?”北沢隆志自问自答地道:“完全是在国民性上。” “国民性?”大家满脸的疑问,互相用眼神询问着。 “不错。”北沢隆志道:“我们日出国有专门的研究人员,经过多年对于神龙国人的访谈,总结出了二十条国民性,你们想听听吗?” 众留学生大为吃惊,康弘大原本稳健持重,此时也有些浮躁起来,惊道:“早听说日出国有大批密探在我国各省活动,没想到会做这些事情,到底他们的目标是为了什么?”此言一出,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 “哈哈哈……”北沢隆志一阵大笑,道:“和你们说说也没什么,你们的朝廷也曾派人来日出国打探过各种消息,彼此彼此。所谓神龙国人的国民性,总结起来,大概有: “一、贪财和储蓄观念强; “二、普遍缺乏国家观念,不关心政治; “三、同业者合作,同乡人团结紧密,商业道德观念强; “四、爱面子; “五、极富附和与雷同; “六、保守而尊大; “七、实用主义强,恩义感薄弱; “八、极具认命观念; “九、形式主义重,巧于词令; “十、富于妥协性; “十一、上层阶级人士极尽怠惰享乐之能事,而一般百姓极其勤勉; “十二、易被宣传所鼓动; “十三、猜疑心重; “十四、情况恶化时很脆弱; “十五、守成观念重; “十六、尊重祖先坟墓; “十七、对强者屈服顺从,对弱者虚张声势; “十八、缺乏独立、自由思想; “十九、回避责任; “二十、人人相轻。” 众留学生听的心惊肉跳,不管是否以偏概全,总之先生说一句,他们就在心里与自己、家人、每一个认识的人对照一遍,堪堪听到最后,无不又羞且愧。 “神龙国人无疑是很勤劳的民族,但不是智慧的民族,尤其自私自利,贪得无厌,仅有的智慧也放在钻营如何利己上面。比较起来,日出国人都是具有独立精神和自由思想的。”北沢隆志环视众人,用戒尺直指向大家,问道:“我有说错吗?” 众留学生表面不说什么,但心中都十分不忿。 “说完了人,我们再来说说你们国家的情况。”北沢隆志开始在大家座位之间走来走去,背负双手,握紧戒尺,继续说道:“你们的神龙国按九宫格形式,分布有九大省份。上三格分别为西北方的西域省、正北方的大漠省、东北方的关东省;中三格分别为正西方的巴蜀省、居中的中原省、正东方的江淮省;下三格分别为西南方的滇池省、正南方的百越省、东南方的闽中省。泱泱大国,巍巍九州!” 北沢隆志突然站定,问道:“你们都是从这九省中,每省选派两人,精挑细选而来的吧?” 不想这时任德文回话道:“回禀先生,我们江淮省,算上我一共来了仨!”他伸出中、食、无名三个短粗肥的手指,引起大家一阵哄笑。 “笑什么?”北沢隆志走到任德文身边,戒尺“啪”的一声拍在他肩上,说道:“德文酱,你可要珍惜这个机会。” “啊,是……是……”任德文唯唯诺诺,点头哈腰。 北沢隆志又看向众人,说道:“据我所知,你们神龙国有一部详细记录九省各地山川河流的着作,叫做《山水注》,共记载一千二百五十二条河流和三千九百零一座山峦,并绘有地图,不但对山川地形详述,更有交通、水文、气象等记录,真是不可多得的一部地理皇皇巨着。但是很遗憾,你们神龙国人却是知晓不多,根本没有引起你们的重视。 “我们日出国是最崇尚强者的,我们都很佩服这本书的作者。要说这本书的着作者,其实非常年轻,我一说名字,你们可能还有人听说过,他就是你们现今的丞相羊宏盛的次子羊承仲。”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惊讶。 第20章 运筹局势温柔乡 龙在天在廖公公、凌厉子等一众御前侍卫的护卫下,终于回到皇城——龙城,并在皇宫武英殿召见礼部尚书、御弟龙载坤和都察院左都御史顾文忠。 说起日出国忍者行刺皇上一事,顾文忠道:“最近日出国在各地的密探较为猖獗,各省都有关于密探行踪的报告。” 龙载坤亦道:“日出国结束内战,幕原天一势力正是士气如日中天的时候,不可不防其以后的外侵。” “幕原天一!幕原天一!”龙在天喃喃自语,道:“这个家伙用三十年时间,攻占、平定了四座岛屿近百个异己势力,终于被他达成了统一日出国的梦想,真是一个不容小觑的角色呀!” 顾文忠道:“对于我们天朝上国,他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再说,日出国刚刚结束大战,需要一段时间休养生息。” “无论如何,”龙在天道:“让王大林时刻留意关东省军港日军动向,他们若有不轨行为,便一举歼灭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请陛下放心,”龙载坤提道:“下个月我们订购于奥古斯特王国的战舰就会运到海城,我们的海上实力足可震慑日出国。 “是吗?”龙在天听了,一时龙颜大悦,笑道:“很好,此乃大事,战舰到后立即组建海军,由江淮省兵马指挥使龙载震统领。” “唉,”龙载坤心不在焉地道:“老三这回扬眉吐气,一定会高兴坏的。” 龙在天和顾文忠听他语气低沉,虽说着好消息,却表现出非常负面的情绪,龙在天便笑问道:“你应该替老三高兴才是呀,怎么无精打采的,难道是刚生个儿子,累的?” 龙载坤立即说道:“臣弟错了。其实是我的一个小妾重病在身,我最近一直为她担心。” 顾文忠问道:“坤亲王的这位如夫人,可是云侧王妃?”龙载坤的侧王妃中有位神龙国人和克国人的混血,最得龙载坤喜爱,这种引人注意的奇事龙城权贵中人无不知晓。 龙载坤点了点头。 “你还是放不下当年的旧相识,对这个小妾上心,也是念念不忘少年时的克语老师而有的一种心灵寄托吧?”龙在天看着他道:“可目前国事为重,以后朕帮你物色一个更好的。 龙载坤赶忙施礼道:“万万不敢,臣弟知道错了。” 龙在天一摆手道:“没什么错不错的,别耽误正事要紧。” 龙载坤立即称是。 “对了,”龙在天又问道:“你们提前回来查探关于南部诸国发生的事情,有进展了吗?” “回禀陛下,”龙载坤道:“原来远在神龙山脉西方还有一个新兴的国家,叫做利尔逊共和国,最近几年经常在南部众多国家中活动,已经秘密控制了千丘国国主撒子模,由此千丘国开始向周边弱小的国家出兵,其实都是这个利尔逊共和国在幕后指使。” 龙在天思忖一会,道:“朕早听说过神龙山脉的西边是一片广阔的大草原,但因高山阻隔,神龙山脉成为了神龙帝国西进的强弩之末。” 龙载坤附和道:“是呀,有消息称,这个利尔逊共和国,其实是克国中一些王国流亡部队组建的军政府,屠杀了当地很多土着人后,于十几年前秘密组建的国家,十分神秘。”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龙在天道:“无论如何,南部诸国自古就是我们神龙帝国的附属番邦,决不允许任何势力插足。” 龙载坤又道:“不止我们谴责这个利尔逊共和国,克国各个王国都在暗中对抗着他们。” “好,”龙在天道:“传朕的旨意,派人留意这个利尔逊共和国,搜寻一切有关情报;督促滇池省护国大法师厝仲活佛、兵马指挥使骆博明立即出兵救援岳莱国……对了,命令户部出资出人,为清源村村民打井,多打几口井。” 龙载坤和顾文忠一齐领旨。 龙在天又说道:“还有,明年全国阅兵大典,务必要以提振朝廷威望为主,知会所有国家、藩属国,派员前来观礼。” “是,陛下!” ************************************************************************* 当天晚些时候,卸下公务的凌力子换上便装,来到了龙城南城井字胡同,这里是龙城的烟花柳巷。每隔一段时间,在不忙的时候,凌力子都会来到这里放松放松,找个窑姐,坠身美女的怀抱,由此减轻时刻绷紧神经的压力。 此时此地,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每个窗户都透出烛光和喧闹的男女笑声,街上两侧叫买叫卖的小吃摊贩众多,人流攒动,好不繁华。 龙城是为皇城,南来北往的商旅、进出各衙门办事的官员络绎不绝,尤其到得晚上,都出来寻找乐子,最是花柳繁华地,锦绣富贵乡。 凌力子行走在人群中,因常年练武,内外兼修,所以无伦身材、气质上,都十分惹眼,想低调都不可能。 这时,前边闹哄哄过来一拨人,为首一人矮小瘦弱,但却衣衫华丽,环佩上乘,举止招摇,飞扬跋扈,举着一把折扇,高谈阔论着,身边一群趋炎附势之流,众星拱月般围绕着他。 堪堪走到近处,凌力子本不想被熟人认出,却偏偏被这个为首之人相中,只听他惊叫道:“呦呵,这不是凌统领……啊,凌老弟吗?”那人也算反应快,知道在这个场合不便拆穿凌力子的真实身份,赶忙改口。 凌力子这才打眼一看,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八王爷、御弟龙载兑,堂堂王爷,天潢贵胄,怪不得如此吃得开,连忙躬身施礼,也不敢直接称呼,便口称道:“八爷。” “凌老弟呀,”这八王爷龙载兑嬉皮笑脸,用折扇捅着凌力子肋下,笑道:“我早说过,我们是同道中人,哈哈哈哈……” 凌力子看向他周围几人,不看还好,一看咋舌,竟然都是达官显贵的衙内,一群官二代呀,忙着施了一圈礼,就算是都招呼到了。众人不管认识不认识他,但见八王爷对他这么热情,也跟着还礼。 龙载兑笑道:“我们有缘,今儿个八爷我做东,大家都去潇湘馆痛痛快快玩一回。凌老弟也同去,别再去秀春楼那么低等的地方了,没有好货色的。”众人一齐称是。 凌力子再三推辞不过,只得被众人簇拥着跟去。 众人说说笑笑,很快来到了潇湘馆,这里果然与别处不一样,只见门面敞亮,招牌巨大,装潢高雅,场面气派,一看可知当是达官显贵流连忘返之所。 门口大茶壶点头哈腰,将众人迎入院里,原来这潇湘馆是三进院落,第一重装饰成个花园,但见一山一石,一花一木,莫不着意粉饰,又是青松拂檐,玉栏绕砌,绝好一处庭院,环境堪称绝佳,岂是身份低微者能进来的。 既然来到这里,满眼所见无不是美女如云,那些个窑姐,一个个身材婀娜,描眉画眼,走起路来婀娜多姿,迎来送往,眉目传情,频抛媚眼,尽展风流。 凌力子初次进到这么高档的妓院,尤其见到这里的妓女都是穿戴上等衣服饰品,还有些不适应,但到底是皇上身边的贴身侍卫,见过大阵仗的,慢慢便习惯了。 就在这时,突然里边屋里跑出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边跑边哭,后边一个老鸨带着三五个壮汉打手,吆五喝六的追赶而来。 小丫头慌不择路,奔着凌力子就跑了过来,到得近处,脚下无根,一个跟头就摔在他怀里。 后边那个老鸨骂骂咧咧,追到跟前,一把揪住她耳朵,骂道:“小贱人,看你往哪跑!” 边骂边在她身上狠狠掐了几下,继续骂道:“进了这个门,你死也得听我的,今儿必须喝了避子汤。” 小丫头哇哇痛哭,声泪俱下,仍在挣扎,看向周围,寻求保护,一双凤眼盯着面前龙载兑和凌力子,楚楚可怜。 “好个小贱人,还敢用劲给老娘看?”老鸨使劲抓着小女孩,被其挣扎的难免冲撞几次身边的龙载兑和凌力子,立即叫人来帮忙,道:“来人,抬走!” 一声令下,旁边那三五个打手走上前来,要抓小女孩,顺带推搡几下碍事的龙载兑。 “大胆!”龙载兑大喝一声,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皇城,天子脚下,你们竟敢行凶?” 老鸨被那女孩子气的晕头转向,气血上涌,早忘了到这里的来宾非富即贵,看龙载兑又瘦又矬,没将他放在眼里,便命令那几个打手,道:“敢多管闲事,揍他。” 那几个打手便围拢着龙载兑要动手。 凌力子就站在龙载兑身边,岂容他们放肆,发一声喊,一脚先踢飞了一个壮汉,剩余之人,他一拳一个,轻轻松松便就料理了,不费吹灰之力。 这一下显露身手,园里客人、妓女都吓傻了,作鸟兽散,不一时又冲过来几个打手。 便在这时,不远处小楼上一个老妇人突然叫道:“住手,快住手,知道这位爷是谁吗就敢动手,这可是……可是我们八爷呀,活腻歪了吗?” 众打手听了这话声,赶忙又都退下去了。 那老妇人走到近处,朝龙载兑一伙人连连施礼,又是陪笑,又是道歉,道:“老身给您老儿赔不是了。” 龙载兑亦看着她道:“原来是春姨,我几天没来,都把我忘了吧,还要放狗咬人?” “老身岂敢?”此人正是这家潇湘馆的老板,大家都叫她春姨。这时春姨上前,掐了那个老鸨腰上一下,责备道:“你不认得八爷,这可是咱潇湘馆的贵人,你没伺候过,快跪下磕头。” 那老鸨刚才见识了凌力子几下拳脚,看出这伙人来头不小,知道自己得罪人了,赶忙跪下叩头,嘴里不住的咒骂自己。 龙载兑摆了摆手,道:“罢了,以后招子放亮点。” 春姨想赶快平息事态,说道:“今儿个就别为难这小妮子了,快带她下去。” 那老鸨满口称是,就要带小女孩走。 “等等,”龙载兑叫唤小女孩,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儿?” “我叫彩云。”小女孩口齿伶俐,声音动听,直视着龙载兑回道。 “彩云?”龙载兑道:“名字很好听嘛,八爷我经常来这里,我以后每次来,都会看看你,看你没事才好。” 春姨满脸堆笑,道:“哎呦,八爷,那您老儿就收了这个妮子吧。”旁边众人一齐起哄。 龙载兑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遍,但见这女孩浓眉大眼,鼻梁高耸,头发略黄,倒有几分克国人的姿色,摆摆手道:“可惜不是八爷我喜欢的类型。”引得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彩云被那老鸨领走了,一路上仍旧回头张望龙载兑和凌力子,大眼睛一眨一眨,好像很是感激的样子。 ************************************************************************* “好了,好了,”龙载兑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说道:“差点忘了我们所来的正事。”说着,就让春姨给大家多找几个姑娘。 春姨赶忙招呼出十几个妓女,龙载兑当先挑了两个长身美女,又对同来的凌力子等人道:“你们也各自挑选中意的,一个不够就选两个,哈哈哈……” 那几个纨绔子弟,嘻嘻淫笑着都选到了,唯独凌力子站在当地不动。 龙载兑不怀好意地拿折扇又去捅凌力子腰眼,并对春姨道:“我这个老弟眼界高,平常姿色怎么能入得了他的眼,你把好货色都叫出来,让他仔细挑,八爷我不差钱。”说完,和那些同来的搂着美女就上了小楼快活去了。 “这位爷,”春姨笑容不减,问询凌力子道:“您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呀?”见他不说话,便又问道:“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您不会喜欢刚才那个小妮子吧?她是我们昨儿个新买来的,还没开苞呢,您要是喜欢……” “我不喜欢,”凌力子终于说到:“不瞒您说,我要找个……” “啊?”春姨一脸懵圈,为难地道:“……哦?” 凌力子缓缓点了点头。 春姨一拍脑门,小声道:“您瞧我这记性,今儿个真巧了,以前在我们这做过头牌的一个女子,因回家结婚离开的,最近刚生下一个孩子,今天回来看望姐妹们的,您说巧不巧。但是,人家现下不做这个了,从良了,这如何是好?”一幅很感为难的样子。 凌力子拿出两张银票,塞在春姨手中,说道:“银子我给足,务必求嫲嫲帮我劝说一番,” 春姨一看银票,满脸堆笑,让凌力子在园中座位上等一会,她去找那女子说说。 凌力子便就独自坐下来等,园中来来往往的客人、妓女时不时向他瞟上一眼,皆因刚才他显露的一手武功,无不让人刮目相看。 不一刻,春姨走来,对他道:“老身为了您也是好话说尽,嘴皮都磨薄了。但那女子非要您再加一百两才同意。” 凌力子更不搭话,便又拿出一张银票给她。 春姨笑不拢嘴,引着他进入里边一个安静的小屋。 凌力子甫一进屋,便闻到一股香气,但见是一间卧房,锦帐低垂,红烛高烧,周身便觉得暖融融的,很感受用,便坐在圆桌后的椅上。 很快,房门开启,进来一个红衫女子,端着一个托盘,上有一个酒壶、四盘冷热菜,放在桌上,为他斟酒。但见她肌肤微半,和中身材,腮凝新荔,俊眼修眉,顾盼神采,笑脸如花,见之动情,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风情,悉堆眼角,是个男人见了,没有不欢喜的。 红衫女子深施一礼,这才大大方方,陪坐下来,微笑道:“大爷贵姓?” “我姓凌。” “凌爷,您叫我小红好了。”二人对饮一杯。 “听春姨讲,你已嫁了人,从良了?” “是啊,千万不能让婆家人知道我以前在这里干过,”小红道:“我以前在这里做,其实时间也不长,都是因为娘家太穷,出来混口饭吃。” “你先告诉我,什么叫做‘避子汤’?”凌力子好像对此很感兴趣。 “哦?”小红道:“凌爷从哪听到这个?嗨,其实就是一种药汤,女人喝下去后,肚子要忍痛一个月,一个月后,从此就不能生孩子了。这就是窑子里专给妓女用的,免除后患。” 凌力子听了有些震惊,看来那彩云今后一生都要遭不孕的厄运,可能对她也是有好处的吧。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问道:“你曾经也在这里做过,现在为什么还能生呢?” 小红道:“我不一样,我是自愿来此做妓女的,而且也是暂时的,只有那些被卖到窑子来的女子,命都是妓院的,妓院要她做什么就必须做什么。” “你算是有了解脱了。” “也没什么解脱不解脱,我嫁的男人,不干农活,懒得要死,成天吃喝嫖赌,我还不如在这里快乐呢。”小红低头道:“我今天回来,也是想念姐妹们了。” “你经常回来看望她们吗?” 第21章 真佛赐福通经脉 滇池省的首邑——靖城,城郭较小,民居建筑物大多是土坯房,因地处昆仑族聚集区,而昆仑族人的民族服装又以土黄色、灰棕色为主,所以要是走在城中,满目所极,如同处于一个黑白的世界,毫无色彩,毫无生气。 但是,在城中央位置,却有一座富丽堂皇的,类似宫殿的巨型建筑物,很多从龙城来的商旅,一眼就能分辨出来,那就是一座缩小版的皇城呀。虽不知道里边什么样,但城墙、城门、城楼、箭楼,无不在模仿龙城那个真正的皇城。即使小了一些,但仍旧十分气派、庄重,体现贵族威严。而此处,正是滇池省兵马指挥使的府邸——骆府。 这天一早,靖城东门外飞也似驰骋而来一骑白马,马上之人并不起眼,但这马却是匹骏马,原本滇池省地区的马都是又矮又粗壮的,善于负重,不利于千里奔驰,守城官兵何时见过这种名驹,纷纷叫好,再一看马上之人,手举骆府令牌,却不是都尉燕鹏飞是谁,知道他公务紧急,连忙放行。 燕鹏飞驾着马,马鞭在空中虚甩一记,“啪”的一声,行人赶忙纷纷让路。这街上行人动作迟缓,萎靡不振,和燕鹏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燕鹏飞骑着白影到了骆府,直接进入府中,穿过广场,到了正殿之前,这才跃下马来,在两队轻甲士兵队列中,在传令兵高呼一声“都尉燕鹏飞,到——”的喝令下,快步走到前厅。 这前厅即为官署议事堂,此时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上方端坐于虎皮官椅上,下边十多名武将分列两旁。 燕鹏飞上前施礼,单膝跪地,说道:“启禀使君,虎符领到!皇上御旨,一应粮草皆由我神龙国自行携带。”说完,拿出虎符、辎重公文,双手一并呈上。自有副官将其提交至骆博明办公桌上。 “很好!鹏飞一路辛苦,快起来吧。”骆博明笑道:“你办事,本座一向放心,哈哈哈……。” 燕鹏飞起身,站在一旁。 骆博明摩挲着虎符,说道:“三万兵马,所需粮草不在少数,户部要求巴蜀省和百越省各出资一半,等他们调派来了军需,岳莱国早被千丘国灭了,军事行动,怎可耽误?这些辎重,先由滇池省负担一部分,随军运输,其余的等两省送到,再运往前线。”左右看了一番,继续说道:“传我命令,立即组织三万兵马,明日一早卯时,大校场点兵出发,此次出征,任命骆仁敏为统帅,燕鹏飞为前锋大将。各路兵马,听其号令行事。” 众将领一齐拜倒高呼“得令!” 之后,骆博明雷厉风行,立即指派领兵将领,对认虎符,就此组建出三万余兵马,又筹措粮草给养及其负责官员,最后,派出两员亲随分头前往巴蜀省和百越省催粮。这期间,骆博明不无关心地让燕鹏飞回去休息。 “鹏飞这一路来回迅速,一定累坏了吧?”骆博明命令他道:“本座命你今日好好休息,明天一早,身为前锋大将,责任重大,快先回去吧。” 燕鹏飞只得领命而出。 出了骆府,他哪有时间休息,立即快马加鞭,又再出城,赶到昆仑山轮回寺普陀罗宫,将路上所得的宝物——释迦讲经堆绣、前世执政活佛头骨,交给寺中的管事喇嘛——热卓罗桑活佛,并将如何获得的经过一五一十叙述清楚。 热卓罗桑活佛十分震惊,验明宝物后,对他道:“果然是普陀罗宫中丢失的物件,我们都快急疯了!多谢燕都尉送回,释迦宗师一定会保佑您的!” 燕鹏飞谦虚两句,这才返回靖城家中休息,心中再无牵挂,头一贴到床上,便呼呼大睡过去了。 ************************************************************************* 当天下午,骆府中整顿祭祀用品,骆博明开了供堂,点燃了上百盏酥油灯,又请来许多上师诵经念佛,一时间,香烟袅袅,释音靡靡,法螺法铃之声不绝于耳。 其实供堂中只供奉一位先人,即为骆博明的父亲骆茂才——前滇池省兵马指挥使。 骆博明携爱妻阮夫人跪于蒲团上,向供堂中骆茂才牌位行大礼,礼毕,方才起身。 在他们身后,供堂门口站着他们的儿子骆仁敏,此时正吊儿郎当,百无聊赖地看着那些上师手摇转经筒。 骆仁敏年方十八,但却长得稚嫩,白白净净,精精神神,看上去要小几岁,倒也眉清目秀,粉妆玉琢。因为其母阮夫人是南部诸国圣兽国人,所以他也算是个混血儿。 骆博明走到他身边,让他过去给祖父磕个头,不想骆仁敏十分叛逆,一脸嫌弃,道:“我这身袍子新做的,弄皱了怎么得了?”坚决不去。 骆博明一生精明干练,杀伐果断,唯有对于这个独苗只会一味的娇惯,根本毫无办法,叹了口气,说道:“儿子呀,你是不知道,没有你爷爷,哪来你今天逍遥快活的好日子?” 骆仁敏眨巴着两只牛也似的大眼,问道:“若何?” 骆博明反问他道:“你可想听听你爷爷的故事?” “故事?”骆仁敏倒是比较喜欢听故事,于是说道:“说来听听。” 于是,在上师诵经声中,骆博明开始讲道:“你爷爷年轻的时候,只是一介武夫,军职不过是个卫尉……” “卫尉?”骆仁敏中途打岔道:“还没我官职大呢?” “嗯,”骆博明继续道:“时逢巴蜀省太守夙沙王叛乱,先皇少昊皇御驾亲征,谁知道竟然打不过叛军,战场厮杀中,你爷爷为了救少昊皇,身受重伤,死里逃生总算救出了皇帝,最后才封了个御前侍卫,小心谨慎,服侍得当,跟随少昊皇多年后,终于有个机会,来此边陲南疆做了个兵马指挥使,从此我们骆家就在这里发迹了。 “对于兵马指挥使这个官,也算是封疆大吏了。你爷爷传给我,我以后肯定要传给你,但需要你在军中多多锻炼,赚些功绩,培植根基。你别小瞧这个滇池省,天高皇帝远,我们骆家在这里就算是个土皇帝。” 骆仁敏不知轻重,口无遮拦,说道:“我不想做土皇帝,我想做真皇帝!” “傻儿子,这话在家里说说就行了。”骆博明拍了一下儿子后背,就算是打了一下,后又摩挲着说道:“去给你爷爷上柱香,爷爷定会保佑你征途平平安安,一路顺风顺水。” 好说歹说,连哄带骗,骆仁敏这才上前磕头,为祖父骆茂才进香。 阮夫人走到骆博明身旁,二人一齐看向跪于蒲团上的儿子。 “我们的儿子不擅长带兵打仗,你这样是为难儿子。”阮夫人说道:“一军之首,责任重大,敏儿年幼,恐难胜任。” 骆博明道:“我们只此一个独子,以后家族的荣誉全在他一人身上,我们要多多给他创造机会,历练他。” “你就不能收回成命?另外委任其他老将为统帅吗?”阮夫人还想再坚持一下,说道:“想想我们在他这个年纪,我们能做到什么程度。” 骆博明深情地看了眼夫人,高声叫道:“武冠雄何在?” “小人在此。”随着一声应答,只见堂外虎虎生风地进来一个壮汉,身高八尺,满脸浓须,铁塔一般的就到了骆博明及阮夫人身边,却原来是个克洛奥斯联合王国的人,但因其在骆府做事多年,早也没了克国人的传统,一幅十全十的神龙国炎黄族人做派。 “冠雄,”骆博明对他说道:“此次少爷出征,你一同前往,我命你寸步不离少爷左右,定要保护好他人身安全,知道了吗?” 武冠雄应道:“小人知道了。”说完,又退出去候着了。 骆博明握住阮夫人的手,道:“夫人,我们的儿子自小身边总是些乳母、丫鬟们服侍惯了,谁也不敢违逆于他,养活得孩子从未遇到过任何困难,情绪十分任性,若再不锻炼一下的话,就废了。如果一直让他待在我们身边,我们根本不忍心让他吃苦受罪,所以这次是一个绝好机会。无论如何,你就听我的吧,好吗?” “唉!”阮夫人叹了口气,说道:“这么多年里,我一直都是听你的,从圣兽国一直追随你来到滇池省,我都愿意听你的……希望释迦宗师保佑我们的儿子。”说完,将头依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二人看着儿子的背影,想到了他们年轻时候在一起经历的往事。 ************************************************************************* 翌日卯时,骆府后边的大校场上,无数殷旗招展,无数枪戟朝天,无数盔缨飘动,无数甲胄灿烂。拜将台上一面绣有五爪龙形的红色大旗十分醒目,猎猎作响中,钟鼓齐鸣,下面四周围黑压压一片如同豆腐块一般的方阵队列,都是各路官兵组成,由无数统兵官带领分布在战阵中。虽然人数众多,却颇有法度,丝毫不乱。 根据神龙帝国军队的制度,五人为一伍,五伍为一伙,五伙为一队,五队为一部,五部为一校,五校为一军,当前校场上共有两军将士。 随着一阵激荡的鼓声,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及其一队亲兵、将领穿过方阵,走上拜将台,在其带领下,率众祭天、祭地、祭旗,最后将令旗交给此军主帅——骆仁敏。 骆仁敏铠甲鲜明,猩红披风飘舞,少年军官,英姿勃发,煞是吸睛,在诸军将士面前,骑上骏马,当先出发。 燕鹏飞紧随其后,也是鲜衣怒马,气宇轩昂,不在统帅之下。 大军初动,众将士无不精神抖擞,气势如虹,出了城外,继续向西行去。 部队中不乏昆仑族人,滇池省军方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任何军事行动,都要受到真佛赐福,保佑战斗胜利,平安归来。 此次虽不算大举出兵,但因为要去往境外,所以很受重视,理应由神龙国护国大法师、滇池省执政真佛厝仲真佛来亲自赐福。 而靖城距离厝仲真佛所在的昆仑山轮回寺不足一个时辰路程,所以很快,部队行到轮回寺前,列阵于昆仑山下,诸军将士都一起向山顶巍峨的普陀罗宫昂视,十分肃穆。 武冠雄就在主帅骆仁敏身边,小声提醒他道:“少爷,真佛赐福,您作为全军代表,要上山接受厝仲真佛摸顶大礼。” “那个老头很脏的,我不愿意被他摸头。”骆仁敏皱眉不悦,道:“就由副帅替我上山一行吧。”说着,瞥眼看着燕鹏飞。 燕鹏飞无可无不可,领命而出,在全军将士面前,骑着白影,纵马上山。堪堪到了普陀罗宫,只见宫门外搭起了一座高台,昨天来归还宝物时,还没有这个高台,看来轮回寺十分看重此次出兵,连夜特意搭建起的。 但见高台上支起了巨型遮阳伞,厝仲真佛躺在伞下的卧椅上,身边都是较为亲近的有职活佛,包括热卓罗桑真佛、多吉旺堆真佛、边巴真佛、贡布真佛等,各执转经筒、降魔杵、念珠,默诵经文。 燕鹏飞早就听说厝仲真佛近年来因重病在身,已经很久不见外人了,赶忙跃下马来,将领口天珠摘下,双手合十,天珠握于掌心,上前施礼跪拜,口称:“派外岳莱国援军前锋燕鹏飞,拜见大法师!” 骨瘦如柴的厝仲真佛眼睁一线,默默地看着他,但眼中无神,也不知道与病魔斗争的他能不能看清这个世界。 旁边热卓罗桑真佛附身对他说道:“宫中丢失的几件宝物,皆为这位将军找回,挽救了圣物遗失的厄运。” 厝仲真佛微微点了下头。 热卓罗桑真佛对燕鹏飞道:“燕将军,轮回寺赐您满饮一杯壮行酒!”说着,自有一个上师双手毕恭毕敬端着一个白色圆形器皿走到燕鹏飞身边。 燕鹏飞起身接过法器,着手甚轻,低头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双手捧着的竟然就是昨天还回来的前世执政真佛头骨,此时头骨中装有一些泛黄的浆液,也不知道是不是酒。 “燕将军,”热卓罗桑真佛道:“这件嘎巴拉法器,本来就是盛酒赐福的,放心喝吧。” 燕鹏飞也不多想,仰头干了。 “燕将军,”热卓罗桑真佛又道:“请上前接受摸顶之福。” 燕鹏飞交过法器,这才走上高台,双膝跪于厝仲真佛卧椅前,仍旧双手合十,天珠握于掌心,垂首含胸,毕恭毕敬。 厝仲真佛强支撑起身体,双手颤巍巍按住燕鹏飞头顶,只听他轻声说道:“他日吾走火入魔,若不是汝出手相救,吾命休矣。今日吾助你打通经脉,全为日后修为打好基础。” 轻声细语,传入燕鹏飞耳中,初始,燕鹏飞还道是活佛念诵经文,并不在意,但慢慢竟然发现其实是在对自己说话,很感意外,继而一股力道自其双手触摸处顶轮传入己身,由不得他多想,但觉一阵暖流从头顶注入,流经眉心轮、心轮,直至海底轮归入丹田,刹那间一种清澈的超凡脱俗感觉涌起,心中一片澄清。 他岂不知,厝仲真佛已经暗运内功,帮他打通了奇经八脉,燕鹏飞自此再修炼内功,竟而事半功倍,当下虽不明所以,但见厝仲活佛精疲力竭,却也不好相问。 旁边其余人等,并不知道内中究竟,只道是厝仲真佛病体加重。热卓罗桑真佛命人扶着厝仲真佛入座,并对燕鹏飞道:“大法师已经摸顶赐福,此番惠泽全军。” 燕鹏飞谢过真佛,纵身上马,又向山下骑去,但见一道白影倏忽而下。 由此,既得了真佛赐福,诸军将士无不欢欣雀跃,正式向南踏上了征程。 第22章 四岛一统旭日归 在日出国天音寺学习的神龙国留学生们,整日的课程被安排的满满的,除了学习和曦民族历史、文化,还要掌握建筑知识、机械知识、天文地理知识,上午要劳作,晚上要练习剑道,真真忙的不可开交,一个个十分疲累。 有些课程,由北沢隆志讲解,有些课程会请来天都城里其他专业老师讲解。由此,学子们的天性也被激发了,有些人喜欢上了机械原理,有些人喜欢上探索和曦民族的起源,有些人喜欢上研究历法,其他算术、几何、宗教,各有喜好。所以说虽然累,但还是快乐的,更有专注于武士道、剑道的,例如刘勇,现在大家都叫他做“武痴”。 今天下午的课程,在天音寺禅堂大社宣讲,北沢隆志首先讲了一大通团队力量的重要性,并着重说明一个团队的组织、计划、管理、控制等要点,以及分工、合作、磨合等原则,无非是推举团队领头人、按个人喜好和能力分配工作、既定目标的分解、向目标开展工作的过程、达成阶段性的指标等等。 最后将大家打乱省份组成四组,每组五人,祖天养这组人数较少,只有四人。并绘制出了一个不太复杂的地形,给大家出了一个题目——在这个地形上,设计一座新的城池,规划中要有天守阁、本丸、关口、兵营、武库、民居、街道等设施,并提醒大家,此城建造好后,务必要适合长期发展、适合人们生活、防御外部入侵。并给大家一些提示,看不到的地方也要有规划,比如城池下水道的设计、预防地震灾害的设计等等。当然也给出一些限制,比如搭建城池用的石料有限、工期有限、工人有限、费用有限。 各组领命分头聚集而展开了小组范围内激烈的讨论。 祖天养、米维兴、韦正清、刘勇这一组,围拢住一个大桌子,虽然人少,但参与热情却不比其他组低,大家都异常兴奋。 米维兴神神秘秘,对其他组员说道:“不瞒你们说,这个地形,我感觉熟悉。” 刘勇问他道:“如何熟悉?像哪里的?” “姬路城,你们听说过吗?”米维兴道:“来日出国前,我看过一些关于日出国游记,有人曾到过姬路城,也就是近五十年修缮的一座城池。”于是,将记忆中了解的情况小声对其余三人说了一遍。 其实,古时候的日出国人之所以把都城——天都城建造于日月岛西部近海,是为了靠近大陆,便于乘船去往一海之隔的神龙帝国。而近些年修筑的姬路城,是天都城去往日月岛东部的必经之路,平地而起的一座城池,实际上是一处关隘,防御日月岛东部势力西侵的关键所在。因为修筑姬路城时,日月岛还未统一,所以类似关隘很多,都是各势力互相防范的一些关卡。姬路城无疑是最年轻的一座,设计最为完善的一座,不但攻防兼备,而且形制优雅,符合东方人的审美,尤以建筑雄伟、外观惊艳,称着于世。 那三人听的认真,最后祖天养道:“太好了。你来做我们这个团队的领头人,因为你掌握的信息比我们都多,我们分工来设计吧。” 大家一致同意,交流不多时,按照个人经历和爱好,便确定分工,于是米维兴做为领头人全局规划城池布局,祖天养设计民居、街道、农田等民生设施,刘勇设计城墙、城门、兵营、武备的分布等涉及军事方面的设施,韦正清设计仓库、粮仓、水井等必要建筑物的设计。 四个人也达成了一些共识,比如姬路城虽然很完美,但那不是我们的设计作品,我们要有自己的想法,姬路城只能作为参考,结合目前已有的资源,必须要设计出我们理想中的新城池。 四个人便在桌上展开的一幅纸上,边说着自己的思路,边用羽毛笔描描画画起来。有的时候两个人要在同一个位置上分别画上各自主张的建筑物时,总要争论很久,各说各的理论,这个时候,便需领头人来决定,到底此处设置谁的建筑物为益。 北沢隆志腰悬利剑,背负双手,手上持有戒尺,在各个桌子间走来走去,时不时看看大家讨论的结果,一副不削一顾的神情。 他突然停在皇甫达、彭博、王良祝和魏高才桌前,在后边听了几句他们的对话后,大声呵斥道:“你们考虑的十分欠周到,为什么要那么重视官方的防御,看看你们把所有石料都用于兵营,而兵营又布置在城中各处,好像任意城门被攻击,都会立即增援过去。你们有没有想过,老百姓要如何生活?按照你们的规划,城池不用被外敌入侵,城池内部就发起动乱,被老百姓推翻了!” 其他各组哄堂大笑起来。 “不许笑!”北沢隆志大喝一声,道:“今天这个任务,没有对与错之分,只有是否满足各方面考量。” 众人又继续开始各自小组的讨论。 ************************************************************************* 就在大家沉浸在设计城池的无限幻想之中,不知何时,荣臣正雄步入禅堂,走近了北沢隆志,并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北沢隆志听后,脸上现出少有的一抹笑容,立即打断大家的思路,高声说道:“所有人停止你们的工作。接下来,听荣臣大人带来的消息。” 荣臣正雄站在禅堂中央位置,对众人说道:“很荣幸给大家带来一个好消息,今天晚上,幕原天一将军载誉归来,他想见见诸位留学生。所以我们现在一起到天之码头迎接将军。” 此言一出,大家都有些沮丧,真是扫兴至极,你们日出国一个统一了全国的大将军,跟我们有何关系。但不去又不好,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要知道,大家能来日出国留学,也是拜在此实权将军势力之下。 于是,众人跟随荣臣正雄、北沢隆志,下山向天之码头列队行去。 此时的天之码头,跟他们初到日出国时又有不一样,但见随处都被装饰的富丽堂皇,码头上人山人海,人头攒动,也有耄耋迟缓的老人,也有咿呀学语的小孩,看来距此不远的天都城民众听说将军归来,大多赶到这里来参加欢迎庆典。所有人手里握有一支小旗帜,上面不是绣有蝶纹家徽,就是绘着旭日光辉,在数千人摇手挥舞中,漫山遍野,煞是好看。 后到的这些神龙国留学生被安排在前边视野良好的码头上,对大海远处尽可一览无余,自有武士过来分发小旗帜,亦是人手一个,虽然大家都是老大不情愿,但也只得跟着其他众人摇动。 当时临近黄昏,海天一线上,隐隐显出几个黑点,后来黑点逐渐放大,最后终于现出战舰的轮廓,幕原天一将军的舰队扬帆而来。 从大家看到舰队的轮廓开始,码头上欢声雷动,继而鼓乐喧天,动人心魄,所有人舞动的小旗帜也越发迅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战神!” 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喊道: “战神!战神!战神!……” 无数人流泪、嘶喊、欢呼,群情激越,心潮澎湃,希翼着看上一眼幕原天一将军,那是莫大的荣幸啊,会带给自己好运吧?会保佑自己吧?会令自己变得强大吧? 舰队靠岸,幕原家族的远征军开始下船,他们分别穿着各色铠甲,背后绑有“武运长久”旗帜。码头上的很多民众又托举着各种竹篮、小筐,里面盛有饭团、鱼干、丸子等各种料理,供士兵随意拿取食用。 此情此景,一十九名留学生从所未闻,从所未见,情绪不由自主被带动了,激动的心情原来是可以传染的,小旗帜挥动的幅度更大,速度更快,一起跟着大家发自内心地高喊着: “战神!战神!战神!……” 第23章 幕原战神真仪式 幕原天一将军,身材高大,虎背熊腰,在日出国人中算是个巨人一般,披挂着猩红大铠,两肩甲悬平伸,草折佩楯绘有“日之丸”图案,左侧腰间带有一长一短两把武士刀,连头部都由像兽首一般的面甲完全套住,面甲上方日轮前立,头顶水牛肋立,显得十分威武雄壮。 此时,他端坐在位于天都城的将军府邸——东山殿中,在会客厅上,大开所有推拉槅扇,下边盘膝而坐着众多武士,原来日月岛上各个势力的大名、将军、幕原家族幕僚,全部到齐。那些远道而来的附属势力将军、大名、各地方守护,一个个轮番上前跪拜行礼,说些祝贺一统的话,以示效忠。 在幕原天一旁边跪着一位穿着隆重和服的瘦弱妇女,和将军一处更加显得她的瘦小羸弱,而且面色焦黄,眼神游离,手中却持有一串念珠,原本坑坑洼洼的菩提子,经由她长年累月的使用,已经被其触摸的棱角不再,又黑又亮。 神龙国一十九名留学生盘膝跪于大厅最后边。他们跟随队伍,从天之码头一路来至天都城,这便是大家第一次进入该城,夜幕中,经过之路两旁都是夹道欢迎的民众,好不盛大。 “你知道那女人是谁吗?”韦伯林对祖天养轻声说道:“那是庆夫人,幕原天一的结发之妻。” 不等祖天养说话,旁边汪百川抢着说道:“这么猥琐、丑陋,怎配得上幕原将军呀。” “嘿嘿,”皇甫达看着幕原天一面甲,又道:“好像你见过幕原将军长什么样似的。” 汪百川争辩道:“就凭他统一日出国这事,夫人就配不上。” 就在这时,厅外探进一个圆圆的脑袋向里张望。 不想幕原天一看到了,立即问道:“小杉睦,有什么事?” 小杉睦看来是幕原天一将军的一个随从,顶着个圆圆的脑袋,近前说道:“将军殿下,天皇陛下派皇太子竹太郎殿下来送礼物。” “有请。” 从厅外,缓步进来一位盛装绿色和服的年轻人,手捧一个画卷,目空一切,旁若无人。在其身后,一队着白衣、戴官帽、束玉带、佩长刀的女护卫跟随而来。 厅上庆夫人、下边一众大名、将军,立即肃立两旁。留学生们也站在后边观看。 但见这皇太子也算是仪表堂堂,浓眉大眼,面如傅粉,但却表情十分傲慢,眉眼高低,令人厌恶。 幕原天一一动不动,仍旧坐在那里,等对方到了近处,这才起身迎接。 只见竹太郎皇太子,目视着对方面甲,傲然说道:“幕原将军,父皇亲笔御书一幅字,命我赐予你。”说着,展开画卷,但见上面用神龙族古体字所书——“战神”二字。 大名中有认得此种文字的,叫道:“战神!好——” 众人一齐叫好,拍手称赞,一是称赞天皇字写的好,二是称赞幕原天一战神称号好。 幕原天一双手接过画卷,交由荣臣正雄,又对竹太郎说道:“皇太子殿下辛苦,留下喝杯烧酒吧。” 竹太郎整理下衣冠,甩了甩衣袖,说道:“我还要回宫复命,就不打扰幕原将军庆祝了。” 幕原天一道:“好。小杉睦,待我送皇太子殿下回宫。” “是。”小杉睦晃晃圆圆的脑袋,送竹太郎及那些白衣女护卫出厅。 幕原天一重又坐回上位,荣臣正雄便将“战神”画卷悬挂起来,众大名、将军继续上前祝贺幕原天一。 好不容易等到所有大名、将军都上前行礼后,荣臣正雄又对留学生说道:“你们也去拜见将军殿下吧。” 众人觉得既来之则安之,绝不能给神龙国丢脸,便一起上前,站于一排,拱手施礼,异口同声地道:“参见幕原将军。” “将军殿下,”荣臣正雄在旁边说道:“这些是来自神龙国的留学生。” “这么多人呀,真是让人头痛。”不想这时庆夫人突然低眉垂眼,扶额颦蹙,不能去看面前黑压压一片人影,很感压迫,一幅很痛苦的样子,对幕原天一说道:“我要去休息了。”不待将军发话,她已经摇摇站起,悠悠转身,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退出了会客厅。 幕原天一一直看着面前的留学生们,这时竟然将面甲摘下,众人这才看到他庐山真面目,只见此人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剑眉敛威,鹰眼深邃,鼻翼宽阔,脸颊瘦削,一部浓密褐色的胡须,一张厚实宽大的嘴唇,面无表情,威风凛凛。 任德文很想表现一下自己,于是挺身出班,说道:“将军殿下,在下来自江淮省任德文,是留学生的学头。首先,我感谢您允许我们来到贵国,给我们创造了这么良好的学习环境。其次,我代表神龙国、代表所有留学生、代表大海镖局,代表我所能代表的,祝贺您旗开得胜,统一日出国。您是我们的楷模,希望我们在日出国学到的知识,待到回国后能够获得同样的成就。” 幕原天一开口说道:“你们中,谁的年纪最大?” 祖天养站出来,拱手道:“是我。” 幕原天一说道:“在我们日出国讲究长幼尊卑,不似你们神龙国,没规没矩。” “将军殿下此言差矣。”祖天养说道:“自古以来,一直是日出国师法神龙国,日出国今时今日能有如此文明,全赖神龙国之传承。” “这么说来,是你们丧失了一些东西吗?” 祖天养道:“与其说是丧失,不如说是进步。这个世界,本来就应该是能者居之,有能力者得天下。便如将军殿下一般。” 幕原天一说道:“听你说来,貌似经历过一些事情了,说说看,你在神龙国都做过什么营生?” 祖天养回道:“在下做过很多事,幼年耕地,少年乞讨,成年后做过渔民,近年来跟着媳妇在广城开医馆,现在来到日出国学习。”似曾相识的情节,竟然在日出国也会出现。 “真是阅历丰富呀。”幕原天一似有所感,喃喃说道:“快赶上我的阅历了。” 众人听了,不明所以,面面相觑,就连旁边荣臣正雄和北沢隆志,以及下面跪了一片的大名听了也是不明所以。谁人不知,幕原天一年纪轻轻即接掌幕原家族族长之位,最初平定日月岛,以此为基础收服北部湾和海之岛,其后派出舰队击败奥古斯特王国设立在神龙国关东省的远东军港,最近又攻占四叶岛,一生战绩辉煌,鲜有波折。 “你们这些神龙国人,”只听他又道:“来到日出国,被我安排住在庙里,不会埋怨我吧?”说着,看向面前这一十九个人。 大家急忙七嘴八舌地说道: “怎么会?” “将军殿下太客气了。” “哪里?吃住都很好。” “时不常的吃顿肉就好了……” 这最后一句话声音洪亮,众人又一齐看向任德文,他赶忙闭嘴。 “哈哈哈……”幕原天一一阵大笑,道:“你们远来是客,我们大和民族最是热情好客的,所以,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个盛大的节目,来人! 第24章 瞽叟先知见未来 贝奥塞斯王国古斯诺堡人,一向看齐繁华富庶的西部国家,奥古斯特王国的月影城、沃伯翰帝国的玫瑰城,都是他们极力效仿的摩登世界。基本上人家喜欢什么、流行什么,古斯诺堡一定也会跟风似的学习什么。 就如同现在,很多贵族都以拥有神龙国瓷器为荣,宴请宾客时,已经收起了银质餐盘,开始摆出陶瓷器皿,以示尊荣。 此时,尤金骑着匹高头大马在前带路,保罗推着辆手推车在后边慢慢跟着,推车载有很多稻草,殊不知,这些稻草中束草箍成桶状,里边装有很多陶瓷盘子、陶瓷碗、碟、杯具,一应俱全。 保罗知道这车上物品昂贵,哪敢怠慢,所以谨小慎微,专捡平整的好道走,不免行程较慢,反倒是尤金,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瞻前顾后,却是并不敢催促。 二人走够多时,终于来到蜜雪儿的家,不巧的是,她却不在家里,去衣帽店试戴刚从月影城到货的新式礼帽。 蜜雪儿的父亲菲利普和母亲艾尔莎接待尤金,当看到保罗把一摞摞陶瓷餐具搬入厨房时,简直高兴的要跳起来,连连向尤金道谢。 “这没什么。”尤金表现出做了好事却很谦卑的模样,道:“我早承诺过要送你们一批餐具的。” “看在天神的份上,”艾尔莎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得道:“这可是瓷器呀!” 保罗一个人边忙活,边说道:“而且是神龙国最上等的瓷器,克国王公大臣有钱也买不来。” “我的天神呀,”没想到在屋子里,有位老人说道:“你们又做回王公贵族了吗?” 尤金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原来是上次来时遇到过的他们一家的老朋友——丹诺斯。 “原来是丹诺斯先生,”尤金忙去打招呼,道:“我没想到您在这里。” “不怪你,年轻人,”丹诺斯拄着长长的拐杖,道:“您又不是预言家。” 尤金知道老人很风趣,哈哈大笑。 保罗将瓷器都搬运到了厨房,菲利普和艾尔莎忙前忙后,但都是围绕着尤金,端茶倒水,殷勤伺候。 艾尔莎提议,晚餐要用新餐具,为客人们准备牛排。 尤金十分高兴,让保罗去购买上等的沙朗牛排,并顺路把蜜雪儿接回来。保罗答应一声,立马去办。 于是,尤金、丹诺斯、菲利普和艾尔莎围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其实,我一直很关注您要写的书。”尤金首先对丹诺斯说道。 丹诺斯双手捧着陶瓷茶碗,放在自己面前闻着茶香,笑道:“年轻人,你有大把的时光去感受未来,而我的时日不多了,所以我才会有此想法。” “什么想法?”尤金追问道。 丹诺斯呷了一口茶,道:“预测未来呀。” “您是一位预言家。” “更多时候,”丹诺斯道:“他们叫我‘巫师’……”好像想到了什么,全身僵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菲利普在旁替老人介绍起来,说道:“丹诺斯先生,曾经是天神山泰坦教廷的一位祭司。” “哦,天神啊!”尤金吃惊地道。 “不,不要提那回事。”丹诺斯道:“我来到这个世界,眼睛就是瞎的,从小被人当成了怪物,后来送到了教廷,我是在教廷长大的,在教廷学习知识,长大后就做了祭司。却因和某人意见分歧,被教廷赶了出来,先是栖身沃伯翰王国,后又流落到这里。” “您是与圣扎迦利意见分歧才被赶出来的。”菲利普帮他说道:“而他贵为当今教皇。” 尤金不禁对丹诺斯肃然起敬,能够想象的到,面前的老人,是一位教廷的重要人物。 “不要再提这些事了,”丹诺斯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要眼望未来。” “就让我们眼望未来,”尤金问他道:“您能对寒冰王国的未来预测下吗?” 丹诺斯要放下陶瓷茶碗,艾尔莎赶忙接了过去,于是,丹诺斯从自己带来的包裹里取出一个水晶球,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是天眼,我们要有颗虔诚的心对待它!”说着,他跪了下来,跪于水晶球前,他称之为“天眼”的水晶球前,双手抚摸着球体。 尤金更加吃惊,讶异地看着他,菲利普和艾尔莎见过这个场面,表现如常。 只见丹诺斯口中念念有词,继而双手慢慢离开水晶球,但仍将球体笼罩在双掌之下,那球体慢慢变幻色彩,本来窗外艳阳高照,此时突然昏暗下来,室内也暗的出奇。球体色彩初时只有淡淡的光辉,后来逐渐明亮,逐渐色彩加深。水晶球的明亮,与外面太阳的黯淡速度,形成了鲜明的互补。 “我,看到了——”丹诺斯停了一下,用隐晦的话语,低沉地诉说道: 来自南方的孩子, 历经冰雪的磨砺, 远征不毛的山川, 寒冷所及的地方, 山河永固,四海臣服! 说过多时,水晶球渐渐失去光辉,外面的太阳慢慢又明亮起来,一切恢复如常。 丹诺斯收起了水晶球,继续坐下,端起茶碗饮茶。 尤金心情复杂,久久不能平静,喘息好一会后,才道:“您真的看到了?一个南方的孩子吗?他到底做了什么?”其实,尤金的本意是要询问寒冰王国的未来,是否会由亚瑟来做国王,不想对方说出一个“来自南方的孩子”,好像能令寒冰王国崛起一般。 丹诺斯笑着摇了摇头。 “天神啊!”尤金现在是以崇拜的眼神看着老人,刚才的一幕,绝不是戏法,更不是障眼法,用他多年商海经验,足可判断一个人的真才实学。他苦苦哀求道:“您能告诉我更清晰点吗?” “年轻人,有些事情我透漏的太多,天神会惩罚我的,我还想多活几年,至少把我的预言集写完。”丹诺斯品尝着茶水,一口拒绝。 尤金又对那个水晶球感兴趣,心里想着:“天神啊,他的物品都具有灵性,真是神一般的老人。”不禁问道:“刚才那个水晶球……您称为‘天眼’的……是个什么东西呢?” “一沙一世界,我叫它做‘沙粒’,你叫它‘天眼’就好。” 尤金知道问不出什么,便关切地问他其他问题:“您的书写的怎么样了?需要我的资助吗?” “不需要,谢谢您尤金先生。”丹诺斯道:“要说我的书嘛……人老了,很多时候精力不能集中,但请放心,我的预言集,一定会完稿。” “我们都相信您。”尤金道:“说真的,我最近遇到一些事情,自己确定了个更大的目标,您能给我点提示吗?” 丹诺斯笑了笑,道:“尤金先生,你的事情,我们上次见面,我都对你讲过了,望你好自为之。我知道你是不会改变的,如果改变了,未来也就不存在了。” 尤金亦不好说什么,对于这位老人,有着太多的未解之迷。他生来眼盲,如何判断现实世界的形态?他通过水晶球感知的未来,是如何分辨的?他预言的内容,好似时间跨度漫长,那是如何快速浏览的?不得而知的事情还有很多,却不好相问。 大家都静默了一阵。 就在这时,蜜雪儿光彩照人地回来了,穿着银白色的连衣裙,头上戴了一顶宽檐的装饰着各种淡雅的花卉,侧边还有一只缝制的毛绒绒的小鸟傲然挺立,十分漂亮,耀眼。 蜜雪儿进了家里,看到人多,喜笑颜开,原地旋转几圈,连衣裙下摆立即呈现圆形,一手掐腰,一手扶额,向众人展示着新购衣帽。 “哦,亲爱的,”尤金看的痴迷,说道:“你今天真是太美丽了!” “真是遗憾,”丹诺斯叹了口气,说道:“我从未见过美丽为何物。” 大家不免宽慰一番。 尤金又向大家道歉,说有要事和蜜雪儿老师商谈,便牵了她手,走向楼上,留下刚进门来手捧衣帽盒子、牛排的保罗,忙着去做晚餐的艾尔莎和交谈甚欢的菲利普、丹诺斯。 第25章 多方劝诱逐名利 尤金和蜜雪儿刚进入卧室,蜜雪儿便迫不及待地扑上去拥抱尤金,宽大的帽檐顶到他头也不在乎。 “哈哈,亲爱的。”尤金制止了她,道:“先听我跟你说,哈哈,你真是个疯狂小野猫。” 蜜雪儿扭动着腰肢,挑逗着他,二人都笑了起来。 “宝贝,”尤金突然正色道:“我要跟你说的事,事关你我未来。” 蜜雪儿见他一脸严肃,便放开了他,摘下了帽子,问道:“怎么了亲爱的?发生了什么事?” 尤金板着她双肩,将她按坐在床上,自己则立在梳妆台前,神秘兮兮地看着她。蜜雪儿耸耸肩,一幅询问的表情。尤金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首饰盒,端给蜜雪儿。 蜜雪儿打开首饰盒的一瞬间,眼睛瞪的溜圆,惊呼道:“天神呀,真漂亮!”只见扁圆形的首饰盒中,一串珍珠项链,散发着银白色光辉,颗颗硕大,灿烂夺目,她知道这是一串价格不菲的礼物,十分感激地看着尤金,明知故问道:“这是给我的?” “当然。”尤金仍旧一幅严肃面孔。蜜雪儿伸出双臂,又要去抱他,但被尤金再次制止了。 “哦,看在天神的份上,”蜜雪儿合上了首饰盒,问道:“你怎么了?” “我想跟你说的是,”尤金道:“上次我跟你提到的那位寒冰王国的小王子——亚瑟,你还记得他吧?” “那个傻瓜吗?当然记得。” “不要这么说他嘛。”尤金几近哀求,道:“他可是我们……我们寒冰王国的小王子。” 蜜雪儿好像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要和我说的事情,和他有关?” 尤金道:“亚瑟·瑞德,他对你十分仰慕,希望你能接受他,希望你能和他交往,做他的……女朋友,有朝一日,能够结为夫妻。” “怎么可能?”蜜雪儿吃惊不小,道:“亚瑟这个丑八怪,又瘦又矮,还没有我高呢,前额凸出,龅牙外漏,他就是个登徒浪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不喜欢这个人,一想到他就烦。多么美好的一天,都被你破坏了!” “抱歉,亲爱的。” “那我们就不要提到此人,”蜜雪儿道:“我们两个快乐的在一起不好吗?” “我也很遗憾,我何尝不想和你在一起呢。”尤金道:“但,亚瑟对于我们,可说是奇货可居,你看他天生异相,以后必会大富大贵,他会改变我们的命运,于你于我,都有好处。” 蜜雪儿有些愠怒,声音都提高了一些,说道:“你不就是想培植他做你们寒冰王国的国王吗?如果失败了呢?失败了怎么办?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尤金怔了一下,倒不是因为被问题难住了,而是被她怒意惊到,头一次见到蜜雪儿这么强悍,之前的蜜雪儿都是非常温婉、柔顺的。其实对于蜜雪儿提出的问题,尤金早想到了一百个答案,于是说道:“投资嘛,都是有风险的。” 蜜雪儿余怒未消,坐在床上,老大不情愿,放在旁边的珍珠首饰盒在丝绸床单上渐渐滑落床下。她冷冷地道:“你要我怎么做?” 尤金慢慢说道:“我会把你介绍给他,他会追求你,你们会成为古斯诺堡,甚至整个克洛奥斯联合王国的一段传奇,令人羡慕的一对情侣,他会娶你的,你以后会做上寒冰王国小王妃,直至王后……” “那我们呢?”蜜雪儿直视着他,问道:“你和我呢?我们算什么?” 尤金不敢看她的眼睛,道:“您是我的音乐老师。” “你是要把我送给亚瑟?”蜜雪儿道:“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 “不要这么说,亲爱的。”尤金想用另一种形式使她接受,便说道:“这件事情对我们每个人都有好处。要说有损失的话,只有我自己,如果他不能做上国王,就由我一人来承担所有损失。放心吧,我仍旧会每个月给您学费,并提高至每月一千奥古斯特金币,就算是为弥补你心理上的平衡。” “你,”蜜雪儿几欲哭出来,道:“难道没有感觉我对你的真心吗?” 尤金心情复杂,他真怕自己一个坚持不住,便打消了撮合他俩的决定,这个决定,不是站在亚瑟的立场上考虑,而是为了自己,由蜜雪儿做亚瑟的妻子,比亚瑟自己找一个妻子要好吧,至少蜜雪儿知根知底,也好控制,如果亚瑟物色的妻子与自己作对,会坏了自己的好事。 “蜜雪儿老师,”尤金已经改了称呼,说道:“蜜雪儿老师,我们俩是不能在一起的。” “你真是一个……”蜜雪儿想了想,道:“……一个冷酷无情的商人。” 尤金也不知道讲什么好,只得对她道:“你考虑一下。我明天再来看你。” 当他打开房门时,却见到菲利普和艾尔莎就躲在房门外,双方碰见,均显尴尬。 尤金说了句告辞,便带着保罗走出房外,不欢而散。 父母劝慰了一番蜜雪儿。 当天的晚餐虽然十分丰盛,上等瓷器中的高档牛排,鲜红肉质,丝丝血渍,看上去格外鲜嫩,但除了丹诺斯外,一家三口都闷闷不乐,刀叉不动,低头不语。 餐桌一头的丹诺斯打破了宁静,对蜜雪儿说道:“亲爱的,请把糖给我好吗?” 蜜雪儿抬头,静静地将糖罐子递在他手中。 “谢谢亲爱的。”丹诺斯拿过来糖,撒了一些在牛排上,继续对她说道:“可你知道吗?绝大多数人对于牛排和糖放在一起吃,想都想象不到,但对于我来说,这是绝配,好吃的不得了!建议你也试试吧,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是否喜欢。” 蜜雪儿看着老人,说道:“您是让我和亚瑟在一起?” 丹诺斯道:“孩子,听老人一句劝,人生由天不由己,你们是天注定,是神安排下的。” 菲利普和艾尔莎对视一眼,菲利普也跟着道:“亲爱的,你和尤金先生,只是一时的快乐,那不是长久之计。尤金先生掌管着那么庞大的一个商业帝国,他的心思完全都在赚钱上,你要为自己将来打算,勿要耽误了青春。” 艾尔莎也劝导道:“我能知道你的心思,如今已经爱上了尤金,但请不要忘了,尤金名声在外,他是每年要换一个情人的。但那位亚瑟不一样,他虽然人比较木讷,相貌平平,但想来一定会重视你,视你为真正的爱人的。他不是要娶你吗?” 菲利普还想再劝劝女儿,便道:“我们以前和你讲过,在你出生前,我们家在沃伯翰帝国的过往辉煌,那虽然很久远了,但无论如何,我们身体里流淌的都是奥锐吉家族的血液,是贵族的血液,我们不求恢复到过去的家世,但如能有机会重登豪门,我们一定要努力一下的。至少我们避开革命,逃难来到贝奥塞斯王国,能够生存下来是多么的不容易。”说完,和妻子艾尔莎的手握在了一起。 “我的心里好乱,你们不要再烦我了好吗?”蜜雪儿不耐烦地道。 菲利普最后说道:“孩子,我们希望你能暂时答应和亚瑟先生交往……至少不要违逆了尤金这个金主。” ************************************************************************* 第二天上午,尤金又来到蜜雪儿家。蜜雪儿一改前日态度,十分热情地接待他,好像昨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尤金知道事情能成,于是不再提昨天之事,大家说说笑笑一回,便带着蜜雪儿出门去往市中心的广场区,来到亚瑟的寒冰王国派驻贝奥塞斯王国的外交官府邸,正式介绍亚瑟和蜜雪儿认识。 从此后,亚瑟·瑞德和蜜雪儿开始出双入对,在各种舞会宴席上共同出现。亚瑟在蜜雪儿的协助下,逐渐摒弃负面形象,言谈举止更加得体,兼有尤金提供源源不断的资金,大幅提高了他的地位和品位。而蜜雪儿已然是一位社交名媛。由此他们结交了很多名人、名流、在古斯诺堡的各国权贵中,打出名望,一时间,亚瑟·瑞德在克国贵族中崭露头角。 尤金在一场舞会中,站在远处看着自己的杰作,颇感自豪。他叫过保罗,说道:“我们明天回家,回寒冰王国首都冰城,我该去见见我的老板了。” “您的老板?”保罗一脸疑问。 “是的。”尤金道:“你的老板——无疑是我,可我上面也有老板,我的老板上面还有老板,老板的老板上面仍旧有老板……” 保罗虽然听不懂,但仍旧频频点头,喃喃地道:“唉,悲催的我,只是最低等的人。” 尤金看他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道:“不要这么气馁,你好好跟着我干,以后一定有出头之日。” “我凭借什么出头呢?我没有头脑,没有钱财,没有关系,没有……” “你有一副好身体。” 尤金越过众人,看向舞池中的亚瑟和蜜雪儿跳着宫廷舞蹈,他们穿着上等面料制成的手工绝伦的礼服,使亚瑟焕然一新,潇洒很多,使蜜雪儿光彩夺目,艳压群芳。 舞会大厅落地窗外,夜空中群星熠熠,突然燃放起烟火,喷射上天,五颜六色,璀璨生辉。 “我和蜜雪儿结束了,但我的新时代即将来临——我的时代!” 第26章 颜羊二党争权势 神龙国首都龙城内,偏北处即为皇宫大内,一座四四方方,面北朝南的宫殿。皇宫分为南、北二宫,南宫是皇帝及群僚朝贺议政的地方,北宫主要是皇帝及妃嫔寝居的宫城。 颜皇后即住在北宫中央位置的长乐宫中,此时,正在慢慢品茶,看着前面两岁的女儿——龙雪丽在乳母的照料下吃饭。 龙雪丽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娇俏的鼻翼,水灵樱桃般的小嘴唇,柔顺纤细的头发挽了两个发髻,看上去甚是可爱。 乳母将鱼肉仔细地摘除鱼刺,放入胡萝卜泥米粥中,用汤勺慢慢喂给小公主。龙雪丽小嘴不住的咀嚼,吃的津津有味,大眼睛一眨一眨,坐在那里却没一刻老实时候,小脚丫一荡一荡地踢着乳母小腿。乳母也不避让,笑脸盈盈,边喂食,边唱着儿歌: 人小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 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 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 羿昔落九乌,天人清且安。 阴精此沦惑,去去不足观。 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 其实,神龙国皇上龙在天一直没有子嗣,近年才和颜皇后得此独女,十分钟爱,可说是万千宠爱于一身。 就在这时,女官来报,说颜如玉殿前行走谒见。不多时,只见长乐宫外快步走近一位身穿白衫,窈窕婀娜,美艳绝伦的妙龄少女,但见她媚眼横波,红潮映颊,越显得光彩卓绝,风采飞扬,长眉凤目,白面丰颐,英爽之气,熠熠逼人。进得宫来,屈膝行礼,一副武官作风,口称:“拜见皇后娘娘。” 颜皇后看着她,笑道:“你来了。” 颜如玉笑脸如花,先去逗引一番小公主,龙雪丽见了她,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原本高冷的小脸蛋也是喜笑颜开,咯咯出声。 “这孩子倒是很喜欢你嘛。”颜皇后笑道。 颜如玉道:“这么聪明可爱的小公主,人见人爱。” 说说笑笑一回,颜皇后便摒退了宫女,连乳母也抱着小公主去外面花园玩了。 “本宫问你,”颜皇后对她道:“方子找来了吗?” 颜如玉看看四下里无人,便点了点头,轻声道:“这次我们派往海外的密探终于搞到了生儿秘方,可是,秘方上说,决定孩子性别的关键是男方,要涂抹一种药膏才行。但是……但是此药膏有种蜜糖的甜香气味,较为浓烈。” 颜皇后听了,一脸狐疑,问道:“那怎么能行?不能给皇上用于此法。”想了想,又问道:“密探到底去了哪里得来这个秘方的?” 颜如玉道:“九省各地的方子,娘娘……娘娘基本都试过了,看来无效,我们只得派密探去往神龙山脉的西方,听说那里有座新兴的国家,叫做利尔逊共和国,经过多方探查,终于找到一个胡僧,药膏就是从他手里高价买来的。”说着,从衣袖中摸出一个小巧瓷瓶,交在主子手里。 颜皇后看着瓷瓶发呆,幽幽道:“这个东西,可靠吗?” “娘娘,我们在奴隶身上做过多次试验,因为时间关系,结果尚不可知,但确保并无负面效果。” “玉儿,你办事,我一向很放心,希望这次有用。”颜皇后点了点头,又道:“但是,这个东西,如何能为皇上涂抹呢?” 颜如玉道年纪不大,而且仍是处子之身,虽然经历过一些大风大浪,但言及此处,不免害羞,脸上微微一红。 “可曾也试验过?” “是的,请娘娘放心。” “好。”颜皇后这才收了瓷瓶。 “启禀娘娘,”颜如玉看主子交代过的事情完成了,该办其他事情了,便道:“奴婢还有一要事,老太爷命我务必告知娘娘。” 颜皇后看她说的严重,忙问道:“什么事?这么重要?” 颜如玉道:“最近,羊丞相查到吏部稽勋司主事陈辛酉大人挪用官员终养资金,已经拿下天牢了。满朝文武,无人不知陈大人是老太爷照拂的人,老太爷十分气愤,这明摆着是羊宏盛向咱们颜家挑战,要对颜家不利。所以,老太爷的意思是,组织力量,一定要反击。” “反击?”颜皇后听后,阴沉个脸说道:“他老人家那么大岁数了,还这么争强好胜。手下的人犯了错误,漏了马脚,被人逮到还有什么话好说。” 颜如玉道:“老太爷希望娘娘拉拢一些现今有实权的官员,务必要铲除羊宏盛的势力,否则颜家会一败涂地。”颜如玉是颜家第四代中的后辈晚生,虽然年纪轻轻,却因为做事干练,鲜有失误,已然成为颜家数一数二的执行人,四处处理不能摆上台面的脏活,或棘手事件。由此,颜皇后为其争取到一个殿前行走的职位,可方便出入皇宫大内。 颜皇后看着她道:“朝廷中,能拉拢过来的人不是没有,但都需要给予利益,办大事要给大利益,要与丞相为敌的事情,尤其难办。老太爷十多年不做丞相,早不是他总理事务的时代了,世事变幻无常,容我想想吧。” 颜如玉不好再说什么,侍立一旁。 “羊丞相的事情,我自会处理,你回去叫老太爷放心。”颜皇后想了想,又道:“现在有两个着急的事情,你先去办理。一个是,在这城里僻静处买所大宅子,一应家具奴仆备全,以我父亲的名义,赠送给廖公公,答谢他多年来帮助本宫办事得力,才让本宫保住现在的地位。再一个是,派人去往清源村,杀掉村长一家人,因为皇上可能与村长女儿有染,不能留下一点对本宫不利的机会。” 颜如玉一一记下,说道:“清源村吗?我会带人去办。” 颜皇后走到宫外,看着西南方向,那是清源村所在的方向,默默无语。 ************************************************************************* 清源村中,吴村长的伤势逐渐好转,也可下地干活,吴瑕便经常到村中富户狄建昌家里走动,找富户的老婆狄大娘子唠家常,谁叫她最喜与年长持重的人相处呢。 狄建昌祖上留有一条货船,他便经常带着村里能干的后生去往大江下游贩货,所以家里只剩体弱多病的父母、老婆狄大娘子和一个垂髻女儿。 这狄大娘子比吴瑕大十余岁,但二人情投意合,无话不谈,时间久了,关系越处越亲密,恰似姐妹一般。 这一日午后,二人便在狄家院子里乘凉,做一些缝缝补补的女红。她们边干着活,边说说笑笑,无非是家长里短,飞短流长,打发时间。 狄大娘子性情豪爽,突然心血来潮,叫过吴瑕,道:“瑕儿,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她叫唤吴瑕,但墙根底下一个狗洞,突然钻进院来一只狄家养了多年的大黄狗来,摇动尾巴,当先跑到主人身边。 吴瑕笑笑,便也靠近她,不想狄大娘子手持一把剪刀,扳过她身子,背着她剪下吴瑕一缕长发,跟着自己也剪下一缕头发来,然后将两股头发搓成一缕,编成个辫子,两头用红绳箍就,包在红纸里。 “这是做什么?”吴瑕问道。 狄大娘子在院中地上升起一把火,把那红纸烧了,道:“你以后就叫我大姐,我以后叫你做小妹,咱二人就算是结拜姐妹了。” 吴瑕听了十分开心,道:“这感情好,终于有个好姐姐了。” 那边大黄狗兴致勃勃地看着主人和吴瑕,舌头耷拉着老长。 狄大娘子又回里屋走了一趟,出来时手上拿了两个银镯子,笑着说道:“今儿高兴,做姐姐的送给小妹一个礼物。” 吴瑕本不想受,但一想,又道:“好啊,这就是咱俩做姐妹儿的信物了。”接过来一看,两个一模一样的银饰品,做工十分考究,仔细一看,上面还镂刻着字迹,看了一会,喃喃说道:“这是神龙族的古体字呀!” “唉!”狄大娘子吃了一惊,问道:“小妹认得这字?” 吴瑕道:“不认得,但是见过类似的文字,想来应是同种字吧。”不由得心中就想到了和龙在天一起深入龙脉发源地洞穴时的景象,不由得脸就红了。 因天气炎热,狄大娘子也没在意,说道:“这是我们当家前不久送那批留学生到海城,从海城买回来送我的,说是刻有吉祥话,今天咱们成了好姐妹,你挑一个,我留一个。”说着,就给她分辨两个镯子上的文字。 一个刻有: 日月经天,江河行地。 一个刻有: 天马云龙,高飞远到。 吴瑕看上去都差不多,便挑了刻有“天马云龙,高飞远到”的银饰戴在手腕上。狄大娘子便拿着“日月经天,江河行地”的银饰,亦戴在手上,二人比量着,相视而笑。 旁边的大黄狗也是兴高采烈,不住地摇晃着尾巴,自己转圈子,朝着自己尾巴乱叫。 便在此时,院外一个驼背道士趴着院墙向里张望,也是狄家院墙不高,露出他整个脑袋来。 狄大娘子面朝外,看到了这个道士,便呵斥道:“兀那老道,直管在那看什么?” 大黄狗听到主人喝叫,忙也向外对着个道士狂吠不止。 “嘿嘿!”驼背道人笑嘻嘻道:“大娘勿怪。小老道云游四海,途径贵庄,口干舌燥,想讨碗水喝。” 吴瑕道:“咱村里缺水,但给口水喝还是有的。”说着便跑屋里拿出一水罐,跟着狄大娘子二人就出了院子。 这一下看到了驼背道人真面目,但见此人背驼腰曲,佝偻个身子,十分猥琐,穿了件道袍也是又脏又破,贼眉鼠眼,笑的小眼一线,更觉得有几分厌恶。 驼背道人接过水罐,仰头狠狠地灌下几大口,水流喉咙,咕咚有声,喝饱了水,还老大不客气地拿出一个葫芦,将水罐里的水都倒入葫芦里,最后还回去一个空空如也的罐子。 “嘿嘿!神龙源脉,永生圣水,就是不一般嘛!”驼背道人自言自语一番,又对她们笑道:“小老道我喝了你们的水,也不能白喝,我给你二位卜一卦,可好?。” 狄大娘子嗤之以鼻,道:“就你这样还会算卦?怎么不给自己算算什么时候能发达呢?” “嘿嘿!”驼背道人也不跟她计较,又道:“今天是个吉日,你们二人有缘结拜姐妹,也是上天之命。” 吴瑕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们结拜姐妹?你真会算卦?” “莫听他的,”狄大娘子道:“他刚才趴院墙上,一定偷看来着。” “嘿嘿!”驼背道人不置可否,说道:“不让算就不算。可你们二位都已身怀六甲,一个怀的是枭雄霸主,一个怀的是天下龙种,责任重大,责任重大呀。” “啊呸,”狄大娘子就要拿门闩去打他,气愤地道:“你说我就算了,我小妹可是黄花大闺女,你这么说话,可是找打来的吗!” 那边大黄狗当前冲上,呲牙咧嘴,对着道人又是一阵狂吠不止。 吓得那驼背道人连连后退,叫道:“莫打,莫打,莫咬,莫咬,老道去也!” 第27章 兵临城下孤军破 骆仁敏和燕鹏飞率领三万大军,浩浩荡荡过了神龙国与岳莱国交界处的陇栖寨,然后在向导的指引下,一路向南,马不停蹄地推进。 其实,过了陇栖寨再往南,不是瘴气笼罩的原始森林,便是穷山恶水的险峰大山,难得有片广阔草原,行军十分艰难,越往南走,地势环境越为恶劣。南部诸国大大小小分为七国,最西边的炙炎国占据大片领地;中部由靠近神龙国的岳莱国、及其更南方的靠近炙炎国的扶南和东南千丘国构成,百十年前,这三个国家是为一体,由岳莱国管辖,最后才分离开来;东部由居左的安界、居中的圣兽国和居右的大泽三国构成,几十年前,也统一由圣兽国管辖。诸国分分合合,时战时亲,关系异常复杂。 这一日,距离岳莱国首都首领峰还有三十里地的时候,不想探马回报,说道首领峰已然兵临城下,千丘国兵马将其团团围困,城池危在旦夕。 燕鹏飞感觉事态紧急,于是与统率骆仁敏及其他将领商议,自己带领本部前锋部队,先行进入首领峰城中,其余部队不要急于冒进,在城北驻扎,伺机而动。 骆仁敏问他道:“如今城池被围,你如何能进城?” 燕鹏飞回道:“据探马报告,虽然首领峰被围,但主力部队都在南门,其他三门兵力较少,尤其北门围兵薄弱,只是佯攻而已,我率本部六千骑兵突击此门,胜了,我带兵入城,败了,我带兵撤回来,但那时敌人也不敢全力攻城了,因为要防备我们,如此可为城中岳莱国守城官兵缓得一缓。” 旁边一位校尉军官附和道:“燕将军此计可行,我带弓兵在山岗上助你一臂之力。” 骆仁敏亦不再说什么,想到马上到来的短兵相接,乃至肉搏血战,心里突突狂跳,汗水簌簌而下,早洇湿了铠甲,但那绝不是因为天热引起的,全身筛糠一般颤抖着,连眼中所见都是慌乱不定的。 事不宜迟,燕鹏飞带着一票人马就冲向首领峰北门。 而此时的北门外,游弋着一股五六千人的千丘国战士,也是轻装骑兵部队,机动力迅捷,但却并不攻打城池,倒是奔驰来去,制造声势。冷不防发现北方冲出来这么一支生力军,只见龙旗飘飘,殷红一片,知是神龙国的兵马,未及反应,燕鹏飞骑兵先锋队伍已经冲到眼前,双方厮杀一片,千丘国部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燕鹏飞年纪不大,但行军打仗经验丰富,大小几十场战斗,早就无所畏惧,横刀立马,所向披靡。他所骑的锦乡骏马脚力非凡,一骑当先,脱颖而出,率众冲杀,骑兵部队,士气大盛。 神龙国的骑兵队伍,在燕鹏飞的带领下,左突右冲,横冲直撞,打的千丘国骑兵晕头转向,使其死伤无数。 打不多时,燕鹏飞突然调转马头,带头向北跑去,神龙国骑兵紧随其后,剩下被打得丢盔弃甲的千丘国骑兵不明所以,统兵将领早气的七窍生烟,看对手得了便宜要跑,哪里能饶,立即率队追赶。 燕鹏飞一道白影,带领神龙国骑兵全速奔驰,绕过一个山岗,眼看千丘国骑兵赶到,就在此时,山岗上早也埋伏好的弓兵队伍,突然万箭齐发,漫天激射,堪堪射入千丘国骑兵阵营中,死伤大半。燕鹏飞呼哨一声,这才又带着己方队伍转头攻击敌人。后边山岗上、北方远处神龙国战旗飘舞,枪头林立,吓得敌人草木皆兵,乱了阵脚。 千丘国骑兵遭受重创,四下奔逃,被神龙国骑兵追上又是一顿火力压制,诛杀大半,最终所逃无几。 燕鹏飞带着骑兵队伍砍杀一阵,见敌人都退却了,这才率领五千多骑兵来到首领峰北门,本来还在思忖如何让城内岳莱国友军知会,但见城门已然大开,多员岳莱国将军出城来接应,便迅速带队入城,慢了恐有敌人冲上。 燕鹏飞进得城来,但见岳莱国防御此门的将士并不多,忽听靴声橐橐,从城门楼上下来一位粗壮的身穿岳莱国民族服饰的贵族,虽然年过半百,但却体壮如牛,走路生风,人未到,雄厚的声音先到:“燕……将军阁下,神龙上国的天兵天将们,本王真是每天都在翘首期盼你们的到来呀!”说的是标准的中原话,十分流利。 旁边一位南方人特征明显的岳莱国八字须少年军官,用中原话朗声说道:“此乃我国国主!” 燕鹏飞这才知道此人是岳莱国国主颂山,却不清楚他如何知道自己姓氏,便下马拱手行礼,说道:“在下神龙国滇池省援军前锋将领燕鹏飞。” “燕……鹏飞?”颂山国主迟疑一下,立即道:“燕将军阁下远来辛苦,刚才率军攻破敌人的阵仗,势如破竹,我等在城楼上看的热血沸腾。但如您所见,我们这座都城已经陷入攻城战,千丘国大举出兵,所过之处,岳莱国各城皆败,眼看都城也不保,将军阁下务必救我则个!” 燕鹏飞看他说的悲切,宽慰道:“国主勿忧,我们来此的主力部队都在城北驻扎,我打前站,先来看看形势,再做决断。” 二人正说着,忽然岳莱国士兵来报,看来十分紧急,说的岳莱语一句快似一句,与国主对答一遍。 因南部诸国与昆仑族人语言一致,都是说南语,所以从小生长在滇池省,和昆仑人一起长大的燕鹏飞也会说很流利的南语,不同之处在于因地域而发音有差别,各地方言口音浓重,但仔细去听,都能听懂大意。 颂山国主又对燕鹏飞诉说经过,道:“燕将军,现在千丘国正在全力攻击南门,我们如何是好?” 燕鹏飞问道:“南门有多少守军?其他各门还有多少守军可以调用?” 颂山国主迟疑一下,说道:“不瞒将军,全城守军不过两万兵马,大部分都在南门,其他各门,跟这北门人数差不多。” 燕鹏飞道:“好,我们速去南门支援。” 颂山国主叫过刚才那名岳莱国八字须的军官,知他机灵,吩咐道:“素朗贡,你会说神龙国语言,快带燕将军部队支援南门!” 素朗贡皮肤黝黑,十分健硕,八字须微微上翘,显得人易亲近,当即受命,骑上一匹快马,引领着神龙国骑兵向南门而去。 此时的首领峰城中百姓各找避难之所,街上空空如也,唯有丢弃的物品胡乱摆放,偶有一队官兵运送箭镞、碎石路过。 到了南门,却是战斗景象惨烈,厮杀喊叫之声不断,被战火烧着的房屋、草垛比比皆是,城下敌方投石车时不时投掷过来的巨石、火球,砸的城内一片狼藉。大批受伤的士兵,躲在残垣之后,暂时休息,自有战友为其包扎伤处。 众人下马,纷纷抽刀在手,只见城上有些弓弩手被敌方弓箭射中,坠下城来。燕鹏飞当前冲上城楼,素朗贡及众将士紧随其后,一时间,骑兵转做步兵,守御城门要紧。 “敌人有多少人马?”燕鹏飞边登楼边问素朗贡道。 “号称十万大军,但依我们分析,顶多五万。” 其实,首领峰城池的建造,完全仿制神龙国省城一级城池建制,但却没有护城河,尤其城墙高度略低,所以给城池防御带来诸多不便。比如敌方膂力过人的弓手,可一箭越过城墙直接射入城中。 众人上了城楼,却是不敢探头了望,那城下的箭矢嗖嗖飞过,较为密集,只得躬身探头。但见城下密密麻麻的千丘国攻城部队,前面的是步兵,中间的是弓兵,远处的是各种攻城机械,数不胜数。 “千丘国实力惊人!”燕鹏飞没有想到对方这么厉害,多少有些轻敌。 呜呜—— 但听对面号角声此起彼伏,蓦地,只见烟尘滚滚,原来是一队象兵冲了过来,放眼望去,几有二十余头。燕鹏飞不免心下一凛,早听说南部诸国崇尚大象,常用象兵作战,今天才看到真实景象,如果刚才北门外遇到这支部队,还真是难办呢。大象皮粗肉厚,不惧弓箭,脆弱部位都被木板、皮具遮挡住了,普通箭镞委实伤不到它。大象身上栓有座椅、挡板,多名弓弩手躲在上面,伺机射箭,每头大象后边跟随着众多士兵,一队队扛着云梯就跟过来了,一路冲杀至城下。 城上备有黑油,此时尽数倾倒到城楼底下,鉴准敌人到了近处,立即投下无数火箭、火把,火遇黑油,立即燃烧,熊熊烈火异常凶猛,大象害怕大火,有几头受惊的大象不顾主人操控,乱冲乱撞,踩死众多千丘国士兵。多数大象被象背上的主人遮住双眼,继续向没有着火的城楼下前进。 云梯部队跟着大象亦到了未着火的城下,千丘国士兵一连支起七八架云梯,攻城部队爬上云梯,行动迅捷。在下边的千丘国弓箭手攻速也立即提升,连珠也似的向城楼上阻止登城的岳莱国敌人射击,等千丘国士兵陆续爬云梯上到城墙上后,这才停止射击,以防误伤友军。如此看来,皆是训练有素。 如此一来,双方短兵相接,一场肉搏战在所难免。 燕鹏飞当先冲上,挥舞长刀,接连砍死多人,每一下出招,都将敌人连刀带人,劈成两半,热血喷洒,骨肉横飞,他只当自己武器锋利,殊不知是自己被厝仲活佛打通了奇经八脉,内力贯通所致。近几日行军,他也是经常感到身上有股气流游走,自以为是南方天热而已,其实内力已臻化境。 冲上城楼的千丘国士兵越来越多,不但爬云梯动作迅速,登上城楼近距离攻防也是不弱,几有占据上风之意,虽有神龙国前锋骑兵抵御,但平地厮杀到底不是他们的强项,时间久了,渐感不支。 不想,燕鹏飞众人刚清除一些登城敌人,一个巨大石球便即从天而降,“哐”的一声巨响,砸到他们身边,城墙顶部一片砖石塌落,众人只被震的天旋地转,耳鸣心跳,好一会缓不过神儿来。 就在这时,城内突然涌现大批白袍僧人,他们各持禅杖、长棍、月牙铲,龙威虎猛地冲上城楼,帮助岳莱国士兵、神龙国骑兵,与千丘国敌人混战起来。 “大光明寺的僧兵,”素朗贡一直跟在燕鹏飞身边,这时总算松了一口气,道:“是岳莱国护国法师目迦罗方丈来增援我们了!” 话音未了,只见一个五十余岁的白袍僧人,魁梧奇伟,体壮如牛,手持金刚橛,接连将敌人打落城头,须臾到了燕鹏飞身边,用中原话说道:“燕大人好久不见,可还记得我这个大和尚吗?” 燕鹏飞听此人讲话,想到莫非我们认识?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张口结舌。 便在此时,旁边又有敌人登城,直朝他们扑来。 素朗贡大喝一声道:“方丈小心!”冲上去,将一名偷袭护国法师目迦罗的千丘国士兵掀翻在地,二人缠斗,不分上下。 目迦罗哈哈一笑,道:“是大和尚认错人了。”说着,去为素朗贡御敌。 燕鹏飞摇头无语,最近一段时间,总是被人误认,也不知中了什么魔怔。他清醒一下,又再加入战团。 此役攻城战持续至晚上才结束,以千丘国鸣金收兵为止。岳莱国士兵收拾战场,只见城楼上残肢断臂,尸横遍野,余火未尽,真是一场惨烈的战斗。 岳莱国国主颂山亲来城楼上慰军,见到燕鹏飞无恙,放心一半,上前感激道:“多谢燕将军鼎力相助,首领峰才能保住。” 燕鹏飞道:“国主说哪里话来,援军来此,必当抛头颅洒热血,保卫岳莱国周全为上。” 颂山又去谢过目迦罗方丈,道:“国家每次危难,皆仰仗大光明寺僧众力挽狂澜,十分感激。” 目迦罗双手合十,口称佛号,道:“敌人暂时退兵,大和尚们也要回寺忏悔了,为亡灵超度!”说完,自带大光明寺僧众退走。 这时,岳莱国密探回报,说敌人退却后,千丘国军营中突起内讧,而且发现有很多蓝发碧眼的克洛奥斯人在营中走动。 燕鹏飞感觉事有蹊跷,主动请缨到敌营刺探详情。 “燕将军,”颂山道:“些许小事,我会派得力细作探查,怎可劳您亲身试险?” 燕鹏飞道:“敌方刚刚战败、营地突起内讧,并有克国人出入,凡此种种迹象,在下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如果能够混入敌营,暗中左右局势,使其内部瓦解也未可知。”没有想到,部队刚刚抵达首领峰,接连要打多场战斗。 颂山再三相劝,燕鹏飞主意既已拿定,此去势在必行,颂山无法,勉强同意,命人找来一套千丘国军官的铠甲,让燕鹏飞换上。 燕鹏飞正在换衣服的时候,颂山亦在脱下铠甲,原来他是脱下里边的一件绵软的甲胄,并让燕鹏飞贴身穿上。 “燕将军,”颂山将甲胄双手递给燕鹏飞,道:“此件猬王护甲是我少年时获得的一件宝物,普通刀剑无论如何大力劈砍,丝毫不会破损,请务必穿上此甲,以防不测。你此去危险重重,全是为了我们岳莱国,我无以为报,只能祈求佛祖保佑你。” 燕鹏飞接过甲来,但觉入手甚轻,仔细一看,竟是细小金属丝线织就,知道此物珍贵,也不推辞,直接穿上,外面套上千丘国的铠甲,更不多话,看城下无人,顺着一根绳索下城,不及触底,一跃到地,继而趁着黑夜掩护,向敌营奔去。 第28章 浑水摸鱼探敌情 燕鹏飞施展轻身功夫,小半个时辰后已经奔驰至千丘国军营附近,委身于草丛之后,从丛叶间隙窥视其营盘动静。但见围绕营地插有一圈火把,更有卫兵在营地栅栏内,每隔一段距离便设有一人值守,防御极为严密。他一边想着进入之法,一边暗中运功,吐纳调息,很快竟然一点疲累感觉都无。燕鹏飞只身前往敌营,非是他急功近利,皆因人多了反而误事。 不一刻,只见从远处走过一队千丘国士兵,当是巡逻的队伍,朝着军营大门走去。 燕鹏飞仗着自己穿有敌方军服,便欺身上前,跟着队伍最后一人的后面,离得故意稍远一些距离,一起走向军营。 军营大门守卫好像都认得这队巡逻士兵的带队军官,便不疑有他,放行入内。由此,燕鹏飞顺利混入敌营。 不想入得营来,巡逻士兵继续向军营腹地走去,燕鹏飞担心有人观察队伍,只得继续跟着走去。营地内却是营帐散乱,不成规矩,看来是临时急促搭建而成,众多目无表情的千丘国士兵正在露天中吃着东西,根本没人看他们巡逻队伍一眼。如此,竟然来到了中军大帐前。 燕鹏飞看着大帐,揣度着应为千丘国此役重要将领的所在,难道我跟的这队士兵要进入大帐吗?堪堪带队军官即要到达大帐门前,他正在寻找脱身之法,突听旁边一声“昂昂”的响亮吼声,声震四野,山河震撼,周边所有人都被镇住了。 燕鹏飞更不迟疑,抓住机会,再次施展轻身术,迅速飞身至中军大帐侧部,隐于暗处,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原来不远处正是象兵聚集营地,一头大象终因伤势过重而亡,死之前,发出振聋发聩的一声悲鸣,就此倒下,同时也助燕鹏飞逃离险地。 燕鹏飞艺高人胆大,竟然无人察觉。殊不知,自从活佛为他打通经脉,他现在内功已经提升一个阶段,行动中本来就蹑手蹑脚,现在更加形如鬼魅,正常人委实不易发现他的行踪。 中军大帐门帘卷处,出来一位身披猩红斗篷的老年将领,说道:“外面何事惊扰?” 正好走到门口的巡逻队伍带队军官与他面对面,回道:“大元帅,刚才是一头大象因伤势太重升天了。” “你回来了?”被称为“大元帅”的老年将领看着他,道:“进来叙话。” 带队军官又转身对巡逻队伍道:“你们下去休息吧。” “是,千夫长!” 燕鹏飞就藏在大帐边缘,此时屏息凝气,听他们对话,看来这两人都是此次侵袭岳莱国的高级将领。 二人进得大帐,突然有第三人首先用尖锐的嗓子开口说道:“索悲元帅,刚才我们制定的关于明日的作战计划,就这么确定了,我们的火炮早已准备好了,明天就把首领峰炸成平地!”说的虽然是南语,却是南腔北调,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燕鹏飞听了,大皱眉头,不由得又想到了利尔逊女战士说神龙国语言时也是这种腔调。“难道又是一个老外?”想到此,看来千丘国军中有克洛奥斯人出入的事是真的。 “其实,”尖嗓子又道:“今天就应该派火炮上场,也不至于打的这么艰难。” “珀西将军,”千丘国索悲元帅道:“先让我们听听我的千夫长迈松,巡视战场后的意见吧。” 隔了一会,巡逻队军官迈松说道:“大元帅,刚才我去巡视战场,发现地形对我们十分不利。因为首领峰是一处高地,无论从哪个方向进攻,其位置都是居高临下。如果我们用利尔逊火炮进攻,我想很难凑效,即使打中城墙,威力也一定大打折扣。” 来自利尔逊共和国的尖嗓子珀西不耐烦地道:“我仍旧坚持用火炮,不试试怎么知道成效?” “珀西将军,”千丘国索悲元帅道:“我们南部诸国的战争,还是用我们自己的方式来进行吧。” “什么方式?”珀西有些气急败坏了,道:“你们的投石车太落后了,今天真是让我见识到了,呵呵,大开眼界!” 索悲道:“我们虽然不能制作出火炮,但我对你们的火炮较为了解,目前的情况是,我们要按战场现状做出正确的判断。” “别以为我不知道”珀西说道:“你们的攻城战,根本没有用尽全力,你们不想同岳莱国作战,对不对?因为你们以前都是同一个国家,同一个民族,血浓于水是吧?这倒是真的让我无法理解,因为我们利尔逊共和国最初是由克洛奥斯联合王国的多个国家独立军队组建而成的。” “我对你们国家的初创不感兴趣。”索悲道:“我只想告诉你,大军自出发以来,一路攻城略地,已占领岳莱国多座城池,怎么说我们没有尽全力?” “那是因为被占领的城池没有大规模的抵抗,直到来到首领峰,”珀西说道:“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的阴谋,南蛮人!” “不可以对大元帅无礼!”迈松发一声喊,但听“嗖”的一声刀剑破空之声,继而大帐内的烛火被风力催动,光影摇晃剧烈。 随后又是珀西“咦”了一声,惊惧道:“你……你竟敢削平本将军的盔鬃?岂有……”珀西看来很生气,之后的话竟然用母语克语大说一通,显然是在咒骂。 燕鹏飞一直躲在大帐外,不知道里边发生什么,但听三人对话,多少了解一些情形,果然是利尔逊共和国从中搞鬼。 “你也是个叛乱分子。”只听珀西又道:“刚刚平定的一伙叛乱分子,你一定是个漏网之鱼!” 索悲道:“珀西将军,请注意你的用词。千夫长迈松对你不敬,我代他向你道歉。” “必须严惩叛乱分子,”珀西好像找到了对付他们的手段,说道:“他们险些放火烧掉我们的武器库,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武器库里全是火药,一旦遇火,整个营地都会灰飞烟灭!” 索悲突然提高了声音,道:“他们不是叛乱分子,他们都是跟随我十多年的好兄弟,好战友,是最出色的战士,他们只是对于这场战争的名义,心有疑问!” “有……”珀西明显被震慑住了,问道:“有……什么好疑问的?索悲元帅,你要记住,我们帮助你们修建了水寨港湾,送来了大量的物资,让你们了解到文明的含义,不要把我们的好意误解。天神保佑你们!” “好意吗?”索悲道:“你们的‘好意’只是为了便于你们通过海路,快速将军队调派至南部;你们的‘好意’有利于你们更好的控制南部诸国;你们的‘好意’就是将我们的撒子模国主软禁起来,并威胁我们军方出兵攻占周边更多领土;你们的‘好意’致使南部诸国百姓陷入战乱之中;你们的‘好意’就是让我们千丘国成为你们的傀儡!” 珀西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吗?我们之所以来此,倾尽全力帮助你们千丘国,完全是因为蓝雅楠财务长官向利尔逊共和国议会递交的联盟提议,她曾经可是你们千丘国的公主。如今,我们把你们视为我们的盟友。” “蓝雅楠公主殿下……”索悲说道:“我已经有二十多年未见过她了,最后一次相见,她还是位小姑娘。她还活着,多少令千丘国的老人欣慰。” “当然,”珀西道:“她可是我们利尔逊共和国的财务长官,掌管着全国的财政大权。” “我愿意相信你,”索悲话锋一转,又道:“我更愿意相信,若公主殿下在此,她不会令我们兄弟邦国自相残杀!” 珀西道:“对于兵变参与者,必须严惩不贷!这是不容置疑的。” “大元帅!”迈松突然说道:“请您释放那十余名军官,他们都是千丘国忠诚的战士,冲锋陷阵,屡立战功。鉴于他们多数都是我的部下,我愿意代他们受罚!” 大帐内沉默了一阵,燕鹏飞看不到里面各人神情,想来是索悲正在思量。 不一会,索悲说道:“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做错了事情。但我愿意原谅他们。拿着我的手谕,前去阵前大牢,释放这些违纪战士,命令他们戴罪立功,否则必将受到军法制裁。” “是!多谢大元帅!”迈松好像接过一张纸来,便急匆匆出了大帐。 “看在天神的份上,你真是冥顽不灵……”珀西亦气急败坏地走了出来。 第29章 蛊惑军心撼营盘 燕鹏飞思忖一番,揣摩千丘国大元帅索悲即使武功高强,但终因年老体衰,势必抵敌不过自己的刺杀,而且自己有信心可以全身而退。敌首既除,虽然千丘国大军不一定撤离,但是也可令其士气不振。但听其刚才与幕后胁迫者——利尔逊将军珀西的对话,却多少透漏出对岳莱国的亲近之情,如若大元帅被杀,千丘国军队被一激进的统帅掌握,此仗或许更加艰难。 想到此处,燕鹏飞便彻底放弃了行刺索悲的念头,继而向千夫长迈松跟踪而去。 迈松在很多营帐间拐弯抹角,终于来到阵前大牢。其实就是一根根木桩子插入地上,每个木桩子上绑有一个士兵,看来他们就是内讧的参与者,此时一个个垂头丧气,百无聊赖。 现场见不到看守,但当迈松站在他们面前时,却从四面八方涌现出了六七名战士,都认得他,一起施礼道:“千夫长大人。” 迈松拿出索悲的手谕,道:“现有大元帅的亲笔手谕,立即释放他们。” 管理羁押的人确认后,众人一齐将这些内讧参与者松绑。 刚被松绑的一个疤脸大汉朝迈松笑道:“千夫长,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们。”笑的嘴角上扬,脸上的刀疤都被皱纹遮住了。 “吉瓦,不是我救你们,”迈松道:“是大元帅法外开恩,要求你们戴罪立功,否则军法从事!” “千夫长,我们也没想到,利尔逊人帐篷里放的全是火药,我们险些惹了大祸。”吉瓦又是一脸苦笑道:“更没想到的是,这么容易就放了我们。” 迈松安抚了一番被释放的众人,最后道:“快回营帐休息吧,明天又是一场艰苦的攻城战。”说完,便先行返回自己的营帐。 这十余名战士,也便走回自己营帐。原来他们都是住在一处大帐篷中,因撤军回营后,大家议论此战目的,不免怨声载道,要知道,这千丘国和岳莱国本是一奶同胞的兄弟国家,现在很多人家仍旧是彼此沾亲带故,突然要互相攻伐,谁的心里都不好受。但刀剑无眼,一旦上了战场,想手下留情,却为了自己能活下来,拼命时谁也拿捏不准。最后,这些人越说越气氛,就想找利尔逊人要个交代,不想言语不通,又是气愤当中,很快就动上了手,夜色中,有人持有的火把情急之下也投掷了出去,被利尔逊人逮到把柄,言道是有人叛乱,试图炸毁武器库,这才被大元帅打入阵前大牢。 此时,燕鹏飞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这座军营占地广阔,驻有五万大军,营帐、军马、大象、攻城机械等等分布错综复杂,即使是千丘国的士兵,很多人也根本不知道路数,不如前去哄骗这几个刚被释放的士兵,令他们再去烧掉利尔逊武器库。虽然没有把握,但也没有其他主意,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于是,燕鹏飞跟着他们来到一个较大的营帐前,掀帘入内。里边十多个千丘国士兵一齐看向他。 “十夫长,”疤脸吉瓦问他道:“你是哪里的?好像没见过。” 燕鹏飞知道自己所穿千丘国铠甲为武官服饰,便略挺起胸膛,顺势说道:“迈松千夫长命我来带领你们做件要紧事。” 他们一听此话,立即端端正正地站好,听候命令。 “千夫长已经得到确切消息,”燕鹏飞继续道:“原来撒子模国主真的被利尔逊人软禁了,我军此次出兵岳莱国,完全是因为受到胁迫。” 吉瓦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要做什么要紧事。 燕鹏飞看着他们,又道:“千夫长命令我带你们再去大闹利尔逊大营,打起来的时候,他自会带大部队冲上,一举消灭利尔逊士兵,然后挥师返回千丘国国都沙城,勤王护驾,救出被控制的国主撒子模。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众人异口同声。 “但是,”却又有人发出质疑,道:“刚刚,千夫长不是这么交代我们的。” “有很多事情,不便于摆上台面,”燕鹏飞道:“因为营中有很多利尔逊的眼线,这件要紧差事十分机密,不可走漏一点风声。” “不错,”吉瓦突然叫道:“大丈夫就当做些轰轰烈烈的大事!”说着,抽出一把长刀,问燕鹏飞道:“十夫长,带我们冲向利尔逊人吧!” 燕鹏飞暗暗叫苦,我若知道他们的营帐在哪,何必劳心费力来哄骗你们,但却说道:“你们只管冲上去制造声势,我会暗中释放信号,好令千夫长带大部队行动。” 吉瓦激情澎湃,挥刀冲出门去,众人一看,也不多言,鱼贯而出。后面几人虽然有些迟疑,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一同冲出。 燕鹏飞亦是持剑在手,紧紧跟随。利尔逊营地竟然离的不远,只见前面十多顶营帐密集地围成一圈,当中一座金顶帐篷,十分华丽,外面两三个利尔逊士兵站岗,突见不久前来此滋事的千丘国人又再出现,都很吃惊,用克洛奥斯语喝斥着什么。 吉瓦凭借一腔热血,冲在前面,此时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便也开口大骂起来,双方竟然斗起嘴仗,声势不亚于对方,但却是彼此谁也听不懂。 就在这时,燕鹏飞一跃上前,仗剑劈刺,一招撂倒一个,干净利落,结果了这几个站岗的利尔逊士兵,根本不给其反应的机会。这一下,惊扰了利尔逊营中官兵,越来越多的利尔逊战士冲过来,手持武器,和吉瓦等众人打在一起。 利尔逊军人也是训练有素,虽然目前与千丘国是联军合作关系,但却一直提防千丘国士兵动静,此时立刻反击。 燕鹏飞又刺死一名利尔逊战士,对吉瓦道:“他们的武器库在哪?这时候,炸了丫的!” 吉瓦不及细想,手指一处帐篷。 燕鹏飞更不多话,飞身进入该帐篷,突然用神龙国话骂了一声道:“妈的,不对!”只见这里边全是被惊动起来的利尔逊士兵,哪里有什么火药,只是一座很普通的休息营帐。有些利尔逊人来不及穿上衣服,赤条条抓起刀剑,就和燕鹏飞对打起来,被他们人多势众,燕鹏飞慢慢又退出来了,不想后边撞到一人,侧眼一看却是吉瓦。 “到底怎么回事?那里不是武器库呀!”燕鹏飞用南语问道。 “是武器库来着,可能之前被我们一闹,换地方了!” 燕鹏飞只感到前方劲风凌厉,当是一个用剑高手攻向自己,不及招架,向后退去。 但听一个尖锐的嗓音用克语发出命令,燕鹏飞知道他是珀西,只见此人四十余岁年纪,尖嘴猴腮,个头不高,却是四肢长大,手持骑士剑,满口克语叫嚣着。利尔逊士兵在其统领下,立即组成密集阵型,互相协同作战。这些利尔逊战士都是火枪兵,少数炮兵,此时短兵相接,却也不落下风。 远处突然窜出众多千丘国士兵,发一声喊,加入战团,帮助吉瓦等人。大家多日来受尽利尔逊人压迫,此时看有人领头对抗,一股脑都发泄出来。之前吉瓦等人第一次叛乱,大家还没反应过来,这时都有了心理准备,攻击异常猛烈。 燕鹏飞心下暗喜,敌人营中越乱,对岳莱国局势越有好转的机会。在此混乱之中,燕鹏飞得个空隙,纵身跃到位于中央的金顶帐篷门口,手推一下门,竟然纹丝不动,从里反锁的。这令燕鹏飞感觉十分蹊跷,里边有什么鬼? 又是劲风扑面,堪堪剑锋从燕鹏飞眼前掠过,剑光耀眼,寒气逼人,险些被一把骑士剑削到。燕鹏飞定睛一看,竟然是珀西冲上来与自己交战。燕鹏飞哪里将他放在眼里,一剑斜刺,在对方格挡时,立即变招,手上挽个剑花,缠住珀西的骑士剑,一挺之下,珀西虎口吃痛,骑士剑就此脱手飞出。 珀西没了武器,向后退去。燕鹏飞心想擒贼先擒王,拿下此人,利于自己行事,待要冲上去活捉此子,突然发现珀西转身,手上竟然又拿出一把火铳来,直直对着自己。 燕鹏飞知道这家伙不好惹,立即后退,情急之下忘记了已经退无可退,背靠金顶帐篷大门,不由得背脊发凉。 珀西小眼一笑,用尖锐的嗓音说了句什么,想来没有好话,继而,就要扣动火铳扳机。 此时的燕鹏飞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心中竟然一片空明。 “砰!” 一声枪响,一股浓烟升腾,从珀西手中的火铳徐徐飘起。 燕鹏飞胸口中枪,千丘国军服绽开了花,他痛疼难忍,向后摔倒。 就在这时,金顶大帐的门突然开启,随着门的开合,燕鹏飞顺势倒下,一个柔弱的小手揽着燕鹏飞臂弯就拉他入帐,随即立刻又关上了大门,插上了门闩。 燕鹏飞胸前被火铳击中,令他窒息,昏厥过去,冥冥中听到一个蹩脚的女子声音呼喊着自己: “燕?” 隔了好一会,燕鹏飞终于缓过一口气来,长呼之时,嘴角亦跟着流出一抹鲜血,这才觉得好些,缓缓坐起,低头去看胸口,军服破孔中透出岳莱国国主让自己穿上的猬王护甲,果然是件宝物,救了自己一条命。 他惊魂未定,随即闻到一股沁人香气,十分舒服,又有些熟悉,帐篷内灯光昏暗,居中有一个盛满水的巨大木桶,回头一看,幽幽烛光中,只见一位异域少女,皮肤洁白,面容姣好,明眸皓齿,红发微卷,身上湿漉漉的,薄纱裹体,热气缭绕,竟然看的痴了。帐篷外刀剑拼砍,人声吵杂,更有珀西怨恨的咒骂声,燕鹏飞却是一点都听不进去。 “南天燕?”红发异域少女忽然用神龙国话说道:“缝中看,像你的。” “你是谁?”燕鹏飞恍如隔世,听她说话,这才缓过神来,但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妙龄女子,虽然称呼自己的名字不对,可这个“南天燕”三字自己是有印象的,曾听别人叫过。 “不记我?”红发异域少女有些伤感,道:“哦,以前见的我,是这样的。”她双手本来是裹着一层纱,看来里边什么都没穿,刚才可能正在洗澡,因外面有人群殴,这才匆匆找了个遮体的纱来。此时,为了让燕鹏飞记起自己,便去一张书桌上,从一堆瓜果梨桃中,拿起一个柔软的类似薄皮革的物事,一只手仍旧扶着纱巾,另一只手就将这皮革套于脸上,竟是一张类似人皮的面具。 燕鹏飞看着她戴好面具后的一张丑脸,恍然大悟,惊道:“啊!你是什么什么什么……女战士?” 第30章 征服世界大战略 日出国天都城东山殿,幕原天一将军的书房中,只有他和荣臣正雄二人在密议。 荣臣正雄向幕原天一汇报关于从四叶岛返回天之码头的货船,当天夜里于海上神秘沉船的事故。 “当时两条货船,载有从四叶岛运送回来的武器、大量木材,”荣臣正雄将当时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述说给主公,道:“包括两条货船的船主,共有七十五名船员遇难,仅获救了十三名成员,他们目前都已回到天都城,我也是刚刚见过他们后,获得的确切消息。” 幕原天一严肃的脸上掠过一丝怒气,问道:“是否超载?” 荣臣正雄道:“据我所知,没有。”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沉船?”幕原天一继续问道:“触礁?飓风?” “幸免于难的船员说,当时风平浪静,就如同平地上栽跟头,事发太突然了。” “哼哼!”幕原天一气愤的发出几声鼻音,道:“那么其他的货船呢?要从四叶岛运送其他辎重的货船?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这件事情,恐怕要从长计议。”荣臣正雄低头说道:“现在驻守四叶岛的部队流传着一个说法,他们……他们传说,四叶岛岩崎岛主临死前发下毒咒……” “什么毒咒?” “任何取走四叶岛上一草一木、一沙一石者,我的诅咒都会追随其一生,不可能有好下场!”荣臣正雄仍旧低头道:“经过夜里这两条沉船事故,恐怕大家都心有余悸,更加不敢运送物资回来了。” “岩崎峻雄!”幕原天一恨恨地道:“你死也不让人安稳!” 荣臣正雄道:“将军殿下,不如我们暂时不运回四叶岛的货物,无论如何,现在的日出国,都是您的领地,那些东西在哪里,都归属于您所有。” “对于这些收集到的物资还好说,”幕原天一道:“四叶岛特产黄金,岩崎家族号称拥有上百万两黄金,怎么都找不到呢?” 荣臣正雄思考一下,说道:“这都是流言蜚语,不可全信。如果岩崎家族果然有这么多黄金,此仗的结果恐怕会逆转。” “我也曾经这么想过,但是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应该有这批黄金。”幕原天一道:“我军胜利后,在四叶岛上发现多个矿洞都是开采黄金的洞穴,但都被开采完了,这么说来,他们是把黄金统一储存在一个秘密地点。我带回来的岩崎家族的俘虏,你要好好拷问拷问,务必查探出黄金宝藏的下落。” “是,将军殿下。” 幕原天一突然又问道:“竹本瑞枝最近有什么关于神龙国的消息吗?” 荣臣正雄回道:“自从中原省皇家狩猎场附近行刺神龙国皇帝失败后,竹本桑已经隐遁在龙城。神龙国颜家请求我们帮其铲除异己,由竹本桑执行。” “颜家要除掉谁?” “目前没有具体安排,但都是针对神龙国宰相羊宏盛党羽的行刺计划。我已经为竹本桑准备好了后路,完成后,立即潜伏至江淮省海城,如果发现有危险,他会立即返回国。” “好!”幕原天一道:“竹本瑞枝如果到了海城,让他与江淮省太守龚嘉誉联系下,向其知会两点。一,我与龚太守的密约,时至今日,仍旧有效;二,神龙国向奥古斯特王国购置的战舰即将抵达海城,我要这些战舰的部署情况。” “是!”荣臣正雄答应后,思忖一番后又说道:“将军殿下,属下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荣臣正雄谦逊地道:“神龙国自古兵书有言: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即使两个阵营交恶,也不要打的头破血流,毕竟什么事情都可以在谈判桌上解决。而且……而且神龙国如果配备了奥国建造的战舰,军事力量更加强大,我们要重新审视两国的实力。所以,我恳请将军殿下,以后莫要再发生行刺神龙国皇帝的事件,这对我们日出国没有任何益处。” “你——”幕原天一看着他道:“你是在批评我派出忍者刺杀神龙国皇帝?” “属下不敢。” “可是,我与神龙国皇帝,有着与生俱来的敌意,一旦有机会,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神龙国皇帝。” 荣臣正雄对他的恨意不能理解,问道:“将军殿下,您见过龙在天吗?” “没有。我不是针对龙在天,我是针对神龙国皇帝这个位置。”幕原天一说着此话时,目光悠悠看向窗外远方,好似想起了什么人一般。 “原来如此。” “杀不杀龙在天,对我无甚意义。我派竹本瑞枝去中原省,也是让他打探神龙国皇帝信息,见机行事,如果一举刺杀皇帝,对他来说是大功一件。”幕原天一叹了口气,道:“我最近心里总是感觉空落落的,以前我的目标,无疑是统一四岛为己任,如今果然实现了,反而陷入了迷茫,以后我还能做什么呢?还有什么值得我去做的呢?去争取的呢?” “将军殿下,”荣臣正雄说道:“现在人民都在倾国欢腾之中,你做出了前无古人之壮举,功绩比天都高,比海都大,无伦您做出什么样的政令,人民没有不服从的。四岛同胞,翘首企盼,等待着您的差遣。” 幕原天一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可是,我如今虽然声望、权威如日中天,但我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了。荣臣桑,你我主仆多年,关系非常融洽,你倒是帮我说说看,我今后应该做什么?” 荣臣正雄垂首为礼,说道:“将军殿下,承蒙您的厚爱,抬举我做首席幕僚,十多年来,属下不敢有一丝懈怠,生怕辜负了您的栽培。其实,在您开始出兵四叶岛时,我便知道日出国一统之日已经到来,所以属下一直在为将军殿下勾画一个未来。请允许我向您陈情。” 幕原天一看着他,点了点头。 “既然,您之前的目标达成了,不如制定新的目标!新的目标分为三个阶段——短期目标、中期目标、远期目标。 “短期目标——使日出国富强,军事强大,国力雄厚! “中期目标——向大陆进行军事行动,占领更多大陆地区,摆脱岛国危机之现实! “远期目标——征服全世界,将旭日光辉旗帜插遍每个角落!” 他说完后,停顿了一下,看看幕原天一的反应,见其不置可否,便开始陈述他的想法,道:“派出间谍,在神龙国各地活动,打入高层关系,散布流言蜚语,使各省太守内斗,日出国以占领的关东省远东军港为突破口,伺机控制一到两个省,其后入主中原,占领整个神龙国,只要占领了神龙国,南部众小国都会依附归顺日出国,以此为基础,向北方对抗克洛奥斯联合王国,到那个时候,将军殿下就是——天下共主,日出国的最终目标是——统治全世界。” 幕原天一听后,深深吸了口气,说道:“真是一个宏伟的大战略!你说的很好,听起来都让人心潮澎湃,但如何实现这些目标呢?” “我们可以将这些目标分解,每个目标按计划进行。比如短期目标——使日出国富强。要使国富民强,军事强大,国力雄厚,无非两点,我们要将国民向两个方面引导,一个是农耕,一个是作战。教化国民,要么专心农耕,要么训练作战技巧。有手艺的人,要为战争服务。国民专注于从事农耕和作战,就不会苟且谋求其他事情,国家的力量就集中于农耕和作战上。这两项事情做好了,我们日出国的实力就会雄厚,国家就会强大。 “首先说到农耕,必须保证现有耕地充分发挥作用,其次要鼓励开垦荒地,提高粮食产量,非农民不准从事商业,务求粮仓充实。近几年为了与四叶岛对战,农民的赋税已经很高了,如今仗打完了,人民企盼着过好日子,所以可以调回正常的税收标准。 “从今往后,不应按照亲疏远近决定农民的税赋,例如日月岛属于将军直系管辖范围,而北部湾和海之岛是最先归顺的势力,但四叶岛却是最后利用多年征战才降服的势力,如果厚此薄彼,会令某些地区的农民没有安全感,所以只有统一计算田赋制度,百姓承担的赋税才会公平,将军殿下您在百姓中的信誉才会树立。如此公平的田赋,才会令年富力强的农民尽力从事农业生产,而不改作其他行业。 “各大名、各将军府中养了很多吃闲饭的人,美其名曰家臣、家老、武士,其实就是为这些贵族服务,彰显贵族身份的。听命贵族的闲散人员,他们懒惰、淫荡、邪僻,不从事劳动创造,而且还是结党营私,成为反对势力的安全隐患,必须铲除于萌芽状态。所以必须向收留他们的贵族课取重税,让他们没有混饭吃的地方,只能去靠劳动活命。 “对于酒肉、绫罗绸缎、各类饰物等奢侈品抬高价格,加重收取这些东西的税赋,如果这样的话,此类商人就会减少,农民也就不能纵情饮酒作乐,大臣也就不会荒废政事而吃喝享受。减轻农民的负担,加重商人的负担。使农民不会饥饿,做什么事不用送礼讲排场,农民不会受到什么危害,那么他们一定会对将军您让做的事积极努力,并且个人的事也不会荒废,那么在农业上的事就会做好,农业上优先发展,其他什么事都好解决。 “以前我们日出国,为了生存,尚武精神浓烈,都是尊重武士的,以后我们为了发展,要尊重农民,而且,不应该只有武士才能参加战争,既然我们的目标是全世界,那么日出国现有武士数量的十倍,也不够,所以,以后仍要依靠农民。和平时农民生产劳动,战争时应征入伍。同时恢复人口,鼓励生育。 “国家富强后,就要把作战提到计划安排上来。国家要做好统一作战的基础,必须精确掌握以下数据: “粮食储备数量; “可支配资金数量; “壮年男子数量; “适育女子数量; “老弱残幼数量; “商人数量; “车马船等作战设备数量。 “要想使国家强大,不知道国家的这些数目,土地即使肥沃,国民虽然众多,国家也难免越来越弱,直到被敌人分割。 “军队一动,先要衡量敌国。我们的政治制度赶不上敌国,就不要和它作战;我们的粮食赶不上敌国多,就不要和它相持;敌兵比我们多,我们就不要做进攻的客军;敌国一切都赶不上我们,我们就向它进攻,不必犹豫。所以说:用兵的重大法则在于谨慎,研究敌情,考察双方兵力的多少,或胜或败,是可以预先知道的。 “称霸天下国家的军队,打了胜仗不骄傲,打了败仗不抱怨。打了胜仗不骄傲,是因为战术高明,打了败仗不抱怨,是因为知道了打败仗的原因。我们需要逻辑缜密,归纳总结能力强,复盘审视的人才。 “以上,请将军殿下详断。” 幕原天一从始至终一直认认真真地听着,此时说道:“听你综上所述,如臂使指,不无道理,但执行起来却是处处有难点,这么大的日出国,这么多都道府县,人心难测,如何能够整齐划一地施行起来呢?” 荣臣正雄说道:“如今四岛一统,全归将军殿下一人统辖,政令如何才能有效的传达下去,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但并不难解决。我们要有一整套行之有效的奖惩制度,其后,各府县的政令和统治措施必须一致,选拔正直忠诚的官员。官员中没有邪恶的人,农民就不用到处躲避邪恶的官吏。如今各地官员,尤其主管一级官员都由将军殿下委任,天高皇帝远,绝不能纵容他们弄虚作假来粉饰自己。” 幕原天一听后想了一想,道:“容我考虑一下再说吧。” “是,将军殿下。”荣臣正雄说道:“但我听说,行动迟疑一定不会有什么成就,办事犹豫不决就不会有功效。将军殿下之所以有今时今日之成绩,全归功于您的行动力,请尽快下达命令吧,整个日出国,没人不会听从您的安排。” “那么天皇陛下吗?” “天皇陛下,现在也完全仰仗您,才能体现他的地位。”荣臣正雄又道:“而且,一直以来,玄德天皇陛下从不过问俗世,他更多的时间用于追求天道会的奥秘。” “哈哈哈,我从来未将天皇放在眼里,他别碍事就行了。” 第31章 物勒主名竹太刀 与此同时,日出国天都城中,日出国人们正在庆祝自己民族的传统节日——夏祭,所有男女老少穿着五颜六色的和服,走出家门,每一条街道都是人潮涌动,大家都往一个方向走去,逛庙会,拜神社,祈求五谷丰登,家庭兴旺。 神龙国一十九名留学生也下了山来,进到城里来玩。今天适逢节日,所以北沢隆志给他们放假一天,自由活动。大家一合计,便组团挑最热闹的地方来,打算大吃大喝大玩一通。来到日出国已经三个多月了,每天都困在天音寺中,粗茶淡饭,埋头苦读,早就想发泄一下了。 对于不久前幕原天一率军归来,被迫发生的群体性交一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必须守口如瓶,无论如何,让时间来冲淡这件事吧。虽不算丑事,但神龙国人们以儒家思想为传统,根深蒂固,所以对于此类事情讳莫如深。 此时,他们亦是穿着和服,腰悬短剑,随着人流走动,很快来到了庙会所在地,但见人头攒动,人山人海,全城的人都聚集在此,商铺鳞次栉比,热闹非常。 他们中除了祖天养,其余都是年轻人,大家边逛边打闹,异常兴奋。 突然不远处一个店铺前聚拢很多人,都在那里议论纷纷,看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人们都有一个特点,喜欢凑热闹,便自然而然向那里走去,看看到底何事这么吸引人。 众人到得近处才发现,原来是一家大门紧锁的寿司店,门口一个老人,笑脸呵呵,不住的向人们点头哈腰,好像自责一般,左右被貌似夫妻的两位中年人搀扶着,旁边一双儿女蹦蹦跳跳,在人群中穿插来去,十分欢快。在他们周围聚集着几十人,大家彼此询问着什么。虽然大门紧闭,众人仍旧不散。 “奇了怪了,”汪百川道:“今天大过节的,人多客流量大,正是做买卖的好日子,你瞧别家店铺,顾客都没个撂脚的地方,他家却关门打烊,实在令人不解。” 大家亦感奇怪,细听他们说话,这才知道大意。 原来,那位老人、一对中年夫妻和两个孩童是一家祖孙三代,这间寿司店就是老人四十年前开的,四十年来,他倾注全部身心做的寿司远近闻名,不止在天都城有名,整个日月岛都在关注,所以很多周边府县的人,千里迢迢,趁着夏祭节日赶来,就是为了吃到老人亲手做的寿司。但是每到节日,尤其夏祭这类大节,本应该是畅销的当口,老人都会选择不做生意,而是全家结伴出游。这便是他们刚刚走出家门,锁好店铺门面,被外地不明真相赶来的人们堵到,询问原因。 “这附近,尤其这条街上,”老人于是笑着回答大家,道:“做寿司生意的店很多,我的生意本来就已经很好了,节前的生意足够,如果夏祭节还占着开业,街坊们的生意就没法做,甚至破产,我于心何忍,人,是要知足的。对不起大家了。” “原来如此。”祖天养听后,说道:“这要是发生在神龙国,谁也不会相信的。” “比较起来,神龙国人却是唯利是图。”此话却是一向很少开口的沈涵衍所说,大家皆称奇。 “快走吧,”任德文催促大家道:“人家既然不做买卖,咱们还围在这里干嘛?快去找家大点的寿司店,吃顿好的,我请客!” “好——”众人起哄,簇拥着任德文向前跑了。 终于找到一家占地较大的寿司店,至少够这十九人同时坐下。日出国的各种店铺都比较小巧,要找这样一家大店,足见罕见之处。 众人胡吃海塞一通,大快朵颐,吃的不亦乐乎,把数月来的遭受委屈的舌头和肚子好好慰藉一番。 “好好吃呀,”汪百川吃着东西,也闲不住说话,道:“在神龙国谁会想到,海鲜生吃会如此美味!” 坐他旁边的祖天养亦道:“以前我也曾生活在海边,但从没想过要生吃这些东西,即使生活再穷困潦倒,也要生把火烤来吃。” “想象不到,这家店做的已经非常好吃了,刚才那位老人做的会比这个更好吗?”皇甫达悠然神往。 大家不由得都想去试试那位老人的手艺。 “不怕,”任德文道:“下次过什么大节日,我们再下山来吃,专找那老头做。” “人家逢节打烊,除非我们找个平常日子再来。”汪百川提醒他道。 “那就很难了。”翁玉书道:“北沢先生不会轻易给我们假期的。”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却是一点不影响吃喝,酒足饭饱后,仍旧出到繁华街上,继续随着人潮走动。 忽然听到旁边一条羊肠小道中,传出“铿铿锵锵”打铁的声音,大家向这条街道看去,歪歪扭扭延伸至很远的地方,竟然有一个铁匠铺,高挑着一面旗帜,上面绘有一个大大的锤子。 “这个匠人不一般,”刘勇说道:“如此嘈杂的闹市,打铁声音仍能远远的清清楚楚的传过来。” “有意思,我们去看看吧。”祖天养提议,大家左右无事,看看天色尚早,便都同意了。于是一起前往。 来到铁匠铺,只见里边一个络腮胡子的壮汉正在挥锤打铁,一个年轻的学徒帮其拉动风箱,靠近些即感到热浪滚滚,足见他们干的热火朝天。铺子里东西满满腾腾,墙上挂满了各种工具,地上摆满了各种原料,桌子上放有一柄完工的武士刀,绿色竹节样式的刀鞘,连同刀柄都为绿色,看上去弧度优美,如同一段金属打磨的竹子,绿油油,鲜亮亮。 壮汉看有人来,便放下大锤,让学徒休息一会,他便过来接待众人,询问是否有什么需要? 祖天养回答他道:“无甚需要,大家都是喜欢刀剑之人,过来看看热闹。” 壮汉得知他们并不是来照顾生意的,却仍旧十分热情,大汗淋漓的脸上一副淳朴的模样,邀请大家进入店铺中参观。 众人亦不推辞,鱼贯而入,最吸引他们的莫过于桌上的那把竹节太刀,都争着去看视。 祖天养恳请匠人,可否拔出刀来鉴赏一番,得到同意后,他便“唰”的一声,抽出刀来,刀身狭长微弯,但觉眼前寒芒闪烁,隐隐有股寒气缭绕刀身。众人围绕,仔细去看,只见栩栩如生的龙首吞口,刀头处刻有一个“竹”字。 “好一把太刀!” 众人赞不绝口,相互传看,没想到这里竟然隐藏了这么一位造剑高手。当太刀传到任德文手中时,他却爱不释手,说道:“这把刀……我喜欢,多少钱,任爷我买下了。”一时激动,说的竟然是中原话。 旁边汪百川对匠人翻译一番。 “非常抱歉,”匠人微笑摇头,说道:“这把刀已经有主人了,不可以再转卖给您。” “有什么打紧!”任德文撇嘴道:“我又不介意。”说着,摸出一锭金元宝来,“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匠人感觉十分为难,向他们中年纪最大的祖天养求情。 祖天养对任德文道:“君子不夺人所好,你还是放弃吧。” “任爷我喜欢。”任德文又对匠人道:“你再受累,给买主另打造一把更好的嘛。” 匠人连连摇头,道:“主要是这把太刀已经镌刻了买主的名字,大凡这世上的东西,皆是一物一主,您买去,实在不好。” 众人听他一说,不免留意一番刀头处的“竹”字,看来买主名字中当带有这个字了。 匠人又道:“我注意到你们都配有短剑,而且单看剑鞘做工精细,不像下品,可否借我欣赏一下呢?” 祖天养忙递过自己的短剑给他,说道:“我们都是一样的短剑,请帮我们鉴定一下。” 匠人恭恭敬敬接过短剑,抽出剑来,但听“锵”的一声,清脆悦耳,剑锋出鞘,精芒四射,和那把竹节太刀放在一处对比,看上去不分上下。 “好一柄精钢短剑!”匠人诚恳地赞美着,看来发自肺腑,道:“不仅材质上乘,工艺更是一流,如此精品,世间罕见。”突然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十多人,问道:“你们的佩剑,人手一把,果然都是一模一样的吗?” 大家看他不信,便纷纷抽出短剑,展示在他面前。 汪百川笑道:“不瞒您说,我们是神龙国公派留学生,这剑是当今皇上御赐之物,岂是凡品?” 那边任德文看匠人给出短剑的评价这么高,赶忙放下竹节太刀,说道:“我不要了,我还是更喜欢自己的短剑。” 众人哄笑一回。 祖天养又向匠人道:“您刚才说到太刀上的字,是买家的名字。这个提醒了我,我也想在短剑上刻上自己的名字。看您能打造出这么精良的武士刀,手艺当不亚于制作这些精钢短剑的工人。您来帮我剑上刻字,也不算辱没了我们御赐的短剑。” “祖大哥这个主意好。”韦伯林亦过来凑热闹,道:“我也要在短剑上刻字。” “那我也刻……我们都刻……”众人一时间都要求匠人帮他们刻字。 “我们都要刻上名字,”任德文大呼一声,将那锭黄金向前推去,道:“拿出本事好好刻,任爷我重重有赏。” 匠人亦是兴高采烈,能为如此精美的武器增添自己的技术,使其日臻完美,对其来说是种莫大的成就。于是,匠人一柄一柄的将他们的短剑接近护手处,刻上了名,皆用神龙族的古体字刻就,但见: 康弘大的短剑上刻有——远; 米维兴的短剑上刻有——盛; 韦正清的短剑上刻有——肃; 沈涵衍的短剑上刻有——承; 任德文的短剑上刻有——志; 王良祝的短剑上刻有——庆; 李飞舟的短剑上刻有——艄; 汪百川的短剑上刻有——泽; 易郸的短剑上刻有——邑; 陈景山的短剑上刻有——岳; 魏高才的短剑上刻有——超; 彭博的短剑上刻有——丰; 仲孙立成的短剑上刻有——才; 祖天养的短剑上刻有——康; 韦伯林的短剑上刻有——森; 皇甫达的短剑上刻有——通; 刘勇的短剑上刻有——毅; 翁玉书的短剑上刻有——琳; 牧光辉的短剑上刻有——耀。 第32章 夏祭烟火樱花舞 天都城夏祭活动继续,庙会上依旧热闹非凡。 不远处的铁匠铺中,亦是干的热火朝天,每一柄短剑刻完名,都会引起留学生们一阵骚动。 堪堪到得晚间,匠人终于把一十九柄短剑刻名完成。 祖天养手握短剑,更觉其沉重。大家由此更珍视代表神龙国远来留学的身份,更怀念家乡,更爱神龙国,更敬重朝廷。 他们拜谢过匠人,相拥又回到庙会上,一路高诵“巩金瓯……承天帱……”词厥,精神振奋,豪情万丈。 此时圆月当空,繁星点点,祭祀活动达到了高潮,一群带有牛头鬼脸面具的男子,扛着幕原天一将军雕像游街,引着长长的队伍跟随,所有人高呼“战神”、“兴盛”、“武运长久”等口号,招摇过市,突然神社中燃放无数焰火,日出国人美其名曰“花火大会”,但见夜空各式火花,绚烂多彩,美不胜收。无数少男少女,结成列阵,在神社前广场上跳起阿波舞,奏起太鼓横笛,载歌载舞,更多的民众上香祈福,观赏烟火。 十九名留学生玩够多时,看看时辰不早了,便都向天音寺走回。他们为了走捷径,出了天都城便直接越过一片森林,这样要比绕路快一个多时辰。 他们中有几人手持灯笼在边上带路,谁知刚进入森林走不多久,便幽幽的听到有女人喊叫之声,初时听不真切,仔细一听,但闻: “救命——救命——” 女声悲切,完全哭腔,好似痛苦万分。 众人面面相觑,早听闻日出国民间种种传说,午夜时分,山林中经常有女巫出没,扮作受伤女子,骗取男精,从事采阳补阴之术,供己常年不死之身。此时,岂不正是出现了此等巫术? “唰!唰!唰!……” 几声拔剑之声不断,任德文当先举剑说道:“我是学头,你们都要听我的,我们聚在一起走,莫要着了道!” 话音未落,那边易郸却是右手仗剑,左手高挑灯笼,向女声来处飞奔而去。其后,刘勇亦是跟随在后。最近一段时间,因他二人兴趣相投,皆是好武之人,所以成了好朋友,做任何事都会一起行动。刘勇知道此时有危险,岂能让易郸单独涉险,便紧跟其后。 后面任德文大发脾气,一通大骂,他二人哪管那么多,越跑越快。 易郸轻身功夫了得,在丛林间辗转腾挪,游刃有余,速度依然不减,但手中的灯笼却是吃不消,左摇右摆中,终于“呼”的一声,防风的罩子被中间的灯烛燃着,一个好好的灯笼就此烧了起来。他仍旧拿着灯笼提手,在灯笼的燃烧中,来到声音近处。 但见原来是一个猎人设下的陷阱,三尺见方的阱口,是抓捕猛兽的所在。易郸举着燃烧的灯笼,附身去看视陷阱中,此时却是一个粉红印花和服的少女落入此中,哀嚎呼救,痛哭流涕。陷阱底部很多削尖的细小木桩,倒刺向上,她的右脚就被一根尖刺插中,血流不止。 “你不要乱动,”易郸说道:“我下来救你!”刚说完,自己手中的灯笼终于烧尽,“啪”的一声,从提手上断折了。 下面的少女本来在黑暗中既惊且痛,当看到有光亮,又人来救助自己后,稍微心安,哭声渐止,谁知道倏忽间光亮即逝,重回黑暗,那害怕陡增几分,哭的越加大声了。 后边刘勇终于在易郸灯笼即将烧尽时赶到,可他手中除了短剑并无其他照明东西,听了下边传来的女声,说道:“我们等任德文他们带灯火过来再说吧。” “不行。”易郸道:“她脚上受伤,时间长了,恐难治愈。”说着,就要爬下陷阱去救人。 刘勇拦住了他,道:“我用腰带顺你下去。”说着就要解自己衣服。 易郸直接抽下自己的腰带,道:“用我的。”除去腰带,和服松松垮垮披在身上十分别扭,他索性脱了衣服,里边什么都没穿,只有一个兜裆布。救人要紧,易郸更不迟疑,在刘勇抱住傍边一棵树又抓紧腰带一头的拉扯下,他亦顺着陷阱边缘,抓住腰带向下爬。多亏刘勇粗壮,而易郸瘦小,所以较轻松地将他往下送去。 终于易郸到了陷阱底部,如此两个人在一个狭小的空间,转身十分艰难。那少女没想到下来一个赤条条的精瘦汉子,一时怔住了。饶是易郸身材娇小,附身去看她伤势,她却全身僵硬,不敢稍有动弹。 “你是谁?”少女颤声问道。 “我叫易郸。我来救你,”易郸看着她脚伤,也问道:“你叫什么?” “我叫……我叫阿樱。” 易郸看了会她的脚伤后,向上喊道:“勇哥,把我和服抛下来。”不久他的和服被扔了下来,不想兜头裹住了易郸和阿樱,他俩都急于掀下头顶衣服,于是两人同时拉扯,如此竟缠绕的他们更紧,越紧两人越想快点拿下衣服,忙乱中的两人越加靠的紧凑,肌肤互碰,呼吸相通。 上次在幕原天一将军的东山殿上,和易郸发生关系的是一个年岁较大的女人,易郸没有一点快乐的感觉,众目睽睽下只想快速完成那次苟合。但今天却又不一样,易郸只觉得怀中阿樱珠圆玉润,皮肤润滑,阵阵体香亦使自己意乱情迷,下体竟然有了些反应,赶忙别转身去,但地方狭窄,哪容他动来动去。 最终,二人总算拿下了衣服,易郸早狼狈不堪,他手忙脚乱地帮阿樱拔出了伤脚,一股血流洇湿了阿樱的和服下摆,易郸马上脱去她脚上沾满血污的一只小巧绣花鞋,用自己的衣服为其包扎。阿樱脚伤疼痛难忍,双手死死抓住易郸肩膀,指甲入肉,挠出数道血痕。 就在这时,陷阱上面灯火通明,很多人七嘴八舌的询问,易郸知是伙伴们赶来了,他背负着少女,又去抓着腰带向上爬去,多亏上边人多,基本上是将他们提纵而出。 阿樱脚伤较重,一直强忍剧痛,被带出到地面后,重重地顿了一下,竟然被痛得昏厥过去。易郸将其从背上放下来时,她已经不省人事,急的易郸忙附身去看视,摇晃她一张小脸,祖天养等人亦过来看视。 蓦地,四面八方突然冲上三四十名白衣女子,高戴官帽,腰束玉带,各持武士刀及火把,将他们团团围住,众多火把、灯笼中,将附近照耀的如同白昼。 这一下变故突然,谁也未曾料到,神龙国留学生亦非等闲之辈,纷纷挺剑相对峙。 “你们是谁?”任德文大喝道:“女巫团队吗?” “那你们就是淫贼团队!”白衣女子队伍中,一个男声朗朗说道,蓦地,一片绿色飘然而出,只见一个身穿绿色和服的年轻男子,腰悬一把竹节样式的武士刀,浓眉大眼,面如傅粉,仪表堂堂,威风凛凛地站出来,道:“大胆淫贼,还不放了樱公主?” 众人都一齐看向昏迷过去的阿樱,衣衫不整,和服下摆一片血污,不免又看了看她旁边赤身裸体的易郸,双肩上的数道指甲血痕赫然在目,“淫贼”之说,不难想象。 “此人当是日出国皇太子竹太郎!”还是康弘大记性好,小声提醒身边伙伴,道:“我们在东山殿见过此人送给幕原天一将军天皇御笔亲书的战神字画。”经他一说,众人这才想起来,果然是此人。 祖天养便解释道:“你们不要误会,我们是来……” “没什么可误会的!”竹太郎“唰”的一声,从竹节刀鞘中拔出太刀,一招向易郸刺去。 易郸反应机敏,也是挥剑挡隔,更不多话,与竹太郎乒乒乓乓交上了手。 众人但见一绿一白两支剑光纵横来去,在灯火照耀下,十分晃眼。 汪百川看的分明,道:“竹太郎拿的太刀,就是我们刚才在铁匠铺看到的那把。”众人又去留意,果不其然,原来那把武士刀上的“竹”字,就是竹太郎。 易郸剑法以柔见长,并有自身较强的轻功配合,一直处于优势。而对手竹太郎却是平时接受武士训练,以力量为主,但其身体单薄,力道拿捏不准,每次出招都显力不从心,所以处处受制。 周围一众白衣女官待要上前助阵,竹太郎却是自负了得,看不出形势优劣,连连说道:“不用你们上手,此贼交由我来收服。”边说边施出几招杀手,皆被对手一一破解。 易郸仍旧是赤裸身体,仅有的那块兜裆布,在他轻功腾跃下,哪里遮挡的住,四周那些女官不凡年纪较轻未经人事者,看的绯红双颊,心神不宁。 交手四五十招,易郸再次避过对手劈砍而来的绿影刀刃,突然高叫一声,道:“不陪你玩了!”短剑斜刺,正中竹太郎右肩,刺入几近寸许。 竹太郎吃痛,狂怒道:“大胆!”一声猛喝,伤处喷出一股鲜血,绿色和服被血染红一片。他虽然伤的不重,但这份怒气却是难以抑制,还待上前再战,突然旁边一个声音传来。 “哥哥,不要打了。” 正是樱公主被白衣女官救助,醒转过来,但因为脚上有伤,不能起身,只能坐在那里,说道:“是他救了我。” 竹太郎手捂剑创,来到她身边,仔细询问经过。 “我……我逃出皇宫后,不辨方位,走入这片森林,谁知道掉入陷阱,脚被陷阱中的机关刺伤。”樱公主诉说一遍。 “你太不懂事了,真是伤脑筋。”竹太郎命女官抬她回宫。 樱公主却又对他说道:“你不可为难他们,尤其是他。”说着看了眼赤身裸体的易郸,赶忙垂下头去。 易郸却是出乎众人意料,走上前去,将她身边伤脚的绣花鞋放在她手中,原来刚才背负她从陷阱中上来时,一并带出了此只鞋子。 “易郸,谢谢你救了我,我会记得你的。”樱公主说道。 “哼!”竹太郎余怒未消,看了眼易郸,好似在说你给我走着瞧,收刀入鞘,带着众女官,抬着樱公主向天都城走去。 第33章 二见恩主询其意 克洛奥斯联合王国最东边,即为寒冰王国,这里的气候就如同国名一般,经久酷寒,常年结冰,每年只有不到三个月时间温暖的时候。 此时,正是她最暖和的季节。 尤金带着保罗从贝奥塞斯王国回到了他们的祖国寒冰王国首都——冰城。 尤金急于见到寒冰王国首相李约翰先生,来不及回家,马不停蹄地来到首相府。这座府邸是一座庄园,前边是一片占地广阔的花园,种植着银杏、白桦、松树,更有各色郁金香、矾根花卉、绿植,现在看去,绚丽多姿,五彩鲜艳,到得冬季,这里便是银装素裹,冰与雪雕琢成千姿百态,美轮美奂的冰雕、雪雕,那又是另一番世界。 花园的中心位置,有一座比真人还大的大理石雕像,那是一位老人,笑容可掬的脸上皱纹密布,一手持礼帽,一手握手杖,虽然是炎黄族人,但却穿着克洛奥斯流行的贵族装扮,面朝庄园的出口,亦为南方——神龙帝国,大有怀念家乡之意。此石像即为李约翰先生的父亲——从神龙国来寒冰王国避难,并在此发迹,是李约翰先生为纪念先人而设置在此。 尤金和保罗在佣人的带领下来到这里,此时,阳光明媚,蝴蝶飞舞,鸟儿鸣叫,他们见到李约翰及其太太李夫人,带着他们还未满周岁的小女儿,在花丛间玩耍,扶着她走路,逗着她笑。 尤金大步上前,在李约翰面前立即右手摘下礼帽,左手扶右胸,低头躬身行礼,道:“主人、主母,尤金来看望你们了!” 李约翰笑道:“我的孩子,看到你太高兴了。” 李夫人亦抱着孩子笑道:“天神保佑你尤金。” “真是位小天使!”尤金又去看那孩子,笑道:“她来到这世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 小女孩肥嘟嘟的,带着一顶花朵形状的遮阳帽,被阳光普照,眼眯一线,蜷缩在母亲怀中,恹恹欲睡,别提有多可爱了。 原来,李约翰之前的一双儿女都于近年死于疾病,他只能忍痛白发人送黑发人,到得如今年近六旬,多亏李夫人体恤丈夫喜爱孩子,便凭四十五岁高龄产子,这才有个这个孩子。李约翰、李夫人对其痛爱有加,视如掌上明珠。李夫人亦是炎黄族人后裔,在寒冰王国这里,炎黄族人所占比例较多。 “小天使叫什么名?”尤金问道。 “冰儿。”李夫人捧起孩子,说道:“李冰儿。” “看这孩子,冰雪聪明,长大一定像主人一般有大作为的!” “瞧你说的,”李约翰说道:“真让我这老朽汗颜。” 尤金一伸手,从旁边保罗手里接过一个小小红纸包,边拆边说道:“主人和主母还不知道吧,我最近去了趟神龙国。听那里的老人说,要送给新生孩子长命锁,我便找来了这个。”说着,将一串洁白明亮,光泽细腻的纯银长命锁交给李夫人。 李夫人看着巧夺天工的长命锁成色上等,知道绝非凡品,笑脸盈盈地道:“尤金真是有心了。” 尤金又一伸手,从旁边保罗手里又接过一个长方形的红绸子锦盒,打开来展示在他们面前,道:“尤金这次去神龙国,还带回了两支关东人参。听说整个关东省,今年只采集到四支这样的极品关东人参,我托人拉关系总算肯让给我的。” 李约翰及李夫人只见锦盒中装有两支已经长成人形的长须人参,圆头、短身、细胳膊、长腿,一应俱全,真是世所罕见。 “看来你又花了不少钱,怎么能让你破费呢?”李约翰摆手道:“你送给孩子的礼物我们收了,这个贵重物品,我不能收。” 尤金忙道:“主人怎么这么说,这是尤金应该孝敬你们的。” “你呀你呀,真是把神龙国的那套人情世故学的十全十。” 再三推辞不过,李约翰只得在夫人的支持下,命佣人收下了。 之后,众人逗冰儿玩了一阵,尤金便跟着李约翰回到书房叙话,保罗由佣人引领到下人房间休息,李夫人自带孩子去午睡。 在书房中,李约翰和尤金边品尝红酒,边聊起了公事。 “主人,”尤金首先问道:“最近几个月因魔域沙漠恶魔猖獗,导致商路运行较慢,连带送往各国政要的礼金会晚些,您要帮我向他们多多解释一下才好呀。” 李约翰道:“这个好说,我会写信向他们说明,想来他们每月能收到这么大一笔外快,晚几天不是问题。” “这都有赖主人的信誉。”尤金笑道:“主人放心,您的这份,我交代下人,一定按时按点送到。” “不要在意我这里。很多时候,我们做事情,都不是一个人能解决的,要想赚钱,必须要大家一起赚钱嘛。你比我聪明,比我会赚钱,比我有经济头脑,我没有看错你。” “我能有今天,全靠主人栽培,尤金没有一时一刻忘记的时候。” 李约翰好像想到了什么,说道:“你的这几条商路,培植起来实属不易,这可说是我们寒冰王国的奇迹,你要好好利用。说起最近恶魔袭击各国村落的事情,真是苦不感言。” “哦?有什么问题吗?我们寒冰王国可是远离魔域沙漠的呀。”尤金不解地问道。 “你有所不知。”李约翰道:“我们去往奥古斯特王国的邮差在圣迪沙王国境内尽皆被杀,是被恶魔吃掉的,尸骨不全。所以,我决定将王国的邮政大权以后交由你来办理,都由商队护送。但有两点你要保证,第一点,邮件的安全性,很多邮件都属于贵族、王室成员,不能有任何差错;第二点,时间要快,商队的周期性,最好能加快一倍。怎么样,你能做到吗?” 尤金赶忙说道:“主人,您交代下来的事情,尤金一定全心全力做好。请您放心。”心下却知道,这是一个苦差事,费力不讨好,但能有什么办法,就算是为主人解忧吧。 李约翰喝了一口红酒,又问道:“听说你此番去神龙国,见过了他们的皇帝?” “是的。”尤金于是将中原省皇家狩猎场与龙在天等神龙国众大臣交流的内容诉说一遍,最后道:“他们明年举行的阅兵大典,神龙国皇帝邀请主人前往观礼,可能请柬不日即可送到。” “如今神龙国虽然常年没有大战发生,但影响力已经大不如前,希望他们可以借此重振雄风。” 尤金微笑道:“看来主人还是心中有一个‘根’的情节在呀。” 李约翰却道:“并不是像你想象那样的。我一直把自己当做寒冰国王的一份子,神龙国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的父亲不管出身如何,我自视自己生来即是寒冰国人。” “那么,”尤金奇道:“您为什么事事为神龙国着想呢?” 李约翰想了一想,道:“神龙国总是以大国自居,不屑于做一些龌龊的事,所以可以震慑一些别有用心的野心家。我们寒冰王国的敌人要有一个受牵制的敌对目标才好。” 尤金稍一思考,便即领会,道:“您是说,我们的敌人,在有神龙国这样体量的目标作对下,他们才不会将注意力完全放在我们身上?” 李约翰举杯笑道:“我的孩子,你是最聪明的。”二人碰杯,共饮一次。 他们又闲聊一会,尤金慢慢转入正题,道:“主人,其实我今日前来拜访,有一事,想听听您的意见。” “好啊,说来听听。” “我近些年一直在贝奥塞斯王国古斯诺堡经商,最近认识了我们寒冰王国的小王子亚瑟,他已经在古斯诺堡五年了,您对他有印象吗?” “当然,我的孩子。”李约翰道:“作为王国首相,会时刻关注驻留在各国的质子。亚瑟他怎么了?” “我觉得他不一般。”尤金道:“当初为什么会将他选做人质呢?” 李约翰握着高脚红酒杯,沉思一会,道:“他不受人待见,他母亲不受劳伦斯王子疼爱,而其他几位小王子的母亲都比较有权势,所以当年才派亚瑟去贝奥塞斯王国的。其实,其他几个人质的选择方式,也是如出一辙。” “老实说,主人,”尤金道:“作为一个商人,我现在做事都是要求回报的。我跟您直说吧,我想投资这个人,在他此时最为落魄的时候,帮助他一把,并为他打通关系,助他坐上国王宝座。” 李约翰看着他,虽知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可想而知此事关系重大。 “让我想一想,我的孩子。”他最后说道。 尤金亦是沉默一阵,之后又道:“主人,我一直把您当做父亲一样敬爱,您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听进去,无论自己遇到什么事情,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您,想询问您的意见,看法,想法,想着如果是您处于我的立场,会有什么行动。” “我的孩子,我知道,我都知道。”李约翰道:“那就让我帮你分析下。” 尤金立马放下酒杯,专心听着。 李约翰也放下酒杯,说道:“你和亚瑟,你们两个正巧都在同一个城市,所以容易结成同盟,如果被派往贝奥塞斯王国的是其他小王子,你也会有这种扶其上位的想法。你不是看中亚瑟,而是看中他的身份。” “可能如您所说。” “这么说来,这个亚瑟算是个好命的人,无论结局如何,你至少让他改善了生活,改变了他的作风,使他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贵族。”李约翰继续道:“你现在作为商人,每时每刻都在考虑投入、回报。我能够给你的建议就是,你的投入和回报,如果比例较低,你就没有必要去做这样的生意;如果比例较高,高回报引诱着你,你就去做这样的生意。但是,如果你要做,那就要义无反顾,勇往直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主人,其实我也正有此想法。” 李约翰又道:“你提到的这个王位继承人问题,现在对于寒冰王国来说,确实是件棘手的政治事件。大家谁都清楚,虽然王储人选是劳伦斯,但老国王绝不会让他接任,一定会从王室第三代人中挑选王位继承人。老国王劳瑞恩·瑞德身体每况愈下,很多事情,他已经失去了作为国王的判断力。” 尤金洗耳恭听,主人若是不说,自己不便于询问这些敏感问题,否则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就拿最近的日出国来说吧,”李约翰道:“日出国四岛统一,幕原天一实现全国制霸的大业,其后的目的,不是神龙国,就是寒冰王国。我多次向老国王谏言,务必训练有效战斗力,对幕原天一做好防微杜渐,但是……老国王总是很坦然的认为,日出国的目标会是神龙国,或者南部半岛诸小国,唉,即使那样,日出国迟早有一天会来侵犯我们的呀。” “哦!”尤金这才明白,刚才主人所说的寒冰王国的敌人,无疑是日出国。 “不可否认的说,目前王室第三代成员中,没有一人有资格继承王位,只能矬子里边挑大个。”李约翰又说回王储问题上来,道:“所以,你如果支持这个亚瑟,他不是没有希望坐上国王宝座的。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财势,当然也会有我的帮扶,这件事情还是可成的。” “多谢主人,”尤金松了一口气,道:“有主人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那么,”李约翰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呢?”说着,不由得拿起了酒杯。 尤金说道:“还是需要主人帮我,先把亚瑟接回寒冰王国,他人在冰城,能够更多接触到王室实权人物,才好确立起关系,如此,才能讨得老国王和他父亲劳伦斯的好感。” 李约翰打断了他,说道:“这里,我给你的建议是,不要急于接回亚瑟,他回来没有任何优势。而且,就目前形式来看,王室中最具政治力量的,已经不是老国王了,而是索菲娅王妃。” “劳伦斯的王妃?” “没错,”李约翰道:“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实际上应该是拉拢这位王妃才是。他是奥古斯特王国长公主,家世显赫,又是劳伦斯的正室夫人,虽膝下无子,却一向得宠,如果让亚瑟认她为母,并承诺一旦登上王座,立即册封索菲娅为王太妃,此举才能打动于她。” 主人的一席话,听得尤金暗自称赞,姜还是老的辣,主人一生在宦海中沉浮,考虑问题就是稳准狠。 “那我立即去见索菲娅王妃,”尤金道:“代亚瑟向她示好。” 李约翰摇了摇头。 尤金迟疑一下,又道:“那就劳烦主人,去觐见王妃?” 李约翰仍旧摇了摇头,沉思一阵后说道:“你如果直接去见王妃,太过唐突,最好找个中间人,而我不合适,最合适的莫过于王妃的亲弟弟菲力克斯亲王,所以我建议你,首先去见见这位菲力克斯亲王,能说动此人,你的事就算成功了一半,只要他在王妃面前为你多说几句好话,你的这件事才有希望。当然,我也会从中助你一臂之力。我会从老国王劳瑞恩那里下手,我们双管齐下。” “主人,”尤金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说道:“此计太妙了!” 李约翰握着酒杯,看着面前的尤金,说道:“你帮助了亚瑟坐上王位,以后的你,前途无量呀。从今后,克洛奥斯联合王国将由七个王国组成,因为你的商业帝国就是第七国。” “主人,您这么说,真是让我无地自容。” “主人?哈哈哈哈……”李约翰笑道:“……从今往后,你不要再叫我主人了。” 第34章 野心彰显颜皇后 神龙国首都龙城内,距离皇城不远的西北方郊外,有一座占地广阔的皇家园林,叫做“颜翠园”,是当年龙在天登基伊始、与颜皇后大婚后,特将原西苑重新改造,扩建数倍,修建而成的大型山水园林,集翠湖、天保九如山、天安殿为主,以及各种形式的宫殿园林建筑群,用作消夏避暑胜地。 颜皇后每年夏季,都会频繁来此游玩、居住。 这一日,颜皇后在翠湖画舫中宴请顾文忠,答谢皇家狩猎场上赠送丝巾,助其躲避柳絮一事。 颜皇后上位端坐,举杯对顾文忠道:“有了顾大人的丝巾,本宫以后再不必担心被柳絮侵扰了。来,本宫敬您一杯!” “折煞微臣耶。”顾文忠赶忙回敬道:“微臣敬祝娘娘福寿安康!” 二人饮过多时,宫女陆续呈上珍馐肴馔,各类果蔬,摆于颜皇后和顾文忠的食案上。 其后,又上来一个太监,手捧一个长方形的红绸子锦盒,跪地说道:“启禀娘娘,现有关东省兵马指挥使王大林献上两株关东参,请娘娘过目。”说着,将锦盒打开,把盒内人参展示出来。 顾文忠坐于侧位,十分好奇,斜眼去看,但见锦盒中装有两支已经长成人形的长须人参,圆头、短身、细胳膊、长腿,人体上的物件儿,一应俱全,当是极品关东参无疑。 那边厢颜皇后看了,微笑点头,道:“都说这个王大胡子野蛮无趣,但办事能力却是无可挑剔。”说着,看向顾文忠道:“这关东参,本来是想送给坤亲王的侧王妃进补用的,听闻她最近病重,十分危险,想来一株足够,多了反而过犹不及。剩下的一株,本宫借花献佛,就送给顾大人咯。” 顾文忠连忙退出席位,跪下推辞道:“微臣怎能获此殊荣?” “唉,”颜皇后道:“顾大人为皇上鞠躬尽瘁,劳碌多年,皇家一向心存眷注。今日本宫便替皇上体恤您一番,此株关东参,顾大人尽管拿去受用。” 顾文忠只得磕头谢恩,高呼道:“微臣叩谢皇上,微臣叩谢娘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颜皇后突然向顾文忠说道:“顾大人,您与皇上实属发小,从小一起念书,一起共事,皇上也时常向本宫提及顾大人真乃心腹爱卿,无论何事,皇家都是很器重你的,望你好自为之,不要让皇上及本宫失望。” 顾文忠今日前来赴宴,早已感到并不寻常,精神一直高度集中,紧张之余,提心吊胆,很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这位娘娘,前程尽毁,命悬一线,对面前佳肴,根本食之无味。此时,只得连忙表明决心,下定立场,道:“请皇上、娘娘放心,微臣一向忠心耿耿,绝不敢稍有懈怠。娘娘如有任何吩咐,尽管安排微臣去做,微臣没有不尽心尽力的。” “很好,”颜皇后接连点头微笑,道:“本宫现下有个问题要听听顾大人的看法。” “岂敢,”顾文忠道:“娘娘尽管示下。” “不知顾大人,对当朝丞相——羊宏盛有何看法?”颜皇后直视着他问道。 顾文忠了解其中事态关键处,颜家与羊党向来不和,势成水火,必须小心回应,而又不可拖泥带水,犹犹豫豫,倒显得自己属于羊党成员了。其实,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站队,无论朝廷中谁的权势增大,他一直保持中立,唯一心而忠于皇上。于是便道:“如娘娘所知,羊丞相为帝师,亦是我的老师,作为学生、后辈、属下,恐不能对师尊非议。” “非议?”颜皇后道:“这么说,你对羊有不满?” “微臣人单势微,绝不敢有以卵击石之举。” “顾大人越说,本宫越不明白了。顾大人果真对羊丞相有微词?” “皇后娘娘,丞相为神龙国效力一生,树立无数丰功伟绩,受到万民爱戴,更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可说是朝廷的中流砥柱。但,他老人家上了年纪,大多时候经常以帝师自居,很有些居功自傲的,如此自持重臣,却不懂得收敛,锋芒太露,很多做派,微臣不敢苟同。” “哦?”颜皇后惊奇地道:“果然人各有志。”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微臣一向尊重羊丞相,但既然娘娘问起,微臣不敢有所隐瞒。” “本宫一直好奇,你为什么不追随你的老师,而一直游离于朝廷各党争之外呢?” 其实,顾文忠的老师、当朝丞相羊宏盛不是没有笼络他的意思,而是顾文忠一直有意回避。皆因羊宏盛身边不乏满腹经纶、才干智谋卓绝之才,即使顾文忠为老师肝脑涂地,也不会得到羊宏盛更多关注。所以,这么多年来,顾文忠于官场浮沉中一直是不温不火,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从小跟随皇上伴读,恐怕早已远离实权中心了。 “微臣从不以一己之私,而做违心之事。” “看的出来,顾大人果然正义凛然!” “微臣只对皇上、皇后娘娘效忠,此心天地可表!” “好,”颜皇后笑道:“难得顾大人衷心一片,本宫甚是欣慰。顾大人,本宫跟你明说了吧,我是代颜家主事人颜老太爷来和你谈,争取你的支持的。” 顾文忠知道颜家主事人,其实就是前任丞相颜修谨,颜皇后的祖父,此人年逾古稀,已经于十多年前卸任,如今本是无事一身轻,颐养天年才是,但却时常出现,仍旧操控着整个朝野。 “颜丞相一向身体康健,真是我辈中人之楷模。”顾文忠嘴上如此说着,心里想的却是,我连自己授业恩师都不攀附,何况是你这条老狐狸呢。 “唉!一言难尽。”颜皇后道:“老太爷身体好倒是挺好,就是脾气不好。羊宏盛明里暗里,一直在找老太爷的晦气,这简直是挑衅。本宫做人好难,帮着老太爷在羊丞相那里调停过多次,也怪这个羊宏盛,竟然咄咄逼人,欺人太甚,不但不放过颜家的人,还变本加厉,处处为难颜家。实与你说了吧,老太爷要集中力量对付羊宏盛。本宫如今也是没有办法,就想请问顾大人可否站在颜家一边呢?。” 顾文忠听了颜皇后这一席话,一时语噻,怔住了。 颜皇后看他如此,反而被他逗笑了,道:“本宫也不为难你,你不能加入羊党,也不用归附颜家,顾大人以后,就为本宫一人做事吧。如若能得到顾大人帮助,事成后,本宫定会向皇上力争,升任顾大人为丞相。这,总归可以吧。” 顾文忠看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再不答应,也太不识抬举了,于是坚定地说道:“皇后娘娘一直母仪天下,受万民景仰。承蒙娘娘瞧得起微臣,微臣愿意追随娘娘左右,尽心尽力,肝脑涂地。”说后又再出席,跪俯在地,磕头如捣蒜。 颜皇后坚毅的脸上,英气勃发,眼眸透过面前的人,看向远处翠湖,以及翠湖更远处的天保九如山和天安殿。 第35章 颜府密议定连环 顾文忠自从颜翠园返回家后,深思熟虑多时,将当时和颜皇后的对话反复推敲,越推敲越觉得事态严重,越推敲越感到危机重重,反复默想,越想越不能释怀,越想越加郁闷,原本轻松自在的生活,平添出无数烦恼。 近日来,他时常盯视着高高供奉起来的颜皇后赐予的极品关东参,呆呆发神。你越看着它,心里越想着羊宏盛,那人参就好似活过来一般,真个如同羊宏盛真人在面前了。之前将自己置身事外,远离朝廷权利纷争,皆因不想把自己搞的太疲惫,如今却是骑虎难下,左右为难。他的本质,其实是个言而有信之人,从小又接受儒家思想熏陶,言必行,行必果。既然应承下了皇后娘娘的嘱托,无论如何也是要想办法达成的。 主意既定,顾文忠便开始想解决之法,看来要违心地向老师下手了。 “不是学生要对不起老师,是老师太过招摇,我若不小人,恐怕自己全家性命堪忧!” 言念及此,心里反而平静了一些。 这一日,顾文忠带着拜帖,身着便服,只身前往颜府,事已至此,与颜家接触在所难免。与其自取烦恼,不如挺身而出,以硬碰硬。 颜府即为颜皇后的娘家,是为颜皇后的父亲、官拜太尉的颜建明府邸,亦是颜皇后的祖父、朝廷前任丞相颜修谨的府上。而今天顾文忠要拜谒的正是颜修谨,颜家的主事人,老太爷,神龙国官场一切权利争斗的幕后操控者。 颜府管家带着顾文忠穿廊过厅,竟然走了很久。颜府数进院落,偌大园林,豪门望族,一见可知。 转过一重庭院,但见一块空地上,四周摆满了武器架,陈列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镋棍槊棒,鞭锏锤抓,各式兵器齐聚。场上四个大汉哼哼哈嘿,对打练习,都是手握太刀,攻防架势,竟然是东洋剑术。 顾文忠看他们神态、语气,果然是日出国人无疑,没想到颜府中有这样的护院打手,正自狐疑,忽听颜府管家说道:“顾大人,这边请。”顾文忠这才回过神来,继续跟着走去。 终于到了一处幽闭的院落,进到一间雅致的会客厅上。 管家说道:“老太爷请顾大人在书房稍候,怹老人家马上就来。” “是,不急不急。” 管家退出后不一会,又有佣人奉上茶点,色香味俱全,十分别致。 最后,颜修谨这才来到书房,顾文忠赶忙上前居西施礼,高呼道:“下官顾文忠,拜见相爷!” “岂敢,岂敢!”颜修谨扶着顾文忠,笑道:“老夫早也不是什么丞相了,现在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多年未曾给相爷请安,万望相爷不要怪责。” “顾大人说哪里话来。” 顾文忠看颜修谨虽然是耄耋之年,但却精神矍铄,声音洪亮,眼神灵动,步履轻松,哪有一点老态,心下暗道:“精神头这般亢奋,怪不得如此热衷于权势竞争。” 二人落座,彼此饮茶,顾文忠坐在椅子边缘,表现十分谦卑。 颜修谨说道:“你我二人同朝为官,老夫一向十分看重顾大人,这么多年来,一直有心结纳,但恐顾大人因师承关系,不愿接受,实在感觉可惜可叹。今日顾大人来此,老夫大慰平生,从此无憾矣。悠悠我心,岂有他人,为卿之顾,呻吟至今!” 顾文忠听了此言,赶忙谦虚几句。 颜修谨笑道:“顾大人,客套的话就不要多说了,以后我们就要同舟共济,让我们坦诚相待吧。皇后娘娘已经跟老夫交代过了,我们要从长计议才是。” “是,谨遵相爷吩咐。” “哎,”颜修谨摆手说道:“顾大人年轻有为,心思缜密,老夫很想听听顾大人的见解。” 顾文忠首先说道:“下官虽然有些想法,但对于当前情势不甚了解,还望相爷指点一二,下官才好做个决断。” 颜修谨道:“顾大人有何事不明,但问无妨。” “最近朝廷震动很大,”顾文忠说道:“很多二品、三品大员纷纷落马,不是因为贪腐,便是因为政绩不佳;其他事情嘛,竟然发生多起突然死亡事件。嗯……凡此种种,坊间流传,皆因颜羊二党正面冲突所致,不知是否属实?” 颜修谨略一犹豫,便道:“我们既已同仇敌忾,老夫也不隐瞒,最近羊宏盛确实令我颜家损兵折将,老夫也没闲着,派人暗杀多起羊党重要成员。” 顾文忠看他说的轻描淡写,实是暗中不知死了多少人。 颜修谨又呷了一口茶,说道:“顾大人不要有何顾虑,这些上不了台面的脏活,都可交由老夫来处理,老夫亦会保护顾大人周全。顾大人无论出何计策,执行层面的,自有人去办。” 顾文忠来此之前,早已是心有成竹,有了一些计谋,否则也不会今日前来。看来今日必须要谋划细节才行,于是将计策说了出来,道:“羊丞相一直在京为官,朝廷一半官员都是羊党成员,另一半皆属相爷马首是瞻,极少数不站队者……” “哈哈哈哈,”颜修谨笑道:“比如顾大人。” “哪里,下官现已有了明确立场。”顾文忠看着他,淡淡地说道。颜修谨却是不知他的底细,顾文忠虽如此说,实则在暗示自己不归羊宏盛,不归颜修谨,只归为颜皇后一边。于是他继续说道:“除了京师朝廷,外省官员明面上一般不是听从各省太守,就是听从各省兵马指挥使。” “老夫再打断顾大人一次,”颜修谨道:“具老夫所知,关东省王大胡子一直讨好于颜皇后,他属于我羊家一边的人。” “好。”顾文忠道,心下想的却是:“颜皇后城府之深,恐以后颜老太爷也控制不住。”嘴上却道:“但相爷不要忘记了,羊宏盛当年为了平定巴蜀省夙沙王叛乱,曾在巴蜀地区执掌军政大权三载;为了开凿灵山仙人石像,曾在大漠省苦修五年;为了修建流经三省的神龙运河,曾在关东、江淮二省流连八年;为了修筑西部长城,曾在西域省一干十年。现在这些地方仍旧有追随他的官员,经过这么多年的资历巩固,这些人基本都拥有了实权。不说官员,仅是造福各地老百姓,对其也是感恩戴德,恐怕他登高一呼,没有不响应的。相爷,您不可不防。” 颜修谨当了点头,说道:“请顾大人说下去。” “我们现下是要计定当今丞相,非比寻常,必须使用连环之计,否则绝难凑效。下官的计谋,就着落在这些各省追随羊丞相的官员身上。” “请顾大人示下?” “具下官所知,羊丞相和这些各省官员联系紧密,时常鱼雁往来,遇有要事,还会不远千里,来回走动,可见情义并不一般。其中不乏关系紧密,肝胆相照之人。我们可以假冒羊丞相笔迹,摹写一份写给其中身居要职、最紧密的官员书信,措辞虽隐晦实含反动信息,此乃告倒羊党的实际证据。有了这份物证,再假做一些事件,制造一些声势,不怕皇上对羊宏盛心有芥蒂,以后,我们就好下手了。” 颜修谨问道:“这个西域省的官员?谁合适呢?” 顾文忠道:“我曾跟着老师在西域省公事一年,多少了解点当时情况,所以下官觉得,最合适的人选,当是西域省鬼门关守将——仲孙离!” 颜修谨追问道:“这样的证据,如何能撼动羊宏盛?” 顾文忠道:“相爷莫要操之过急,这样的证据不是为了扳倒羊丞相,而是为了令皇上对他存有戒心,以后我们再寻找其他机会。” 颜修谨听了,感觉可行,笑道:“有了顾大人的鼎立襄助,这次我们一定能够获得胜利,势必剪除羊党。如果除却羊宏盛,所有隶属颜家的官员,都会拥护顾大人成为新一任丞相。” 顾文忠待要推辞,想想到时候自己还不是个傀儡,幕后仍旧是这位颜老太爷主持天下大事,随他去吧。便即谢道:“多谢相爷提携。” 于是二人密议一番,将信函内容仔细推敲一遍。 堪堪时辰不早,颜修谨唤进管家,对其耳语一阵,那管家去后不久,领进来一人。 顾文忠但见此人个头不高,眯缝小眼,肥肥胖胖的,原是一个师爷,头不抬,眼不睁,进了书房跪下请安必,立即走到书桌前坐定,唯唯诺诺,研磨润笔,只待主人吩咐。顾文忠早听说颜家藏龙卧虎,养的食客中能人众多,此言不虚,看来此人当是模仿羊宏盛笔迹最为优秀者。 只听颜修谨说道:“这位大人说什么,你写什么,用羊宏盛的笔迹。” 于是,顾文忠口述,师爷撰写,不久,一篇信函便即完成。师爷洋洋洒洒,一挥而就,之后,竟然又拿出一方印戳,在落款上按了下去。 颜修谨拿起看视,但见笔迹龙飞凤舞,较为潦草,确实很像羊宏盛的字迹,再看信笺上写的内容。 仲孙兄台鉴: 纵观天下,局势非表面之光鲜,朝野庙堂,明和暗斗,此天地合久必分之大势所趋。你我共造翻天覆地之盛举时机已到。 贤弟领本部兵马起义,古城内诸军与汝策应,里应外合,先占据古城,以此为根基,西域省各地统兵官皆会响应,其他各省吾亦有知会,到时倾各省之力,共同挥师中原,吾在京师勤王,以护驾为名,控制皇室,最终迫使皇上退位。届时吾辈平分天下,共享富贵! 钧祺。 兄宏盛(印) 颜修谨看罢,十分满意,将信笺交由顾文忠。 顾文忠也看了一遍,但看字迹,果然如同师尊羊宏盛亲笔所书,连连称赞,这位师爷真是不可貌相,临摹技术看来不弱,根本分辨不出来真伪。再看印戳,是一个古体“羊”字,但却有些图像化,因为上边的两个点刻成羊角样式,自己因是羊宏盛的学生,所以知道这是老师的私印,观摩一番,好像也与真印无异。最后发现纸张一角,滴有一点墨汁,虽然很小,很淡,却仍是被心思细密的顾文忠发现了。 颜修谨又对他道:“顾大人看来如何?” 顾文忠道:“此信件没有问题,先交给下官保存。之后,还需相爷找位死士,做一出好戏才行。” 颜修谨道:“这个不成问题,交给老夫来办。” 当时天色已晚,顾文忠告辞回家,颜修谨再三留其吃饭,顾文忠皆婉言谢绝,贴身携带密信而退。在他心底里,还是不能全心以对颜家。 第36章 乞丐施救羊丞相 颜如玉一双大眼,精芒四射,正委身伏于一处民宅房檐上,两手各握一柄玉女长剑,为了不令剑刃上反射月光,将两柄长剑贴身压住。 此时圆月高挂,蝉鸣鸟叫,深夜中却并不宁静。颜如玉一身夜行黑衣装扮,连脸上都戴着黑纱,时不时的看向对面房檐上的动静,原来那边也伏有四名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中一个瘦小精壮,眼睛好似两枚铜钱一般的黑衣人亦在看向她,眼神中满是怨愤之意。 颜如玉不禁想到今天白天在颜府练武场上,交代他们任务时,双方发生的一些不愉快。 当时,颜如玉同他们四人讲述夜晚伏击朝廷命官,说明细节之处。不想,四人中为首的此人,立即反驳道:“将军命我等来颜家,不是帮助你们除去异己,而是要以日出国的利益为主。我不是你们颜家的杀人工具。” 颜如玉听了此话,气急败坏,也是当仁不让,说道:“不要忘了,是谁在保护你,你闯下了塌天大祸,不是因为我颜家,你早被朝廷抓住了。” 为首黑衣人道:“我们已经帮助你们除去多个神龙国官员,还想让我们杀谁?” “你不需要知道杀谁,”颜如玉柳眉倒竖,愤恨地道:“你们将军如果知道了刺杀对象,也会同意你们去干的。” “最近我们连续作案多起,”为首黑衣人道:“频繁杀戮,如果再次出手,我怕敌人会有防备,那样对我们太不利了。” “你怕了吗?亏你还是幕府三杰之一。”颜如玉比之高出一头,步步紧逼地道:“放心吧,我会跟你们一起出手,要有什么危险,我们一起承担。” “你是一个疯婆娘!”为首黑衣人道:“用你们神龙国的话,是这么说的吧!” “放肆!”颜如玉“噌”的一声,拔出两柄玉女剑,动作太过迅速,所以只听得一下长剑出鞘之音。 还好当时是在颜府,有府上其他人在,不至于大打出手,现在他们终于到了伏击地点,就待目标出现。 在他们分别占据的房檐下方,是一条较窄的小街,又比胡同宽敞,两边房屋低矮,月光不受遮蔽,散满整条街上。街边一个乞丐,身边放着一个缺边损沿的要饭破碗,枕着一个烂布包袱,和衣而卧,脸上扣了顶破草帽,呼呼大睡,一阵阵鼾声从草帽里钻出,多亏夏日炎炎,露宿街头倒也不难挨。 远处打更人“咚——咚——”将竹梆子打了一下又是一下,竟然已经二更天了。 就在这时,街道一头转过来一队人马,高抬两顶大轿,周围跟随十余名家兵护卫,堪堪到得颜如玉众黑衣人埋伏之处,呼哨一声,跃出五条黑影。 “有刺客!”队伍中有人惊呼,但听“唰唰唰”声不断,十余名家兵立即抽刀护在两顶轿子周围。 颜如玉双手持玉女长剑,当先跃下,飞身冲入队伍中去,与两名家兵交战。她带来的其余四名黑衣人各挥武士刀,与队伍中家兵捉对厮杀。 “保护丞相!”家兵中一个管事的中年人指挥众人,自己亦挥舞大刀与黑衣人对战。但与他交手的黑衣人武功高强,招式简练威猛,刀锋凌厉,不似中原武功,十多招过后,中年家兵竟然渐感不支,唯有防守,惊呼道:“日出国忍者!刺客是忍者,大家小……”但听“呲”的一声,他“心”字还未说出口,已被对手一刀砍在胸前,连骨带肉,切开一长道裂口。 中年家兵一股热血喷洒而出,溅得身边几名家兵满身满脸都是血迹,这一下变故吓坏了众家兵,接连又有两人被杀倒地。 其实,这些家兵亦都是武功高手,平日保护主人周全,怪只怪今天碰到硬茬,这几名黑衣人一个比一个厉害。 他们乒乒砰砰的打斗,惊醒了睡梦中的那个乞丐,破草帽一丢,坐起身来,睡眼惺忪地骂道:“老子睡个好觉,被你们这群鸟人呱噪,找死吗?”说着,一脚踢飞了正在交手的一对黑衣人和家兵,其实那二人功夫都不弱,而且正在激烈战斗中,没想到被他轻轻松松的踢到。 旁边一个家兵以为这乞丐亦是刺客,一刀劈砍过来,乞丐看也不看,听音辨形,抓起地上要饭的破碗掷了过去,正中家兵面门,只打的他口鼻出血,因劲道太猛,向后一跤栽倒。 就在这时,两顶轿子中的人掀帘而出,只见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和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衣服华贵,饰品精美,身份不凡,但却都是临危不乱。 乞丐见到轿子中的那个中年人时,怔了一下,神情反而非常激动起来。 颜如玉见了那位花白头发的老人,亦是兴奋不已,丢下和自己缠斗的家兵,仗双剑跃前,直刺向他,多亏其身边一个家兵视死如归,挺身而出,挡在主人身前,受了颜如玉迅捷无伦的一剑,当场毙命。 颜如玉另一把长剑跟着挥上,目标又是花白头发的老人,看来此次他们的行刺目标即是此人。 中年书生大喝一声道:“莫伤吾父!”又来挡在花白头发的老人身前。 堪堪颜如玉的长剑即将刺到中年书生,不想旁边飞来一个快速旋转的破烂草帽,正好与长剑相碰撞。草帽柔软,但此时却暗含内劲,撞到长剑上,竟将玉女长剑荡开,看来飞掷出草帽的人内功修为非比寻常,几有四两拨千斤之势。 众人慌乱中去看不远处以草帽为暗器的人,竟然就是那个乞丐,十分惊愕。 颜如玉一怔之间,乞丐倏忽欺身上前,一下子站到了她与中年书生中间,与她面对面对视着。颜如玉近距离这一看,只见此乞丐满脸泥污,恐怕多年不曾洗脸,不动都会掉下来土渣子,那一头长发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泥垢,臭气哄哄,险些被恶心的呕吐出来。 乞丐嘿嘿一笑,双手看似平平无常地探出,颜如玉看的分明,但双手玉女剑就是怎么样都不能防御,心里电光石火一般想了四五招拆解方法,但感觉都不凑效。她实战经验丰富,本不至于受此大挫,但此时无论如何就是不能躲避,情急之下,立马后跃,逃离敌人。 旁边两个黑衣人见颜如玉危险,立即冲上前来攻击乞丐。他们都是日出国数一数二的忍者,武功自是不弱,没想到乞丐逼退颜如玉,立时改变攻势,动作十分迅捷,双臂舒展,两手抓出,空手入白刃,将两人所握武士刀刀把控制住,再翻手擒拿,竟将他二人的武器轻轻巧巧地夺下。 乞丐对这些黑衣刺客十分不屑,刚刚夺得两把长刀,随手便向那两个刺客掷了出去,看似不难避开的两支长刀,但听“噗噗”两声,偏偏正中二人心窝,两个黑衣人硬生生倒下。 这一下变故突然,后边两个黑衣人又再冲上,与乞丐交上了手。 颜如玉并不去与他们纠缠,鉴准花白头发的老人,丢下乞丐,双剑一交叉,又向老人冲了过去。 一个家兵挺大刀迎上,不过三招,惨叫一声,倒地毙命。 中年书生拉着花白头发的老人掉头要跑,边跑边回头看视,惊恐之色,如同见到鬼魅一般,不想被颜如玉跃过来,一剑刺中其后背。 “哎呀!” 这一声哀嚎不是发自受伤者,却是那个乞丐惊呼出声,发一声喊,两眼血红,如欲喷出火来,后边一个黑衣人趁其不备,双手握着武士刀就砍向乞丐。乞丐头也不回,抡圆了拳头回马枪一般向后挥去,正好避开攻向自己的武士刀,但却一把砸在黑衣人脸上,但听“嘭”的一声闷响,此黑衣人委顿在地,挣扎抽搐一阵,口吐鲜血而亡。 乞丐身手了得,更不迟疑,飞身扑到颜如玉身边,赤手空拳与她双剑对打起来。 颜如玉自是武功不弱,但与乞丐比起来,仍旧左支右绌,接连受击。那边剩下的最后一名黑衣人,是此次刺杀者中功夫最高的,亦是日出国四名忍者中为首者,在颜府中顶撞颜如玉的人,此时消灭掉一个家兵,立即赶过来帮颜如玉御敌,这才压制一些乞丐。 剩余家兵,立即上前看视中年书生伤势,称其为“二爷”。但见其后背一道剑痕,皮开肉绽,还好是皮外伤,并不致命。有家兵随身带有金疮药的,立即为他敷上。 颜如玉与黑衣忍者双剑一刀,对抗手无寸铁的乞丐,堪堪打成平手。乞丐招式沉稳,不急不躁,颇具大家风范,周围无人不渍渍称奇,可惜一拳难敌二手,颜如玉趁着黑衣忍者与乞丐激斗之时,突然发难,双剑交叉攻向乞丐,虚晃一招,下盘右脚突然猛地踢出,正中乞丐左膝,这一下力道猛烈,由不得乞丐打个趔趄,险些摔倒。 黑衣忍者鉴准机会,武士刀从上向下辟出,劲风凌厉,眼看就要将乞丐劈为两半,而乞丐还要与颜如玉拆招,避无可避,危险到了极处。 “小心啊!”那边中年书生没有生命危险,看到救护自己的乞丐却有性命之忧,赶忙叫道。 乞丐听到此话声,知道中年书生无恙,精神为之大振,看到武士刀即将劈砍到自己时,突然转身,硬生生让自己后背受了一记迅猛无比的一击。但他的后背背负着一个包袱,刀与此包袱甫一接触,先是扬起一阵灰尘,当是太过肮脏所致,后听“乒”的一声脆响,却是金属交击之音,看来他的这个包袱中暗藏兵器。 颜如玉与黑衣忍者对视一眼,此人如果武器在手,恐怕更难对付,看来今天行刺是绝难成功,二人心领神会,分别向两个方向飞奔逃窜而去。 乞丐迟疑一下,便也朝着颜如玉远去的方向走了两步,拾起破草帽,亦施展轻功追去。 “英雄莫走!”中年书生叫了一声,但乞丐早去的远了,哪里能唤的回来。 花白头发的老人和中年书生互相搀扶,看着街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血污满地,不禁都叹了口气。这一场战斗,竟然死了七名家兵,对方黑衣人死了三个。 “老爷、二爷……”其中一个家兵对他们说道:“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快回相府吧?” 原来,花白头发的老人正是当今丞相羊宏盛,中年书生是丞相的二儿子羊承仲。他们是刚从距离京城不远的东旗营返回龙城的,因为羊宏盛的儿女亲家、东旗营总兵张德轩一家老少,包括羊宏盛的长女,十余口被全家灭门。羊宏盛的长女嫁给东旗营张总兵的独子十余年,不想糟此横祸。 此惨案震惊了整个朝廷,不仅是因为羊宏盛的女儿被杀,而且是当朝数一数二,镇守龙城东大门的军方要员——东旗营总兵张德轩,本是前途坦荡,谁不知他的靠山就是羊宏盛,看来矛头直指丞相。 羊宏盛和羊承仲本是去吊唁,更是去调查此案件,但没过两天却又得到信息,京城里羊宏盛的堂弟,跟随其走南闯北的忠诚拥趸羊宝翌突然中毒身亡,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于是只得提前连夜赶回京城。因为此行办理私事,遂不用官差开道跟随。 此时,羊宏盛亦知此处危险,恐有刺客接踵而至,再次施暴,那样恐怕再无乞丐相助,便连忙催促众家兵,背负羊承仲,一路小跑回丞相府。 ************************************************************************* 丞相府上,已然乱作一团,最近发生的事情太过蹊跷,令府中上下人心惶惶。 虽然已经夜深人静,但仍旧有大批家兵在相府附近巡逻,他们发现了羊宏盛和羊承仲带人回来,却有多人受伤,忙叫来羊宏盛的长子羊承伯,将他们接入府中大厅。 府上自有郎中为羊承仲内堂疗伤,羊宏盛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命羊承伯派人前去运回敌我双方的尸体,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线索。 羊承伯一介武官,骂骂咧咧,嘴里不干不净,道:“这一桩一桩的事情,不用问一定是颜家指使,没想到颜修谨那老不死的做事这么绝!” 羊宏盛制止儿子说下去,问他道:“我现在只关心,羊宝翌到底是中什么毒死的?” 羊承伯叹了口气,道:“按仵作验尸后推断,所中之毒不像中原所产,可能是一种剧毒蜘蛛提炼出来的毒。” “他在哪里着了道?” “叔父邀请多个好友,到戏楼饮宴,席中赴宴所有人都被毒死了。”羊承伯道:“父亲您也知道,叔父他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呼朋唤友,多喝几杯,没想到这次竟然被歹人暗算,唉!”叹息一回,又道:“我带人去调查过,毫无破绽,那家戏楼时常有豪门贵族出入,头一次发生此类事件。” “袭击我们的人,”羊宏盛说道:“是日出国的忍者。” 羊承伯震惊非小,道:“什么?真是太猖獗了,这些日出国人以为统一了,就可以来神龙国为所欲为了吗?” 羊宏盛道:“说不好,这些刺客就是前不久刺杀皇上的那批人。等会他们运回尸体,你要亲自去好好检查一番。还有,刚才救我的是一个乞丐,武功甚是了得,但不知什么来路,为何出手相助,你务必要找到此人。” 羊承伯信誓旦旦地道:“是,请父亲放心。” 等不多久,派去街上找尸体的家兵回来,但却没有带回一具尸首,原来在他们赶到现场时,那里只有两顶自家的娇子和满地鲜血,其他一无所有。 “不好,”羊承伯道:“一定被他们同党先到一步,抢先运走了。” 羊宏盛低沉地说道:“算了。本座能死里逃生,没有在那里逗留,已经算老天保佑了。” 羊承伯听了,也不禁为他捏把汗,想了想,对羊宏盛道:“父亲,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我请求再多招募一些江湖异士。” 羊宏盛抚须说道:“但是,按照本座的身份,现在的家兵已经是朝廷要求的人数了。” “今天我们死伤大半,”羊承伯坚持己见,继续建议道:“我们需要补充新血,另外,您看颜家,颜修谨卸任多年,现在仍旧家兵家将众多,能人异士不少,以后我们就要硬碰硬,不可不防。” “真是外戚弄权,这个朝廷无法无天了!”羊宏盛恨恨然,低头沉思一番,只得答应道:“好吧,这件事情,你去办理吧。但,招募的人,易精不易多。” 羊承伯道:“儿子明白。” 这时,有下人来报,说有客人到了,在门廊等候,说着呈上一封名帖。 羊宏盛接过一看,名帖上赫然写的是: 巴蜀锦乡彭高阳! 第37章 十年故人度桑田 此时早也是月上霄汉,星呈万象,丞相府中,灯火通明,羊宏盛安排宵夜,为多年没见的好友彭高阳接风,长子羊承伯下首作陪。 羊宏盛和彭高阳二位好友,一别十年,今日再见,分外激动。羊宏盛命下人仓促准备的酒席,竟然都是彭高阳爱吃的饭菜,这令彭高阳无比感动,哭诉道:“大哥看来还是记得我的。”扶袖掩面拭泪。 “二弟莫要再提这些,”羊宏盛隔着坐席看着他道:“为兄这老泪不经流呀!”说着也去擦眼角的泪滴。 彭高阳看着羊宏盛花白头发,满脸皱纹,持酒杯颤抖的手,十分心疼,道:“大哥一定是为朝廷操劳过度,越加沧桑了!” “你却仍旧是十年前的模样,一点未变,反而更加容光焕发。” “高阳乃是闲云野鹤,平时毫无牵挂,唯有和两位夫人逍遥快活,对了,告诉大哥一件喜事,我的两位夫人现下都已怀孕,看来果然如大哥所言,老天再次眷顾我彭家。” 羊宏盛听了这事,终于展露笑脸,道“这可是可喜可贺的大事。” 对面羊承伯亦过来举杯道贺,对饮一杯,便向彭高阳讲诉道:“二叔此来,险些见不到家父了。”其实羊承伯只比彭高阳小不了几岁,皆因父亲与其是结拜兄弟,这才如此称呼。 彭高阳怔了一下,忙问端的。 “唉!”羊宏盛想要制止儿子,说道:“你二叔刚到,何必拿事烦扰他?” 羊承伯道:“小侄是个粗人,一向心直口快,二叔又不是外人,告诉二叔,也好帮父亲出出主意。” 彭高阳越加吃惊,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急煞我也!” 于是,羊承伯将父亲和弟弟遇刺一事,知道的部分详详细细开始讲起。 彭高阳听的心惊肉跳,道:“大哥如今非比寻常,身居要职,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成为日出国刺杀的对象,此事说的通,可能真的不是颜家所为呢。” “日出国的忍者,能调动这种人的世上只有幕原天一和那个不问世事的天皇。”羊宏盛又道:“为兄不是没有想过,但很可能,是幕原天一和颜修谨暗中勾结。” 彭高阳听到羊宏盛长女婆婆一家惨遭灭门,亦是唏嘘不已,当听到羊宝翌被人毒杀,更是气愤填膺,不禁说道:“没想到宝翌他这么心肠好的人,也会遭此厄运!” “唉!”羊宏盛叹口气道:“都是因为我呀。” 彭高阳对他道:“大哥,你我二人,当年为了完成西部长城建造,同寝同食,情同手足,能够和大哥结拜兄弟,小弟实在感到三生有幸。小弟现在有些话,如同骨鲠在喉,不吐不快,万望大哥能够听的进去。” “兄弟有何话,但说无妨。”羊宏盛捻须说道。 彭高阳端坐席位,侃侃而谈,道:“大哥岂不闻为官者履盛思衰,居高恐坠,得宠念辱,处安思危吗?尤其您这样经常陪王伴驾,最是应当小心又小心,谨慎再谨慎呀,不可有半点不检点之处,要知道伴君如伴虎呀!” “大哥是帝师,不用我来赘言,”彭高阳继续说道:“大哥自然都明白,但是,我担心您灯下黑,当局者迷。大哥知我一向直言直语,我也是替大哥着想,大哥对我不要有任何嫌隙才好。” “多谢兄弟良言,永当铭佩!”羊宏盛捻须沉吟一番,又说道:“但是,本座走过多少氤氲时光,经历过多少飞短流长,到今时今日的局面,还会怕什么吗?” “大哥位极人臣,自然没有什么好怕的。”彭高阳道:“可有道是人心不相,各如其面。不瞒大哥说,我在锦乡也听到一些有关大哥的流言蜚语。说道是大哥纵容亲属、强占良田、欺男霸女、徇私枉法……凡此种种,不胜枚举,无论如何,大哥都应该收敛一些才是。” “怎么会这样?”那边羊承伯气愤地道:“说不得,传言有误。” “我也知道传言不能信,”彭高阳道:“但别人不知道,听风就是雨,他们已经先入为主,按流言蜚语那样去揣测大哥为人了。” “一定是颜家散布的谣言。”羊承伯为父亲辩护。 “随他们讲去。”羊宏盛道。 羊承伯停了一会,低头道:“我真为父亲感到冤枉。这么多年来,我们羊家一直默默做着很多行善积德之事,却从未向外人言道。每月初二、十六,都会在集市上施粥,救助穷苦之人,为了避免流氓地痞骚扰,很多时候我们都是带刀穿皂靴,唉,老百姓都以为那是朝廷官办的,即使有人问起,我们也只说是大户人家救助穷人,扶危济困之善举。还有,父亲近年来信仰佛教,到处布施,尤其去年龙城御和宫皇家寺庙的修缮费用,都是由父亲一己之力资助的……” 这时,羊宏盛在那边却是连连摆手,让他不要再说,道:“佛教有三施——财施、法施、无畏施,本座于此道别无所长,只能做财施,但那积功德最少,所以要低调。隐功才能积德,为善不与人知!” “这么说来,今天那位救大哥的乞丐,可能曾经受到大哥的恩惠,今天这才拼死相救,报答于你的。” “也许是吧,但很多时候,我们是做了好事不提身份的。”羊承伯道。 “也真个是难为大哥了。”彭高阳不无遗憾地道。 “嗯,人老了,可能都有些妇人之仁吧。”羊宏盛感叹着道。 “其实,”彭高阳又道:“我这次来京见大哥,就是想向您劝说一番。” “我都明白,”羊宏盛道:“老弟远来探望于我,我心甚慰。” ************************************************************************* 第二天上午,羊府大厅装饰成祭堂,供奉羊宝翌灵位。 羊宝翌的遗孀早已哭成了泪人,披麻戴孝,在羊家一众女眷簇拥下,跪着烧纸钱。 彭高阳走了进来,在灵前上香,默默哀悼,又看着灵位发呆。 他想起自己当年在锦乡隐居,正是羊宝翌跟随羊宏盛来邀请自己出山,想到和羊宝翌相处共事多年,从来都是和和睦睦,相近如宾,十分伤感,不禁黯然泪下。 “也算是不错的人生吧!” 突然,彭高阳后边传来了一个声音,正是羊宏盛来了。 “宝翌还在孩提时,父母因瘟疫双双过世,在乡下吃了几年的苦,后来被家里其他人抱来投奔我的父亲,我父亲作为他的大伯,义无反顾地抚养他,从那时起,我也就多了个小兄弟。”羊宏盛想起了往事,悠悠说道:“宝翌性格温顺,从没有发脾气的时候,待人和睦,听的进去别人的话。你我还经常说他,就是个老好人。哈哈……” “是啊,”彭高阳亦道:“想我们在建造西部长城时,经常遇到各种难处,每次我们辩解到激动之时,都是宝翌从中翰旋,缓和气氛,使你我二人才能缓解压力,宝翌真是起到不可或缺的作用呀,如果当时没有此人在场,恐怕我们二人会毫无休止地争论下去。羊宝翌这位老好人,功不可没。” “嗯,我记得有一次,你不听从我的想法,令我的计划进行不下去,我们争执到了耳红脖子粗的地步,唉,你也确实很气人,我当时也是岁数不大,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如若不是宝翌劝说,我真可能要动手打你呢。”羊宏盛又道:“一个队伍中,尤其能力强者多的组织中,像羊宝翌这样的人必不可少。” “是啊!平时很少想起他,但真的面对失去这么一位好友时,感觉很失落。” “看来,我的敌人非常了解我,除去了宝翌,如同卸掉我的臂膀。”羊宏盛恨恨地道。 “呜呜呜呜……” 那边的哭声越来越大声,往那边一看,原来是几个羊宝翌的生前朋友来了,正与他的遗孀说话,使得遗孀更加伤心,哭声凄戾,让人听了,痛不欲生。 其实,羊宝翌虽然没有官职在身,但在羊宏盛身边做事,自然认识人不少,而且大家都是把他当做知己好友,这才来吊唁的,可见羊宝翌平时为人不错。 彭高阳说道:“大哥,对于宝翌的遗孀,望您多多照顾。” “这个当然。”羊宏盛道:“都交代好了,等办完丧事,便送她回老家,安度晚年。” “杀害宝翌的人,找到线索了吗?” 羊宏盛道:“毫无线索可言。我正要去趟龙城府衙,督促龙城府尹查办此案,与东旗营张德轩总兵被全家灭门一事,并案审理。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彭高阳想了想道:“我就不去了,我要去探望下承仲的伤势。” “也好。” 彭高阳看他要走,忙道:“大哥出门,多带些人吧,以防万一。” “光天化日,敌人还不敢这么猖獗。” 彭高阳送羊宏盛出门,自绕到后院,来到羊承仲房间。刚到房间门口,即听到里边传出一个女人朗朗读书声来,道是: “……是南龙盘曲去江之南且三千里,而谓南龙濒江乎?不第此也,不审龙脉,所以不辨江源。今详三龙大势,北龙夹河之北,南龙抱江之南,而中龙中界之,特短……” 声音清脆,吐字清晰,十分悦耳。 彭高阳轻咳一声,里边立时中断了朗读,只听羊承仲在里边高叫道:“是否高阳叔叔来了?快快请进!” “打扰了!”彭高阳慢步走入房中,只见羊承仲趴在床上,旁边椅上坐了一个小妇人,正是其娘子糜氏,手中捧着一卷书稿,刚才应是读着这本书。 “见过高阳叔叔。”糜氏放下书稿,站起施礼,又道:“你们聊吧,我去大厅帮忙。”说后,款款而退。 “高阳叔叔莫怪小侄身体有恙,不能行礼了。”羊承仲便招呼彭高阳落座,道:“今儿一大早,听说高阳叔叔来了,我兴奋的伤好了一大半。” 彭高阳上前看视他,问道:“你伤势如何?可还痛吗?” “唉,别提了,伤是不重,倒是伤在背部,这一宿我都是趴着睡的。” 彭高阳看他是皮外伤,稍觉放心,道:“不可掉以轻心,多多休息,莫要再看劳什子的书了,也不要费神去听别人念书,心里想的越多,身体越难复原。” “好好好,小侄记得了。”羊承仲道:“两三年不见,高阳叔叔还是爱唠叨,您跟那两位如夫人生活久了,越加显得婆婆妈妈。”原来,羊承仲喜爱游山玩水,基本每年都会到全国各地旅游一次,而巴蜀风光甲天下,所以他是经常会去巴蜀省,每次去必会到锦乡拜访彭高阳,所以说这十多年来,羊宏盛和彭高阳兄弟二人虽然未见一面,但两家交情,都是羊承仲在维系。 彭高阳看这间卧室除了一张床外,依墙一排高大书柜,粗略一看,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三教九流,奇书孤本,古今俱全,包罗万象,无所不有。不禁令他啧啧称奇,道:“这是卧室,还是书房?真是难为你那贤惠的妻子,什么都听你的。” 羊承仲委屈地道:“小侄别无所好,仅此一点嗜好,可以理解吧!” 彭高阳哈哈一笑,又问他道:“对了,你的那部《山水注》着述如何?” 羊承仲见问此,这才又来了精神,扬起上半身,道:“小侄已将神龙国境内所有名山大川一一记述明细!当然,除去魔域沙漠地界。”说时,十分骄傲,连背部伤处有些痛疼都不在意了。 “是吗”彭高阳喜道:“那真是要恭喜你了。” “但是……”羊承仲突然又神情黯淡,想了想道:“但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直有个心结,每次想起都很无助。” 彭高阳忙问端的。 羊承仲悠悠说道:“二十年前,我在关东省和大漠省交界处的大风口偶遇燕南天巡察使,他好像受了御旨找寻一个地方,当时有幅拓印的山水画,让我帮忙看视,我见此山峰很有些蹊跷,但我因那时年纪小,很多地方未曾亲历,所以根本不知道那山是哪里,后来,经过这么多年的游历,都有个先入为主的意识,总是想找到此山峰,可一直未再见过,颇感遗憾。” 彭高阳开导他道:“此山也许在境外也未可知。”又不无感慨地笑道:“世人都说‘穷文富武’,但你好的这‘文’绝不能穷,反而会因为没有资金支撑而不能开展继续。” 羊承仲摇头笑道:“高阳叔叔又在取笑我了。”好像想起了什么,道:“现如今书已经成稿完结,小侄就将最新版本的精校版送给高阳叔叔好了。”说着,用手一指书架上的一本大书。 彭高阳走过去,只见一本装帧精美的书稿,封面上写有《山水注》三个苍劲有力的文字。这书记录的都是山川河流、湖泊丛林,基本都绘有图画,开本自比其他书籍要大,捧在手上,甚感沉重。 “这书,吾自当珍藏!” 第38章 争功逐利遭俘擒 岳莱国与千丘国的战争稍事休战,不想误闯误撞下,燕鹏飞竟然躲进了千丘国军营中利尔逊士兵聚集的地方——一座金顶大帐中。 此时,燕鹏飞看着仅披着一层薄纱的红发异域美女,问她道:“你到底是什么什么什么……女战士呀?” 红发美女呻道:“我,又讲一遍——利尔逊女战士,我,叫做伊娃。” 燕鹏飞重复一遍道:“伊娃?貌似很可爱的名字。” “你,真怪人!”伊娃也开始问他道:“为什么中了枪,没事?” 燕鹏飞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很信任这个敌对国家的女战士,便将军服中的护甲亮出来给她看,并说明原因。 伊娃点了点头,道:“果然有不惧火铳的甲胄。” 燕鹏飞看着她玲珑凸显的胴体,上围硕大,腰肢细嫩,自己正是年轻气盛,很怕把持不住,对她道:“你最好穿上点衣服。”说着,背转了身,低下头不去看她,等她穿上一件利尔逊女战士的军服后,这才回身。 伊娃又问道:“你是神龙……国人?是岳莱……国人?” “我自然是神龙国人。” “神龙国人?”伊娃不解地道:“那为什么要介入南部诸国的纷争?” “为了正义!”燕鹏飞道:“其实,我还想问你同样的话……你们利尔逊为什么要引起岳莱国与千丘国的战争?你们能得到什么?” 伊娃想了想,道:“这个题,我不跟你说,至——少现在不能。” 燕鹏飞直视着她,追问道:“之前,我们在滇池省天池、天山相遇,你是否去神龙国进行破坏活动?” 伊娃好像有些愠怒,圆睁大眼,道:“当然不是搞破坏,我是利尔逊共和国的外交官,更是共和国开国总统奥利佛的女儿,我去神龙国是和你们的副皇帝陛下商讨国事的。”简直气的很厉害,说话都流利了。 燕鹏飞惊愕不已,问道:“什么副皇帝陛下?有这号人吗?” “博明骆,骆副皇帝陛下。像你这个身份应该不认得他吧。” 燕鹏飞险些笑出声来,看她一脸的天真无邪,但有时却又表现的有点不谙世事。燕鹏飞也不去点破她的错误,只说道:“怪不得你在这个金顶大帐里,锦衣玉食,热汤沐浴,原来身份高贵。”说到了吃的,燕鹏飞的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咕咕而叫起来。 “怎么?”伊娃吃惊地看着他,问道:“你,饿?” 燕鹏飞点了点头,道:“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伊娃赶忙把桌上成盘的水果端来给燕鹏飞。 燕鹏飞老实不客气地狼吞虎咽起来,吃的满嘴腮帮子鼓囊囊的。他正吃着,无意间看到桌边地上一个水桶,桶上严严实实的覆盖着一个棉被,要知道,在此南方夏季炎热,要找条棉被还真是不易,这引起了燕鹏飞的注意,不免多看几眼。 “不用看了,”伊娃知道他的心思,说道:“里边用冰,泡着我带回来的那两颗……恶魔首级!” 燕鹏飞更加惊奇,掀起棉被,水桶中果然有几大坨冰块泡着伊娃从滇池省猎魔人处抢来的恶魔头颅。此时的恶魔头颅,在粗糙的长长毛发中,两只目露凶光的眼睛仍旧注视着人类,饶是燕鹏飞一介武官,亦不免心下一凛。 “轰隆隆——” 大帐外,突然听到一声沉闷的巨响,继而引起大火,火光冲天而起,燃烧迅猛,想是战斗双方引燃了本是投石车使用的煤油。 帐篷内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所在的大帐无碍。 燕鹏飞指着那水桶,不禁问道:“你劳心费力,要这个东西干嘛?看来没打算向神龙国朝廷要赏银。” “这是我的……什么说呢?战利品!”伊娃道:“我们利尔逊的一位僧人,嘱托我找的。” “找这个干嘛?” “研究。” “我不明白,”燕鹏飞道:“你们利尔逊也有魔域沙漠吧,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去我们神龙国找恶魔首级?” “因为我们利尔迅……大平原人稀少,所以靠近利尔迅的魔域沙漠里也很难见到一个恶魔。我们这才去往神龙国找寻恶魔的首级。” 燕鹏飞看她不像说谎,点了点头,问道:“恶魔毫无头脑可言,如同畜生,嗜血成性,尤其对人类的鲜血特别垂涎。你们研究恶魔干嘛?” 伊娃道:“我也不知道。他曾救过我父亲,所以他交代什么,只要不违背我的意愿,我都会去做。” 燕鹏飞亦不去多问什么。 就在这时,大帐外面忽然安静了下来,只余下那束冲天大火,兵器交击之声已不可闻,与之前杂乱的拼斗喊叫声恍如隔世。随即,有人来敲帐篷的门。 “伊娃外交官,你还好吗?请把门打开,否则我们要闯进去了!” 外面说话的,竟然是千丘国大元帅索悲,讲的是南语。 燕鹏飞情急之下,将嘴里吃剩下的一个桃核吞入肚里。 不想旁边伊娃也用南语说道:“不可!我被神龙国密探劫持了,我现在很危险,你们不可乱来!” 外面一时间引起不小的骚动。 “好的,我们愿意听听这个密探提出的条件,只要不伤害你就好。”索悲反应迅速。 “珀西在哪里?被你们的叛军抓住了吗?”伊娃高声问道。 “珀西将军带领利尔逊士兵逃出军营了。叛军已被我控制住了,请外交官放心,不会再出乱子了。” 燕鹏飞听伊娃讲南语很周正,比之说神龙国语言标准,不禁对她刮目相看,果然是位外交官呀,很有些语言天赋嘛。对于她如此保护自己,感到不能理解,便改用南语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们可是敌对国!” 伊娃看着他,开始用南语与其交谈,说道:“那又怎么样?我父亲生前曾说过,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可能以后在我这个外交官的努力下,我们两国可以和平相处。再说,我们现在和神龙国没有敌意,如果有,也是暂时的,我们是帮助千丘国对抗岳莱国而已,是你们神龙国偏来插上一杠。” “怎么这么说……”还没等燕鹏飞把话说完,伊娃突然用纤纤玉手放在他唇边,让他不要说话。 但听“嘚嘚”一串马蹄之声,由远而近,奔驰到金顶大帐之外,随即马上士兵叫道:“利尔逊共和国总统斯普林霍尔之手谕!” ************************************************************************* 神龙国的援军,其实兵分两路,一路由先锋大将燕鹏飞率领六千轻骑兵,击溃千丘国游弋骑兵后,由首领峰北门入城,目前都在城中休息。另一路主力部队,由援军主帅骆仁敏统领,埋伏于首领峰以北三十里地。 当时,骆仁敏站在远处山岗上,看着首领峰北门外的燕鹏飞率领本部兵马与敌人首次交战,挥洒自如,驰骋厮杀,纵横来去,直看得热血沸腾,好不快意,如同自己领兵冲锋陷阵一般。 骆仁敏自从出征伊始,即知道自己的使命,创建功勋,让瞧不起自己的滇池省文武官员们见识见识虎父无犬子,我骆仁敏在战场上可是能够克服一切困难打胜仗的。 到得晚上,骆仁敏实在按耐不住自己的冲动,这才率大部队来到岳莱国都城首领峰。 岳莱国国主颂山听说是神龙国援军主帅来了,而且还是滇池省太守的公子,十分激动,着意趋附,曲意逢迎,虽已是夜幕深沉,仍旧亲率城中百官出城迎迓。 骆仁敏为了显示威风,竟然不下马,亦不行礼,雄赳赳气昂昂,堂而皇之率军入城。 大军浩浩荡荡,首尾距离较长,骆仁敏当前入城,颂山一直跟随左右,诉说首领峰刚刚遭受一次敌人猛烈的攻城,骆仁敏环伺来迎接的人群,问道:“燕鹏飞呢?他怎么不来见我?” 颂山道:“燕将军帮助首领峰退敌后,为了探明敌人虚实,只身前往敌营。” 正说着,由南城门飞快冲过来几骑快马,都是燕鹏飞属下骑兵统兵官,得知主帅入城,忙过来禀报,到了近处,向骆仁敏说道:“主帅大人,我们在南城门上看到千丘国军营方向火光冲天,看来敌人内讧愈发严重!” “也可能是燕将军在其中活动所致,这位小将果然有勇有谋!”颂山不无赞叹地道。 骆仁敏心下不是滋味,想着:“不能让这小子再夺军功,那岂不是抢了我的头筹!”赫然说道:“此等形势利于我军行动。全军听令——立即出征,一举消灭千丘国军营!” “万万不可!”颂山连连摆手,道:“主帅大人,神龙国援军主力部队刚刚入城,未及休整,仓促出兵,恐战力不足。而且,我们不知道敌营具体情况,不如先派密探去探查一番,再做计较。” 多半军官亦随声附和,其中不乏神龙国援军统兵官在内,这让十分自负的骆仁敏很难下台。 “耽搁一刻,恐怕就再没这个机会了!”骆仁敏稚嫩的脸盘笼上一层黑影,坚持己见,道:“军令如山,本主帅已经下达军令,神龙国援军全军出击!”说着,当先挥鞭催马,向南而去,后面骑兵紧紧跟上。 颂山眼看苦劝不住,望着刚刚入城的神龙国官兵,穿城而过,只得知会南城守将立即打开城门放行。 其实,这时跟随骆仁敏的兵马,不足一千人,剩余部队连首领峰的北门还没通过,不了解情况的统兵官,带着己方士兵驻扎城内。 跟随骆仁敏冲出南门的骑兵,高举火把,急速行军,但人困马乏,疲惫不堪,尤其主帅一直催促,只得勉强跟随。 眼前,人生地不熟,亦没带向导,骆仁敏部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只管朝着火光浓烟处冲去。 部队刚刚转过一处山坳,突然前方出现一队人马,双方都被镇住了,因为实在太近,彼此的面部表情都能看的分明。 只见那是一队克洛奥斯人,而且都双手握有长筒火铳,一个个神情紧张,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如落网之鱼,正是逃出千丘国军营,由珀西带领的利尔逊火枪兵。 这一下照面,骆仁敏惊吓不住,刚才在城里亦听国主颂山提及千丘国军中有克国人成立的新兴国家——利尔逊共和国士兵存在,如此说来,岂不是敌对方,真是冤家路窄。一时间,他被震慑住了,连指挥作战都忘记了。 珀西临战经验丰富,看着他们扬起的那面绣有五爪龙形的红色大旗,虽没见过,但此时只要是东方面孔的都是敌人,当即命令利尔逊战士开枪。 “砰!砰!砰!……” 火枪齐射,白烟滚滚,不想那些火枪兵却正是克制骑兵,又是处于进攻姿态,两军距离又近,一轮火枪射击,那边骆仁敏的骑兵目标大,一旦受击,伤亡惨重,直打的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骆仁敏所骑战马被击中,顺势倒了下去,那马也是名驹,身长体重,马镫压住了骆仁敏的战靴,他无论如何挣扎也是不能抽出腿来,急的自己满头满身的汗渍。 神龙国主力骑兵也是被打的晕头转向,纷纷寻找逃路,哪里有人救他。 珀西看骆仁敏一身戎装,铠甲鲜亮,猩红披风,十分惹眼,命令手下抓住此人,要活的。 利尔逊战士一轮枪击结束,因长筒火铳只能装填一发火药,便纷纷背上火铳,抽出长剑,趁着神龙国骑兵混乱之时,冲上去又是一波强攻。其中几个人也看出骆仁敏身份不低,就向他扑上。 眼看骆仁敏即将被生擒,关键时刻,后边冲上来一员猛将,身高八尺,满脸浓须,铁塔一般就到了骆仁敏身边,手持一把鬼头大刀,横刀当立,保护少主,正是骆府家将武冠雄。 珀西等利尔逊人一看此人,竟然是一个克洛奥斯人,惊诧不已,用克语问他道:“你是谁?为什么混迹在他们军阵中?” 武冠雄多年未听过母语,怔了一下,亦用久未使用的克语道:“老子不做克洛奥斯人很多年了!”说着,手上鬼头刀接连劈砍,将当前冲上来的一个利尔逊战士砍死为止。 周围其他利尔逊战士见了他如此彪悍,哪还管他是哪里人,肯定是敌人无疑,联手进攻。 武冠雄不但勇猛,而且刀法无敌,大刀在手,招式精绝,一招一式,有板有眼,顷刻间,又连杀三名敌兵,大刀挥处,热血喷溅,直杀得自己满身满脸的鲜红血污,将围拢过来的敌人逼退,保护骆仁敏周全,自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势。 珀西看他疯了一般,见人就杀,惊惧不已,突然摸出火铳,正是刚才在千丘国军营中射击燕鹏飞的火铳,对准了不远处的血人。 武冠雄知道这火铳的厉害,但一心想救少主,忙挺身挡在骆仁敏身前,双眼直视着火铳枪筒的圆孔,僵住了一般。 “砰!” 随着一声枪响,骆仁敏被震荡的心胆具裂,吓得不轻,早已三魂失去六魄,时值夏季,人们穿戴较薄,虽有盔甲遮掩,但下体仍旧一股暖意盎然,继而湿了一大片,在他身前的武冠雄只闻到一股骚腥味,然后以自己高大的身影直挺挺倒在了骆仁敏面前。 珀西吹了一下火铳枪筒,他刚才射击的目标正是那个与自己同族的障碍——武冠雄,一击即中,便又指挥利尔逊士兵,过去抓捕骆仁敏。 这些利尔逊士兵对武冠雄的武勇,仍旧心有余悸,慢慢靠近,看他挣扎几下不动了,这才放心地架起骆仁敏就跑。 骆仁敏带出来的一千余名骑兵,尽被屠戮,非死即伤,逃跑者屈指可数。 第39章 江湖豪客龙虎斗 这一日,丞相府中大爷羊承伯带着十余骑家兵,簇拥着彭高阳,大家架鹰牵狗,有说有笑,看来是要外出打猎,好不热闹。 正要出得相府,不想后边一个门子点头哈腰,凑上前来,巴结羊承伯,有事没事的奉承两句,笑道:“大爷这是又要上西郊狩猎呀?小的预祝大爷旗开得胜,多打些大个猎物回来,小的们也好解解馋,吃点野味!” 羊承伯道:“嗯。最近不太平,你们在正门多留点心。” “您老放心吧。”门子邀功的一般,道:“刚才来了个臭叫花子,问起咱府上是不是在招打手,他还想来漏两手,被我一嗓子骂跑了,这年头什么人都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混成个花子了,还想来相府谋个差事……” “什么?”旁边彭高阳问道:“什么样的花子?” “一个乞丐,”门子道:“邋里邋遢,浑身恶臭,背负着一个破烂包袱。” “不会是救过大哥的那个乞丐吧?”彭高阳奇怪地自言自语。 羊承伯听着描述,也狐疑起来,对那门子做法很是反感,道:“你怎么能这么做?我早早的发出去江湖招募令,就是要找天下奇人异士,竟然都被你们这些人挡住了,以后哪里还有真本事的人来?我们丞相府本是首善之家,门承通德,都是被你们这样的人败坏了名声。” 那门子被数说,吓得缩头缩脑,不敢抬头。 彭高阳便劝解道:“算了,可能不是救人的乞丐,哪有这么巧的事。”说着,众人离去。 羊承伯、彭高阳这伙人乔装出去打猎,实际上却是一路向北,来到龙城北边城隍庙附近羊家别院。 原来,近些天来,羊家收拢了一大批江湖侠客,其中不乏成名人物,都是应召前来比武,最终要确定家将的人选,遂尽皆安排在此别院中暂住。这里远离闹市,十分僻静,不会引人注意。 堪堪到得比武的正日子,羊宏盛也抽身前来观战,于是在这别院中后院开出一片空地,就算是比武的场子了。 首先,羊宏盛与这些应征而来的侠客见面,由羊承伯一一介绍。 共是三四十名江湖豪客,其中最有名望的是一个和尚,叫做摩尼上人,只见他五十多岁年纪,慈眉善目,脸色红润,穿着一席猩红袈裟,一串比拳头还大的佛珠挂在胸前,合十问候道:“方外之人,见过相爷!” 其后是一个穿戴讲究,衣饰华贵的矮壮中年人,右手哐啷哐啷摆弄着两个玉石翡翠球,总是一副笑脸呵呵,江湖人称“廖员外”廖明恺,上前施礼道:“员外郎廖明恺,拜见相爷!” 其后是一对夫妻,号称侠侣,江湖外号“黑白双剑”付靖平、江姗,男的腰悬一把通体皆黑的长剑,女的背着一把完全洁白的长剑,看来黑白双剑之名,由此而来。 其后是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相貌菱角分明的男子,江湖人称“西域头狼”淳于刃,大夏天的,却仍披着一件羊皮坎肩,露在外面的臂膀肌肉粗壮。羊承伯介绍此人时,言道曾是西域省有名的猎魔人。 其后是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朱唇粉面,目光灵动,手中一把折扇,展开来是一片山水画,上方角落一抹朝阳,十分惹眼,江湖外号“玉面郎君”常惟肖。 其后是一个矮小精悍的中年人,武器却是两把开山大斧,每把都有五十多斤,人送外号“斧王”福贵全,本是个杀猪卖肉的屠夫,后来机缘巧合,救了一位武林宗师,由此得授外练筋骨之法,自己又有些武学天赋,遂自创一套双斧功夫,实属不易。 其后一中年美妇,头上戴着宝簪金髻,身上穿着黑纱绫罗,一双丹凤俊眼,两弯柳叶细眉,身量苗条,体格丰腴,粉面含春,朱唇樱口,年纪虽已过了三十,但风姿依旧不减当年,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竟然是闻名江湖的用毒高手,武林人称“毒娘子”东方霓裳。 再其后众人名望都较为逊色,羊承伯亦不详细介绍,羊宏盛按武林做派,拱手为礼,拜了一圈,朗声说道:“多谢各位江湖好汉前来赴邀。本座不才,以后还需各位好朋友鼎力相助。今日比武,我们只是切磋技艺,有幸能留下来的朋友,本座不会亏待大家,即使不能留下来,本座也会奉上一份大礼,以后我们江湖也好相见。”说后又是一揖到地,随即礼毕,坐回主位太师椅中。 在他左侧坐的是彭高阳,右侧坐的是羊承伯。之后羊承伯站起身来,宣布比武,只听他高声叫道:“比武——开始!” 一声令下,从场外跑上无数锦衣短打的羊家家兵,排列有序,纹丝不动,这些个家兵背负双手,面无表情,立刻将空地圈出两个擂台,可同时进行比试,按照事先抓阄确定的比赛顺序进行。 比武施行淘汰制,从这三四十人中,挑选出二十人左右留用,所以,众人都很用心比试,每场比赛都很激烈,因为只此一次机会。赢的人,兴高采烈,输的人,垂头丧气。 比武进程过半,再上场的便是“玉面郎君”常惟肖,与之对战的是一个樵夫打扮的大叔,武器亦是一把砍柴刀,无甚特别之处。另一边却是“斧王”福贵全,与之对战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道姑,武器是一把浮尘。 这四个人捉对比武,实力悬殊,一目了然。这一边常惟肖一把铁骨折扇旁敲侧击,打的对手毫无反手之力,十余招后,那樵夫的砍柴刀竟然被一挑脱手。那一边福贵全双斧凌厉,虽然大斧沉重,但在他手中,上下挥舞,却是游刃有余,对手浮尘柔弱,偶尔反击但全被大斧抵挡。 在此胜负即将分出高下之时,忽然听得“嗖!嗖!”两声破空之声,只见场上占据优势的常惟肖和福贵全突然摔倒在地,一时间,在场众人无不惊惧。 “谁人暗算?明人不做暗事,请现身一见!”摩尼上人站出来,看向比武场地远处的一圈围墙,高声吼道。 这一声吼,原本风和日丽,却突然狂风大作,周围树木如同受到大风摧残,枝桠剧烈晃动,纷纷落叶。众人无不赞叹,摩尼上人果然不负盛名,这份内力,没有几十年修为,哪能有这般威力。 风止树静,重回安宁世界。 但见一处高墙上,不知什么时候却坐了一个中年农夫,嘴里衔着一根麦穗,戴着一顶草帽,背负一个麻袋,裤腿上沾有干干的泥巴痕迹,悠然自得地看着场上一众武林高手。 “兀那汉子,”福贵全对其呵斥道:“刚才是你发的暗器吧?” 农夫笑道:“技不如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福贵全怒不可遏,双斧虚空劈砍,道:“有种下来,看你福爷不劈死你个丫挺的!” 农夫道:“我恐怕没有这个资格,你们都是江湖成名的大英雄、大豪杰,被人请去看家护院,我一个老农,只会种田锄地,哪有人对咱多看上一眼。” 摩尼上人与“廖员外”廖明恺对望一眼,皆知此人深藏不露,必须杀杀他的锐气才行,否则在丞相面前,自己这些人岂不是失了颜面。摩尼上人当即对主位看台上的三人说道:“相爷,此人是敌是友,目前还不清楚,不若邀他来比试一番如何?也好探探他的虚实。” 羊宏盛看向羊承伯,询问他的意见。 羊承伯道:“今天比武实乃秘密进行,外人没有知道的。而且这里附近方圆十多里地往来要道,都安排了高手封路,尤其围绕着院落高墙,都有人看守,不知此人如何光天化日之下,轻松地混进来的,竟然事先没人知会一声。” 羊宏盛点了点头,道:“无妨,请他来吧。” 羊承伯便对高墙上的农夫道:“来的都是客,既然这位英雄也想比试一番,何乐而不为呢?” “你家这墙好高,我不敢下去呀……”农夫突然又为难起来,道:“麻烦您老派人搬把梯子来才好。” 众人哗然。 羊承伯以为他又在无理取闹,却也无计可施,便让一个家人去搬梯子。 彼时,在两个家人扶稳梯子后,那农夫才从梯子上慢慢爬下来,走到场地中央,昂首挺胸,看着一圈群雄,也不向主位上三人施礼,十分傲慢。 福贵全在场上双斧斧刃一交击,“铮锒”一声巨响,道:“你这汉子真是个怪人,你在院外,是怎么爬上院墙的?” 农夫道:“院外有棵歪脖树,我是爬树上的高墙,如今要跳下去,委实不敢。” 福贵全看他说时一脸的诚恳,不似在说笑,自己却气不打一处来,哇哇大叫,道:“我们都是光明磊落之人,不像你只会躲在暗处算计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湖人称‘斧王’福贵全在此。你是哪条道上的,留下个万儿吧?” “我叫李万封,你叫我老李好了。” 一时间,场上众人都在寻思“李万封”这个名字,好像没听说过武林之中有这么一号人呀。 “让我先来试试老李的道行!”不想“玉面郎君”常惟肖先发制人,一句话说完,人已经到了李万封面前,折扇突然展开,向其面门扫去。 李万封但感劲风扑面,不及细想,双掌翻起,将对方的折扇向上拖去,卸下常惟肖攻击凌厉的一招。 那边厢福贵全被人抢占先机,眼瞅着常惟肖与这李万封先行比武,他亦不好再上前,那岂不是要二打一,恨恨地只能退下观战。 常惟肖功夫不弱,一击不中,后招便排山倒海一般接连使出。这开局明显常惟肖占据上风,令对手应接不暇,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堪堪四五十招后,两人局势逆转,常惟肖是练内家功夫的,一把折扇,招招暗含内劲,对方稍有不慎,必会中招吃亏。他短时间对敌内力还够用,这一下招式施用多了,因年纪太轻,内功火候不到,难免后劲不足。但不用内力的话,凭这深藏不漏的李万封,恐怕就失了先机,所以只得硬捱下去。 主位上观战的三人中,只有羊承伯会武功,自小羊宏盛便着意请轮回寺武学名师指导,也算佛门一派。所以他一直在留意李万封的武功招式,暗暗心惊,想道:“此人武功不但高强,而且招式有如名门之后,但看他年纪已然不轻,为什么在江湖中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实在令人费解。” 李万封见招拆招,看上去虽然一直落于下风,其实亦在试探对手深浅,只要对方稍有松弛,立即鉴准机会反击。 由此,在二人对战优劣颠倒的分水岭上,一团红雾弥漫而过,一瞬间,常惟肖和李万封的右手腕同时被人抓住,如同上了钢箍一般,甩也甩不掉。二人正在全身心交手之际,心无旁骛,此时才发现,原来是摩尼上人窜到他们身边,刚才那团红雾,不是摩尼上人猩红袈裟晃过的错觉是什么。 场上功夫达到一流高手的,无不明白,那是摩尼上人施展绝世轻功,这才如影随形,神不知鬼不觉地奇袭到了正在比武的二人身边。 “二位英雄,听老衲一言。”摩尼上人说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我们今天听从相爷邀请,才能来此比试武艺,所以一切事情,都按相爷吩咐的来办。这场比武不可以乱了规矩。刚才惟肖施主已经赢得了比赛,你们二位这场比试,只能算是私下切磋,不算正式的比武,作不得数的。” 常惟肖聪明伶俐,哪里不知这是摩尼上人替自己解围,而且是在初始显露败绩的时候,不待自己太过吃力之时,遂十分感激地看着他,道:“多谢大师。不过……”说着,看了眼农夫,说道:“……不过这位兄台却是身手了得,我能感觉的出来,兄台左膝有伤,如果不是兄台伤筋动骨,小弟我恐怕早就被打败了。刚才的比试,无论是否作数,都是我输了。” 那边福贵全听了此话,说道:“老农,你左膝有伤,刚才不敢跃下高墙,就是因为此伤吧?” 李万封点了点头,看着常惟肖道:“老弟能试出我的伤势,功夫自然不弱。假以时日,你的成就必然在我之上。” 常惟肖收了折扇,退了下去。 摩尼上人一直用赞许的目光看着他,至少是个正直的人吧。 “那么,下一个是谁呢?”李万封又开始叫阵,道:“同时来两个,我也无所谓。” 摩尼上人道:“万封施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衲已经说过,要按相爷的吩咐进行比赛。你不要总以自己为中心。” 李万封有点不耐烦地道:“到底什么劳什子的规矩?” 就在这时,走入后院来一队人,当先一个正是羊宏盛的次子——羊承仲,伤势初愈,精神尚佳。 他这一步入场中,羊家家兵皆单膝跪地施礼,口称:“拜见二爷!”周围受邀的江湖侠客亦都拱手为礼。 不想之前一直傲慢无礼的李万封,此时竟然对羊承仲特别尊重,突然双膝跪地,忍着膝盖伤痛,行了一个大礼,众人无不啧啧称奇,有些人便小声嘀咕,说他不过也是个趋炎附势的奴才。 “小人李万封,拜见羊二爷!” 羊承仲忙道:“英雄请起。首先感谢英雄前来这里,既然来了,就请英雄遵照我们的规则要求来比赛,可好?” “是,小人知道了!” 场上众人更加惊叹不已,答应的如此顺利平淡,又是如此通情达理,与之前的李万封判若两人。 接下来,比赛终于恢复正常阶段,按照事先安排的对战顺序进行。主位上,在羊承伯座位下首又添加了一把椅子,羊承仲坐了下来,一同观战。 最后,终于结束了所有比试,所有人决出了胜负。 “等等,我还没有正式的比拼过一场呢?”李万封跳出来嚷道。 原来其他的江湖侠客都是提前到此,经过抓阄定下比赛顺序和对战阵容的,但对于李万封这个乱入者,确实没有算计在内。 “这样好了,”羊承伯提议道:“我派一个家兵与你对战,你若能赢,便算胜利方。” “不行,”李万封道:“我要跟你们这里最厉害的人比试一场。”说着,看向摩尼上人,道:“老和尚,我们来比试比试吧。” “大胆狂徒,恁般无礼!” 众人正在责骂他时,摩尼上人却双手合十,口称佛号,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就来领教一下万封施主的高招!” “甚好,甚好!”李万封微微一笑,与摩尼上人一齐站在场上,此时也不分两个擂台了,一众羊家家兵立即撤到场外。 “万封施主,你的麻袋可以放下来,你不觉得是个累赘吗?”摩尼上人劝他道:“老衲也是担心你影响比试……” “这个不用你多管。”李万封说着,一双肉掌大开大合,冲上去就拍向摩尼上人,摩尼上人亦有双掌与之对决。 李万封一招失效,后招继续,右掌突然推向他小腹,摩尼上人双手合掌下压,又再抵消他的攻势。 二人都是掌法对战,不但招式绝妙,而且暗运内功,竟然打了个旗鼓相当。只见摩尼上人正宗释家武功,掌劲凌厉,炉火纯青,但李万封亦是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不落下风。众人看的不无称奇,其中不乏有武学大家,看的久了,瞧出了门道,说道:“这个李万封好像使得是玄门掌法,看起来已得真传!” 玄门,亦即神龙国本土滋生的仙道教。玄门武功,是与佛教武功齐名的名门大派真传功夫,两者本身无甚优劣,全靠使用者领略熟练而已。 此时擂台上,一个是道家真传武学,一个是佛门正统武功,直打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李万封到底岁数不大,心高气傲,急于求成,到了后来,掌法便逐渐凌乱起来,到了最后,只得向后跃去,同时探手入麻袋,赫然拿出一柄短剑,短剑剑刃很细,又颇有些弧度,异常之处在于此剑柄打造成一只人手的形状,握住剑柄,如同两只手相握。 “亮家伙了!亮家伙了!” 人群中有人惊呼。 “咦?好奇怪的武器!”主位上彭高阳惊讶地道。 “也好,”摩尼上人也不吃惊,道:“让老衲领教万封施主的兵刃厉害。”说着,便把自己戴的那串硕大佛珠取了下来,原来摩尼上人使用的武器就是这串佛珠。 李万封亦不多话,短剑唰唰唰连挥数下,都是虚招,看准对方破绽,突然短剑由下向上挑起,直取对方面门。摩尼上人何等实战经验,双手持住珠串两头,将一串佛珠绷直,举起挡隔,但听“乓”的一声,非金属撞击声,看来双方这两件兵器,都不简单。 “啊!我想起来了……”彭高阳在座位上忽然惊道:“那是骨剑!” 此时已经夜幕降临,家兵纷纷拿出火把,点燃火炬,围着擂台站了一圈,把这后院照得如同白昼。 场上又发生了变化,原来二人械斗开始,都是快速绝伦的施招,快到旁人几不能分辨招式的地步。李万封一直猛攻猛打,招招凌厉,摩尼上人虽然采取守势,但仍旧不落下风。 李万封的短剑因为有些弧度,所以很多招都以劈砍为主,摩尼上人已经熟悉了他的路数,防御之外,也会攻出几招,尤其将那串佛珠抡起,砸向李万封,促使李万封只得躲避。他亦看到了破绽,短剑斜刺里挥出,眼看就要打到对方腰肋处时,不想凭空出现一只手来,正是摩尼上人丢下武器佛珠,赤手探出,在短剑很窄很细的剑刃上突然一弹,“铮”的一声,李万封只觉得握剑的右手虎口吃痛,短剑险些脱手而出,还好自己内力不差,定心神,向后转身欲退。不想这时摩尼上人却是不容分说,一个大步趋前,右手成爪,一把抓在李万封后心,只吓得李万封全身暴汗。 摩尼上人一招得逞,也不追击,右手爪平摊开来,又成一掌,轻轻巧巧推了一下李万封。 高手过招,瞬息万变,更在意细节之处。摩尼上人刚才的招式,劲道拿捏准确,既不伤人,又令对方知道厉害,这些李万封哪里感觉不出来的,轻叹口气,转身收剑,对摩尼上人拱手说道:“老和尚赢了,在下佩服佩服。” “承让!” 场上围观众人,无不欢声雷动,比赛就此全部结束。 第40章 各方势力暗较劲 龙城北边城隍庙附近羊家别院中,就在后院摆出了十余张宴席,羊家搬出二十多坛陈年佳酿,比之白天对垒比武还要热闹。白天比试了一天的江湖豪客,现在都在猜拳行令,大吃大喝,白天还是剑拔弩张,现在却在推杯换盏,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好朋友好兄弟,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好不亲热。 李万封也和摩尼上人、“廖员外”廖明恺、“玉面郎君”常惟肖、“斧王”福贵全等人一席,不管大家能不能留下来为羊家效力,现在都是摒弃前嫌,有说有笑,高谈阔论白天的战斗,无不品评的头头是道,随处尽是欢声一片。 此次比武、宴会的主人丞相羊宏盛和两个儿子羊承伯、羊承仲,还有好友彭高阳在酒席前敬过一回酒后,便都退入内堂,商议留用人选。 羊宏盛首先说道:“按我们比武的规矩,赢的人留下,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吧?” 彭高阳当先点了点头,羊承伯、羊承仲亦点头称是,羊承仲又道:“那么最后这个李万封怎么办呢?他和摩尼上人不分上下,我虽然不懂功夫,但也能看的出来,此人不逊于摩尼上人。” 羊承伯道:“按照比武规则,这个李万封已经输了。” 羊承仲道:“我们这次请来这么多武林豪杰,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选出能人义士吗?” “其实这些邀请来的武林豪杰,”羊承伯道:“我都是知根知底,不曾受过颜家接触,不会与仇人有关联,来了能留下就会为我羊家所用,不敢说忠心耿耿,至少能担得起一份责任。但,对于此人,毫不知情,他是突然自己闯入的,我们不可不防。” “哥哥说的不无道理。”羊承仲道:“但是人才难得,我只担心错过一个自己人。” 羊宏盛听着他们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又转向彭高阳,问他道:“你有什么看法?” 彭高阳想了想道:“承伯、承仲说的都有道理。我不妨从另一个角度提一下我的看法。这个李万封武功高强,但在江湖上没有一点名望,实属罕见。另外,他使用的武器,你们是否注意到了,此骨剑非同小可。” “这是从何说起呢?” “大哥听我说完。”彭高阳又想了想,道:“其实,这骨剑原是上古时期中原地区一个神秘部落——莽腾氏族负责祭祀的巫师使用的武器,这个神秘部落曾和神龙族争夺天下,却战败灭亡了。我曾在史籍中了解到这个部族,并且我有理由相信,当年被大哥剿灭的叛军、亦即巴蜀省原太守夙沙王,其实就是这个莽腾氏族的后人。” “难道他们有关联吗?”羊宏盛捻须叹了口气,道:“本座也听说过莽腾氏族,也知道夙沙王就是莽腾氏族最后的族长。真是阴魂不散,近年来,我的耳目只在闽中省发现了他们部族的后裔,也不能确定消息是否属实。” “父亲,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不要留下这个李万封了。”羊承伯说道。 “如果……”羊承仲道:“这个骨剑真的是莽腾氏族的标志性武器,那这个李万封还敢在众目睽睽下使用,岂不是自爆嫌疑?” 彭高阳道:“我的疑虑之处,也在此。” 羊宏盛最终决议还是不留下李万封,其他人亦不好再说什么了。 后院的宴席直到深夜方散,众豪杰休息一觉至天明,赢的人固然都留了下来,输的人,走了一大半,离开的豪杰,包括李万封,每人一斤黄金作为盘缠,各个感恩羊丞相。 由此,摩尼上人、“廖员外”廖明恺、“黑白双剑”付靖平和江姗、“西域头狼”淳于刃、“玉面郎君”常惟肖、“斧王”福贵全、“毒娘子”东方霓裳都留在了羊家。 ************************************************************************* 接下来的日子里,颜家和羊党的权势争斗愈演愈烈,各有死伤,渐渐趋向白热化斗争。 顾文忠连日来一直在暗中观察颜家和羊党的动静,伺机出手。看看时机成熟,便拟写了一份奏折,讲明羊宏盛各种劣迹,结党营私、贪污腐败等十条罪状。得知皇上正在颜翠园游玩,想着正合吾意,便带着奏折前往。 龙在天在颜翠园本是游山玩水的,但即使游玩,仍旧每天要安排一段时间于天安殿办公,此时身边有廖公公伺候,听报都察院左都御史顾文忠觐见,便宣见。 不一刻顾文忠上殿,行三跪九叩大礼,得到皇上许可后,这才站起上前,禀道:“微臣有一件要紧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龙在天看了他一眼,道:“既然是要紧事,自然当讲。” 顾文忠便道:“最近一段时光,京城不太安稳,发生了很多案件。微臣不才,掌管都察院,职责所在,必然要了解其中事态,这一了解,令微臣十分惶恐。” “到底发现了什么?你说说,朕听听。” 顾文忠忙道:“微臣发现有人大逆不道,恐怕对朝廷社稷有觊觎之野心。” “是谁这么大胆子?” 顾文忠停顿一下,又道:“是……当朝丞相大人。” “羊宏盛!”龙在天怔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个人来,问道:“你要参你的老师……我们的老师?”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微臣对皇上忠心一片,即使发现自己父亲有过错,也一定会告发给皇上的。” “你可有证据?” 顾文忠从袖口中摸出一个奏折,躬身低头,双手呈上。 廖公公上前取走奏折,拿在皇上面前龙案上展开。 龙在天看着奏折,龙眼圆睁,脸上青黄不定,神情逐渐凝重,只见奏折上一条条一款款,陈述着羊宏盛的罪状及其证据,但见: 假平定巴蜀叛乱军,遗余孽闽中生动荡——窃盗禄位,一罪也; 仙人山颜面暴戾相,食指向皇陵示不敬——大逆不道,二罪也; 造运河命名羊公溏,图不轨邪术溺先皇——巫蛊弑君,三罪也; 西长城阻隔神龙脉,遭劫数九州国运降——祸国殃民,四罪也; 居高位左道惑主听,设名义事宜迷主见——欺君罔上,五罪也; 助通商索贿拢异宝,借权势纳供收民脂——贪赃枉法,六罪也; 霸庙堂民生致凋敝,掌国计生灵遭荼毒——玩忽职守,七罪也; 有违逆朝廷之律法,具草莽招揽壮羽翼——结党营私,八罪也; 引异邦瓜分天朝国,虚拟旨自诩副皇帝——通敌叛国,九罪也。 凡此种种,十恶不赦,罪名当诛!真是劣迹斑斑,罄竹难书。 “可恶!”龙在天“啪”的一声,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龙颜大怒。 “皇上息怒!” 龙在天说道:“这羊党和颜家整天打打杀杀,闹得乌烟瘴气,我早看不是事了,迟早要压压这两边的锐气。其实他们的很多事情,朕都是知道的,但为了顾及他们的面子,朕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闹成这个局面,可恶!” 皇上生气,顾文忠不敢说话了,天安殿上一时间十分安静,落针可闻。 过了许久,龙在天的怒气多少缓和了些,悠悠说道:“朕,还好有你,两边都不顾及。” 顾文忠请示道:“对于丞相,皇上如何处理呢?” 龙在天叹了口气,道:“羊宏盛三朝元老,功大于过,让朕如何抉择?” 就在这时,殿外有人报道:“六王爷求见!” “老六怎么来了?”龙在天自言自语道:“让他进来吧。” 殿外传令兵立即宣旨:“宣六王爷觐见!” 彼时,六王爷龙载离人高马大,健步如飞地到了天安殿上,跪地行礼,礼毕站起,看着顾文忠笑道:“顾大人也在呀?好不热闹!” 顾文忠忙施礼,口称道:“六王爷!” “老六,你来见朕,所为何事?”龙在天问道。 龙载离陪笑道:“皇兄,不瞒您说,我最近实在憋屈坏了,想去少数民族地区游览一番,解解闷气,就算是替皇兄出去巡查巡查,万望皇兄首肯。” “巡查?”龙在天道:“你是想让朕学学先皇,你学学你师傅燕南天,让朕封你个巡察使,你到处去游山玩水,是吧?” “皇兄英明!” “大胆!”龙在天又是“啪”的一声,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要说这个六王爷今天来的真不是时候,龙在天刚刚生气,偏偏他也来胡搅蛮缠,龙在天忍着动怒,对他道:“老六,你要是闷了呢,就在朕这颜翠园顽一阵,有山有水,可着劲顽吧。” “这儿地儿,有嘛好顽的?”龙载离一脸的不削之色,道:“不瞒皇兄说,我是想去滇池省……那个昆仑山轮回寺普陀罗宫去见识见识的。” “你趁早断了这念想,轮回寺有什么好顽的?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的地方。”龙在天道:“如今是多事之秋,你给朕在家老实呆着,不许给朕添麻烦,朕的烦恼还少吗?” 旁边廖公公连使眼色,让龙载离不要再顶撞皇上,脸上表情十分别扭。连顾文忠亦暗暗摇手,让他适可而止。 龙载离也看出来了,今儿个皇上心情确实不太好,自己来的确实不是时候,便道:“好吧,我听皇兄的就是。但这普陀罗宫的念想,是真不好断!”愁眉苦脸,委屈至极。 要知道,身为王爷也是身不由己的,除了京城,其他地方概不能去,除非皇上委派,而这位六王爷龙载离不但好武,而且好动,经常找个由头来墨迹皇上,东走西颠,如同孩童一般。 龙在天也不好太过严厉,便道:“朕也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除非你想个充分理由来说服朕,否则哪凉快哪呆着去。” 龙载离十分为难,道:“我是动手强过动脑的,不如我给皇兄练套拳法吧?” “你个逗逼,退下!” ************************************************************************* 皇城防御愈加严密,禁卫军和京师卫戌部队都全天候加派了兵力,因为最近龙城死伤案件的增多,更有诸多阴谋论层出不穷。老百姓虽然感觉不强烈,但朝廷里的官员都在议论纷纷,无形中,每个人都有了压迫感。 在龙城西便门附近的一处毫不起眼的民宅,其实属于颜家的秘密据点,房间、院子、家什用具都是普通老百姓家中应有的,让任何人见了,都不会起疑心,但院子中有一口地窖,虽然仍是夏季,地窖中却是异常寒冷。 地窖里有通风口,里边满是各种蔬菜。 如今地窖中躲藏着一个黑衣人,正是日出国忍者、行刺当今皇上未遂、行刺当朝丞相未遂的竹本瑞枝。他正披着一条棉被,瑟瑟发抖地躲在黑暗中。 距离他不远处,横躺着七名羊家家兵的尸体。 作为一名忍者,其实这样的环境他早已习惯了。早在还是孩童时期,自己就曾在日出国日月岛贺原山中独自生存数月;早在还是少年时期,自己就曾在日月岛两方势力厮杀后的战场上,于上千死人堆里,独自收集武器、钱财等物……再艰苦的环境,他也经历过,何况是这里。 “哐当” 一阵锁链开启之声,有人打开了地窖的门,随即一行人走下地窖,当前一名女子,正是颜如玉。 “刁大人,”只听她对身后一人说道:“羊家那些尸体,都在这里。” “好的。”被称作刁大人的是一个相貌怪异之人,竹本瑞枝借助地窖口洒下来的月光,可以看清他的脸庞,和他那一双长条立起的耳朵,像极了驴耳朵。 “哈哈哈……”竹本瑞枝忍不住笑出了声。 刁大人被吓一跳,惊道:“怎么还有活的?” “你不用管他。”颜如玉道:“其余七名尸体都抬走!” 刁大人命令带来的几人,二人一组,将那些尸体都搬运上去了。 颜如玉等他们走后,对竹本瑞枝说道:“这几天,委屈你了。” “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竹本瑞枝裹着棉被,道:“我要去海城,你快点给我安排吧。我要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颜如玉道:“你知道现下外面什么情况吗?无论出城、进城,排查都很严格,没有我的话,你一露头就被抓住了!” “那么现在怎么办?”竹本瑞枝气急败坏地道:“要我永远在这躲避吗?” 颜如玉道:“我自有出城的密道,不过,你不能去海城,至少现在不能。” “为什么?” 颜如玉想了想,道:“你跟我返回清源村,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还可以帮我做件事情。” 第41章 得失人才天道会 日出国古庙天音寺的修缮工程已经开始了,刚开始的几天,荣臣正雄都会亲自前来视察,有时亦会在留学生讲堂上旁听一阵,在课间休息时,经常和留学生们聊聊天、下下棋、讨论剑道、学问等等,通过接触,大家都认为他是一个很随和的武士,在留学生中口碑很好。 这一天,祖天养很不幸,因为课上回答错了北沢隆志先生的历史题,下课后被罚留堂抄写十遍古文。所以,其他同学都离开后,只有他一人仍旧在禅堂专心书写。 突然,一个人影站在了他身后,祖天养回头一看,正是荣臣正雄。 “先生……” “祖桑,还在用心学习呀?真是刻苦呀!”荣臣正雄微笑着说道。 祖天养尴尬一笑,道:“惭愧,我是被北沢先生罚抄古文。” “哈哈哈哈,”荣臣正雄一阵爽朗的笑声,看着他,轻声问道:“也好,你在抄写哪一篇呀?” 祖天养便背诵一遍,朗声颂道: “天子者,与天地参。故德配天地,兼利万物,与日月并明,明照四海而 不遗微小。其在朝廷,则道仁圣礼义之序;燕处,则听雅、颂之音;行步,则 有环佩之声;升车,则有鸾和之音;居处有礼,进退有度;百官得其宜,万事 得其序。” 荣臣正雄听他说时,频频点头,最后道:“所谓天子,你们神龙国固然是皇上,而我们的天子,正是我们的天皇陛下。我相信你来日出国之前,对我们这个国家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吧,你可曾听说过‘天道会’?” “‘天道会’?”祖天养道:“听是听说过,但不是太清楚。” 荣臣正雄讲道:“天道会,以祭祀天神地只为宗旨,以历代天皇的皇祖皇宗遗训为内容,是听命于天皇陛下的,亦是服务于天皇陛下,致力于为人民寻找精神力量的信仰。以后我可以多给你讲讲有关天道会的教义。” “好啊,虽然我从没有什么信仰,但多了解一些这些宗教也没什么。” “你虽然来日出国时间很短,”荣臣正雄道:“但却非常像我们日出国人,像个大和民族的人。” 祖天养不知他话中何意,却也不知从何问起。 荣臣正雄笑道:“我很想知道,祖桑是否喜欢我们日出国?” 祖天养只觉得他今天非常怪异,陪笑道:“日出国是个美丽的国度,日出国人是勤劳严谨的民族,我非常喜欢日出国。其实在我来日出国前,就很向往这里。” “哦?是吗?” “是的,我很小的时候,老家金沙滩发洪水,我被一位日出国的地质学家救了,从那时起,我就对日出国无比眷恋,早就想来日出国见识见识。如果不是这次朝廷招募留学生的缘由,我也会找机会来到这里。” “原来你与日出国还有这么一番渊源。救你的地质学家叫什么?说不好我认得他,可以帮你找找这位恩人。” 祖天养苦涩一笑,道:“很奇怪,他不肯说出名字,还说他忘记自己的名字了,或者他有难言之隐吧。我只记得他有一双十分坚毅而又清澈明亮的眼睛,身材瘦弱的他,为了救我脱险,自己险些蒙难,所以我一直很感激他。” “看来你与日出国有缘。”荣臣正雄说着,忽而正色道:“我有心接纳你,希望你能加入我们天道会。” 祖天养突然听闻此言,愣了一下,问道:“加入天道会?怎么加入?有什么要求或者规矩吗?” 荣臣正雄微微一笑,道:“其实很简单,就是要忠心,忠心于天皇陛下。” “这是什么意思?”祖天养越发糊涂了,道:“我要忠心,也必然对神龙国我们的皇上忠心,为何要忠心于你们的天皇?” “我关注过你一段时间,”荣臣正雄道:“你曾说过,你以前的过往经历,那些苦难都是谁造成的?是你们的朝廷,你们的朝廷太不把老百姓当成一回事了,根本不把神龙国老百姓当人看,或者说,只是把你们当作成了生产的奴隶,只会从你们身上榨取民脂民膏而已。我之前以为你是痛恨你们的朝廷的。” “怎么会这样?”祖天养反问他,道:“我一直以为,你归属于幕原天一将军,看来我错了,我们都错了,你是归属于天皇的!” “有何区别吗?这个天下都是天皇陛下的。” 祖天养看着面前这个清瘦的中年人,他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也许在他身上有着更多更复杂的经历吧。祖天养说道:“你是在向我灌输天皇至上的意识吗?” “你可以慢慢了解天道会,以后自然会有改观的。” “你让我加入天道会,除了忠心于天皇外,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哈哈哈哈!”荣臣正雄道:“当你全身心忠于天皇陛下,哪怕以自己性命为代价也在所不惜时,那么,你做什么都会以优先考虑天皇陛下、日出国利益为主。” “你是让我做有损于神龙国,而有利于日出国的间谍吧?” 荣臣正雄不置可否。 “很早以前,”祖天养道:“我也曾听说过日出国常有人在我们国内活动,收集情报,拉拢国人成为细作,没想到今天这种事情要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今天之所以跟你谈这些,主要是看重你的才干,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你莫耽误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请你不要再说下去了。我作为一个神龙国人,我一向是很自豪的。” “为何自豪?因为可以大国自居吗?” “我不知道。”祖天养道:“但按我自己的理解,生而为人是最大的自豪,能成为神龙国的子民是第二大自豪。” “可能你的意思是,神龙国是一个伟大的文明,一直影响着世界上其他地区的文明进程。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莫要一味的相信这一点。现在的神龙国早不是过去的神龙国了!你们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你们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 祖天养愤然说道:“请不要这样说我的祖国!” 荣臣正雄毅然说道:“古代的神龙国人,注重个人品德的修养,无论身份高低,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要如此做,但却是发自内心的道德修为,荣誉大于利益。曾几何时,神龙国也是个做父亲的有道义,做母亲的有慈爱,做兄长的有友善,做弟弟的有恭谨,做儿子的有孝顺,家庭和睦,邻里真诚。如若不是这样,也不会受到周边势力的倾慕,纷纷效仿,我们日出国便是传承了神龙国古风最好的佐证。” “但是,”荣臣正雄话锋一转,继续道:“但是现如今的神龙国又是什么样子?国家愚民政策浓烈,人民缺乏独立思考的能力,人云亦云,轻信官方宣传。现在的神龙国每个人关心的都是自己,自私自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到别人受到压迫、不公,不懂得挺身而出,不知道站在正义的一面,只会明哲保身,太过冷淡,连起码的公序良俗都不讲了,大家都在祸害这个国家,而不是为她的长远发展考虑。神龙国的人是良心坏了,没救了,没有挽救的余地了。君不见神龙国人太过浮躁,殊不知危难就在眼前。” “你这么说来,其实是人性使然,难道日出国人不是这样吗?” “日出国人,都是越来越善良的,朝着文明前进;而神龙国人,却是越来越邪恶的,奔着野蛮倒行逆施。你不觉得,你的同胞现在都很崇尚暴力吗,这是因为你们的朝廷给你们的人民压力太大了所致,而又没有一个可以发泄的渠道。” “请你不要再说神龙国的坏话,不要再说神龙国朝廷的坏话,”祖天养多少有些激动,道:“神龙国派我来日出国留学,这难道不是莫大的殊荣吗?我应感激神龙国才是,感激皇上。” “祖桑,你吃的每一粒米,都不是你们的朝廷给你的,都是靠你双手劳动所得。” “你说的不对!” “你只是生在神龙国,长在神龙国,仅此而已。希望你开明心智,莫被固步自封起来。” “荣臣大人,你之前在我心目中的好印象,如今大打折扣。” “这不要紧,只要能让你看清这个世界的事实、真相即可。” ************************************************************************* 荣臣正雄和祖天养的谈话没有结果,这在荣臣正雄的预料之中。他下了山,只身返回天都城,回到东山殿,径直来到地下密室,这里是幕原天一将军关押岩崎家族俘虏的地方。 此时,这里灯火暗淡,闷热难耐,一股血腥味中掺杂着恶臭。如果挑明了灯光,会看到随处有血迹,有残躯,有骨有肉,都是人的,都是被关押的俘虏被严刑拷打后的结果。 原本幕原天一从四叶岛带回了一百多名俘虏,其中三十余名女眷,都是原四叶岛岩崎家族的仆人,因身份低微,不会知晓黄金宝藏的下落而幸免于遭受此酷刑,如今都在将军府上仍做奴仆。其余的俘虏,都是追随四叶岛岛主岩崎峻雄的家老、家臣,但被拷打审问折磨致死很多人,现在所剩无几。 荣臣正雄进入审讯室内,褪去和服,只穿着一个兜裆布,把一条白色绑带缠在自己头上,颇有大干到底的劲头。 审讯室内四个打手亦是赤条条的,身上早已沾满血污,这时正每人一条皮鞭,抽打一个肥胖的俘虏,那人杀猪一般的大叫声,也减轻不了疼痛之苦,肥肥的肉身上,满是鞭痕,一层好了,又是一层新的鞭痕覆盖。 荣臣正雄制止了打手们的用刑,靠近那个俘虏,手里拿着一把铁器,晃来晃去,对他说道:“知道这是什么工具吗?是钳子,我们制作火铳时用到的工具。你知道怎么用吗?”看对方摇头,便道:“四叶岛不能制作火铳,所以不知道这家伙,我不怪你,但岩崎家族的宝藏你应该知道吧?告诉我,以后你在幕原家族就是受重用的家臣。” “我……”肥胖俘虏喘息着道:“……不知道,我……就算知道,也不告诉你……” “你很有骨气,我佩服你。”荣臣正雄边摆弄手中的钳子,边去看他伤处,只见四肢手指甲、脚趾甲都被拔没了,血肉模糊的,只得左手抓住他的下巴,右手钳子一张一合地靠近他的嘴。 肥胖俘虏一阵挣扎,哭道:“不要拔我的牙齿……”哪由他分说,四个打手早过来按住了他。 只见荣臣正雄的钳子突然探入他口中,持钳子的手一抓,又是一拽,一片血肉模糊的人肉就被撕扯了出来。 那肥胖的俘虏满口满脸的血,嘴里鲜血不住的流出来,一股一股,只痛的他双手去捂嘴,在地上挣扎不住。 “啊——” 旁边很多人发出惊恐的声音,原来审讯室旁边,一排铁栅栏后,关了十余名待审问的俘虏,看了刚才一幕,无不震惊,想着这事要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会如何反应呢。 “你也不说黄金藏匿在哪,要舌头何用?”荣臣正雄冷冷地对肥胖俘虏说着,把钳子和那片舌头丢地上。 “大人,要救治他吗?” “此人不会说的,救他干嘛?让他流干了血,自生自灭吧!” 两个打手驾着蜷缩在角落的肥胖俘虏,带出了审讯室。 荣臣正雄走到那排铁栅栏前,看着里边关押的俘虏,眼神所到之处,俘虏们纷纷后退躲避,但牢房很小,能够躲到哪里去。 荣臣正雄看着这些饱受折磨的俘虏,问打手道:“下一个是谁?”猛然间,他看到牢房中有一双眼睛,无比坚毅而又清澈的眼睛,那是一个年轻人的眼睛,可能只有二十岁吧,煞白的脸色,羸弱的身躯。 “他是谁?” “无名氏!” “怎么叫这个?无名无姓吗?” 打手回道:“所有人都这么称呼他,此人好像失去了记忆,在岩崎家族也只是个奴仆管事而已。此人甚是奇怪,好像没有痛觉一般,之前多次受刑,不叫不喊,打通锁骨,如同没事人似的。” “有意思,感觉藏宝地会着落在此人身上。” 荣臣正雄挥了一下手,当先向地下密室入口处一个小房间走去,那是一间休息室,供打手们累了休息、喝水之处。 荣臣正雄进到里边,摘下头上缠的的那条白色绑带,从水缸中舀了一瓢水,从自己头顶淋下,瞬时清爽了许多。 不久,两个打手带着无名氏走入此休息室。 荣臣正雄盘膝坐下,命两个打手出去后,对无名氏道:“喝水吧。” 那无名氏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咕咕咕连吞数大口,还觉得不解渴,真想一头载入水缸中。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荣臣正雄问道。 “大人,你问什么,只要我知道的,没有不回答的。但是,”无名氏为难地道:“我真的没有名字,或者说我忘记了以前叫什么了。” “有这种事?”荣臣正雄很感惊奇,又问道:“那我问你,岩崎家族把黄金藏到哪里了?” 无名氏立即回答道:“据我所知,他们把开采的黄金,运往四叶岛腹地去了,具体哪里,我也不清楚。” “四叶岛腹地?四叶岛地广人稀,腹地全是原始森林,岩崎峻雄有了黄金为什么不扩充军备,加强实力,反被我们攻破城池都不用那些黄金?” 无名氏马上回答道:“岩崎岛主曾经说过,黄金不是给现在的人用的,而是要供奉给先人的,先人才会保佑家族昌盛。四叶岛腹地有岩崎家族世代供养的神社,黄金应该都在此神社中。” “岩崎峻雄真是个迂腐的家伙。” “知道黄金藏匿准确地点的人,其实都在战场上战死了,不死也剖腹自尽了。被你们抓来的我们这些俘虏,知道的事情,不过是我刚才所说。” “原来如此!” “可是,”无名氏又道:“知道了宝藏之处又能怎么样?你岂不知道岩崎岛主的毒咒:任何取走四叶岛上一草一木、一沙一石者,我的诅咒都会追随其一生,没有好下场!” “岩崎峻雄这个家伙,死也不让人安稳!” “大人,”无名氏说道:“我之前就跟审讯我的大人说过这些,但他们因没有得到确切消息,或者说准确地点而不信任我,希望大人能相信我所说的。” 荣臣正雄歪过头去看着他,问道:“那些人都很忠于岩崎家族,你为什么没有这种忠心?” “我当然有忠心,”无名氏道:“但不会对岩崎峻雄忠心,他只把我当成奴隶看待,不给我自由,经常鞭挞我,我已经在四叶岛十多年了。” “这么久了?你很小的时候就在岩崎家族吗?” “不是的,大人,”无名氏欲言又止,最后道:“年龄对我来说,好像不起作用……” “此话怎讲?” “我十多年前,来到四叶岛时,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毫无衰老之相,我也很奇怪。” 荣臣正雄目定口呆,不敢相信他的话。现在仔细看他,稍显稚嫩的脸庞上,一双明亮如镜的眼睛,谈吐做派老道,又确实与他的年纪不符,好似经历过很多事情一般。 “我听他们说,”荣臣正雄直视着他,问道:“你是没有痛觉的人,这是真的吗?” “也有点痛觉,只是不强烈。” “你,不会是个麻风病人吧?” “不是的大人,请您相信我。” “没有想到,我今天会遇到你这样的人!”荣臣正雄自言自语道:“你的心是否也和你的肉体一样,没有感觉的呢?” “怎么会,我的心也是肉长的。” “好!我叫做荣臣正雄,你愿意跟随我吗?” “啊!”无名氏怔了一下,道:“原来您就是荣臣大人,幕府三杰之一,我在四叶岛就听说过您,对您十分仰慕,能够跟随您,是我莫大的荣幸!” “以后,你就叫做宫廻智宸吧,我会培养你,为我效力,为天皇陛下效力。” “宫廻智宸!” 第42章 互通有无女伯爵 尤金回到冰城已经十余天了,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东奔西跑,联系到一切能找到的关系,请客送礼,拉拢人脉,目的只有两个:一是要稳住自己商路的幕后支持者们,不仅仅只有李约翰首相,还有其他一些政府要员,这是一定要做的,因为这是尤金安身立命的基础,商路不保,其他都是妄想;二是要试探国王身边人的口风,当然暗中向其宣贯一些关于质子劳瑞恩·亚瑟的传闻,帮他扩大影响力。 这一天晚间,尤金前往寒冰王国外交大臣的府邸进行拜访,奉上一份丰盛的大礼,寒暄一阵后,又拿出一封亚瑟亲笔所写的信件,向外交大臣陈述关于贝奥塞斯王国的情况,多数内容空泛无力,毫无新意,其实就是为了向外交大臣,这位老国王劳瑞恩·瑞德的弟弟、自己的叔公套近乎,拉拢关系,才写的信,信上一半内容是亚瑟奉承外交大臣的言辞,这是尤金离开古斯诺堡前,让亚瑟拟写的。当然,尤金又当面向外交大臣夸张描述了很多关于亚瑟的溢美之词,外交大臣亦是年纪大了,很长时间竟然没想起来亚瑟是谁,后来尤金不厌其烦地向他述说亚瑟的身份,这才令外交大臣清楚了亚瑟的王族地位,此人也是精于人际关系的,看着价值不菲的尤金献礼,当然对亚瑟刮目相看,扬言一定会在老国王面前帮亚瑟多提表彰之功劳,诸外派各国质子中出类拔萃之人才。 尤金在外交大臣处办妥了事情,告辞出来,已经是较晚了,北方地区天黑的早,保罗驾着马车,尤金坐在车厢中,回家路上一直很暗,只有马车上插的一支火把,静夜中但听马蹄得得,车轮碾压路面的声音,一路慢行。 行过多时,拐过一个弯路后,突然前方出现几对凶狠的眼光,偶尔一眨一眨,到了近处借助火光才看出来,原来是一群狼犬狂吠乱叫,恶狠狠盯视着他们。 拉马车的两匹马受到威胁,举足不前,保罗亦感为难,往前不远即可到家,这如何是好。 “呲!” 但听附近有人发出一声呼哨声,继而那些狼犬如同疯了一般,忽然向马车冲去。 保罗不及细想,驾着马车迅速离开,两匹拉车的马也被狗吠声惊吓得放开四蹄狂奔。 “出了什么事?”尤金坐在车厢里问道。 “恶犬当道,主人你坐稳了!”保罗快马加鞭,驾着马车一路狂奔,也不回家了,先摆脱这些狼犬的追逐要紧。 尤金探头看向车厢后部,正好一条狼犬冲上,聚力一纵,如离弦之箭一般激冲而来,多亏尤金反应灵敏,忙抽身回到车厢里,那狼犬一头扎在车厢窗口上,被窗框卡住,一张湿漉漉、毛呲呲的狗嘴朝向车厢内一阵乱咬乱晃,希翼咬上一口什么。 尤金手持手杖,顶住狗头,身体后倾,斜躺在车厢座位上,用双脚马靴一踢被卡住的狗头,将其顺势踢出了车厢。 那狼犬重重摔在地上,却异常血性,一会又站起来,继续跟着狼犬队伍,向马车追去。 尤金长吁一口气,命保罗快跑。 那些狼犬好似训练有素,紧紧跟随,但到底耐力不及马匹,时间长了之后,慢慢距离越来越远。 马车终于甩掉了狼犬的追击,保罗一身冷汗,不敢放慢速度,兜一大圈,开始往家的方向赶去。 “天神保佑!”尤金不禁舒了口气。 行不多时,突然前边驶过一辆马车,驾车人一身黑袍斗篷,遮得严严实实,速度与尤金的马车保持一致。 两驾马车,相隔较近,并驾齐驱,保罗加快速度,对方加快速度,保罗放慢速度,对方亦放慢速度,看来来者不善。 “朋友,有什么问题吗?”保罗问那辆马车的驾车人。 黑袍驾车人不管不顾,目不斜视,兜帽里的脸上十分洒脱,嘴角微微上扬。 保罗有些气愤,侧脸向车厢里的尤金道:“主人,我们……我们恐怕被歹人盯上了!” “什么?是要劫持我吗?” 尤金话声未了,旁边马车车厢里突然探出一个人影来,也是黑袍斗篷,遮得严严实实,此人手中有把火铳,朝天“乓”的一声放了一枪。 两架马车的马匹不用御者催促,被惊吓得快开四蹄,急速奔进。 “我操!”保罗开口大骂,想尽一切办法要甩掉这个如影随形的家伙,但都是徒劳的,他们就这么赛起马车来了。 旁边马车的驾车人明显驾车技术高于保罗,眼看两架马车齐头并进驶入一片树林,即将到一处岔路口处时,驾车人突然纵马向尤金的马车挤压过来。 保罗吓了一跳,为了避免两车相撞,只得驾车驶入左侧岔路,还好对方只放了一枪便没有再进行攻击。 两架马车风驰电掣,不一刻竟然驶入一片墓地之中,两侧墓碑林立,无比阴森。 “怎么跑这来了?”尤金在车厢里不免心惊胆战。 再往前看,赫然有座体量高大,气势宏伟,尖顶多棱的天神教大教堂,教堂每个窗户透出火光,此时看来,异常耀眼。 “天神保佑!”尤金和保罗不禁都暗自祷告着。 教堂前有十余人骑着马,手里亦有火铳,对向奔驰而来的两架马车,看来随时可以开枪。周围更有很多狼犬,看来也是刚才追击尤金的那群恶犬。 “尤金阁下,不要再跑了!” 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 尤金看来别无他法,只得命令保罗停下来。 两架马车终于停在了教堂前,停在了十余骑前,停在了那些狼犬前。尤金和保罗下车,惊慌失措,战战兢兢。 “哈哈哈哈……”人群发出一阵阵大笑,其中一人骑在高头大马上,对他们道:“尤金阁下,主人请你到教堂一会。” 尤金和保罗面无表情,他们朝着教堂大门走去,有人拦住了保罗,看来此时只能任人宰割了,尤金对他点了点头,只身走入教堂。 教堂内部破败不堪,看来多年未曾使用,却也能看出当年她的辉煌痕迹,应该是座富丽堂皇的天神教教堂。教堂正面,天神像巨大无比,鼎立于整个教堂。 在天神像脚下,一个瘦小的身体吸引了尤金的目光,那应是一个女人,穿着黑色长袍,头戴兜帽斗篷,与外面那些人穿戴一致,但与天神像对比,她是那么渺小、瘦弱,让人有种保护她的冲动。 女人转过身来,掀起斗篷帽,一头乌黑长发甩了下来,一张无可挑剔的脸蛋,白的毫无血色,年纪不轻却一丝皱纹也无。一双俊眼,又大又亮,眼眸深邃,透着智慧。一个鼻翼,精巧高耸,散发干练。一张小嘴,红艳艳娇滴滴,嘴唇不薄不厚,果真是一位绝色美人。 “杰奎琳……女伯爵!”尤金竟然认得此人,没想到在此相遇,不禁喃喃自语。 “尤金伯格先生,”女人声音甜美,看着他说道:“我特意来寒冰王国见您,您可要尽地主之谊呀。”说着,莞尔一笑,十分迷人。 尤金呆立当地,不知所措。 此女人正是奥古斯特王国女伯爵、雇佣兵首领杰奎琳,号称掌管克国最大雇佣兵军团的女魔头。多年以前,尤金为了各商路安保问题,曾远赴奥古斯特王国会见杰奎琳,最终达成合作事宜。想想那个时候,杰奎琳就是现在的样子,这么多年后的今天,她的面容依然如故,简直不可思议。 “怎么了尤金伯格先生?”因尤金是圣迪沙王国后裔,所以杰奎琳女伯爵用圣迪沙王国男士专有名字称呼他,道:“我的尤金伯格先生,您一向可是以风流倜傥着称的哟!” “外……外面那些人,这么说来都是你的人?” “当然。” “他们……他们险些要了我的命?” “他们在吓唬你,只是朝天开枪,狼犬也不会真的咬你,他们都很听我的话呢。” “天神保佑!”尤金到现在才算舒了口气。 “哈哈哈哈!”杰奎琳如同银铃般的笑声,令尤金胆寒。只听她继续道:“尤金伯格先生,我无意伤害你,只是想试探下,寒冰王国,或者说整个克国东部最大的商人安保工作做的如何,如今看来,呵呵……” “您是在取笑我吗?” “谈不上取笑,就是用事实告诉你,不但你的商队需要我来保护,你自己也需要我来保护,不是吗?” “真是一种讽刺!”尤金道:“刚见到您时,看到您瘦小的身姿,每个人都会想到保护您的,但其实您很强大,强大到令每一个人有压迫感。” “希望不会令我们之间出现距离感。” 尤金终于恢复了常态,大脑逐渐恢复了智慧,想到很多问题,不知从哪问起,只得道:“女伯爵阁下,您说特意来寒冰王国见我,只是客套一下吧?” “不是客套。”杰奎琳道:“我此次来东部,先到古斯诺堡,因为听说你在那里,可惜没能找到,后又有消息说你在冰城,所以我又赶到这里,今天终于被我逮着了。”说着,诡秘一笑。 尤金感觉事情严重,亦是非常奇怪,不禁说道:“我听说女伯爵阁下一向在奥国活动,极少外出,以您的身份和影响力,完全可以委派他人来办事,或者邀请我去月影城,不会轻易来寒冰王国,看来事情对您来说非常重要。” “是很重要的事情。”杰奎琳道:“想必你也知道我的身世,我们原本都是圣迪沙人,后因战乱,流落克国各地,区别在于你来了寒冰王国,而我被恶人从圣迪沙王国一路带至沃伯翰帝国、奥古斯特王国。所以,请看在你我同是圣迪沙王国后裔的份上,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尤金更加好奇,问道:“到底什么事?我能帮上忙,一定会帮。” “其实对你来说很简单。”杰奎琳道:“你在古斯诺堡的那个小情人儿……哦不,是你的音乐老师,我想认识她的父母。” 尤金听了十分吃惊,并不是吃惊于她知道自己的隐私,那些隐私,对于雇佣兵首领来说不值一提,他是吃惊,蜜雪儿的父母为什么会令杰奎琳这么热衷?于是问道:“认识他们?他们如何获得女伯爵阁下青睐的呢?” 杰奎琳又是微笑一下,说道:“尤金伯格先生还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他们其实原本是沃伯翰帝国的旧贵族、原沃伯翰克莱夫家族成员。是的,蜜雪儿的父亲,正是克莱夫·奥锐吉国王的亲弟弟、沃伯翰王国末代国王克莱夫·路易的亲叔叔。蜜雪儿的父母是亲王和亲王夫人。” 尤金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沃伯翰帝国的前身是沃伯翰王国,同其他王国一样为君主统辖,后来发生了民众大革命,最终王国被推翻,成为了现在的帝国。尤金惊恐道:“当年沃伯翰王国首都玫瑰城民众屠杀贵族,斩首数十万人的浩劫,他们竟然躲过了?您的消息准确吗?” “当然准确!”杰奎琳说道:“这十多年来,我一直在打探一个仇人,现在就着落在蜜雪儿的父亲身上。” “菲利普?”尤金脑中想到那位和蔼可亲的老人。 “他们一家隐姓埋名是有原因的,他们一直有顾虑,因为害怕被帝国追杀问责,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但他们仍不能忘怀当年玫瑰城血流成河的地狱般景象。” “女伯爵阁下,我愿意帮助你,但目前因一些重要事情要办,我在寒冰王国还要再呆一段时间,不能马上返回古斯诺堡,只能写封书信,您可携带此信件去见他们,想来菲利普看在我的面子上,会帮助您的。” “我对这个看法毫无异议。” 尤金眼珠子一转,又说道:“不瞒女伯爵阁下说,我也有点小事想请您帮助我。” “那是什么?说来听听。” “想来,以您在奥古斯特王国的地位,应该认识菲力克斯王子吧?” “亚历山大·菲力克斯?”杰奎琳脑海中突然浮现十多年前的旧时光,一个金发卷曲的少年,长着丘比特脸型的可爱大男孩,挺拔的身材,笑起来十分迷人,不禁说道:“认识……是认识……” “说真的,”尤金道:“我想结识此人,您可否帮忙引荐呢?” “他现在就在这里呀!我不想见到此人。”杰奎琳想了想,又道:“但是我也可以为你写封信,你可以拿在他面前,作为结识的理由。”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但是,请不要告诉他我来过冰城。” 尤金点了点头,看来每个人都有很多秘密呀。 “如此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接下来一起‘签协议’吧!” 于是,杰奎琳的手下拿出笔墨纸张,尤金和杰奎琳坐下来分别在写书信,一时间,但听羽毛笔在粗糙的纸上唰唰唰的摩擦声,此起彼落,不多时,二人都写完了书信,叠好后,手下又拿上烛台,滴上蜡烛油,他们随身带有印记,马上按上了代表自己的标识印痕。 两个人煞有介事地彼此交换了书信,相对一笑。 “希望能够帮到您!” “希望能够帮到你!”杰奎琳跟着说道:“对了,作为今晚吓到你的歉意,我可以给你透漏一点商机,利尔逊共和国我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那里即将发生大事,有关战争的大事,这类事情,对你们商人来说都很敏感,一定会利用起来赚钱吧?” “能具体说说吗?” “利尔逊共和国如今南北两派分歧很大,最近先后找到我提雇佣兵事宜,而且需求量极大,看来他们的内战一触即发。利尔逊共和国其实外强中干,他们自从建立国家政权后,实际上南北两派一直不和,这场战争在所难免。” “南北两派都向你雇佣士兵,那以后战场上都会由你的人互相残杀?” “看来会演变成这样,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过,雇主之间的人都留在后方保存实力,战场上死伤都是我的人,唉,这个世道!”杰奎琳话锋一转,又问道:“怎么样?你有兴趣吗?” “当然有兴趣,但,那里离我的商路太远了,我真是鞭长莫及。再者我最近被其他事情缠身,根本没有精力考虑这些。” 尤金和保罗重新驾着马车,离开天神教教堂,走上了回家的路。这回,杰奎琳女伯爵命六名荷枪实弹的雇佣兵一路保护他们。 “保罗呀保罗,你怎么不练练武,好在关键时刻保护我呢?”尤金坐在车厢里,悠悠说道。 “主人,我也是有长处的?” “什么长处?” …… 第43章 穴蕴真龙清泉洞 一派祥和安宁的清源村中,连日来一直被叮叮铛铛打井劳作的声音覆盖,因为朝廷果然派人来帮助村民一连挖出五口井来,供村民使用。大家都感激吴村长,是吴村长带领大家多次去皇家狩猎场请愿才换来了这几口救命的井。其中,吴瑕最是暗中欣喜不已,时常想道:“天哥心中还是有我的!” 世人不知,古风仙气孕育下的清源村,掩盖着真龙天子的秘密。 龙在天与吴瑕珠胎暗结,到现在三个多月,吴瑕终于出现了妊娠反应,而且尤其剧烈,时常干呕、呕吐、浑身发烫。 吴村长生活经验丰富,老婆曾经两度产子,如何看不出来吴瑕的变化,十分震惊,终于在一天吃早饭时,又正好赶上吴瑕呕吐,吴村长追问她原因。 吴瑕初时不说,被问的急了,才说久不见来红。 吴村长头脑一阵眩晕,怒不可遏,道:“是谁的孽种?” 吴瑕从未违逆过父亲,看如今瞒也瞒不住了,只得如实奉告。 吴村长恨得手住拐杖都颤抖了,几不能站稳。吴瑕欲哭无泪,连忙去搀扶他,不想吴村长胳膊一避,说道:“你脏,莫碰我!” 吴瑕无比委屈,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吴村长老泪纵横,口里亦哭道:“原本一个黄花大闺女,还未出嫁,竟已经怀有孽种,你让我这老父以后有何脸面见人?”越说越觉得心里憋屈,举起拐杖,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向女儿身上抽去。从小到大,他从未对女儿动过手,即使她小时候再淘气再顽皮,做父亲的也舍不得打一下骂一句,现在热血上涌,气极败坏,手上挥动的拐杖已经不听使唤。 吴瑕身上受了几下打,立马显出血痕,更难受的却是自己心里,痛不欲生,想着父亲现在正在气头上,这么打下去,自己孩子不保,不如先躲得一躲,遂哭道:“爹爹,女儿对不起您。”说完,夺门跑出院子,不知不觉,竟然一路向清龙山跑去。 她跑的速度很快,跑的汗流浃背,跑的天昏地暗,不知什么时候,忽然下起雨来,她心里很乱,根本不管不顾起来,在雨中艰难前行,向山上爬去,到后来累的精疲力尽,但仍旧一门心思的往上爬。 她终于爬到山路尽头,眼前密密麻麻全是灌木丛,不禁想到当初和龙在天一起深入丛林中的景象,历历在目。如今大雨如注,吴瑕全身湿透,冷风一吹,噗嗤打个喷嚏,寒气入体,瑟瑟发抖,无处可去的她只得再次进入密林,像上次一样,摸索山壁,再次进入那个龙族发源地的山洞中。 此时洞中却有异象,因为天降大雨,清泉洞顶中间的洞口因降雨顺势而下,直接淋到洞内那眼泉水中,哗哗巨响,颇为壮观。潭中底部也有很多五彩玉石,此时微微发光,好似在吸收聚集着水分、能量。 清龙山虽然不高,但她一路奔波爬上来,中间不曾有一刻休息时候,早累的精疲力尽,到了清泉洞内后,一跤栽倒,晕睡过去了。 日月更迭,不知睡了多久,吴瑕这才悠悠转醒,但却感觉浑身发烫,四肢乏力,竟然发起烧来。眼望头顶洞口,外面赫然已经繁星闪闪,明月当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万籁俱寂。 吴瑕强撑着要起身,头晕脑胀的坐起来,但想站起身来却是绝难做到,身上烧的发烫,实在太过疲累,又是一头栽倒,再次昏睡过去。 等着她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头顶洞口仍是一团黑漆漆的,只有寥寥数点星辰,借助星光,感觉自己四肢舒展开来,而自己的手心脚心好像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动,继而感觉两只手心和两只脚心好似有股热流,传入体内,而自己身体里又好像有些寒毒外泄。 吴瑕努力去看视,虽看不真切,却能感受到,应该有四个巨型动物,分别在咬嗜着自己的手心脚心,但又好像在帮助自己去除病痛,因为过不多一会,自己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 忽然间,头顶洞口微微现出一丝月光,仅此一丝光亮,已经可以分辨出洞穴内的情景。 吴瑕趁此机会去看控制自己四肢的动物,不看还好,这一看,吓得自己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原来是四只硕大无比,比人都大的巨型蚰蜒,肉乎乎的身体微微蠕动,皮肤上的褶皱纵横交错,连身上的毛都粗如大腿,直把吴瑕吓得晕死过去。 第二日吴瑕清醒过来,哪有什么巨大蚰蜒,看来只是自己昨晚发烧做的噩梦而已。吴瑕一机灵坐起身来,却感到浑身神清气爽,这病好的也太利索了吧,再去看手心脚心,却是都有一个细如针刺的创口,不仔细去看还找不出来,用手去触碰,还有痛感,十分奇怪,也不去多管了。 吴瑕站起身来,在洞穴中踱了几步,竟然发现一把匕首,拾起来一看,只见匕首上纹路清晰,镌刻着一条长龙,正是龙在天的龙纹匕首,睹物思人,吴瑕想到了和他在此山洞中的每个细节,不免脸红起来。 过不多时,她突然感觉有些饥饿,不经意看向洞口,只见地上有些东西,走进一看,竟然是些干粮、咸菜疙瘩,哪里来的食物?吴瑕心下嘀咕。她在洞里、出入洞穴的密道中反复查看多次,毫无线索。 吴瑕也不找了,反正饿的厉害,拿起来食物在露水下简单清洗一遍就吃,虽然上面有些泥污,但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了,很快吃完,又到潭水边用手捞水喝,看着水中倒影,手握龙纹匕首,不禁又想到之前和龙在天被困这个山洞中的种种经历。 “天哥,天哥,你现在哪里?” 她呆呆的伏在那里,往事涌上心头。一想到来年春季龙在天要组织阅兵大典,她就喜不自胜,因为那时候,自己可能就陪在他身畔,受检阅部队千军万马的万众瞩目。 潭中倒影,美女的脸上绽开了笑颜。 洞顶缺口滴答滴答流下的雨露,颗颗滴落潭水中,引得波纹粼粼,吴瑕心中这才回到了现实,忽然想到:“昨晚的大雨,落下来后,都去了哪里?” 按理说,这水潭是汪死水,上边洞口落下的大量雨水到了潭中一点没有溢出,降雨到底去哪里了呢?更奇怪处,是潭底玉石,晶莹透剔,颜色愈加鲜艳。 不知不觉间,又到了晚上,吴瑕百无聊赖,想来过了两天一宿,爹爹应该气消了吧,回家去看望看望他吧,在这洞中总不是长久之计。 打定主意,吴瑕立马动身,用潭水洗了一把脸,清爽许多,便即出洞下山,向家里走去。 等吴瑕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家里灯火通明,但她多次呼唤爹爹时,并无人应答。吴瑕到了父亲房间门口,却是大门敞开,只见父亲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吴瑕十分好奇,如果父亲睡下了,一定会吹灭火烛,带着犹疑,她走上前去,碰了一下父亲的手背,冰凉一片,吴瑕吓了一跳,用手去探父亲鼻息,竟然毫无气息,吴瑕心里猛然一跳,忙去摇晃父亲身子,可是吴村长直挺挺,看来死去多时了。 吴瑕悲从中来,一声惊呼,泪流不止,伏在父亲尸身上痛哭起来。这一下伏在父亲身上不要紧,只觉得吴村长胸口软绵绵的,用手一碰,竟发现他胸前骨骼尽碎,吴瑕聪明无比,自然知道父亲一向身体硬朗,不至于突然暴毙,看来是有人杀害父亲。 她仍旧伏在吴村长尸身上大哭,不动声色,突然感觉外面有人走动,更无迟疑,反身到门口立马反锁房门,甫一锁好,正好有人从外面推门。 “点子发现了!” 外面一个女人声音说道,继而又有多人说道:“冲进去!” 吴瑕从窗口外望,院子中五个黑衣人,黑布蒙面,各个手持武器,想来父亲就是被他们杀害的。 只见这五个黑衣人,其中一个瘦小的,当是刚才说话的女首领,此时又道:“不用破门而入,这个地方正好要清除干净,放把火烧了!” 其余黑衣人赶忙行动。吴瑕家中别无他物,却有一个柴草房里全是备用的稻草,被他们捧出来,堆放在院中各房间外,黑衣女人摸出火刀火石,一把点燃起稻草,瞬间整个院子都烧了起来。 这一下,风助火势,火仗风威,大火烧的越来越旺,越来越大。 吴瑕家的房子是木质结构,烧的很快。吴瑕躲在房中,一股股浓烟弥漫,初始感觉燥热,没多久整个房子墙壁都开始出现火焰,吴瑕吓得护住父亲尸身,不知所措。 ************************************************************************* “哇呀呀!”关键时刻,院外一声大喝道:“哪个龟孙敢烧俺家?” 五个黑衣人没想到会有人来,摆开架势,看向院门口,只见一个高大威猛,虎背熊腰,铁塔也似的壮汉伫立在那里,却是穿着一身骑兵营士兵制式兵服,腰里一把长刀,甚是威武。 “你是谁?”黑衣女人当先问道。 “我是阿夯……”大汉顺嘴一说,继而大摇其头,又道:“俺是熊清源!” “管你是谁!”黑衣女人双剑交叉,突释一招,攻向大汉。 此大汉正是熊清源,他在皇家狩猎场入伍两个多月,每天早起晚睡,干活勤快,操练用心,以前一门心思听从吴村长的,如今既然当了兵,便一心一意听从长官的话,逐渐得到骑兵营统领陈曦的信任,总算有个探亲的假给他,本来是明天的假期,高兴的熊清源多次请求,陈曦这才答应他今晚回来,明天晚上返回骑兵营。 没想到的是,熊清源刚一进清源村,便发现家里方向有火光冲天,一路飞奔回来,真个是家里着火,而且发现了这几个黑衣人,不是这帮歹人放火是谁。 熊清源怒不可遏,抽出长刀,与黑衣女人打在一起。 其余四个黑衣人亦挥舞兵器,帮助黑衣女人攻向熊清源。 熊清源凭借一股蛮力,力战五个高手,他虽然功夫不济,但力气源源不断,长刀一劈一砍,其中两个黑衣人虎口吃痛,丢下武器,早被熊清源一刀一个砍死了。要知道,这两个多月来,熊清源的全部心思都用在了练武上,虽练的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功夫,但特别适合实战攻防,此时使将出来,威力巨大。 黑衣女人临危不惧,又是一轮猛攻,以其精巧的招式,将熊清源逼退几步,同时自己也感为难,因为不管自己剑招多么乖张,对方就是简单招式用长刀挡隔,竟然屡屡凑效,他到底是功夫绝伦,还是一点不会全靠力量极大御敌?黑衣女人心里也是没底。 另外两个黑衣人分从左右攻击熊清源,将其半包围。 熊清源也试探出,此三人中,唯有右手边的黑衣人武功较弱,不如先对此人下狠手,再一一消灭他们。 熊清源双手握紧长刀,斜刺里高挑左手边黑衣人,将其逼退后,又横削正面的黑衣女人,对方双剑交叉一架,抵住了熊清源力拔山兮的一刀,不想熊清源此是虚招,看准右手边黑衣人倾身过来,立即抽刀反击,将其从右肩至左胯整整齐齐地一劈为二,黑衣人哼都没发一声,残肢倒下,眼睁睁死去。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轰隆隆”一阵巨响,从里边反锁的吴村长房子突然被大火烧塌,烧着的房子向院子里倒下,院中剩余缠斗的三人反应灵敏,立即向院子篱笆扑去,直接压倒篱笆,三人滚了几圈,才算狼狈避开大火烧身之势。 “要杀的女人已经死了,我们快走吧!”其中一个黑衣人对黑衣女人说道。 “没看到女人尸体,回去怎么交代……”黑衣女人道。 “这么大的火,房子的都烧塌了,不死的才怪!” 熊清源听他们对话蹊跷,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杀哪个女人,气急败坏下,“哇呀呀!”怪叫着冲上去就和他们拼命。 这个时候,大火引来了村里男女老少,大家提着水桶都来救火,看到两个黑衣人和阿夯斗的凶恶,虽不明所以,亦都赶上去帮着阿夯打那两个黑衣人。 “颠儿!”黑衣女人看对方人多势众,带着剩下那个黑衣人施展轻功而逃。 村民们打跑了黑衣人后,便连忙去救火,从新打的井中提出一桶一桶的水,浇在吴村长家遭受火灾的房子上,忙了一晚上,终于将火扑灭,众人都很劳累,围坐在吴村长家门口休息,但熊清源却是一刻不歇,徒手在吴村长房子的废墟中搬搬抗抗。 村里人早听说他如今在皇家狩猎场骑兵营当兵,不想为什么家里突糟此横祸。 吴瑕的结拜姐妹狄大娘子也来到这里,她的丈夫狄建昌从一开始救火就在现场,赶忙迎上去对她道:“你有孕在身,怎么也来了,这里有我们呢。” “我怎么放心的下小妹!” “你在这里看着就好。”狄建昌又张罗着村民过去帮熊清源清理,终于在倒塌的吴村长房子废墟中找出了吴村长烧毁的尸体,但无论如何也是找不到吴瑕,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村民们无限感慨,只得问熊清源来龙去脉,但熊清源也是不明就里,只把自己看到的说了一遍。 最后,在第二天早上,村民们为吴村长挖了一座新坟埋骨,一口棺材亦是狄建昌买来的,众人无不落泪,熊清源披麻戴孝,不胜伤感。 第44章 阴差阳错现密函 吴瑕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清泉洞内,白天,阳光从洞顶缺口洒下,照耀的她全身暖融融的,十分舒适。 她下意识地双手去遮挡刺眼阳光,发现自己两只袖口被火烧糊、烧黄了一大片,手背上也有烧伤出现的水泡,虽然不是很严重,但非常明显。 这个时候,吴瑕才开始回忆,之前自己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前一天,我回家去,看到了父亲躺在他的床上……”她隐约回想到一些片段:“父亲胸口骨骼断裂,应该是被人杀害的……有人在院子里叫嚣着……阿夯好似和他们打了起来……阿夯来过吗?不记得了!家里到处是火,家被火烧,我当时在做什么?当时吗?我好像要去保护爹爹,他虽然死了,但我还是要保护他……” 吴瑕坐在洞中,绞尽脑汁,回想着当时的景象,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她不停的问自己:“好像浓烟呛人……好像……好像没有别的事情发生。我是不是被烟雾熏晕过去了?我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她不禁呆呆自问自答着,脑子胡思乱想:“我真的经历了这些吗?爹爹真的死了吗?我真的回家去过吗?”她有些怀疑自己了,可能自己一直在这洞中熟睡,哪里都没去过,即使去过,也是梦中去过吧? “不对!”她马上意识到问题所在,自言自语道:“我的手被烧伤了,衣服都被烧坏了,不可能哪都没去……” “那么我又是怎么回到这里的呢?”她又自己问起来自己,实在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这个洞穴,目前来看只有龙在天和吴瑕知道,其他人如果要进来,会受到洞口丛林中蚰蜒的攻击,而且好像洞内还藏有更凶恶、更巨大的蚰蜒,但却不攻击龙、吴二人,这也令他们十分不解,如果要有一个解释,可能这里——清泉洞,是以龙在天代表的神龙族发源地,而这些蚰蜒,是保护这个神秘地界的守护者,那自然要保护神龙族真龙天子。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空口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被吓了一跳,难道有人?壮着胆子,吴瑕走到洞口看视,只见山洞外蜿蜒曲折的通道上有一只手掌大小的蚰蜒,背负着一只松鼠爬行,松鼠应该是死的,为了避免松鼠肉掉下来,蚰蜒爬行速度较慢,到了洞内后,这才身躯一拱,将松鼠丢下,蚰蜒又极快地爬走了。 吴瑕看的呆了,这是给我的吃的吗?之前出现的干粮、咸菜疙瘩也是这么送到洞内的吧?自己会不会也是由那种巨型蚰蜒背负着自己回到这个洞穴的呢? 她不敢想象,自己肚子真有些饿了,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龙哥的骨肉着想吧。 吴瑕从洞外找来一些树枝树杈,在洞内架了起来,用龙纹匕首将松鼠剥皮,将肉切成小块,用树枝串上松鼠肉,用火刀火石点燃树枝,开始烤起肉来。这只松鼠又大又肥,只在烧烤的初始有股焦糊味,后来越烤越香,肥油一点点被炙烤出来,油腻腻,香喷喷。吴瑕自己都被肉香味馋的口水直流。 堪堪烤好了松鼠肉,吴瑕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起来,边吃边想着最近遭遇的种种变故,爹爹一直在村中生活,一向与人为善,不会结仇,说不好,看来是天哥的仇家所为,爹爹的死是因自己而起的。如若不是因为自己身怀六甲,早一头撞死在洞壁上了。 如此,吴瑕开始在清泉洞内生活下来,每天必有蚰蜒从外面山下驮进食物,不是干粮就是些小动物尸身,总之吃的不断,吴瑕也经常到外面摘些野果回来,所以并不曾饿到。 她经常伫立清龙山顶,远眺龙城方向,握着龙在天遗下的龙纹匕首,心中默念着:“天哥,天哥,你在哪里?” ************************************************************************* 龙城颜翠园天安殿上,皇上龙在天突然召集太尉颜建明、刑部尚书阚明远、大理寺卿姚同光、都察院左都御史顾文忠和龙城提都秦锐渊觐见。 彼时顾文忠、姚同光和阚明远相携赶到天安殿时,太尉颜建明已经在殿上同皇上交谈着什么,廖公公侍立在旁。 三人山呼万岁,静待皇上吩咐。龙在天冷冷地看着他们,那几人知道龙颜大怒,大气不敢出一口,却不知所为何事。 龙在天开金口吐玉言,道:“今儿叫你们来,有件大事,朕要听听你们的意见。”说着对旁边太尉颜建明道:“把那封收缴来的密函,拿给他们看看。” “是!”颜建明拿出一页纸来,交给站于中间位置的姚同光。 姚同光肥肥胖胖,体型硕大,阚明远和顾文忠相对瘦小,分别站在他旁边,都凑近去看那页纸的内容。 三人越看越惊心,越看越胆颤,虽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比较起来,姚同光和阚明远还好点,顾文忠却是如同头顶淋下一桶冰雪水,心下真是透心凉,眼睛瞪得铜钱也似。 只见纸上内容—— 仲孙兄台鉴: 纵观天下,局势非表面之光鲜,朝野庙堂,明和暗斗,此天地合久必分之大势所趋。你我共造翻天覆地之盛举时机已到。 贤弟领本部兵马起义,古城内诸军与汝策应,里应外合,先占据古城,以此为根基,西域省各地统兵官皆会响应,其他各省吾亦有知会,到时倾各省之力,共同挥师中原,吾在京师勤王,以护驾为名,控制皇室,最终迫使皇上退位。届时吾辈平分天下,共享富贵! 敬颂 钧安。 兄宏盛(印) “这……这岂不是当时在颜府中由那位矮胖师爷模仿羊宏盛拟写的信函吗?怎么到了这里?此信件应该在我家中地砖下藏匿着才是啊!”顾文忠表面虽不动声色,心里却如翻江倒海,无一时平静的,忙又去看印章,羊角样式,惟妙惟肖,几可乱真,心下一动,又想到一个细节,再去看纸张一角,果有一点墨汁,十分细小,不仔细分辨,根本认不出来。 顾文忠不禁一凛,想道:“莫非……我藏好的信函被人盗走,此封即是?”却又马上推翻想法:“不能够呀,当时夜深人静,我是等家中所有人都熟睡后,仔细观察多时,觉得无人出现才藏信的,前后没有耽搁多少时间,不会被人发现呀!”看来回家后,要好好找找原件。 就在顾文忠脸上青黄不定之时,太尉颜建明却在观察着他。原来颜建明即为颜家的主事人颜修谨的长子,颜皇后的父亲,亦即为当今皇上龙在天的老丈人,身居要职,掌管天下兵马大权。 颜建明自然知道顾文忠目前在帮颜家做事,也知道那封准备好的密函在顾文忠手中保管,但还没到使用此密函的时候,现在却突然出现,而且到了皇上手中,由此给所有人出了难题,接下来该如何做,至少颜家方面还没准备好。 顾文忠也看向颜建明,满脸的疑惑,暗暗摇了摇头。 “你们看来如何?”龙在天坐在龙椅上,冷眼旁观,赫然问道。 其实,刑部尚书阚明远是颜修谨的学生,颜修谨于十多年前任丞相时,屡次提拔阚明远,此人哪能不感恩戴德;大理寺卿姚同光的祖上,一直在西域省任职,把持西域一省政经大权,姚同光更在西域省曾担任太守一职,此人后来因办事不力,而进京为官,全仗颜修谨扶助,才保全性命,因此亦对颜修谨言听计从。他们都是属于颜家一派,自然要帮助颜修谨对付羊宏盛。 “回皇上,”阚明远先说到:“此信文字,像极羊丞相笔记,连落款的印记也是羊丞相的私印,当是真迹无疑。” 姚同光摇晃着肥头大耳,说道:“没想到羊丞相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勾当,万望皇上立即追查羊丞相。信中所提及的‘仲孙兄’,下官没有记错的话,当是西域省驻守西部长城的守将,和羊丞相关系一直很好。”姚同光曾做过西域省太守,后因过错,调离西域省。 龙在天又看向顾文忠,眼神冷峻,询问他的意见。其实,殿上众人都在看向他,想听听他会怎么说。 顾文忠迟疑一下,说道:“微臣有些疑虑,不解开这些疑虑,微臣实在不敢妄下定论。微臣的疑惑之处是,此信件皇上到底如何得到的?” “这个嘛……”龙在天道:“是秦锐渊一大早送来给朕的。他现在有要事去办,一会等他回来,让他讲讲具体收缴来此信件的经过。” 正在这时,门外传令兵突然高声叫道:“龙城提都秦锐渊秦大人觐见!” “让他进来。”龙在天不无赞许地道:“这么快就回来了?秦锐渊办事效率很高嘛。” 只见一个武官,四十多岁年纪,顶盔贯甲,披风抖擞,精神昂扬,款步走上天安殿,跪下行礼,口称道:“末将拜见皇上!” “秦将军请起。”龙在天道:“你来的正好,给我们讲讲那封信的来历。” 颜建明又对秦锐渊道:“兹事体大,你从头详详细细慢慢说来,不可有一点遗漏。” “是!”秦锐渊答应一声,不缓不慢地道:“末将昨晚带队在城中各城门巡视,到了西城门时,恰逢当值守门官换防,当时正好三更天时,趁此时候突然出现七个人强行闯卡,我当即带人拦截,这些人功夫不弱,打死打伤官兵数人,在西城门处消灭敌人三名,有四人逃脱出城,我带人穷追不舍,一直追出三十余里才将余下四人全歼。之后,从其中一人身上搜出这封密信。末将知道事态严重,所以立即星夜赶回京城,向皇上报告。” 众人听他说的轻巧,想来实际非常凶险。 “这七个歹人现在尸体在哪里?”颜建明问道。 “末将已将他们尸体运来颜翠园,”秦锐渊回道:“就在翠湖边上陈放。” “好!”龙在天道:“走,我们去看看。” 众人出了天安殿,走到翠湖边,只见地上排列着七具被草席子覆盖的尸体,等众人走进,自有卫士掀起席子供大家看视。但见一具具尸体直挺挺的,死的不能再死了,而且尸体上开始发黑,招惹许多蚊蝇。 众人看了唏嘘不已,彼此互相看看。知道内情的颜建明和顾文忠听的如同天方夜谭,这七名羊宏盛的保镖死过多时,之前一直在颜家秘密据点的地窖中,后来虽然运出,却怎么会活过来携带密函出城,还杀了几个官兵,当是无稽之谈。但是,要知道,这个龙城提都——秦锐渊,是当今朝廷中为数不多的不归属于羊党和颜家的正直之人,虽然是他一面之词,却很容易获得大家的信服。由此也让颜建明和顾文忠云里雾里,所见所闻无所适从。 众人又回到天安殿上。 “朕交代你办的事,都办妥了?”龙在天问秦锐渊道。 秦锐渊立即回道:“末将已经将各城门完全封锁,从今天开始,不准进城,严禁出城,施行宵禁。” “好,做的好。”龙在天道:“朕的天下,谁都抢不去!” 在殿上的众人,看皇上盛怒之下仍旧夸赞秦锐渊,无不对他刮目相看。 顾文忠此时想到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忍不住硬着头皮对龙在天道:“皇上,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呀,总是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龙在天道:“有什么话,尽管说。” 顾文忠躬身道:“之前的龙城已经加强戒备,如今更加森严。由此只会令城中百姓不安,尤其是,龙城八十万人口,如果封锁城池,所剩粮食,不及十日之需呀。微臣担心的是京城重地的稳定……” “这个无妨!”龙在天大手一挥,道:“为了安全起见,暂时还是要封锁整个龙城。至于粮食方面,朕要开官仓,先用储备粮,想来不会太久,朕有信心,快速解决这个叛乱势力。” 旁边秦锐渊又再说道:“末将有一事不明,最近龙城防卫正如顾大人所言,已经达到近年来最严格的戒备,但羊丞相仍旧知难而上,派人出城送密函,难道真的到了十分紧急的关头吗?否则谁会犯险,直接走城门呢?” “朕也有此疑惑,”龙在天道:“所以,朕有一决定,今儿个才把你们找来,命令三司会审,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共同审理此案,审理期间,涉嫌叛乱的官员一律收监,涉嫌叛乱的统兵将领,撤销统兵权,由太尉给予规避。” 颜建明、阚明远、姚同光、顾文忠及秦锐渊一齐躬身称是领旨。 便在此时,门外传令兵突然高声叫道:“六王爷求见!” “这个老六,怎么又来捣乱!”龙在天无法,宣其觐见。 不一刻,六王爷龙载离人高马大,健步如飞地到了天安殿上,跪地行礼,礼毕站起,看着颜建明等一众大臣,笑道:“各位大人都在呀?好不热闹!” “老六,你又来见朕,所为何事?”龙在天问道。 龙载离陪笑道:“皇兄,不瞒您说,您上次让我想个去滇池省的充分理由,老六我想出来了,嘿嘿……” “怎么?你还惦记那事?” “嗨!谁叫老六我越活越对释家感兴趣呢?这昆仑山轮回寺普陀罗宫就如同佛门圣地一般,久久萦绕在我心头,挥之不去呀!” 龙在天看他说的真切,多少被感动了,便道:“把你想到的理由说出来听听,如果没有充分说服力,朕还是不允许你去!” “您老儿放心吧。”龙载离却好似胸有成竹一般,道:“咱们神龙国护国大法师,也就是滇池省佛教小宗派执政活佛——厝仲活佛年事已高,身体每况愈下,近年来以修养为主,逐渐将教务和政务委托下人去办,或者交由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代为管理。所以,臣弟以为,我们现在要紧处是选个摄政活佛,专门协助厝仲活佛处理政教两方面的事情。臣弟不才,愿意代皇兄去往艰苦的滇池省监理推举事项,请皇兄定夺!” “咦!”龙在天听后,发出一声惊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面前高大的六弟,好似不认识此人一样,说道:“老六,没看出来呀,这你也能想到?朕一直看走眼了,怎么把你这么个大才遗漏了呢?” 旁边一众大臣亦对龙载离伸出大拇指,赞他此计绝妙。 大殿上现出少有的轻松气氛,今天以来,大家都被皇上怒气吓得谨小慎微,没想到被龙载离缓和了好多。 “不过……” 龙在天突然话锋一转,惊得龙载离笑容僵住了,追问道:“皇兄,您还有什么顾虑?” 龙在天道:“……顾虑谈不上,不过……这个主意最好不是由我们提出来的,最好是由滇池省自己提出来,让朕来批复才好。” “这个嘛?”龙载离一张大手去捋短须,颇感为难。 顾文忠上前道:“微臣可以给滇池省骆使君发封信件,跟他提及一下,让他以滇池省名义,向皇上请愿,请求朝廷派员来监理轮回寺选举摄政活佛一事。” 龙载离听了连忙鼓掌,大叫道:“妙计!妙计!” 龙在天亦点头道:“这样甚好。”其他众人也跟着叫好。 最后,龙在天道:“文忠留下,其他人都回去吧。” 除了顾文忠、廖公公外,其他众大臣拜伏而退。 等众人离开后,龙在天对顾文忠道:“朕知道阚明远和姚同光都是颜修谨的人,三司会审一事,他们一定会用各种手段怼羊宏盛,所以,朕希望你能客观点,虽然你是羊的学生,但你为人朕是信的过的,你要保证公平、公正、公开,明白了吗?” “微臣,谨遵圣谕!” “这件事情,朕很担心是有人谋划好了对付老师,但,其实有的时候想想,老师功劳太大,老百姓只知道感恩于他,不知道朕付出的心血、责任。” 顾文忠在旁边听的心惊胆战,不敢接话,心里不禁嘀咕道:“皇上到底是要救羊丞相,还是要打压他呢?” “朕自坐上这个皇位起,”龙在天好似自言自语,又好像要把心声全部倾吐出来,道:“这么多年来,先是由颜修谨任丞相,管理天下政务,后任命羊宏盛为相,老百姓每逢善政,不是感恩颜修谨,就是念及羊宏盛,如遇与民争利的事情,必会数说朕的不是,唉,做这个天子,也是吃力不讨好。” “皇上龙体要紧,莫再想这些了。” 龙在天突然话锋一转,道:“这个羊宏盛,若他真干出忤逆之事,其心术之险诈,诸大臣亦无与之比者!” 顾文忠侍立良久,见皇上气消一些,便上前一步,道:“三司会审期间,微臣建议皇上去外地散散心,莫要被这些烦心事所困扰。” 龙在天想了想道:“朕也确实不忍心见到老师遭遇牢狱之灾。过两天,正好从克国买回来的战舰群抵达海城,朕要去看看,之前就安排好了的。” “是,是。”顾文忠道:“皇上不提,微臣差点忘了,战舰群壮我国威,皇上自然要去看看。” “朕此去海城,有心带龙载坤一同前往,但他小妾刚刚过世,听说心情低落,我也不去烦扰他了。” 第45章 南北内战召集令 岳莱国首领峰城外南部不远处的千丘国军营中,利尔逊的金顶大帐周围,被千丘国士兵团团围住,无数火把,照耀的如同白昼。 大帐外的千丘国战士,大帐内的利尔逊外交官伊娃、神龙国先锋大将燕鹏飞,三方僵持不下。 千丘国大元帅索悲带领一众将领站在金顶大帐前,从传令兵手中接过一个锦囊,对大帐内说道:“伊娃外交官,鉴于目前的形式,你恐怕不能亲自阅览贵国总统的手谕,就由我们来帮你念一念吧。”说着,随手将那锦囊递给旁边千夫长迈松,示意他来念出。 迈松下意识接过锦囊,对于当众来宣读别人的信件一事一脸疑惑,问道:“大元帅,这个……合适吗?” “让你念,尽管念。”索悲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说道:“我们这里,只有你懂得克语,译成南语来念。” 迈松更不迟疑,从锦囊中拿出一张粗糙的纸来,展开来,但见上面蝌蚪文密集,正是克洛奥斯文字书写,自己集中精力,先看了一遍后,才开始翻译,宣读道: “珀西将军及伊娃亲爱的: 首先,得悉你们率领的部队与千丘国联军在岳莱国内节节胜利,向你们表示祝贺。其次,在你们收到此信的时候,利尔逊大平原上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变局,不次于二十年前共和国的创建,因为我们南北两个政府派别之间的分歧,已经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 所以,很遗憾的告诉你们,共和国内战开始了,你们按照之前的隶属关系,珀西将军归于南方政府,伊娃小姐归于北方政府。虽然你们在南部半岛愉快合作,但是一旦回国,你们会成为对立的阵营。最后,我以共和国总统的身份,要求你们见信后立即率军返回。 希望你们一切顺利! 利尔逊共和国总统 利尔逊北方政府统领 斯普林霍尔” 迈松以他那富有磁性的嗓音,用南部话语朗诵完这篇信件,当读到“……伊娃亲爱的……”时,自己因从小受到神龙国儒家思想教育,在此处却不好意思读出来了,并没有完全翻译,只读了名字。 “啪!”的一声,金顶大帐木门被一把推开,只见伊娃顶着湿漉漉的红头发,披着件薄衣服就快步走出来。 “伊娃外交官,你……不是被劫持了吗?”索悲问她。 索悲话音未落,金顶大帐内又走出了燕鹏飞,众人无不好奇地注视着他。 但见伊娃径直走到迈松身边,一把夺过信件,自己看了起来,脸上惊恐莫名。 “事已至此,”燕鹏飞道:“是否意味着战斗结束呢?”他已然知道这场战斗不是千丘国的本意,如果幕后指使者利尔逊共和国撤军,千丘国没有理由继续战斗下去,遂有此一问。 索悲对伊娃亦冷冷地道:“如果你们撤退,我立即收兵回千丘国,希望你们能释放我们的国主撒子模。” 伊娃不置可否,辨认出总统手谕真伪后,心里一片混乱。 “现下的当务之急,”索悲又道:“就是找到珀西将军,能不能平息这场战斗?能不能平稳撤军,全看此人想法,他若想在我们南部半岛继续为非作歹,我恐怕要联合岳莱国,灭掉你们利尔逊全军!” “不要说这些了,”伊娃气急败坏,道:“还不是你们把珀西打跑的吗?” 索悲不去理会她,看着燕鹏飞道:“你,就是神龙国的密探?” “我代表神龙国援军。”燕鹏飞亦用南语说道:“想来大家都是不想打仗的,不如由我神龙国做个担保方,你们两国双方罢斗,此战就此结束可好?” “可以详谈!”索悲不冷不热地道。 就在这时,远处又是一骑快马而来,到了近处,传令兵高声叫道:“探马回报,珀西将军向北逃窜,击溃了一批首领峰冲击而出的骑兵后,躲入一个荒村之中,距此不及五十里地。” 索悲看向伊娃,说道:“伊娃外交官,还请你去劝说珀西将军可好?” 伊娃收起总统手谕,道:“你们不了解珀西,他是个战争狂人,崇尚战场上的厮杀,我只担心他不会听我的……或者说不会听从总统的命令,因为他不归属于利尔逊北方统领。” 燕鹏飞对她道:“不怕,我陪在你身边,我们一起去见此人,我保护你的安危。” 伊娃不禁用感激的眼神看着他。 第46章 四方会谈石林村 石林村被岳莱国、千丘国两国士兵包围,牵绊着利尔逊、神龙国要员,这里突然成为了南部半岛的焦点。 伊娃从石林村南部返回千丘国包围的军队,此部由千夫长迈松率领,他看到伊娃出现,颇感意外,命吉瓦保护她归队。 “情况如何?”迈松问伊娃。 “珀西有点犹豫,担心千丘国、岳莱国不会放我们回国。当务之急,是请大元帅索悲前来谈判。” 迈松立即传令,命吉瓦返回千丘国营地,请大元帅前来石林村赴邀。 吉瓦得令,骑快马而去。 另外一边,燕鹏飞由石林村北部返回岳莱国包围的军队,此部由素朗贡带领,燕鹏飞详细说明谈判一事,素朗贡马上派人回首领峰上报国主颂山。 等待国主前来的这段时间,素朗贡向燕鹏飞询问千丘国营地一行的情况,燕鹏飞诉说一遍,又问他为何会赶来这里包围利尔逊部队。 素朗贡回道:“贵国主帅骆仁敏刚到首领峰,听说千丘国营地中火光冲天,他感觉军情紧急,遂立即率一千骑兵出城,国主苦劝不住,命我带兵前来支援,不想主帅的骑兵已经被利尔逊士兵全部消灭,我便追踪他们行迹,来到这里。” “主帅无事,只是被他们抓住了!” 素朗贡点了点头,又道:“主帅带出的骑兵,与利尔逊士兵交战之处,我们救出了一个伤兵,此人穿神龙国军服,但却是个克国人。” 燕鹏飞第一个想到的是武冠雄,忙去看望他伤势。到了一处简易伤员帐篷外,先是看到一双腿脚露在帐外,走进一看正是武冠雄,只见他本是高大的身躯,浑身是血,竟然是腰部中了一枪,此时已包扎好,但因流血过多昏迷不醒。燕鹏飞要求素朗贡务必要救活此人性命,因其为骆仁敏的家将,身份不一般。 等到天蒙蒙亮时,传令兵回报,说道:“国主有令,授权神龙国先锋大将军燕鹏飞代国主进行和谈!” 此命令一公布,燕鹏飞十分惊奇,不明所以。 “燕将军,”素朗贡对他道:“国主非常信任您,望您以我们岳莱国利益为重,帮我们进行和谈。” 燕鹏飞点了点头,感觉自己责任重大,因包围部队中找不到神龙国军服,燕鹏飞只得穿上一件合适的岳莱国军服。 由此,燕鹏飞和素朗贡一起进入石林村,来到村中央空地上。 此时,空地上摆放了一张四四方方的木桌,不知道从哪户村民家中翻出来的。 骆仁敏也已经被松了捆绑,穿回自己的将军铠甲,披头散发地坐在木桌一边,对面坐的正是珀西。珀西冷冷地看着他,吓得骆仁敏不敢抬头,瑟瑟发抖,刚才被马鞭抽打,被威胁审问,自己心里犹有余悸。 这时,正好千丘国大元帅索悲、千夫长迈松还有利尔逊外交官伊娃来到。 “岳莱国国主颂山还没有到吗?”索悲问道。 “国主任命神龙国燕鹏飞将军代其和谈。”素朗贡说道。 索悲点了点头,坐在木桌一边,燕鹏飞亦入座,坐在索悲对面。 会谈正式开始,会谈的四方代表人物分别为千丘国大元帅索悲、岳莱国国主代表燕鹏飞、利尔逊共和国将军珀西、神龙国主帅骆仁敏。 索悲首先叹息了一声,说道:“我们千丘国,如同被上天诅咒了一般,二十年前出现了一个将灵魂出卖给恶魔的斯利纳伽,祸及南部半岛诸国,连累整个天下大乱,现在又遭受来自异域新势力的胁迫,唉!” “大元帅这么说来,就太不讲道义了。”珀西说道:“没有我们利尔逊推波助澜,你们一样会北攻岳莱国,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此话从何说起?”燕鹏飞不明所以,问道。 珀西看着燕鹏飞,道:“我们利尔逊部队来到南部半岛前,已经了解了整个半岛局势。当然不是像你们看到的这么平和,可以说凶险难测,各国之间的利益冲突,一触即发。我们仅仅是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仅此而已。” “请你再说的具体一点!”站在燕鹏飞身后的素朗贡突然说道:“否则我们会认为你在挑拨离间。” “哈哈……”珀西笑了几声,道:“你们岳莱国和千丘国,本来是一个国家,为什么会分裂,而且同时分裂出来还有一个扶南,就是因为资源分配问题嘛。南部半岛,崇山峻岭,号称十万大山,可供耕地、各类农作物的土地很少,越往南部,可利用土地就更少了,岳莱国境内反而拥有大面积的农场,千丘国不眼红才怪。” 索悲听后说道:“如他所说,千丘国人民却是以捕鱼为主,很多生活资源匮乏到无以为继,扶南比我们条件要好一点,唉!” “所以,你们便顺应利尔逊人的唆使,向北出兵?”燕鹏飞道:“你知道你们千丘国和利尔逊挑起的战争,给爱好和平的岳莱国人民造成了多少破坏,带来了多少伤害吗?使多少岳莱国家庭流离失所,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村落,因惧怕战争而逃难的村民,他们能去哪里,去到哪里都是苦难!” “千丘国的老百姓,即使没有战争,也是苦难的!”索悲叹息一回。 燕鹏飞想了想道:“无论如何,这不是发起战争的借口。” “好吧,”索悲回应道:“战争是我们发起的,不管是不是本意,现在我们想结束这场无意义的战争。我们千丘国愿意送给岳莱国三头白象,作为赔礼。” “再加上……”燕鹏飞接下去道:“你们要归还所有占据的岳莱国城池,入侵部队全部撤离岳莱国境内。大元帅能同意吗?” 索悲点了点头。 燕鹏飞又转向珀西,问道:“你们利尔逊部队要同千丘国部队同时撤离岳莱国境内,将军阁下能同意吗?” 珀西点了点头。 坐在珀西对面的骆仁敏仍旧低着头,此时微微抬起一点,偷看珀西。 “你很恨我吗?骆骆骆仁敏主帅大人?”珀西看着对面的年轻人道,又看向燕鹏飞,说道:“但是,你又怎么确保我们能安全离开南部半岛?因我们引起的战争,使得不仅岳莱国,千丘国也有很多人怨恨我们。”说着,看向燕鹏飞。 燕鹏飞道:“你们的火枪威力十足,即使现在,我也心有余悸。你们的实力足以对抗南部半岛任何一股力量。岳莱国境内,我以神龙上国名义保证你不会受到伤害,千丘国境内,我相信大元帅可以保全你们安全撤离,再者说,你们不是已经软禁了千丘国国主撒子模了吗?” 索悲对珀西道:“珀西将军放心吧,我们也不想再引起任何麻烦。” 珀西得到他们的答复,也无他法,只得接受。 燕鹏飞稍感放松,脸上也展露笑颜,道:“我是代表岳莱国国主在和各位谈判,鉴于刚才提到的千丘国与岳莱国存在安全隐患,我有个提议,等我回到首领峰,马上向颂山国主请求。” “什么样的提议?”索悲很感兴趣地问道。 “千丘国有人,却没有耕地,而岳莱国有大面积的农场,”燕鹏飞回头询问素朗贡的意见,见其点了下头,便继续说道:“何不让千丘国的农民来到岳莱国的农场帮工,等有了收成分配给千丘国的农民,岂不是两全其美。另外,我会向颂山国主提议,每月初一、十五,开放两国边境商贸,两国商人可以自由贸易,岳莱国可以出售各种农作物,千丘国可以出售各种渔产品。当然,这种情况,也可带上扶南一起开展,无论怎么说,若干年前,你们三国是一奶同胞的兄弟民族呀。” 索悲十分赞赏地看着他,笑道:“如果此计划岳莱国国主同意,当是我们三国人民的幸事,还望燕将军不计前嫌,力保促成此事。” “我会尽力的。” 石林会谈结束,四方势力均达成了各自的主张。利尔逊士兵释放了骆仁敏,开始整顿军队,准备撤离。 临别之际,伊娃将燕鹏飞拽到远离人群的地方,对他道:“利尔逊共和国内战爆发,正是缺人的时候,你是否有意去往我们国家施展才华?” 燕鹏飞没想到她会有此一说,只得道:“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应付的责任,我现在的责任就是回到神龙国复命,不负圣恩。不过,我要谢谢你的邀请,以后如有机会,我也不是不会去利尔逊大平原,我现在不就是来到南部半岛了嘛!” 伊娃点了点头,笑道:“希望我们不会兵戎相见。” 燕鹏飞亦道:“希望我们不会兵戎相见。” “我是说真的。”伊娃又道:“我的父亲,也就共和国的开创者们,曾有过训诫,共和国不会与东方的神龙国产生冲突。”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训诫?”燕鹏飞颇感意外,既然有这样明确的约定,当年一定是关注过神龙国才是。 “我也不是很清楚,”伊娃道:“不过认识了你,我对你们神龙国也很感兴趣,等我回到利尔逊后,会好好问问斯普林霍尔叔叔,他和我父亲是多年好友兼同僚。” “希望我们有机会再见。” 伊娃拿出一条锦帕,原来是绣有佛祖绣像的锦帕,交给他,道:“这是我在滇池购买的一块堆绣,因为看上去很精美,我很喜欢,现在送给你作个纪念吧。” 燕鹏飞看此锦帕虽然美轮美奂,但实属普通,是滇池省靖城街头十分常见的手工艺品,但因是伊娃相赠,自己非常高兴,便将领口解开,拿出那颗珍藏多年的天珠取下,送给伊娃,作为纪念。 伊娃手指抚弄这颗桶珠,说道:“我在靖城见过的,听说可以降妖伏魔,趋吉避凶,昆仑族人看的比生命还重要,无人愿意出售。” “这又叫做天降石,多年前恶魔侵袭南部半岛时,佛祖为了护佑众生,降此天珠,除业障,生威德,得人心,获善缘。” 四方分为两派,各自离开石林村,一场大战,烟消云散。 ************************************************************************* 燕鹏飞带着骆仁敏,跟随素朗贡率领的岳莱国部队,返回了首领峰,岳莱国国主颂山早已得到和谈结果,亲率全城文武百官及军民出城迎接,场面隆重,载歌载舞。 城中虽然一片狼藉,城外亦是因之前的战争尸骨无数,但此时却被整理出一大片空地,清水洒地,黄土铺路,好似欢迎英雄一般,将他们接入城中。 颂山肥肥的脸蛋上,早没有前一日的阴霾,换上一脸的笑不拢口,一手握着燕鹏飞,一手牵着骆仁敏,直接将他们带到国主府,国主府是一座庄园,典型的南部半岛常见的庄园,但却是占地广阔,宅邸三层建筑,圆顶,彩绘,民族特征明显,宅邸周围全是空地广场,外围由园林围绕,极尽奢华。 此时,广场上摆列出数张桌椅,国主府上无数仆人穿插来去,络绎不绝,正在上菜端酒,神龙国援军部队军官都在广场上站队,等待着主帅及先锋大将。在他们周围,亦有众多岳莱国大臣,看上去都是来作陪的。 颂山对他们笑道:“援军大部队在城中,自有民众伺候好吃好喝,我把统兵将领都请到这里宴请,此是庆功宴,今天我们不醉不休!” “国主太客气了,我们神龙国皇上有旨,援军此来,一切粮草补给,皆由我们自行携带,不可拿岳莱国友邦一粒米。”燕鹏飞说道。 “大皇帝的旨意,我们自然要遵守,”颂山心情大好,笑道:“但这不是补给,是宴请,我们必须要好好庆祝一番。”不由分说,将骆仁敏和燕鹏飞塞入主席,命所有与会人员入座,宴会开始。 神龙国的习俗,都是一人一席,但在南部半岛,却是一张大桌子,围坐多人进餐,神龙国的将领们倒还不习惯呢,但入乡随俗,只得按照主人安排入席。 但颂山却跑进宅邸中,不一时,带着一位白衣胖女人出来,向众人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夫人娜诗采丽。” 众人一听是国主夫人,立即站起躬身行礼。 只见国主夫人娜诗采丽个头不高,却是肥美艳丽,皮肤如同牛奶一般细腻光泽,一张圆脸肥嘟嘟肉乎乎的,十分可爱,总是笑脸迎人,如沐浴春风。 娜诗采丽亦是看向众人,逢人便唱诵佛号,口称佛祖保佑,当看到燕鹏飞时,不禁惊呼出声,“啊!”的一声,较为失态。按说以国主夫人的身份,什么世面没见过,怎会如此失礼。 “燕……燕南天!” 燕鹏飞怔了一下,马上恢复常态,又被认错,看来已经习惯了。他微笑道:“夫人,在下神龙国燕鹏飞。” “哈哈哈哈……”颂山一阵爽朗的笑声,对夫人道:“夫人不必惊慌,我初见燕将军时,同夫人一般表现。” “失礼了!”娜诗采丽莞尔一笑,道:“各位将军,刚刚得到战争结束的消息,宴席准备的很仓促,万望不要介意。” 众人忙说岂敢岂敢。 颂山便举杯致辞,道:“神龙上国,永远是我们岳莱国的宗主国!此次胜利,皆赖神龙上国援军及时赶到,岳莱国无以为报,特设下酒菜犒劳,希望两国,世代交好!干杯!” 全场将士同饮一杯。 宴席上,颂山不住嘴地向夫人、在场岳莱国大臣们讲述燕鹏飞战阵中的神勇非凡,不但武功盖世,而且思虑周详,提到和千丘国、扶南通商一事时,亦表示同意,承诺会派使者前往两国商谈细节,真是赞不绝口,众人亦无不对他另眼相看,不免冷落了旁边坐着的主帅骆仁敏,使其颜面尽失。 燕鹏飞连连谦虚,说起多亏国主的猬王护甲,否则恐怕不能全身返回,说到此处,燕鹏飞便要去换下护甲,交还国主,却被颂山阻住,道:“这件猬王护甲就送给将军了,英雄就应该配好装备。” “这如何是好?”燕鹏飞道:“此乃宝物,国主万金之体,需要此物护身才是。” 颂山坚持要送,十分坚决,旁边娜诗采丽也极力劝说,道:“当年也有位神龙国的大英雄,也配此宝物,我们没能赠予他,看来一切因缘,皆是佛祖安排下的。” 第47章 鬼使神差助栽赃 颜府内进幽闭的院落中,那间雅致的会客厅上,颜修谨端坐太师椅中,下面站了一排颜家干将,为首者,正是颜修谨的长子颜建明,其他几人,有殿前行走颜如玉、为颜家效力的御前侍卫副统领刁伯功,还有一个是颜家的远房亲戚,为巴结颜家而愿做任何事的得贵。 颜修谨当先对那得贵道:“三得子,今儿老夫叫你来,是给你下个任务。” “老爷,您尽管吩咐!”得贵点头哈腰,一副奴才相。 “龙城全城戒严,不准进城,严禁出城,现在刚刚开始,你去市面上,把能买到的大米、白面,一应蔬果,只要能买下来的吃食,都囤起来,就暂时放你家里,老夫跟柜上说过了,你去支银子,带人手马上去办,越趁早价钱越便宜,没有老夫的吩咐,不许出手。另外,大妮子会带人到你家里,保护囤积的食物,如有刁民暴动去抢,自有人理会,你不用多管。明白了吗?” 颜修谨说的快,得贵脑袋筛糠也似的点头。 旁边颜如玉对得贵说道:“你放心吧,我自会带足人马去保护你家和粮食。”看来,她就是颜修谨提到的“大妮子”。 颜修谨交代完后,命得贵速去办理,那得贵如脱缰的野马,扣上帽子就向外跑,正好跟开门进来的颜府管家撞个满怀。 管家不理会得贵,向颜修谨道:“老爷,顾大人来了。” “请顾大人进来。”颜修谨说着,又对管家道:“你正好带三得子去账房,按老夫交代的办,再给他带上几个会讲价的家人。” 管家称是,自带得贵下去,换顾文忠走了进来。 不等顾文忠向自己问安,颜修谨先行问他道:“顾大人,你可来了,等的我们好苦。” 顾文忠道:“下官也不敢耽搁,回到家立马便翻找那封密函。”说着看了眼刁伯功。 颜修谨道:“顾大人放心吧,这里的都是自己人。” 顾文忠这才从袖口中摸出一个信函,交给颜修谨,说道:“相爷,真真奇了怪了,这封信函原封不动的被我藏在家中,这不是,我还找了出来。当时在天安殿上,我还寻思,是不是被人盗去了,看来其中有鬼。” 颜修谨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将那信函看了多遍,皱眉道:“是那封信呀,没错的,那位拟写此信件的师爷,赌咒发誓,不曾另写,为表清白,已经自尽了。” “哎呀!”顾文忠不免惊叹一声。 站在他身后的颜建明说道:“顾大人不必惊慌,那位师爷既表清白,又表忠心,他的家人,我们颜家自然会照管好的。” 颜修谨吩咐颜如玉,道:“大妮子,掌灯!” 此时艳阳高照,众人不明白他的意思,但颜如玉仍旧走到烛台旁,点燃了蜡烛,端在老爷面前。 颜修谨将那封信纸放在烛火上点燃,众人都看着信纸被烧成灰烬,此事便算是跟颜家毫无关系了。 “冥冥中自有天意,难道老天爷都在帮助我颜家?”颜修谨好似自言自语,道:“无论如何,羊宏盛此次凶多吉少,我们颜家不要再做什么惹眼的事了,顺其自然吧。” 颜建明道:“三司会审,世人不知,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都是我颜家的人,羊宏盛不死才怪!” 顾文忠道:“相爷,下官还是不明白,那些羊府的保镖尸首,为什么会突然失踪?为什么会突然活过来,到西城门闯卡?难道真的有鬼神之说不成?” “这……其实跟这信件一样,让人百思不得其解。”颜修谨看向站于最后的刁伯功,道:“小刁,你来说说吧。” 只见站在阴影中的刁伯功,身材颀长,猿臂蜂腰,但却有着一双长条立起的耳朵,像极了驴耳朵,此时唯唯诺诺,欲言又止。 顾文忠自然知道此人身为御前侍卫副统领,没想到也是为颜家效力,而且是做一些极为重要、秘密的事情。 颜如玉好言劝慰他,道:“刁大人,不要有任何顾虑,把你之前跟我讲过的,再说一遍吧。” 刁伯功清了清嗓子,这才道:“小人对于这件事情,亦倍感蹊跷,实在想不透彻,如今说出来给顾大人听听,可能以顾大人的才智也许会参透其中奥秘吧。”说着,他又清了清嗓子,讲道:“如玉小姐和日本忍者刺杀羊宏盛未果,只杀死了羊的七名保镖,后来这些尸体被藏在秘密据点的冷窖中。没过几天,我带人将这些尸首运出,按照事先计划,本是要做成一种行刺皇上的假象,而后将这七具尸体留下,要知道,即使是龙城府尹也能追查出来这些死者的幕后主人正是羊宏盛,这样就起到了栽赃嫁祸的目的……” “等一等,”顾文忠打断他,问道:“要行刺皇上,而且是假的行刺,这如何能办到?” 刁伯功看了看颜修谨,见其点头,便回道:“小人身为御前侍卫副统领,掌握皇上的行踪,原是打算在皇上于颜翠园来往皇城的中途埋伏下刺客,进行弓箭、弩箭等远程射击,其实保护皇上的御前侍卫亦持有弓弩,当即还击,双方互有攻击后,埋伏的刺客全身而退,埋伏处留下那七具尸体,就是等着御前侍卫去发现他们。” 顾文忠想了想,又问道:“如遇突发事件如何处理呢?比如安排的刺客有死伤,不便撤离的话,怎么办?” “这些都有考虑。”刁伯功道:“如果刺杀行动中有我方人员伤亡被抓,他们都会自行了断。请顾大人放心,这些人,谁也不会查出他们的身份。” “是吗?”顾文忠不无担心地道:“刁大人所说的,都是计划,那么……实际上呢?” “实际上……”刁伯功说道此处,突然又结结巴巴起来,道:“就……太过诡异了!我带人从地窖中抬出这七具尸体,放在一辆马车上,马车车棚密不透风,从外根本看不到里面,我当时带着十多人,都是骑着马左右跟随马车,到了事先准备好的埋伏处,一路上不曾发生任何事情,再去打开马车车棚,谁知道,哪有什么尸体,那七具尸体都变成了白菜,整整装了一车的白菜,实在蹊跷,真是神不知鬼不觉,怎么就都成了白菜了呢。当时那个地窖中,确实有很多白菜,但我们十多个人,绝不会错把白菜当成尸体搬运出来吧?唉,实在想不透,想不透呀!” 这时,颜如玉说道:“事后,那个地窖中我们又翻找了多次,除了蔬菜,什么都没有。” 顾文忠听后,亦是叹息一回,道:“计划本是好的,但可惜尸体被调包了……” “调包?”刁伯功此时必须反驳,否则主子岂不是要处分负责人吗。于是他说道:“顾大人此话,小人实在不能认同。那一路上,我们十多个人,一刻不敢远离,我一直紧紧盯着马车,就是担心一路上有什么差池,说不得,是被鬼给调包了。” “好了,”颜修谨说道:“这件事件,每一个细节,事后我们都推演过,其实就如小刁所言,神不知鬼不觉呀,顾大人,能给分析下吗?” 顾文忠颇感为难,道:“这不合乎情理……很遗憾,下官分析不出来。” 颜修谨和颜建明面面相觑。 顾文忠想了想,道:“但有一个地方,下官实在有些疑虑。” 颜修谨道:“顾大人有何疑虑,但说无妨。” 顾文忠道:“下官早听说过颜府能人汇聚,家兵上千,当然这些都是传闻,下官也不知道详情,也不想知道。但,此次行刺事件,关系重大,看来参与人员众多,相爷如何保证这些参与者,能够忠心于相爷,而不会因事发突然,出卖颜家呢?” “哦,顾大人原是担心这个。”颜修谨道:“顾大人也不是外人,老夫实不相瞒。朝廷,通过分布全国各个地区的育婴堂,每年选拔出为数众多的人才加以培养,其实,老夫私下里也在做同样的事情,组织、训练了一批死士,为我颜府所用,绝对忠心于老夫。这些人,在这世上是查不到一点信息的。所以老夫和羊宏盛最大的区别就是,他用的都是招募而来的人,老夫用的,都是自来就是老夫的人。” 顾文忠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下官便无其他顾虑了。” 颜修谨便又对他道:“老夫对顾大人一向信心十足,三司会审一事,还望顾大人好生准备,给皇上一个满意的交代。” 顾文忠口中称是,不由得想到天安殿上,龙在天对自己说的一番话来: “……其实有的时候想想,老师功劳太大,老百姓只知道感恩于他,不知道朕付出的心血、责任……” ************************************************************************* 顾文忠和刁伯功请辞离开后,会客厅上就只留下颜修谨、颜建明和颜如玉,他们仍在商量着其他事情。 “大妮子,”颜修谨问道:“皇后交代要办的事,你昨天办的如何?” 颜如玉便将清源村,杀死吴村长、烧死吴瑕一事,详细说了一遍,最后道:“可惜大火引来了村民救火,我们急于避开,没能看到吴瑕的尸首。我打算过一段时间事态平息了,再回村去打探消息。” “回去探听,会引起村民疑心。留下两个人,在那村子里活动,如果遇到那个女子,立即除掉即是。” “是!”颜如玉答应道。 “竹本瑞枝,都安排好了吗?” “是,他已经前往海城了。” “还好,晚走一天,恐怕今天就要困在龙城了。” 第48章 莅临海城欢迎宴 神龙国境内的大江,水势湍急,浪涛汹涌,云雾升腾,气象万千。主干流经滇池省、巴蜀省、中原省、百越省、闽中省、江淮省,于海城南部注入东海,入海口距离烽火岛不及半个时辰航程。大江支流众多,滋润着六省大地,养育着神龙国人民,南北跨度最大之处,两方互相看不到对岸。 龙在天的皇家船队浩浩汤汤,旌旗蔽空,顺大江由西向东航行,领航船是艘战舰,趾高气昂地在前荡开水路,其后一艘楼船,十分庞大,船上舰首飘扬着一面绣有五爪龙形的黄色大旗,非常醒目,此为代表皇帝的御舟,称作“安福舻”,旁边一艘落后半个船身的巨舰代表皇后,称作“翔风艇”,龙在天和颜皇后即在安福舻楼船上,紧接着后面百余艘随行舰船,大小不一,但都装饰豪华,排场壮观,非同小可,一看可知。船队经过的港汊、桥头、港口,皆由士兵守护,禁止百姓船只出入。如有驻跸,皆在御舟中,途中并不停留。 一路顺风顺水,不几日已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海城。 此时的海城码头,更是装点的额外华丽,遍插龙旗,挂满彩带,早没有了往日的喧嚣杂乱,打扫得异常干净,整个码头上连个纸屑稻草都找不到,连行人都不可见,换上一批江淮省、海城当地的官员,齐刷刷跪满岸边。渡头长堤处搭盖有一个凉棚,以备遮阳,凉棚之下都是职位较高的官员,为首者,自是江淮省太守龚嘉誉和江淮省兵马指挥使、御弟龙载震亲王。 皇家船队终于停靠港口,龙在天在凌力子等一众御前侍卫护送下,慢慢登岸。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官员一齐高呼,声振寰宇,气势如虹。 当天烈阳高照,晴空万里,可能因为江水的映衬,天地之间,好似比平日里越加明亮。龙在天心情大好,当看到龙载震时,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与这位封疆大吏的弟弟紧紧拥抱在一起。 颜皇后在廖公公扶助下,也下船上岸,同龙在天一齐登载銮舆,在众官员前呼后拥中,起驾上了御道,此条御道,既宽且阔,从海城码头延展至行宫,一路上,御道两侧都有士兵站岗。那些京城而来的随行大臣,年老的乘轿子,年轻的骑马,亦跟着銮驾而行。 江淮地区经济发达,土地肥沃,无论是农作物还是税收,都处于整个神龙国前列,比北方三省——西域省、大漠省、关东省之和还高。尤其海城,即是大江入海口,又是神龙国东部沿海一线最为富庶之地,因此地域重要原因,更是整个神龙国与外界经贸的首选之地,所以在海城早就建有行宫,并且是庭院式的游园。但因此次随皇上东巡的京官太多,致使行宫根本住不下这么多人,遂有一部分官员被安排在多个馆驿住宿。 到得晚上,行宫中开起宴会,摆席设筵,正殿和偏殿都坐满了人,连院落里也围绕了多个席位,室内室外,觥筹交错 推杯换盏,热闹非常,场面很宏大,仪式很庄严,教坊司的艺人在正殿丹陛之下吹拉弹唱并表演杂技,既隆重又欢快。 正殿分为两层,上层正面有一处回廊观景台,龙在天携颜皇后与江淮省太守龚嘉誉、太守夫人秦夫人、江淮省兵马指挥使龙载震和震亲王妃姚莹荃一齐用膳。六人都是面朝正殿下方的院落,可以欣赏艺伎表演,歌舞升平,一派美好景象。廖公公站于皇上侧后位置,在皇上与龚嘉誉之间,伺候皇上用膳。 席间饮用的皆是江南盛产的黄酒,坐于龙在天右手边的正是酒量颇高的太守龚嘉誉,不住地向皇上劝酒,龙在天捱不过情面,又因黄酒醇厚顺口,酒香浓郁,只得接连干了数杯。龙在天左手边是颜皇后,在他们左侧的是龙载震,他与龚嘉誉共事多年,比较了解龚太守为人豪爽,便帮皇兄饮了几杯。 龚嘉誉虽已六十多岁,但却精神饱满,气宇轩昂,一身肌肉,撑得官袍皱紧,海阔天空地和皇上高谈阔论,每每有宫女上菜,他都会向龙在天介绍一番此菜做法和由来,原来,筵席上的每道菜品都是由他制定的江南名菜。 一时间,皇上龙颜大悦,心情绝佳,笑不拢口,连连夸赞。 龚嘉誉左右逢源,不止巴结龙在天,亦时不时地向颜皇后大献殷勤,惹得皇后咯咯直笑。 龙在天饮至半酣,心情绝佳,便道:“朕此次东来海城,主要是检阅奥国采购而来的战舰群,此是我神龙国彰显大国地位之利器。其次,是要勘察水情,解决水患,每到夏季,雨水过量,大江下游都会出现大大小小的洪涝灾害,内有水患,外有海潮之灾,朕东巡之事,莫大于河工嘛。再其次,就是要保证江淮农民生活稳定,地区维稳非常有必要,在江淮省南边的闽中省近年来时有佛母教教众闹事,已扰乱闽中一省安稳,务必使其势力不能北延,防范于未然。龚卿家不可掉以轻心呀!” 龚嘉誉哈哈一笑,道:“老臣一定牢记皇上教诲。此三点,都在老臣和龙使君控制之下,请皇上放心。”说着,看了眼龙载震。 龙载震道:“新舰队不日到达,水手都已准备就位,目前我们缺少的是管理战舰的军官。江淮水患,虽然每年都有,但正在逐渐降低灾害造成的损失,这跟我们经常加强防范措施有关。至于闽中省佛母教暴动一事,我早和闽中省兵马指挥使须睨弼有联系,会经常互通信息,佛母教的势力还不到外扩的实力。以上,请皇兄放心。” “好!”龙在天笑道,如果说身为太守的龚嘉誉为了政绩在敷衍皇上,那么与自己是至亲兄弟的人来解说,自然会令皇上宽慰。 “江南地区土地肥沃,气候宜人,水利资源丰富,适宜农作物生长,一向是神龙国的粮仓,加之江淮省生齿日繁,人口密集,商业发达,所以成为全国的财富中心。朕十分仰仗你们呀!”龙在天酒后说辞,不失真情流露。 龚嘉誉嘿嘿一笑,道:“皇上说哪里话来?做臣子的,理应要为皇上分忧才是。” “龚卿家想必有所了解,”不想龙在天话锋一转,继而说道:“神龙国明令禁止,严禁鸦片流毒国民,但实际上,全国目前只有江淮一省鸦片横行,朕所掌握的消息,江淮省每一千人中就有一人有毒瘾,福寿膏在你的管辖范围内并无严控,龚卿家如何向朕交代?” 此言一出,现场众人皆放下吃食,廖公公刚用钩签挖出一大块蟹肉,也僵在当场,气氛十分凝重。 龚嘉誉脸上青黄不定,一时语噻,臃肿的脸上,笑容逐渐消失,随即换上一副冷峻的面孔。 “哈哈哈哈,”龙在天突然又是一阵大笑,道:“朕把你当成自己人,才说出这一番话,龚卿家不必放在心上。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江淮省百姓生活富足了,难免不心思活跃些,做些出格的事来,确实难管。朕能体会你的艰辛。” 龚嘉誉莞尔一笑,重又恢复笑容,道:“多谢皇上体谅老臣,皇上既然提到这个,老臣就向皇上述职一番,具老臣所知,这些泛滥的福寿膏,其实并不是因为海运偷运而来,实际上是通过陆路运抵江淮地区的,尤其因羊公溏匪患引起。” “羊公溏?”龙在天知道那是羊宏盛曾经主持修建的运河中段的一个湖泊,并最终因他而得名,不免又想到羊宏盛举兵谋反一事,心情突然沉重起来。 “是的,”龚嘉誉继续道:“羊公溏地形复杂,多股土匪在此落草,龙使君曾派兵多次围剿。” “皇兄,”龙载震接着道:“龚太守所言极是,我每次派兵围剿都是旗开得胜,但却不是剿灭土匪,只是把他们撵跑了而已。此羊公溏地处四省交界处,北有大漠、关东二省,南有中原、江淮二省,最是易于隐匿之处,除非我们四省联军共同出兵剿匪,否则除恶不尽呀。” “原来如此。”龙在天点了点头道:“剿匪一事,待朕回朝,再安排四省会战好了。但,这个羊公溏的土匪,如何使得江淮省鸦片横行的呢?他们真的有这么大的势力?” “皇上有所不知,”龚嘉誉道:“羊公溏的土匪不止为乱一方,整个运河都被他们控制,海上有海盗,运河有水鬼呀!” 突然,下面场地上锣鼓喧天,有扮相为鬼神的艺伎在表演变脸,变换的脸谱一个比一个恐怖,却赢得满场叫好。 龚嘉誉被打断一下,继而又道:“这些土匪,勾结南部半岛的大泽国,专门从百越省偷进很多鸦片做成的福寿膏,只要到了大江,就会逆流而上,到了运河,就是他们的天下了,因为江淮省富庶,所以福寿膏只有在这里能卖高价,其他各省,根本没有财力购买,在其他省卖福寿膏,不赔死才怪,由此才会在我江淮一省有市场。若要追究罪魁祸首,当属百越省边陲督管不力,以致流毒至内地。不是老臣无所作为,实在是管不过来,老臣有心严惩,但却心有余力不足。老臣愧对皇上呀。”说着说着,竟然老泪纵横起来。 龙在天十分感动,伸过去手,轻抚龚嘉誉粗壮的臂膀,反而安慰起他来。 这一下,龚嘉誉哭的越加伤心,哭到后来,止不住吚吚呜呜地哭出了声,倒像个婴儿一般。 只哭得颜皇后都有些心疼起来,走过去,好言劝慰。 正殿上层一时间发生的事情,众目睽睽下,被坐在院落中筵席上的大臣们发现了,却不知所以然,窃窃私语着。 龚嘉誉哭过多时,被众人劝说的终于好些了,赶忙又告罪,搀扶颜皇后回席位上,带着哭腔道:“老臣该死,老臣该死,害皇后娘娘受惊了!”又向皇上陈述,道:“说起这个羊公溏,其实天底下还是有人能镇住这些匪患的。” “哦?”龙在天奇怪,问道:“还有这样的能人?是谁?” “秦锐渊!” “啊!” “啊!” 此名字一经龚嘉誉脱口而出,忽有一男一女二人惊呼出声,男的是皇上龙在天,女的是龚嘉誉的夫人秦夫人。原来秦夫人正是秦锐渊的胞姐,秦家在江淮省亦是军政大家,世代簪缨,门承通德,到了秦锐渊这一辈,却人丁凋零,只剩他们姐弟二人相依为命,虽然产业大不如前,但秦家名望声威犹在,江淮政、军两界没有不仰仗秦家的。此时秦夫人没想到丈夫会提到弟弟,颇感奇怪。 只听龚嘉誉继续道:“当年秦将军就是驻守羊公溏,对此地区了如指掌,如今江淮省毒品泛滥,尤其利用运河由南向北输送,皆因秦将军远调京城公干,他这一走,无人能坐镇羊公溏,以致土匪猖獗。所以还望皇上下旨,派秦将军返回江淮省,至少肃清毒患为止。” “这怎么行?”龙在天一听,大手一挥,道:“龙城正是缺少人手之时,朕还指望秦将军平定叛乱……” “什么叛乱?”龚嘉誉惊奇不已,随口问道。 “没什么。”龙在天多喝了几杯江南的黄酒,不免口无栅栏,便不耐烦地道:“以后再说!” 其实,羊宏盛密谋叛乱一事,无论是否属实,此消息目前仍旧是为机密,除了当初事发时在天安殿上的众人外,其他人并不知晓,连颜皇后亦不晓得底细。 “唉!”龚嘉誉叹了口气,道:“除了秦将军,老臣真想不到还有谁人能治的了羊公溏的土匪。” “朕说过了,剿匪一事,待朕回朝再做安排。” “是!”龚嘉誉颔首,须臾又道:“战舰群后天即到海城,此等大事,全赖皇上圣明,神龙国海防全面提升,一定会震慑日出国的。但……老臣有一要事,藉此机会要向皇上请求,还望皇上允诺。” “哦?什么事?” “皇上,如今战舰群买回来了,海军组建完成了,连军港都建造完成了,这些钱,都是由我们江淮省倾尽全力,凭着一己之力承担下来的。” “嗯,朕知道你办事给力。” “但是,接下来怎么办呢?整个战舰群、军港的保养费用,加上海军的饷银,一年大约是四百二十万两白银,这个费用暂且不说,光是江淮省境内这些河流、沿海海堤,每年的治理费用就超过三百万两银子,这每一笔都是巨额费用。要知道,这海军,不是江淮省一省的海军,而是神龙国整个国家的海军。治理水患,加固江防大堤,这本是我们江淮省的本职任务,老臣责无旁贷,必会全额承担下来,但那海军、舰队、军港所需费用,这方面却需要皇上恩准,应举国之力来承担才好。” 龙在天也不吃了,也不看艺伎表演了,默默想了一会,道:“龚卿家,你这又要人又要钱,让朕左右为难,如何是好呢?” “老臣不敢为难皇上。”龚嘉誉道:“江淮省每年税收虽多,但大部分都被朝廷抽走了,江淮省所剩无多,老臣做什么事情,都是捉襟见肘,十分惶恐。” 二人说到无法继续时,多亏颜皇后出面解围,只听她道:“今日我们不要谈公事了,美酒佳肴,歌舞助兴,多美好的一天呀!” 第49章 神龙再现受阅舰 神龙国皇帝龙在天到达海城的第二天,因前一日晚上多饮了几杯江南的黄酒,直至晌午方才清醒过来,行宫中这才热闹起来。 龙在天与颜皇后用过膳食后,廖公公近前禀道:“皇上,娘娘,震亲王、亲王妃携世子、郡主们前来请安。” 皇上皇后相视一笑,龙在天道:“昨天人多杂乱,朕也没时间和载震多多亲近,快请他们进来。” 不多时,行宫书房内,震亲王龙载震和王妃姚莹荃,带着他们三个孩子——十三岁的世子、九岁的郡主、六岁的小郡主进来,向坐在上位的龙在天、颜皇后叩首行礼,口称道:“参见皇上,皇后娘娘。”那两个女孩粉妆玉琢,娇小可爱,却穿着朝服,跪拜行礼,举止有板有眼,像模像样,真是越见越爱,越爱越喜庆。旁边的世子,也是一个翩翩美少年,沉稳干练,有条不紊,丝毫也无纨绔之气。 龙在天和颜皇后不住嘴的夸赞,命他们起身,从后边廖公公手里接过玉佩、锦帕,随手赠送给孩子们,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震亲王的这些孩子,非常开心,大家说说笑笑,话题根本离不开小孩。世子倒还少年老成,呆立当地,那两个小郡主却是蹦蹦跳跳,围绕着大人们嬉闹起来。 顽够多时,由廖公公当先开道,颜皇后自带姚莹荃和那三个孩子去行宫花园游玩,留下皇上、震亲王叙话。 多年不见的亲兄弟,如今单独面对,反而相视一笑,不知从哪说起好了。 龙在天莞尔一笑,想想还是从小孩说起吧,于是道:“真是好可爱的孩子们呀!你和莹荃都是有福之人。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受老天眷顾,得皇祖皇宗庇佑,有个小皇子呢?” 龙载震赶忙接着道:“皇兄正当壮年,真龙太子一定会早日到来的。” “哈哈哈……”龙在天爽朗一笑,看着书房外远处花园中嬉戏的孩童,悠然说道:“一家老小多和睦呀,你莫要再掺和江湖上的是是非非了。” “皇兄,您就不要再揶揄我了,我早没了年轻气盛时候的热血。” “哦?”龙在天道:“那怎么行,你现在可是执掌一方的兵马指挥使,朕希望你的血仍旧是热的,为朕,为我们皇家,保护这一要地国土安全!” “是,臣弟定当不负圣恩!” “好了,你我至亲手足,何必拘泥这些!”龙在天忽然问他道:“之前,你上的奏折,提到江淮省肆虐的福寿膏,幕后大老板是龚嘉誉,可有把握?” “这个……”龙载震想了想道:“……其实我也没有证据,都是风言风语而已,但,想来不会空穴来风吧?江淮地区烟馆众多,由南向北大批量运送鸦片,致使这么多国民吸食福寿膏,官府每次抓拿涉事毒贩,对方都能全身撤离,好似提前知晓一般,即使偶尔抓到的也是些马仔,如果没有一个实权人物在幕后操控,很难做到这种地步。” “龚嘉誉这个老狐狸,不可不防呀!”龙在天叹息一声,道:“此事关系重大,即使确系龚嘉誉所为,我们也要以怀柔策略对付他,不可操之过急。” “这个海城,寸土寸金,到处都是利益,为了争夺这些利益,海城混乱不堪。肮脏黑暗丑陋,在海城随处可见。” “经济发达、钱粮丰盈的江南地区,是维持神龙帝国统治的命脉。”龙在天道:“无论如何,你要在这里保证江淮省的稳定。你可是朕最信任的皇弟呀!” “臣弟不敢有一时一刻的懈怠。”龙载震道:“但是,很多时候,说实在的,臣弟也险些被拉下了水。” “此话怎讲?” “我们神龙国人之间的交往,无外乎人情,交往的久了,即使你再对其冷淡,也会有种莫名的微妙情分在里边,尤其海城,山头林立,黑帮众多,相互关系紧密,而又错综复杂,如若一力打压,只会激起民变,可一味的虚与委蛇,又会陷入与其狼狈为奸,这个把握,实在难处理。” 龙在天非常认真地听他说完,最后道:“无论如何,你要稳住这里,海城,我就交给你了。” 二人又说了些海城帮派之事,无论龙载震如何细致耐心地诉说,龙在天仍旧听的一头雾水,两眼茫然。 “这么复杂的局面,你是怎么捋顺头绪的?” “臣弟浸淫在此二十年,每天面对的就是这么个乱糟糟的世道。”龙载震自嘲似的笑了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皇上,龙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昨晚宴席上您又忽然说了句‘平定叛乱’,到底怎么回事?” 龙在天道:“你也不是外人,朕就跟你说了吧。”于是将羊宏盛密谋叛乱的证据被找到详细说了一遍。 只听得龙载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如若不是皇兄亲口对我说,我绝对不会相信有此等事情。其实,自打皇上出京,龙城突然封城,我就有些担忧,原来真的出事了。” 龙在天点了点头,道:“朕已经命令三司会审,希望他们能给朕一个公平公正的交代。” “如何做到公平公正呢?这刑部、大理寺、都察院,有两家属于老师的对头——颜修谨掌握的,顾文忠倒是能向着老师吧,但他也是孤掌难鸣,我很替老师担心呀。”原来,羊宏盛当年三十岁即为帝师,教育皇家所有皇子,龙载震遂称呼他为“老师”。 “这些烦心事,朕也不愿意看到。既然朝廷有律法,一切还是按法办事吧。” 龙载震看着皇上,郑重其事地道:“臣弟代老师向皇上求情,看在多年师恩份上,如果真的定罪,也请皇上网开一面,给老师留条活路,让他颐养天年才好。” 就在这时,花园处传来阵阵孩童的笑声,他们追逐打闹,玩得不亦悦乎,引得附近众人都去注视他们。 “当年朕也是这么大时,即跟随羊宏盛学习帝王之术的。”龙在天回想往事,又看龙载震说的真切,多少想到了年少时受羊宏盛启蒙之恩,其实自己于情于理,也是想放过他一马的,于是说道:“朕答应你就是。” ************************************************************************* 又过一天,正是到了采购自奥古斯特王国战舰群抵达海城的正日子,又是神龙国海军——神龙水师创建之日。 一大早,皇上龙在天即带着江淮省太守龚嘉誉、兵马指挥使龙载震,及所有京师随行大臣、江淮省所有官员,一路骑马来至海边,刚刚完工的海城军港,屹然呈现在海边。这里,即将是以后神龙水师的大本营。 海风习习,吹在人身上异常舒爽。 军港前的海滩上,水师官兵列阵成数个方阵,严阵以待。在军港与官兵方阵之间的土地上,建有一处约有一丈高的高台,高台四角插有绣有五爪龙形的黄色大旗,代表神龙帝国大皇帝、大祭司,高台之下,排布着一排绣有龙形的蓝色大旗,代表神龙帝国水军、神龙水师,这座高台是专门为今天准备的祭坛 龙在天甫一下马,立即又登上祭坛,高台上面积不是很大,却设有一张供桌,龙在天便先焚香祷告一番,面朝大海的远方凝视。 在高台的两侧,设置有无数座椅,此为观礼台,所有官员按序就班在此落座,同皇上一起,面向大海观望。 此时的海边,居中位置空出来,两翼停靠着几十艘大大小小的军舰,这些军舰都是神龙国自行建造的小型战舰,虽说是小型,其实无论体型、吨位,都大于护送皇上一路从大江而来的那种适合江中战斗的战舰。这居中的位置,自然是为了留给来自奥国的巨型战舰群。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过不多时,军港方向敲起鼓来,振奋人心,看来应是战舰群到了。 众人窃窃私语,极目远眺,果然发现海天一色之处,出现数个黑点,不过一盏茶时分,便能分辨出战舰的轮廓,再过不多久,赫然现出十艘体型庞大的战舰来。 但见这些战舰,悬挂满旗,雄赳赳气昂昂,速度不快不慢,终于达到近海,因吨位巨大,不能继续靠岸,便停泊在海中,一齐拉起船笛声,一长一短一长声,与军港中的鼓声交相呼应,此起彼落,示意接受神龙国皇帝的检阅。 龙在天早就知晓,此次战舰群上,一半神龙国水手,一半奥国教导人员,如此便于神龙国人快速掌握战舰的使用,很是满意,频频颔首。 龙载震高举一幅黄纸,跑上祭坛,跪地呈上,道:“启禀皇兄,此为战舰群明细,请皇兄过目。” 龙在天接过黄纸,但见上罗列所有采购自奥古斯特王国的战舰名目: 铁甲战列舰两艘—— 红武舰,廿二门火炮,三支鱼雷发射管,七千二百余吨位,乘员人数四百一十五名; 红勇舰,廿二门火炮,三支鱼雷发射管,七千二百余吨位,乘员人数四百一十五名; 装甲巡洋舰两艘—— 蓝鳞舰,十四门火炮,两门鱼雷发射管,二千九百余吨位,乘员人数二百零二名; 蓝岛舰,十四门火炮,四门鱼雷发射管,二千八百余吨位,乘员人数二百零二名; 穹甲巡洋舰六艘—— 青鲸舰,十二门火炮,二千三百余吨位,乘员人数二百零二名; 青远舰,六门火炮,一门鱼雷发射管,一千九百余吨位,乘员人数一百五十名; 青舟舰,六门火炮,一千八百余吨位,乘员人数一百五十名; 青江舰,五门火炮,一千八百余吨位,乘员人数一百三十五名; 青河舰,五门火炮,一千八百余吨位,乘员人数一百三十五名; 青甲舰,四门火炮,一千余吨位,乘员人数一百三十五名。 龙在天看的仔细,问道:“哪艘是‘红武舰’?哪艘是‘红勇舰’?” 龙载震忙为皇上指点明确,又道:“采购回来十艘战舰,加上我们原本拥有的、新建造的,目前战舰二十五艘,辅助军舰五十艘,运输船三十艘,水师官兵四千余人,这是我们神龙水师所有实力。” “很好!” “当年的远东联合军港上,”龙载震又道:“最大的战舰不过两千余吨位,我们现在的战舰数倍于他,强大之处可见一斑。” “朕很满意!”龙在天看着海上密密麻麻的战队群,心旷神怡,对龙载震道:“有了这个利器,看日出国还不乖乖称臣?哈哈哈……”大笑一阵,又道:“宝剑锋从磨砺出,今天检阅军舰后,不日出征,到东海上去演习训练水师,遇海盗杀海盗,遇倭寇灭倭寇,震慑海防,扬我国威!” “是,皇上!”龙载震答应一声,立即撤下祭坛。 龙在天在高台上,开始又是焚香祷告一番,将事先准备好的祭文和刚刚龙载震呈上的黄纸一同烧掉,祭祀天地,祭拜海神。 祭拜伊始,岸边原本停靠的上百艘渔船驶离海岸,呈现半包围,将所有战舰围绕起来,然后向海中倾倒牛羊祭祀牲畜、淀粉糊就的人形面人。 祭祀完成后,龙在天又开始拜将,龙载震再次走上祭坛,双膝下跪,接受皇上赐予的黄绸缎包裹的官印,由此兼任水师提督。 “咔嚓嚓——” 突然,晴空中伴随着闪电,出现一声惊天动地的雷鸣,吓得现场所有人胆战心惊,不由得向闪电处望去,但见陆地远处,黑压压一片乌云,笼罩一方。 “轰隆隆——” 赫然,又是一阵雷声,大海远处,亦是云遮雾漫,彤云密布,如烧开的水一般不住翻滚,吸引得人们又去看向大海远处。 由此,出现了十分奇异的现象,陆地远处乌云密布,海上远处雾霭阴霾,但居中的海边祭坛附近、战舰群一带,却是艳阳高照。 “啊!看那里,好像有条龙!” “那有也有条龙!” 观礼的官员们惊呼失声,不住向乌云和雾霾处指指点点。 原来,陆地上的雷电乌云中,隐隐出现一条巨龙,盘旋来去,若隐若现。再看大海上重云如盖的天空,也有一条水龙快速升降,随即龙的周身出现很多水雾,飘洒来去。 “那是……朕曾见过此龙!”龙在天指着陆地上的龙,恍惚说道。 从京师而来的随行大臣中,有跟随皇上一起去过初春狩猎的人,很快也认了出来,道:“这条龙,就是曾在皇家狩猎场出现过的神龙!” 其实,从电闪雷鸣出现龙形之后,御前侍卫统领凌力子便带着无数御前侍卫冲向高台,围绕祭坛,防止有人靠近,凌力子又率领几个高手登台护驾,不想旁边还有更快的,只见一个灰影,“嗖”的一声,当先一跃飞身上了祭坛顶,凌力子一看,正是总管太监廖公公,稍觉安心。 廖公公更不搭话,将皇上背负起来,又是纵身一跃,轻轻巧巧地落到地面,龙在天只觉得轻飘飘地,毫发无伤。那廖公公看上去年老体弱,龙在天又比他高出一个半头,体重可能是他两个,廖公公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地背着他施展轻功,可见功力深厚至极。 龙载震自行跑下高台,问龙在天道:“皇上,是否需要战舰炮轰……那龙?” “不可,此为吉兆!” 这时候,观礼台上的众大臣早乱了套,各找躲避地点,很怕天际的龙冲下伤人,但沙滩上的水兵队列丝毫不乱,目不斜视,仍旧站的整整齐齐,海边停靠的战舰群很显然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炮管都朝向两条龙。 神龙昂藏,蓄势待发,蛟龙狡黠,活灵活现。这两条龙,在云遮雾罩中,好似互相争斗着。神龙庞大,占据大片天际,蛟龙较之神龙要小很多,但却异常灵活,漫天游走。双方僵持一段时间后,各自逐渐隐匿,继而乌云飘散,水雾蒸腾,两方天空又恢复原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来的突然,去的诡异,竟然生此异象,场上众人议论纷纷,吉凶祸福,不明所以。 水兵阵列,忽而唱起了颂词: 宝祚延庥万国欢,景星拱极五云端。 海波澄碧春辉丽,旌节花间集凤鸾。 第50章 银阁薄命庆夫人 自从荣臣正雄向祖天养策反失败后,祖天养开始过得有些压抑,可以说有些抑郁了。 因学习的场所只局限于天音寺中,所以祖天养每天接触到的人,不是自己的同学,就是古庙中的和尚、老师北沢隆志,还有偶尔会来的荣臣正雄,尤其最近一段时间,他来的越来越频繁了,祖天养把这视作别有用心的计谋,为天道会无处不在的向神龙国渗透的计谋。 而且,现在在祖天养的眼中,看谁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好似是有不良目的的,看日出国人都像奸细,看神龙国同学都像内奸,简直有些草木皆兵了。 “荣臣正雄一定不止向我抛出橄榄枝,很可能向我们所有人进行招募,我们十九个人,学成之后回国都会成为朝廷,至少是各省的重点培养对象,以后都会占据要位。如果把我们拉拢成为天道会成员,为日出国效力,对神龙国来说确实如同安插下了一个钉子,牢牢地、深深地埋入肌体内,这会从内部腐蚀神龙国的。” 祖天养不敢继续想象下去,有几人能像自己一般,立场坚定,旗帜鲜明呢。 他开始向身边的同学试探,到底谁会被说动而加入天道会呢?首当其冲能想到的,自然是自己的老乡,同是来自百越省的韦伯林。 表面看上去,韦伯林一如既往的和自己要好,情同手足,如果韦伯林加入天道会,祖天养实在不能接受。 留学生们每天上午的劳动一直持续,在一次出庙进山砍柴时,祖天养和韦伯林又是一道同行,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无非说的是有关神龙国水师初建、远从奥古斯特王国买来的战舰群一事。因为仅有一海之隔,发生在神龙国海城的事情,已经传送到了日出国这里,现在街头巷议,大家说到的都是有关于战舰甫到海港即出现的神龙异象,人们纷纷传说那是吉兆,神龙国盛世之下千载难逢的朕兆。 “你还记得吗?”祖天养问他道:“我们来日出国的海上,遇到海盗那晚,也有两条龙在争斗。” “当然记得,如果没有那条神龙,我们的易郸同学早就填了鱼腹了。” “看来这次水师祭祀出现的两条龙,就是这两条了。” “应该是吧,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条龙吗?”韦伯林反问他道。 “当今圣上也是龙呀!那可是真龙天子!” “哈哈,你若这么说来,我不和你争。” 二人走到山里,开始砍柴,不就砍出两堆,他们便在旁边坐下休息。 祖天养就开始拿话套他,道:“伯林,我们来到日出国也有数月,你感觉这里跟咱们神龙国有何不同?” “有何不同吗?”韦伯林想了想道:“都说这里是几百年前的神龙国,但在我看来,日出国人是保留了神龙国旧时光中的精髓,而又学会了克洛奥斯联合王国先进的技术。日出国人不仅具有神龙国人简单实际的作风和艰苦的生活习惯,他们更兼具西方人的严谨和逻辑。我们是保守的,抗拒外面的世界;他们是开放的,博采众长,求实创新。” 祖天养哈哈一笑,打趣似的说道:“没看出来嘛,伯林老弟,你还有这般见识。到底是不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嗨!天养大哥,我除了在你这得到点知识,还能从谁那听到?” “不一定呀,最近荣臣大人经常来寺里找同学们聊天,也不知道都聊些什么?他没和你联系吗?” “没有啊,老弟我见官就怂,他不找我正好。” “听你刚才所说,”祖天养怕他怀疑,忙又问道:“很有些贬损神龙国,抬高日出国的意思嘛,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韦伯林道:“说真的,刚到日出国时,因为想家,其实很排斥这里,总是觉得神龙国哪里都好,但是,时日久了,还是觉得家不如这里。” “此话怎讲?” “在家的时候,不止是身边人,就是自己也经常浪费东西,不知道珍惜环境,为子孙后代着想。来到这里后,才切身体会到资源的重要,岛国上一草一木,一米一线,无不凝聚着自然赐予给人的无上使用权,人活一世,太艰难了!偶尔脑中会有个声音在说:‘生而为人,注定为人,管他神龙国人还是日出国人,亦或是克国人呢!’” 原本是祖天养在试探韦伯林,不想事与愿违,祖天养竟被他说的打动,自言自语道:“仔细想想,你说的却是不无道理,我们当时在神龙国时,经常随地大小便,乱扔东西,随着性子来,大家好像都在祸害那个国家,没人去珍惜生活,但自从来到日出国,自然而然地遵守规矩。这里真的和我们神龙国不一样。” 二人聊过多时,休息的也够了,便各自捆起一摞柴草,背负着往回走。 回到了天音寺香积厨,将柴草一放,突然听到前院传来马蹄嘚嘚飞奔之声,谁人骑马上山来了,要知道这座山较为陡峭,直接骑马奔驰上到山顶,马匹不但要名驹有耐力,马术而且要精湛。 寺中很多人跑到前院去看,见来者正是荣臣正雄,骑了一匹马,后面还牵了一匹空马。 “祖天养在哪里?”荣臣正雄问走近的僧人。 “我在这里。”祖天养从后边走过来,很感奇怪,自己拒绝其招募加入天道会后,荣臣正雄一直是避开和自己交流的,不知道今天大张旗鼓地来所为何事,问道:“荣臣大人有何吩咐?” “夫人头疼难忍,将军命我来邀请祖桑,请跟我一起去将军府上为夫人治病!” 围拢过来的人中,汪百川嘴碎,嘀咕道:“夫人?就是将军殿下的那个痨病鬼婆?”大家都瞥眼看他,其实就算他不说,众人也都知道,荣臣正雄所说的“夫人”,就是幕原天一将军的夫人——庆夫人。 祖天养听得呆立当地,一头雾水,众人亦是都出来看热闹。 荣臣正雄又道:“你曾跟将军说过,在广城开办医馆,为人去除疾病,如今将军夫人需要你速去医治,快快随我去吧?” 祖天养怔了一下,忙去看从大雄宝殿走出来的北沢隆志,征询他的意见。 只听北沢隆志道:“既然夫人有贵恙,你快去看看吧。” 如此得了老师首肯,祖天养也不耽搁,骑上那匹荣臣正雄带来的马,随他出了寺庙。 二人骑马下山,因山路陡峭,便不急不慢地骑行,一前一后,默默而行。 以前的祖天养是不会骑马的,来日出国前因为在皇家狩猎场培训过一个多月,这才在骑兵营中集训了骑马技能,没想到此时派上了用场。 行至半山腰,荣臣正雄忽然扭过头,看着祖天养,道:“祖桑,虽然我们不能成为自己人,但希望我们不会成为敌人。” 祖天养点了点头,继而觉得这句话会有多种解读,便说道:“我们两个人不至于成为敌人,但世事难料,我们两个国家、两个民族,以后恐怕必有一战,此战现在看来越来越明显,两国军备竞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程度,我们谁也控制不了的。” “不要那么悲观嘛,祖桑。”荣臣正雄却是一脸灿烂笑容,道:“人生在世,谁求不着谁呢?希望以后祖桑遇到困难,第一个想到的是我,或者是我们日出国。” “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要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一个越来越动荡的世界,没有一成不变的事情,没有永恒的敌对、友好,什么都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即使我们立场不同、观点分歧,但绝不会影响我们通力合作。” “大人,你在谋划一些事情吧?” “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二人已经到了山下,眼前一马平川,他们这才放开缰绳,纵马疾驰,向天都城而去。 ************************************************************************* 二人入得城来,直奔将军府邸——东山殿。天都城本丸为天皇寓所千代田区的皇居御苑,东山殿位于天都城东部。 很快他们便到了东山殿正门,这才下马进入山庄,守卫认得荣臣正雄,遂一路畅通无阻。 之前祖天养只来过这里一次,还是为了迎接幕原天一远征四叶岛部队归来举行的欢迎仪式上,但那时因天黑人多,不辨东西,而且只在会客厅上,又发生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突发事件,并不知道原来这里如此优雅,景色迷人,庭院居中一个偌大的泉池,池上架有木桥,曲折回绕,走到桥的尽头,又有笔直的一条游廊,园中到处设有名贵的石材和树木,置身其中,宛如身临仙境。 行进在这里,祖天养不禁默默念叨着“岩崎惠美”的名字,想着当时二人于众目睽睽之下做的事情,此生难忘。 距离夫人所在的卧室银阁还有一段距离时,他们就听到有多个女人哭喊的声音,其中一个声音引起了祖天养的注意,没错,那应该是岩崎惠美的声音。 祖天养一个箭步冲过去,抢先进入银阁,夫人卧室很大,只见里边当中位置,庆夫人本是正在铺就的席子上盖着厚被子仰躺着,却极力撑起上身,双手抓着岩崎惠美的头发,用力摇晃着她,额头上青筋暴起,两眼突出,手上用劲,大喊大叫着,两人和服都被弄乱了。 岩崎惠美躬身站在她卧铺旁,亦是哭喊着叫道:“夫人,对不起,夫人,对不起……”被她又抓又打,却并不为自己挣脱。 在这间卧室门口,已经站了多名仆人,谁也不敢上前劝阻,互相指指点点,嘀嘀咕咕。 祖天养分开门口众人,直入卧室,将两个女人一把分开,岩崎惠美的长发被庆夫人抓下了几绺。 庆夫人如同疯子一般,又去抓祖天养,早被他两只大手控制住了细如竹竿的两个手腕,右手腕上还带有一个黑里发亮的菩提手串,因手腕太过纤细,手串已经戴到肘部。庆夫人气急败坏,声嘶力竭地道:“魔鬼,我要杀了你!”说着时,还待从厚被里爬出来。 “适可而止吧,夫人!”祖天养大喝一声,阻止她起身。 “夫人呀!”岩崎惠美匍匐在榻榻米上,双手前伸,脸朝下埋在披散的长发中,哭诉道:“夫人,奴婢知道您头疼厉害,只要您打我能减轻疼痛……就请继续打我吧!” 庆夫人可能因为刚才用力过猛,现在没了力气,也可能因为双手被祖天养像钳子一样的手箍住,根本动弹不得,便不再挣扎,只恶狠狠地看着周围的人们,嘴里发出“呃呃”的声音。 “她是中了魔障!”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众人看去,正是幕原天一将军来了。那些仆人们连忙躲避开去。幕原天一走入卧室,对祖天养道:“你们神龙国人对除孽障的道法很多,你也曾做过医生,本座希望你能帮夫人治好头疼。” “是,将军殿下。”祖天养道:“我一定尽力,但我不敢保证能帮到夫人。” “你有何办法医治夫人吗?” 祖天养想了想,道:“大凡头疼,无外乎过度疲劳或者睡眠不足所致,想来夫人不至于劳累,是否因为长期失眠呢?” “不会的,”旁边岩崎惠美道:“最近我一直伺候夫人,夫人每天睡觉很好,睡的很沉。” “原来如此。”祖天养又道:“那么,我觉得可能是因为血液流动缓慢,或者有瘀滞所为,所以,我想为夫人进行头部按摩,促进血液循环,帮助她减轻疼痛。” “不用药……”幕原天一迟疑一下,然后说道:“那就快按摩吧。” 岩崎惠美照顾庆夫人躺好,盖好被子,跪在后边。 祖天养便盘膝坐下,双手成爪,按在庆夫人头顶,稍稍用力,又往头两侧太阳穴按去。 庆夫人初始仍旧大喊大叫,但却逐渐安静下来,最后竟然沉沉睡去,瘦小的脸上,皮肤仍旧暗黄无光,但却十分安详。 这时,荣臣正雄走到幕原天一身边,对其道:“将军殿下,天皇陛下派左、右府殿和大纳言前来邀请殿下。” “哦?”幕原天一怔了一下,道:“请他们到茶室稍等。” “是。”荣臣正雄答应一声,忙去打理。 “美々,”幕原天一看着岩崎惠美,命令她道:“你留在夫人身边好生服侍,必须寸步不离。” “是!” 幕原天一又看了一会庆夫人,这才出了银阁。 卧室中,只剩下祖天养和岩崎惠美,还有睡着的庆夫人。 “这么说来,”祖天养悄声对岩崎惠美道:“你现在叫做‘美々’?” 岩崎惠美点了点头,道:“将军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还能继续活下去。” “他知道了,也不见得会加害于你。”祖天养边说,边继续为夫人按摩头部,只是动作轻柔缓慢,很怕惊扰了熟睡中的庆夫人,他对自己是否能减轻夫人头疼没有任何信心,很怕一个不小心,又令夫人发作。 “无论如何,请帮我保守秘密。”岩崎惠美轻若蚊蝇的声音说道。 祖天养点了点头,这个女人跟自己发生过一次关系,不管是否被逼,两个人已经多少产生了情愫,祖天养很想保护她。 “看来你的治疗很有效果。”岩崎惠美趴在庆夫人身边,为她拭去额头汗水。 “我很奇怪,将军为何要找我来为夫人治病?天都城中,医术高明的医生应该很多吧?” “天都城里的医生都请遍了,用了各种药物,夫人每日吃的汤药比吃的饭都多,就是不见起效,将军无法,这才想到了你,病急乱投医,总要试一试。” “你好像对夫人很好,她那么打你,你为什么甘愿伺候她?” “夫人以前不是这样的,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日月岛上第一美女就是庆夫人,她非常美丽、善良、温柔,接济穷苦之人,帮助弱小,现在她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一定受了很大的刺激,吃了很多苦。”岩崎惠美道:“其他奴婢被夫人打的都怕了,谁也不敢靠近她,我知她是个可怜人,我不在她身边伺候她,就真的没人管她了。” 又按摩了一会,祖天养问她茅房在哪里,岩崎惠美为他指明了所在。 祖天养迟疑一下,还是问道:“那么……茶室在哪里?” 岩崎惠美缓缓抬头,看着他道:“你,不要去做冒险的事情。” 祖天养点了点头,得到答案后,忙出了银阁,直向茶室而去。 穿行过一座佛堂,前方赫然便是会客厅,上次留学生到访将军府,就是在这里发生聚众淫乱之事的。 会客厅旁边,即为岩崎惠美指点的茶室所在地。 祖天养看四下里无人,也不蹑手蹑脚,却是快速走近,趴在门上默默听里边的动静。 日出国的建筑都是极简风格,尤其这间茶室,更是采用干阑式架空起来,木架之间没有实体墙壁,皆用白纸隔断。所以祖天养靠近后,不是很费劲的便听到里边的声音。 “将军,您是太政大臣,统管整个日出国的政务,此等大事,陛下需要您来阐述应对之策。”一个年老的声音说着,看来应该是荣臣正雄介绍的天皇陛下派来邀请幕原天一的左、右府殿和大纳言之一了。 “请回去转告陛下,我目前没有应对之策。”幕原天一声音显得极不耐烦,道:“神龙国胆敢派神龙舰队来侵犯日出国的话,我才有对策,而且是令其全军覆没的对策,请陛下放心即是。” “将军,您怎么能如此托大?”另一个声音说道:“我们都说,将军不是以前的将军了,放在二十年前的将军,时常亲近陛下,但现在的将军,却故意冷落陛下,实在让人费解。” “我不想提这些事情,请说正事,否则,三位还是请回吧。” “说正事是吗?”第三个声音又道:“如今的神龙水师,舰船实力高于我们一倍,即使神龙国没有采购回来这十艘战舰,已经领先我们海军很多了,何况现下我们更是望尘莫及,唉!难道以后我们就要处处挨打吗?” 幕原天一没有即刻回答,想来正在喝茶,停了一会,这才说道:“海上战斗,才是本座的强项,陆地战斗虽不是本座的强项,但本座仍旧打败了四叶岛强敌,统一了日出国,不要忘记了,本座才是战神!” 祖天养在外面听了一阵,他们始终围绕着神龙国与日出国两国海军来斗嘴,没有其他内容,便悄悄退后,又连忙跑回银阁,岩崎惠美仍旧在学着祖天养的手法,轻柔地在帮熟睡中的庆夫人按摩头部。 至此之后,祖天养时常来到东山殿,帮助庆夫人缓解头疼,由此他有机会经常能和岩崎惠美见面,每次见面,他都非常开心,多年没有过的心潮涌动,又如小鹿乱撞一般,久久不能平静。 第51章 刀剑激战天音寺 最近的天音寺里异常嘈杂,皆因寺院的修缮工作进入全面展开阶段,每天石匠、工匠、泥瓦匠进进出出,爬上爬下,非常忙乱,叮叮当当,工具敲凿的声音此起彼落,周遭聒噪,吵得庙里的和尚们不能安心念佛,吵得学堂里的学子们不能专心学习。 这一日中午,因为匠人们集中在院子里吃午饭,所以难得的安静重回寺庙,和尚们和留学生们终于可以重温这短暂的清净时光,分别做着功课,北沢隆志亦去后边禅堂打个盹,睡个安稳午觉,一切都好惬意。 不想这时,从山下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嘚嘚飞奔之声,谁人又骑马上山来了? 留学生们第一个想到的是荣臣正雄,继而都翘首去看坐在前排的祖天养,后者一脸无辜的表情。 马蹄声来的好快,倏忽间已到寺庙门前。 “易郸在哪里?”一个声音嚷叫着。 留学生们又都瞅向坐在最后排个子矮小的易郸,后者不明所以,惊愕不已。 大家好奇心切,忙都跑出去看,在前院,只见一个绿衣和服少年男子正在飞扬跋扈地质问那些吃饭的工匠们,接连打掉多人手中的稗子窝头和胡豆叶菜,气急败坏地咒骂着众人。大家一看,此人不是天皇太子竹太郎是谁? 那些衣衫褴褛,灰头土脸,全身蒙尘的匠人们,忍气吞声,不敢招惹他。 “莫要为难他们!”易郸挺身而出,喝道:“你要找的人是我!” 这时,从寺庙门外,一窝蜂似的闯进来二十多名白衣女子,高戴官帽,腰束玉带,各持武士刀,将竹太郎护卫在中心。因竹太郎骑马跑的快,先行到了这里,而这些白衣女护卫们,跑步上山,此时赶到,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其实,这些白衣女官也是武士,被称之为“姬武士”,专职保卫天皇一族。她们并不是真正的武士,而是大多出身贵族,或者是亡故武士的妻子,战争期间很多武士战死,天皇便将她们收拢在皇宫御苑进行武士道训练,最终成为誓死效忠于天皇的力量。 竹太郎瘦高挑的身材,怒气冲冲越过白衣女护卫们的阵列,走到易郸身前,向其质问道:“你到底对樱公主做了什么?” 易郸听的懵圈了,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后边所有留学生们亦是大感惊疑,这易郸平时老老实实,做事低调,从不独自下山,能对樱公主怎么样呢?难道还是那晚易郸救了樱公主时,在陷阱中做过什么吗?不会吧?所以一个个的,如吃瓜群众一般看着热闹。 “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竹太郎稚嫩的脸上,青筋暴起,道:“你对樱公主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她现在为什么对你念念不忘?” 后边任德文哈哈大笑,道:“这小爷们儿是吃醋了吧?吃咱们易郸小哥的醋了!”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竹太郎气的满脸通红,唰地一声,拔出竹节太刀,双手紧握,对着易郸说道:“你这个家伙,我要向你挑战!” “挑战!挑战!挑战!”神龙国的留学生们一齐高呼起来,制造声势,上次夜晚森林中救出樱公主时,竹太郎和易郸交过一次手,大家都看出来易郸功夫不简单,较之竹太郎高出很多,竹太郎向易郸挑战,无疑自取其辱,遂一齐起哄,促成二人再次交战。 竹太郎握刀的双手有些颤抖,因为紧张,他的马步扎的也不稳,两脚频繁前后移动着,在他身后的那些白衣女护卫们亦是抽刀在手,却被他制止了,他对她们道:“本……太子命令你们,谁……谁也不许上前助我,看我怎么收拾这个家伙!” 比较起来,易郸反而气定神闲,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短剑上,仍不急于拔剑,静待彼变。 “……挑战!挑战!挑战!……” 后面的起哄声音此起彼伏,激得竹太郎未曾准备妥当便先发制人,挥刀砍向易郸,但听“呯”的一声脆响,易郸快如闪电地抽剑,电光石火地击出,与砍过来的竹节太刀相拼在一起,二人由此交上了手。 那些工匠赶忙向四周退去,很怕被两把利器锋芒扫到。 易郸小巧玲珑,凭借轻身功夫,时常居高临下攻击竹太郎,使其痛失先手,处处受敌。但见一团绿影晃动,那是竹太郎蚕丝面料的和服衣襟随风飘荡而起,煞是好看,不出十招,竹太郎开始显出劣势,左支右绌,忙于拆招。 易郸并不咄咄逼人,反而在占据上风后,总是自露破绽,让对手有可乘之机,然后一招化解,将竹太郎耍的团团转。 竹太郎还是缺少实战经验,根本看不出来其中玄机,总是感觉自己与易郸的功夫在伯仲之间,有时看到易郸被自己攻势凌厉的招式迫得连连后退,他还自鸣得意。 易郸给了对方太多机会,不乏致命破绽,竹太郎总是滞后发觉,一招攻击后,易郸便后撤一步。由此出现,前边易郸边接招边退却,后边竹太郎穷追不舍,很怕给对手一个喘息之机。 易郸接连后退,直退到了大殿之下,旁边即是大雄宝殿外墙,此时由圆木搭建起来的脚手架就抵在他的背后。 “看你还往哪逃?”竹太郎瘦削的脸上闪过一抹杀气,竹节太刀突然向对方腰部用力横挥。 易郸难得地露出一个一闪而逝的笑容,看准太刀来势,忽而蹦起,双脚正好在竹节刀挥到自己身前时,踩在刀刃上,由此借力一弹,整个人向上猛地窜去,已然跃到了脚手架第二层,轻身功夫可见一斑。 这一下变故是竹太郎万万没想到的,怔了一下,抬头望去,只见易郸一手仗剑,一手摆出一个上来的手势,站在脚手架上,悠然自得。 “好!” “漂亮!” “本学头就压你赢!” 留学生中想起阵阵叫好声,哄笑声不断。 竹太郎气急败坏,简直要吃了这个仇家一般,苦于自己没有如此了得的轻功。便双手握刀,左右各看一眼,找到登上脚手架的斜板,跑过去,哇哇大叫着,冲上二层。 易郸却是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等着他过来,待到近处,这才挺剑而刺,平平无奇的一招,对方避开,回了一刀,易郸短剑划了一个剑花荡开,二人又在脚手架平台上斗了起来。 竹太郎心浮气躁,脚下无根,好几次在木板架上险些滑倒,却在气势上不让对方,刀锋凌厉,步步紧逼,将易郸慢慢向后逼退。 易郸仍旧防御多攻击少,蹡蹡退到第三层,引得竹太郎亦步亦趋。 “上去干他!” 下边院里看热闹的人群仰着头,叫着好,也不知道为竹太郎叫好,还是为易郸叫好,真是兴高采烈,不怕事大。尤其以任德文为首的几人,更是热衷此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着他周围总是有韦正清、汪百川、陈景山、魏高才、王良祝、李飞舟一群人,闹闹哄哄,吆五喝六。 易郸和竹太郎已经上到脚手架最高一层的第四层,但易郸却是仍旧不住后退,竹太郎依然紧追不舍。只见易郸短剑一拨,将竹太郎的刀荡开一边,竹太郎被带动的顺势向右转身,易郸继而短剑又是一挑,“刺啦啦”一声,剑刃竟把竹太郎后背和服刺破,他若再向前挺进几寸,必然会刺伤其后背。 竹太郎后背一片白花花的皮肤就露了出来,自觉失了颜面,大喝一声,冲上去不管不顾就连施杀招,却被易郸逐一化解。这一下激得竹太郎怒不可遏,手中竹节太刀胡乱砍劈,全无章法。 这时二人所处之地,是脚手架的一个拐角之处,圆木和绳索较多,竹太郎怒火中烧,哪管什么自身安危,只要能打到对方,争些体面就行,那攻势越发凌乱,简直以命相搏,向易郸劈砍几刀,都被易郸闪身躲过,由此都砍到了易郸身后的木材和绳索,但听“嗖嗖嗖”几声过后,有几处绳索捆绑住的圆木被他砍折砍断,一根根断木、断绳掉落下去。 脚手架开始摇晃,他二人在上面越是斗的激烈,脚手架越是摇摇欲坠。那些工匠看不是事,都远远避开,仰头看着上面的易郸和竹太郎。 堪堪二人又缠斗一会,那四层的平台突然被他们踩踏的哗啦啦一声响,已然崩塌,继而整个脚手架都分崩离析了,就此散架。 “啊——” 竹太郎和易郸正在全神贯注着战斗,不想糟此变故,二人发一声喊,一齐向下坠去。 易郸凭借轻身功夫较好,短剑横刺里向大雄宝殿外墙上插去,阻得一阻,减缓了下坠之势,慌乱中双脚乱点,正好点到一节未倒下的圆木上,由此借力高高弹起,人在半空中,又是一个后空翻身,轻轻巧巧地竟然弹到了大殿顶上。别人看来,他做的轻松自如,如大鹏展翅飞翔一般潇洒飘逸,实则危险到了极点。就连他自己落在大殿上后,也出了一身冷汗,暗叫“好险!” 再看竹太郎就没有易郸这副身手,直直地坠落下去。 下面众人在脚手架甫一崩塌时,就嗷嗷叫着四散奔逃,突然,一道灰影逆着众人划过,向纷纷落下的圆木中心纵去,快若闪电,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正好赶上竹太郎下坠到地面还有一段距离时,那灰影又是一跃而起,正好与竹太郎相碰撞,然后这才速度减缓,慢慢落在地上。 这时候,众人才看清,原来是北沢隆志冲上前,接住了掉落下来的竹太郎,虽然接他时动作有点不雅观,是一只胳膊从竹太郎裆下伸过去,另一只胳膊是从竹太郎左腋下伸过去,抱的实在别扭,另外竹太郎绿色和服后背被刺破老大一块,落下时他是仰身下坠,和服从上半身脱离,竹太郎是光着上身被北沢隆志抱住的。 “好!” 任德文带头鼓起掌来,陈景山、魏高才连连吹着口哨,众人无不为北沢隆志叫好。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易郸!” 竹太郎挣扎着从北沢隆志怀抱中挣脱出来,顾不上打理衣衫不整的和服,叫骂着又要去找易郸较量,简直是勃然大怒,脑袋左摇右摆,寻找自己的武士刀。 竹太郎的竹节太刀落在远处门口,直插入土中,此时微微晃动着。 但见一个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男人,从院门外缓步而入,弯腰抽出此刀,颠在手上。大家一看,却不是幕原天一将军是谁?在他身后又探出一个十分滚圆的脑袋来,正是将军的随从小杉睦。 幕原天一身着便服,站在寺院门口,如同顶天立地的巨人般环视着众人,面无表情。 众人忙躬身行礼,后边的工匠跪伏在地,天音寺住持也出来迎迓承奉,双手合十,口称佛号。 原本飞扬跋扈的竹太郎嚣张气焰突然矮了一截,却自撑着不肯在人前低头,远远地道:“幕原将军,神龙国的人欺负我,你怎么说?” “太子,这些神龙国留学生是本座的朋友,不可无礼!” “你……” 幕原天一将竹节太刀交给身后的小杉睦,小杉睦立即双手捧着,跑到竹太郎身前,毕恭毕敬躬身递给他。 竹太郎“哼”了一声,抓过刀来,恨恨地带领白衣女护卫们扬长而去,后边传来众留学生欢快的哄笑声。 大殿房顶的易郸呼哨一声,一个前空翻如燕子凌空一般,飞身跃到地面,轻飘飘地,煞是飘逸,连地上的尘土都不掀起一丝。 众人又是叫一声好。 幕原天一赞许地看着他,道:“好俊的功夫,看来当是玄门一脉,小小年纪有此修为,真是难得。” 易郸得此夸奖,反倒羞得满脸通红,不知如何回应,正在扭捏中,早被一众学生簇拥着回禅堂了。那些跪满一地的工匠们也都起身去开始工作了,刚刚被拆毁的脚手架只能毫无怨言地重新搭建。 幕原天一便在北沢隆志和天音寺住持陪同下,带着小杉睦院前院后走了一遭,看看各处修葺程度,巡视一遍,又回到了前院,最后幕原天一才道:“本座今天微服来此,一是看望留学生学习情况,二是观摩天音寺寺院修建进度。如此二者同时进行,恐因修缮一事会打扰神龙国学生学习。所以本座决定,学堂移到东山殿进行。” “将军殿下有心了。”北沢隆志道:“但学生们顽皮,就怕妨碍将军殿下休息和处理政务。” “不妨事,本座此意已决,就此执行吧。” ************************************************************************* 易郸被任德文等人簇拥着回到禅堂,仍旧闹哄哄地讨论着刚才竹太郎的狼狈样,无不大快人心,他们都对易郸高强的武艺和轻功羡煞不已,不禁纳罕,问他师从何处。 “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经常有位道长来我家里教我一些强身健体的早操,”易郸说道:“我也没曾想到,原来这些都是功夫,只觉得随着年纪的增长,跳的越远,蹦的越高,轻身功夫自然而成。” “到底是哪位道长呀?”汪百川问。 “‘无名道长’,这就是他告诉我的名字。”易郸道:“我多次想拜他为师傅,但都被他拒绝了,他说是受师命来传我强身健体的法门,并只允许我叫他道长,我现在都不知道他的道号。” “还有这等事情?”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汪百川更是脑洞大开,追问道:“从小教你做早操,却把你训练成为武功高手,这位道长不简单呀,当世高人中一定很有名望。你说说看,他是什么样貌的道长?” “什么样貌吗?”易郸道:“人们常说的仙风道骨,最适合这位道长,年逾古稀,又瘦又高,经常穿着棕色道袍,扎逍遥巾,戴莲花冠,两眼精芒,神采奕奕。” “棕色道袍?扎逍遥巾?戴莲花冠?”汪百川自言自语着,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道:“听你这么描述,倒有点像咱们大漠灵山仙道教,也就是玄门的掌门人——紫阳真人!” “是吗?我没见过紫阳真人,我不知道。” “紫阳真人受师命传你功夫,”康弘大不禁继续问道:“那他的师父又是谁?你和他师父又有什么渊源?” “紫阳真人的师父嘛?”汪百川道:“那可是当年远赴南部半岛除魔卫道的神仙——灵隐仙人呀!” 众人听了唏嘘不已。 “你若真是玄门掌门人亲传弟子,岂不是你的造化?”祖天养道。 这时,北沢隆志突然走了进来,众人立即回到各自座位上去,鸦雀无声。 当天,当神龙国的留学生们知道学堂即将要移到将军府后,委实欢呼雀跃了好一阵,大家都很兴奋,终于可以脱离这个荒山野岭的孤庙,而去繁花似锦的日出国首都天都城生活、学习了,哪有不高兴的。 不出几日,他们便搬到了东山殿内进书院里,这里相对东山殿其他地方独立,幽静,被一片竹林围绕,靠近东山殿侧门,他们在这里学习环境好,心境佳,尤其可以经常出府到天都城里游玩。 祖天养在府中学习,课余时间,经常被请去为庆夫人治疗头疼,由此看来,庆夫人已经离不开他的按摩。祖天养更加频繁的能见到岩崎惠美,但二人的交流只局限于庆夫人安然沉睡过去,他们才会说几句悄悄话。 第52章 幽冥暗示投法网 盛夏酷暑,燥热难耐,那热的仿佛空气都凝结了一般,让人的心里十分烦躁压抑。 戒严封闭中的龙城比之前宁静了很多,城中百姓,感受到了自上而下的压迫和禁锢,知道事态严重,朝廷看来是要有大变动了,所有人都收敛好多,京师重地,说话都不是轻易的,谁敢造次。 丞相府上,也是静谧得如同空宅,硕大的数进院落,极少见到一个人影,只听到蝉鸣声声,鸟惊枝头,原是大家都在房里避暑。 在家休息的丞相羊宏盛正在书房太师椅上打着瞌睡,不想他的长子羊承伯手持一张长条信笺步入书房,见到父亲休息,不敢打扰,便要退出去。 老年人的睡眠并不深沉,羊宏盛已经被惊醒了,抬头颇有睡意地问道:“谁?什么事?” “父亲,”羊承伯回道:“刚刚得到来自巴蜀省的飞鸽传书,二叔已经回到锦乡了,您老儿,这回放心了吧。” 羊宏盛点了点头,道:“彭高阳安全到家就好,我还真为他担心多日呢。” “父亲尽管放心,我安排了摩尼上人等八位新招募的武林高手一路护送,这世上恐难再找到比他们武力更高的对手了,就算有人暗中算计,有他们也是不惧。” “好,好!” 羊承伯展开那页信笺,又道:“飞鸽传书上还说,二叔感激这八位高手护送辛劳,要留他们多住些时日,也算替父亲慰劳他们一番。” “哈哈……”羊宏盛笑道:“好,好!他彭高阳现在也是富甲一方,就让他破费破费。” “什么破费破费?”这时,羊承仲也走入书房,但没听全父亲的话,遂有此一问。 羊承伯便将彭高阳发来的飞鸽传书给弟弟看,并又讲了一遍后,问他道:“二弟后背伤势不重,而且静养这些时日早好了,为什么不跟随二叔一同去锦乡,而放弃这么好的游山玩水的机会呢?平日你可不会这样呀。” 羊承仲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想同去,而是……总是感觉家里有什么事情,让我割舍不下。” “会有什么事情?” “我也不知道……” “说来也是奇怪,”羊宏盛道:“最近我总是做相同的梦,不知有何寓意。” “父亲做什么梦,说来听听。”二人同问。 “嗯,总是梦到修剪羊毛的梦,一直在剪羊毛,不停的剪羊毛,梦里并无其他内容,一直剪到睡醒为止,一连几个晚上都是梦到这个,感觉很真实的修剪。” 两个儿子不明所以,互相看视。 父子三人正在喝着茶,聊着天时,一个家人进来,禀道:“老爷,都察院左都御史顾文忠顾大人派人来邀请老爷,说有要事相商。” “顾文忠?”羊宏盛道:“带来人进来。” 不多时,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进到书房,下跪礼毕,站起来道:“相爷,我们家大人命小的来请相爷过府详谈关于次年的阅兵大典事宜。” 羊承伯抢先说道:“顾文忠怎么不来见相爷,反而让相爷去见他?” 小厮对他道:“羊将军有所不知,我们家大人邀请了阅兵大典所有相关官员,礼部尚书坤亲王也在受邀之列,各位大人齐聚都察院,一齐商谈阅兵具体事项。” “嗯。”羊宏盛制止了待要再次分辨的羊承伯,道:“坤亲王和顾文忠是此次阅兵大典的发起者,也是皇上委任此次大典的负责官员,理应由他们发起会谈。”羊宏盛在羊承仲的搀扶下,从太师椅上站起,道:“本座就去会一会他。”说着就去净面更衣。 羊承伯和羊承仲面面相觑。 等羊宏盛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官服,准备出门。 羊承伯道:“父亲,我带些人,跟您一起去,现在多事之秋,龙城戒严,不太安稳。” 后边那小厮笑道:“不劳羊将军大驾,小的已经备好大轿子,就在府外恭候相爷呢。” 羊宏盛亦道:“你们都不用去的,本座就带两个扈从前往即可。” “父亲……” “哎,”羊宏盛再次制止羊承伯,道:“你还信不过顾文忠吗?他可是我的学生。” 羊承伯无法,只得听从羊宏盛的安排。 不想这时后边又跑过来了一个女子,边跑边叫道:“老爷……老爷……” 女声令羊宏盛心头一颤,回头道:“荣儿,你怎么出来了?” 原来,此女子是羊宏盛近年新纳的小妾,自从十多年前他的原配夫人逝世后,多年未娶,直到遇见此女子,她的活力、热情、大方、风情万种,无不吸引着羊宏盛,对羊宏盛亦是一心一意,虽然年纪还不到三十,却很是会疼人,伺候的老爷非常受用,这才要明媒正娶,但她又是非常善解人意,不敢觊觎夫人之位,甘愿做个妾室,陪伴在羊宏盛身边。羊宏盛对她也是十分钟意,言听必从,要一奉十。 听她叫唤自己,羊宏盛不知有何计较。 待她走上前来,只听其莺声燕语地道:“老爷,我这几天心里慌得很,眼皮又一个劲儿地跳,您能不能把这些公事都推了不要去。这大热个天,能否在家陪陪我?” 羊宏盛一怔,这可不像她平日一贯作风,温柔一笑,道:“荣儿说哪里话来,我这可是去办朝廷正事,不能耽搁。你心烦意乱,当是天热闹的,让丫鬟们多拿些冰块到你屋里。”说着,安抚一番,便带人走出府去,登上那小厮带来的轿子,后边跟着两个家人,就此而去。 相府门口,站了一地的羊宏盛的亲人,呆立当地,看着那顶轿子渐行渐远。 说来也怪,原本安稳而又相安无事的街头,猛然间热闹非常。这一路上,先遇地痞流氓肆意扰乱治安,又听路旁人家出殡哭丧,再有王府公侯仪仗队伍封街,其他小孩哭泣,疯婆骂街,夫妻打架,商贩争执,比比皆是,随处可见。轿子亦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不得顺畅。羊宏盛坐在里边,心烦意乱,百无聊赖,低头想着心事,不由自主地总将以前的事情提起来,几次意欲返还,但到底还是没有做到,冥冥中好似有一个意识摆布着他一般,不由计较。 转过一个街坊,不想当面出现好些辆马车、骡车,满载着一筐筐金橘货物,领头一辆马车,那马猛然间碰见羊宏盛所乘的轿子,吃了一惊,嘶鸣不止,两条前腿人立起来,这一下,吓得抬轿子的轿夫双腿一软,轿子“嘭”地一声,墩在地上,慌得里边羊宏盛心下一颤,险些失魂落魄。 赶车的都是些乡下人,忙稳住了马,退避不迭。 那顾文忠派来的小厮别看对羊宏盛毕恭毕敬,对付这些乡下人可是颐指气使,骂骂咧咧,早吓跑了他们。 “对不住相爷了。”小厮对轿子里说了一声,忙命轿夫快走,这才继续上道。 终于到了都察院官署衙门,那小厮掀起轿帘,请羊宏盛入官署。 羊宏盛不疑有他,命带来的两个家人自在外边等候,自己一人却大摇大摆,龙行虎步地跟着那小厮进入都察院中,拐弯抹角,不想竟然来到了大堂上。 但此时的大堂却好似刑堂一般,上位设立三个座位,大堂左右两侧便插威武肃静之牌,异常阴森。羊宏盛本来就对这里不熟悉,跟了进来这才发觉不对劲,叫住小厮问道:“你们家大人呢?顾文忠跑哪去了?怎么把我带到这里?这也算是待客之道?” 那小厮头也不回,道:“我们家大人在内厅,小的这就去找来。相爷姑且在此坐下稍候!”说着,不等他唤住自己,先跑进里面去了。 羊宏盛四下里一看,哪里有坐的位置,倒是公堂大人的三个座位空着,刚要找个人来,静悄悄的又不见有人,骂了句道:“岂有此理,这个顾文忠越来越不像话了,等会出来,我定要让他好看!” 他哪是能在这种场合多待的人,于是便向门外走去,刚到门口,就听到有人从外高呼叫道: “圣旨到!羊宏盛接旨!” 随着话音,一队御前侍卫昂首阔步走入大堂,为首者却是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头裹金线幞巾,身穿侍卫服饰,脚底乌靴,腰悬利剑,双手托着一个黄绸子玉质卷轴,走到大堂上位站定,目空一切看着下方,直勾勾盯向羊宏盛。此人相貌奇特,一双长条立起的耳朵,像极了驴耳朵。 羊宏盛一看此人正是御前侍卫副统领刁伯功,感觉十分蹊跷,颁布给自己的圣旨,如何会送到都察院来?无可奈何,只得跪了下来,口称:“臣,在。” 刁伯功见其乖乖领旨,微笑一下,展开玉轴,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丞相羊宏盛,疏悉礼仪,懈怠不工,不思敬仪,骄纵无礼,再三出言冒犯君上,此乃大不敬之罪,惩罚其撤去丞相等一切职务,削去所有爵禄,贬为庶民,望尔今后诚心悔过。 钦此!” 羊宏盛跪在当地,听了圣旨,如同晴天霹雳,虽是炎炎夏日,却激出一身冷汗来,好似一盆冰雪水,从头淋下,灌至脚底,直让自己全身心拔凉拔凉的。 “嘿嘿,还不接旨?”刁伯功冷笑着对他说道。 羊宏盛犹豫一下,但到底经历过无数大阵仗,见过世上所有场面,稍一镇静,便道:“臣……草民……接旨……”双手接过圣旨,义愤填膺。 刁伯功小人得志,就如那得胜的狸猫强似虎,及时的雅雀便欺雕,哈哈狂笑着,带着一队御前侍卫又走了出去,留下羊宏盛孤身跪在大堂上。 御前侍卫甫一退下,继而拥进来两排衙役,却是都察院的差人,个个虎背熊腰,人高马大,头戴缨帽,脚蹬快靴。同时,他们一齐高声呼道: “升堂!” 第53章 三司会审结疑案 “升堂?” 羊宏盛心下凛然,看来那道圣旨还不是最坏的境地,这升堂审案,看来亦是针对自己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劫难会降临到自己头上,不禁悲上心头,无以言表,只感觉天旋地转。 蓦地,堂上已经坐了三位大人,羊宏盛眯缝着老眼定睛一看,左边是刑部尚书阚明远,右边是大理寺卿姚同光,居中而坐的正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顾文忠,三司会审,一望而知。 “啪!” 一声惊堂木响起,阚明远先声夺人,喝道:“开审!”只见他瘦脸凝霜,恶狠狠地盯视着堂下的羊宏盛,却见其竟然穿了这身行头来,心下暗笑,脸上面不改色,向两旁衙役叫道:“扣下人犯,摘下乌纱,除去官袍,锁链伺候!”当即上前四人,不由分说就扒下羊宏盛的官服、乌纱帽,锁住他的双手。 羊宏盛气急攻心,全身一阵颤抖,此时的他如同恶梦一般,浑浑噩噩,先还反抗,用当朝丞相的威严,大喊大叫,但又怎抵得四名大汉的力道,一时间,竟没了引以为傲的官服,手腕上又多了副冰凉沉重的铁链子,不寒而栗,正如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桶冰雪水,一时暑热尽去,半晌说不出话来,便由不得神魂飞散,毛骨悚然,这才如梦初醒,拿眼去看那两旁伺候的都察院衙役,黑压压,齐刷刷站了一堂,甚是威武,再看堂上“明镜高悬”匾额之下的三位大人,都正襟危坐,神色坚毅,屏息敛气,不露声色,愤然说道:“大胆,我乃朝廷命官,当朝丞相,正一品公爵,你们有何道理抓我?” 那两旁的差役又喊了一声堂威,阵阵呼威连连,令人胆寒,只震慑得羊宏盛心神不宁,但觉得满面霜威,棱棱可畏,羊宏盛不禁感叹着都是自己不听从家人劝阻,来投此阎罗殿,这不是飞蛾扑火,自取焚身吗? “我知道了,”他举起手指,向堂上坐着的三人点点戳戳着,赫然说道:“是你们弹劾的我?” “啪!” 又是一声惊堂木响起,姚同光嘿嘿笑道:“没有谁弹劾你,是你做下了大逆不道之事,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羊宏盛不知就里,为了提高声势,抬高嗓门,道:“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有何证据?都拿出来吧!” 姚同光肥头大耳,油光满面,嘿嘿冷笑道:“羊大人,你位居高官,职封厚禄,却做下滔天大祸,肆意妄为,幸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兹将你绳之以法,现有三司会审,你还是如实招来吧!” 羊宏盛不怒反笑,道:“笑话,我羊宏盛一生光明磊落,功勋卓着,天下苍生可鉴!岂是你们这几个黄口小儿能撼动的……”突然想到,自己的地位已经被撼动了,悲恸欲绝,再也说不下去。 “丞相……”顾文忠轻声说道。 羊宏盛气急败坏,摆手说道:“你莫叫我丞相,我已被贬,不再是丞相。” “老师……”顾文忠轻声说道。 “你莫叫我老师,我担当不起。” “学生体谅老师,望您如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老师的年纪也大了,恐受不住酷刑。” 顾文忠真情流露,话声不大,但却直抵堂下羊宏盛心底。 “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问吧。” 顾文忠看其情绪稳定下来,便直接问道:“现有龙城保护京畿安全的卫戍官兵,发现有七人携带密函硬闯城门,阻拦抓捕之时,大起干戈,尽数被诛,尸体、反动密函悉数收缴。经过追查,发现这七人都是老师的手下,而且密函也是老师新手所书,函上更有老师的私印,由不得我们不相信老师有大逆不道之举……” “你们……你们……”羊宏盛越听越气,不待他说完,便争论道:“……原来你们给我摆了个鸿门宴,赚我来此,却早有准备,安排陷局!好,我羊宏盛一生淹蹇,顺境逆境都曾经历,也不是好惹的!” “老师,无人设局陷害您,如果没有真凭实据,皇上如何会下旨三司会审?我们如何敢这样对您?” “哼!有何证据,拿出来我看!” 顾文忠传下令签,命人抬上尸体,不一时,堂上摆满了被冰块、咸鱼覆盖的木板,正是七具尸首。 羊宏盛近距离一看,正是当日由东旗营返回龙城时,趁着夜晚被刺客杀死,来不及收拾而消失的家兵,真是百口莫辩,只得沉默应对。 “嘿嘿!”阚明远瘦小的脸上,皱纹聚集,十分猥琐,冷笑道:“羊丞相莫急,我们这里还有密函呈上呢!嘿嘿嘿嘿……” 旁边有记录官员,将一页纸拿在手上,展在羊宏盛面前。 羊宏盛揉揉老眼,仔细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字迹,连后面的印章亦是无疑,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令他震惊的是纸上的内容,真是字字喷洒鲜血,句句要人性命,别说争辩,反驳看来也是无用。 上面姚同光火上浇油,又道:“物证见识过了,我们还有人证。” “人证?”羊宏盛疑道:“有人能证明我谋反吗?” “当然,”姚同光道:“有请人证!” 传令兵传了下去,须臾,一个武官打扮的中年人,由外步入堂上,精神抖擞,气宇轩昂,正是龙城提都秦锐渊。但见秦锐渊立于堂上,目不斜视,单膝下跪。 “秦大人请起。”姚同光道:“烦请秦大人,将当日抓捕此七人的来龙去脉,详细说来。” “是!”秦锐渊答应一声,不缓不慢地道:“末将那晚带队在城中各城门巡视,到了西城门时,恰逢当值守门官换防,当时正好三更天时,趁此时候突然出现七个人强行闯卡,我当即带人拦截,这些人功夫不弱,打死打伤官兵数人,在西城门处被消灭敌人三名,有四人逃脱出城,我带人穷追不舍,一直追出三十余里才将余下四人全歼。之后,从其中一人身上搜出这封密信。末将知道事态严重,所以立即星夜赶回京城,向皇上报告。” “秦将军,”羊宏盛这时说道:“如你所言,当时这七人说过什么话没有?” “没有。” “确定没有?” 秦锐渊斩钉截铁,道:“确定没有。我们发现他们行踪诡秘,一看就发现有蹊跷,所以喝令他们站住,但却马上遭到他们的反抗,突然之间,我们措手不及,初始被他们杀死多名守城官兵。后来,在双方动手之时,他们也一直没有说过话。” “好,”羊宏盛道:“秦将军平时严于利己,正义凛然,换做别人,我可能还不信呢,但既然由秦将军做人证,我还是信服几分的。” “多谢羊丞相夸奖,末将只是说出实情,没有任何针对某人的偏袒,一切皆由皇上、三司定夺。” “嗯,那么我再问秦将军,”羊宏盛道:“当日,你见这七人形迹可疑,到底哪里可疑?” 秦锐渊稍一沉思,便道:“他们走路时,身体比较僵硬,好似提线木偶一般,十分明显。” “哦?有这种事?但他们都是武艺高强之人,能被我选中作为家兵的,不仅武艺超群,身体素质都很了得,不会出现这种事情的。” “那末将也不太清楚了。” “不用说这些了,”堂上姚同光肥头大耳,脸上肌肉颤抖,道:“人证物证齐全,羊大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羊宏盛道:“我要说的是,那封密函,确实很像我的笔记,但其实我没有写过此信件。至于私印,我也很奇怪,这枚私印,我一向很少使用,一直在书房桌上,可能被人顺手牵羊拿出使用,用后再放回来,也未可知。至于这七人早在半个月前,亦就是被秦将军带人抓捕前十余日,就已经死了,秦将军当晚面对的是七具死尸而已。”于是,他便将当日由东旗营返回龙城时,遭遇行刺一事,简单说了,最后说明,家兵中七人为了保护自己死于当场,正是这七具尸体,因为当时没有及时收尸,致使今日被歹人利用。 正好此时有仵作拿上一方玉质金石,道:“已收到来自丞相府中书房的私印,经验证,与密函上的印记丝毫无差。” 堂上众人无不唏嘘。 “真是信口雌黄,当庭抵赖。”姚同光厉声喝道:“你还有何好说的?编造死尸行凶,携带诬陷你的密函出城,故意被抓?嘿嘿,谁信呢?” 不想此时秦锐渊突然又说道:“想想当时在城外追赶那四人时,本来他们都没受伤,最后是被我们弓箭手射中身亡的,但后来检视尸首,这四人身上却有多余的刀伤,都是足可致命的,而且此刀伤明显不是中原武器,很像是日出国的武士刀。当时我们也很纳罕,但却没有想到原因,现在听了羊丞相的话,结合当时情景,好似这些人却是非常木讷,不像活人一般。” 姚同光与阚明远虽然座位中间隔了位顾文忠,但他们却同时对视一眼。 “秦大人,当时夜幕黑暗,你们恐怕没有看仔细。可能那四人被箭射中之前,与你们近距离交手时,已经中了刀伤,也未可知。”姚同光辩解道。 秦锐渊听了此话,低头沉思,不置可否。 顾文忠谢过秦锐渊来此当堂对峙,命其退下。 秦锐渊对堂上抱拳施礼,转身朝着羊宏盛亦施了一礼,这才款步退出大堂。 羊宏盛视若无睹,默默看着堂上自己的私印,悠悠问道:“我的家人,你们会如何对待?” “现下都已收监了吧,皆为御前侍卫捉拿归案。”姚同光回道:“同时,全国各省各地也开始捉拿余党,势要除恶务尽。” 第54章 罗织罪名始梦醒 都察院大堂上,三司会审羊宏盛仍在继续着。原来,他们不止宣告羊宏盛谋反叛逆一案,更有收受贿赂、贪赃枉法、颠覆皇权等等诸多大案要案。 接下来的审问,转到合谋叛乱的同党供述上,除了信函中出现的驻守西部长城的守将仲孙离外,整个西域省古城军方要员都岌岌可危,只因信上提及“古城内诸军与汝策应”,连累所有武官成为叛党。 其后,大漠省、巴蜀省,这些羊宏盛曾经供职的省份也牵连在内,很多与之交好的官员名列其中。 “你们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羊宏盛怒火冲天。 姚同光嘿嘿笑道:“羊大人,别天真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以大逆不道之名革职查办,支持你的党羽必须斩草除根,否则新丞相上任,不是自找晦气吗?嘿嘿嘿嘿!” “姚大人,莫跟他说那么多。”阚明远一拍惊堂木,喝问道:“羊宏盛,我只问你,是否与关东省兵马指挥使王大林合谋叛乱?” “你们……”羊宏盛气急攻心,一手撑着胸膛,一手指着堂上,道:“没有此事,我与王大林没有私交……” “还敢狡辩,要不要大刑伺候!” 羊宏盛心堵难抑,萎顿在地,说道:“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拖到王使君身上,无论怎么说,他也是先皇结拜兄弟,二十年来,兢兢业业,坐镇一方,扼守北狄,稳定边陲,功不可没……” “一派胡言……” “阚大人!”顾文忠制止阚明远继续说下去,又向羊宏盛道:“老师,有人举报,我神龙国与寒冰王国做贸易,都是老师从中疏通关系,收受寒冰王国商人尤金数笔贿赂,并出卖本国利益,此事是否属实?” “可笑,这也能授人以柄?”羊宏盛道:“与寒冰国开放通商,本来是礼部商谈,后来礼部尚书坤亲王多次来咨询我的意见,更将寒冰国的商人尤金介绍给我认识,一来二去,这桩通商事项就糊里糊涂到了我这里,皇上也亲口说过交给我办理,由我主张,我也是被动接受任务的。尤金确实多次向我行贿,我的想法很简单,羊毛出在羊身上,他来贿赂我的钱,不都是赚取我们神龙国人的钱吗,我便照张全收,但是,后来我都捐赠给御和宫,用以修缮寺庙之资,你们可以去询问御和宫的方丈,便知原委。” “会这么简单?”阚明远尖嘴一撮,不屑地道。 羊宏盛坐在地上,身体这才舒服些,道:“我从来没有出卖过神龙国利益。” “你是否与寒冰国首相李约翰有私密信件往来,出卖神龙国机密情报?”阚明远又问道。 “有过信件往来,但不是私密,都是谈及通商贸易之类的,旁的无从说起。” “哼!”阚明远瘦脸皱纹一聚,问道:“你们定然是通过商人尤金从中传递情报,还敢狡辩?” “要说寒冰国商人尤金,之所以能在我们神龙国受到重视,先是被礼部礼遇,后得到我的支持,其实都是因为这个寒冰国首相李约翰从中斡旋。要知道这个李约翰是神龙国人后裔,我们神龙国人在西方世界,还没有做到这种地位的人吧,就目前世界局势而言,西方比我们东方先进多矣,所以李约翰此人,一定会受到我、受到神龙国更多关注。” “与寒冰王国里通外国倒也罢了,”阚明远看此条罪证毫无进展,便又开始悉数其他罪名,道:“现有来自南部半岛诸国的消息,此次千丘国出兵岳莱国的幕后指使利尔逊共和国,一直在密会我们神龙国一个重要人物,号称为神龙国副皇帝,此重要人物是不是你羊宏盛?” “岂有此理!” “哼哼,”阚明远道:“神龙国上下谁敢以副皇帝自居?除了你羊丞相外,谁会被人认为是副皇帝?想来我堂堂神龙帝国,唯有你羊宏盛才会这般僭越而没有分寸。你是要和异域新兴国家联手,颠覆神龙国!对不对?怪不得你选择这个时候发送密函,是要趁着利尔逊共和国和千丘国大举兴兵作乱之际,在神龙国内再掀起一股兵变,最终引外援呀!但我要告诉你一件对你和你的叛党不利的消息,利尔逊国撤兵了,千丘国自然也是兵败如山倒,岳莱国没有被消灭,他们不会北上来进攻神龙国,不会与你会师!” “这……这全是你们的臆想,与我毫无关系。真是为了扳到我,你们煞费苦心,颠倒黑白,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呀,也难为你们想出这种借口了。” “强词夺理!”阚明远呵斥道。 姚同光亦帮腔道:“大逆不道,祸国殃民……” “哈哈哈哈……”羊宏盛气极反笑,道:“这祸国殃民是在说我吗?你们岂不知我羊某人做过的事情?当年,三个月时间消灭巴蜀太守夙沙王叛军;五年时间建造完成仙人石像;十年时间建造完成南北两江运河;十二年时间建造完成西部长城;后来做了八年丞相,国泰民安,鲜有杀伐,人人有事做,人人有饭吃,可说政绩斐然。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我能有今时今日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皆是为朝廷效力一点点的功劳积累而来,民间自有评说。何谈祸国?何谈殃民?” 阚明远和姚同光对视一眼,心下盘算着应对之策。 “真是大言不惭!”阚明远道:“你这个人,官欲膨胀,欲壑难填,事情成功了便享受功劳,事情失败了便推托过错,虽有寸功,也是投机取巧而来,蒙混世人罢了。” 姚同光也跟着道:“羊大人既然提到这些功劳,我们便一桩桩一件件说起。平定巴蜀叛军,最终遗留祸患,目前闽中省佛母教盛行,就是源自巴蜀莽腾氏族余孽所为,致使东南一隅动荡不安;大漠省建造的仙人石像,经过勘测,仙人石像不指天不指地,右手食指偏偏指向皇家陵园,直指皇族列祖列宗,大逆不道,昭然若揭;修造的两江运河,致先皇溺亡于以你羊宏盛命名的羊公溏,此乃羊开凿运河时,下的巫蛊之术,陷害先皇,图谋不轨;建造的西部长城,阻隔神龙山脉与神龙国九州气数,致使二十年来国运不济。嘿嘿,羊大人,你还想再听下去吗?” 羊宏盛脸色青红不定,再也忍耐不住,“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但觉天旋地转,再也强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这一下变故,堂上大乱,三位大人惊得站立起来,都下了座位,上前看视,见其气若游丝,拍打摇晃都不管事,阚明远和姚同光面面相觑,此人虽已被皇上罢免,但到底是身份特殊,这若真的被气死了,反而不美。唯独顾文忠真正担心他的安慰,忙命仵作救助羊宏盛。 仵作又是掐他人中,又是按压虎口,最后一盆冷水淋在羊宏盛头上,这才将他激活过来,但其后一直神志模糊不清,言语含含糊糊。 接下来,阚明远和姚同光又审问了羊宏盛一些罪状,可旁人听来也是明显东拉西拽,莫名其妙,这一审直从上午审问到晚上,阚、姚二人又来回替换,车轮战一般,竟没一刻休息下来的时候,只审得羊宏盛身心憔悴,精神困顿,萎靡不振,一位六十岁的老人,身居高位,养尊处优惯了,何曾遭遇到如此对待,受得了如此摧残。 顾文忠并不审问,只在阚、姚二人做的太过分时,或强制,或怀柔地使得他们停止,阻住了多次欲对羊宏盛施加大刑的动机,保住了羊丞相的体面。要知道,此处乃都察院大堂,衙役都是听从直属上司顾文忠命令的,阚明远和姚同光即使再强硬,也是使唤不动这些人的。 到得最后,羊宏盛的罪证已然越来越明显,阚明远和姚同光心上也是十分畅快,当下便要叠成文卷,定罪申详。 二人嬉皮笑脸,分从左右探头靠近顾文忠,异口同声道:“顾大人有劳了!” 顾文忠低头闭目,非常不想理会他二人。 “还是顾大人厉害呀,”姚同光轻声笑道:“罗织罪名,巧设名目,当属典范,我等望尘莫及。”说着,从袖口中抽出一张纸笺来,打开,放在公案上,推到顾文忠面前。 顾文忠不看则已,一看惊人,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见笺上白纸黑字,洋洋洒洒,赫然写着: 假平定巴蜀叛乱军,遗余孽闽中生动荡——窃盗禄位,一罪也; 仙人山颜面暴戾相,食指向皇陵示不敬——大逆不道,二罪也; 造运河命名羊公溏,图不轨邪术溺先皇——巫蛊弑君,三罪也; 西长城阻隔神龙脉,遭劫数九州国运降——祸国殃民,四罪也; 居高位左道惑主听,设名义事宜迷主见——欺君罔上,五罪也; 助通商索贿拢异宝,借权势纳供收民脂——贪赃枉法,六罪也; 霸庙堂民生致凋敝,掌国计生灵遭荼毒——玩忽职守,七罪也; 有违逆朝廷之律法,具草莽招揽壮羽翼——结党营私,八罪也; 引异邦瓜分天朝国,虚拟旨自诩副皇帝——通敌叛国,九罪也; 传密函谋反起兵变,聚外援会师分天下——篡夺皇位,十罪也。 正是万劫不复之罪,遗臭万年之名。 “这……这不是我写给皇上的奏折中,弹劾羊丞相的名目吗?除了最后一条是他们后加的,其他却是由我所列。如何到了他们手中?”顾文忠惊疑不定,看来皇上要搞倒羊宏盛,是下了决心了。 “嘿嘿,”阚明远道:“即是出自顾大人之手,就请顾大人来宣判吧!” “这如何是好?”顾文忠道:“如今我们三司会审,这么多大案要案,针对一朝丞相,涉及这么多文武大员,一日审结,草草定罪,不显得太过偏颇吗?” “别逗了,顾大人,这都什么年月了,该抓紧点效率了,免得夜长梦多,斩了得了。” “顾大人既然推辞,就由小弟代劳了。”姚同光说着,清了清嗓子,宣布示明参与叛乱者的罪行,竟都是抄家问斩的大罪,其中仲孙离等人以及受牵连的中央、地方大小官员一百多人,连带家属几有上千人,罢免的罢免,入狱的入狱,皆判制裁,最后轮到了羊宏盛的十大罪状,字字诛心,条条泯灭,三司定夺,斩立决。 羊宏盛既到了这个地步,不怒反笑,昂首说道:“奸不自招,忠不自辩。奸者祸国,忠者祸身。” “不要自以为是了,你的死期到了!”阚明远和姚同光相视一笑。 “圣——旨——到!” 就在这时,大堂之外突然传来呼喝之声,随即有众多脆硬的皮革靴子发出悉悉窣窣的快步声响,伴着刀剑的金属碰撞声,又是一队御前侍卫打扮的武官直入堂上。 顾文忠一怔,与阚明远、姚同光面面相觑,但见御前侍卫阵列中,当先一人,手托玉轴圣旨,确是认得的,正是御前三品带刀侍卫钟辛。三人只得下座,匍匐于地,一同接旨。 钟辛看了眼镣铐加身、披头散发的羊宏盛,这才展开圣旨,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罪犯羊宏盛,结党专擅、紊乱国政、有负皇恩、欺君罔上,本该当斩,但念羊宏盛在累朝效力年久,且皇考曾经倚任,朕不忍加诛。姑从宽革职、籍没,流放魔域沙漠。 钦此!” 顾文忠、阚明远和姚同光山呼万岁,领旨闭,三人凑到钟辛前,问长问短,探听详细事情。 “唉,各位大人,莫多说,”钟辛道:“小人本是保护皇上东巡海城,后来江淮省龙使君多次在皇上面前提及老师恩德,皇上亦是感念羊丞相,这才命小人快马加鞭,一路八百里疾行,带回此特赦令来的,还好小人赶上了,险些误了大事。” 阚明远和姚同光心下一凉,不能依他们的想法进行,颇感遗憾,但圣旨既到,只得按皇上的意思办理。 羊宏盛暂且收押。 第55章 三见亲王揽其人 寒冰王国,地处克罗奥斯联合王国东北方,远离教廷,偏安一隅,民风彪悍,颇具尚武精神,所以极少举行类似其他王国的舞会,反而经常有赛马、斗狗、摔跤等竞技活动。 这一天早上,尤金因事先探听到菲力克斯亲王于今日会亲临赛马比赛,于是提前让保罗做好一同参赛的准备。看来尤金下一个目标,就是要争取到这位亲王的支持。 赛马场中,人山人海,恐怕整个首都冰城的贵族都聚集于此了。对于极北之地的寒冰国,一年中难得三个月的夏季,人们当然要好好利用,尤其是室外运动,前面堪堪比过几场预热赛,参赛马匹都属于中等水平,越到后面的比赛,越显激烈热闹。 尤金虽然一直忐忑不安,心中如同小鹿乱撞,因为实在没有把握能够说服这位菲力克斯亲王。但他也只能故作镇定,贿赂了赛马场管事和另一个参加比赛的赛马主人,这才换来最终比赛的参赛资格,并最后一个入场。 “好好表现,”尤金对牵着赛马的保罗说道:“无论如何,要赢得这场比赛,我要让冰城所有人看到我这个马主人的实力,尤其让亲王看到。”边说着,边望向赛马场主看台凉棚下浑身华服的一位贵族,但见此人一头金发,两撇弯弯的小胡子,胡子尾稍上翘,十分优雅,那正是他的目标。 保罗无可奈何,骑上马背,回头对主人说:“您已经很招人待见了,我的主人。天神保佑我吧,我会尽力的。” “是的,你用尽全力才好,这匹马非比寻常,随便一个骑手,只要不出太大差错,都会保赢的。” 保罗骑着马,进入赛场,趁着比赛前在赛道上来回的骑来骑去,按照主人的吩咐,招摇往复。 果然,全场人们惊呼出声,一时间大家都在注视着保罗所骑的马。 原来,这匹马是尤金刚刚购买自奥古斯特的纯血马,高大威猛,每一个移动动作,都能感受到它冲刺的力量,只见马匹通体漆黑,一丝杂毛没有,黑的发亮,亮中发白,而且皮粗肉厚,非常耐寒,正好适合克罗奥斯北方地区。 接下来的比赛,毫无悬念地,在所有人的关注下,保罗所骑的纯血马拔得头筹,赢得了大赛第一名。尤金礼服加身,连连挥动手杖向人们致意,从容站在冠军马旁,接受奖杯,颁奖的却正是菲力克斯亲王。 “恭喜尤金先生。”菲力克斯亲王亲手将奖杯递给尤金,并道:“除了你,恐怕冰城也无第二人有此良驹。” 尤金富可敌国,菲力克斯亲王贵胄,二人都是这个国家当世名士,即使互不相识,但彼此都知道对方。 尤金笑不拢口,双手接过奖杯,对于颁奖者正是亲王本人,这是他始料未及的,终于有机会亲近此人,心下不由得暗喜,天神眷顾,帮我大忙! 菲力克斯亲王颁完了奖,便向观众席挥手致意,并向赛场外自己的马车走去,看来是要离开,尤金哪里会轻易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将奖杯一把甩给保罗,忙不迭亦步亦趋,跟着亲王,与其聊些养马相马的话题。 “你的马叫什么名字?”菲力克斯随口问道。 “黑金!”尤金道:“您看它全身发黑,多漂亮呀!” “嗯,是我们奥古斯特纯血马,我很高兴,你用我们家乡的名马,赢得比赛。我好久未见到这么精良的纯血马了!” 要知道,菲力克斯·布莱克亲王身份非比寻常,他即是奥古斯特王国王子,亦是寒冰王国太子妃的亲弟弟,早在十多年前,他便追随其姐,来到此苦寒之地,宣誓效忠寒冰王国,为寒冰王室尽忠尽责,终于做到如今的禁卫军大将军之要职。 尤金眼看他们走到了马车前,忙闪身到亲王面前,笑道:“阁下,这匹马,是您的了。您是懂马的人,我把这匹马赠送给您,我一介草民,拥有这匹马,简直是暴殄天物。” 菲力克斯迟疑一下,随即哈哈一笑,道:“尤金先生,我无功不受禄,怎么能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 “您不用客气。”尤金转头又道:“不瞒阁下说,其实我这里有封信,是您的一位故人,托我转交给您,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将信件送去您府上?” 菲力克斯纳罕,问道:“什么故人?” “这里说话不方便,我到您府上细聊。” 菲力克斯想了想,道:“好吧,你明天来,我等你。” “是,亲王阁下。我会带着信件和黑金一同前往。”尤金为他打开马车门,服侍他上车而去。 ************************************************************************* 第二天,尤金按时赴约,带着保罗,牵着黑金,携着信件,来到菲力克斯亲王府上。 亲王府与王宫毗邻,附近街道经常有一队队的禁卫军巡逻。平常民众,是不敢接近这里的。在亲王府的客厅,菲力克斯接见他们。 “尤金先生,我在平台顶看到院子中的黑金,简直美轮美奂,它要是个人,定是位性感迷人的大美人儿!”菲力克斯一见到尤金,便兴奋地夸赞那匹纯血马,难掩喜爱之情。 尤金从保罗手上接过信件,躬身奉上。 菲力克斯接过信件,先去检查封印,但见蜡烛印痕上,赫然显示着刀剑交叉的上方有一个丰满的嘴唇,那正是奥古斯特王国女伯爵、雇佣兵首领杰奎琳的印记。 菲力克斯双手不禁颤抖起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自语道:“是她!她真的给我写信了?” 尤金坐回座位上,回头看了眼无所事事、仰望天花板纹饰的保罗,并不去打扰亲王浏览信件。 菲力克斯用颤抖的手拆开信,仔细看了起来,信上无甚内容,都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之间寒暄问候的话语,最后提到,介绍自己的朋友尤金给亲王殿下,此人愿意为亲王效力,并为尤金美言了几句。虽然信中没有任何亲切的话语,但他好像甜到了心坎里,心情愈加愉悦,笑容满面。 “这封信件在我心中,不亚于奥古斯特纯血马的价值。谢谢你,尤金先生。”菲力克斯将信件贴心放置,回味无穷,道:“它令我想到很多年少时的往事。” 尤金笑道:“看来您和她曾经还是一对恋人。” “天神泰坦迪沙保佑她!”菲力克斯莞尔一笑,道:“恋人谈不上,只是彼此爱慕而已。那时我们年纪太小了,初识爱情,一天不见,如隔三秋,懵懵懂懂的,才是最令人回味无穷的。哪里像现在,投怀送抱的人多了,反而没有心怦怦跳的感觉了。” “我听说,她在十几岁便结婚了……” “是的,当我们认识的时候,她的丈夫还没有遇害,她还是一个柔弱女人……当我们分别的时候,她已经被冠以女魔头称号了。哈哈,真是造化弄人。” “据我所知,”尤金挤眉弄眼地道:“亲王殿下,女伯爵阁下如今仍旧单身,您也一直未曾婚娶,现在正是你们两情相悦的时候,在下愿意为你们撮合一番。” 没想到菲力克斯大手一挥,道:“过去的事情了,我们不可能了。再说我现在逍遥快活,不想找个累赘,尤其是找个女魔头,那我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嘛!” “哈哈,有道理。” “对了,”菲力克斯突然问道:“尤金先生,您这么大费周章找我,想来还有要事,不妨说说看,我们如此投机,可能会有合作的可能哟。” 尤金听了这话,心花怒放,当即说道:“亲王殿下果然聪明绝顶,在下确实有些事情,想向亲王殿下讲明。” 于是,二人这才分宾主坐下,边呷着茶,边谈起了正事。 来之前,尤金已经想好了招揽方法,无非就是要对菲力克斯以利诱之,并晓以利害,这利害关系,当然要以菲力克斯为中心,人们只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才会更加上心。 “您之所以来到寒冰王国,就是因为你的姐姐,她如今在寒冰王国非常得宠,弟以姐贵,你这才能成为寒冰王国的大将军,当然,这跟您本身能力也是分不开的,可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姐姐的关系在起决定性作用。如果你留在奥国,只是众多王子中不起眼的一个,排行中间,既不是长子,也不是爱子,而且并不出类拔萃……请原谅我的用词,我仅是为了描述清楚局势。要知道奥国人才济济,你即使再能干,想要出人头地,也是很难。” 菲力克斯虽然出身高贵,但军旅出身,常年在外征战,为人十分豪爽,自然不会介意对方所说,淡淡一笑,手掌一摊,让他继续说下去。 “您之所以有现在的地位,全都仰仗你的姐姐,而你的姐姐则仰仗寒冰国太子的宠爱,太子之所以宠爱你的姐姐,完全是因为你姐姐貌美,但貌美不能长久,等到你姐姐人老色衰之时,就是你衰落之时。” “如之奈何?”菲力克斯向他请教对策。 “王室家族,妃子要想获得宠爱,不仅要有美貌,更要有子嗣,母以子贵,子以母荣。索菲亚太子妃虽然美丽,但她却始终没有子嗣。如果想长保宠幸,为今之计,就是让您的姐姐索菲亚尽快在国王孙辈中、劳伦斯的诸子中选择一个贤者收为儿子,立为顺位第二继承人。这样你们家族的荣华富贵才能长久,你姐姐和你才能永远支配寒冰王国。老国王垂垂老矣,你们的眼光要放的长远些,因为种种迹象表明,老国王恐怕不会将王位传于太子,而直接传位给太子的一个儿子。” “这些事情,确实非常明显。”菲力克斯问道:“可是劳伦斯这么多儿子,究竟要为我姐姐选谁收为儿子合适呢?” “我在古斯诺堡做生意期间,经常听到各国的公卿大臣们盛赞亚瑟之贤能。更为难得的是,亚瑟每每谈起寒冰国及索菲亚太子妃,未尝不伤心落泪,思念之情,溢于言表。若太子妃能将此人收为养子,将来得立为太子,则亚瑟一定会十分感激太子妃的。” 菲力克斯听了不置可否,低头喝了一口茶,悠悠说道:“听了先生的话,我觉得有些道理。您这哪里是来请求于我,简直又给我送个大礼,这如何让我坦然接受呢?”想了想又道:“但是……据我所知,亚瑟的生母,还在世吧?” “是的,那也是位苦命的母亲。” “您这么帮助亚瑟,亚瑟一样会感激您的。” “我就是个中间人而已。” “好吧,尤金先生,我要跟姐姐商量下,给我点时间。” “当然,亲王殿下。”尤金又赶忙道:“在下听说您主管的禁卫军多年未曾换过斗篷,这怎么行呢?禁卫军可是我们寒冰王国王室的门面呀,所以在下斗胆,想向禁卫军赠送一批鹿皮绒斗篷,以表对禁卫军之敬意。” “您真是太慷慨了,我的朋友。”菲力克斯听到此话时,双眼放光,两撇弯弯的小胡子都洋溢着愉悦。 第56章 阴谋阳谋师生论 羊宏盛,被关押在大理寺天牢中几有十多天了,不能说以泪洗面,但到底皮肉和精神上都受到了摧残。 进来的第一天,他便被衙役用铁链子穿了锁骨,箍住双手、双脚,扒光衣服换上囚服,羊宏盛一生高高在上,受不得如此侮辱折磨,痛不欲生。 天牢是半地下室的一处石室,阴冷潮湿,暗无天日,木床腐败不堪,到处恶臭难闻。羊宏盛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整个人突然瘦了好多,连那花白的头发也一夜全白了。 这些时日,天牢中陆陆续续被关押进来很多人,路过羊宏盛的囚室,大家彼此一看,竟然都是认得的,对方一看到羊宏盛,无不痛苦流涕。时日越久,不止是龙城的官员,中原省其他地方涉事官员也接连被关到这里。看来因羊党叛乱,很多朝廷大官都受到一样的严惩。 这一日早上,狱卒送来饭食,是一碗稗子面糊,隐约可见里面蠕动的蛆虫,只听他随口说道:“人抓的齐了,今天就押丞相去往棺材寨了,您老听清楚了吧?” 羊宏盛一言不发,靠在墙边发呆。 狱卒嘴里嘟囔一声,走远了。 不一时,外面突然又转过来一个人,轻声说道:“老师!” 羊宏盛不为所动,如同这叫声不是对自己发出的一般,仍旧呆呆的看着前方。 来者正是顾文忠,他知道今天是押送所有羊党叛乱分子西去流放的日子,所以早早来到天牢,希望见见羊宏盛,这一见,恐怕就是最后一面。对于老师的遭遇,他现在非常自责。 刚才那个狱卒又走了过来,点头哈腰对顾文忠大献殷勤,又去摸出钥匙,打开了这个牢门。 顾文忠提着一个木桶走入囚室,那木桶中热气蒸腾,他直把木桶放在木床前,又去搀扶羊宏盛。 “委屈老师了,学生来为您洗洗脚。” 羊宏盛如同提线木偶般任人摆布,坐在床边,两只泥泞污秽的赤脚放入木桶中,水很热,却不至于发烫,所以感觉很舒服,多日来少有的灵动眼神,重归肉体。 顾文忠蹲下身子,为老师洗脚,非常仔细,稍微用力。 狱卒在外看了一会,觉得无甚异常,便摇头晃脑地走了。 顾文忠低垂个头,眼蕴一泡热泪,哽咽道:“对不起,是我害的老师身陷囹圄……” “我……一直没有责怪于你。” 羊宏盛的这一句话,如同天外之音,遥遥在上,传入顾文忠耳中,令其缓缓抬头,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了眼他,羊宏盛极度衰老的面孔,吓得自己险些惊呼出声。本来,他刚才一直不敢看羊宏盛,现在看去,只见老师白发苍苍,容颜憔悴,脸上皱纹密布,愁容满面,哪里有半点往日一朝丞相的威严。 “置人于灭亡的境地,没有比构陷他谋反更能奏效的事了,你做的很对。”羊宏盛面无表情,仍旧目视前方,悠悠说道:“事情不是很大,就不能让人震惊。案件不是牵扯人多,功劳就不能显现。帝王用它来求取安定,臣子用它来邀功取宠,这里的冤情一定会有,却是不可能避免的。” 顾文忠再也忍耐不住,泪流满面。 “今天,为师就教你最后一课。虽然我是个失败者,但,经历过此逆境的人,体会才会更深刻,更能起到教育意义。” “老师……” “我说说,你听听吧。你我师生一场,缘分不浅,以后恐难再有说话的机会了。” 顾文忠无可难何,仍旧蹲在当地,仰头聆听。 “你以后的仕途当会顺风顺水,帮助朝廷,除去我这么大个叛贼,功劳不小,你又和皇上是发小,嗯,前途无量呀!无论如何,以后当以我为鉴,经常自我反思,不可掉以轻心。这个世道,小人难防。” 顾文忠忍不住去擦拭眼泪,视线越加模糊了。 “荣华富贵、名利双收,皆为众人所羡慕,也能引发众人的怨恨。古语有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我辈之人,必须隐匿风采,收敛锋芒,保持中庸之道,才是正途。 “欲望多了就会起贪心,极端自私就会有偏差,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有了这个要那个,得了那个想别个,罪恶从此便产生了。 “上司的疑心重,下属的恐惧就多。上司和下属的心意不一致,祸事便由此产生了。”羊宏盛仿佛是在自言自语,道:“自愿处于下属的人很少。上级对下级的管理如果没有计谋,不是下级抵触上级,就是下级夺取上级的权力。宠信不要固定在一个人的身上,让一个人专权一定会带来祸害。我虽贵为天朝上国之丞相,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却仍旧惨遭此横祸,只能说——不顺从上意,终招致杀身之祸。当主子的没有喜欢手下的人势力过于强大,当臣子的要戒除心中存有的非分之想。臣子权势过大会招致死祸,想法荒谬会导致灭亡。” 顾文忠听了此话,陡然想起皇上曾对自己说过的一番话来。 “……其实有的时候想想,老师功劳太大,老百姓只知道感恩于他,不知道朕付出的心血、责任……” 皇上的话言犹在耳,与现下羊宏盛所言形成呼应,不由得不令顾文忠心潮涌动。 只听羊宏盛继续说道:“权力,是人们不可以缺少的。获取权力不容易,保住权力更加艰难;智慧欠缺的人不能得到,谋略不当的人最终只能带来祸患,这是关系生死的大事。高高在上的人骄傲,顺从他可使其心安。高高在上的人忧虑,忠于他可使其免除忧患。顺从不要回避献媚,忠心不要忌讳无理,虽然遭人诋毁也不能少做。上司能给你什么,自然能拿回什么,生死都控于人手,怎么能违背他们呢?因此有智慧的人擅长暗中揣摩上司的心意,愚蠢的人只坚持自己的见解,人们福祸不同,都是源于这个原因。我如今捞个如此下场,看来我还是不够聪明呀! “归咎起来,我还是树敌太多。人都是有敌人的,敌人,是与他有利害冲突,生死不能兼容的人。不能认清敌人就无法分辨朋友,不能制伏敌人就不能成就事业,这是最大的祸害,一定要根除它。人们受害常常是因为对人没有仔细的察验,人们遭受祸患往往是由于对人心慈手软。多年以来,我有过多次对颜修谨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可惜都因为我太过心善,而放弃了,看来是我对自己太不爱惜了,对敌人的仁慈,换来全家族的流亡。所以你要记住,要在敌人没有行动的时候制伏他,这就是抢先占有有利时机。 “帝王凭借权势谋划臣子,势力衰弱的时候要依靠权术。下属依靠权术谋划帝王,权术穷尽的时候就凭借实力。臣子用智计谋划同僚,智计达不到的时候就用伤害。事情贵在保守秘密,不能保守秘密,就祸及自身;行动贵在迅速快捷,缓慢拖拉就让别人占了先机。 “因此说人的内心隐含着太多的欺骗,不能光看他的外表。世上的事缺少情爱,做好事的人最后却得不到功劳。相信别人不如相信自己,防范别人不要心存侥幸。 “下属依附上司才能成就志向,上司依靠下属才能取得功名。下属有贪求的东西,他的心自然会要求上进,提升他应该慢慢的来,太快他就满足了。上司有想使用的人,他的神态要亲切,以礼相待下属不要推辞,不这样做就没有人协助他了。 “……” 二人聊够多时,羊宏盛觉得洗脚水有些凉意,便把脚抬出来,放在木桶边沿上,虽然动作幅度不大,但稍微一用力却触动锁骨处剧烈阵痛,嘴角一咧,痛的出声。顾文忠赶忙拿出毛巾为老师擦脚。 “无论你能理解多少,我要说的,都说完了。” “老师,您多休息一会吧,今天还要赶路呢……” 羊宏盛却是兴致大好,继续说道:“我已是成了众矢之的,你今时今日还来看我,恐遭人非议。” “学生满腹愧疚,不在意那些。如若能得到一点惩罚,反而心中舒服些。” “唉,我刚才讲过什么来着?不可太过仁慈善良。”羊宏盛道:“显达时的朋友,败落时就是敌人;贫贱时的朋友,富贵时就是敌人,所以说朋友是暂时的。因此说权力是不可废弃的,废弃了就失掉了根本;同情心是不能随便施予的,太随便了就会招人忌恨;与人交往不能过于亲密,太亲密就会产生疑虑;心里话不能说出来,毫无保留就潜藏着祸患。有智能的人不会为自己招来祸害,有能力的人总是寻找别人的漏洞以求取功劳。引诱他们上钩再据此把他们逮捕,事情就没有悖理之说了。 “逆天而行,自作自受,我不就是自作自受吗?我是不值得同情的。你以后要借用天意行事,名义上才适合正道。” “学生……记下了。” 羊宏盛摇了摇头,道:“记下无用,理解并灵活运用才行。” 顾文忠低头伤感。 “我只问你,”羊宏盛道:“我的家人何在?现在如何?” 顾文忠哽咽道:“都在此天牢,我已命令狱卒,不可侵犯他们,老师放心吧。” 其后,羊宏盛便不再说话,闭目养神。 顾文忠亦不好再说什么,提着水桶,浑浑噩噩地走出了牢房。 第57章 八王饯行十里坡 伴随着羊党的覆灭,龙城的戒严,十余日来终于逐渐松懈下来,很多管制解除,城门也在规定时间内开放。 这一日,从天牢、刑部大牢等处,流放西域的羊党叛贼一齐规整到菜市口,在押送官兵的带领下,开始游街示众。 流放队列中,羊宏盛当先而行,只见他头发皆白,老眼迷离,衰态龙钟。羊家一百二十多口人,全部株连。其他受牵连的官员,中原省竟有上百名之多,涉及族群,合计共有一千多众,在流放队伍中,男男女女,扶老携幼,招摇过市。 羊宏盛回头看视,迷迷糊糊中,但见儿子、儿媳、小妾都在队中,穿着与自己一样的囚服、镣铐,封住锁骨,惨不忍睹,不禁流下几滴枭雄泪。 不一时走到了御和宫皇家寺院前,但见主持方丈率领二十余位高僧大德,正盘膝坐在寺院前的空地上,诵经祈福,口中念念有词,道是: “愿弟子羊宏盛—— 累生累世的冤亲债主、历代宗亲,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皈依佛两足尊,皈依法离欲尊,皈依僧众中尊; 皈依佛不堕地狱,皈依法不堕饿鬼,皈依僧不堕畜生。 皈依佛竟,皈依法竟,皈依僧竟。 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 围观民众,早在三司会审后一天,即得到了当朝丞相谋反叛乱的消息,无不震惊,更增添了无数茶余饭后的谈资。此时边看着热闹,边散布各种流言蜚语。 队伍走街串巷,穿坊过市,到得午时,正好走到龙城西门,当时城门即刻开启,城内城外等候进出龙城的民众都站在道路两边,因知道今天会有流放西域的队伍出发,要先让其通行。 大门刚刚开启,先是一队骑兵出城,随后是一队步兵,再后正是羊党叛逆脚铐、锁链相连,步履艰难地在士兵的押送下,鱼贯而出,向西而行。 城门外高处,一个嗓门洪亮的官员,抑扬顿挫宣读羊党叛逆流放西域的榜文,在其旁边,围绕着众多老百姓。 道路两旁的民众,不知就里,蒙昧愚钝,却在宣读榜文声中,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押送队伍出了龙城西行不到一个时辰,即到了一处地形突变的山地,民间称作十里坡,但见坡上不远处有人搭建起来一个凉棚,里边摆放着几张桌子,十余个人在那东张西望。 负责押送犯人的最高官员是裨将陈长恩,因任务涉及前丞相,恐有人前来劫持,不敢大意,命人时刻提防。 队伍到了近处,这才看清凉棚那十余人,只见当中一人坐在那里,却懒懒散散地伏在桌上,眯缝着眼睛,抿着个薄嘴,越发显得羸弱,但却衣衫华丽,配饰上乘,竟然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世人称为“八王爷”的龙载兑。在他身边十多个人众星拱月般围绕着他,又是端茶又是摇扇子,大献殷勤。 龙载兑见了队伍近前,便晃晃荡荡地站起身,迎了过去,一幅吊儿郎当的模样,慵懒散满,飞扬跋扈,他身边人亦都呼啦啦跟了过来。 带队官员陈长恩不知对方目的如何,摆手命令队伍停下,并在马上对龙载兑施礼,恭敬说道:“卑职参见八王爷!” “嗯。”龙载兑嗓子眼里说话,道:“将军辛苦。今儿我老师受难流放,我要为他送别,望将军方便一二。” 陈长恩微微迟疑一下,知道这位八王爷平素行为乖张,做事一向由着性子来,连皇上都拿他没辙,看他既然没做其他出格的事,便也不计较,卖个人情,翻身下马,带着亲兵坐棚下喝茶吃点心聊天去了,自是允许了他的请求。 所有流放人员,都坐在地上休息,因为拖着沉重的铁链,走路再慢也异常艰辛,所以谁都不想浪费一点时间。 唯独羊宏盛仍旧站着,看着眼前瘦骨嶙峋的八王爷。 龙载兑也看着他,道:“老师,不肖学生在此为您饯行。”说着,从下人手中接过糕点双手送在羊宏盛手中。 “真是没想到,我落得如此下场,世人唯恐躲都躲不及,你还能来为我送行……”羊宏盛抓着点心的双手颤抖不止,道:“当年教导各位皇子攻读学业,因你岁数尚幼,遂对你的要求最低,希望没有误人子弟……” 龙载兑骨瘦如柴的手一挥,笑道:“老师说哪里话来?我天性使然,如若老师当年用心教育我,我恐怕仍旧是这副玩世不恭的样儿,更加辜负老师心血,多亏老师不管不顾我,我现在反倒还能心安一些。嘿嘿!” “当年我作为帝师,教育你们读书时,只留心于皇上和坤亲王,你们其他几位皇子,我是疏于管教的,没想到你才是最有情义的人。” “我是否有情义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只知道老师您为国为民,做过很多贡献,我理应来为您送行,哪怕我不是什么皇弟,做为庶人舍得一身剐也要来为老师敬杯水酒。” 八王爷的手下搬来两把椅子,二人坐定,又叙了一番话。 羊宏盛以长辈的口吻对他道:“王爷从小身体不好,长大后也一直虚弱,实在让人担心。既然王爷能来送我,说明您心中还是有我这个老师,我就倚老卖老,劝说您几句,希望王爷能听进去只言片语也好。” 龙载兑道:“老师尽管吩咐。” “人生在世,草木一秋。吃喝享乐,人性所致,在所难免,每个人都会有些嗜好,但切记不可沉溺于此,反而耽误了自己的一生。 “我们的生活,不止是贪图享受,更要追求人生的意义所在。要知道在这个世上,有人光是为了活着,已经拼尽了全力!”羊宏盛看着他眼窝深陷,面色土黄,小脸挂灰,叹口气道:“有些事情,适可而止,切莫沉迷。存天理,灭人欲!” 龙载兑摇了摇头,道:“老师有所不知,我自己的情况自己最为了解,对于这些嗜好,我是上瘾的,而且瘾头很大,尽了最大决心去控制,也是无用。”想了想又道:“老师,我是废人了,整日除了这事,其他都提不起兴趣。一日没有女人陪伴,夜里都睡不着觉的。” “我今天的说教可能太多了……”羊宏盛道:“我知你一向桀骜不驯,我说的话,你不一定听的进去,你自己的身体,自己做主。但无论你听与不听,我都要说出来,希望不会引起你的反感就好。” 羊宏盛和龙载兑正聊着,不知从何时起,一帮人马慢慢靠近,虽然他们装作路过的行人,但神色间,不免时时关注流亡的队伍人群。 自打这伙人现身后,陈长恩便不动声色地留意他们,其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眼中。 但见这伙人共是八个,为首者是身穿一席猩红袈裟,一串比拳头还大的佛珠挂在胸前的大和尚,旁边跟着个衣饰华贵、富商打扮的矮壮老者,二人低头私语,跟在他们后边的看上去是一对夫妻,男穿黑,女着白,神态亲昵,在他们后边是一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大汉,在他左侧是位书生打扮、手摇折扇的年轻人,右侧是位矮小精悍、背负两把大斧的中年人,最后跟了位俊美妖娆的美妇人,腰肢扭动,一步三摇。 这样的一票人走在一起,男女老少,僧俗善恶,高矮胖瘦,穷富美丑,本身就令人起疑,尤其身携武器,难怪陈长恩全神戒备,高度紧张起来。 其实这里距离龙城较近,往来行人并不罕见,他们到了近处,羊宏盛都注意到他们了,立即认了出来,正是前不久羊家招募到的江湖豪客。为首的和尚正是摩尼上人;富商打扮的是“廖员外”廖明恺;那对夫妻是“黑白双剑”付靖平、江姗;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是“西域头狼”淳于刃;书生装扮的是“玉面郎君”常惟肖;背负两把开山大斧的是“斧王”福贵全;最后一位美艳妇人正是“毒娘子”东方霓裳。 羊宏盛一看他们的神色、架势,自然知道他们的目的,自己却是不露声色,面对着八王爷,继续说着话,突然声音提高了很多,大声道:“我已经被夺爵撤职,一切手下家兵家将,即刻起都解除关系。” 龙载兑背对着那些人坐着,陡然听了老师说出这话,不明所以,愕然道:“老师莫要生气,我自会在皇兄御前为您说话,至少不用流放边疆苦寒之地……” “还不明白我所言吗?”羊宏盛又厉声喝道:“我已经被夺爵撤职,一切手下家兵家将,即刻起都解除关系,莫为了我再动干戈。” 这一下,连陈长恩都站了起来,做好战斗姿态。 那边,八个江湖豪杰,面面相觑,最后都瞅向摩尼上人,听他指示。 摩尼上人唯一迟疑,只得点了点头,双手合十,躬身行礼。于是,其余几人也恭恭敬敬,向羊宏盛方向抱拳施礼。最后,他们默默走开,远离这里。 羊宏盛松了口气,声音又恢复正常,对龙载兑道:“我们就此别过,我这一去,望八王爷好自为之。” 第58章 竹林混战八豪杰 摩尼上人等八个江湖豪客远离流亡队伍后,转到不远处一片竹林里来,四下里一看并无旁人,便开始密议起来。 “怎么办好呢?”福贵全是这里话最多的一人,当先开口,道:“相爷不要我们了,以后我们怎么办?” “唉!”廖明恺叹口气道:“相爷是不想连累我们。” “我们一路上计划的很好,就在此十里坡,利用地形营救相爷,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官兵押送。”福贵全一副苦相。 原来,他们一路护送羊宏盛的义弟彭高阳回到锦乡,抵不住彭高阳要尽地主之谊,留众人好吃好玩了一阵,这八人方才逃过了羊党叛逆因东窗事发而被全府捉拿的厄运。那时他们正好在返回的途中,听说了羊宏盛革职查办,简直如同大厦倾覆,心情复杂。 他们刚刚被招募进入羊家,高薪厚禄,好吃好喝,礼遇有加,如今东家有难,他们理应全力施救。于是众人一商议,决定今天趁此流放押送之时,拼了几人性命不要,也要救出羊家越多人越好。 “唉,我们现在就如同没娘的孩子,主子不要我们了。”福贵全哭丧着脸,蹲在当地。 淳于刃环视一圈众人,伸手进羊皮坎肩里揉着黝黑的肚皮,说道:“我脑子不太灵光,很多事想不明白,你们说说看,到底相爷真的谋反了吗?”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常惟肖摇着折扇,道:“要说,就从我们得知羊府江湖招募令说起,明着是招家将,暗中的用途多着呢。举事之前,召集我们这些走江湖的,帮他做一些秘密事件,达成一些目的,最终不就是为了叛乱成功嘛。” “阿弥陀佛!”摩尼上人口宣佛号,道:“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相爷不曾要求我们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我们也不曾参与什么违法犯忌之事,就不要多说了。” 众人都很敬重摩尼上人,听其这般说,便不再讨论此事。 廖明恺便道:“不管我们是否有相爷当家,不管以后如何,我觉得我们这个队伍还是不要散了,我们能聚集在一起,实属不易,”说到此看了眼旁人,又道:“我提议,以后我们这个团队,就由摩尼上人做主,以上人马首是瞻。” 没等摩尼上人说话,后边“玉面郎君”常惟肖当先随声附和,道:“我觉得员外说的有理,我第一个赞成,绝对支持大师率领。” 别人一听他此话,便都争先恐后的表态,纷纷赞同摩尼上人为首。 “各位朋友,且听老衲一言。”摩尼上人合十说道:“我们这个队伍,原本就是因为受到羊丞相感召,才聚集到一起的,没想到羊丞相罹难,我们失去了主心骨,确实不妙。但是,老衲是个方外之人,无欲无求,只想做番事业,所以这个领头人嘛,老衲还是觉得推举别人才好。老衲推举廖员外为首。” “唉,那怎么成,我们无德无能,这个头领只能由上人来做。”廖明恺赶忙说道。 其他人见廖明恺如此说,也跟着继续起哄,要求摩尼上人做主。 “摩尼上人也好,廖员外也好,只要是武功卓越,俺们两口子绝对支持!”付靖平看着江姗道。 “没错没错,俺们两口子最佩服高手!” “上人莫要推辞,我淳于刃愿意听命于你。” “玉面郎君”常惟肖抢着说道:“大师无论阅历、人脉、武功、智谋都在我们之上,理应由大师来率领我们。” “我一介屠夫不会说什么场面话,只知道从今往后听命摩尼上人差遣。”福贵全说道。 “毒娘子”东方霓裳较为热情,此时亦扭动腰肢,贴近摩尼上人,娇滴滴地道:“奴家自从投身丞相府,就一直听从上人安排,以后自然也是唯命是从。” 每有一人说话,摩尼上人都是谦虚有度,双手合十对其施礼,这一圈下来,反而有些汗颜,看来推辞是推不了的,只得道:“多谢各位朋友抬爱,真是盛情难却。老衲惶恐,老衲惶恐。” “为今之计,我们是要找个地盘,巩固我们这个团队的势力要紧。”廖明恺一向以军师身份自居,这时问道:“不知上人有什么好去处吗?” 所有人都一同瞅向摩尼上人。 摩尼上人捋捋胡子,想了一下,道:“要说去处,我们不妨去往百越省,我曾帮助海角地的盐帮帮主黄伟邦做过事,现下看来,唯有此去投奔于他。” 要知道,这摩尼上人本身就是百越人士,自然对百越省尤为熟悉,所以说到去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曾经的东家。 大家一听要去投奔盐帮,那可是天下少有的富贵地,都很开心。 “还是大师人脉广呀……” “是呀是呀,咱们说去就去……” 正在众人欢欣鼓舞之时,突听头顶传来一个声音,道是:“诸位羊家的家将们,随花子我一起去追随羊丞相吧!” 话音未落,一道灰影,已经到了八人中间,如同鬼魅一般,原来有人躲在竹林上方,竹子很高,大家又都不向上看,自然没有发现此人,亦足以看出他的轻功之高强,竟然没被这些当世高手发觉。 “呛啷啷!” 一阵武器出鞘、金属撞击声音,摩尼上人等八人亮出兵器,将突然闯入的来者围在中心。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认得的,正是羊家别院中比武乱入的农夫——李万封。 “是你!”众人惊呼出声,其中尤以与其交过手的“玉面郎君”常惟肖对他印象最为深刻。 “正是花子我。”李万封仍旧农夫打扮,后背负有装着骨剑的麻袋,嬉皮笑脸地道:“你们是否要去追随羊丞相?千万不要落下我才好。” “你是刚刚来到这里的吗?没有听到我们刚才所讲?”廖明恺狐疑地看着他。 “我刚刚踩着竹叶过来的,之前你们讲的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到。” 众人纳罕,不由得抬头看着高耸入云的竹子,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竟然有人轻身功夫高到如此地步吗? “没有关系,就由我来告诉你吧。”廖明恺道:“我们今天本来是要拼了命去救相爷的,可惜相爷不要我们了,言明解除主仆关系,莫要为了他再动干戈,我们也没有其他办法,遂打算去往别处谋生。” “原来如此。”李万封低头思忖。 “万封施主是否愿意随我们一起去呢?”摩尼上人问道,他与李万封比过武,知道此人玄门武功高不可测,于是有了招纳之意。 “我一个穷叫花子,跟你们去乞讨吗?不去不去,我要去找羊丞相。” 大家见他疯疯癫癫,自然无人跟他计较。 “羊丞相再也做不了丞相了,从一开始比武大赛,羊丞相就不要你,你还觍着脸去找人家吗?”常惟肖取笑道。 李万封本待要走,听了此话,不由得激起了斗志,道:“我追随谁,不是因为他的身份,我是为了报恩。你们无情无义,不要将这天底下的人都认为无情无义。” “说什么呢?小子讨打!”福贵全双斧一抡,冲上去就向李万封砍去。之前比武大赛中,福贵全就想对战李万封,杀杀他的锐气,结果当时被常惟肖抢了先,这次李万封甫一现身,福贵全一直寻找机会,看他说话言辞不敬,当先杀上。 福贵全两把开山大斧,锋利无匹,“斧王”外号非是浪得虚名,初时,竟然逼迫李万封接连后撤,毫无招架之力。福贵全得了便宜还卖乖,仍旧步步紧逼,双斧凌厉,势不可挡。 李万封没想到对方说打就打,来的迅猛,让过几招,这才抖擞精神,仓促应战,一双肉掌,凭借自己轻功了得,使福贵全的大斧不能奏效。 其余几人亦感觉李万封太过无礼,让福贵全教训一下也好,便无人阻拦,反而后避退让。 堪堪二人拆了十余招,其实已经算是李万封赢了,因为他是在没有兵刃下,徒手与敌对战。 “好小子,膝上伤好了是吧?”福贵全到底没有耐心,招式开始越来越凌乱,双斧威力也是大减,但见李万封又一次将自己右手大斧拨开,只得左手大斧立即横削而上。 对方避无可避,眼看李万封危急,可他偏偏不避不让,鉴准斧刃来势,双手左右一夹,竟然硬生生将福贵全的左斧夹在双掌之中。 福贵全先是一愣,继而一抽,左斧却是纹丝不动,急得哇哇怪叫,连忙右斧挥去。 李万封全神贯注,盯视着其右斧来势,看准时机,夹紧左斧的双掌一开一合,正好将对方攻过来的右斧又夹在了双掌之间,最巧妙处,左斧仍旧在自己的掌握中,也就是两把斧头,都被李万封夹在双掌之间。 福贵全气急败坏,用尽全力,就是夺不回双斧,也不知道是使劲儿使的,还是羞愧于受制于人,满脸通红。 “呔!”一声娇咤,但见一团白影飞过,跟着剑锋寒芒一闪,剑尖直抵李万封面门,迫得李万封撒手后退,如此一来,便将缠斗中的李万封与福贵全分开了。众人一看,却是江姗挺剑而来。 紧跟着,又是一团黑影晃过,也是剑锋划向李万封,李万封这时才一扬背后麻袋,顺手从袋中摸出那把神秘莫测的骨剑来,当即荡开了攻过来的剑势。 众人再一看,却是付靖平加入战团,和江姗一起,夫妻合力,帮助福贵全缠斗李万封。 “黑白双剑”付靖平、江姗因为福贵全为人豪爽,没有城府,素与其关系最好,危难时刻,便一齐出手。 如此一来,三大高手合斗李万封,竹林中但感剑、斧锋芒此起彼伏,就连战斗的范围也扩展了很大,周边近处的竹子齐刷刷被砍削断折,无数竹叶飘舞,漫天撒落。 不远处的东方霓裳不知不觉中背后亮出一条软鞭,在她浑身不动时,那鞭梢竟然如灵蛇般翘起,摇摇晃晃,试探着寻找猎物。 东方霓裳是用毒高手,擅长偷袭,此时看李万封正与三人对战,无暇旁顾之时,赫然挥鞭出击,那一条软鞭,如同活物一般,手腕不动,自动旋转方向,专朝目标要害部位游移。 李万封骨剑亦如身体的一部分,是自己胳臂的延长,骨剑剑锋劈到软鞭中部,竟然如同砍到棉花上一般,只阻止了软鞭的攻势而已。李万封这一招暗运内劲,本以为会将软鞭劈断才好,谁知并不奏效。 东方霓裳一鞭不中,一鞭又上,只朝对方头部甩去。 李万封但觉软鞭扑面,先是看到鞭子上绿油油黏腻腻的一层外表,继而闻到一股幽香沁人心脾,料定此鞭有毒,哪敢大意,翻身侧滚,避的越远越好。 四个人大战李万封,堪堪打成平手。他们四人,呈扇形进攻,李万封见招拆招,虽然连连后退,却是一点不见凌乱。 旁边廖明恺、淳于刃、常惟肖三人互相看视,心下都在嘀咕,如今八个人都算一伙,自然要同仇敌忾,这个李万封固然不起眼,江湖上也没甚名望,但不可否认是一等一的高手,如果传出去,他以一己之力打平我们这么多高手,对我们这个团队实在大大的丢人现眼,三人不免都起了杀意。 正好这时李万封已经退到了他们仨人附近,廖明恺眼神一瞥,淳于刃和常惟肖会意,立即各挺兵刃冲上前,分从左右攻击,廖明恺将经常盘弄的两个玉石翡翠球揣入怀中,手再出来时,已经持有一把细小铁蒺藜。 这一下,李万封的处境就比较艰难了,完全被对方七人压制着,突听“嗖嗖嗖”三声破空之音,当是廖明恺的铁蒺藜暗器飞来。 李万封这时候根本无暇顾及暗器,完全与七人混战正酣,即使听到了声音,也是躲避不开,躲开了暗器,便中敌人攻击;让过了敌人攻击,却要硬生生中此暗器。 关键时刻,突然红影扑上,挡在了李万封身后,只见摩尼上人舞动猩红袈裟,左手一扬,已然将三枚铁蒺藜暗器尽收袍袖之内。 “阿弥陀佛!”摩尼上人运起内功,解救李万封的,唯有此人。只听他昂首吼道:“诸位住手!” 声撼竹林,所有人都心神震颤,不由得不停止了对战。 “道不同不相为谋,万封施主……请便吧!” 李万封环视一圈众人,收起骨剑,向北而去。 八个江湖豪杰目视其走远,便也向南走去。 第59章 彩云依稀旧相识 八王爷龙载兑送走了流放西域的羊宏盛一行后,命随从撤掉十里坡搭建的凉棚,自己带着两个小厮先行回城。 这一道不远,但龙载兑心里挺不是滋味,老师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劳苦功高,却落得如此下场,实在说不过去,按照自己的倔脾气,肯定是要抱不平的,却又没有个发泄的地方,思前想后,百无聊赖中,只得又调转马头,向龙城南城井字胡同的潇湘馆进发。 此时大约申时,潇湘馆本未营业,但里边的老鸨、大茶壶哪个不认识这位出手阔绰的常客,虽不十分了解他的身份,但多少知道来头不小,谁敢得罪,前呼后拥,八爷长,八爷短的,忙不迭的请进院里。 要说最近的龙城不太安稳,一度因肃反而风声鹤唳,龙城戒严的那段时间,潇湘馆也跟着关门停业,那时候人心惶惶,无人敢造次,如今既然解禁,自然照常开业。 潇湘馆的老板春姨满脸堆笑,将龙载兑迎入上房。 龙载兑也是毫不客气,如同进了自己家一般,进屋就上床一躺,四仰八叉,懒洋洋的。 春姨忙朝外叫唤几个姑娘名字,都是龙载兑经常光顾的几位头牌,回头又对他笑道:“八爷不知,最近歇业,我们姑娘们学了不少唱词,看现在时候尚早,我把姑娘们都找来,为您弹唱新词可好?” 龙载兑仍旧仰躺着,道:“今儿实在烦躁,不想听曲,找个新人来陪我说说话就好,最好是不熟悉我的人。” “是是是,八爷吩咐,老身一定照办。”春姨寻思一圈,道:“要说新人,八爷可还记得不久前在园子里遇见的那个彩云吗?” “像洋妞的那个小姑娘?依稀有点印象。” “要说这个丫头实在倔强,好说歹说,就是不愿意开苞,如今还是个雏儿,老身把她找来,八爷帮忙调教调教她才好。” “岂有此理,你们开窑子的,对付不听话的妓女,不是有的是办法吗?怎么还能由着她的性子来?” “哎呦,我的八爷,您老这是说哪里话来?还不是因为您帮这妮子撑腰,吓得我们不敢用强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您老儿可得帮我们解决了这个小妮子的初夜,想来八爷也很久没有遇见处女了吧?” “那东西八爷我不稀罕。” “老身这就去好好打扮打扮彩云那妮子,好让她伺候八爷,八爷稍候。”春姨陪着笑,走出房间,转身来到后院,这里其实是潇湘馆下人生活、干活的地方。 此时彩云正俯身在一个硕大木盆里捶打着衣服,因她不接客做生意,所以暂时包揽了为这里所有人洗衣服的脏活儿、累活儿,干得腰酸背痛,满头大汗。 “恩客来了,快随老身去吧!”春姨上前不由分说,挽着她湿漉漉的胳膊就走。 彩云唬了一跳,拧不过春姨劲道大,被拉到前边一个空房间里,被春姨召来两个小丫鬟又是洗脸又是梳妆,好一顿忙活。 “我不接客,你要再敢逼我,我死给你好看!” “上次前院里有人帮你出头,把咱们潇湘馆的护院打的人仰马翻,你可还记得?如今你的这位护花使者又来了,找你去也不是要嫖你,就是找你说说话,你不会不乐意吧?” 彩云初时不信,以为在诓自己,耐不住春姨好言相劝,软语温存,这才答应去见见,如若不是像春姨说的一样,自己立马了断。 春姨叹了口气,道:“彩云呀彩云,你也大了,应该听说过‘女大不中留’。这人呀,甭管男人女人,长大后就都不是人了,畜牲都不如。妈妈我也是阅人无数,尤其训练女色,凭你这样貌身材,世间少有,男人见了,无有不动心动情的,你应该把握好自己才是。” “我不听,不听!” “你和别的姑娘不一样,你身上有股劲儿。你现在年纪轻,不甚了解,以后增长点阅历,应该比老身强。” “我才不要像你呢!伤天害理……” 春姨哪会和她一般见识,莞尔一笑。 彩云打扮停当,换上身华丽衣服,来至上房。 此时的龙载兑却是进入了梦乡,躺在软绵绵的帷帐中,闻着阵阵幽香,睡得好不舒坦,但却没有睡熟,门声咿呀,便把他惊醒了,翻身起来,看到门口站了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思虑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哪。 “八爷,彩云给您老儿请安了。”彩云说着,道个万福。 “你来了,你不是不接客的吗?” “我来陪八爷说说话,谢谢八爷上次帮助我。” 龙载兑下了床,坐在桌前,自己倒了杯凉茶喝,不免多打量一番彩云,但见她比上次见到时白净了很多,可能是傅了粉吧,如此越加像个克国人了。这时站在门口,全身紧绷着,好像随时准备夺门而出似的。 “你这风格,很有些受教养的气派,到底你是怎么沦落至此烟花之地的呢?” “我……”提到此事,彩云突然湿润了眼睛,哽咽道:“我也曾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也曾从小读书识字,也曾衣食无忧……但,都因祖父去世改变了,父亲沉迷赌博而败光家产,最后竟然卖儿卖女,寥济赌资。我就是这样被亲生父亲卖到这里来的。” “也是个落难之人,那你……恨你的父亲吗?” “都过去了,恨有什么用处?母亲都是被他逼得上吊自尽的,我永远不会原谅他,永远不想再见到他。” 龙载兑听后,自干自饮了一杯凉茶,不为润喉,只为隐藏自己尴尬的想法,并道:“我可能和你父亲都有问题,他沉溺赌博,而我深陷女色不能自拔,我们最终都会咎由自取。” “说了这一会儿子话,我能感觉的出来,八爷是位善良的人,老天爷不会让你遭罪的。” “嘿嘿,”龙载兑嘲笑起来,道:“善良跟我毫无关联,我八爷看好的姑娘,逼良为娼也不是没有,唉,老天爷不惩罚我就好。” 彩云听了这话,颇感不可思议,一时僵在当地。 “我现在有个想法,”龙载兑道:“其实自从见到你第一眼起,我就感觉你很像一个人,像是我二哥最钟情的一个女子,她是克国人,去世近二十年了吧,我见到她时,她就是你这般年纪,神色真是太像了。我二哥是位重情义的人,所以后来他找了个神龙国人与克国人的混血、很像这个女子的人纳为小妾,可惜最近他的这位小妾却患病死了,由此二哥一直郁郁寡欢。” “哦?八爷的想法是什么呢?” “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让我二哥见见你,以解他新近最喜欢的王妃病死之忧愁。” “只是见见吗?像我们现在一样说说话?” “我不知道,只是个想法而已。”龙载兑看着她,感觉她自有股子高贵气质,毫无风尘卑贱之意,突然又有了新的想法,道:“可能我会为你赎身,然后把你送给我二哥。” “他若不喜欢我,怎么办?我就没有去处了。” “怎么会?”龙载兑想想确实有这个可能,便道:“怕什么,做个丫鬟,我这么多兄弟姐妹,自会给你找个归宿的。” “八爷为什么要帮我这么个……萍水相逢的苦命女子?” “我不是要帮你,我是想帮我二哥。” “八爷真要为我赎身,必须先要跟我讲清楚,您的家世。看您这样,非是寻常人家,我不想再漂泊了。” “告诉你也无妨。”龙载兑于是和盘托出,将自己皇家身份轻描淡写地说了。 彩云不听则已,一听震惊,想想这两度见到龙载兑的经历,不疑有他,赶忙施下大礼。 龙载兑于是事不宜迟,又找来春姨,说明为彩云赎身之事。 “这感情好,还是八爷会调教,等娶了彩云,以后定会夫妻和睦,家和万事兴!” “春姨说哪里话来,我家里已有十房太太,自己早就发下毒咒,今生今世再不娶亲了,其他性爱上瘾打死也戒除不了,这个誓言应该不难达成。” 于是,当即讲好三千两白银赎身,包括全套衣服、首饰。龙载兑亦一口应承下来。正说着话,外面突然有女子哭哭啼啼,哭天抹泪,好不悲切。 “实在聒噪。今儿八爷我本来就不痛快,谁还这么烦扰我?” 春姨赶忙赔不是,出去园中看视。却是一红衫女子,微胖身材,边说边哭,梨花带雨,甚是凄切。春姨一看原是认得的,正是曾经在此潇湘馆做过头牌的一名妓女,叫做小红的,后来从良嫁人,还生下一个女儿,不知如今回来做甚。 小红身边已然围了一大帮人,都是她在潇湘馆时交好的姐妹。春姨上前一问才知,原是小红不足一岁的女儿,突然身患热病,多日高烧不退,急得她延医问药,却因家里没什么资财,该当的都当了,也凑不够三天的药钱,她的丈夫更是个不管事的渣男,只会唉声叹气。小红无法,只得进城来寻求姐妹们的帮助。 这一知道了原委,众人都在凑钱帮忙,多的三、五十两,少的一两、二两,春姨也说定会支银钱给她,只要求她莫再哭泣,影响客人心情。 小红连连道谢,道:“没想到每次遇到急事,还是需要姐妹们帮衬。大家放心,我小红一定会还钱给大家的。” “救命要紧,旁的不用多想,千万别耽误了医治。” 不想这时龙载兑已然走到这群人中,他本是要呵责一番哭闹之人,但当知道原因后,不免同情之心大盛,直接拿出一张银票来,塞在小红手里。 小红众姐妹一看,却是张三百两的银票,春姨忙推她磕头谢恩。 龙载兑边扶起小红,边说道:“这件事情,八爷我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定然会救助一二。” “彩云这孩子能跟着像您这么好的人,老身也就放心了。”春姨亦对龙载兑千恩万谢。 “不是跟着我,是跟着比我还好的人。” 旁边的彩云不免对这位八王爷刮目相看。 ************************************************************************* 龙载兑为彩云赎身后,雇了顶轿子,将其送至坤亲王府。龙载兑到了亲王府,如入自己的王府,直接带彩云到客厅,又让亲王府的管家去请坤亲王来见。 管家去后,龙载兑童心大起,把客厅上一个盖着果盘的四方形红绸子锦帕拿过来,盖在彩云头上。 彩云惊讶的目瞪口呆,但既人来了,便听命于他,已然做好了一入侯门深似海的准备。 不一时,坤亲王龙载坤进入客厅,第一眼映入眼帘的,自然就是盖着红锦帕的彩云,不免一怔。 旁边龙载兑嘻嘻怪笑,可能笑的肚子都痛了,瘫倒在太师椅中。 龙载坤了解自己这位弟弟,最是无厘头,从小娇生惯养,尤其先皇去世后,几位哥哥尤其溺爱年纪最小的这个弟弟,从小到大,没有违逆过他一次。今天一定是又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好来捉弄于我,摇了摇头,道:“老八,我最近烦心事很多,你莫再戏弄我。” “烦心事?二哥还在为云侧王妃去世而忧愁?” 龙载坤叹了口气,不置可否。 龙载兑却是不依不饶,又问道:“还是二哥仍旧对谢蕊念念不忘?” “你小子……”龙载坤道:“别消遣你二哥了,老六要去滇池省公差,有段日子你见不到他了,快去老六府上玩吧。” 不想这时那边厢盖着的红锦帕一阵阵抖动不止,看来里边人在偷笑。 龙载坤和龙载兑一齐注视着红锦帕。 “二哥,你掀起这红盖头,有惊喜!” 龙载坤眉眼一皱,好似害怕一般,回身要走,早被龙载兑一把抱住了腰,嘻嘻哈哈的不放,龙载坤高大威猛,和皇兄龙在天身材一样,其他几位皇弟却都是矮胖矬瘦,尤以龙载兑又瘦又小。龙载坤被他缠的无法,只得同意了看看。 彼时,龙载坤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这才掀起了红锦帕。 锦帕既除,彩云即出,但见她一双灵动大眼,睫毛又长又翘,高耸鼻梁,略黄头发,白皙皮肤,红唇皓齿,脸蛋上显现轻微的斑点,很有几分克洛奥斯人的形象。 龙载坤看的有些痴了,这不就是自己多年来魂牵梦萦的红粉知己谢蕊吗?这不就是陪伴自己多年的小妾云侧王妃吗?不说十分相像,九分九是有的,一时间心潮澎湃,悠悠问道:“你,回来了?” 彩云亦含情脉脉,偷眼去看龙载坤,见其器宇不凡,风度翩翩,虽年纪比自己大很多,却有种吸引自己的男性魅力,心下暗喜,微微点头为礼。 龙载兑不由得哼起了小曲儿,一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狂妄神态,见那二人对上了眼,自己心里甭提有多开心了,立马拉着龙载坤到客厅远处去。 龙载坤刚刚见到此心仪女子,哪里舍得这么快就离开,又不好失了自家体面,被拽着一步三回头。 龙载兑向其详细说明彩云的身世,来历,并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希望二哥留下她,不要再犯相思病才好。 龙载坤最近难得展露笑容,道:“没想到世上还有人长得像她,简直太像了。” “二哥这么喜欢她,不如纳她为妾,留在身边服侍你,好解相思之苦。你看她性格外向,落落大方,很好相处。” 龙载坤点了点头,径直走到彩云身边,对她道:“彩云姑娘,不管你以前经历过什么,本王都不在意,本王只关心你以后的生活——与本王生活在一起。你放心吧,本王会风风光光纳你为妾的。” “多谢王爷!” 于是,彩云留在了坤亲王府,对于一个曾经流落风尘的柔弱女子,如今简直是云泥之别,一朝翻身,完全抛却了以前潇湘馆以泪洗面的境况。 龙载坤并不急于纳彩云为妾,而是让自己的正室夫人坤亲王妃苏幼婷与她相处多日,发觉二人很合得来。尤其彩云能说会道,爱笑健谈,心性过人,无论主人还是下人,好像跟什么人都能相处融洽,不久全府上下,没有不喜欢她的人。 龙载坤不免对她刮目相看,其后择定吉时,正式纳彩云为妾。 第60章 龙城戒严抢富户 龙城作为神龙国的国都,一向繁荣昌盛,每天四个城门进进出出往来商旅众多。要知道,神龙帝国以九宫格的形式分布着九省,中原省即在居中位置,而龙城又在中原省的中央地位,吐纳着各省各地南来北往,东奔西走的人们,绝对是军事、经济的要地。 当时羊宏盛的案件未曾公开前,龙城还没有戒严,人们仍旧是照常生活着。 清源村村民们,以狄建昌驾着马车为首,其余二十余个村民,驾着骡车,满载着金橘来到龙城贩卖。 他们随着客流,进入西门,却被一群税吏拦了下来,喝令课税。 村民们没有办法,只得按律纳税,那些个官老爷们,趾高气扬,吆五喝六,神气活现,稍微动作迟缓,都要被大骂一顿,即使动作快捷,他们也会大把大把抓取些金橘揣在怀里,慢慢吃。 终于缴纳完了税,狄建昌等人这才入得城来,直奔市场而去。不巧的是,刚驾车赶到一处街坊口,不想旁边走过一顶绿呢子大轿,狄建昌的马车领头,但那原本稳妥的马突然吃了一惊,嘶鸣不止,两条前腿人立起来,这一下,把那抬轿子的轿夫吓得双腿一软,轿子“嘭”地一声,墩在地上,也不知道轿子里的人如何。 狄建昌眼疾手快,忙拽住缰绳,这才稳住了马,退避不迭。 对方跟着轿子的一个小厮,人不大,却是脾气火爆,大骂特骂狄建昌不止,只把他们一众村民吓得赶车而逃。乡下人进城,人生地不熟,哪敢多嘴多舌,只管低头避让。 狄建昌带着村民,驾车来到西市,先找到熟识的水果摊贩,将金橘一筐一筐搬到店铺里。 水果摊主认得狄建昌,问他道:“怎么样?狄老板,进城还顺利吗?” “和往常一样,税银一分不能少……” 还未等狄建昌说完,旁边一起来的一个村民,叫做老六的,骂骂咧咧,埋怨道:“这些收税的狗官,不让老百姓活的。我们在老家种地,收笔税银,运货来城里卖,又收一笔税银,一天到晚的忙活,都被他们狗官压榨没了。” “你也不要发牢骚,”狄建昌劝他道:“咱们在家种地,收的是农税,现在运货来城里卖,人家收的是商税,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他们当然说的清楚明白,还有什么人头税、练饷税、兵饷税、剿饷税,就连明年阅兵大典都要收税,把老百姓榨干了油水,他们仍有大笔税目等着你。” “就你这老六话多。”狄建昌赶忙打住了他的话头。 “老六说的也没错,我即使不种地,养这么个水果铺子也不好过。”水果摊主看四下没有外人,也跟着大吐苦水。 终于搬运完了车上的金橘,水果摊主验收一遍,付钱时,对狄建昌讨价还价,道:“你们清源村这金橘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呀,我看以后别叫金橘了,改叫铜橘、铁橘算了,卖不上好价钱咯。” “老板,您等明年的。”狄建昌道:“这种植金橘最重要是水供应的上,以前我们都是用清源河水,自从皇家狩猎场在我们村附近建起来后,河水就不让我们用了。这不是吗,朝廷帮村里打了井,有了井水,以后金橘一定会好起来的。” “竟有此事?没想到,官府看来还有些用处。” “村民们都指望来年丰收。” “可是来年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呢。” 众村民跟水果摊主结了账,拿钱又来到不远处的米店,准备买米买面。他们每次来城里倒卖金橘,都会再买些米面回家,金橘价高,他们卖后再买两三个月的米面过活,还能剩点余额。 “稀客呀,狄老板。”米店老板认得狄建昌,大老远就嚷嚷道:“听说你老婆怀孕了,可喜可贺呀!” 旁边老六却跟着道:“我老婆刚给我生个大胖小子,你怎么不可喜可贺我呀?”对着米店老板,一通不依不饶,引得大家哄笑不止。 米店老板不理会老六,又对狄建昌道:“老婆怀了二胎,你又做了村长,双喜临门呀!” “你莫这么说,”狄建昌却道:“老村长的死,我们都很悲痛……” “是啊,吴老村长做了一辈子村长,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们边说着话,边买了些米、面,抬到各自的马车、骡车上。 这时过来一彪人马,为首者是一个戴着幞头帽子,身材矮小的老头,贼眉鼠眼,八字胡须,一双短腿,腆着个大肚子,走路耀武扬威,后面跟着二十多个打手,推车拉货,十分招摇。 米店老板见了那老头,忙撇下狄建昌,迎上前去,点头哈腰,对老头笑道:“贵爷来了,今儿个又要买米吗?早上新到一批。” 被称作“贵爷”的老头,正是为颜家做事的得贵,只听他说道:“就知道你今天进货,大米都卖给我,还按上次的价格。” “好嘞,贵爷,您老儿放心吧。” 得贵手一摆,手下那些打手忙里里外外搬运大米上车,得贵又见了狄建昌的马车骡车上有几袋子大米白面,对他道:“你这些米面也卖吗?” 狄建昌道:“不卖,我们买了要带出城的。” 得贵遂不管他们,又到刚才水果铺子里,见了新鲜的金橘,抓起来就吃了几枚,吧嗒吧嗒嘴道:“嗯,虽然个头小,不过蛮甜的,要了。”自有打手上前搬运。 狄建昌见其如此嚣张,问米店老板道:“这是谁呀?买这么多东西?” “他呀,最近一直在疯狂的收集大米,这些有钱人呀,就是任性!” 狄建昌见村民们都收拾停当,便打算带众人赶车出城,不想老六却道:“就快要黄昏了,等咱们赶着车回到清源村应该天黑了,黑灯瞎火,恐怕有歹人作祟,不如在这城里找家客栈住一宿,明早再出城。” “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还怕歹人不成?”有人反对。 “我觉得老六说的有道理,这个世道,实在不安稳,我们村子里最近经常出事,老村长不就是这么被歹人放火烧了全家吗。”也有人支持老六的说法。 狄建昌权衡利弊,也同意住一宿,明早再出城较为稳妥。他现在是村长,又是个土财主,大家自然听从他的意思。 于是,村民们二十几个人,向崇业坊永旺客栈打尖借宿。之前他们来城里贩卖金橘,也曾遇到过因风雪阻路而住一宿的事,这次便又到熟悉的客栈吃住下来。 不料第二天,他们早早的驾着车来到西门,却见到大门紧闭,直至巳时,龙城西门仍旧不见开启,原来是戒严已经开始。西城门内、门外,人声鼎沸,一片喧闹,守城官兵列阵以待,维持秩序。 “这下可好,我们都被困在城里了。”村民中有人埋怨道。 “急什么?”那老六不服气,道:“今天不开城门,明天一定开。” 众人无法,当天又在永旺客栈住了一宿,如是三天,竟然是天天闭门,维持秩序的禁卫军有增无减。城内的出不去,城外的进不来,一时间,龙城之内,气氛异常紧张。 流言蜚语也跟着起来了,不出三天,有关当朝丞相羊宏盛叛乱被查,收监天牢的消息不胫而走。 全城戒严的前几天还好,秩序如常,但过了四五天后,百姓逐渐骚动起来,不到十日,已经混乱不堪。随着物价上涨,米面粮食存量看紧,城内多处发生动乱。 狄建昌等人,在永旺客栈一连住了三天,到第四天竟而发现客栈马厩里停放的车上,米面货物全都被人偷走了,如若不是马厩的矮门上锁,可能马车骡车都被偷了。气的他们找客栈老板理论,客栈老板也不能赔偿他们,众人无法,身上剩余的银两也不多了,只得借住在城隍庙里,每天还要帮助庙里修理围墙,这才哄得和尚们收留他们暂住。 众人多次到东西两市,那卖米卖水果的摊主早卖空了铺子,不剩一滴米粮,众人每天只得稀饭咸菜度日,所有人都是饥肠辘辘。 好不容易挨到第十天,官府这才开仓放粮,却也是限量供应,反而是有些黑市,拥有充足的食物,但价钱也很高,坐地起价,大赚特赚。 狄建昌等人忍饥挨饿,到二十余天后,老六又得着个信息,原来城里很多穷人发现有一户人家,囤积有大量粮食,专门高价卖给富户,什么大米、白面、时鲜水果,应有尽有,取之不尽。那些个穷苦之人,无钱买到,却心照不宣,打算当天夜里,上门硬抢。一来,如今闭门戒严这么多天,大家都饿的狠了;二来,法不责众,要去抢劫的人数众多,即使来了官兵制止,看这么多人也会犯怵。 老六对所有乡亲们说完,看着狄建昌,问道:“村长,如何?咱们也去干他娘的?” 其他村民也有的说道:“就是,只管别人来偷咱们,咱们也去偷别人。”也有的说道:“去偷别人,否则会饿死在这龙城的。” 狄建昌想了一想,此时本是带着众人修缮城隍庙的围墙,但哪里还有力气,咒骂了几句,他拥有这么大一份家业,自然也不是善茬,当即扔了铁锹,道:“干了!” 众人叫一声好,又听他道:“都好好休息休息,晚上行事。” ************************************************************************* 当晚亥时,狄建昌带着所有村民来到龙城位于西南方向一个不起眼的宅子之外,伏身在不远处的一堆垃圾堆后。他们每人都持有棍棒、铁锹、锄头等工具,就等其他人一起行动。因为担心被人认出来,他们每人还用一块破布遮面,虽然是外地人,但最近在这城里天天从西门到城隍庙来去,又这么多人,难免不被人盯上,被官差认出来就不好办了,所以防范于未然。 龙城戒严,施行宵禁,街道上偶有禁卫军巡逻,他们一路蹑手蹑脚,潜行至此,实属不易。 其实那所宅子,即为得贵的家,得颜修谨之命而囤积有大量物资,这才引来穷苦人们的邪念。只要吃饱喝足,和家人在一起,谁愿意去做这些事呢? 堪堪等够多时,突然月光下发现十多条人影晃动,继而越来越多,都在向得贵家移动,看来大家已经开始行动了。 老六在狄建昌身边,着急地道:“我们也冲上去吧?” “等等,”狄建昌道:“看看情况再说。” “还等什么?再等……豆腐渣都没了!” 狄建昌劝说自己一伙人先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他们躲在街口拐角处,不止留意目标宅子,还在四下里探查是否有巡街的衙役。 宅子围墙之外,有人搭起人梯,几个灵巧的当先翻入院子,不久宅子大门被人开启,外面等候的二三十个人,一窝蜂似的冲入宅邸。 “这么顺利!”狄建昌狐疑地自言自语着。 “那等什么呀?快上吧……”老六实在按耐不住,怂恿大家道:“再晚一步,汤都没了……”他正待要跑过去,早被狄建昌一把按住了后背,压在地上。 但其他村民,有两个胆子大的,当先冲过去,也跟着那些人进了宅子。 就在这时,但听宅子中“咚”地一声响,一支爆竹腾空而起,继而噼里啪啦一通响亮,静夜中被震得天崩地裂。不久,那宅子里又传出啊啊大叫和救命的声音。 “糟糕!人家有埋伏。”狄建昌看这情形,知道不妙,带着剩余的村民便要开溜。 众人刚起身,说时迟,那时快,一队禁卫军,手持长戟跑步而来,正是清源村村民们所在的这条街。 狄建昌忙又招呼大家伏低身子,躲藏在垃圾堆中,夜黑风高,无人注意到这里,那些禁卫军呼啦啦也冲入宅子中,可想而知,里边混乱不堪。 仅就一盏茶功夫,逐渐恢复了平静,禁卫军提着沾满鲜血的长戟从大门出来,重新列队而去。 最后出来的正是得贵,只见他带着众多打手,个个都是虎背熊腰,一具一具尸体被抬了出来,却是刚才进去的那些想抢劫粮食的百姓。 他们将这些尸体扔到不远处的狄建昌等人藏身的垃圾堆前,狄建昌偷眼去看,但见刚才两个冲上去的生龙活虎的乡亲也在其中,只不过现下都成了满身鲜血的死尸。 宅子大门又走出一位身穿白衫,身段窈窕,美艳绝伦的妙龄少女来,腰悬利剑,双手血污,煞是骇人。 那得贵笑眯眯地走到那妙龄女郎身边,道:“如玉女侠坐镇我家,哪还担心有强人?嘻嘻!” 此女子正是颜如玉,掏出一个白手帕擦拭双手,道:“没想到会来这么多匪类。如果不是事先跟禁卫军打好招呼,让他们发现报警立即前来增援,怎么可能这么顺利除掉悍匪。” “是,是,如玉女侠安排的好。” 他们丢弃掉所有尸体后,重又返回宅子,关紧大门。 狄建昌等村民掩藏在垃圾后一段时间,见无人再出没,这才纷纷跳出垃圾堆,一个个大口大口地吸气,刚才是怕被人发现,亦是垃圾太臭,根本无法顺畅呼吸,这时总算是无所顾忌。 大家找到两个乡亲的尸体,抬着就跑,返回城隍庙,埋葬在花圃间,一个个都是愁眉苦脸,这要回了村子,如何跟他们的家人交代呢? 如此又硬扛了十余日,每天挖野菜度日,庙里有时也会帮衬下,给点稀粥充饥。 终于有了消息,朝廷要在三天后流放羊宏盛,大开西门。 得此消息,众人无不彻夜难眠,这一个多月来,实在难熬,最苦闷处是家里人都不知道情况,村里人,尤其他们的家属一定多次前来龙城探寻,只可惜全城戒严,四门紧闭,虽只一墙之隔,但就是得不到音信。 等到羊宏盛流放当天,整个西门附近,水泄不通。 狄建昌等人赶着马车、骡车一大早就到了西门,但那里早已等着更多的人,大家都被困这么久了,都想早点出城,而城外可以听到更多的喧哗声,看来也是聚集着很多人。他们都等候在街道两旁,大道被官兵列队隔出。 等不多久,但见流放犯人的队伍出现了,当先一位老者,破旧囚服,头发花白,老眼迷离,衰态龙钟,锁骨被穿,十分狼狈,被众人认了出了,正是被传谋反叛逆的前丞相羊宏盛,其后队伍浩浩荡荡,几有一千多人,男男女女,扶老携幼,招摇过市。 道路两旁的民众中就有狄建昌和他的老乡们,听着周围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大骂特骂羊宏盛不止。 “哐当”一声,西门开启,先是一队骑兵出城,随后是一队步兵,再后正是羊党叛逆脚铐、锁链相连,步履艰难地在士兵的押送下,鱼贯而出,向西而行,最后才是百姓跟着出来。 城门外高处,一个嗓门洪亮的官员,抑扬顿挫宣读羊党叛逆流放西域的榜文,在其旁边,围绕着众多老百姓。 狄建昌带着他的村民们,驾车向清源村而去。 第61章 豪门酒肉弃家奴 神龙国滇池省派往岳莱国的援军,凯旋而归。得胜之师,将士齐心,如狼似虎,欢欣鼓舞,比之出征之时,更加精神振奋,士气壮盛。 大军行至昆仑山下,山顶轮回寺的普陀罗宫在阳光普照下,白宫红宫,交相辉映,宫顶黄瓦,金碧辉煌,整个宫殿高高耸立,巍峨壮观。军中无论昆仑族人还是炎黄族人,莫不拿出念珠、天珠,磕等身长头匍匐在地,虔诚朝拜。 燕鹏飞也是其中一员,拜服在地,双手前伸过头顶,握着一串新的菩提念珠,这是离开岳莱国时,岳莱国护国法师大光明寺目迦罗方丈送给自己的,他得知自己的天珠赠与别人后,便将此念珠送给自己。此时燕鹏飞紧紧握着这串念珠,感谢佛祖保佑,安好吉祥,胜利回朝,久久并不起身。 大军回到靖城,全城民众夹道欢迎,热闹非凡。 当天夜里,骆府大摆宴席,举行隆重的庆功宴。骆府院中,摆满了席位,都是军中较高职位者才有资格出席。府外广场空地上,摆着无数张大桌,供较低军官围坐。因为滇池省地理环境及当地人的饮食习惯,餐品以牛羊肉为主,蔬菜品种反而较少。喝的是青稞酒,吃的是酥油饼、糌粑。 其实骆府经常举办筵席,平时军官办公场所亦设置在骆府前院,整个靖城军事官员都集中于此。 诸军将领,本就是惯于战场上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虎狼之师,豪爽气概,绝不拘泥,推杯换盏,大快朵颐。 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在主位上,笑不拢口,连连祝酒,今晚最开心的莫过于他。因为此仗是其子骆仁敏为主帅打下来的,他的脸上荣光无限。 当天队伍回城后,骆仁敏便一直跟在父母身边,向他们极力述说自己此战的丰功伟烈,尤其神龙国、利尔逊共和国、岳莱国与千丘国的四方会谈上,因自己全程参与,了解细节,更加浓墨重彩地标榜勋绩,简直如同完全凭借一己之力,而促成现在的胜利局面,并同时排挤同僚,特别打压燕鹏飞,将燕鹏飞的有些功劳,安排在自己身上。 如此,不由得不让骆博明和阮夫人感觉自己的儿子实在是一名军事天才。 “我就说嘛,”骆博明拍着儿子肩膀,说道:“虎父无犬子,我们儿子以后执掌一省军政大权,不在话下。” “你莫再夸他了,他会骄傲的。”阮夫人道,但自己的喜悦心情,溢于言表。 “骄傲也是要有资本的。”骆博明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胜利归来了,从两个省要来的粮草辎重刚刚抵运到滇池,看来这场仗我们骆家军赚的够多呀,哈哈哈哈……” “儿子我,不会让父亲、母亲失望的。” “好!我们都对你赋予厚望,父母希望你能锻炼自己,并且培养自己的党羽,拉拢像燕鹏飞这些青年军官,以后他们都是你的人。” 骆仁敏轻哼一声,道:“燕鹏飞没甚能力,无论什么事情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你也不要太过自负。燕鹏飞虽然年岁尚幼,但跟随本座多年,交给他的任务,没有不顺利完成的,一直身先士卒,很得同袍拥护。你以后成为使君,要多留意每个人的优点,合理利用。” 骆仁敏嗤之以鼻,却不敢表露出来,应了一声道:“是,儿子记下了。” 此时骆府大院的庆功宴上,骆博明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频频举杯,下面两侧高级军官也是互相庆贺。 骆仁敏即坐在右侧首位,接受着在场诸将的祝贺。燕鹏飞却坐在右侧居中位置,如若不是他身为此战副帅,可能坐的更远。 围绕场中,此时有两个农奴正在穿着昆仑族传统服饰,哇哇怪叫着为自己打气,拼力摔跤。 滇池省人们的生活仍旧保持着原始社会的阶级,富人、寺院都拥有为数众多的奴隶,做各种体力劳作,算是私有财产。奴隶都是昆仑族人,外来的炎黄族人中,富有的可以买地、买奴隶,贫穷的可以为富人做长工,做比较精细化的活计,但不属于奴隶。选中的这两个农奴都是身材高大,较为壮实的昆仑奴,力道相当,所以不相上下。 众武官边喝酒,边欣赏摔跤,不亦乐乎。 但见场上一个皮肤黝黑的奴隶,身材魁梧,肌肉健硕,多次将对手奴隶摔在地上,引得全场叫好。那与之对战的奴隶也是高大威猛,每次倒地都伴随着“嘭嘭”的摔打之声。几番下来,黝黑奴隶多少有些轻敌,再一次想绊倒对方时,却被对方弯腰一把抱住右腿,拼了命向上抬举,黝黑奴隶没注意,一脚仰躺着跌倒。对方更不迟疑,扑上去,双拳左右开弓,只打的黝黑奴隶满嘴满脸的血,牙齿都被打飞了。 一众武将喝多了酒,见了鲜血都异常亢奋起来,宴会上突然达到高潮,无人不声嘶力竭地喊叫着。 骆博明在上位也是看得精彩绝伦,顺手将一大块烤熟的肥羊肉扔到场中,胜利者这才不再殴打黝黑奴隶,赶忙跳过去抓起来就着沾满灰土的羊肉送入口中咀嚼。 “使君威武!使君万岁!” “使君带领我们,争夺军功!” 喝多了的众武将,肆意叫嚣着,骆博明呵呵狂笑,并不阻止。 燕鹏飞十分清醒,冷眼旁观,并没有一起起哄,反而多少觉得大家的行为不妥。最近几年,因为自己的阅历和见识逐渐成熟,燕鹏飞已经不如幼时愚忠于骆家,尤其看待骆博明和骆仁敏处理事物的方式,大不如前。 宴会到了后期,骆博明这才向回师武将派下新的任务,当他站起来的时候,整个院中宴会上的人都逐渐安静下来,听他的号令。 “朝廷明年春季要举行阅兵大典,每省派出精锐部队去往京城接受皇上检阅。”骆博明环视一周众人,继续说道:“本座任命——骆仁敏主持明年的滇池省阅兵仪式准备工作,燕鹏飞为副官,兼任战后抚恤事宜。”其后又给其他武将新的任务,自有人去往京师归还虎符。 众将士山呼威武,佛佑滇池! 堪堪宴会结束,燕鹏飞这才舒了口气,抽身而走。他本就不喜欢这种场合,挨到结束,实属不易。 骆府之外,街道上黑压压的,伸手不见五指,与骆府大院宴会上灯火辉煌、热闹非常的情景如同天地之隔。 燕鹏飞骑马出来,行不多时,突然感觉路边有东西在蠕动,因黑灯瞎火,根本看不清楚,只当是乞丐在那里,此时正当夏季,虽然滇池省早晚温差大,但若有层棉被,便可挨过夜晚。燕鹏飞担心纵马踢到人,便翻身下马,牵着马走。 但听那乞丐却说话道:“燕将军,可还记得我武冠雄吗?” “武冠雄!”燕鹏飞被惊得浑身冷汗,忙走过去看视。 但见一个巨大的身影,躺倒在地,脑袋倚靠在墙垛上,满脸杂须,眼睛发蓝,不正是曾经的骆府家将武冠雄是谁? “武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喝多了吗?”燕鹏飞此话一出口,立即后悔,想到武冠雄在岳莱国为了救护少主骆仁敏,被利尔逊火铳打伤腰部,是将士们把他安置在骡车上千里迢迢拖回来的,如今双腿瘫痪动弹不得,已经成了残疾。 “我现如今,无家可归。” “怎么会这样?” “以前我还能站起来的时候,一直在骆府伙房居住,现在成了废人,少爷便把我撵了出来,我只能躲在这里。” “被撵了出来?”燕鹏飞最爱打抱不平,当即说道:“这还了得,不是为了救他骆仁敏,你怎么会这样?你是他救命恩人,他怎么如此混账?刚回来,立马撵出恩人,有这样的道理吗?不行,我们找骆使君评评理!”说着就要搀扶他。 武冠雄执意不动,道:“经此一事,我已心寒,再不想回骆府。想我跟随骆家二十年,二十年来出生入死,忠心耿耿,没想到一朝残疾,便被抛弃,还不如死了的好。” “武大哥说哪里话来,我相信骆使君不会不管你的,再说还有夫人呢!” “我已无心苟延残喘,”只听武冠雄道:“不瞒你说,我本是想天亮了,找柄刀,自行了断,不想遇到了你。” “不要做傻事,否则佛祖会怪罪你的。今天遇到了我,这都是佛的旨意,武大哥跟我走吧。” “跟你走?去哪里?” “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让武大哥饿着。”燕鹏飞说着,便要扶持武冠雄起来乘马,可是多次都告失败,一是武冠雄铁塔也似的身体,太过沉重,二是他已做好必死的准备,坚持不让燕鹏飞扶起。 燕鹏飞无法,只得返回骆府,借出来一个拖车,拴在马后,又将武冠雄平放在拖车上,这才带着他返回自己住处。于是燕鹏飞安顿武冠雄在自己家里,照料他,武冠雄感恩戴德,逐渐打消自杀之举。 接下来的日子,燕鹏飞开始协助骆仁敏准备次年阅兵事宜,先从各部队中挑选精兵入手。其次,燕鹏飞还要做好岳莱国战后抚恤事项。 此番出征将士,按军功奖励粮饷。对于战伤致残的,额外发放抚恤金。对于阵亡的家属领回遗骸后,再发放丧葬所需丧具和抚慰金。其中按照各军编制,阵亡军户提出补员袭位的要求,燕鹏飞都登记造册,事无巨细,详加录入,面面俱到。燕鹏飞不止战场上冲锋陷阵,而且可以粗中有细,做好更多行政事务性工作,骆博明对其十分赏识。 燕鹏飞从小是为孤儿,因身壮体健,被选为工兵,专门修建箭塔、拒马、壕沟,干活麻利,为人诚恳,很得长官喜爱,后来入了军户,屡立战功,这才有了今时今日在一省兵马指挥使心目中的地位。 第62章 海外牵连报音信 日出国首都天都城,天皇寓所皇宫位于本丸千代田区的皇居御苑。 这一天晚些时候,皇居御苑的宫内厅灯火通明,玄德天皇盘膝坐于榻榻米上位蒲团,下面居右一侧坐着天皇的幕僚——左府殿大庭晋、右府殿辻堂一哉、大纳言惟宗正太,最后是天皇太子竹太郎。 他们正在迎接来自神龙国的特使,因神龙国最近采购自克国的战舰,组建了水师,海军实力陡然强盛起来,此时突然出现神龙国特使,不由得不令他们紧张起来。 只见由厅外缓步走入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头裹金线幞巾,身穿御前侍卫金甲,脚底乌靴,腰悬利刃,正是神龙国特使。 日出国众人仔仔细细,端详起来此位特使,但见他相貌奇特,脸长嘴拱,尤其一双长条立起的耳朵,像极了驴耳朵。几人不禁哑然失笑,掩口憋声。 原来神龙国特使正是御前侍卫副统领刁伯功,在羊宏盛刚刚被定罪后,立即火速前往日出国。此时,他站于厅内,向日出国天皇施了一礼。 玄德天皇用很标准的神龙国语言说道:“特使远来辛苦,请坐。” 下边自有白衣女护卫拿上一个折叠交杌放在诸位幕僚对面。 刁伯功盯视着交杌,微笑一下,大咧咧坐下。 玄德天皇介绍道:“这是我的左、右大臣以及首座纳言,天朝上国有何事派特使前来?尽管告知!” 刁伯功道:“我们神龙国最近铲除了一个密谋叛乱的重臣,其同伙很多人受到了株连,当中便有一位,是现今在日出国留学的仲孙立成的父亲。本特使受命,捉拿此子回神龙国伏法,流放魔域沙漠深渊营地。”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本公函文书,递给侍立于后的白衣女护卫,让其呈交天皇。 “原来如此!”玄德天皇接过文书看了一遍,道:“天朝上国之令,日出国一定全力配合。只不过我们很重视神龙国留学生们的起居生活及学业,所以现如今留学生们都在幕原天一将军府东山殿上。今日因为太晚,明天我就派皇宫护卫、检非违使跟随特使去捉拿人犯。” “父皇!”竹太郎突然站起,激动地道:“明天一早,就由儿臣带人前往捉拿,请父皇放心!” 刁伯功道:“既然大王和王子皆有此意,在下就放心了。”说着,站起告辞,拱手为礼,缓步退下。 等着他退出后,大厅内众人无不哈哈大笑,那是爽朗的笑声,是高度紧张后十分轻松的笑声,原本以为会是持强要挟的特使,却原来因为这么件小事,他们总算松了口气。 “都说我们日出国人像猴子,这位神龙国特使却像极了驴马,哈哈哈哈……”大纳言惟宗正太笑道。 笑够多时,突然左府殿大庭晋说道:“神龙国,当今局势变化莫测,奇事频出,果然令人费解,他们很可能正在预谋大事件,委实堪忧,我们不可不妨。” “是啊,”右府殿辻堂一哉说道:“特使提到的密谋叛乱的重臣,其实就是神龙国丞相羊宏盛,此人文武双全,谋略过人,曾经带兵在极短时间内平定了巴蜀叛军,目前神龙国的海防仍旧是以我们日出国偷袭而设置防范的,令我们的战舰不敢轻举妄动,实乃我们日出国头号对手。如今他们竟然将其罢免流放,实在让人大惑不解。” “想来幕原将军应该有所行动吧?” “哼!”惟宗正太悻悻地道:“这位太政大臣实在是太过不识抬举了。” ************************************************************************* 刁伯功作为神龙国特使,此次前来日出国捉拿仲孙立成,其实还带有三名御前侍卫。 他出了皇居御苑,并没有去馆驿休息,而是带着这几名御前侍卫来到东山殿,为免走漏风声,遂到仲孙立成所在住处监视。他事先打听清楚,原来神龙国的留学生目前正是在此幕原天一府邸居住、学习,只不过是在东山殿后院的樱花园中。 距离此园最近的一道门较小,因天黑而紧紧地关闭着。 刁伯功命令严守此门,务必确保明早抓捕时,仲孙立成仍旧在园中。 四个人躲在对面草丛间,密切监视大门。堪堪到得半夜,并不见人出来,却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窜入门内去。 “什么情况?”刁伯功本是半睡半醒之中,见了那个影子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来,道:“你们看清了吗?” “好像有个影子进去了。” “盯紧了!”刁伯功道:“进入没事,别让人出来。” 其实,刚才那道瘦小的身影不是别人,却是天皇的幼女樱公主。当天神龙国特使拜访玄德天皇时,樱公主就在屏风之后偷听,没想到听到关于留学生的事情,她知道事态紧急,关乎生死,可惜身边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托付来报信,只得挨到半夜,这才自己跑出皇居御苑,飞奔至东山殿通报讯息。 多亏得这东山殿后院樱花园被留学生们占据着,所以并不锁住这道后门,这才让樱公主畅通无阻,直入园中。 说来也巧,正好易郸起夜,回房时碰见了樱公主,明月当空之下,看的分明,正是自己魂牵梦萦,日日想念的樱公主。 “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易郸不由得自言自语。 “易郸样!”樱公主小步跑上前,道:“见到你就好了!” “樱……公主……你是来找我的吗?” “不好了,你们国家朝廷派人来,要捉拿仲孙立成,你们留学生中有这个人吧?” “仲孙立成?”易郸这才清醒好些,问道:“为什么要抓他?”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明白,本来就躲在暗处听的不清楚……” 正在这时,从前院方向走过来一个人影,提着个忽明忽暗的灯笼,虽然蹑手蹑脚,但脚下木屐仍旧发出“嘚嘚”的响声。 “是天养大哥。”易郸对来者说道:“又去为庆夫人治疗头疼吗?” “诶。”祖天养到得近处,看到这一男一女,以为他们在密会,本要躲着走,但看情形不对,便上前看视。 “不要管什么头疼了,神龙国朝廷派特使来抓你们仲孙立成了!”旁边可是急坏了樱公主,不免使起来公主脾气。 “你说什么?”祖天养惊问道:“竟有此事?” 樱公主肯定地点点头。 祖天养和易郸带着她进到学堂,叫醒里边卧室通铺上所有同学,都来学堂上商量。 众人睡眼惺忪,怨天尤人,老大不情愿地汇聚在学堂上,当看到有位楚楚可怜的日出国少女,无不怔了一下。 祖天养让大家安静,并要求樱公主从头述说一遍情况。 樱公主于是将躲在屏风后,听到的关于神龙国特使来捉拿受到牵连的仲孙立成一事,能想到的又说了一遍。 众留学生一片哗然,有的不禁说道:“看来流言都是真的!”有的不禁说道:“羊丞相一生劳苦功高,竟然晚节不保,可叹!”有的不禁说道:“可能另有隐情,也说不好。”…… 要知道,有关大陆的风言风语,很快便会传递到日出国土地上,尤其在此日出国政治舆论核心的东山殿,人来人往,只言片语,他们早已听闻神龙国丞相羊宏盛被判密谋造反的传言。现在看来,却有此事,而且身处西域省、曾是羊宏盛下属的仲孙离,亦即仲孙立成的父亲也被株连。由此,远在海外的仲孙立成也不能幸免,朝廷竟然派特使前来捉拿归案,可见事态严重。 仲孙立成,处境危机! “流放魔域沙漠,那和死有什么区别?”任德文大声叹息。 诸人都看向仲孙立成,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即要经历此生死磨难,一时僵立当场。仲孙立成其实是他们年纪最小一拨人中,显得较为成熟的一个大男孩,脸上具有阳刚之气,眼神富有坚毅之神,很得同学们亲近,大家都希望帮助于他。 “我们必须想一个对策。”祖天养道:“先隐藏立成,等特使回朝,或者时日久了,事态平息了,立成再出来。无论如何,这里是日出国,天高皇帝远,神龙国的旨意,在这里并不好使。” “如何隐藏呢?”皇甫达问道:“这么大个活人,藏的了一时,藏不了一世。可能为了抓住仲孙立成,现在外面就有人在守着呢!” 学堂外面一阵风声刮过,樱花树枝的影子在窗上摇曳不定,一十九个留学生,加上个樱公主,突敢恐惧,一齐看向窗外。 祖天养想了想,道:“我们现在就要想出个对策。这样吧,我们都穿上相同的和服,头戴斗笠,分为两队冲出去,一队去向天音寺,一队去向大和山,此两处正好是相反的方向,如果有人追杀,他们分辨不出来仲孙立成到底在哪队中,也要分兵行动。到时候我们随机应变,一队再分多队,使敌人力量逐渐薄弱,再找机会给立成,务必逃出生天。” 众人一合计,感觉此计可行,于是凑到一起,仔细讨论具体实施情况。 于是,当即分为两队,第一队由任德文、皇甫达、韦正清、汪百川、陈景山、魏高才、王良祝、李飞舟、彭博,九人组成;第二队由祖天养、韦伯林、康弘大、米维兴、沈涵衍、仲孙立成、翁玉书、牧光辉、刘勇、易郸,十人组成。旁边剩下一个樱公主,本来让她留下,等待天明再自行返回皇居御苑,但到底违拗不过她的公主脾气,一定要随行一队,遂自己选择跟着易郸那队。 留学生们,在这几个月的学习生活中,逐渐形成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圈子。跟随着任德文的,是韦正清、汪百川、陈景山、魏高才、王良祝、李飞舟;围绕着祖天养的,有韦伯林、康弘大、米维兴、沈涵衍、仲孙立成、翁玉书、牧光辉,其中翁玉书和牧光辉因为同是来自滇池省,有着共同的信仰和源自军队的作风,而又自成一系;其他易郸、刘勇,因为同是好武之人,于是形影不离;而皇甫达、彭博,不是自视甚高,就是比较孤僻,各自是一个圈子。他们中,虽然有些人是来自同一省份,但到底因为兴趣爱好不同,没有共同语言,而并不亲近。 队伍分好了,计划制定了,事不宜迟,二十个人穿戴整齐,一齐分道而出。 第63章 勠力同心生死劫 夜幕深沉,圆月当空,只有风声鹤唳,只有猫头鹰的咕咕叫声,东山殿的后门,却有四个人影东张西望。这是来自神龙国的特使及其爪牙,为了抓捕受到羊党株连的仲孙立成,他们要在此监视进出人等。 突然,一群乌鸦四散飞窜后,两支队伍一齐爬上围墙,又一跃而下。樱公主不便翻越围墙,于是在易郸的带领下,自那道小门而出。两队更不多话,分头向两个方向奔跑。 天音寺位于西北方,大和山位于东南方。任德文一队,即是跑向天音寺,而祖天养带队向大和山方向而去。 刁伯功等四人面面相觑,其实他们已将仲孙立成的画相深记脑中,见到本人,即刻第一时间便可认出,但没想到这两伙人数众多,都身穿同一样服饰,头戴同一样三度笠,猛然间,不知所措,到底向哪个方向追?哪一队中才有仲孙立成? “啊!伤脑筋!”刁伯功拍了一下自己脑门,道:“我们也分成两队追踪!”说着,自带一人向东南方向追去,其余两人扑向西北方。 “果然有人埋伏,大家小心了!”祖天养带着众人,一马当先,夺路而逃。 堪堪到得天都城南门,韦伯林道:“我们人多,不如跟他们拼了。” “看他们步履矫健,当是武功高手,我们可能无人能挡,不要硬碰硬,快跑!”祖天养说道。 终于出了南门,祖天养又道:“我们再分三组,分散开来!” 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计划,祖天养、易郸、樱公主、仲孙立成一组,继续向东南方大和山而去;韦伯林、康弘大、米维兴、沈涵衍一组,折而向西跑去;翁玉书、牧光辉、刘勇一组,顺势向南而去。 如此一来,刁伯功更加大伤脑筋,对跟自己一同追赶的同伴道:“我们再分开行动。”说着,尾随祖天养追去,同伴则追向人数最少的南方一路。 刁伯功抽出腰刀,紧紧跟随,无论追踪的这几人中是否有仲孙立成,都要追上后,探得真相。 祖天养等四人一路狂奔,早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全凭一股信念在跑,一股为了救助亲人朋友的信息。 在他们面前,大和山遥遥在目,他们边跑边一直盯视着那山,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山。 跑过很久,眼前地平线突然现出一片白色光圈,几个人仔细辨认,终于知道那是大海波涛汹涌的海浪,在月光下,便是一片白色光圈。 不知不觉间,已然跑到了大和山脚下。 大和山位于天都城东南方,是傍海而出的一座由火山喷发的岩浆冷固后变成岩石的高山,就如同海边的一颗黑珍珠,黑夜之中,明月映照下,会发出黑色反光。整个山体因太过高耸,而没入云层中,山顶常年积雪不能融化,由此下部黑色,顶部白色,形成独特的风貌。 此时他们到了山脚,亦即海边,三面环海,一面临山,已然没有逃路。 “唰”的一声,刁伯功挥刀而至,喝道:“看你们还往哪跑!” “他……就是特使!”樱公主指着他道。 祖天养几人压低斗笠,想着应对之策。 “神龙国特使,奉命捉拿反贼!”刁伯功腰刀横削易郸,在易郸用短剑格挡之时,中途变招,一刀砍向刚才说话的樱公主。 樱公主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倒在地,但头顶宽边大沿的三度笠已被对方腰刀一劈为二,露出一头又长又直的秀发。 刁伯功没想到此人是个女子,在他记忆中,留学生里应该没有女的,不免一怔,更不多话,又反身攻向易郸。 易郸担心樱公主,心下一慌,手中短剑速度一顿,被刁伯功抢了先机,左手衣袖一扇,一股内劲刮过,将易郸斗笠也掀掉,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 刁伯功一看又不是要找的人,心中有些不耐烦,腰刀挽出两个圆圈,又攻向一旁的祖天养。 祖天养功夫与之差得多了,两招即被除掉了斗笠,露出一个中年大叔的面容。 刁伯功一跃而起,轻飘飘落到仲孙立成身边,腰刀跟着削上。 祖天养和易郸知道不妙,拼死分从左右攻去。 刁伯功既然能做到御前侍卫副统领,可见其功夫自是不弱,以一敌三,不见败势。 祖天养、易郸、仲孙立成,三柄短剑,激斗刁伯功。 刁伯功知道其中两人并不是要捉拿的目标,不免对他俩心有忌惮,要知道,伤了神龙国公派留学生,对自己绝对不利,即使是他们阻止自己公干,可到时候又怎么能说的清楚,这里可是远离神龙国的海外。 “替本宫教训教训这个丑八怪!”樱公主离的远远的,帮助三人助威。 祖天养三人中,当以易郸功夫最高,遂居中正面与战,祖天养和仲孙立成反倒协同攻击,专找敌人的破绽施以援手。 “樱公主,这个丑八怪刚才没有伤到您吧?”易郸关切地问道。 “伤倒是没伤到,但一刀险些将本宫毁容,吓死本宫了!” 刁伯功听不懂他们日出国语言,以为在谋划如何对付自己,不由得心神烦躁,手上加紧攻势,腰刀左劈右砍,趁仲孙立成回防之时,飞起一脚,正好踢到他戴的斗笠,那斗笠划出一条弧线,陀螺也似转圈飞了出去。 这一下,仲孙立成没了斗笠,立马露出一张菱角分明,坚毅果敢的大男孩面孔。 “哼哼,仲孙立成,终于被我找着了!”刁伯功开怀大笑,如获至宝。 祖天养三人气势不免一沉,短剑在手,扎稳马步,重新做好战斗姿态。 就在这时,但听远处来时方向一阵马蹄飞奔之声,好似海浪席卷而来。众人怔了一下,都不知道来者是敌是友。 马队到了近处,这才看清,足有二十余骑,原来有敌有友,却是彭博身穿和服,背负斗笠,腰悬短剑,其余皆是保护天皇一族的白衣女护卫,一片白衣丛中,却有一抹绿色,正是天皇太子竹太郎。 “你们这群家伙,让本皇太子追的好苦!” 樱公主战战兢兢,忙拾起地上刚才易郸掉落的三度笠戴在头上,却被竹太郎及其随从发现,惊呼道:“樱!你怎么会在这里?”竹太郎气急败坏地质问着,不由得去看易郸,一双大眼睛,如欲喷出火来,他手下的白衣女护卫,上前几人,也许是保护,也许是控制,围绕在樱公主身边。 “彭博……”祖天养问道:“你怎么把他们带来了?” 彭博却对仲孙立成道:“立成,你跟他们走吧,你要躲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只是流放而已,又不用杀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可恶!你说的什么混帐话!”祖天养险些被他气死。 “都不要吵了!”竹太郎一跃下马,道:“本皇太子要协助天朝上国特使,捉拿反贼,其余人等不得插手此事!尤其是你……”说着,竹节太刀指向易郸。 祖天养和易郸对视一眼,他们知道,一个刁伯功已经很难对付了,对方却又出现这么多帮手,难道仲孙立成今日真的要束手就擒吗? “我来阻止他们,你们快快上山!”易郸手持短剑,挡在仲孙立成身前。 祖天养点了点头,催促仲孙立成立即爬山,但大和山十分陡峭,他们来到此处也非山路,要爬此山,绝非易事。 竹太郎暴跳如雷,挥竹节太刀指向易郸,道:“知道我为什么带人来抓神龙国的人犯吗?因为只要跟你们留学生有关的,我都想踩上一脚!狠狠的踩上一脚!” 易郸心中一盘算,那个特使刁伯功打不过,这个竹太郎却是手到擒来,不如先打败了他再做计较,念头及此,仗剑攻向竹太郎,二人又一次交上了手。 刁伯功不管他们,他的目标是要抓住仲孙立成,便跟着一起爬山。 后面白衣女护卫们既然也是来协助抓捕,大部分尾随刁伯功一起爬山,追逐祖天养和仲孙立成,其余几人留下保护竹太郎和樱公主。 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到山顶,却是衣衫被刮破,全身泥污,狼狈不堪,尤其累的筋疲力尽,纷纷瘫倒在地。 此处山顶,靠海一面其实是一处悬崖,下面万丈深渊,靠近向下一看,都会心惊胆战。 刁伯功强支撑身子站起来,摆动腰刀,对仲孙立成道:“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随我回朝,免得自讨苦吃。” “我自幼生活在西域省,知道魔域沙漠代表什么,更加知晓棺材寨的所有传言。”仲孙立成坚毅的脸上毫无表情,说道:“我死也不去魔域沙漠,死也不去棺材寨。” 祖天养从未见过这样的仲孙立成,不禁对其刮目相看。 刁伯功舞起腰刀,直冲仲孙立成而去,与他们二人打在一起。 一众白衣女护卫们,各持武器,做好战斗姿态,呈半圆形围绕着他们,伺机而动。 祖天养和仲孙立成两柄短剑锋利无比,刁伯功的武器较为平常,知道不能硬拼,皆以内功传到腰刀上,不想对方二人自来日出国后,一直学习大和武士招数,与中原武功不是一个套路,但见短剑交叉,硬生生架住腰刀猛烈的一劈,三人同时用劲,刁伯功想将二人压倒在地,祖、仲孙二人想架开此刀,夺路而逃。 便在此双方三人僵持不下之时,东方远处的海平面上,突然破晓,露出了初升的朝阳。 不知道什么时候,彭博也爬上了山顶,在白衣女护卫们的外围,不得靠近。 阳光普照,刺眼生辉,光芒通过腰刀反光,直照仲孙立成,他下意识左手衣袖去遮挡阳光,稍一分神,刁伯功鉴准时机,突然左手成爪,一招擒拿,将左侧仲孙立成紧握短剑的右手抓住,一扭一拽,竟然将仲孙立成手中的短剑打脱,“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仲孙立成吓了一跳,怕对方再释后招,忙向旁侧翻,避的远远的,已到了山崖边缘。 刁伯功一招制敌,本待再向仲孙立成逼近,不想祖天养短剑斜刺,竟将自己腰刀荡开,只得后退一步。 就在这时,突然大地震撼,山体晃动,众人只感到天旋地转,竟然此时发生了地震。这里是大和山,一座活火山,随时都有火山喷发熔浆的可能,尤其是地震的时候,这是他们来到日出国后,学到的第一个知识,遇有地震,远离火山。但他们此时就是在火山口上,避无可避,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火山要喷发,他们只感到燥热难当。 山顶上这些人完全站立不稳,不禁都半蹲下来。 仲孙立成就在山顶悬崖边缘,地震摇撼中,却突然站直了身子,面朝大海。 刁伯功慢慢向其靠近,想找机会,扑上去抓住他。 仲孙立成突然回头,对他道:“你不用过来,我说过死也不跟你回去。” 如此一来,刁伯功不禁怔住了。 “不要做傻事!”远处的彭博大声喊叫道。 山体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地震强度可想而知,伴随着狂风大作,海浪滔天,只震的众人睁眼不定,整个世界都模糊了。 过不多久,震动才逐渐放缓,慢慢消停下来,众人这才平稳站起,但却唯独不见了仲孙立成。 “难道这小子跳下去了?”刁伯功蹑手蹑脚,到得悬崖边缘,探头往下看视,只见下方大和山脚,被海浪一波一波撞击着,哪里有人,悬崖峭壁上实在太过陡峭,也不可能攀爬着人,仲孙立成消失不见了。 “他一直在悬崖边上,不是自己跳跃下去,就是被地震震撼的掉了下去……”祖天养好似自言自语,俯身拾起仲孙立成的短剑,手指轻抚吞口处刻有的“才”字。 最后,留学生们都来到大和山,易郸和竹太郎因为刚才地震便停止了打斗,于是,留学生、白衣女护卫、神龙国御前侍卫们开始到处搜查,无论如何再也找不见仲孙立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仲孙立成,生死未卜。 如今只剩下一十八名留学生,疲惫不堪地回到东山殿,大家坐在学堂上,不免都很落寞。 在仲孙立成的座位上,空空如也,唯有他留下的精钢短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祖天养质问彭博,道:“他是你的同乡,是你的同学,是你的战友,你却出卖他?害他性命!” “我也不想这样的,只是想帮朝廷抓到他,朝廷又不会砍他头,只是流放而已,他那么年轻,是有机会重新站起来的。” “我知道了,你们同是来自西域省,你把他视为你的竞争对手,学成还朝时,你担心有背景有关系的仲孙立成会受到西域省重用,而朝廷会抛弃你。如今少了竞争对手,你在西域省才会受到重视?对吗?” “我不想多说,越解释,你们越会误会我!” 彭博本就孤僻,在留学生中人缘并不好,如今经历此事件后,留学生们更加开始疏远于他。 第64章 泰河求婚忆往昔 贝奥塞斯王国首都古斯诺堡,一如既往的繁华,正如她的美称——不夜城,到得晚上,才是这座城市最美好的时候。 亚瑟·瑞德和蜜雪儿这段时间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不是流连于各种宴会、舞会、酒会,便是在各王公大臣、各国公使府邸拜访游玩,怡然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此时正值黄昏,二人刚从雪豹王国新近派驻此地的质子府上做客回来,因身负同样的职责,或者说是命运,亚瑟主动亲近此人,使对方感激涕零,这也合乎尤金给亚瑟派下的任务,在各国权贵中结交,打出名望。 亚瑟和蜜雪儿手牵着手,漫步在泰坦河边。 贯穿古斯诺堡城内只有这一条河流,当地人们都称作“泰河”,源自克罗奥斯山脉,流经贝奥塞斯王国首都古斯诺堡,向西流入圣迪沙王国首都沙海,最终通过沃伯翰帝国首都玫瑰城,汇入遥海。此河流经过三个国家、三个首都,可说是克罗奥斯联合王国第一大河流。 夕阳余晖,映照在河水中,波光粼粼,更增浪漫气息。 一路上,他们一直在谈论雪豹王国新质子,亦即巴尔·布鲁公爵,及其刚刚怀孕的妻子特蕾莎,这位公爵是雪豹王国国王的第二王子,只因娶了位平民为妻,致使整个王族唾弃,直至被外派来此为人质。 亚瑟很同情巴尔,而蜜雪儿却很欣赏巴尔,说他为了爱情,抛弃了一切,是一位值得信赖的人。 “其实我也可以做到。”亚瑟说着,握着蜜雪儿的手稍微紧了一些。 “不,亚瑟。你们的处境不同,巴尔是在拥有权利的时候,依然能够为了自己心爱的人,放弃一切,他可是有可能坐上一国王位的人,如今却被撵出了权利中心,沦落到生死难料的境地。” “难道我不是吗?我也有可能坐上寒冰王国王位,自从认识了尤金先生,我现在很有信心。尤金先生一定在冰城四处活动,为以后我的出路做铺垫。” “亲爱的,我们还是说回巴尔吧,他和你虽然现在处境一样,但他做出迎娶平民决定的时候,仍旧是一国第二顺位继承人。” “好吧,我现在都和王位继承人搭不上边……” 蜜雪儿看他情绪低落,只得好言相劝,道:“会好起来的,亲爱的,我们会好起来的。” 亚瑟停下脚步,揽着蜜雪儿的纤腰,其实他比蜜雪儿还要矮些,亚瑟要想抱她,不免双手上抬。只听他温柔地道:“我的甜心,我越来越爱你了。你不仅是我爱慕的女神,更是我精神的支柱,我真是不敢想象,如果失去了你,我会怎么办。” “亲爱的,不要说那些不可能的事情了。” 亚瑟深情地看着她,忽然慢慢单膝跪地,并拿出一个小巧的锦盒,开启在蜜雪儿面前,不看可知,应是一枚戒指。 “天神啊!”蜜雪儿惊呼出声,道:“您这是做什么?” “向你求婚,蜜雪儿,嫁给我好吗?” 他们的举动,引起了周围行人的注视,很多人围绕上前,看起了热闹。 落日余晖中,泰河旁边,堤岸之上,亚瑟高举戒指锦盒,目光含情脉脉,祈求着蜜雪儿的同意。 “我以天神泰坦迪沙名义起誓,今生娶你为妻,一生一世对你不离不弃!” “答应他!答应他!”旁边看热闹的人群,开始起哄。 “这枚婚戒,我已经准备多日了,本想我们再交往些时日后,找个合适的时间向你求婚,但现在我真的等不及了,我想让你做我的妻子,求你了,蜜雪儿!” “说真的,我还没有做好准备……”蜜雪儿蚊蝇一般轻声低语着。 其实,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蜜雪儿一直在试图接纳亚瑟,包容他的缺点,努力发掘他的优势。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就是这么简单,不认识、不了解、不交流的情况下,厌恶一个人会更加厌恶,但一旦经常在一起,彼此无话不说时,往往会产生情愫,尤其亚瑟在尤金金钱的支持下,逐渐提升了个人形象、品味、气质、地位,如此完全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蜜雪儿开始慢慢地喜欢上了他。 “求你了甜心!”亚瑟目光竟然湿润了,他把自己都感动了。 蜜雪儿本就是没有主见的,此时又架不住众人哄叫,纤纤玉手,不由自主就接过了亚瑟的戒指。 亚瑟心花怒放,笑不拢口。 周围人们纷纷鼓掌,祝福他们。 ************************************************************************* 当天晚上,蜜雪儿回到家时,仍旧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甫一进门便激动地道:“亚瑟向我求婚了!爸爸妈妈,你们能想象到吗?就在泰坦河边……” 当她发现家中除了父母外,还有外人时,立即住口,怔在当地。 “百闻不如一见,令爱果然是一位可人。”同父母坐于客厅上的一位女士,对蜜雪儿微笑着说道,声音甜美,十分悦耳。与其声音相比,她的容貌更加令人赏心悦目,高贵无比。 伴随着蜜雪儿进入家中,后边突然又闯进两个高大的男子,一身黑衣,披风下隐约能够看到刀刃。 “啊!”蜜雪儿惊叫一声。 “够了!女伯爵阁下,请不要这样对待我们!”蜜雪儿的父亲菲利普和母亲艾尔莎向那位贵妇祈求道。 贵妇手一摆动,闯进来的两人立即抽身走出房去,来的迅猛,去的快捷,看来是此位妇人的打手,见蜜雪儿进屋,他们不免要跟进来看看。 “不用惊慌,”贵妇人对菲利普和艾尔莎说道:“我是来有求于亲王和亲王夫人的,怎么敢造次?” “请不要这样称呼我们,女伯爵阁下,恐怕您是认错人了。”菲利普掏出手帕,擦了擦也已秃顶的额头。 “蜜雪儿,孩子,快来……”艾尔莎招呼蜜雪儿,道:“快来见过来自奥古斯特王国的杰奎琳女伯爵,然后你就上楼休息吧。” 蜜雪儿十分听话地走上前来,行宫廷屈膝礼,忍不住偷眼去看这位女伯爵,她一向自视美丽出众,但在此美妇人面前,却不敢妄议。 “真是令人艳羡的肌肤,白里透红,如同处女一般娇柔。”杰奎琳微笑着夸耀蜜雪儿。 既然见过了人,艾尔莎连忙催促她上楼。 蜜雪儿虽然感觉好奇,却不得不走上楼去,如此,客厅里又剩下原本谈论事情的三人。 “我没记错的话,女伯爵阁下一个月前曾来过我们家。”菲利普轻描淡写地说着。 “是啊,”杰奎琳一如既往地微笑着,说道:“可惜亲王及亲王夫人不领情,不愿意帮助我,哈哈哈哈,也难怪,现在的日子过的挺安心的。” “请为我们保守秘密,女伯爵阁下。” “当然。”杰奎琳摆弄一下鬓角的卷发,道:“我也听说沃伯翰帝国目前仍有些狂热分子,到处追查有关王国当年出逃的、未受到审判的贵族。被他们知道古斯诺堡有奥锐吉王室成员存活的话,绝对会引起轰动。” 菲利普和艾尔莎对视一眼,心情忐忑。 “你们请放心吧,我对你们很有好感,尤其喜欢你们的女儿,真是一位可爱的精灵!” 杰奎琳说着,又去摆弄秀发。 “阁下,您有何贵干,请尽管说。”菲利普说道。 “很好,其实和上次我来贵府的目的一样。我希望从玫瑰塔接出来一个罪犯。就是这么简单。” 她所言“玫瑰塔”是一座丑陋的高耸入云的建筑物群,曾是沃伯翰统治者奥锐吉王室先祖辈的宫殿,后来荒废多年,用作囚禁着奥锐吉王室的敌人,被人民无比仇恨,因距离沃伯翰首都玫瑰城较近,遂有此称谓。后来奥锐吉王室被推翻,沃伯翰王国成为了沃伯翰帝国,玫瑰塔便成了一座守备森严的监狱,关押着重刑犯。 菲利普颇感为难地道:“我现在沦落至此,对国内早就没有影响力了,我恐怕帮不上阁下的忙。” 杰奎琳微微一笑,甜美的脸上毫无瑕疵,轻声说道:“现在玫瑰塔的典狱长,曾是您的花匠,我相信只要您开口,他是会看在主仆二十余年的份上,继续听您的话的。” “什么?您是说塞缪尔还活着?而且是玫瑰塔的长官?天神佑护!”菲利普和艾尔莎四手相握,很是激动。 “你们蜗居在此,闭门不问天下事,不知道现在沃伯翰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很遗憾,即使如此,我们也帮不上您什么,他怎么还能听从我们的命令呢?” “塞缪尔典狱长,是一位很念旧的人,我相信你们可以令他做出改变。”杰奎琳说着,拿出一封信来,又道:“我来找你们之前,见到了尤金先生,他也希望你们能帮帮我的忙,大家互相帮助,总有一天,我也会帮到你们的。” 菲利普和艾尔莎接过信来,见上面的字迹果然是尤金亲笔所书,再看信时,上面多次提到杰奎琳是我们的好朋友,务必尽力帮衬。 杰奎琳看他们有些动摇,心下暗喜,想快速达成目标,便摘下自己的一枚钻石戒指,放在他们面前桌上,笑道:“你们的女儿我很喜欢,这个作为我送给她的结婚礼物。” 钻石较大,切割面闪闪发光,耀眼生辉。 “这个太贵重了,不行……” 杰奎琳阻止他们说下去,笑道:“这不算什么。我相信当年你们做亲王时,这枚戒指绝不会放在眼中,但无论如何请收下,这是我的一片心意。见到蜜雪儿这么美丽的姑娘,让我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 “我们不是不能帮助您,主要是……”菲利普迟疑一下,又道:“……主要是,您如何保证塞缪尔不会出卖我们?” 杰奎琳反应机敏,立即道:“看在天神的份上!塞缪尔典狱长,不仅是一位念旧的人,更是一位值得信赖,知道感恩的人,不用托付,他也会为你们全家保守秘密的。你们二十多年的主仆关系,一定比我更加了解塞缪尔。” “好吧,其实我们能逃出玫瑰城,逃出沃伯翰,都是他的帮忙。” 菲利普和艾尔莎不禁想到了很多往事。 当年,一片动荡的玫瑰城,到处都有乱民,胡作非为,烧杀抢掠,玫瑰城血流成河,菲利普和艾尔莎,将一大家子人装扮成平民样子,趁着黑夜,准备驾着马车出逃,不想走漏了风声,被一批乱民冲入亲王宅邸,放火烧了宅院。亲王一家被困在马厩中,危机时刻,塞缪尔出现在了他们的马车前面,所有人都以为是他带着乱民来杀亲王一家的,但其实他是来救人的。塞缪尔将自己修剪花草的大剪刀交给菲利普防身用,自己去引开了乱民,如此菲利普一家才能险中脱困,逃了出来。 当夜的事情历历在目,熊熊火焰、鲜血淋漓、刀剑光芒、火铳枪声,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夜。艾尔莎眼含热泪,对菲利普点了点头,示意他听从杰奎琳的请求。 于是,菲利普也写了一封信,是写给塞缪尔的信,感谢他当年的救助,并希望他再次帮助杰奎琳。 艾尔莎又拿出了一把修剪花草的大剪刀,正是塞缪尔最后交给他们防身之用的大剪刀,同信件一起交给杰奎琳。 “谢谢你们,”杰奎琳道:“有了亲王的请求,和这件信物,相信塞缪尔典狱长一定会法外开恩的。” 第65章 多国使者聚冰城 现在的尤金,每天忙的不可开交,苦于没有帮手为他解决各种难题,无论什么事情都要他亲力亲为,下达命令、求人办事、拟写信件、多方贿赂,达成不可告人的交易。 他每天在寒冰王国首都冰城的家中,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处理事务,有时不禁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是在贝奥塞斯王国首都古斯诺堡,那里各国使节、权要集中,利于沟通,找人找资源都比较方便,总之比落后、冷清的冰城要强。 尤金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么多负面消息,不利自己的事情纷至沓来,简直应了神龙国的谚语——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行又遇打头风,没一件顺心的事。 先是利尔逊共和国内战爆发,利尔逊大平原上物资紧缺,自己去往西部的两条商路,原本很多向自己供应货物的商人因唯利是图,纷纷不卖给自己那些所需的物品,转而他们自己投资商船,一批一批通过海路运往利尔逊共和国,致使自己的两条商路,几近崩溃,即使勉强运营,也是成本提高,利润降低。 后来,神龙国丞相羊宏盛被削职查办,流放魔域沙漠,竟然连累自己也受牵连,使得运往神龙国的商队,现在连通关都不可能,关东省云海关大门紧闭,已然断隔了与寒冰王国通商的协议。 这些各地的突发事件,完全打乱了他关于亚瑟投资计划的进展,只能暂时先处理这些棘手问题。 尤金每天唉声叹气之余,还要看他老婆的脸色。以前赚钱的时候,金币银币一袋一袋往家搬,她没有什么话说,如今为了办事,大捆大捆往外运,她却看不上眼了,不免埋怨满腹。这做生意嘛,就是有赚有赔,只赚不赔的,尤金做了这么多年买卖,还从未遇到过。 “这婆娘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尤金心中咒骂着。 这时,保罗敲门进来,道:“主人,日出国幕原天一派人前来见您。” “我和幕原天一打了这么多年交道,都是我主动去远动军港求他买东西,第一次他会派人来见我,看来他遇到大事了!”尤金早就得到音信,幕原天一的使者会来拜访他,多日来的忧愁,难得轻松了一下,道:“带他进来。” 不一会,书房门口,探进来一个圆圆的脑袋,继而躬身进来一位瘦高挑的身影,此人正是幕原天一的家臣小杉睦,作为使者来到寒冰王国,会见尤金。只见他施以日出国礼节,用日出国话说道:“在下小杉睦,受将军之命,有事与先生商谈。”说后低头不语,恭恭敬敬立于门边。 “你……跟我说话时,尽量放缓语速,我对日出国语……不是很流利。”尤金操着一口蹩脚的日出国语道。 “是的。” 尤金盯着他,看来自己不发问,此人即不回答,摇了摇头,问道:“幕原将军有什么交代呢?” “将军殿下,感谢先生这么多年来的关照,实在多谢。” “不必客气,有什么事,请尽管说。” “因为常年的合作,将军殿下十分信任先生,所以希望先生也同样信任我们将军。” “好的,我会信任他的。”尤金说后,点了点头,道:“难道你此来,就是为了让我信任他?” “不是的,先生,”小杉睦忸怩一番,又道:“其实,将军殿下是想采购一批火炮,不是火铳,是能摧毁战舰的火炮……炮台……远程攻击,威力奇大的炮台……”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尤金头脑中闪电一般极速旋转着应对之策,问道:“炮台这种奢侈品,可是很贵的,而且对架设炮台的基座建设施工要求也很高,如果要买的话,我们还得派技术人员到炮台部署地区做调研。你们真的准备好了吗?买炮台?” 尤金半克语半日出国语的一段话,可能令小杉睦听的不是很明白,他两眼直视着对方,只是点了点头。 “看来幕原将军攻占四叶岛后算是有钱了,哈哈……”尤金笑道:“四叶岛可是传说盛产黄金,幕原将军一定赚的盆满钵满,可喜可贺呀。” “哪里,我们在四叶岛没找到一两黄金,可能传言有误。” “怎么会?” “非常抱歉,将军殿下要购买的这批炮台,恐怕要先赊欠先生一段时间。” “什么?” “哦,当然,将军殿下没有理由让先生吃亏,所以还是和以前一样,现金购买一些火铳,但是炮台急需投入,炮台的费用,我们打算分三年偿清,先生能否通融一下呢?” “这怎么可以?以前你们购买火铳,我确实为了打开日出国的销路,而多次赊给你们,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世道变了,很多地方打仗、动乱不安,现钱非常紧缺。再说,火铳的价钱能和炮台比吗?” “请先生三思,”小杉睦道:“想来先生已经知道,我们已经拥有了生产火铳的技术,而这次仍旧向您购买火铳,完全为了拟补先生的损失,其实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就是迟几年清算火炮的货款。就算是感谢先生的帮助吧。” “哈哈哈,你们不要把我当傻瓜!”尤金道:“日出国虽然掌握了火铳的制造原理,但却还不能量产,对吗?即使产量少,质量还不能完全保证,对吗?之所以你们急于购买火炮,是因为神龙国舰队的威慑力,日出国不可不防范,对吗?” “这个……在下不知。”逼问之下,小杉睦眼神游离,只得道:“在下只是将军身边的一个随从,先生问到的这些事情,在下实在不知情。” “你这个人最好不要再装蒜了,为了便于我们更好的交流。” 小杉睦被吓得惊慌失措,点头不住,连连称是。 “你们要的炮台,可是能够摧毁奥古斯特王国建造的战舰,费用肯定不低。”尤金道:“我倒是有个提议,你回去跟幕原天一说说,看他能否同意。我的提议很简单,我只要日出国三年内粮食税收的一半。如此我不但赚钱,你们日出国仍旧有盈余,我们双方得利。” 日出国四个岛屿,素以粮食生产为主,尤其稻米颗粒又大又长,气味芳香,入口甘甜。尤金的想法,是基于现在各国战争需要考虑的,尤其寒冰王国,每年粮食产量极少,大多时候都是依靠自己的商队从西方各国运输而来,但目前世界局势,那些粮食必然会向利尔逊共和国输送,自己必须另外开辟一个来源,他想到了日出国,就算是投资嘛。 “我记下了。” “小杉睦先生,其实我有心帮助幕原天一将军,可惜如今神龙国云海关已经禁止通过,我的商队已经不能到达远东军港了。多亏现在是夏季,我们可以利用寒冰王国境内的龙源山冻港,趁着温暖时候,输送物资到日出国。你要快些报告我的提案,不可怠慢呀。” 送走了小杉睦,保罗又跑来劝说尤金,道:“主人,您真的要自掏腰包,帮助日出国吗?” “也算是一笔投资,我们必须要找出路。” “我们可以卖火铳给神龙国呀,据我所知,通过商队,运往神龙国的火铳很多呀。” “对于火铳,神龙国朝廷命令禁止购买,你以为运往神龙国的火铳都是卖给谁的?都是秘密运到关东省远东军港,再通过海上,运到日出国,那是被日出国人买去了,凭借这么多火铳,幕原天一才战胜了四叶岛岩崎家族。那可是一条秘密商路。”尤金道:“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反正已经终结了。原本已经贿赂了神龙国丞相,我们运往神龙国的商队,有一批寒冰水晶是不用查验的,否则容易损毁,那就是火铳引人耳目的办法。如今神龙国保护伞没有了,我们去往神龙国的商队,终结了。” 保罗听的唉声叹气。 ************************************************************************* 当天晚些时候,保罗再次来到尤金书房的当口,书房中一片黑暗,看似十分安静的尤金其实脑海中翻江倒海,他结合当前世界各国的形式,盘算着未来商业经济走势。 “就算是赌博吧,我把宝都压在日出国近三年大丰收上,否则我会得不偿失。”尤金蜷缩在躺椅上,纹丝不动。 保罗为他点燃了蜡烛,并且说道:“主人,有来自利尔逊共和国的外交官要见您。” 烛火和保罗的大嗓门扰乱了尤金的思绪,他只得说道:“请他进来吧。” 进来的却是位女子,年纪很轻的女子。 “尤金先生,我代表利尔逊共和国北方政府来见您。我叫伊娃,利尔逊女战士。” 尤金站起来,十分绅士地对她施吻手礼。 “非常欢迎,伊娃外交官。”尤金邀请她入座,自己也坐在一张大书桌后面,道:“我早就听说过利尔逊女战士的厉害,在利尔逊共和国建国时,立下汗马功劳。今日一见你的风采,果然英姿勃发,名不虚传。” “谢谢先生。”伊娃媚眼一笑,道:“我此次前来,带有斯普林霍尔总统的密函,他也是北方政府的首脑。”说着,将一封书信交给尤金。 尤金接过,拆开封印,仔细看信,洋洋洒洒,说了很多仰慕尤金的话,又提到很多关于利尔逊战争的事情,尤其说明北方政府属于正义的一方,希望各界支持,并请尤金给予贷款资助。 “说真的,伊娃外交官,”尤金看完信后,悠悠说道:“一直以来,我是很看好利尔逊共和国的,也希望这个新兴国家能够做出表率,克国上下已经非常腐朽了,慢慢的,克洛奥斯联合王国下的各国都会纷纷效仿利尔逊共和国的体制,成为强大富裕的国家。但现在利尔逊共和国的内战,实在让人不解,当年创建共和国的先贤们,不知道在天堂会做何感想?” “是的,父亲在天有灵,一定十分痛心。”伊娃收敛笑容,慢慢说道。 “哦?令尊是哪一位?” “我的父亲是奥利佛。” “天神呀,你是共和国开国总统奥利佛的女儿?”尤金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原来是这样!好吧,说说你此行的条件?看看我们是否有合作的可能。” “希望先生能够资助我们十万奥古斯特金币用于战争中医疗、辎重之费用。此费用可视作贷款,利尔逊共和国北方政府一定会按月按利返还。” “唉!我和利尔逊共和国从未打过交道,一下子突然拿出这么多钱给你们,如何保障我的利益?”尤金说道:“退一步讲,如果……我是说如果北方政府战败了怎么办?以后谁来还我这笔贷款?” “这……” 还未等伊娃回答,保罗又敲门入内,显得神色慌张,加大步伐,走到尤金身边,俯身贴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利尔逊共和国南方政府派使者来见主人。” “什么?我的天神呀,各国的使者都聚集到冰城来了吗?” 保罗一时脸突然红了起来,连连摆手示意尤金不可声张,又去指指点点伊娃,意思是有利益冲突的人还在场,怎么好让对方知道。 尤金却是好像没有意识到这点一样,仍旧笑着对伊娃道:“伊娃外交官,你们利尔逊共和国南方政府的使者也来了,您要不要一起见个面?” 伊娃到底年轻,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窘况,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虽然暂时因为各自的主张不同而发生战乱,但其实仍旧是一个国家,我没分析错误的话,利尔逊共和国是不会分裂的,当年建国时四大军团首领,如今还有两人,他们都属于当世贤者,不会因为个人利益,导致共和国分崩离析,迟早还是会复归统一的。”尤金貌似劝导着她,问道:“我们不如一起坐下来,在我这里商讨一下。” 伊娃心中不禁盘算着,这位尤金先生虽不是某个国家的政治人物,但却资金雄厚,无疑掌握着话语权,目前又有求于他,只得听从其意,点了点头。 保罗将利尔逊共和国南方政府使者请入书房,伊娃见到此人时不禁惊呼出声,来者亦以同样的讶异之情回应。 原来他们彼此认得,来使正是珀西将军。南部半岛上,他们还是并肩作战的战友,现在却成了敌对阵营,分属不同势力。 珀西到底是身经百战,很快平复心情,与尤金见过后,坐入书桌侧部,加入他们的讨论。 “看来你们互相认识,这样很好。”尤金微笑,问珀西道:“将军此来,有何贵干?” 珀西看了眼伊娃,停顿一下,说道:“尤金伯格先生是位商人,我就和您做笔生意,当然我是代表着利尔逊共和国南方政府,代表南方政府首脑艾因霍恩总统来和您做生意。” “怎么?”不想伊娃在那里先质问道:“怎么回事?艾因霍恩将军已经自命为‘总统’了吗?” “便于行使主权。”珀西骄傲地说道,并拿出一封信函,交给尤金。 尤金将刚才伊娃的信件放在一边,接过新的信件看了起来,不一会看后说道:“谢谢艾因霍恩……总统的眷顾。”说后,也看了眼伊娃,道:“我们坐在一起,就开诚布公的说说吧。你们二位的意思如出一辙,都是要向我贷款,贷款数额都一样,这令我如何抉择呢?不可能双方都放贷吧?” 伊娃和珀西下意识对视一下,都在想着:“原来你们也缺钱!” “真是为难我呀,帮助你们谁好呢?”尤金故意大声问着。 “尤金先生,”伊娃当先说道:“其实,我们早就听说过尤金先生的商业帝国,富可敌国,您帮助了我们,以后利尔逊大平原上,任何商业活动,优先给先生挑选。” “尤金伯格先生,”珀西赶忙说道:“天神保佑,看在同是圣迪沙人的份上,您当然是会选择我们的了。想来您也知道,艾因霍恩总统,也是圣迪沙人。” “多苦多难的圣迪沙人,自然要互相帮助。”尤金微笑一下,转向伊娃,说道:“伊娃外交官是沃伯翰王国后裔,我不会忘记,沃伯翰王国对圣迪沙王国侵略而造成的迫害。而利尔逊共和国北方政府的前身,正是沃伯翰王国,我没有说错吧,伊娃外交官?我相信您作为外交官,即使再年轻,也是了解那段历史的。” 伊娃看到形势不利,险些要急哭了,自作坚强地说道:“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历史问题,尤金先生,请不要被民族主义蒙蔽了双眼……”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尤金继续道:“说真的,你们两个阵营的战争,打乱了我原本的计划,我相信也会改变很多人的计划。” “请先生明示?”珀西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很想知道尤金的想法。 “十万奥古斯特金币实在太多了,我的想法是,我不贷款给你们,但可以赠送给你们各自政府一万奥古斯特金币,因为你们的诉求,是要拿钱去用于前线医疗,我很愿意支持你们去做这些。” 伊娃和珀西又一次对视一眼,同时确定没有听错。 “您真是太慷慨了!” “神佑尤金伯格先生!” “当然……”尤金话锋一转,又道:“我相信你们双方阵营中,都有威力强大的火炮。既然是内战,那就是同胞手足间的对战,用重型火炮,这么大杀伤性武器怎么行,不如这样,你们手中的火炮,全部卖给我,那一万奥国金币算是我赠送给你们用于人道主义的,额外资金购买你们的火炮。如此收了你们的火炮,你们的伤亡至少会少点,内战无论结果如何,最后战斗结束了,你们仍旧不伤和气。” 伊娃和珀西开始思忖着。 “这不失为一个折中的办法,而且还为我们考虑以后的事情,尤金先生,您是位天使……” “亲爱的,听我把话说完,我还有个条件,”尤金对他们道:“我的条件很简单,你们的内战,需要任命一位‘协调官’……” “可以,斯普林霍尔总统一定很乐意任命您为我们的……协调官……” “艾因霍恩总统也一定会任命您的……” “不是我……”尤金摇手道:“你们要通过国与国对话,正式递交文书,任命寒冰王国小王子亚瑟为你们内战共同的‘协调官’。” 第66章 水师扬威震东海 神龙国皇帝龙在天,仍旧滞留在海城,最近一段时间经常巡游海城周边各处,尤以省方问俗、祭祀山川、考察戎政、阅视河工海防、了解民间疾苦为由,四处游览,事必躬亲,着重体察海防一线,每天游历,忙的不亦乐乎。 这一天,正是神龙舰队演习结束,返回海城军港的日子。江淮省兵马指挥使、兼任水师提督的龙载震甫一下船,便立即换乘快马,入海城来至行宫,向皇上述职,龙在天在书房接见他。 “拜见皇上!”只听龙载震跪地施礼,说道:“东海演习,训练水师圆满成功。此次演习,参与者水师官兵四千一百三十人,管驾、舵勇、水手、练勇、督饬等各水师岗位,全部演习到位,主要学习、掌握操控奥国十艘战舰,业已达成目标。” “干得漂亮!”龙在天亲自上前扶起龙载震,笑道:“你办事,朕放心。” “这是第一次演习,水师官兵只是掌握皮毛而已,”龙载震道:“还需假以时日,多加演练,才能熟练控制战舰。” “好!”龙在天道:“昨天龚嘉誉收到朝廷派往日出国抓捕羊党叛逆特使的书信,说叛逆者畏罪跳崖自杀,你可曾听说?” “臣弟一直在海上训练,无从得知。” “如若不是果真有叛逆之实,如何会自杀呢?” 龙载震叹了口气,道:“看来皇上还是站在老师有罪的一面,也许这样,皇上心里才会好受些吧。” “事已至此,朕心里好不好受,已经不重要了。”龙在天话锋一转,道:“特使写信给龚嘉誉,是为了请龚卿家派官船接他返回朝廷,龚卿家向朕提议派神龙舰队出使日出国,同时接特使回朝,朕这一合计,感觉可行,这样一来,便可彰显我天朝上国之海军威力,是一件扬我国威的好机会。老弟,有劳你再去趟日出国,让我们的战舰群在天都城的天之码头好好露次脸。” 如此说得龙载震也心潮澎湃,笑道:“皇上既已决定,臣弟定当全力展示。” “所以,昨天朕便命令龚卿家向日出国发出照会,神龙国舰队以亲善的名义,巡访日出国。” “当然是以外交、军事上的威慑为目的了!”龙载震说后,与皇上一同开怀大笑。 二人说过多时,龙在天又道:“朕还有一事要交代给你。朝廷公派前往日出国的留学生中,朕命凌力子安排有两个细作,专门探查、收集日出国情报的,正好此次你去往天都城,可以与他们接头,接收消息。” 龙载震不免十分震惊,原来还有这层谍报活动在日出国进行中。 “其实公派留学生的真正目的,即在此。”龙在天道。 “那么,”龙载震不解地问道:“不是派特使去日出国了吗?他有更多机会接触留学生吧,是否让特使与密探接头会更顺利呢?” “不然,”龙在天道:“特使此次去日出国是要抓捕留学生中的一员,如果他再去与密探接触,密探恐怕会有抵触情绪,所以,还是你去见这两个密探为上。” “臣弟知道了。” 龙在天又向书房外宣道:“凌力子在吗?进来说话。” “是!”门外应了一声,原来身为御前侍卫统领之职的凌力子一直在门口待命,听唤立即快步入内,见过震亲王后,侍立一旁。 “你讲讲吧,到底怎么能和这两个间谍接上头?”龙在天命令他道。 凌力子便道:“其实不难,只要遇到这些留学生,即使是在白天,也要有人手提三只灯笼现身,当天夜里,在天之码头租赁一只小舟,舟上再挂有三只灯笼,细作自会找来。” “三弟有什么问题吗?”龙在天转头问龙载震。 龙载震想了想,没什么疑难之处,便道:“臣弟记下了,到了日出国,再随机应变吧。” 其后,定好远行日期,不日出海。 ************************************************************************* 在皇上龙在天和江淮省太守龚嘉誉的部署下,由龙载震督师,亲率红武舰、红勇舰、蓝鳞舰、蓝岛舰、青鲸舰、青远舰、青舟舰、青江舰、青河舰和青甲舰,组成的神龙舰队,浩浩荡荡,出访日出国。 各舰皆飘扬起代表神龙国海军的绣有龙形的蓝色大旗,迎风招展,气势磅礴,睥睨东海,每个将士都充满了优越感,大有横冲直撞,谁敢与战的架势。 铁甲战舰机动力迅捷,远超其他舰船行驶速度,不一日,天之码头早已遥遥在目,远远的可见到码头附近其他船只避让在两侧,居中位置空置,自是留给神龙舰队停靠。 此时所有神龙舰队船舸皆悬挂满旗,龙载震坐镇旗舰红武舰,命令舰队一字排开改为列阵,当即红武舰上发出变换的旗号,其他战舰变换编队阵型,缓缓驶进港口,靠近天之码头后,立即鸣二十一响礼炮致礼。 码头方向,亦驶出一艘日出国负责接待的战舰,却明显小于神龙国诸舰,并且较为破旧,与其新式奥国战舰同框,明显落后,远远不及神龙国的舰队气势,码头上日出国人看在眼里,难免羞愧。此舰也鸣二十一响礼炮作答,礼炮轰鸣,此起彼伏,蔚为壮观。 日出国接待战舰,引领神龙国诸舰驶入码头,靠岸停当。 但见码头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常,原来是日出国已经在码头上列队欢迎了。 神龙舰队,各舰艇上官兵戎装列队。红武舰上,龙载震站于舰首,看着码头上彩旗飘扬,甚是得意。在舰船尾部,龙载震安排一个高大威猛的水手,混迹于其他官兵中,手上却提着三个灯笼,此时上午辰时,烈日当空,众人不明所以,却也不好问明,旁边有人要帮他分担,拿一下灯笼,此人立即拒绝,龙使君吩咐下来的,谁敢不从。 只听码头上一阵鞭炮响过,又是锣鼓喧阗,一众日出国武士簇拥着幕原天一将军走上前来,事先都已照会过了,幕原将军要亲自迎接神龙国舰队,并要到旗舰上参观,由荣臣正雄、北沢隆志跟随左右登舰。 龙载震在舰首迎着幕原天一,二人各自施礼。 “将军殿下,别来无恙!”龙载震拱手说道。 “龙使君,好久不见,越发精神了!”幕原天一鞠躬为礼。 龙载震于二十年前便访问过日出国,当时也是幕原天一接待的,二人算是旧相识。 于是,龙载震亲自带幕原天一参观巡视一番红武舰,向其介绍舰船的规格数据。 “我神龙舰队,出访日出国,为亲善之举,希望两国人民永远相敬如宾。”龙载震对幕原天一道:“此次随行舰队,是奥国最新式、级别最高的铁甲舰、装甲巡洋舰和穹甲巡洋舰。其中红武舰、红勇舰,是东海上,乃至洪海上,堪称第一战舰群,是我神龙国战无不胜之象征。” 二人边走边聊,后面跟随着众多神龙舰队官兵,最后是荣臣正雄和北沢隆志。 堪堪参观完毕,幕原天一赞叹不止,对龙载震道:“神龙舰队,名不虚传,当今东海,无人能比。天皇陛下亦十分想念龙使君,本座替天皇陛下传旨,邀请龙使君到皇宫一叙。” 龙载震欣然答应,在此船舷上,看着码头人群,他又问道:“听说有我神龙国留学生在将军殿下府邸学习,不知此时岸上是否有他们的身影。” “当然,他们随本座一同前来的。”幕原天一说着,命北沢隆志指出学生们所处位置。 龙载震便顺着北沢隆志所指方向看去,但见十余名和服少年在岸上挥舞着彩旗,点了点头,挥手致意。 随后,神龙舰队高级将领下船登岸,上马骑行,随幕原天一等武士向天都城行进。 这一路上,果然是竭尽礼仪之能事,所到之处或礼乐喧天,或夹道迎接,在各种场合都表现得礼意甚隆。 第67章 皇天宴会和为贵 一十八名留学生,混杂在天之码头人群之中,兴高采烈地挥动小旗帜,异常兴奋地期待着海的远处,即将到来的神龙国舰队,他们都以身为神龙国人而无比自豪。 留学生们是一大早,跟随幕原天一将军等一众武士来到这里的,一起迎接神龙水师。 天之码头又是装扮成另一番景象,彩旗飘舞,锣鼓排列,天都城里很多人又赶来凑热闹,大家都听说神龙舰队是天下第一舰队,哪个不争先恐后,哪个不期盼见识一番,遂人势众多,好不盛大,比之当时幕原天一统一日出国胜利归来的场面毫不逊色。 随着神龙舰队二十一响礼炮的轰鸣声,日出国接待战舰——富士号也是二十一响礼炮接应,码头上人都异常欢腾,无不高声欢呼,包括那十八个留学生尤甚。 “看到了吗?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汪百川边挥动旗帜,边骄傲地说道:“连炮筒大小都没法比。” “你也别小瞧日出国那艘迎接舰,”沈涵衍道:“那可是富士号,当年偷袭远东军港的主力旗舰,曾击沉过克罗奥斯联合王国远东战舰的。” “你这小子,专门灭自己威风,涨他人士气。”旁边任德文数落他道。 “都不要说这个了,你们没有发现什么……”祖天养举着小旗子,指向业已靠岸的红武舰船尾,道:“那里有个水手,为什么手里提着三只灯笼?” “在哪里?”翁玉书赶忙问道,和牧光辉一齐看向那里。 果不其然,但见一个又高大又壮实的水手,一手提三只灯笼,旁若无人地站在队列最后面。 大家哈哈一笑,都说可能是水兵的一种仪式吧。 最后,神龙舰队水师提督龙载震,带领各个战舰代理管带,在日出国武士的迎接中,骑马奔向天都城。 不久,北沢隆志来到留学生中间,要带他们一同去往天皇御所。众人无不激动,这还是第一次去天皇御所,可能还会见到传说中的日出国天皇,遂立即跟随众武士,一齐返回天都城。 码头上的人们,久久不离去,都想多看看这么气势宏伟的神龙战舰,艳羡不已。 ************************************************************************* 天都城本丸即为天皇御所千代田区的皇居御苑,当日为欢迎神龙国水师提督龙载震一行,特别举办皇家宴会。 宴会在东御苑一所庭院中举行,但见玄德天皇盘膝坐于蒲团上位,下面居右一侧首位坐着太政大臣幕原天一,下面依次为左府殿大庭晋、右府殿辻堂一哉、大纳言惟宗正太,其后是天皇太子竹太郎及天都城内高位官员。 龙载震坐于居左一侧首位,在他下面是神龙国特使刁伯功,其后是各舰船代理管带,坐了一排。 十八名留学生坐在龙载震这排靠后的位置又坐了两排,距离较远,但也可看到宴会庭院上的细节。 参与宴会的每人,面前桌袱台上四盘八碗,菜品丰富,酒壶考究,大家自斟自饮,欣赏居中舞台上歌舞伎的表演。 一曲终了,无不喝彩叫好。 玄德天皇看着龙载震,十分感慨地道:“唉,时光飞逝,岁月匆匆,想当年你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是一个爱好武士道的少年,现在再来却已如此成熟稳重,朕很欣慰。” “多谢陛下,当年教导于我武士道精神与技法,令我受益匪浅。”龙载震用比较流利的日出国语言说话,令坐于后面的一众留学生十分惊奇。 “朕也老了,想再教你也教不动了。当年你来天都城,朕还能带你去狩猎,还能带你去爬山,还能带你去祭祀神社,如今,朕哪也去不得了。” “怎么会?”龙载震道:“陛下精神矍铄,风采依然,活力不减当年,为何如此说来?” “年纪大了,就要认命。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希望你们年轻人莫要冲动,遇到事情,当要以和为贵,多沟通,多交流,什么事情,都可以坐下来好好谈,像我们今天的聚会,不就很好吗?”玄德天皇娓娓道来,如同慈祥的家长一般,说的庭上众人无不动情。 “朕很开心,”玄德天皇道:“今天朕看到了很多年轻的面孔,都是神龙国未来的翘楚。朕的皇太子也已举行完元服之礼,以后就看他们的了,朕很期待这些年轻人的作为。” “是的陛下,”龙载震亦转头对后面的留学生们说道:“你们在日出国要勤加修习,目前神龙水师初建,很多职位都是代行舰长之职,以后必然是能者居之。你们回到神龙国,优先会进入水师衙门,我会在海城等待你们的。” “是!”学生们异口同声,颔首为礼。 “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只听玄德天皇又道:“朕知道龙使君喜欢我们日出国的白拍子,朕特意为你准备了一个节目。” 说着自有一位舞者,款步走到庭院居中的舞台,深施一礼,打开折扇,摆出一个顾影自怜的姿态。 “女扮男装嘛。”汪百川在座上轻声说道,周边多人警告他禁声。 音乐悠扬响起,只见舞者头戴乌帽,身穿日出国传统白色水干男子服饰,手挥折扇,轻盈曼舞,吟咏和歌,唱道: “旧地情深我又来, 伊人不见此心哀。 墙边芳草丛生处, 唯见堇花数朵开。” 自从她进入庭院中,易郸就立即认了出来,那不是樱公主是谁,但见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唱词,每一个表情,无不动情动性,竟把易郸看得痴了。 ************************************************************************* 宴会直至夜幕降临才散,玄德天皇因太过高兴多饮了几杯清酒,不免有些醉意,便命竹太郎作为主人送众人出皇居御苑,直送至二重桥前作别。 龙载震等神龙水师官员拱手为礼,骑快马先行,返回码头登舰,随后幕原天一带着荣臣正雄、北沢隆志等家臣亦骑马离开,后来左、右大臣和大纳言乘坐轿子而去,最后剩下留学生们只得步行离开。 留学生返回住处东山殿的路上,不知不觉,队伍好像少了几人,正在大家查看到底是谁掉队了时,突然发觉前面街口一抹绿色飘过,诡异莫测。 “是竹太郎!”众人一齐想到。 但见绿影向海边码头方向飞奔而去,劲风吹拂,枝桠乱动,预示着罪戾滋长。平时,竹太郎的任何行动都由皇居里白衣女护卫跟随,此时却是他单独行动,可见并不一般。 “我们跟上去看看,”祖天养道:“我担心此人会对神龙舰队不利。” 众人点了点头,也不去理会到底是谁掉队了,一起尾随着竹太郎,跟在最后的是彭博,其实大家都不愿意与其为伍,争先远离此人。 还未到码头,距离还有一段路程时,竹太郎却倏忽间进了一个民居中,后边跟着的众人立即找掩护的树木、房子躲避,很怕被发现了似的,见其并无动静,这才知道他的目的地就在那里。 众人蹑手蹑脚,凑到那个民居附近,距离还远时,就能听到那里传出说说笑笑的声音,到得近处,向内查探,但见里边幽暗的灯火,很多聚集着,吆五喝六,叫嚣呼喝,原来是处赌场,看来此时赌博的人很多,黑压压一片。 “这个皇太子真是不成体统,竟然偷跑来赌钱!”汪百川轻声道。 “大家来这边,竹太郎在这里!”韦伯林趴在一处较小的窗户前,对他们说道。 原来这个赌场有多个房间,大房间是聚众赌博场所,旁边还有个小房间,可能是赌场庄家休息的屋子。此时,竹太郎正在此小间内与人对话。留学生在外悄默作声,偷听他们。 “公子,您可来了,害我们等了好久。” “我收到你们的飞鸽传书,苦于脱不开身,”竹太郎问道:“如何?来了多少水手?” “足有四五十人,赌场里就有三十多,其他的,在附近窑子里玩呢。” “好,窑子里出来的,都引到赌场里,一会出老千,赢光他们的钱,再开高利贷给他们,最后胖揍一顿,撵跑,明天去舰船上找他们长官要账,哼哼,我看神龙国还牛气什么,丢人丢到家了……” 留学生们听的咬牙切齿,祖天养一摆头,众人抽身,躬身而跑,到远处一个林荫处,大家这才开始合计应对之策。 “可恶!他这是引诱船员,栽赃陷害,怎么能对付的了他?”任德文恨恨地道。 “我们不若这样,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如何?”祖天养将解救水手的计谋和盘托出,询问大家意见。 “事已至此,唯有速战速决。”康弘大当先说道:“我支持这个计策。” 众人更不多话,立即在此处林荫中找寻合手的火把,点燃后又跑回赌场房子附近,大家发一声喊,大吵大叫道:“走水了!走水了!快逃命吧!” 留学生们跑来跑去,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打造声势,因为这附近可能很多都是平白无辜的居民,所以并不真个放火,只是他们人多跑起来,火光冲天,很像真的着火了。 这一下,吵嚷的附近人们不得安宁,吓得都逃出屋外救火,有些睡梦中的人,惊得连衣服都不穿,赤条条就望门外跑着逃命。日出国人久历灾祸,遇地震海啸岂不如同家常便饭,虽说是失火,却也活命要紧。 赌场、窑子里的人也向外跑,这个时候,赌场里的打手们谁还在意诳骗神龙国水手,先自家逃命要紧。 “哪里着火了?哪里着火了?” “那边!”留学生们胡乱指划,四周围火焰来回晃动,哪里能分辨的清楚。 任德文带着韦正清、汪百川、陈景山、魏高才、王良祝、李飞舟几人,在旁边井中打出井水,胡乱泼洒在跑出赌场的人们身上,制造混乱。 康弘大和米维兴两人,见到有神龙国水手服饰的人,便悄悄靠近,低语道:“快回船上,此处有歹人谋财害命!” 神龙国水手们也互相扶持,往码头跑去,丢落在赌场里的银两也不要了。 竹太郎不想会有这种紧急状况,一时也乱了手脚,悄悄地隐匿行踪,当是返回皇居御苑,哪还顾及什么给神龙国舰队下套。他一个领头人都跑了,下边赌场里的伙计,谁还卖命。 一场阴谋,就此结束。 第68章 谍报传递现黑匕 祖天养不放心水手,跟随他们,一起返回码头,远处十艘战舰如同沉睡的雄狮,静夜中显得低沉阴郁。 几十个水手陆续登船,祖天养看他们平安归去,这才打算离开,却意外发现不远处海边停靠着一艘不起眼的小船,船舷上挑着三只忽明忽暗的灯笼,如同鬼火,船舱中隐隐有人。 祖天养有些奇怪,联想到白天迎接这些战舰时,旗舰红武舰尾部有水手拿着三只类似的灯笼,难道与此船有关联。他好奇心起,遂委身到海边,脱下和服、木屐,只留个兜裆布便下了水,潜入海中,慢慢游到小船旁。祖天养曾经在百越省做过渔民,水性自是不弱,借助天黑,竟无人察觉。 他缓慢挨到小船旁,偷偷探出半个脑袋,连同鼻孔露出海面,看船舱中人的动静,但见其人影坐在里边不住晃动,脑袋一顿一顿,当是打着瞌睡,却又坚持着并不能睡。 不多时,但见岸上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衣人踱步来回,一件宽大的斗篷,整个脑袋被风帽遮挡得严严实实,其走到海边,鉴准小船位置,一个轻身功夫,如大鹏展翅一般,轻轻巧巧跃到船舷上,看了一眼那三只灯笼,此角度正好远处就是祖天养藏身的海水中,吓得祖天养忙把露出的头部又藏入海中。 黑衣人掀帘进入船舱,舱中打盹的人一惊,完全清醒了过来,直瞪瞪看视着对方。 祖天养又探出半个脑袋,这回连两只耳朵也露出海面,努力去听船中二人对话。 “哎呀!”舱中人惊呼一声,道:“您是幕原天一将军!您难道……就是卧底?” “卧底?”来者用很流利的神龙国语言问道:“你怎么认得我?” “刚才我随龙使君参加天皇宴会,见到过幕原将军……”舱中人有些感觉不妙,立即闭口不言,不想可知,认谁是神龙过卧底,幕原天一也绝不会是卧底。 “你们在搞什么勾当?” 祖天养在海水中泡着,听得一清二楚,这黑衣人的说话声音,竟然和幕原天一声音一般无二,如此看来,身材、举止,不正是将军吗,惊诧莫名。 他全神贯注,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突然发现岸上又有动静。 只见两个和服少年,探头探脑,注视着小船这边。祖天养一看,竟然是翁玉书和牧光辉,这简直不可思议,刚才留学生们返回东山殿的路上发现有人掉队,看来就是他俩了,他们都在做什么呢? 就在翁、牧二人向小船走来之时,忽而又现身一人,竟然就是神龙国江淮省兵马指挥使、神龙舰队水师提督、震亲王御弟龙载震,只见其拉住二人,立即向一旁黑暗中奔跑,直至隐没。 祖天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下不住思忖道:“今晚之奇遇,简直匪夷所思。” 不想这时,船舱中又起变化,但见舱帘映出的人影上,黑衣人举起一把匕首,刺入舱中人身上,后者立即委顿倒地。黑衣人又将匕首尖部指向死者,不一会,那死者竟然慢悠悠站了起来,就那么一直站着,直挺挺地,纹丝不动。 黑衣人匕首亦是一直指向他,好像能看懂死人生前的遭遇一般,继而收起匕首,说也奇怪,那死者竟因失去匕首的操控,而又摔倒在地。黑衣人便掀帘子走出船舱,眼望四周黑洞洞的大海远方。 祖天养吓得目定口呆,哪敢有丝毫动作,就如同自己死了一般,直勾勾看着他,虽看不到他的面庞,但身形动作与幕原天一一模一样,此时手中抓着一把毫不起眼的黑漆匕首,微微泛出猩红色,当是刺入舱中人沾上的鲜血,感觉异常可怖。 黑衣人看了一圈,觉得无甚大碍,又是一个轻功,飞身至岸边,动作十分迅捷地奔向远处,消失不见了。 祖天养足足在海水中又泡了小半个时辰,浑身簌簌发抖,不是因为海水寒冷,更多是因为害怕,心里不住地想着:“这幕原天一难道会巫术不成,能让死人听其号令吗?”刚才的一幕太过诡异,说给谁听,谁都不会相信。 他沉寂多时,不见黑衣人回来,看来是真的走了,这才从海水中出来,双手一撑小船边沿,也上了船上,听船舱中一点声音没有,便也掀起帘子走入舱中。 只见死者艄公打扮,大睁双眼,如同见到非常恐怖的事物,胸口有一个刺伤,伤口不住往外流血,依旧血流不止。 祖天养仔细看他模样,想起应是刚才在皇家御苑见过的,与龙载震一同受邀参加天皇宴会的代理管带其中一人,没想到过不多久,惨遭非命。他又检查一遍船舱各处,并无异常,这才悄悄抽身出来,跳入海中,游回岸上,找到自己衣物,颤抖着双手,穿上衣服,这才向东山殿摸回。 ************************************************************************* 方才龙载震在岸边带走了翁玉书和牧光辉,径直来到一处僻静的码头仓库下,见四下里无人,这才悄声与他们说话:“你们可认得我?” 翁、牧二人对视一眼,立即屈膝施礼,压低声音道:“参见龙使君!” 龙载震拉起他们,道:“很好,知道那三只灯笼的用途吗?” “是用于和我们接头的暗号。”翁玉书道:“我们得御前侍卫统领凌力子授意,来日出国潜伏,私下打探情报的。” 龙载震亦道:“我受皇命,得凌力子示意,来与你们传递情报。” 牧光辉却问道:“大人,刚才不是应该在那条船上会面的吗?” “我担心事有蹊跷,所以事先安排一个心腹在那里接应你们,自己却躲在岸上观察周围情形,但在你们出现之前,突然有一个黑衣人现行,应该不是留学生中人,可见不是我要等的人,我看到他飞身上了本来和你们接头的小船,这份轻身功夫高深莫测,我们即使联手也不是此人对手,所以莫不如逃离那里。” 翁、牧二人面面相觑,翁玉书道:“凌统领说,当时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接头方法。” “现在又多了我和皇上知道,实在想不通如何走漏了消息。” “我们两个是否会有危险?”牧光辉问道。 “我看不会,”龙载震道:“黑衣人为了避人耳目,所以遮盖严实,他也怕被人发现,可见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认为你们还是安全的,并没有暴漏身份。” 二人连连点头。 “有什么需要我传达的消息吗?”龙载震问道。 牧光辉道:“启禀大人,目前日出国开始重视农业生产,鼓励农民开垦荒地。” 龙载震鄙夷一笑,道:“区区岛国,不足道哉。我听说日出国能够自行生产火铳,可有此事?” “却有此事,”翁玉书道:“虽然他们可以自己生产,但是,听说很少能见到。幕原天一攻下四叶岛,就是归功于拥有大量火铳,但其实并非自行研制的,而是重金采购于克罗奥斯联合王国,有消息说是通过神龙国运抵日月岛军队的。” “偷运?”龙载震虎躯一震,不免惊讶。 “具体的,我们也不是很清楚,都是道听途说。” “这个很关键,最好要查到他们是怎么偷运的。” “是!”二人答应一声,翁玉书又道:“四叶岛虽被攻陷,但岛上流传有大量黄金,幕原势力并未得到。” “四叶岛盛产黄金,当年与我们神龙国贸易之时,收益颇丰。如果岩崎家族流传的黄金仍旧在岛上,迟早是幕原天一囊中之物,真个被他找到,幕原势力可能更加强大。” 牧光辉又上前说道:“最近还有一个消息,说是幕原天一有意向在日出国四岛关键地域,布设炮台,看来是应对神龙舰队之用,大人不可不防。” “哈哈哈哈!”龙载震一阵笑声,虽然不能大声狂笑,仍能看出其狂傲之势,道:“尽管放马过来吧,我神龙舰队所向披靡,无所畏惧。” 牧光辉道:“但是炮台这种武器,听说威力巨大,以目前日出国的实力,恐怕不能自己研制,是否也是去购买自克罗奥斯联合王国,并未可知,我们会继续跟进探查的。” 龙载震点了点头。 只听牧光辉又道:“我们还听到一些关于天皇的事情……”他看了眼翁玉书后,说道:“天皇势力治理下的天道会,其实一直在秘密接洽留学生中的人,试图为天皇效力,成为他们的奸细。” “有这种事?”龙载震皱眉道:“兹事体大,你们无论如何,要搞清楚,留学生中,到底谁被策反了。否则到时候返回国内,为了防范未然,恐怕除了你们俩,其他人等都要遭受终身隔离。” 翁、牧二人惊惧不已,不敢想象后果。 “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情报就是这些,”翁玉书道:“我们来到日出国时日不长,尤其最近刚刚搬到天都城里,情报都是在东山殿得到的。” “辛苦你们了,继续努力!他日回朝,我和凌统领自会在滇池省骆使君面前为你们保荐。” “多谢大人!”二人单膝下跪。 “好了,”龙载震最后道:“你们快回去吧,免得被发现了,多有麻烦。” 二人施礼后,立即向东山殿跑去。 龙载震看周围仍旧静悄悄地,这才返回停靠码头红武舰上,叫了几个得力亲随,又来到那条悬挂三只灯笼的小船上,但见自己安插的心腹惨死,倒吸一口凉气,命左右道:“将尸体秘密抬回舰上,此事不可声张。” ************************************************************************* 翁玉书和牧光辉刚返回至东山殿后院小门处,却见门是虚掩的。 “谁这么大意?忘记关紧后门吗?”牧光辉埋怨道,刚要推开门,却突然发现门内有个人影,吓得他忙缩手不叠。 “原来是你们?”门内人说道。 翁玉书也发现了此人,听声音惊疑道:“是天养大哥吗?” “正是。”但见祖天养现出身形,拉着他二人进到后院,来到樱花园一处隐蔽之所。 “你们怎么才刚回来?”祖天养问他们。 二人只得撒谎道:“迷了路。” “胡说!”祖天养道:“我在码头上……嗯,见到你们了……” 翁、牧二人这一晚上被折腾的身心疲惫,不想再惹枝节,知道祖天养平时为人诚恳,可说是忠义之士,是可以托付重任之人。 只听祖天养又道:“我……见到你们和龙使君秘密行踪,我不是有意发现,只是机缘巧合下撞见的。”于是将一众留学生发现竹太郎密谋陷害神龙国水手开始,讲到大家假以救火为名,帮助水手逃脱,自己跟随水手们到了码头,这才发现翁、牧二人和龙载震接头一事说了,却隐瞒下小船上发现黑衣人杀人一事。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祖天养气急败坏地问道。 “天养大哥,”翁玉书道:“你的为人我们是了解的,告诉你无妨,但请你不能传给别人。” 祖天养点了点头。 翁玉书这才道:“其实我们来日出国,是带有使命的。” “什么使命?” “刺探日出国情报。” 祖天养惊讶无比,悄声道:“间谍?” 二人点了点头,牧光辉又道:“在滇池省被选中外派留学时,我们还不知道需要卧底,是来到皇家狩猎场集训后,凌统领多次找我们,言及借助留学机会,潜伏日出国,伺机刺探情报的。” “原来如此。”祖天养喃喃自语道:“看来朝廷让我们来日出国不是为了学习,而是协助你们,探查日出国动向。” “还望天养大哥帮我们守口如瓶。” “我不想知道你们秘密探得的情报,我也无权知道,我只想着,能学成归国,平安到家,与妻儿团聚就好。能够得个一官半职,为朝廷效力,那是奢求。” 第69章 鱼雁往来诉衷肠 滇池省省会,靖城内位于西城地区,是一片平民区,是炎黄族人和昆仑族人杂居的处所,再往西的城镇边缘地区,就是完全由昆仑族贫民居住。燕鹏飞的家就在西城,住处十分简陋,完全由乱石垒砌混合土木筑起两层小楼,外表糊上一层泥巴,因为房子上半部分像个窝棚,下半部分像个碉堡,故被称为碉房。 房子内部较为狭小,一张床即占用了一半空间,如果要烧火做饭,必须在房子外面土堆上进行。滇池省的民居大多如此,除非是富裕的庄园主,住的是奢华的独门独院的宽敞明亮的院落。 燕鹏飞将武冠雄接回自己家中,安顿他在一楼居住,自己搬到二楼,倒也过的安稳。 燕鹏飞虽然在军中效力,但也都是自己有住处。滇池省与其他各省不同,其他各省都是省内士兵异地驻扎,因滇池省人们信仰原因,即使做了军户,亦不会离开家乡。 这一日,燕鹏飞到署中公干,不想先遇到一个来自岳莱国的商人,就在骆府大门外专门等待他,经由门卫转告,燕鹏飞上前询问商人,用南语道:“我就是燕鹏飞,听说你找我?” 商人一看即是岳莱国人,不止穿着打扮,尤其长相南部半岛人特征明显,黝黑皮肤,浓眉大眼,鼻孔朝天,嘴大唇厚,嗓音较粗,回道:“佛祖保佑!我以为不是很好找呢,其实靖城随便找个士兵问问,好像都认得你。”说后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与肤色形成鲜明对比。 “我十三岁当兵,城里老兵基本都认得我。” “是吗?那你也是位老兵了,佛祖保佑你!”商人道:“我是受人之托,来给你送封信的。”说后,便在自己的硕大的褡裢中翻找起来。 燕鹏飞想不到谁会给自己写信,只是去往岳莱国一次,整天除了跋山涉水就是激烈战斗,谁会想到自己呢?难道是岳莱国国主颂山?还是军官素朗贡?还是岳莱国护国法师大光明寺目迦罗方丈?亦或是千丘国大元帅索悲?还是千夫长迈松?不会是吉瓦吧?他想破脑袋,就是想不到是谁会写信来。 商人终于找到了一封粗糙的牛皮纸信件,已经被揉皱卷曲的皱巴巴了,却笑容满面地递给收信人。 “你知道是谁给我写的信吗?”燕鹏飞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是去千丘国水寨港口运送货物,一个利尔逊船主交给我的,他知道我会北上到滇池省做买卖,这才选择我来送信的,并要求我务必亲手交给燕鹏飞。” “太感谢你了。”这么说来,信是来自利尔逊大平原,燕鹏飞不禁想到了伊娃外交官、珀西将军,又向商人道:“我应该给你点钱作为谢意吧?” “不用了,对方给了很多钱。” 燕鹏飞送走了商人,这才仔细看信,可惜一个字都不认得,如果是用南语所书,他应该能认得几个,看来写的都是克语,而且字迹清秀纤细,应是女子所书。 当日一整天,怀揣着来自利尔逊的信件,燕鹏飞的心情都是很激动的,他想着一定是伊娃写给自己的信,不论信中内容写的是什么,这份惦念足令自己愉悦。想着想着,他不由自主,拿出当时在岳莱国石林村临别之际,伊娃赠送给自己的锦帕来,睹物思人,很难名状的情愫涌上心头。 终于挨到晚上,燕鹏飞快马加鞭返回家中,将信交给武冠雄,希望他能帮忙翻译出来。 可惜武冠雄拿着信件看了半天,喃喃自语道:“这么多年没见过克国文字,竟然都忘记了!” “怎么会?克语是你的母语,连这个也会忘记吗?” “但我就是一个单词都不认得了……”武冠雄躺在床上,反复看视着信,突然道:“等等,这个词还是认得的,还有这个,哦,这是‘三’,这是‘四’,简单的词还有点印象,太长的,太过复杂的认不出了。” 燕鹏飞为他出主意,道:“那这样好吗,把你能认得的词都翻译出来,不认得的,最后再想。”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武冠雄都在努力回忆着克罗奥斯语言,尤其文字。因为克语与神龙国文字不同,神龙国文字是象形文字,南部半岛用的文字是神龙国文字的变形,但克语不同,克语是由字母组成的词组。 燕鹏飞找来木板,做成一个简易的小炕桌,这样便于武冠雄即使躺在床上,上半身靠着墙壁,仍然可以用纸笔在小炕桌上写字。 武冠雄为了能够帮到燕鹏飞,每天都在努力辨认信件,一连五六天后,武冠雄这才有了语感,回忆起了克语言文字的大概,逐渐翻译出信中内容,较之如此,还是有些词语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也许是他一直都不会这几个词语吧。武冠雄一介武夫,可以理解。 燕鹏飞终于拿到了翻译后的信件,认真看了起来,虽然有些地方因武冠雄不认得,翻译时为空,但已经可以知道内容大意,从信中能得知很多利尔逊共和国内战的消息。 鹏飞燕,你好吗? 我是伊娃,利尔逊女战士。 不知道你是否能收到此信,不知道你是否能想到我会给你写信。 父亲去世后,母亲精神状态欠佳,与我少了交流,我只能给你写信,一诉衷肠。 我漂洋过海,返回利尔逊已经三天了,□□□□,都是同胞好友互相□□,内战使我们这个新兴国家满目疮痍,战争□□程度不亚于千丘国与岳莱国的损伤。 你想了解我们国家吗?你想了解我生活的地方吗?利尔逊大平原上,再次经历战火的蹂躏,我们都很遗憾。 利尔逊共和国成立之初即根基不稳,是由四个克罗奥斯联合王国远征军组建的国家。其中我父亲代表着沃伯翰王国,和雪豹王国的远征军如今隶属于北方政府,而奥古斯特王国和圣迪沙王国的远征军隶属南方政府。南方政府一直想独立,从而占据利尔逊大平原资源丰富的南部,北方政府因靠近魔域沙漠,而饱受恶魔袭扰和摧残,□□□□。我不知道未来战争会如何结束,战后结果如何,就目前形式来看,北方政府接连战败,我们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好迷茫,感觉压力好大。 你曾经问过,利尔逊共和国为什么要挑起南部半岛的战争?我现在告诉你,那是因为要平衡利尔迅共和国国内政治平衡,国内的南方北方利益冲突不断,如果当时不能借助千丘国之力攻占岳莱国,那么,利尔迅共和国势必发生内乱,现在就是这样的结果。我不敢想象,这是天神惩罚我们的□□。 无论如何,感谢你出现在我的世界中。无论如何,感谢你听我满腹牢骚。我真的感觉压力好大。我现在利尔逊大平原西海岸的新海港城,我即将启程去往寒冰王国,去拜访一位商人,我们打算借助他雄厚的经济实力,挽回败局,我会努力的,祝我好运吧! 希翼你的回音。 愿天神施恩,永远保佑鹏飞燕! 伊娃 于新海港城 燕鹏飞看信后久久不能平静,那是一个新的世界,即将发生重大变革的世界,令他十分向往。 其后,燕鹏飞主动要求武冠雄教他克语,不但要能说,而且要能书写。 这可难倒了武冠雄,根本不知道从何教起。自己本来已经忘光了克语,现在短时间内记忆起来的不是全部,只能说是个半吊子,如果教个武功招式,他即使残疾,也自是毫不费力,但若教语言,可是难为他了。 燕鹏飞反而不厌其烦,对照着伊娃的信件和武冠雄翻译的文字,开始学习,不懂的地方立即询问,慢慢的发现,两种语言,语法、逻辑、特殊用词,需要弄清楚的地方很多很多,要掌握一门语言,不是那么简单的。 其实,在武冠雄的心里,是十分感激燕鹏飞的,现在自己的生活也离不开燕鹏飞的帮助、照顾,他多么希望能回馈一些,有了这个感激回报之情,自己便也在竭尽全力寻找教授克语的方法。 两个人都在努力学习、教导克罗奥斯语言。 不久,燕鹏飞放弃了用克语回信的想法,而是先用神龙国语言写了封信,只能希望以后自己学好了,再用克语通信。 燕鹏飞怀揣着回信,来到西市,寻找来自千丘国或者岳莱国的商人,将信件托付这些商旅传递,当然要给足银两,燕鹏飞不是小气的人,自然有商人愿意帮忙。 他想着:“她是利尔逊共和国的外交官,尤其是共和国开创总统的女儿,人脉、知名度应该很高,这封信应该不难送到。” 第70章 鬼门关外异世界 西域省地处神龙国西北边陲,黄土黄沙,狂风不止,风卷沙暴,遮天蔽日,即使是一省重地的省会——古城,亦是满目阴暗。 从全国各地判决谋反的羊党逆贼,陆陆续续押送、汇聚于此,统共有数千人众,一时间,古城各监狱人满为患,很多人犯只得露宿街头,将他们穿过锁骨的铁链连在一起,想跑都不可能。 这一日清早,古城西门洞开,城门外广场空地上,官兵押着那些人犯跪下,清点人数,密密麻麻,乌烟瘴气,跪了一片。但见数千犯人,身穿囚服,披头散发,拖着镣铐,沙尘满面,苦不堪言。 羊宏盛跪在首位,在他周围的都是他的亲人,长子羊承伯、次子羊承仲,后面一众女眷,哭哭滴滴,好不悲切。 围绕着犯人的,是一队队官兵,更有无数民众,可能全城的老百姓,都出来这里看热闹,边嗑着瓜子,边指手画脚,唠唠叨叨,对着羊宏盛等人污言秽语,大骂特骂。 在西门城楼上,西域省太守姚同治、兵马指挥使呼延浩宕、裨将陈长恩等人高高在上,互相寒暄,时不时看向城下的情景。 不一时,传令兵跑上城楼,报道:“清点人犯完毕!” 陈长恩整装披挂,说道:“卑职带他们去与魔鬼部队交接,两位大人请在此稍候。” “有劳陈将军了!”呼延浩宕笑道。 “哪里。” 姚同治与呼延浩宕又在城楼上,看着犯人被列阵带走,彼此一笑。 “呼延大人,”姚同治道:“当年羊宏盛来西域主持修建长城,兼任一省兵马指挥使,你因故被罚任副指挥使,远调驻守阴阳关,可还记得当时,你多次找我求情,多亏我大义灭亲,没有帮你,否则,你跟着羊宏盛一起做事,今时今日,恐怕也难逃沦为一党之命运。” 呼延浩宕点了点头,道:“是啊,世事难料,当年的不如意,反而救了自己。” “一生都是命安排,万事不由人计较。” 西门城外,因人马众多,同时转移,带动沙石,引得尘土飞扬,一阵混乱。那些个百姓,有的从地上捡起石块丢向犯人,有的拿起柳条抽打着犯人,有的怨声诅咒,好似送瘟神一般,数千犯人被民众赶出了古城。 羊宏盛最后一次回头看了眼古城,自己曾经在这里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修筑西部长城,为的就是一方老百姓的安危,为的就是神龙国社稷长存,江山永固。此一时彼一时,没想到如今落个如此下场,愤懑不平。 陈长恩骑马到了队伍领头处,找到羊宏盛,对他说道:“大人在西域省十年,一定听说过猎魔人吧?” 羊宏盛头也不抬,边走边道:“当年修西部长城,为了肃清周边恶魔,朝廷颁布旨意,每消灭一个恶魔,奖励一百五十两白银,于是魔域沙漠中有很多亡命徒出没,号称‘猎魔人’。” “我把你们带到鬼门关,交给一个最厉害的猎魔队伍,叫做魔鬼部队的,他们会保护你们,一直到深渊营地,那里就是你们最终的归宿。” “我一把老骨头,不指望能活到深渊营地,即使到了那里,也该进棺材了……”羊宏盛不无感慨地道:“我现下才算明白,深渊营地为什么又被称作‘棺材寨’。” “希望大人,一路走好。”陈长恩一语双关地说道,说完快马扬鞭,向前奔腾而去。 待陈长恩去后,一个蓬头垢面的囚徒又走到羊宏盛身边,对他道:“丞相……”欲言又止。 羊宏盛听声音耳熟,忙回头看视,却原来是多年的老部下,正是原西域省驻守西部长城的守将仲孙离。 “仲孙大人……”羊宏盛惊呼一声,继而老泪纵横,遥想当年西域十年修筑长城,多亏这位军方骨干,帮助自己解决很多后顾之忧,二人情感好比兄弟一般,恰似与彭高阳的情谊,不分高下。 “对不起呀,丞相……”仲孙离哭诉道:“没想到我的名头,竟被歹人利用,谋害于丞相,我愧对您呀!” “不要这么说,我知你一向为国、为朝廷忠心耿耿,是我连累你了。” “丞相……” “我早不是什么丞相了,你我兄弟相称吧。” “老哥,”仲孙离哭的泪人一般,道:“从今往后,我只愿为你尽忠。” 二人抱头痛哭,旁边羊承伯和羊承仲亦是伤心欲绝。 “快点跟上!”陈长恩在马上叫道:“鬼门关就要到了!” 堪堪走了两个时辰,总算到了西部长城,此处的长城南北纵向,平地而起,沙石中伫立起来的长城,气势不减北部于山上建造的长城。西部长城南北一眼望不到头,鬼门关是西部长城唯一的城门,出了此关卡,外面就是恐怖至极的魔域沙漠。 鬼门关难得打开一次城门,此时却是城门大开,城门那头呼呼往里狂吹风沙,看上去异常阴森可怕。城门上赫然写着“鬼门关”三个扭曲的神龙国古体字,如同粘稠的鲜血缓缓流下。 犯人队伍,到了鬼门关口便驻足不前,谁也不敢跨越此城门。后面押送的官兵挥动皮鞭,大声斥责,要求过关。 羊宏盛当先走上前去,在鬼门关城门口处,迎着关外呼啸而至的烈风沙石,十分从容,眯缝双眼,毅然通关。 在他之后,仲孙离也走上前去,站于鬼门关城门口处,想到这里曾是自己防御守卫多年的关隘,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植物、每一样事物,自己都清清楚楚,热泪不由自主又流淌下来,手肘抬起,不知道是遮挡风沙,还是擦拭泪痕,决然通关。 长城上、垛口上站满了驻守鬼门关的士兵,他们不久前还是仲孙离的部下,仲孙离平素体恤士兵,身先士卒,很受爱戴,如今长官成了阶下囚,在他们面前被流放,无不黯然神伤。 其后羊承伯和羊承仲带着一众女眷也走过关卡,后面大部队没有办法,只得跟上。 出了鬼门关,沿着西部长城是一个下坡,坡下有几骑人马在那里,但见他们脸色阴沉,眼神不善,好像等的很不耐烦,大声咒骂着。这伙人共是八骑,有高有矬,有老有少,有胖有瘦,穿着也是各异,有穿西方锁子甲的,有穿破破烂烂如个叫花子的,有穿黑布棉衣的,有穿单薄褂子的。连那手中兵器也个个特别,有腰悬大刀的,有背负长柄镰刀的,有拿双斧的,有腰缠粗实铁鞭的,空手的可能暗藏兵器,挑着竹竿的可能以此为武器,抽烟袋锅的可能就用此烟枪,摩挲着喇叭的可能还用来伤人,无一善类。 陈长恩催马上前,到了这几人近处,拱手为礼,道:“请问,哪位是魔头老板?” 只见其中一个戴着顶棉帽子,五十岁上下,脸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疤,腰悬大刀的老者说道:“没什么老板不老板的,有事尽管跟我说。” 陈长恩见他跟描述的一样,便道:“听说你们是魔域沙漠中数一数二的魔鬼部队,这批犯人共计三千八百零九人,交给你们了,务必一个月内,押送至深渊营地。” “这么多犯人,竟然还有孩子?我们不敢保证全都活蹦乱跳的押到。现在沙漠里恶魔横行,异常猖獗,我在这二十年了,没见过这么活跃的时候。” “只要不让他们逃走就成。要么押到深渊营地,要么就地处死,他们归你们,你们爱怎么做怎么做,朝廷不管。” 魔头道:“这趟买卖可是不好干呀。” 在他旁边,一个贼眉鼠眼,腰缠很粗铁鞭的瘦高汉子,突然对魔头说道:“大哥,棺材寨听说又换主儿了,咱们到时候交给谁呀。” “就是,”旁边另一个五短三粗的大汉,手持一柄二尺长的烟枪,边啜着烟,边说道:“莫不如在沙漠里找个地方,将这千八百人弄死,咱们也算交差了,哈哈,给阎王爷交差。” “交了差,就能找西域太守要赏银了,妈的,这么趟差事,定金才给两成,姚同治比他哥哥还抠。”铁鞭瘦高汉子骂了一声,吐口浓痰。 陈长恩哼哼冷笑一声,听着他们对话,不置可否,说道:“在下的任务就是将犯人都交接给你们,其他的一概不管。” 他们说着话,人犯队伍终于全部通过了鬼门关,众人脸上迷惘失落,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陌生而恐怖的异域世界,不知道是感觉还是真实,关外竟然十分寒冷,与关内的艳阳天相比,这里是冬天,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只是早晚而已。 魔鬼部队八骑快马,围绕着人犯队伍,纵横来去,呼哨连连,在他们眼中,这些犯人可能都不是人,是货物。 “我们这么庞大的队伍,他们只有八个人押送,不怕我们逃跑吗?”羊承仲问身边的大哥。 “不怕,出了鬼门关,全是魔域沙漠,常有恶魔出没,我们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了,能有几人到得了深渊营地,就看个人的造化了。”羊承伯面无表情地说道。 第71章 骨剑对决大戈壁 神龙国西部长城高逾三丈,巍峨挺拔,雄伟矗立,绵延万里。此长城是为抵御西边魔域沙漠里的恶魔才修建的,所以仅有一座城门,即位于西域省省府古城以西的鬼门关。 此关的大门如同一张巨兽的血盆大口,只不过这张大口很少开启,谁会去往魔域沙漠找死,除非流放犯人。 今天白天,羊宏盛等三千八百零九人经此关口而过,悲悲切切,恐无回头之路。 当天夜里,西风呼啸,星月惨淡,好似那风声都带有哭腔。鬼门关附近尤为惨烈,连那城门附近的几堆篝火都被风沙吹得忽明忽暗。 突然从东方出现了二三十匹骆驼,每匹骆驼上坐着一个黑衣人,身披兜帽斗篷将头部遮挡的严严实实,风驰电掣般便到了鬼门关前。 “干什么的?”驻守鬼门关的守备喝住他们,问道。 驼队中一个领头的,拿出一个羊皮卷,交到守备手中,道:“我们有西域姚太守通关凭证,要出鬼门关。” “什么?”守备不敢相信地展开羊皮卷,确认是西域省太守姚同治的亲笔所提的通关文件,只得命令打开关门。 “咔嚓!咔嚓!” 鬼门关开启,驼队等不及大门完全开后,已然鱼贯而出,向西驰骋而去。 此关驻守的官兵,在此黑夜中仍旧有一百余人,他们目送着驼队远去,唏嘘不已,难得见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们什么来头?”一个官兵十分好奇,询问刚才与他们交流的守备。 “谁知道呢?既有姚太守的通关公文,自然要开关放行。” 他们说着话,大门又“咣”的一声关闭了,仍旧恢复了原样。 忽然,又是一阵马蹄“嘚嘚”之声,夜幕中由东而来,到了近处,但见马上一个中年人,身穿短褐,无甚特别之处,很像是个农夫,神色却是异常气切,说道:“各位官老爷行行好,放我出关可好?” 那守备军官见此人脸色蜡黄,其貌不扬,自然不放在心上,喝令其道:“滚蛋!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鬼门关’!出去了等着你的只有恶魔!你这二两肉还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呢。”他这一说,城上城下所有官兵都哈哈大笑起来。 “凭什么呀?好好说行不通是吧?”马上之人怒道:“刚才那些个黑衣人怎么就能通关呢?” 守备又是哈哈一笑,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能跟人家比吗?” “他妈的!”马上之人气急败坏,“唰”的一声,抽出一把短剑,短剑剑刃很细,又颇有些弧度,异常之处在于此剑柄打造成一只人手的形状,握住剑柄,如同两只手相握,竟然是支骨剑,此人正是李万封。 “大胆刁民!携有凶器!”守备一声令下,命人上前捉拿此人。 当即冲过来五六个官兵,各持长矛上前,将李万封一人一马围在当中。 “速速缴械,否则杀无赦!”守备高呼道。 李万封双腿夹紧马腹,骨剑下击,挡开前方官兵的长矛,纵马跳跃,本待跳过前方敌人的阻拦,但此马并非名种,速度不快,腾跃能力更是一般。但见那马背负着李万封前腿人立,早被旁边官兵一矛刺入腹部,哀鸣一声,摔倒在地。 众官兵见他负隅反抗,纷纷挺长矛乱刺乱挑,不想对方轻身功夫极好,不待那马倒下,突地从马背上一跃而起,高高飞跃,正向守备位置落去。 守备吓得屁滚尿流,僵立当地,望着从天而降,动作轻盈如同鬼魅一般的敌人,张大了口合不拢,对亏有官兵拉着自己后退,蓦地,但觉头顶一凉,头盔早被对方骨剑打落,但也逃过危险,连滚带爬,躲在众多守城官兵之后。 李万封甫一落地,那边又冲上六七名官兵,但见一排长矛迎着自己面门而来,李万封更不多想,骨剑狂扫,手上暗运内力,只听“啪啪啪啪”几声响过,仗着骨剑剑刃锋利,已将他们的长矛矛头削掉。 不想,更多的官兵冲了过来,看来李万封处境危机。 此时的李万封就在城门之下,厚重的铜门隔断了他西去寻找恩人的希望,周围官兵将他团团围住,步步紧逼,一个个长矛矛尖冷气森森,十分锐利。 “抓住他,此乃神龙国的逆贼!”守备刚才得了教训,便躲得远远的,高呼喝叫。 李万封抬眼一望头顶长城高度,心下凛然不惧,深吸一口真气蕴含丹田,突地挨身城门,继而高高跃起,双脚接连踩在城门的铜钉上,几个纵跃,已经到了城门上匾额位置,此时已无铜钉可以借力,他便一脚踏在匾额“鬼门关”三个扭曲的神龙国古体字的“鬼“字上,脚下用力,体内内劲激发,飞身突起,一纵而上了长城之上。 城上城下的官兵哪见过这种架势,如同看着神人一般,城上的官兵围绕着他,就是不敢上前阻止。 李万封更不多话,到了长城西侧,翻身跳下,这回却是背对城门,却仍旧是脚踩城门上的铜钉,一步一顿地跃到地面,如同踩踏阶梯,轻巧自如。他到了地面,更不迟疑,立即向西奔去。 城上的官兵看的惊心动魄,对于这份情深功夫,神乎其神,都不禁暗叫一声好。 “混蛋,不可以让他跑掉,弓箭手,射杀他!”守备虽然看不到对方如何跳下城墙去,但看他刚才跃上城墙的势头,料来无碍,气愤不过,暴跳如雷。突然他头顶一痛,好似被人踩了一脚,矮身伏低,再挑眼去看,却见一个大汉,正好越过自己头顶,如同鬼影一般,几个起落又已到了城门之下。 众官兵刚才见识了李万封的厉害,如今看到又来一人,惊惧不已,纷纷后退。 但见此人一身黑衣,身披斗篷,蒙面遮头,身手与李万封不分上下,一样是挨身城门,高高跃起,双脚接连踩在城门的铜钉上,几个纵跃,已经到了城门上匾额位置,一样是脚踏匾额的“鬼“字上,脚下用力,体内内劲激发,飞身突起,一纵而上了长城之上。长城上的官兵见他一样是到了长城西侧,翻身跳下,背对城门,仍旧是脚踩城门上的铜钉,一步一顿地跃到地面,便如同刚才的人,重又做了一遍。 后来者追踪着前者,如影随形而去。 “妈的,今天是什么日子,见了鬼了!”守备气急败坏,大声咒骂着。 “快看,鬼火!” 官兵中突然有人手指北方,众人忙一齐向北边长城眺望,但见绵延无尽头的长城上,由远及近,一波一波亮起了无数蓝幽幽的火光来,速度极快,倏忽间,鬼门关城门两侧的烽火台上也亮起了两团蓝色的火焰。 “谁在烽火台上?”守备仰头问道。 城墙上的官兵回道:“无人,刚才为阻止那……跳上城来的人,都下来了。” 这一下,众人不禁联想到了数月前发生的恐怖景象,烽火台上出现的鬼火,十分相似。 ************************************************************************* 李万封第一次来此魔域沙漠,不辨东西,黑夜之中,只凭着一股信念,施展轻功,向驼队足印追踪而去。 他的轻身功夫自是不弱,但不久即感到后面有人跟踪,不禁心下疑惑,逐渐减慢速度,时常回望,倒要看看是谁在跟踪自己。虽地处戈壁,一马平川,但黑咕隆咚,视野范围有限,饶是他内功深厚,也极难看到人影。 李万封既出了鬼门关,本是要休息一晚,第二天早上再赶路,那时能看清周遭环境,也好辨认方向,但此时既然发现被跟踪,要想休息都是奢求的,那样将会非常危险,言念及此,便再次放慢速度,只待后来者能够现身。 他又跑了有小半个时辰,后来者终于赶了上来,但见来人一席黑衣,身披斗篷,蒙面遮头。李万封见他只得一人,哪里将其放在眼里,当即抽出骨剑,忽地朝他飞身而至。 黑衣人没想到这么快就与其狭路相逢,更没想到他说打就打,失了先手,忙躲过对方攻过来的一剑,月光下,见到骨剑晃动,吃惊尤甚。 李万封第二剑跟着挥上,对方跟着亮出了朴刀,二人铿铿锵锵电光石火间,快速绝伦地过了五六招。 此时他们在沙漠中近距离战斗,沙石细碎,柔软无比,好似脚下无根,腾挪艰难,但二人都是擅长轻功之术,不免功夫都是大打折扣,不能尽情施展。 黑衣人披风里侧边角,绣有一个菱形的太极图案,中间一条太极子午线却并不是弧线,而是一条直线,两个阴阳鱼眼如同火焰一般。这个图形被李万封看到,不明所以。 二人堪堪又交过十余招,竟而旗鼓相当。 李万封见对方是用很普通的朴刀,遂暗运内劲,输于骨剑之上,再次劈砍之时,骨剑与朴刀相交,但听“呯“的一声,朴刀断裂两段。 黑衣人后退几步,丢下残破朴刀,顺手从披风下摸出一把短剑,但见短剑剑刃很细,又颇有些弧度,异常之处在于此剑柄打造成一只人手的形状,握住剑柄,如同两只手相握,竟然也是支骨剑。 李万封怔了一下,没想到世上还有人与自己使用同样的武器,因为此骨剑实在太过奇特,如同是真人的断臂一般,但也只是惊奇了须臾之间,随即又再冲上,挥舞骨剑,连刺对方上中下三路。 黑衣人亦用自己的骨剑,避开对方攻势凌厉的三招,大喝道:“够了,我们到底是敌是友?” “你来追踪于我,难道不知道吗?”李万封说着话,骨剑毫不放缓,又道:“我在此世上已没有朋友!” “风万里,住手,我有话说!” 李万封听到“风万里”三字,立即停手罢斗,睁大了眼睛看着对方,骇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风万里’?你又是谁?” 黑衣人看他收招,也便不再攻击,说道:“谅你对我也造成不了威胁,我不怕实话跟你说,我叫陈长恩,乃佛母教护法使者……” “我不认得你,”李万封不等他说完,便道:“我也不想认得你,你只需告诉我,为什么跟踪我?” “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陈长恩道:“但刚才见你竟然使用骨剑,好似很熟练的样子,这出乎我的预料,看来我们有些渊源。要知道,拥有骨剑之人,说明是我们莽腾氏族后裔,你是吗?” 李万封不禁举起剑来,在幽暗的月光下仔细看着骨剑。 “莽腾氏族的女人都只有一只左手臂,”只听陈长恩又道:“右手臂在成年后一律被砍下,供族中成年男子制成神秘武器——骨剑,保卫氏族。” “什么莽腾氏族?我听都没听说过!” “那么,你的骨剑哪里得来的?” “我不想告诉你。” “如此看来,我们不是朋友!” 李万封叹了口气,不耐烦地道:“我只想知道,你从哪里听来‘风万里’这个名字的?”李万封手中的骨剑握的更紧了。 陈长恩看着他道:“你还记得窦剑斌吧?” “窦剑斌!叛徒!”一个名字,勾起了李万封诸多回忆。 “看来,你也知道些关于他的事情。其实他和我一样,都是佛母教护法使者,只不过他潜伏于神龙国朝廷,又委身在颜修谨门阀之下,最后有机会进入……进入你们的龙脉探险队,也就是以巡察使——燕南天为首的,表面宣扬代先皇全天下巡视,实则,暗地里寻找龙脉的一个队伍。你也是其中一员,得窦剑斌的密报,我对你们这个队伍十分了解。” “原来如此,那你怎么发现我的呢?” “我在古城见到你的,马上认了出来,一路尾随而来。” “你跟着我,到底要知道什么?” “我只想知道,窦剑斌的下落……还有……这一十八年来,你们是否找到了真正的龙脉?”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哈哈哈哈……”陈长恩笑道:“你还不了解佛母教,我有很多招数令你不知不觉,说出所有真相。” 李万封不怒反笑,道:“我对探寻龙脉一事,早就冷淡麻木了,跟你说说也无妨,只要你别在纠缠我就好。窦剑斌十八年前就死了,在我们发现他是叛徒后,被燕南天杀死了。至于龙脉,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个地方,那只是个传说,这是燕南天最后的感悟。要说到龙脉探险队,已经不复存在了,除了我,都死了。” 陈长恩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吧……” “信不信由你,我要走了。” “你不能走!”陈长恩骨剑上挺,突然攻向李万封胸口。 李万封一直防备于他,当即骨剑在身前一划,挡开了攻来之剑,随即又刺向对方一剑。二人各持骨剑,一快制快,顷刻间已经过了十余招。 陈长恩的剑法沉稳,以稳准狠为准绳,李万封的剑法灵巧,以变化无常为套路,二人打的难解难分,伯仲之间。但在此沙漠之地,他们很多时候并不习惯,有时踩在一个柔软的沙地,半条腿都被陷入其中;有时为了配合剑招需要跳跃起来,但就是双脚无法借力,跃不起来;有时被对方骨剑压制,很容易埋入沙石之中。二人由此打的异常艰难。 李万封也感觉出来,此人功夫高深莫测,不在自己之下,要想除掉此人,绝非易事。 二人对战多时,几有百招,他们的全副心神都在战斗上,恐怕稍有分神,便会被对方凌厉剑法伤及,遂不曾留意周遭戈壁突地暗自涌动。 李万封改变攻击目标,专打对方下路,迫使陈长恩俯身还击,不想李万封得个机会,蓦地弹射而上,一把抱住对方肩膀,继续向前猛扑,二人一起倒地,陷入沙漠之中。 便在此时,他们身处的沙漠默默漂移着,无声无息,李、陈二人觉得奇怪,放开对方,这才仔细去看身下的沙子,发现沙漠竟然是流动的,如同水流,初时缓慢,逐渐加快速度,到后来竟而波涛汹涌。那细沙滚滚而动,将他二人卷入沙浪之中,又向下沉去,没入头顶,他们的口鼻不由得进入了很多沙子,感觉十分难受,二人放弃打斗,双手双脚拼命扑腾,如同溺水之人,向周围寻找可供抓扶的物品。 李万封先靠近了沙浪的边缘,双臂舒展,架在了流沙之外,没有滚动的泥沙上,继而施展轻身功夫,一跃而起,踏上了实地,说是实地,其实也是沙地,但比那惊心动魄的流沙要好,不用再被沙浪卷走,他再去找陈长恩,已然没有踪迹,看来是被沙漠吞噬,但也不能完全确定,想来他功夫高强,当有脱身之法。李万封趁此混乱,又背负好骨剑,突然向北施展轻功而去,为了避开此人追踪,看来是要绕远路了。 那边沙浪继续翻滚,不久,先探出一个骨剑来,继而伸出一个脑袋,正是陈长恩施展泳技,在沙浪中游起泳来,他从小生活在闽中省海边,在大海惊涛骇浪中游泳都不在话下,此时竟然凭借多年泳技在沙漠中拯救了自己,他吐了好几口沙子,慢慢上了沙漠实地,手脚并用,爬着远离流沙,再去寻找李万封,黑夜之中,哪里又能寻找的到,只得又向东方返回。 第72章 人魔莫辨祭婴坛 鬼门关外, 寸草不生, 魔域沙漠, 万里无人! 魔鬼部队的八人,都骑着高头大马,人手一根马鞭,对于走的慢的、掉队的人犯,都会狠抽一鞭,催促快行。 这里算是魔域沙漠的边缘地带,偶尔会看到一些沙鼠、蝎子、蜥蜴或者响尾蛇。人犯队伍一直在饥寒交迫中行进,每次遇有动物,都会有人不要命了似得扑上去,抓到什么动物就直接用嘴撕咬,生吞活剥,为了生存,人们开始变得野蛮。 每到夜里,魔鬼部队的八人都是两两守夜,分值三波轮流倒班,其实就是预防人犯队伍有人对他们谋害,因为他们的马上携有充足的水和牛肉干,令其他人看了垂涎三尺,不可不防。 行进到第三天晚上,他们来到一处有文明迹象的地点,这里更像是一座祭坛、遗迹。说是祭坛,其实就是一块空地,地表上原有的沙漠戈壁被一层十分粗糙的大理石覆盖,呈现圆形,四周围远处都有沙丘环绕,又像是一个盆地,奇怪之处,沙漠并不淹没这片大理石地面,如若是平常地区,再高的建筑物经过风沙长年累月的侵袭,早已被层层覆盖了。 羊承仲见了异常兴奋,跑来跑去,用步数丈量祭坛占地大小,用手触摸冰凉的大理石,上边的纹路明显具有岁月的痕迹。 “我劝这位小哥不要靠近那里!”腰缠铁鞭的瘦高汉子冷冷地道:“你可知道这是哪里?” 羊承仲怔了一下,经过多日的接触,知道此人名叫“长虫”,最是话唠不过,回道:“你若问我除了魔域沙漠的其他地方,我都能如数家珍般给你讲出来,但是这里……我却是不知道是什么所在。” 长虫转头看向羊宏盛,问道:“丞相老爹知道吗?” 羊宏盛亦走到大理石上,说道:“我在修建西部长城时,经常听到‘祭婴坛’这个地方,但从未去过,难道这里即是?” “丞相老爹说的没错,这里就是了。” 羊承仲招呼仲孙离前来,问他道:“仲孙大人是否来过这里呢?” 仲孙离环视一圈周围环境,道:“说真的,我自小生长在古城,也经常听说过有关祭婴坛的事情,也经常深入魔域沙漠,但却从未到过这里,一直以来都以为那仅仅是个传说而已。” “有些什么传说呢?” “二少爷不知道,这祭婴坛,顾名思义,就是个拿婴儿进行祭祀的场所。”仲孙离道:“自古相传,恶魔最喜欢吃童男童女,所以靠近魔域沙漠的村庄,村民们都会凑钱买些婴儿来进行献祭,祈祷恶魔不会袭扰他们的村子。每年都会有无知的老百姓自发的来到这里,怀抱孩子,一般都是买来的,或者是身有残疾的。” 人犯中不乏爱听故事的,有些人便聚集过来,一齐听仲孙离讲诉那远古传说。 “但是这里并不好找,有人说祭婴坛时有时无,那要看恶魔首领的心情,如果恶魔首领想吃童男童女,便会将这个祭坛显形出来,如果想祸害老百姓,便会将这个祭坛隐藏起来。很多老百姓背着孩子进入魔域沙漠,但找了好久找不见祭坛,就随便找个地方将孩子弄死。这些都是老人们爱讲的故事,小孩一不听话了,就吓唬孩子,说再不听话就被人抱走,送去给恶魔吃掉,没成想,还真有这个祭坛。” “我们今天看到了这个祭坛,说明恶魔首领要吃孩子了?”羊承仲问道。 长虫在一旁嘿嘿冷笑,道:“你的故事都是听来的,我却是实实在在看到过祭祀婴儿的过程。” 羊承仲大感兴趣,道:“哦,说来听听?” “哪来的什么老百姓祭祀婴儿,谁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这种事情都是官府做的。”长虫口沫横飞,道:“都是朝廷暗中进行的,我相信羊丞相即使做到了皇帝老儿之下第一大臣,也未必知道这件事情。” 羊宏盛道:“我却是不知朝廷会做这种事。” 长虫道:“知道西域省从古至今的地方首脑是谁吧?现如今是姚同治做太守,之前是他混账哥哥姚同光,再之前是他们的老子,姚家世世代代驻守西域,就是替皇家进行这件献祭恶魔的勾当。为什么全国九省,唯独只有西域省有一个‘主典祭酒’的官职,而且还是由姚家人来做,就是便于献祭祭祀。 “神龙国这九个省,每个城镇都有育婴堂,就是孤儿、父母不要的孩子送到那里,育婴堂的管事,对有些非常健康的孩子,会留下来,以后从军,但若是残疾孩子、智障孩子,那就都被选中,每天源源不断地从各地运送汇聚到古城,古城内专门有个机构负责收集孩子,都是姚家的家兵家将,无恶不作,胡作非为,最是心狠手辣。 “我们常年在这魔域沙漠中,什么龌龊的事情没见过,姚家的家兵家将,整车整车的将小孩带到这里,用尖刃从咽喉划至肚子,让鲜血喷洒出来,内脏流出来,那个时候,这里就是人间地狱,家兵家将将孩子们开膛破肚后,赶紧跑掉。孩子的哭声久久不能平息,因为孩子一时半会还不会死,哭声和血腥气味引来恶魔,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一顿饕餮盛宴。” 听到这里,众人无不骇然,不禁低头去看大理石粗糙的表面,很容易便找到很多地方确有血迹,看来他所言非虚。 “人和恶魔有什么区别?”长虫自问自答道:“一样的凶残。” 羊承仲却发现了其他问题,不免疑惑,问道:“你们魔鬼部队替朝廷办事,但为什么你们好像对姚太守等人十分不敬?这是怎么说的?” “不止是我们魔鬼部队,整个在魔域沙漠里讨生活的猎魔人,无不对朝廷深恶痛绝,什么脏活累活都让我们去干,否则即使拿‘肥肉’首级领赏都没人搭理你,领了赏银还要交税,各种各样的税银。身为神龙国人,实在艰难,吃穿住行都要靠自己,但还要交好多税养活官府,有这样的世道吗?” “原来如此,以为你们和官府是一起的,看来也是受压迫的。” “行了,”魔头走了过来,说道:“天色不早了,今晚就睡在这里吧。” 几千人席地而卧,但都远离大理石地面,分散在周围靠近沙丘处。进入魔域沙漠这几天来,还无人逃跑,这种恶略的环境,人少或者单独行动,是很难生存的。看那八个猎魔人的意思,即使有人逃跑,他们也不会管。 羊承仲和娘子糜氏背靠背坐着,给她讲解道:“我所着述的《山水注》上,神龙国各地都写遍了,唯独魔域沙漠没有记述,就是因为没有亲历。什么‘鬼城’、什么‘祭婴坛’、什么‘流沙’,虽然之前都有听说过,但感觉都是传说,不是真实的,便没有记载到《山水注》。可能是上天安排,让我得此一难,来魔域沙漠游历,看来我要在棺材寨,补齐这里的地理记述。” “相公,我会帮助你的。” ************************************************************************* 当天夜里,狂风大作,沙尘满天,鬼哭神嚎,所有人互相紧挨着睡觉,却也不免心惊胆战。 经过长虫的描述,这个祭婴坛上,不知道有多少冤死的孤魂野鬼,尤其婴孩,好不容易投胎转世为人,却遭此厄运,享受不到人类该有的福气,那戾气岂能轻易散去。 有些人被风声惊醒,赫然听到的都是婴儿的啼哭声,眼望天际,风卷残云,似有幽魂游走。 “啊!” 随着一声凄厉的恐叫,无数人被惊醒了,十分惊惧地寻找声音来源。 “不好了,他……他死了!”有人悲痛又害怕地哭道。 这一下,所有人都清醒过来了,迅速向哭声处蜂拥而上,只见魔鬼部队的八人已经在那里看视,原来死者是一名五十余岁的老者,双眼圆整,面孔肌肉紧绷,看来死时十分痛苦。 “睡的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长虫问道。 “不会是被冤魂索命了吧?”有人猜测道。 “说不好真是被鬼魂牵走了,你看他眼神多可怕!”又有人猜测道。 “可能是被毒虫蜇死的。”在他身边的瘦高汉子,是魔鬼部队八人中的一个,人称大个儿,说道:“都小心点,可能还有毒虫。” 他又高又大,目标醒目,周围人一听此言,无不拍打身体,紧张后退,很怕毒虫找到自己身上。 “找到了!”只听魔头说道:“是筒箭,他中了暗器。”说着从死者胸口拔出一个细如头发丝的长针来,月光下一看,闪闪发光。 这时有人点亮了火把,却被他喝阻道:“不要亮火把,恐怕是外人干的。” 被喝止的火把立即熄灭了,但为时已晚,其他各处多人同时又点亮了火把,劲风吹拂,火光摇曳,人影晃动,更增诡异氛围。 火光一起,人群清晰可辨,就在这时,突然出现多股“嗖嗖嗖”的破空之声,由远及近,又听人群外围“噗噗噗”之声不断,六七个人惨叫而死,这一下,人们开始骚乱起来了。 其实人犯队伍大多是十来个人的镣铐锁在一起的,只有少数几人,比如羊宏盛、仲孙离等人没有与其他人锁在一起。人们受到死亡的威胁,惊慌失措,没头苍蝇一般乱窜,可惜又怎么能拖得动死人一起跑呢,尤其串连着锁骨,跑起来吃痛,立即摔倒在地。 数千人众,骚乱中发生踩踏、推挤,很多人竟然被活生生踩死,更有甚者,因害怕鬼魂索命,哇哇怪叫着,死命抓住旁边的人,张嘴就胡乱咬去,被咬死者亦是不计其数。 这一下混乱,有几个手拿火把的人,慌张中引燃了旁边人的囚服,风势一刮,立刻燎到周围更多人身上,由此有人竟然被活活烧死。 危机时刻,沙丘上出现十多个骑着骆驼的黑衣人,他们手持长刀,冲入人群,见人就杀,更加剧人犯的恐慌,死者无数。 “大哥,有点子!”魔鬼部队中使双斧的名叫疤瘌,当即迎上一个骆驼,他个子不高,一向攻敌下盘,当即双斧抡起,砍断骆驼前腿,那骆驼前扑倒地,骑此骆驼的黑衣人亦滚落下来,早被疤瘌双斧劈砍而死。 魔头带着大个儿、长虫找到羊宏盛,围绕着他站定,突听又是“嗖”一声,暗器直朝他们飞来,魔头听音辨认行迹,厚背大刀向上一挑,但听“呯”的一声,细针与大刀相交,发出一记金属交击的火花。 其后又是几声暗器朝他们飞来,多亏大个儿的竹竿和长虫的铁鞭,尽数击落。 “黑子、金喇叭、烟袋锅、秧子,你们去北边,有点子在那里。”魔头边攻击冲到近处的黑衣人,边向同伴发号施令。 黑子使用长柄镰刀,舞动起来,周围一圈都是刀光,借此刀光阻住多枚暗器,由此向北边冲去。后边使喇叭的正是号称金喇叭的大胖子,尾随在黑子后边,遇到迎过来的黑衣人,立即一喇叭拍倒骆驼,可见其力气浑厚。 号称烟袋锅的,是手持一柄二尺长烟枪的黑脸大汉,正与一个黑衣人打的不可开交,二人旗鼓相当,竟然烟枪与大刀相拼,每次交手都是电光石火,火花四溅。 秧子伺机在烟袋锅旁边,看准机会,突然双手一扬,两只飞刀破空插入与烟袋锅对战的黑衣人身上。 “妈的,瓮中捉鳖!这还了得!”长虫的铁鞭“啪啪”甩动,此时正与三面合围的黑衣人战斗,但见他的铁鞭左突右冲,在他手中异常灵活,往往还没挥动到位立即甩回,“啪”的一鞭子正好打在一个黑衣人面门,只打的敌人皮肉翻飞,献血喷洒。 羊宏盛距离长虫不远,仍旧有黑衣人向他冲来,后边羊承伯、羊承仲和仲孙离忍着锁骨剧痛,跑到他身边,护卫左右。 北边黑子、金喇叭、烟袋锅、秧子已经夺取了高地,致使敌人不能再发暗器。魔头、疤瘌、大个儿击杀、击退几个黑衣人后,也回到羊宏盛身边。 敌人被诛杀所剩无几,呼哨一声,纷纷骑着骆驼向东而逃。 众人这才吁了口气,坐下休息。有些人却爬向濒死的骆驼,争抢着撕咬、吞噬。 仲孙离有心,拾起两把死去敌人的刀来,一把自己留用,一把交给羊承伯,二人都是武官,惯使此类兵刃。魔头看在眼中,知道他们为了防身,亦不多管。 金喇叭和秧子大略清点一下人数,被敌人杀死、自己人踩踏致死、烧死、咬死的大概三四百人之多。 “他们是什么人呀?”羊承仲问向魔头。 “其实同是猎魔人,”长虫在一侧说道:“但他们已经沦落成了强盗,在此魔域沙漠,法外之地,猎捕恶魔之余,抢劫、杀人时有发生,因为比起恶魔,人是比较好杀的。人有时候比恶魔可怕,所以不管不顾,杀了就没事了。” 羊承仲摇了摇头,道:“但是感觉他们是有目的而来。”说着看了眼父亲。 魔头走道羊宏盛身边,从怀中摸出一柄黑漆短匕,放在他手中,道:“你当是防身武器也好,当是护身符也罢,总之带在身上,以防不测。我担心是有人派他们来专门谋害你的,正如长虫所言,猎魔人违心帮当权者做龌龊的事,稀松平常。” “我不明白,父亲已经不是什么丞相了,对他们没有威胁了,为什么还要派人来暗杀?”羊承仲说道。 羊宏盛抚摸着短匕,说道:“总之是有人,希望把我除之而后快。” “总之,”魔头站起来说道:“前路漫漫,危险丛生,比这些强盗更恐怖的是肥肉。” “肥肉?”羊承仲疑惑道。 “就是恶魔。”长虫告诉他道。 第73章 勾结密会崇虎岭 皇上到江淮省海城体察民情,最忙的人,莫过于御前侍卫统领凌力子,每天醒的最早睡的最晚,忙的不可开交。一路行来,联系各地守备增派可靠卫兵,每一里路都要确保无误。好不容易平安到得海城,他这才发现,最乱的地方当属这里,黑白两道控制的商船、南部半岛的商船、日出国的商船数不胜数,南来北往的商旅,流动人士众多,仇视官府,憎恶朝廷,异常复杂。黑帮、漕帮,表面上高层沾亲带故,实际上帮众之间为了各自的利益,整天打打杀杀。 他虽然人在海城,随王伴架,但还要做好皇城的各种事务,例如龙城戒严解除事项的同时做好维稳、派遣御前侍卫保护六王爷龙载离远赴滇池省、押赴羊党叛逆至西域省、不定期更换密探监视关东省兵马指挥使府邸动向等等,不胜枚举。 “如果能够分身就好了。”凌力子有时想着,皇上如此信任于我,将很多机密事项交由自己负责,无论如何不能让皇上失望,激励着自己,坚持职责。 这一日,正是出使日出国的神龙舰队返航的日子,皇上龙在天听说日出国因神龙水师的威势,天皇示好,举国震惊,龙颜大悦,遂要亲自去码头迎接。 由此,凌力子又要做好皇上亲临码头的保护任务,不想江淮省太守龚嘉誉告假,原来今天亦是共候忌日,龚嘉誉携亲属前往陵园祭祀,龙在天已经批准。凌力子不免焦头烂额,如果太守能一同前往码头迎接舰队,还能随行带有一些卫队保护,如此少了一批力量,只得自己调派所有人手随行。 凌力子将所有的御前侍卫派在皇上身边,前往码头。从龙城一路随行的官兵,留下一部分保护行宫里的皇后,其余人等全部调往码头。 皇上已然起驾出发,自己正要带人出行宫,不想这时有密探前来报告紧急情况。只听密探趴自己耳边说一句“竹本瑞枝现身海城!”惊得凌力子打乱了所有计划安排。 原来竹本瑞枝多年来一直在神龙国各地活动,早被神龙国发觉,但此人行踪诡秘,反侦查能力极强,很多时候露头即走,根本无从抓捕。更有证据表明,皇家狩猎场附近清源村刺杀皇上的忍者就是竹本瑞枝策划安排的。 没想到此时获得了确切消息,已有两名密探正在监视竹本瑞枝,回来报信的密探正是凌力子的亲信。 事不宜迟,机不可失,凌力子决定亲自前往捕获竹本瑞枝,便下令其余御前侍卫随驾保护,只带两名亲随与密探快马加鞭,赶往现身处所。 四骑快马一路向北,来至崇虎岭,此山为海城附近第一高山,是据北屏障,山顶有一座共候祠,供奉着神龙国开国之初平定江淮地区的首位太守——共崇虎,亦是龚嘉誉的祖先。传说此山中埋藏着共候的尸骨,所以人们称此山为“崇虎岭”。 “统领,我们就是一路跟踪竹本瑞枝来到了这里。”传信的密探说道:“另有两人继续跟踪,我回城通报的。” “难道他们上山了?”凌力子问道。 “看同伴留下的记号,确是上山无疑。” “嘿嘿,看竹本瑞枝这老狐狸还往哪逃!”说着,凌力子带领他们寻找记号,一路上山。 堪堪行至半山腰,终于通过记号找到另两名密探,他们两个隐身草丛间,示意后来者禁声。凌力子几人匍匐前进,到了他们身边。 其中一个密探低声道:“竹本瑞枝跟人接头中。”说着手指向前方。 但见山腰上有座凉亭,亭中几个人影背对着他们说着话,可惜距离太远,听不真切。凌力子命令他们五人原地待命,自己慢慢向前靠近,想先探明情况,再实施抓捕。 他们隐身所在的草丛十分旺盛、密集,不远处即是盘山路,山路外围却是悬崖峭壁,那个小凉亭即在山路上,一半连接山壁,一半探出悬崖。 凌力子逼近凉亭,这才听清他们的说话,但听竹本瑞枝用神龙国话正与对方一老者说着什么,隐隐辨认出,老者话音很像一个人。凌力子拿捏不准,但听内容,惊奇不已,那老者竟然是江淮省太守龚嘉誉。 他一惊非小,继续听了下去。 原来,竹本瑞枝是幕原天一的家臣,之所以龚嘉誉在皇上龙在天面前提议神龙舰队,尤其是购买自奥国的战舰群,出访日出国,完全是幕原天一私下通过竹本瑞枝授意龚嘉誉所为,其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要在日出国内制造扩充海军军备的舆论,特别是引起日出国天皇的重视,由此,并对神龙舰队的舰只装备、规模、人员配备及作战能力进行一次调查摸底,目的就是要建造、组创赶超神龙国的日出国舰队,最终夺取东海乃至洪海之霸主地位。 只听龚嘉誉又道:“帮幕原天一这个忙,对我毫无好处,反而会造成日出国对我江淮省的威胁。我之所以最后帮幕原将军,其实是想借此皇上身在海城之际,日出国可派出忍者来刺杀龙在天,但幕原将军竟然食言,我很遗憾,以后我们的合作,可能不会那么顺畅了。” “龚太守大可不必生气,”竹本瑞枝道:“幕原将军有他的打算,我已收到将军殿下飞鸽传书,那就是希望龚太守杀死兵马指挥使龙载震,接管全省兵权,其后软禁皇帝、挟天子以令天下。不知龚太守意下如何?” 龚嘉誉轻哼一声,道:“你知道现在是什么世道吗?羊宏盛刚刚被拿下,龙在天身边侍卫更加重视防卫,你是想让老夫重蹈羊某人覆辙吗?” “岂敢?龚太守太过小心了。” “哼哼,小心驶得万年船。” 凌力子在草丛间屏息凝气,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听的真是惊心动魄,身为一方封疆大吏,谁成想竟然与竞争国密会,筹划图谋不轨,原来皇上亲近之人中还有如此歹毒的人。他不禁略微抬头看了眼亭子中的众人,只见除了龚嘉誉和竹本瑞枝外,还站有六七个人,其中不乏自己多次见过面的龚嘉誉贴身保镖,自然都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自己带的五人即使功夫再高,合己方之力,恐怕也打不过这彪人马。 就在这时,来路上忽然有人喝道:“有奸细!” 声震四野,但见五六个人从山下冲上,直朝凌力子身后那五名御前侍卫而去,速度好快,倏忽间已然到了他们身边,“苍苍啷啷”交上了手。 这一下惊扰了凉亭中的人,龚嘉誉道:“是御前侍卫,他们怎么会来到此处?”命令手下,必须铲除干净。 龚嘉誉的四名保镖立即冲出,突然旁边草丛中有人影一闪,继而一个保镖应声倒地,正是凌力子突施杀招,先料理了一个。 “凌统领……你……”龚嘉誉一时慌了手脚,喝令手下道:“杀了他!” 龚嘉誉左右还有两个保镖,马上也跃出亭子,“刷刷”两声抽出刀来,攻向凌力子。 “龚太守不必多虑,我替你解决了他!”竹本瑞枝说着也冲了上去。 那边发现御前侍卫的几名保镖武功高于五名侍卫,将他们尽数诛灭,然后立即跑过来一起围攻凌力子。 凌力子一把腰刀横劈竖砍,与十余人对战,其实一个竹本瑞枝已经很难对付,何况对方还有那么多帮手,自己渐感不支,全凭一股真气在拼命。 众人打的险象环生,凌力子好不容易又砍死一名保镖,但自己后背也被竹本瑞枝的武士刀劈中,献血直流。 龚嘉誉在凉亭中看着他们生死相搏,真是惊心动魄,这若让他逃出生天,自己岂不是满盘皆输,可能会促使自己铤而走险,真个杀了龙载震,挟持龙在天,做到这些不是很难,难的是之后怎么办?要以一省之力对抗天下勤王兵马吗?他还没有准备好,至少现在不行。 凌力子拼命之下,又杀死一名保镖,但右腿、左肩也中剑受伤,虽都是皮外伤,但身上多处流血,早已成了个血人一般,仍旧力战强敌。 “凌统领,”龚嘉誉在亭中说道:“不如……不如你降了老夫,保你一生荣华富贵,我一向把你当兄弟看待,我们义结金兰可好?” 凌力子不为所动,手中腰刀挥出,更加用劲。 龚嘉誉全是缓兵之策,以期扰乱对方心神,如果凌力子稍有懈怠,龚嘉誉必会命人除之而后快。他又担心旁边仍有御前侍卫前来,或者是皇上听得口风,这才派人前来不是?不免急切地想杀掉凌力子,再立即调查局势。 竹本瑞枝武士刀又长又锋利,与凌力子正面对战,在一众龚嘉誉保镖的协助下,步步紧逼,刀光剑影中,将对方逼至悬崖边缘。 崇虎岭十分高耸,此处即使位于半山腰上,站在边缘向下望,仍旧心惊胆战,一个不小心跌落下去,难免粉身碎骨。 凌力子双脚已然站在了悬崖边缘,再走一步即会掉下崖去,危机时刻,他灵机一动,叫道:“皇上大部队立即赶到,你们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几个保镖听了这话,即使知道所言非实,但也怔了一下。 竹本瑞枝却是哇哇怪叫着,道:“可恶神龙国人,竟敢诓骗我们!”武士刀从下向上划去,一道锋利无匹的刀锋寒芒闪动,被对方侧身避过,因身上有伤,凌力子一个踉蹡,险些摔下悬崖。 “砰!” 就在此时,突然一枪响起,震得山地摇撼,回音不断,却是龚嘉誉掏出火铳,开了一枪。 “锵啷啷……” 随着声音结束,凌力子腰刀落地,他人亦一起向山崖下落去,人影越来越小,直至没入山下密林之间,不见了。 竹本瑞枝舒了一口长气,收起武士刀。 龚嘉誉从凉亭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弯腰向悬崖下看去,说道:“也许是我老眼昏花,但那枪好像并未打中凌力子。” “任他三头六臂,这回也死翘翘了。”竹本瑞枝嘿嘿冷笑。 龚嘉誉并不放心,命人立即下山去寻找凌力子尸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又安排人去码头查看皇上动向,并对竹本瑞枝道:“你快远离这里,我今晚准备船只,送你归国。” ************************************************************************* 同一时间,海城码头,皇上龙在天接到了出使日出国的神龙舰队,大大嘉奖了一番龙载震,心悦之余却不见凌力子身影,颇感疑虑,问身边廖公公道:“凌力子哪去了?” 廖公公回道:“听后来的御前侍卫说起,凌统领得到密报,日出国间谍在海城活动,他带人去捉拿了。” 以前也曾有过这等事态紧急的突发情况,龙在天也就不放在心上。没成想到得晚上,仍旧不见凌力子露面,龙在天这才命令龙载震派兵搜寻其下落。 龙载震自然也有很多散布海城及其周边地区的密探,不久有人回报,说在崇虎岭附近看到过御前侍卫的踪迹。 由此,龙载震亲自率兵三千余人前往搜查,漫山遍野,不遗死角,终于在山脚下的一处泥潭中发现了奄奄一息、伤痕累累的凌力子,其后又发现了不远处的五名御前侍卫尸体。 将凌力子及五具尸首抬回官署的时候,已然夜半三更,龙载震忙召来医生为凌力子医治,却仍旧气若游丝,昏迷不醒。 挨到第二天早上,龙载震看不是事,立即赶到行宫,向皇上报知此事。 龙在天听后不禁大怒,道:“朕还在海城,竟然出现如此事情,你说会不会是日出国人干的?” “目前还不好说,只能等凌统领苏醒后询问了。”龙载震又道:“即使是日出国间谍行凶,可能命令也不是来自日出国内,臣弟预料此乃突发事件,是间谍狗急跳墙,拒捕引起的。” “凌力子功夫不弱,看来海城藏匿着很多高手嘛,朕恐怕也是有危险的。” 这时有下人来报,龚嘉誉觐见。 彼时龚嘉誉山呼万岁跪拜行礼后,立即说道:“老臣亦听说了御前侍卫被杀一案,因老臣昨日祭祖,就是在崇虎岭上,遇有一事,说来可能与此案件有关联,也未可知。” “龚卿家遇到何事?说来听听。” “老臣昨日在崇虎岭上被日出国忍者行刺,损失两员家将,臣亦险些受伤,最后托皇上洪福,我的家将倾尽全力保护我,忍者这才逃离,可能后来又遇到御前侍卫,双方起了冲突,御前侍卫被杀。” 龙在天与龙载震听了面面相觑,竟有此事? 龚嘉誉担心他们不信任自己,又道:“因昨日震勤王率神龙水师返港,皇上定然对于出使日出国取得的成绩正在兴头上,所以老臣不敢拿此事烦扰皇上,遂不曾报知此事。” “无妨。”龙在天挥挥手道。 “看来凌统领是尾随这些忍者去到崇虎岭的,却与逃下山的忍者激战,最后尽被屠戮。”龙载震分析事情来龙去脉,道:“还好凌统领只是受伤,等他醒来,当会知晓当时发生的具体事情。” 龚嘉誉又问道:“凌统领身上是否中了火铳枪伤?” “没发现枪伤。” 龚嘉誉惊疑不定,想了想又道:“因为忍者携有火铳,我们在山上共候祠听到枪声震耳,当是御前侍卫抓捕这些忍者时,忍者开的枪。” “其余死者也没有发现枪伤。”龙载震道:“臣弟较为熟悉日出国忍者,他们是不会携有火铳的,一向不削用此武器。” “无论如何,”龙在天道:“必须全力施救凌力子,不惜代价。” “是!”龚嘉誉、龙载震一齐应承。 其后几日,经过多名御医共同努力,虽然凌力子活了下来,却是毫无意识,口不能言,体不能动,眼睛都不曾睁开过,就是那么一直沉睡着,只能喂流食度日,隔一天喂下一碗参汤,苟延残喘着。 第74章 四见彼母授其计 任由世界局势风云变幻,尤金坐镇冰城,按照自己的意图,逐渐引领着各当权者向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虽然损失在所难免,但却是暂时而已,不会伤及筋骨。他一直这样告诫着自己。 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后,马上可以见到成绩,但长久发展来看,已然明朗。 这一日,尤金仍旧把自己关在他那书房里,处理事务,保罗匆匆而来。 “主人,我回来了!”保罗心急火燎地进来说道:“最近几天,我按您的吩咐,一直调查亚瑟的亲生母亲克罗蒂亚的事情。” 尤金抬眼看着他,问:“是吗?调查到什么了?” “要说到这位克罗蒂亚真是一个怪人,我没有想到,亚瑟会有这样一个母亲、王太子会喜欢这样一个妇人。天神保佑她!” “到底调查到什么?不要说些没用的。” “克罗蒂亚的住处,是一座老式的小楼,虽然在一片富人区,但却因年久失修而漏雨严重。跟在她身边的是一个上了岁数的嬷嬷,耳聋眼花,曾经伺候过王太子很多年,现在年纪大了,便打发到克罗蒂亚这里,说是照顾克罗蒂亚,但她自己也需要照顾呢。” “只有这一个佣人吗?” “是的。”保罗信誓旦旦地道:“克罗蒂亚深居简出,如同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与周围邻居也很少交流,走在街上碰到认识的人,也不会主动打招呼,总之,心高气傲,我想她是把自己经常放在一个受伤害的位置上,丈夫不亲近她,儿子成为人质在千里之外。即使这样,其实大家对她都很友善,因为她不会触及到别人的利益。” “不难理解,”尤金道:“据我所知,克罗蒂亚是雪豹王国国王和情妇所生,从小就缺少父母的疼爱,长大后一直想远离故土,后来我们的大情圣劳伦斯·瑞德到访雪豹王国,克罗蒂亚主动接近劳伦斯,就是想跟随着他远走高飞,最后终于得偿所愿,来到了寒冰王国的首都冰城,令她没想到的是,劳伦斯的女人众多,而她的冷漠只能换来一生孤苦。后来亚瑟少年离家,一定给她造成更大的伤害,她的冷漠,比冰城还冷。所以我能理解这个女人。” 保罗叹了口气,道:“主人,是您太善良了。” 尤金微笑一下,又问道:“她有什么爱好吗?” “爱好吗?好像没什么爱好呀。对了,她家里有许多花,因为没有庭院,所以花都养在二楼窗台上,摆放的满满登登。” “养花?”尤金眼珠子一转,仔细思考起来。 “主人,有什么问题吗?” “你马上去集市上,或者去其他地方,一定要买到帚石楠花,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至少买一盆回来。” “帚石楠花?主人,您这是为难我,我都没听说过这花,根本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天神啊!” “你是做什么的?”尤金开始数落起保罗,道:“我让你支配那么多钱,去做这么一点小事都不会吗?有点脑子吧,不要什么都让我解决。” “是是是是……”保罗不敢再问,立即跑出书房办事去了。 尤金也不管他,继续刚才的工作。 当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保罗这才回来,尤金不免要揶揄一番他,说道:“不到吃饭时间,你也不会回来,哼哼,交代你的事办的如何了?” “不要挖苦我了,主人,你交代的事,我一定办完办好才会回来。”保罗说着,拽着尤金就向房外走。 尤金不明所以,出了房子这才看到,原来在门口处,摆放着一大坛子花,正是他所要的帚石楠。 “主人,您要的真的是这种花吗?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之处。” “干得漂亮!”尤金又给他发布新的任务,道:“但这个太大了,今晚你要将这花分成两个小盆来装,记住不要弄坏了,你如果做不好,就去找能做好的人来干。” “是,我的主人,但请先让我吃饱饭好吗?天神泰坦迪沙保佑您!” ************************************************************************* 第二天,尤金带着保罗,保罗带着两盆鲜花,来至克罗蒂亚家中拜访。 原来,寒冰王国的王太子劳伦斯·瑞德和太子妃索菲娅住在距离王宫不远的冰晶庄园里,但劳伦斯的其他几位妻子都居住在冰城的各处。这都因为索菲娅不愿意见到她们和她们的子女,所以劳伦斯也是毫无办法,只得随性想起谁来,就去谁家住几天,当然,最长时间当然要住在冰晶庄园。 克罗蒂亚对于陌生人的来访表示惊疑,因为很少有人来,所以连茶点都不及准备。 “没关系。”尤金坐在客厅里,表现轻松地道:“我和亚瑟是多年好朋友,此次冒昧前来主要因为亚瑟托我给您带来些金币,为您贴补家用。” “哦?”克罗蒂亚是一位消瘦憔悴的中年妇人,高挑身材凸显她的高贵气质,穿着朴素,不施脂粉,难掩她的美貌,可想而知,年轻时的她一定更加姿容出众,这就说通了能将花花公子劳伦斯俘获不无道理。 尤金已将一个钱袋放在桌子上了,鼓鼓囊囊,看来数量非少。 “这是真的吗?尤金先生?”克罗蒂亚怀疑地道:“真的吗?亚瑟在古斯诺堡入不敷出,怎么会有多余的钱送给我?” 尤金不禁心中暗想:“真是一位敏感的人。”赔笑道:“你们雪豹王国有句谚语——遇到好东西就收下。又不会吃亏!” “对不起尤金先生,您若不告知亚瑟现在的真实情况,我是不会收的。” “我今天此来的目的,就是要告诉您亚瑟现在的处境和以后的出路。” 他们说着话,保罗已经把那两盆花搬了进来。 尤金立刻说道:“夫人,我听说您喜欢养花,这两盆帚石楠,是你们雪豹王国的国花,希望能宽慰您思念家乡之意。” 克罗蒂亚走过去看着花,说道:“是我们的国花,它还有另一个美丽的名字,叫‘艾莉卡’,花语是孤独……背叛。” 尤金擦了擦汗,道:“希望没有给您增添烦恼。” “怎么会?”克罗蒂亚坐回到椅子上,对尤金道:“请先生说下去,关于亚瑟的事情。” 于是,尤金将自己的打算、想法、计划,和盘托出,希望克罗蒂亚能够站在儿子亚瑟的立场上,为他的将来负责,帮助他一步步走上人生巅峰。 没有想到克罗蒂亚很有主见,并不会被尤金的思路带着走,反而问了很多细节,比如亚瑟如何能在克罗奥斯联合王国中具有影响力?如何能被老国王劳瑞恩·瑞德知道?如何能受到索菲娅太子妃青睐?她的逻辑思维异常清晰,想要掌握所有流程。 尤金简直要对她刮目相看了,虽然平时做事低调,其实内心并不简单。 “尤金先生,”克罗蒂亚问清楚了所有细节后,说道:“您真的有把握,为亚瑟改变命运吗?这个事情,不是有钱就能办成的。” “当然。我有信心,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目前初见成效,很多人已经站在我们这个阵营了,不止是寒冰王国哟,请夫人放心。” “我没有理由不相信您,尤金先生,事情办妥了,亚瑟能坐上国王,事情失败了,对我们其实没什么损失,我们已经没有可失去的了,反而是您,尤金先生……我想知道,您为什么选中亚瑟?他没什么特别之处吧?” “亚瑟嘛……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这正是他的特别之处。你不觉得他很像祖父、老国王劳瑞恩吗?” 克罗蒂亚沉默了一阵,可能在思考问题,过一会道:“尤金先生,我不知道我能为这件事情……帮上什么忙?” “我希望夫人能去向索菲娅太子妃示好,这个对您来说难办吗?”尤金道:“当然,根据夫人的个性,可能确实有点难,但这个尤为重要,亚瑟的亲生母亲与索菲娅统一战线,让索菲娅把您当成自己人,这件事情才是关键。” “我是可以委曲求全,去向索菲娅低头乞怜,但我不能保证她会接受我,索菲娅和我……我们没什么交情。在她心目中,可能我不值一提,可能正眼都不会看我一眼,可能还会带来反感。” “也许像夫人所言,但据我的观察,索菲娅太子妃和您一样,感觉孤单,因为王太子劳伦斯的众多妻子中,只有你们俩个是外国人,其余都是寒冰王国本国人,她们自成一个圈子,排挤来自异国他乡的你们俩。索菲娅是奥古斯特王国长公主,您是雪豹王国国王的私生女,她同您一样,需要一个姐妹,一个交心的姐妹,一个互相关心的姐妹。”尤金娓娓道来,讲的舒缓轻柔,让人听了倍感亲切。 “我不知道,也许如先生所言。” “您是亚瑟的母亲,想来您也希望亚瑟能好,当然,您也会好起来的。”尤金开始要用金钱来铺路,慢慢说道:“如果您答应我的建议,与索菲娅太子妃交好,我会每个月提供给您一千奥古斯特金币作为资助,包括为您物色两个仆人,您需要有人伺候您的饮食起居,不是吗?” “我不能确保……得到索菲娅的好感。”克罗蒂亚道:“我没有考虑好,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是的夫人,您好好想想吧,我会等待你的好消息。” ************************************************************************* 第三天,谁也不会想到,很少出门的克罗蒂亚,主动来到尤金家里作客。 尤金在书房里盛情款待她,拿出上好的红酒、鱼子酱,由保罗在旁边侍奉,他们很快谈入正题。 “如果我们不帮助亚瑟,”克罗蒂亚低语道:“他可能这辈子都会在古斯诺堡做人质直至终老,那对他来说太残酷了,我作为他的母亲,决不能接受。” “是的夫人,天神保佑他。” “亚瑟能够遇到您,先生,是他的幸运。无论事情成与不成,我们既然有这个机会,应该放手一搏,尤其作为他的母亲,我必须一往无前。” “您说的太好了,夫人。” “虽然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我会尽力的。哪怕热脸贴上人家的冷屁股,我也在所不惜。”克罗蒂亚仍旧以悲情的一面,来与尤金谈论亚瑟,说道:“亚瑟的性格可能有些缺陷,您要多帮助他,我想是因为我的原因,从小没有给他树立一个良好的榜样。” “夫人,这……从何说起呢?” “从何说起呢?我想源于我母亲的影响吧。我很愿意和您分享我前半生的经历。” “如您愿意。”尤金做了个请继续说下去的手势。 “我的母亲是雪豹王国一位贵族的遗孀,”克罗蒂亚开始讲诉起来,道:“她孀居多年后,做了国王的情妇,后来有了我,自从我记事开始,国王父亲就对我十分冷淡,我已经不记得他是否抱过我,我对他也没有好感。整天想的就是远离雪豹王国,远离明斯克城。 “后来我逐渐长大,认识了劳伦斯,他热情似火,对我百依百顺,那段时间我感觉好幸福,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向我求婚,我想都不想便同意了,我愿跟随他去到世上任何地方,所以就来到冰天雪地的冰城,这里比雪豹王国还要冷,可更冷的却是人心。 “我的儿子——亚瑟出生不久,劳伦斯就对我的态度大变,我想这就是我和我母亲相同的命运吧,我们注定是孤苦一生的,所以我把全部的爱都给了我儿子,我希望他一切都好,我也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 尤金静静地听她诉说着,眼睛都不眨一下,虽然她说的轻描淡写,而且叙述简单,但显而易见那每一句话,亲身经历起来都令人心酸,尤金不禁对眼前这个女人有些同情。 二人聊了很多,喝了很多红酒,最后是尤金雇了一匹马车,将克罗蒂亚送回了家。 送走了克罗蒂亚,尤金继续在书房里喝着红酒,想着心事。 旁边保罗却说道:“主人,我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就你话多,有话就说吧。” “我不明白主人,以您的财力物力,任何一个王国都会重视您的,用同样的投资资金,去其他国家买个高官不比您现在殚精竭虑,苦心钻营一个亚瑟更强吗?而且不会失败,不用承担失败而来的损失,那样不好吗?” “你不懂的保罗,其他国家都是非常传统的,讲究出身、家室、宗族,以我一介草民,曾经流亡各国的身份,只会让达官贵族嗤之以鼻,即使拿出再多的钱,买到的官也不会长久,即使长久了也不会有大的发展,即使有一点发展也不会左右一国或世界的局势。反而在寒冰王国,这个能向其他民族学习,接受外来文化的地方,不拘泥小节,才会是我施展本领的地方,而且我是以成为一国首相为目标的,只有这里可能。”说后,尤金又干了一口酒,心事重重。 据尤金掌握的情报,之后的克罗蒂亚经常去冰晶庄园,看望索菲娅,每次去都带有小礼物,自己栽种的花卉、自己绣出来的手帕、来源于雪豹王国的蜂蜜,极力讨好于她,甘愿为她做牛做马。 第75章 举国筹款兴海军 日出国天都城东山殿,幕原天一将军的棋室中,只有他和荣臣正雄、北沢隆志三人在密议。 幕原天一开门见山,直问他们对于神龙国舰队的见解,三人遂展开讨论。 荣臣正雄当先说道:“单说此十艘战舰,船坚炮利,前所未有,当世无匹,奥古斯特王国的工艺,果然精益求精,遥遥领先于我们。” 北沢隆志亦道:“到访的战舰只是神龙舰队中的一部分,听说还有辅助战舰、运输舰,其余的虽然比原产奥国的舰艇实力逊色,但也足可超过我们,战力完全压制日出国。” “嗯。”幕原天一看着他们,又问道:“优点说完了,你们有发现什么缺点吗?” 荣臣正雄和北沢隆志对视一眼,各自思忖着什么。 北沢隆志这回先回答,道:“神龙舰队在天之码头逗留三天,虽然时间不长,但据我观察,神龙水师的水兵操练散漫,毫无章法,而且会在炮筒上晾晒衣服,从不擦拭、清理战舰。在我们登舰参观之时,发现多处随地乱扔的垃圾、未整理的木箱、已结蛛网的墙角,可见神龙水师人员对战斗力爆棚的战舰,没有一颗敬畏之心、爱惜之意。” 荣臣正雄亦道:“说到缺点嘛,据我散布在天都城里的眼线回报,神龙水师成员每天登陆,不是酗酒、赌博,就是嫖妓、斗殴,这绝不是一支正规纪律部队应有的表现。神龙舰队,徒有其表,战舰是一等一的战舰,但神龙水师战士,却是没有战斗力的。” 幕原天一认真听着他们的报告,不置可否,听后自己又在想着什么,最后道:“我们所见所闻,是否是神龙国人给我们下的障眼法,故意扰乱我们的视听?实际上,他们是一群意志坚定,视死如归的海军呢?” “这个不好说,也许会有做作的成分。”荣臣正雄道。 幕原天一从身后拿出几页纸张来,放在他们二人面前,道:“神龙国战舰群抵达天之码头后,我命十名画师混迹在迎接的人群中,他们每人负责一艘,画下了十艘战舰的外貌。” 荣臣正雄和北沢隆志看着这些图样,惟妙惟肖,尤其细节,跃然纸上,每页都写明战舰名称。 “接下来,”幕原天一道:“说说应对之策吧。” 荣臣正雄道:“我和北沢君之前商量的结果是,可将我们日出国目前拥有的战舰,分成四个队伍,分别为‘主舰队’、‘第一游击舰队’、‘第二游击舰队’、‘增援舰队’。其中: “主舰队包括——富士号、榛名号、高野号、阿苏号、浅间号; “第一游击舰队包括——秋名号、赤城号、妙义号; “第二游击舰队包括——羽黑号、汤殿号、月之号; “增援舰队包括——立之号、飞驒号。” 幕原天一听后点了点头,问道:“说说原因?” 荣臣正雄回道:“考虑到我们两国海军现状,实力实在悬殊,即使我们的所有可参战舰队一齐对战,仍旧不是敌人的对手。要知道,神龙舰队不止是到访的那十艘奥国产战舰,更有原来的神龙国海军舰艇,无论如何,我们不能硬碰,否则会是以卵击石。只有出奇兵,才有胜利的可能。我们现在把舰队分为四队,看上去是分散的,实际战斗上仍旧是一个整体,只不过机动性更大、灵活性更强、战术运用更多,根据海战现场千变万化的局势,支配各队开展作战,令敌人捉摸不透我们的虚实。” “我们,”幕原天一道:“模拟海战,操作一遍吧。”说着,拿出一个围棋放在面前榻榻米上,又摆放十个茶盅在棋盘上,接着摆出十数枚黑子在茶盅旁边,道:“就当此为神龙舰队,茶盅为奥国战舰,黑棋为其余神龙国战舰。” 荣臣正雄和北沢隆志坐上前来,围绕着棋盘观看。稍候,荣臣正雄将五枚白子放在茶盅和黑子对面,道:“这是日出国的主舰队,会有被敌人包围的可能,所以必须移动战斗,边移动边攻击,敌人战舰多、较为密集,我们击中他们的可能性更大。” 幕原天一看着棋盘,琢磨着他的话,道:“战舰多、密集……你继续说下去。” 于是,荣臣正雄在棋盘右侧放置三枚白子,道:“此为第一游击舰队。”又在棋盘左侧放置三枚白子,道:“此为第二游击舰队。” 这时,北沢隆志有个机会,说道:“嗯,按照事先计划,这两支游击舰队虽然初始没有参与战斗,但一直在伺机寻找战机,随时可以参战,直击敌人露出破绽的地方。” “是的,”荣臣正雄又摆放两枚白子在自己一端棋盘上,道:“此为增援舰队。我们的主力舰队无论如何都处于劣势,在必要的时候,增援舰队冲上,给敌人造成一个假象,那就是可能我们还有更多的战舰伺机而动,敌人很容易误判,或者反而落入我们的包围圈中。以上,就是我们的作战计划。” 幕原天一一直盯着棋盘,想象着真实海战中的效果,久久没有说话,荣臣正雄和北沢隆志也不敢打扰,端坐在地,纹丝不动。 “如此说来,谁胜谁败……”幕原天一许久后说道“……还是未知数呢。” “目前看来,”荣臣正雄道:“神龙国舰队的胜率会高些,如果我们的战舰再多些,再强些,再先进些,应用此套作战计划,我们的胜率才会更明显。” 幕原天一微笑一下,道:“我们现在无疑是纸上谈兵,但这样的模拟沙盘演练,我觉得必不可少,以后各舰艇舰长更要详加练习。” “是!”荣臣正雄和北沢隆志异口同声,颔首应承。 “对了,”幕原天一将棋牌推开一些,又道:“神龙国留学生中,可能混杂着神龙国的密探,北沢君,你要详加注意,发现了的话,不要打草惊蛇,要先告诉我。” “是,将军殿下,我一定会严加管理!”北沢隆志俯身说道。 就在这时,小杉睦进入棋室,行跪礼,低头说道:“将军殿下,天皇陛下派人来邀请您去皇居御苑商谈政务。” ************************************************************************* 天皇御所皇居御苑上,玄德天皇盘膝坐于榻榻米上位蒲团,下面右侧坐着幕原天一,左侧依次坐着左府殿大庭晋、右府殿辻堂一哉、大纳言惟宗正太,最后是天皇太子竹太郎。 荣臣正雄、北沢隆志和小杉睦等一众大臣的亲随,跪在室外,因身份低微,不能参加此等会议。 众人都是神色凝重,满怀心事。 玄德天皇看着众人,道:“朕,今日召集你们来此,是想和诸位爱卿谈谈关于海军之事。” 辻堂一哉看了眼幕原天一,眼神游离,明知故问道:“陛下所说的海军,是神龙国的神龙水师吗?还是我们的海军?” “神龙国舰队令我们日出国举国震惊,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巨大的威胁。”玄德天皇仍旧看着他们,道:“目前我们的海军,不成规模,我们是一个岛国,自古即有海军,当然之前都隶属各个靠海势力所有,现在都归于朝廷掌控……” 其实他所说的朝廷,就是幕原天一在实际掌控。早在幕原天一将日月岛其他异己势力清除后,他便一直代表日出国朝廷,代天皇行使权利,由此名正言顺地凭借武力统治了北部湾、海之岛、四叶岛。 只听玄德天皇继续说道:“我们的海军,曾经获得过很多战绩,成就了打败有史上最强军港之称的克罗奥斯联合王国驻远东军港的奇迹。当然那都是十多年前的往事了,我们要看清当前的形势,至少在东海,或者洪海,现在都是神龙国的天下。我们不求毁灭敌人,但求自保自救,难道这么点国家安稳的权利都得不到吗?” “唉,”大庭晋叹口气道:“以前都是听说,神龙水师拥有了奥国战舰后如何如何强大,我还一直不削,如今眼见为实,神龙舰队停靠码头之时,我每天都去看看,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庞然大物,比较起来,我们的战舰如同舢板,如何能与之一战呀。唉——”说后,又是一声长叹。 “所以朕心中惶恐,夜不能寐,急召大家来商量商量,以后如何是好呢?” 这时,惟宗正太知道天皇的意思,说道:“太政大臣,戎马一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是我们日出国的当世八幡神,我们都十分仰仗于您,就请幕原将军讲讲您的对策吧?” 幕原天一从一开始即没有说话,镇静自若地看着大家,此时才开口说道:“我的对策嘛,就是要朝廷重视海军,如何重视?分为三部分,那就是: “第一部分——成立海军学堂。专门培养海军军官,学习、研究海上战斗战术,以及经验交流,必要的话,邀请奥古斯特王国海军将领前来日出国教导我们。我们本来就是一个海纳百川的国家,上千年来一直学习大陆神龙国之传统,近年来因克国科技技术的发展,我们更应向其倾斜,不止要学习他们的技术,还要学习他们的理念、作风; “第二部分——组建联合舰队。我们日出国的舰队,目前如同一盘散沙,其实就是之前各势力自己的海上力量,打起仗来,各自为战,互不听从。十多年前之所以能够抢占远东军港,那都是因为不怕死的敢死队,还有运气成分,因为远东军港距离奥古斯特王国、沃伯翰王国较远,这两支海上劲旅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忽视我们,才让我们钻了空子,不要再以此为荣。所以我要将日出国所有战舰整合起来,成为一股力量,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 “第三部分——扩充海军军备。此为海军发展重中之重,是日出国海军强大的基础。如何扩充海军军备,又分为两点。第一点,购买战舰,购买世上最好的战舰,媲美神龙舰队的战舰,所以要向奥国购买。第二点,修筑炮台,战舰是利剑,是攻击敌人的武器,炮台是盾牌,是自我保护的防具。两者必不可少。” 幕原天一侃侃而谈,说到此处,忽然对下面一招手,事先安排好的小杉睦,立即拿着准备好的一副地图上来,层层打开,展示于天皇等人面前。 “此乃日出国地图,”幕原天一继续说到:“在此地图上,我已标明部署炮台的位置。四个大岛和其周围七千二百三十三座小岛屿,根据神龙国大陆地区港口的分布,我们的这些岛屿国土上,会有三十九处战略要地,这些地方会成为神龙国攻击的目标,所以,我们要在这三十九处战略要地上修筑炮台,以防不测。” 玄德天皇认真听其所言,悠然神往,喃喃自语道:“真是一项庞大的规划。” 大庭晋从旁说道:“那么大的战舰,尤其像神龙舰队那样的铁甲战舰对于我们这样贫穷国家来说,简直是奢侈品!更遑论什么炮台,这要花多少银子呀?买回来了,每年还要保养、维修,简直就是个无底洞嘛!” 幕原天一目视前方,道:“不想花钱,是办不成保家卫国这件事的,不想花钱,更甭提什么发展。说到炮台的建造,我已和克国一位财阀达成了协议,他会为我们购买、运输、施工、安装采购产自利尔逊共和国的炮台。想必大家还不了解,因利尔逊大平原的资源优于克国,所以铸就的炮台质量,更胜于克国炮台。” “啊!什么?”大庭晋一阵慌乱,道:“这位克国的财阀,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因为我们已有多年的合作关系,他为我们修筑的炮台,可作为投资日出国的条件,只要我们每年的粮食产量分其一部分即可。” 众人听了,议论纷纷,谁也说不好结果如何。 此时,玄德天皇力排众议,说道:“商人嘛,无往不利,可以理解。既然将军已经和他达成了协议,那就实施吧。朕相信将军是考量过我们日出国利益而做出的决定。” 天皇既如此说,众人亦不好再说什么。 那边惟宗正太又道:“看来炮台的问题已经定下来了,那么,接下来购买军舰的钱怎么办呢?” 众人又再一次陷入沉默,惟宗正太想了想道:“传说四叶岛上不是有大批黄金吗?岩崎峻雄那个家伙又很有经商头脑,当年和神龙国的贸易,收益颇丰,加上四叶岛盛产黄金,一定仍旧在岛上吧?有了这批黄金,我们就好办了。” 大家听了这话,忙一起看向幕原天一。 “我奉劝各位不要再指望四叶岛的黄金,因为自从占据这个岛后,我已经用了各种法子,仍旧找寻不见岩崎宝藏的下落。”幕原天一照实所述。 “是啊,找到了又能如何呢?岩崎峻雄的毒誓百试不爽——任何取走四叶岛上一草一木、一沙一石者,我的诅咒都会追随其一生,不可能有好下场!”辻堂一哉不无讽刺地说道。 惟宗正太指着幕原天一,说道:“喂,太政大臣,四叶岛上的黄金,到底是没有找到,还是被你独吞了?” “你说的话,你自己要负责任。”幕原天一风轻云淡地说道。 “什么?你是在威胁老夫吗?” “好了,诸位爱卿不要吵了。”玄德天皇说道:“国家有难,所有人都有责任担当起来。我们必须拥有赶超神龙国的舰队,但国库里没有巨款供海防之用,朕深感不安,所以决定,从内库里提取三十万两白银,聊以资助,望诸大臣深明朕意。” 众人再一次低声议论起来。 “朕决定,从即日起,开始撙节内宫开支,进餐时的四碟八碗撤了,入夜的笙管笛箫停了,什么锦衣玉带,什么钟鸣鼎食,全部停止,每天只吃一顿饭,务必箪食瓢饮,造出军舰。朕,不要享受,不要排场,只要……海军” 幕原天一看着众人,说道:“陛下既然带头表率,我等臣子自当纷纷效仿,积极捐款,哪怕节衣缩食,在所不惜。” “对了,朕还要捐出海边的一座园林,此乃皇家避暑之处,现在交由将军定夺,随意使用。” “那再好不过了,此处园林改为海军学堂,培养海军人才之用。” 玄德天皇更无多言,当即命掌管皇宫物资的内藏寮将纳殿里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以及高级器皿尽行提取出来,直接交给幕原天一。 只见不多时候,御苑之外,堆叠出来一大堆贵重物品,很多宫女仍旧将宫中值钱的物事搬运出来。 幕原天一没想到天皇说干就干,说捐就捐,雷厉风行,看来要做成此事,已然是下定决心。 正在宫中女官忙碌之余,樱公主突然现身,手捧一个珠宝盒子,后面几名她的宫女亦都每人捧着各类盒子、包裹而来。 “樱公主,你这是?”玄德天皇见了她,颇感疑虑。 “樱,不要闹了……”竹太郎在后边正要劝说,却见她表情肃穆,哪有半点胡闹的意思。 只听樱公主说道:“陛下,女儿愿意和父皇共赴国难,所以将自己的所有细软,尽数捐出。”说着,将手捧的珠宝盒子放在那堆贵重物品中,又摘下头上的金钗、耳环等物,一同放入那里。 “好孩子,你母后在天有灵,一定非常欣慰。”玄德天皇不免眼睛湿润了。 那边一众大臣,看得目瞪口呆,既然天皇与太政大臣都决意要自掏腰包筹款,自己岂能落于人后,遂争先恐后报说捐款意愿。 第76章 魔域沙漠屠沙魔 西域狂沙如同刀子一般刮在脸上, 戈壁滩一望无际, 大漠沙令人绝望。 这是一块失落之地, 神不佑,佛不保,天地不应! 唯有恶畜和魔鬼同行…… 魔鬼部队押送着羊宏盛等一干人犯已经深入魔域沙漠十多天了,虽不曾再遭遇过土匪强盗,但伤亡仍旧持续,数千人的队伍,已然死伤过半。 人犯大多曾经身居高位,不乏一地父母官,阅历过繁华世界的人们,如今置身这里,身体和意识上的差距简直如同天地之遥,很多人不能适应,更加不能接受,有自残自杀的,有癫狂杀别人的,有变疯的,有自暴自弃的,每天都有死人,死亡一直笼罩着队伍。 另外置人于死地的,还有疾病和饥饿,这里昼夜温差太大,很多时候白天热的浑身大汗,夜里冻得人抱人互相取暖才能挨过,所以病魔也一直跟随着队伍,每天因病致死者甚多,被活活饿死的也不少。 大家对于死亡,已经麻木了,初时死了人,大家一齐动手,用沙子掩埋,后来死了人,不是抛尸荒野不管不顾,就是被其他幸存者吃掉。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存活下来,才是奇迹。什么海市蜃楼、鸣沙、流沙、沙窟,他们都经历过,世上还有比这里更恐怖的地方吗? 这一日队伍不知不觉中行到一处白色沙漠地带,人们被烈日暴晒的头昏脑涨,已经不记得正常沙漠的样子了。 “大家小心!”魔头首先发现了问题,叫道:“这里有白沙!” 经由魔头提醒,魔鬼部队的其余七人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白沙!”长虫本来骑在马上,打着瞌睡,这一下嚎叫起来,吓的周围人们惊恐莫名。 “白沙怎么了?”羊承仲问道。 “白沙意味着有沙魔,就是这沙漠如同有生命一般,它会吞噬人、马、骆驼,大家都要小心了!”长虫说道,眼望远处。 人犯队伍看魔鬼部队这几人突然异常紧张,神色惊惧,如同面对强敌一般,不由得不害怕起来,虽然此时是白天,却好似随时会出现恐怖的事情。大家行进速度开始放缓,其实一直走的很慢,现下走的更慢了,很怕一个不留神,惊扰了什么怪物一般。 队伍行进到一个坡顶上,前方是非常陡峭的下坡路,再往前走,都不用迈腿走路,顺着坡度,在沙坡上滑下去就行了。有些年纪小的,真个躺下来,非常轻松自如地滑到坡下,优哉游哉,哈哈大笑,一改刚才的紧张气氛,大家突然活跃起来,很多人更是跃跃欲试,打算滑下陡坡。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奇怪地道:“怎么回事,感觉沙子颤抖。” “是啊,是不是要地震?” “动了!动了……” 随着人们的惊呼,沙漠逐渐在流动着,向着坡路下流动,开始时较慢,流速逐步增快,有些先行一步到了坡下的人,竟被沙子掩埋,好不容易挣扎着露出头来,上面的沙漠又一浪打来,真个将其埋住了。那沙坡上的沙粒就如同河水顺流而下,滚滚而去,诡异万分。 “这不是流沙,这好像有生命的一般。”魔头叫道,看向身后,很多人感觉不妙,一起看向身后。久在魔域沙漠生活的魔头,无疑是大家遵照的典范,随时随地都在观察他的举动,跟着他的行事执行。 但见来的路上,一波一波沙浪涌现,像极了海浪,初时沙子波浪幅度还较小,随着一波一波涌过,慢慢幅度增大,那沙浪一波更高过一波,波涛汹涌,最后竟是沙浪滔天,铺天盖地,一个沙浪足有数丈之高,原来沙漠中也有惊涛骇浪,这要是盖到人身上,如同碾死一只蚂蚁。沙浪不比海浪,更伴随有沙尘,乌烟瘴气,遮天蔽日,天象阴森,骇人听闻。 事发突然,人们惊叫着,哭喊着,声嘶力竭,恐惧之下,不等沙浪扑到,自己就向坡下跑去,因为根本没有逃路,向哪跑都躲不过滔天巨浪,那不是海浪,而是沙浪,砸在头上,很多人头破血流,血染白沙,瞬间没入沙中,如同吞噬一般,异常恐怖。 羊宏盛和家人本来在一处,逢此惊变,早被人群冲散,他只和自己的小妾荣儿手搀着手,也向坡路下跑去。 “荣儿,你还年轻,你快跑吧,莫要管我一把老骨头。” “老爷……老爷……” 荣儿的一双小手使劲住着他的手,没一刻分开的时候,任凭羊宏盛挣脱,就是牢牢地抓住,也不知道她是因为害怕的,还是对老爷一往情深,不忍放弃。 “……我们快走,老爷……老爷……” 羊宏盛到底年岁大了,行动迟缓,很多人都到了坡下,仍旧向前猛跑,他和荣儿却是越走越慢,还没到坡底,多次被沙漠冲击的倒地不起,多亏荣儿年轻力盛,将羊宏盛扶起,继续逃离。 白沙漫天,沙尘遮日。 但见那坡顶沙浪翻腾,沙中隐隐现出一个怪物来,有头有角,颈项弯曲,脊背蛇身,四肢鹰爪,竟有些像是龙的形象,只不过周身都是沙子,完全是条沙龙,高高在上,睥睨魔域,势不可挡。 “是沙魔,沙魔现身了!”魔头常年在沙漠中活动,当是见过此等场面,催促大家分开逃跑。 那沙魔张开巨口,从天而降,俯冲到人多的地方,一口吞下十余个人,利牙一合,献血喷洒,掉落下来一些残肢断臂,惨不忍睹。 这一下人们更加惧怕了,叫喊的声音都吓没了,多人铁链连成一组的,很少能跑掉。 沙魔几个起落,每次俯冲下来,都会吞咽多人,一顿大吃,饕餮盛宴。 如果是遇到土匪强盗,亦或是恶魔,魔鬼部队还能拼了命与之一战,但对付此沙魔,如何战斗?秧子的飞刀,掷向沙魔多枚,刀刀射中沙魔要害,却似打在棉花上,立时陷入沙魔的沙身之中,但对它来说,如同挠痒痒,根本毫发无损。 人在沙魔面前,蝼蚁不如。 “荣儿,你快跑吧,我跑不动了……” “……我们快走,老爷……老爷……” 羊宏盛和荣儿终于到了坡底,周围人群全都沸腾了,没头苍蝇一般乱跑,此时不跑,唯有喂了沙魔之口。 那沙魔凭借滔天沙浪飞跃至半空,陡然间再次向人群俯冲而下。 人们惊叫声中,又是四散奔逃。 “老哥,小心了!” 仲孙离看到沙魔正是朝向羊宏盛而去,惊呼一声,立即飞身上前,手中紧握刀柄,仗此冲上,危难之中,他也没有细想,以自己一个血肉之躯,即使到了羊宏盛身边又能如何,救不得人,反而搭上自家性命。 他这一声喊,周围魔鬼部队八人及较远处的羊承伯、羊承仲也都听到了,一起惊慌失色,高叫:“快跑……” 说时迟,那时快,沙魔已经冲到那块人群中,一张巨型大口,覆盖了十多个人,就中便有羊宏盛和荣儿。 荣儿不及跑动,双手撒开了羊宏盛,继而就是用力一推,将羊宏盛推出了沙魔口中,自己葬身兽嘴。 不知道什么时候羊宏盛掏出黑漆匕首,情急之下,胡乱向沙魔头部又刺又砍。 那沙魔没想到受到攻击,更没想到受到此武器攻击,眼中如欲喷出火来,顺势竟然一个猛子,扎入沙漠之中,激起滔天巨大的沙浪,一股股沙石呈漏斗形喷射,好一阵才逐渐落在地面,恢复常态。 地域广袤的一片白沙,哪里还有什么沙魔,终于安静下来,沙魔隐没的地方,只有一个硕大的沙坑。 “荣儿……你在哪?”羊宏盛跑到沙坑中,四处寻找,但是任凭他如何声嘶力竭,哪里还有荣儿的身影。 劫后余生的人们,都汇聚到羊宏盛身边,议论纷纷,想想刚才的遭遇,如同噩梦一场。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魔头骑上马,招呼大家快速远离这里。 第77章 厄运频生遭渡劫 这是一个遭受诅咒的地方, 乾坤之内第一神山——神龙山脉,万山之祖,千川之源, 围绕着神山,同时孕育着魔域地界, 罪孽滋生,戾气横行。 无惧那千重磨难,枭雄齐聚, 与阎罗判官为伍,与罗刹恶魔为战, 只为救赎,开创崭新寰宇, 达到终极,寻找那传说中的深渊营地。 封印恶魔,永葆六合! 众人都是情绪低落,刚刚遭遇的沙魔,恐怖至极,前路遥遥,是否还有更可怕的东西在等着他们呢? 魔鬼部队中,大个儿、疤瘌、金喇叭等马匹不是死就是葬于沙魔之口,他们也只能步行。 当天晚上,落魄的队伍终于逃出了白沙地域,并发现了一处绿洲水潭,虽然地域范围很小,但足以令大家痛快地喝个够。经过十多天在戈壁上的长途跋涉,人们重新看到一抹绿色,双手抚摸到泥土,是一中重生般的感触,令人激动。 “嗥呜!” 就在众人休息的当口,突听附近发出几声动物的嚎叫,异常凄厉,尤其在此夜晚,能见度特别低,狂风呼啸,饥寒交迫,更增诡异气氛。 “不好,恶魔出现了!”魔头“刷”的一声,抽出大刀。 秧子、烟袋锅等人点燃了火把,他们这么多人,实际上仅剩下四只火把。 众人又开始慌乱,但却不辨东西,听嚎叫声,好似四面八方都有恶魔出没。 “妈的,这么些天来,求爷爷告奶奶,就是希望别遇着肥肉,到底还是来了。”长虫解下长鞭,四处张望。 “你们是猎魔人,遇到恶魔不是求之不得的吗?”羊承仲不禁问道。 “你懂什么?”长虫高度集中精力,又对他道:“这里已经深入魔域沙漠,要遇到恶魔,就是遇到一群恶魔,一支军队都不好对付,我们八个人可应付不来。” “不怕,我们帮你们。”旁边仲孙离举起刀来说道,羊承伯也携刀趋前。 “你们保护好你们羊丞相就好了。” “嗥呜!”、“嗥呜!”、“嗥呜!” 又是此起彼伏的一阵恶魔嚎叫声,较之刚才好像近了好多,凄厉哀鸣,直抵人们心头,听的十分难受,不只是因为害怕,更有种莫名的心神不宁之感。 “恶魔快到了,大家准备好!”魔头率众分散在人群外围。 仲孙离、羊承伯挺刀在羊宏盛身边。 未等众人心理上准备好,倏忽间,但见周围一齐涌现十多个体型硕大的怪物,但见怪物具有人形,却又很像是头棕熊,全身长着又粗又密的黑毛,足有两个正常人垒起来一般高,头部却又很小,如同豹子,尤其脖颈处拱形的颈脊,头顶上直立着一些毛发,像猪鬃一般,臂膀粗壮,两个拳头硕大无比,好一头恶魔,野猪也似的獠牙,翻出唇外,“嗥嗥”怪叫着横冲直撞。 这十多头恶魔,来的好快,但人犯队伍中只有八个魔鬼部队能派上用场,仲孙离、羊承伯锁骨穿链,战斗力只够一半,如何能与之为敌。 当时,雁行关上只出现一个恶魔,魔鬼部队集八人之力,战斗中疤瘌险些挂掉,较之如此,才将恶魔枭首,可见恶魔实力惊人,绝非轻易能对付了的。 现下,因恶魔数量较多,魔头等八人只能分别缠斗,不求消灭恶魔,想消灭掉恶魔,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真是心有余力不足,所以只是为了牵制住恶魔,引向他处,以免伤害更多人犯。 其实,恶魔体型固然庞大,可行动力却并不缓慢,虽赶不上人的灵动,却仍是追赶的众人筋疲力尽。 但见魔头的厚背大刀呼呼舞动,搅得面前一个恶魔眼花缭乱,那恶魔十分易怒,立即像头蛮牛一般猛烈撞击,魔头是想找寻机会一刀砍在恶魔头顶,不料恶魔怒气冲冲,继续撞击,突地一下,只把他撞的人仰马翻,恶魔不知轻重缓急,看那匹马倒地挣扎着,上去就撕咬马脖子,一股浓浓的马血直被它咬的伤口处喷洒而出。 魔头得此机会,跃上前,一刀正中此恶魔头顶,恶魔怪叫一声,倒地死了。 这是消灭的第一个恶魔,魔头拔得头筹。 黑子的长柄镰刀威力巨大,他在马上舞起来虎虎生风,每次击出一镰刀,都是对准恶魔要害,只打的后边跟随的两个恶魔伤痕累累,他也不着急,骑着马,带着两个恶魔兜圈子,气的那两个恶魔哇哇大叫。 金喇叭没了坐骑,只能跑来跑去,但他身材臃肿,跑起来有些费劲,此时他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持着他的武器黄金喇叭,没命价地乱跑,不想黑灯瞎火,手中火把跑起来晃晃悠悠,竟然跑到多只恶魔堆里,那几个恶魔刚咬死几个人犯,大吃大喝之时,看又来个美餐,立即扑上,金喇叭抛了火把,就地一滚,这才远离他们,险象环生,多亏一旁冲过来一骑快马,正是长虫骑马赶到,但见他“唰唰唰”三鞭子抽倒了距离最近的一个恶魔。 “老金,快上马!”长虫得空叫道。 金喇叭更不迟疑,翻身上马,二人共乘一骑,突围出了恶魔堆里。 那边烟袋锅骑个马,一手挥舞着火把,左突右冲,专找恶魔多的地方,呼啦啦骑过去,将火把往恶魔身上燎,这还真管用,只见三五个恶魔身上毛发竟然被火烧着,继而多个恶魔被烧到,初时火势还小,不成气候,过不多时,竟然烧的熊熊烈焰,恶魔损失惨重。无疑烟袋锅的火攻最为凑效,功劳最大。 那边疤瘌却是没有马骑,边跑边回身用双斧多此砍击一个恶魔的腿部,恶魔无惧疼痛,“嗥呜”乱叫着继续追击,疤瘌却是每次砍到都是一处伤口,十余次后,硬生生将那恶魔的一条腿给砍断了,恶魔倒地不起,叫声更大,看来恶魔还是有知觉的,此时用爬着仍旧爬向疤瘌,疤瘌占据上风,转到恶魔后边,一斧子砍到恶魔脖颈处,又将恶魔脑袋砍了下来。 那边秧子的火把不知何故竟然熄灭了,他骑匹老马,想学烟袋锅的手腕,也去到处烧恶魔那可多好啊!他想的倒是好,可惜靠近一个正在后背烧火的恶魔时,正要挺火把引燃,不想那恶魔突然回身,张嘴咬到了火把顶端的破布条上,脑袋一摇,竟而将秧子的火把夺下。秧子吓了一跳,激射出多枚飞刀,将恶魔阻得一阻,这才拍马后退,远离这里。 那边大个儿挑着个竹竿,逗引一个恶魔跟着他乱跑,这个恶魔却是移动速度极快,眼瞅着大个儿要被抓到了,危险之余,大个儿把竹竿抵在恶魔身上,用恶魔的冲击劲道,将自己顶着走,每次恶魔靠近,他都是用这招脱难,也算有了些经验,屡试不爽。 魔鬼部队八人对付恶魔,其余人犯躲着恶魔,较之如此,仍有很多人被恶魔咬死,惨不忍睹,水潭里的水都被血染红了一片。 想当年修筑西部长城之时,羊宏盛、羊承伯、羊承仲等人,是躲在城楼上见识过恶魔厉害的,当时有高墙、拒马、陷阱为屏障,更有上万弓弩手御敌,看的已然惊心动魄,如今什么障碍都没有,完全暴漏在恶魔面前,恐怕是难逃厄运。 便在这时,几只身上着火的恶魔,火烧火燎的,突然闯向羊宏盛这边人群,人们惊叫声中,四散奔逃。 仲孙离、羊承伯护卫着羊宏盛躲避不迭,一个恶魔动作快速,已然到了他们面前,仲孙离挥刀就砍,并要求他们快跑。人的锁骨被铁链穿过,很多动作如同被锁住了一般,仲孙离根本不能发挥自己的武力,但拼了性命不要,终于将那恶魔阻住。 羊承伯继续带着羊宏盛向后撤去。 恶魔都是皮粗肉厚,鬃毛丛生,无惧疼痛,很是难消灭,羊承伯便不想做更多无用的攻击,只保护着老父亲东躲西藏,手中大刀仅在关键时,才派上用场,可惜夜晚阴沉,一个不留神,被脚下一个死尸绊了一跤,“噗通”跌倒,后边跟随的羊宏盛亦是腿脚不便,也跟着摔倒。 这一下,两三只恶魔尾随跟上,目标就是地上爬行的羊宏盛,眼看危机时刻,羊承仲挺身而出,扑上来就挡在羊宏盛身上,一个恶魔突然出现,环抱住羊承仲,大嘴一张一合,獠牙已经刺入他的咽喉。 “啊!” 羊承仲大喊一声,将羊宏盛推开,羊承伯先站起来,拽着羊宏盛赶忙脱离这里。 就在这时,远处一道黑影划过,如同鬼魅,又是一道寒芒闪现,抓住羊承仲的恶魔头顶中剑,“嗥呜”一声,立即暴毙,一个庞然大物,如同一面墙似的,轰然直挺挺倒在地上,死了仍旧抱着羊承仲。 “羊二爷!”来人忙收了剑,去救助羊承仲。 羊宏盛和羊承伯面面相觑,一看来者,穿的是短褐,而非囚服,依稀记得是当时羊家别院中比武乱入的农夫——李万封。二人大惑不解,不禁心下嘀咕,此人如何追到这里来了?是不是受了谁人指使,来刺杀羊宏盛,也未可知。 李万封强行掰开死翘翘的恶魔双臂,将羊承仲救了出了,不想后面又上来两个恶魔,多亏魔头和疤瘌冲上解围,缠住了它们,李万封这才将羊承仲抱到安全地带。 羊宏盛和羊承伯跑到羊承仲身边看视,但见他脖颈处一个很大的血窟窿,鲜血咕咕冒出,眼看是救不活了。 那边羊承仲的娘子糜氏亦跑过来,伏在他身上哭道:“相公,你不能死啊,你的《山水注》还没记述魔域沙漠呢!”她是想用此事,激发羊承仲活下去的动力。 “你……没事就好。”羊承仲很欣慰地深情看着她,道:“《山水注》靠你了!” 众人无不黯然神伤。 “羊二爷!”李万封对他道:“我是来报恩的,你给我个机会。” 只听羊承仲气若游丝地道:“多谢……英雄相助,帮我……保护……我爹……”说后,闭目而亡。 糜氏悲痛欲绝,放声大哭。 这一下,众人斗志陡升,羊承伯、仲孙离挺刀上前,非常积极踊跃地找恶魔决斗,连羊宏盛亦有拼死的打算,掏出黑漆短匕,就要冲上去找恶魔拼命。 说来也怪,恶魔突然都向后撤,竟然快速远离这里。 众人知道恶魔的厉害,看恶魔跑走,也就不追了,都返回至羊承仲尸体前默哀。 大家齐心合力,将羊承仲埋葬在水潭旁边。 围绕着新墓地,人犯队伍正在休息。 李万封亦不用麻袋包裹他那骨剑,如今背负在背上,走到羊宏盛身边来,仲孙离、羊承伯不免紧张起来,手握大刀,看他动向。 “相爷,我愿跟随您,收下我吧。” “我现在已经无权无势无财,与一个濒死之人毫无两样,你跟着我有什么好结果呢?” “不瞒您说,羊二爷曾经救过我命,我能活在这世上,也没有其他意义,莫不如追随于您,替羊二爷保护相爷。” “我们是要去棺材寨,你若想好,便跟着吧,腿长在你身上。” 一番对话之后,李万封加入羊宏盛的队伍,只不过仲孙离、羊承伯一直对他心有忌惮,暗中密切观察着。 到如今,整个人犯队伍,幸存者不及一千余人。羊宏盛的至亲骨肉,一个个接连死去,只剩下长子羊承伯、二儿媳糜氏,令其悲伤不已。 第78章 弘法迎迓六王爷 滇池省省会靖城骆府,议事堂上,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上方端坐于虎皮官椅上,下边十多名武将分列两旁,其中包括骆仁敏和燕鹏飞。 只听骆博明说道:“因护国大法师、执政活佛厝仲活佛年事已高,重病缠身,所以最近一段时间,轮回寺一直准备推选摄政活佛一事。朝廷派六王爷前来监理,不日即到,我们滇池省军方要派出一位将领,作为推选活动的护卫,尤其保护六王爷周全。”说着,看了眼堂上所有人,问道:“诸位将军,有谁愿意自告奋勇,担此重任?”骆博明说完后,环视一圈众人,最后落在骆仁敏身上,期望地看着他。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免嘀嘀咕咕起来。 “去保护王爷,这可是件难伺候的活儿!” “就是,一个不如意,就对我等打骂起来了,谁愿意去谁去。” 骆博明见骆仁敏不动声色,不免有些生气,本来昨晚自己和夫人阮夫人已经对他讲好了,这可是一件好事,多多接触这些皇亲贵胄对你以后的仕途大有帮助,骆仁敏初时不情不愿,坚持拒绝,但最后熬不住父母劝说,这才勉强同意的,不知何故,到此当口竟然又闹起情绪来了。 “这孩子真是被惯坏了!”他心中不禁有些怒意。 “启禀使君,末将愿往!”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窃窃私语,更将骆博明的心中不快消减一二。但见说话声音从后面传来,众人一看竟是燕鹏飞。 燕鹏飞刚才看大家都不回应骆使君的话,十分尴尬,他挺身而出,是为了给大人一个面子,给同僚一个台阶下。 骆博明看了看燕鹏飞,没有说什么,反而去问骆仁敏,道:“敏儿……骆仁敏,你可愿往?” 骆仁敏大咧咧笑道:“听说六王爷武艺高强,是位武痴,还用人保护吗?” 一句话,又激怒了骆博明,换做别人说此话,早被他斩了十次八次了。骆博明没有对儿子发过火,此时大庭广众之下强忍着,道:“废话,六王爷身份尊崇,自身武功再高,也不能随意出手,必须有人保护才行。”说了句重话,实在不想让儿子当众难堪,便又道:“现在是多事之秋,天下不太安稳,必须有人保护当权者。六王爷此行,代表皇上,不可不重视。” 骆仁敏回道:“我最近要操练受阅部队,实在不能分身去保护六王爷。” 骆博明暗暗叹了口气,对于他这个理由,骆博明只能勉强接受。遂任命燕鹏飞为推选会议的全寺护卫,统领一队官兵,先行前往天山迎接朝廷监理一行人等。 燕鹏飞领受命令,正待要走,不想又被骆博明叫住了,唤他近前来说话。燕鹏飞不明所以,赶忙走到骆使君虎皮官椅旁。 骆博明从袖口摸出一本册子,交给燕鹏飞,道:“此乃《骆家拳法》图绘本,我连夜看着画师画出来的。你见到六王爷,一定亲手交给他老人家,就说‘我知道王爷喜爱武学,连夜绘此图本,以慰王爷求取神功之心。’” “是,末将记下了。” 燕鹏飞收好册子,施礼退出议事堂,立即领兵出发。 ************************************************************************* 燕鹏飞带领一队骑兵行进在天山北麓,到了一处乱石阵中,此时正好晌午,他便命人埋锅造饭,自己在周围巡视一圈。 但见天山近在眼前,巍峨陡峭,临近乱石阵这一侧悬崖绝壁上尽是些坑坑洼洼的洞穴,当是昆仑族人天葬墓地,十分诡异。 燕鹏飞不禁想到不久前,在此处与伊娃的邂逅,便不由得拿出当时在岳莱国石林村临别之际,伊娃赠送给自己的锦帕来,心里暖融融的,继而想到自己的书信,不知她是否已经收到。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嘚嘚声由北方传来,燕鹏飞立即警觉了起来,向声音来处望去。只见树林中一队官兵,旌旗招展,长戟林立,簇拥着一骑骏马前行。马上之人三十多岁年纪,身材挺拔,器宇轩昂,其余人等都是身穿铠甲,他却是一身平民打扮的直裾,当然是十分华丽的面料,上等考究的手工,头戴黄金珰附蝉为纹后饰貂尾的武冠,可想而知身份并不一般。 此时此刻,在滇池省出现这样一位人物,当是来头不小。 就在燕鹏飞观察他们的时候,对方亦发现了燕鹏飞的骑兵队伍,马上停止了前进。 “我们是朝廷禁卫军,尔等是哪支部队的?” 对方首先问话,是由居中位平民打扮者身后一个身穿御前侍卫官发问的。 燕鹏飞当即认出此人,正是自己前不久龙城一行求取虎符认识的御前三品带刀侍卫钟辛,兴奋之余,忙上前笑道:“钟大哥,是我呀,可还记得燕鹏飞?” 那边钟辛看了他,亦是十分高兴,笑道:“燕老弟,果然是你呀!”说着下马,跑上前与燕鹏飞拥抱,二人相见,分外亲热。 “快来拜见六王爷!”钟辛引领着他来见六王爷龙载离。 “末将燕鹏飞,参见六王爷。末将奉骆使君之命,前来迎接六王爷一行。” 龙载离在马背上端详着燕鹏飞,问道:“既然迎接本王,那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也是刚到此地,正要搭伙做饭。” “很好,我们也搭个伙吧。”龙载离命令手下在此休息。随行官兵这才纷纷下马,亦开始埋锅造饭。 原来,钟辛正是此趟保护龙载离滇池一行的侍卫,御前侍卫不止要保护皇上,更要保护为皇上办事的皇亲国戚。 当下,龙载离、钟辛、燕鹏飞坐在一处,攀谈起来。 燕鹏飞将出发时骆博明交代送给六王爷的《骆家拳法》立即呈上,说道:“骆使君知道王爷喜爱武学,连夜绘此图本,以慰王爷求取神功之心。” 龙载离哈哈一笑,接过《骆家拳法》翻看了几页,看样子并不十分珍视,只笑道:“骆使君有心了,听说当年骆使君的父亲就是凭借这套拳法救下皇爷爷的,战阵中赤手空拳,厉害呀厉害!” 钟辛对燕鹏飞道:“我们一直赶路,能在这里碰见燕老弟,实在太巧了。”转首又对龙载离道:“上次见到他时,还是个都尉,没有多久,如今成了将军了,年轻有为呀。” “哪里哪里!”燕鹏飞赶忙谦虚几句。 “听说你领兵去岳莱国大胜而归,果然了不起。” 龙载离突然对燕鹏飞有了兴趣,亦问道:“燕将军是否和燕南天有些渊源呢?” 燕鹏飞多次被人提及此事,已然习惯,解释一番,又道:“今年中原一行,直至现在,仍旧有人错认我为另一个人,或者觉得我们有关系,实属无奈。” “原来如此,本王即是其中之一。实在太过相像,认错在所难免。” 钟辛在旁帮着龙载离说话,道:“六王爷爱好武术,曾跟燕南天习武最久。看来见了燕将军,引起了六王爷的想念之情。” “嗯。”龙载离点了点头,他本是个心胸宽广之人,此时却有些伤感起来,道:“想当年,本王的武艺就是燕南天启蒙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内外兼修,令本王喜爱上了武学,直至今日,欲罢不能。” 这边他们说着话,那边厢已经做好了饭,众人胡乱吃了一顿,正待上路,南边又有马蹄之声传来,过不多时,但见几十匹马出现,都是僧人打扮,也有些奴仆。 燕鹏飞打眼一看,为首者却是昆仑山轮回寺的弘法活佛多吉旺堆活佛,忙上前双手合十,拜伏道:“拜见弘法活佛。” “燕将军,你在此做甚?”多吉旺堆活佛昂头问道。 “在下受骆使君之命,迎接六王爷赶赴靖城。” “哦?六王爷何在?” “这位便是六王爷殿下。”燕鹏飞指引其见过龙载离。 多吉旺堆忙滚鞍下马,上前拜见,道:“轮回寺多吉旺堆,拜见六王爷殿下。多吉旺堆迎接六王爷,驾临普陀罗宫。” 龙载离哈哈一笑,上前扶起多吉旺堆,笑道:“本王初来乍到,滇池省人杰地灵,还望弘法活佛多多关照。” “岂敢岂敢。”多吉旺堆满脸堆笑,从袈裟袍子中摸出一本古籍,恭恭敬敬双手呈上,道:“为欢迎六王爷殿下,多吉旺堆准备此礼物,赠与六王爷殿下。” 龙载离又是哈哈一笑,将古籍拿在手中,并不翻看,只看封面,但见上写着“金刚咒”三个大字,倒吸一口凉气,说道:“此乃《金刚咒》是也?” 多吉旺堆陪着笑脸,躬身点了点头,双手合十,十分虔诚。 “本王早听说过此护体神功秘籍,但应属佛教小宗派内高僧大德才有资格学习,本王如何能练呢?” 多吉旺堆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六王爷若不嫌弃,可拜在我门下,皈依佛门,做一个俗家弟子,自然可练得。当然,那都是幌子,给外人做做样子,习得了此神功,那才是自己的。” 后边燕鹏飞和钟辛见了他这等巴结,面面相觑。 “弘法活佛这个提议很好,待本王考虑考虑。”龙载离说着,将古籍又还给他,哈哈一笑,当先骑上马去,命人打道前行。 于是,众人又簇拥着龙载离,前边燕鹏飞的骑兵开路,后边多吉旺堆活佛的僧团跟随,一路无话,向靖城而去。 第79章 红发柔情寄相思 伊娃从寒冰王国返回利尔逊大平原的时候,利尔逊共和国南、北两个政府已经开始从陆战加入了海战。因两个政府都拥有战舰,北部政府占据新海港城,南部政府占据失落天堂港湾,遂都宣称对海上拥有主权,如此新海港城便于从奥古斯特王国、沃伯翰帝国接受物资,而失落天堂港湾可以接收来自南部半岛上的物资。 而伊娃正是从寒冰王国的首都冰城,一路向西经雪豹王国至奥古斯特王国的朱诺海港,再乘船返回的利尔逊大平原新海港城,可见一路并不顺遂,随时都有被敌方战舰炮火吞噬的危险。 北部政府的首都是利尔逊城,距离西边的新海港城两天的路程,这里现在是北部政府的大后方,距离主战场较远,人们的生活还算安定。 伊娃进了利尔逊城后,先是来到共和国医院,这里是大平原上第一座医院,早在克国联军初次踏上这片土地时,或者说武力入侵这片土地时,最开始建造的就是这座医院,天神教堂都是其后建造的。 她来此是要看望她的母亲凯莉,也就是利尔逊共和国第一任总统的夫人,当年亦是开国先贤之一。因她在年轻的时候,由于战争伤及头部,后来即使伤愈,但是仍旧经常忘记事情或者疯癫不止,尤其最近几年,因为伊娃的父亲奥利佛病逝后,她的精神状态更是每况愈下,几近崩溃。 当伊娃进入母亲的房间后,却发现房间空空如也,并没有母亲的身影。正在她疑惑之时,只听窗外有女人叫道: “救命啊!救命!” 叫声并不是她的母亲,但她能感觉到应该和母亲有关。 伊娃纵身跳出窗外,只见不远处的花圃间,一个年纪不大的女人正被一个红发妇人追击,而刚才的叫声正是被追击的女人,红发妇人正是伊娃的母亲——凯莉。 凯莉并没有武器,但却异常悍戾,脸上青筋暴起,凶相毕露,双手攥拳,得着机会便对那年纪不大的女人进行擂击。 “殷卡人,天神不会宽恕你们的,纳命来吧!”凯莉边打对方边威胁道。 “天神保佑!我不是殷卡人,放过我吧!” 凯莉的行凶殴打引来了很多人,但大家迫于她的凶狠而远避不迭,其中有人将其称为“红发魔女”。 伊娃更不多想,忙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双臂环抱住凯莉腰身,将她一把抱起,向后退去。她比母亲高出一个头,身高上占据优势,但对方却是近身格斗的专家。只见凯莉四肢乱舞,疯狂挣扎,待看清形势后,忙身体不动的情况下,双手后翻,直抓伊娃要害,伊娃吃痛,一把放开了她。母女两个在花圃间交起手来,扭打搏击。 周围的人们聚集的越来越多,吵吵嚷嚷,这就打扰了凯莉的注意力,她本就癫狂,因为人多,此时又有些害怕起来,出手不免速度减慢,早被伊娃又是一把抱住,二人一同摔倒在地。 旁边突然跳出来两个大汉,按住了凯莉,又出现一个僧侣打扮的老者,为她灌下一瓶液体,凯莉这才逐渐放松下来,沉沉昏睡过去。 伊娃不禁为刚才的一幕感到后怕,自己的母亲根本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跟谁决斗,也正是如此,多亏她神志不清,癫狂不止,这才被伊娃找到破绽,否则她是绝难对付自己母亲的,要知道,自己的这点战斗技巧,也得传自母亲。 “你们喂给她喝的是什么?”伊娃放开了母亲,看那两个大汉将她抬上担架,送回母亲的房间。 “没什么我的孩子,那是烈酒,”老年僧侣沙哑的嗓音,几乎分辨不清话音,道:“我发现你母亲酒量不济,正好让她醉倒才好,就让她安心的睡吧。” “好的,雷奥老师,我听您的安排。”伊娃说着,跟他回到他的操作间。 雷奥身材矮小,脸上皱纹密布,常年戴着一顶棕色帽子,长大的僧袍拖地,走路却是又急又快,当先带着伊娃进入一间冰冷的他自己称为手术间的屋子。 “雷奥老师,”伊娃问道:“我的母亲,她现在病情怎么样了?” “你也看到了,不是很好,我的孩子。她现在清醒的时候少,而发疯发狂的时候较多,而且十分暴力,我们有多名医生被她无情的打伤了。” “我很抱歉。” “你的母亲,曾经是一名女战士?” “是的,利尔逊女战士军团,为开国创立无数功勋的军团,就是由她创立的。” “怪不得她那么熟悉人体骨骼结构,下手必有人骨折。”雷奥摇了摇头,大为赞叹,又道:“说真的,如果她清醒,我有很多人体方面的知识想请教她呢。” 伊娃苦笑一下,道:“雷奥老师,您就不要挖苦我们了。我知道凭您的精湛医术,如果我父亲当年病倒时有您在,他也不会因放血疗法而去世了。” 雷奥用沙哑的声音道:“孩子,这是天神的安排,请顺其自然。” “那么,您有什么方法,可以治疗好我的母亲?” 雷奥道:“你母亲头部创伤很严重,而且常年积患,已经不能治愈了……我很遗憾。但是,我会尽力让她不再痛苦,或者说减免痛苦,而不至于更加危急。” 伊娃听着他的话,心里百感交集,自从她记事开始,母亲就时常暴躁,涵养超群的父亲总是一度忍让,而在母亲表现正常的时候,又是那么善良、仁义,简直形成鲜明对比。 “求您帮帮她。”伊娃眼圈湿润地道。 他们正说这话,忽然一股浓烈的腥臭味道蔓延在屋子里,令他们直皱眉头。 “不要介意。”雷奥说着,从桌子下面拉出一个冰桶,里边用冰块敷着两颗头颅,正是伊娃从神龙国带回来的那两个恶魔头颅。只听雷奥说道:“这两颗头颅被我解剖了,经常拿出来看看,现在早已经腐烂,但我就是不忍心丢掉,太稀缺了。” 看来,当时请求伊娃到神龙国寻找恶魔首级的正是这个雷奥。虽然利尔逊大平原北部地区也有魔域沙漠,而且时常有恶魔出没,但却极少有人胆敢冒生命危险去图猎恶魔,这点绝对比不上神龙国的猎魔人。 “解剖?有什么发现吗?”伊娃不经意地问道。 雷奥突然来了兴趣,道:“非常完美的头颅,构造简直和人类极为相似,我觉得这些恶魔,也就是神龙国人所说的‘肥肉’,应该也是人类的一种。” 伊娃对此闻所未闻,惊诧道:“恶魔是人类的一种?” “是的,我的孩子。天神造物,一定有他的道理。恶魔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我现在初步的印证是和人一般无二,但还需要大量的实验,当然最好供实验的恶魔越多越好。” 伊娃只得道:“如果有机会,雷奥老师,我是说有机会的话,我会再从神龙国购买更多的恶魔头颅回来,供您做实验。” “那就太好了,不过,我过一阵要到前线去了。” “去前线?圣迪沙州吗?” “是的,我主动提出来,要去前线为伤者救治,圣迪沙州太缺少医生了。” “那我母亲怎么办?” “不要紧,我已经安排好人手,接替我照顾你母亲。” ************************************************************************* 伊娃见过母亲,虽然凯莉后来一直昏睡不醒,但到底无碍,对于伊娃来说总算放心了,她这才又来到奥利佛宫,此乃共和国北部政府官员办公之所在,是以伊娃的父亲,也就是第一任总统的名字命名的,这是他去世后施行的官方命名,之前这里只叫做“共和国官署”。 她本是要见斯普林霍尔总统,向他汇报此行寒冰王国,与富商尤金的商议结果,想来这个结果会令他高兴吧。但很不巧,斯普林霍尔于今天早上去往殷卡人自留地,是去宣传动员殷卡人参加内战,保卫北部地区。 殷卡人本是利尔逊大平原上的土着民族,后来克国军队进驻大平原上后,曾经驱逐、屠杀过大批殷卡人,殷卡人也做过殊死决斗,反击中双方互有死伤,尤其建立政权以后,殷卡人只有小块的自留地供他们生存。如此看来,斯普林霍尔总统此行并不会太顺利,也说明他到了非拉拢殷卡人不可的地步,否则绝不会去做此尝试。 没有见到斯普林霍尔总统,令伊娃有点失望,她很想马上也前往殷卡人自留地去见他,否则耽误重要事情,那就得不偿失了,但门卫却交给她一大摞书信,由此打乱了她的行程计划。作为共和国外交官,伊娃经常能收到来自各地的信件,不足为奇,但奇怪的是,这些书信中有一封是来自神龙国滇池省,是燕鹏飞托人送来的,这令伊娃激动不已,心情开始愉悦起来。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信件,初时还担心信上内容是用神龙国语言所书,自己看不懂,正打算找谁来帮忙翻译一番,但展开来一看却是歪歪扭扭的克国字母,这才放心,更加对燕鹏飞的这片学习克语的心意而感动。 只见信中写道: 伊娃,你好! 我收到了你的信件,十分激动,虽然看不懂文字。但可能是上天的安排,一位懂得克语,曾经也是克国人的朋友因伤被我接到家中修养,由此我才有机会识别克语,看明白你的信。我正在努力学习克语,希望我们下次见面时,可以用克语交谈。 每次想到我们在滇池省天池的邂逅、在天山的联手对敌、在南部半岛的遭遇,都会令我难忘,认识你是我一声莫大的幸运。 对于一个孤儿来说,拥有一个栖身之所,每日吃饱穿暖,我应感谢苍天才是,尤其拥有今时今日的一切,无论人、事、物,我都倍加珍惜。 但是最近一段时期的遭遇,令我想法大变。我的恩人,也就是你称作“副皇帝陛下”的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我对他的看法一落千丈;养育我的神龙国朝廷,对待百姓的态度也令我十分反感;还有我们这些当兵的,对百姓作威作福,对当官的卑躬屈膝,简直令人作呕……这是一个怎样的天下呀?说不得,也许我真的会去利尔逊大平原找你。 我赠送给你的天珠,你还戴着吗?反正我是经常拿出你送我的锦帕来看。 希望你一切都好。 愿佛祖保佑伊娃! 燕鹏飞 于靖城 第1章 驾临皇家狩猎场 初春时节,万物复苏,温暖的阳光普照着笔直的官道,一支装束齐整的前导队伍由御前卫队组成,高头大马在前开道,后面跟随的就是旌旗招展的皇家仪仗队,簇拥着銮驾而行。皇帝出游,队伍宏伟,扈跸左右,气势磅礴,仪卫阵容,异常煊赫,各色车马,浩浩荡荡,好不盛大。 仪仗队前,一面绣有五爪龙形的黄色大旗十分醒目,伴随着柳絮飞舞中,迎风飘动。 神龙国皇帝龙在天的銮驾在整个队伍中部,其后紧跟着皇后颜皇后的凤辇,再后面随行官员都是骑马跟随。 礼部尚书、御弟龙载坤和都察院左都御史顾文忠都是这班随行官员中身份较高的,二人齐头并进,边说着话,边欣赏沿途风光。 但见前边颜皇后咳嗽连连,还时常拿出锦帕擦拭眼角溢出的泪水。其时天气爽朗,所以皇上、皇后都是乘坐一十六人抬起的肩舆座驾而行,难免不受风吹絮扰。 顾文忠看在眼里,知道皇后是受不得这柳絮的侵害,他便拍马上前,从怀里摸出一块白色纱巾,递给皇后,道:“皇后娘娘,请戴此巾在头上,能遮蔽毛絮烦躁。” 颜皇后赶忙接过来,把整个头部裹在纱巾中,这才觉得好些,对顾文忠道:“顾大人真是有心人,出来打猎还随身带着这么轻巧的物事。” 顾文忠笑道:“其实微臣也怕毛絮,沾到身上会出疹子,不能不防范。这巾是我儿子从南方炙炎国带回来的。” 颜皇后惊道:“哟,你让给本宫戴,你怎么办呀?” 顾文忠陪笑道:“娘娘是万金之体,当然要保护好,微臣身子受点罪,不妨事。” “那就多谢顾大人了。”颜皇后笑道:“这一戴上,确实好多了,而且这纱线细密,薄如蝉翼,一点不影响看东西。” 顾文忠赶忙道:“那这块巾,娘娘就尽管留着用吧。” “顾大人这招太管用了!”龙载坤催马过来笑道:“一般人还真想不到。” 颜皇后又对他笑道:“坤亲王这几月不见,越发精神了,新得了个大白胖小子儿,高兴坏了吧?” 龙载坤道:“托皇上、皇后娘娘的福。我这个儿子太讨人喜欢了。” 颜皇后问道:“起名字了吗?叫什么?” “龙承泽!”龙载坤道:“传承皇家恩泽。前两天刚取得名儿,已经报到宗正寺了。” 正说着,前方飞驰而来一骑快马,马上戎装男子正是御前侍卫统领凌力子,他纵马到了銮驾旁,禀道:“皇上,前方不到十里便到狩猎场了。” 龙在天道:“好,换乘快马。” 一声令下,卫兵牵过来一匹白马,龙在天英姿勃发,顶盔贯甲,下了銮驾,骑上骏马,颜皇后也轻装便服,头裹纱巾,骑上了一匹枣红马,在御前卫队的簇拥下,向前飞奔而去,一众大臣赶忙跟随。 很快队伍就到了皇家狩猎场,只见入口处黄土铺就,清水撒路,两旁卫兵装束整齐,骑着锦乡精挑细选的高头大马,纷持九色刀旗排列。这狩猎场由一支骑兵营驻扎,平素以训练为主,兼顾守御。骑兵营统领陈曦率队迎迓承奉,阵势威武,井然有序。 ************************************************************************* 龙在天纵马疾驰,来到了狩猎场那广阔草原上,心情无比激越,兴致高涨处,随手拿出白马后部装备的弓箭,就要开始捕猎。凌力子和些御前侍卫不离左右。 皇家狩猎场中豢养的几只猎犬也大为兴奋,甩开四肢,狂吠乱叫,围绕在骏马周围,奔跑来去。 颜皇后没跟上,远远落在了后边,紧赶慢追,呼叫道:“皇上,等等臣妾呀!” 龙在天哈哈大笑,双腿夹紧马腹,收拢缰绳,调转马首,对跟过来颜皇后道:“皇后,朕曾答应过你,每年带你来此狩猎,这么多年来,从未食言,你应该奖赏我才是。” 颜皇后道:“皇上,我们不是二十多年前的年轻人了,身体要量力而行。” 话音方毕,忽然风沙扬起,大片乌云自西边天际滚滚而来,倏忽间阴云密布,风啸狼嚎,本来大好的晴空万里,早已暗得异常,看那太阳都发黄无光起来。 周遭几只上蹿下跳的猎犬,原本还是精神抖擞,斗志昂扬,可这一下天色陡变,尤其风声凄厉,便都渐渐安静下来,连吠叫声都显得收敛好多。 这时,但见天上风起云涌,声势猛烈,犹如厉声怒吼,云雾迷漫中,愈觉暗的可怕,就连那狂风也能把人卷走,众人无不栗然,继而零星稀稀地落下豆大的雨滴。 凌力子急忙说道:“皇上、皇后娘娘,请到行宫暂且休息。看来这雨要下起来可是很大的。” 龙在天发令道:“所有人都到行宫避雨。”说完,带着颜皇后等一干随行文武大臣来到皇家狩猎场的行宫中。 此时此刻,狩猎场附近,风卷残云,气象大变,只见天低如盖,那云昏雾暗之中,隐隐约约地现出万道金蛇,周回乱挚,顷刻间,又是一阵凉风吹过,鬼哭神嚎,只听得人毛骨悚然,随后电光一闪,霹雳一声,刹那间,狂风骤雨,倾盆而降,雷声轰轰,将大地都震得岌岌动摇。 众大臣躲在行宫大厅中稍觉心安,虽然外套被淋湿了少许,但都好奇地趴在窗边向外观看,好一场瓢泼大雨。 龙载坤和顾文忠走到龙在天跟前禀道:“皇上,有来自滇池省兵马指挥使派来的都尉燕鹏飞求见。因为皇上今天来狩猎场,兵部便安排他在此等候,伺机面圣。” 龙在天听了便道:“好,左右无事,就处理些政务吧。”又对颜皇后道:“皇后,你先去寝宫休息吧。” 颜皇后施礼后带着几名宫女退下。 龙在天便带着龙载坤、顾文忠等几名亲信走向内厅。 那边厢众大臣还在议论着这场突然而来的暴雨,有人见皇上不在,说道:“这时节不是雨季,此等大雨,必有异象,恐有妖孽作祟。” 旁边有人反驳道:“怎么会呢?如今四海升平,国泰民安,要有异象,也是祥兆。”众人七嘴八舌,说的不亦乐乎。 ************************************************************************* 龙在天于内厅升座,龙载坤、顾文忠等几名亲信在旁侧侍立,太监总管廖公公在皇上身边伺候,凌力子在门口仗剑守卫,首先召见滇池省都尉燕鹏飞。 只见由厅外走进一名甲胄鲜亮的少年军官来,步履矫健,气势昂然,众人但见他身材魁梧,猿臂蜂腰,皮肤黝黑,丰神潇洒,到得近处,再瞧他气宇安闲,神情坚毅,那眉宇之间,自有一种英气,奕奕照人。 军官走到厅中,单膝下跪,拱手施礼,道:“小人滇池省都尉燕鹏飞,参见皇上。奉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之命,前来求取虎符。” “起来吧!”龙在天深深地看着他,问道:“既是来取虎符,军情如若合理,朕自当给你?到底所为何事?” “回皇上,只因滇池省地处西南边陲,紧邻南部半岛,而半岛诸国偶有冲突,都会向距离其最近的滇池省请求救助,如此彰显我堂堂天朝上国之威望。”燕鹏飞肃立当场,不慌不忙,不卑不亢,侃侃讲道:“近日,南部小国千丘国擅自侵入邻邦岳莱国,致使岳莱国仓促应战并节节败退,岳莱国国主颂山只得向我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求助,希望派出援军,逼退来犯之侵略者。” 龙载坤掌管礼部,时常接洽各国使者,知晓其中微妙之处,对龙在天道:“皇兄,如此说来是要向国外派兵了,兹事体大,骆使君恐难做出决定,还望皇兄定夺。” “那南部半岛诸国都尊我神龙国为宗主国。”龙在天向龙载坤问道:“帮谁、打谁,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呀。两国交战,如同夫妻吵架,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叫朕怎么帮呀?” 燕鹏飞赶忙说道:“启禀皇上,据我们所知,千丘国此次是突然出兵,无任何先兆、理由。其实这两国渊源颇深,本是同属一国,都为岳山族人,后分裂而成,近些年来原本十分交好,不想会有此突发战事。” “如此说来,”旁边顾文忠插话道:“这两国会不会暗中有所勾结,设下圈套,实际上是要准备诱使我朝出兵,趁机消灭我军呢?恕臣妄下此判断。” 龙载坤想了想道:“顾大人这段腹黑,也不无道理。” 顾文忠得到鼓励,便又说道:“依照宗主国的义务,我们确实应该出兵帮助岳莱国,可在情报没有被验证以前,贸然出兵,于国家不利。” “启禀皇上、二位大人,”燕鹏飞在下边说道:“根据骆使君的调查,千丘国此番大举入侵岳莱国,势如破竹,已经攻占了数座岳莱国城池,双方皆伤亡惨重,而且大批难民北上聚集在神龙国与岳莱国交界的陇栖寨。” 龙载坤又在旁帮腔说道:“皇兄,南部半岛七国对我们神龙国也是有亲有疏的,比如炙炎国和岳莱国,对我们都是岁岁称臣,年年上贡,其他各国却较为冷淡,很少来往,尤其这个千丘国,更有仇视我神龙国之意,我们不如借此机会,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原来如此。”龙在天冷冷地道:“传朕旨意,调派滇池省三万精兵救援岳莱国。此次境外出兵,为体现我天朝上国之威望,一应粮草辎重都由我方自行携带,不用岳莱国出一米一钱。” 皇上金口玉言,说后,旁边总管太监廖公公赶忙开启一个黄金匣子,从中摸出一块滇池省的虎符,双手托给皇上龙在天,龙在天又转交给燕鹏飞。 燕鹏飞跪拜接受虎符,忙又伏地施礼谢恩。 龙在天见他即要告退,突然又问他道:“你这个年轻人,自打进来后,让朕模模糊糊中想起一人来……” 燕鹏飞不明白皇上怎会有此一说,呆立当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朕问你,你可认得燕南天吗?你们是何关系?”龙在天见他一脸茫然,又问身边大臣道:“你们可还记得燕南天吗?” 顾文忠道:“皇上说的是当年的御前侍卫统领燕南天?臣依稀有点印象。” 龙载坤摇头道:“臣弟不记得了。” “你呀,只喜欢文的,朕当年喜欢习武,时常找燕统领学点功夫。”龙在天对龙载坤道:“你们看此人长得是否有燕南天的影子?” 顾文忠道:“臣实在是想不起来燕统领的样貌了。” “是啊,燕南天帮皇家做事,不想失踪近二十年了,也不知他如今是生是死。”龙在天悠然神往。 燕鹏飞立即说道:“小人是孤儿,在靖城育婴堂长大,五岁时被选派进入演武堂,十五岁从军,如今二十岁,从没听说过此人。” 龙在天道:“这样啊,你也姓燕,刚才朕以为你们是亲戚呢。” “育婴堂的嬷嬷在门口石阶上发现我时,襁褓上绣有一只燕子,遂以此成为我的姓氏。” “原来这样啊。”龙在天道:“无论怎么说,你让朕想起了很多往事,朕很喜欢你这个年轻人,赏赐你点什么好呢?”说着,看了眼左右众人。 “小人寸功未立,不敢奢求皇上赏赐,只是……” “只是什么?你尽管说来。” 既得了皇上首肯,燕鹏飞这才斗胆说道:“小人见这狩猎场上骏马非凡,心下实在爱惜,可否……” 不待他说完,龙在天大手一挥,道:“好,朕送你一匹锦乡骏马。去知会陈曦,骑兵营里的马,任由你随便挑。” “多谢皇上。”燕鹏飞赶忙跪下施礼。 他这一跪,令龙在天又想到最后一次见到燕南天时的情景,也是这样跪下施礼,之后再也未曾见面,不由得喃喃自语道:“天下竟有这么相像的人……” 龙载坤挥手命燕鹏飞退下,后又对龙在天道:“皇兄,别太伤感,龙体要紧。” 第2章 风云变幻显神龙 龙在天又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顾文忠上前道:“启禀皇上,公派留学日出国的学生们,在这里已经受训月余,明天即将启程。这可是我神龙国首批公派的留学生,皇上要不要见见,给他们训训话?” 龙在天想了想,道:“见见也好。” 传令下去,命守候在外的学生们陆续进入内厅,只见鱼贯而入十多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大多是十几二十岁的孩子,最后跟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他们一字排开,跪下口呼万岁行礼,礼毕起身,站立当地,纹丝不动。 顾文忠从袖管里摸出一张折纸,展在皇上面前案上,介绍道:“这是名单,请皇上过目。每省选派两人,另有一个编外人员,共计一十九人。” 龙在天先扫视一遍这些人,只见他们都是身穿白衣、皂底黑靴,一个个站的笔直,精神饱满,斗志昂扬,后又低头去看那花名册,只见上写道: 神龙帝国龙乾一十八年公派出使日出国之留学生名单 中原省选派——康远,字弘大,一十九岁、米盛,字维兴,一十七岁; 江淮省选派——韦肃,字正清,一十八岁、沈承,字涵衍,一十六岁; 巴蜀省选派——王庆,字良祝,一十七岁、李艄,字飞舟,一十七岁; 大漠省选派——汪泽,字百川,一十九岁、易邑,字郸,一十八岁; 关东省选派——陈岳,字景山,一十五岁、魏超,字高才,一十五岁; 西域省选派——彭丰,字博,廿一岁、仲孙才,字立成,一十五岁; 百越省选派——祖康,字天养,三十四岁、韦森,字伯林,一十八岁; 闽中省选派——皇甫通,字达,廿二岁、刘毅,字勇,一十九岁; 滇池省选派——翁琳,字玉书,一十八岁、牧耀,字光辉,一十七岁; 编外选派——江淮省任志,字德文,廿一岁。 龙在天边看边问道:“为什么会有一个‘编外选派’?” “这编外选派的是晋海镖局总镖头的大公子。”顾文忠继续回道:“每省的人选都是经过考试筛选的,此人本来没有考上。选上的都是官费留学,但晋海镖局总镖头主动要求出资,只有一个要求,带上他的长子即可,如此一来,也为朝廷省下这笔费用了,多加一个名额而已,何乐而不为呢。”他又压低声音,凑前说道:“皇上若觉得有问题,我立马将此人除名” 龙在天道:“公派留学此去多长时间?” “一年时间。”顾文忠道:“十八个人,这一年时间,吃、住、游、学在日出国,费用合计高达十五万两白银。如今既有金主来承担,也省了朝廷一笔不小的费用。” “嗯,既如此,就这么办吧。”龙在天想想又问道:“这晋海镖局,是否当年先皇御旨要求南北两家镖局合并后的晋海镖局?” 顾文忠道:“正是,此回承担留学费用的就是以前的大海镖局总镖头任大海。” 龙在天笑道:“哈哈,看来他们做镖局买卖的赚的很多嘛。” 龙载坤和顾文忠也跟着笑起来。顾文忠伸手指向站成一排中的一个胖子,说道:“他就是任大海的儿子任德文。” 龙在天看此人白白胖胖,个子威猛,其他没甚特别之处,这才又仔细去看视他们一遍,都是些青年才俊,很感奇怪,问道:“你们中,谁的年纪最大?” 只见左首一人,出班拱手禀道:“草民祖天养,来自百越省,金沙滩人士,今年三十四岁,是这里年纪最大的。” 龙在天看此人中等身材,皮肤黝黑,五官端正,粗眉凤眼,眼角略有皱纹,一眼看去,粗犷中倒是带着几分秀气,说道:“看你很有些沧桑感,你以前都做过什么?” 祖天养回道:“草民做过很多事,幼年耕地,少年乞讨,成年后做过渔民,也曾在望天涯行舟,也曾在异国经商,也曾在大泽亚海讨生活,近年来跟着媳妇在广城开医馆。” “哈哈!”龙在天和顾文忠对视一笑,又问他道:“你还真是阅历丰富呀。你说说看,是怎么考上留学生的?” 祖天养又回道:“草民虽然做过很多苦力,但也是真才实学,草民的媳妇出身书香门第,都是她教导、督促草民学习的,如今才能考上留学的资格。” “好!”龙在天又对他们所有人道:“你们此去日出国学习,身负国家寄托,肩负两国文化交流,不但要学会他们的技术、武艺,更要了解他们的文明、思想。他日你们学成归来,朝廷必会委以重任,国家的希望,在你们身上。” 下边的一十九人,立即齐刷刷跪下领旨,口呼:“不负圣恩!” 龙在天又对旁边的廖公公问道:“准备有什么礼物吗?” 廖公公道:“回皇上,已备有短剑十九口。”说着,外边又进入几名手持托盘的御前侍卫,那托盘上都是打磨光亮的精美短剑。 龙在天亲自将短剑一柄一柄授予这些学子。 ************************************************************************* 等着这些留学生谢恩退出后,龙在天颇有些感慨,道:“以前,都是各国派留学人员来我神龙国求学,没想到现如今要朕派人出去学习,唉,你们说说看,是不是神龙国这天下落后了呢?” “皇上说哪里话来?”顾文忠赶忙劝慰道:“当今天下风调雨顺,百业兴隆,正逢盛世,万民生而有幸,得享此等繁荣。皇上万万不要多虑。” 龙载坤也跟着道:“皇兄莫要操心这些烦恼事,有我们呢,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龙在天在厅内踱来踱去,想着心事,一会终于停下脚步,对他们道:“朕有一想法,说来给你们听听。自古有言道,凡兵者以劳而强,以逸而弱,承平日久,概以默然。我朝原以武功开国,频年征讨不臣,所至克捷,皆恃骑射。今荷天庥,天下一统,毋以太平而忘武备,尚其益习弓马,务造精良,九省之师,既不经战阵之事,又不见搜狩之役,筋力日懈,势所必然。所以,朕打算明年举办一场盛大的阅兵大典,向天下彰显我神龙国盛世,提振国民信心,并使各省凝聚力增强。你们意下如何?” “皇上这个想法真是太好了!”顾文忠赶忙赞同道:“让九省派遣精锐部队来这里举行大阅之典,那场面一定十分壮观。” 龙载坤也跟着道:“皇兄这个想法确实可行,各省提前一年准备此阅兵式,再照会各国委任使节前来观礼,到时候肯定轰动全天下,壮我国威!” “哈哈哈哈!”龙在天有了此想法,一时心情大好,纵声狂笑,说道:“你们去拟定此旨意,务必办好此重大事件。” “臣领旨!”龙载坤和顾文忠一齐躬身说道。 “轰隆隆!咔嚓嚓!” 突然间,雷声大震,直震得整个大地都在摇撼。内厅众人原本听不到外面一点动静,这一下雷声、地震一齐出现,都感到可怖,还好地震只出现一次,没有后续。继而又听到前边大厅传来很多人的慌乱之声,此起彼伏。 “外面到底出了何事?”龙在天惊惧之中有些不快,可能是因为须臾的快乐被打断了。 廖公公赶忙唤进来一个小太监,问:“去看看什么事?” “启禀皇上,”这个小太监看来已经知道,忙跪下说道:“外面大雨不住,天空乌云闪电霹雳中飞出一条巨龙,盘旋来去。” 龙在天更加惊奇,说道:“有这种事?我们去看看。”说着大踏步就向外走去。 凌力子持剑在手,紧紧护卫皇上左右,众大臣都尾随而行。 来到大厅,只见很多人都趴在窗前外望,时而发出一阵阵的惊呼声,大厅上已经掌起巨烛,但烛火被室外刮进来的大风吹的摇摆不定,那些倒映在墙上的人影也跟着左右晃动,看上去有几分恐怖。 众人见龙在天出现,窗口处马上让出一大块地方,供皇上近前。 龙在天这一看不要紧,只见天空中黑云密布,暴雨如注,电闪雷鸣中,隐隐有条巨型长龙飞越,龙首龙爪龙鳞龙尾,时隐时现,此起彼落。不经意间,龙形好似俯冲而下,激起地上飞沙走石,如此近了,人们才看到那巨龙身上幻出淡黄光芒来,端的好看。 刹那间,巨龙又再腾起,远远飞离,天地如同被巨龙拉伸撑开,天空越来越高,地面越来越低,那地上的房屋建筑人畜显得极为渺小,可能在它眼中如同蝼蚁一般。那盘旋飞舞的巨龙睥睨天下,不可方物。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也不知道是谁,这时竟而颂出这样一句经文。 说来也奇,那盘旋的巨龙突然一个翻身,向天空至高处飞去,越飞越小,最终不可见了,随后,暴雨越下越小,乌云逐渐散去,不久便雨过天晴,空中彩虹清晰可见,一派美好景象。 其时只是未时,刚才因为乌云蔽日,天黑如盖,大家以为很晚了,此时一看,天空仍旧明亮。 众人这才舒了一口气,心情都大好起来,把刚才的可怖景象也都忘怀了,开始说说笑笑一回,无非是歌功颂德之词,道是神龙现身神龙国,祥瑞之兆呀! 第3章 寒冰王室传秘闻 龙在天经历了刚才的一场奇幻景象,心中默默想到的是天降福瑞于我这个真龙天子,不枉我辛苦政务这么多年,由此心情舒畅,也开始和身边的几个大臣说说笑笑起来。蓦地,他竟发现远处有两个瘦高身材的洋人,一个四十多岁,一个不到二十,都是卷发蓝眼,高鼻深目,却穿着神龙国人的中原服饰,宽袍大袖的,乍一看不伦不类。龙在天这心里高兴,对此便大感兴趣,向龙载坤问道:“怎么有洋人在此?” 龙载坤回道:“皇兄不知,他们来自极北之地的寒冰王国,往来各国做贸易,这次千里迢迢运来行宫上等的寒冰玉石,听说此冰玉千年不化,夏天可以降低室内温度。本来知会过要避开皇上面的,可能刚才被天龙吸引出来看视,万望皇兄不要怪责。” “哈哈,不怪,不怪。” 龙载坤又凑前说道:“羊丞相通融过了,以后寒冰国有什么新奇物件,都会呈抵宫里,由皇家优先选取。” 龙在天点了点头,却对这两个异国之人很感兴趣,问道:“他们会说咱们的话吗?” 龙载坤笑道:“那个年纪大点的会说,说的还很好呢。” “有意思。”龙在天笑道:“朕要见见他们,聊两句。”说着,当先走向内厅。 ************************************************************************* 龙在天又于内厅升座,龙载坤、顾文忠等几名亲信仍然在旁侧侍立,总管太监廖公公依旧在皇上身边伺候,凌力子还是在门口仗剑守卫,这次召见的是寒冰王国的两位商人。 两个洋人来到内厅,不待人提醒便双膝下跪,抬头平视前方,毕恭毕敬,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会说神龙国语言,开口便用中原话讲道:“在下尤金,这是我的随从保罗,请不要见怪于他只会说母语。我们拜见神龙国皇帝陛下!我们从北方寒冰王国来此,向贵国呈上寒冰玉床的。” “好,起来吧!”龙在天见他二人十分谦卑,心下非常受用,笑道:“寒冰国与我神龙帝国关东省接壤,朕听说关东省的冬天能冻掉下巴,你们那也是吗?” 尤金的脸上有着令人十分舒服的笑容,此时也跟着笑道:“冬天的寒冷,寒冰国比关东省尤甚十倍,御寒措施不好,整个人很快就被冻成冰块了,敲一下身体就碎裂了。” “瞧你说的怎么这么吓人!”龙在天却非常爱听故事,又问道:“朕听说,寒冰国一半人口是我们神龙国人,这个属实吗?” “皇帝陛下说的属实。”尤金回道:“另外一半也都是克洛奥斯联合王国其他各国人流落过去的。就拿我们两个来说,其实都是圣迪沙王国人,为了生存,自小颠沛流离到了寒冰王国的。” 这时,那边龙载坤突然说话了,道:“乱讲,圣迪沙王国,是出了名的有钱人的天下,个个都有经商的头脑,你们怎么会为了活命去寒冰王国那种苦寒之地?” “天神保佑我们!”尤金不慌不忙回道:“阁下有所不知,我们很小的时候,克洛奥斯联合王国的西部三国发生战乱,殃及我们这些小民,我的父母就是在战火中被打死的,我们没有办法,只得一路向东逃难,最终到了寒冰王国。 “我还算幸运的,在饥寒交迫中,被寒冰王国的首相李约翰先生救活了,对了,忘记告诉各位,李约翰先生的祖上是神龙国人,他和他的夫人都是神龙国后裔。 “我自那以后,就在首相府中做个仆人,打扫卫生,端茶倒水,鞍前马后,伺候主子,就连我这点中原话,也是跟李约翰先生学的。后来李约翰先生看我人够机灵、又会算账,便让我做府中库房的采办兼顾记账。 “一直到了我三十岁的时候,有一天我去找李约翰先生,说我看到一个商机,想去做寒冰的买卖。先生听了哈哈大笑好一阵,他说别傻了孩子,在寒冰王国到处都是冰,你怎么还做寒冰的买卖,谁会随手拾到的不要,却去花钱买你的东西?我说,寒冰确实随处都可拾取到,但我会把这些寒冰做成玉石,做成饰品,最重要的是,我要把在寒冰王国人们看来再普通不过的冰,卖到南方去,也就是卖到神龙帝国来,或者卖到克洛奥斯联合王国其他各国去。 “皇帝陛下想象不到,经过多次向李约翰先生说明我的想法,最后,先生终于被我说动了,给予我一笔启动资金,由此,我开始做了寒冰的买卖,到周边各国推销,尤其神龙国的销量最好,然后再把各地的好东西运到寒冰王国,来回都可赚很多钱。如今已经做了十多年了。” 内厅上所有人一直在听尤金讲诉他的经历,心中都在默想着,圣迪沙人果然是天生的商人。 “原来寒冰国的首相是个神龙国后裔,这样很好。”龙在天又问道:“寒冰国的国王你可曾见过?” “回皇帝陛下的话,在下见过。”尤金说道:“每年的天神节夜里,老国王劳瑞恩都会带着所有王室成员在王宫顶部平台燃放烟火,寒冰国首都冰城所有国民都会聚集在王宫周围欣赏绚丽多彩的烟花。值得在下骄傲的是,从十年前开始,每年王宫用的烟花,都是在下供应的,当然这都是采购于神龙国咯。” 龙在天笑道:“朕听说寒冰国王室是克国各王室中艳情最多的一个,虽然国家羸弱,但政权却最为稳定,是这样吗?” 尤金亦笑道:“这方面的传说确实很多,瑞德王朝统治寒冰王国历经十世,几欲三百年,而现在的老国王——劳瑞恩·瑞德七岁登基做国王,如今已经七十岁了,这世上恐怕还没有比他做国王时间更久的了吧。因为地处偏远,土地贫瘠,无人会来征讨,所以极少发生战乱。” 顾文忠这时问道:“说起寒冰国的王族,十多年前,听说王太子全家被强盗所杀,这种灭门惨案,没想到会发生在寒冰国王室。你可知晓些内幕吗?” 尤金看了一眼旁边鸭子听雷一般的保罗,保罗正百无聊赖地低头打着瞌睡,想了想说道:“阁下的问题让我如何回答才好呢?我所能知道的,就是世面上流传的各种消息。 “老国王劳瑞恩有两个儿子,长子古斯塔夫就是这位阁下所说的被强盗所杀的前任王太子,最得寒冰国国民支持的王太子,不想十多年前全家被害,一时间各国王室惊讶,相信神龙国上下也有所耳闻。大家都传说是劳瑞恩老国王的次子劳伦斯派人所为,劳伦斯也就是现任的王太子,古斯塔夫的弟弟,但其实此人胆小怕事,性情懦弱,只喜欢在女人堆中享乐,妻妾情人众多,在我们看来并无做国王的野心,恐怕还是有其他内幕的。” “如此说来,”顾文忠接着问道:“这个劳伦斯无论如何都会继老国王劳瑞恩后接任做国王了?” “这个也实在难说。”尤金说道:“老国王劳瑞恩其实并不喜欢这个次子劳伦斯,听首相李约翰先生提到过,老国王时常念及长子古斯塔夫的。我感觉他也许会找个孙儿辈的继任者吧。 “哈哈,大家也不要小瞧劳伦斯这个好色之徒,他的儿子、私生子很多,其中不乏有老国王劳瑞恩喜爱的后辈。说起来,我最近经常逗留在贝奥塞斯王国首都古斯诺堡,认识了一位寒冰王国派驻此国的质子,名字叫亚瑟的,他就是劳伦斯的第七子,我们同是寒冰王国人,所以现在很熟悉。我看此子,很有些祖父之风。” 龙在天说道:“寒冰国的王室乱象,听你娓娓道来很有些意思。”看了看左右,又道:“你不如投资这个王孙亚瑟,他以后很可能坐上寒冰王国的王位也未可知呀!”说后哈哈大笑起来。 内厅上的所有大臣也都跟着哈哈大笑,这一下吵醒了睡意正浓的保罗,他一下挺起脑袋来,东张西望着,好奇地看着别人,一头雾水,不知大家为何都这么高兴,众人见了又是一阵大笑。 刚才龙在天的一番话,同时也提醒了尤金。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当时就想道:“投资亚瑟做寒冰王国的国王?这真的可行吗?” 顾文忠也跟着附和着:“你这个商人,做一辈子买卖,赚再多的钱,富可敌国,又有什么用?你真的不如去投资这个王孙,他以后当了国王,你就是首相了。”说后又继续大笑不止,其他大臣也笑着说是。 尤金开始心中不安稳起来,想道:“我帮他坐上国王宝座,我就能成为像李约翰先生一样的首相了!”想到这里,感到前景十分诱惑。 龙在天最后说道:“今天朕很高兴,听你讲了很多寒冰国的事情。你回去见到你们首相,可代朕邀请他来神龙国一会。” “是,陛下!”尤金拉着保罗又双膝下跪后,毕恭毕敬地慢慢倒退着出去了。 这时,颜皇后带着宫女进来,说道:“皇上,天晚了,臣妾叫人准备了鹿血鸡蛋羹,您尝尝。”宫女端着一个瓷碗,放在皇上面前的几案上。 “好。”龙在天又对一众大臣道:“你们也下去用晚餐吧。” 众人齐呼万岁后退下。 龙在天在颜皇后和廖公公的服侍下吃过了鸡蛋羹,精神一振,对皇后说道:“朕刚才见了个洋人,此人十分有趣,听说带了个千年不融化的寒冰玉床来此行宫,朕倒要看看是个什么奇怪的物事。” 廖公公赶忙去招来狩猎场骑兵营统领陈曦,问他道:“寒冰国运来的冰玉床在哪?皇上要看看。” 陈曦便前头领路,带皇上、皇后来到一间无窗密室,四壁空空,唯有中央位置摆放着一块巨大的长方形寒冰,阵阵寒气缭绕着冰玉,晶莹剔透,当中镂空,菱角分明。 几个人进到密室,远远站着已经感到寒意侵体。 龙在天走上前,轻轻抚摸着寒冰,竟有寒气刺骨之感,不能久触,笑道:“好一块寒冰玉床,果然名不虚传。” 颜皇后道:“此床冷冰冰的,如何能睡人,就算是炎热夏天也不行。” 龙在天哈哈大笑道:“这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定数,存在就一定有存在的意义。以后会有大用处吧。” 第4章 商人计较谋前程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尤金便带着随从保罗急匆匆辞别狩猎场骑兵营统领陈曦,一路向北而去。 其实,这整整一宿他都没有睡的安稳,一直翻来覆去的想着前一天和神龙国皇上龙在天的一番对话。 尤金默默思量着:“我完全可以投资这个寒冰王国的质子,他是现任老国王劳瑞恩的亲孙子,瑞德王朝小辈中目前没有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种种迹象表明,寒冰王国几年、十几年,或者几十年后,这个叫亚瑟的年轻人,是有资格坐上王位的。 “他目前正处于人生的低谷期,我要向他伸出援手,他必然会感恩戴德。”尤金深夜不睡,躺在床上深思:“我有必要先去了解他的为人,我只知道他目前非常落魄,非常无助,非常低调行事,我还不了解他,我不能做亏本的买卖。” 远处传来同处一室的保罗震天价的呼噜声音,静夜听来,如同前一天的雷声,但在尤金听来,即使再大的噪音,也毫无打扰自己思路的可能。 “对,要想获得高额利润,就要铤而走险!”在尤金的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尤金这一下心中有了笃定的想法,漫漫长夜就更难捱了,在他一生中也没有过这样的等待吧,堪堪窗外刚刚擦亮,他就急不可耐地摇晃醒了保罗,带好行李,二人就忙着向狩猎场的负责人说明自己家中有要事必须赶回,在陈曦好奇的眼光中,他们骑马早飞驰而去了。 这二人快马扬鞭,一路北行,晓行夜住,不一日已经到了大漠省北部长城的雁行关下,也是神龙国大漠省通往贝奥塞斯王国的必经之路。 出了此关,向左走是贝奥塞斯王国,向右走是寒冰王国,但不巧的是,这里竟然闭关锁门,大批官兵严阵以待,禁止所有人进出。此时已经过了卯时,天色昏暗,但还不至于闭关宵禁。 附近已有很多商旅队伍,又是马队,又是驼队,更有很多住在附近的人,推车的,拉货的,聚集在关内,吵吵嚷嚷,吆五喝六,大家本来都想赶在夜幕降临前出关的,不想这么早就已经关了城门。因为地处边境,出了此关即为克洛奥斯联合王国,所以这些人中神龙国人居多,西方人也不少,大家都不会对谁感到奇怪。 他们遂向旁边的几个同是西方人问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闭关。 “官兵说最近有恶魔出没。”一个人回道:“这回给多少贿银都不放行,看来倒是真的发生了!” “已经闭关三天了。”另一个人埋怨道:“天神保佑!我们运的鲜果看来要烂掉了,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行。我们每天一早就来等,一等就是一整天,晚上再去住店。看来今晚还是不能开城门放行。唉!”唉声叹气,愁眉苦脸。 正说着,仔细分辨,依稀可以听到关门之另一侧也有嘈杂声音响起,看来那边想入关的人一样很多。 这北部长城是神龙国开国后不久建造的,神龙国举国之力,建造了几十年方才建成,尤其这雁行关是整个北部长城中最高的关卡,城门两侧的烽火台高愈八丈,时有大雁擦身飞过,所以起名叫做“雁行关”。城门的开关,都在神龙国这一侧控制。对面贝奥塞斯国也有守兵,是否通行却要看神龙国守关将领的命令了。 此时,关卡门前整齐站列着很多守关士兵,一个个脸色阴沉,表情坚毅,虽然朴刀仍旧在刀鞘中,但手都紧紧握着刀柄,时刻准备着抽出兵刃,进入战斗状态。 士兵阵列前,一个武官走来走去,显得极不耐烦,口吐浓痰在地,指着一众商旅喝道:“都别聚在这里吵扰了,天黑了,都赶紧找住处去吧,这里不安稳,可别怪我雁行关守备汪耀民没提醒你们,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为了贪图赚钱命都不要了吗?” 尤金和保罗听了“汪耀民”这个名字,对视一下,二人都感觉好熟悉,仔细一想,突然想到这是去往日出国留学生中,一个来自大漠省学生汪百川的父亲,他时常提到的。 尤金和保罗此次来神龙国皇家狩猎场售卖寒冰玉床,在狩猎场逗留半月有余,和同在狩猎场受训的这批公派留学生混得非常熟络,尤其这个汪百川性格外露,总是把自己父亲的大名——汪耀民,在大漠省做将军的事迹放在嘴边,竟而狩猎场中没人不知道的,保罗虽不会中原语言,但这仨字听得多了,不会也记住了。 尤金感觉事态可以被自己控制,于是带着保罗走向汪耀民,打算求个人情。要知道,尤金是个商人,又经常往来神龙国,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人没接触过,所以见有个机会,忙边笑边说道:“汪老爹,汪将军,我们是汪百川的朋友,哈哈。” 汪老爹一忖,好像没见过此人,低声问道:“你认识我儿子?” 尤金道:“感谢泰坦天神!何止认识,我们很熟的,哈哈。他最近要去日出国留学,现在皇家狩猎场受训,我们在那里认识的,我们是好朋友的。” 汪老爹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尤金看和对方搭上了话,忙在袖口中拿出一袋银子,塞在汪老爹怀里,笑道:“汪百川很上进的,而且十分孝顺,这是他的奉银,特让我带来孝敬您的。” 汪老爹见钱眼开,哈哈一笑,就收起来了。 尤金又说道:“我在狩猎场没少帮汪百川,他很仰仗我的。”话锋一转,忙提到重点,道:“汪将军,我们有要事出关,请您通融一下才好。” 汪老爹拉着二人走远,到了城墙下才道:“你们有所不知,能不能出关不是你我说了算的。恶魔真的出现了,西边传来的讯息,这回不会有假。” 尤金惊奇问道:“这里距离魔域沙漠千里迢迢,恶魔能来到这里?” 汪老爹道:“不让你们出关,是为你们好。恶魔在北部肆虐,神龙国这边算是安全的。” 就在这时,紧闭的城门突然被猛烈的撞击着,继而城墙那边仿佛沸腾了一般,发出令人惊恐的哭喊声,嘶叫声,嚎啕呼救声,一下子盖住了这边的声音。原本神龙国这一侧人比较多,声音比贝奥塞斯王国那边更为嘈杂,但此时此刻对面却超过了这边的声音,仿佛陷入绝境。 一时间,神龙国这边人们鸦雀无声,都在紧紧地盯着关门在看,不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只感到那边很恐怖! 汪老爹看情况不妙,命令士兵武器出鞘,严阵以待。他又向城墙高处叫道:“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怎么了?你们看到了什么?” 黑暗中,高达八丈的烽火台上隐隐有人影伫立,却是无人应答。 城门对面此起彼落的惊呼嚎叫,随着一阵高潮嘶吼后逐渐低落下去。随即人们发现,厚重的铜质巨大城门的门缝中,突然渗出血来,大家一看,更加恐惧了。 没多久,城墙那边竟然没有一点声息,大家不猜也知道,那边的人不是死了,就是逃命去了。 尤金和保罗对视一眼,心里都暗叫好险,刚才要是汪老爹开关放行,此时恐怕二人命已不保。 这时候已经完全天黑,夜幕中,看到这种情景,哪里不令人惊惧。 汪老爹又叫了几声,看城墙上竟然无人应答,但黑暗中却能分辨出一个个守卫的人影还在那里伫立着,知道上面也出事了。 一个校尉上前对他道:“汪守备,我上去看看吧。” 汪老爹眉头紧皱,道:“不,不可,有危险!” 汪老爹话音刚落,有人突然指着西边远处叫喊道:“快看,鬼火!” 众人忙一齐向西边眺望,只见绵延无尽头的长城上,由远及近,一波一波亮起了无数蓝幽幽的火光来,速度极快,倏忽间,雁行关城门两侧的烽火台上也亮起了两团蓝色的火焰。 第5章 燕行关上猎魔人 “是烽火台上的狼烟吧?”有人惊慌失措地道:“是不是守在烽火台的官兵放的狼烟?”吓得连说话声音都发颤了。 “看位置是在烽火台上……”汪老爹在这里守关十余年,对附近景象再熟悉不过,但却又说道:“可这绝不是烽火台上点燃的狼烟,那是什么呀?我从没见过!难道真的是鬼火?” 此时的城门门缝中,仍旧不停地渗出粘稠的鲜血,这要死多少人才能有这般的血量。 上边烽火台的鬼火幽幽晃动,看久了让人心慌意乱。 城墙下面的人们愈加害怕。 人们开始还都发愣,直勾勾地看着城门,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话道:“该来杀我们了吧!” 众人正惊惧中,突然从城墙上掉落一个人下来,无声无息,坠落地面上才发出一声骨肉摔碎的沉闷声响,大家仔细一看,原来是个驻守烽火台的官兵,被摔得血肉模糊,死状惨烈。 这一下所有人都惊醒过来,大家又开始骚乱起来,你推我搡,四散奔逃,丢货弃物,只顾逃命要紧。 正乱中,城墙上方突然又落下一个巨型黑影,“哐”的一声,稳稳地落在地上,大家原本以为又是一个驻守烽火台的官兵,但看时,竟然是一头人形怪物,很像是头棕熊,全身又长又粗的黑毛裹体,足有两个正常体型的人垒起来一样高,头部却是较小,如同豹子前倾,尤其后脖颈处拱形的颈脊,头顶上直立着一些毛发,像猪鬃一般,臂膀粗壮,两个拳头硕大无比,抡起来就砸在旁边一人身上,那人立刻被打得直飞出去,重重跌落,当即毙命。 人群更加慌乱,逃的更快了,边逃跑边发出刚才城门另一侧的惊恐嘶吼声。 远处众守城士兵持刀冲了过来,团团围住这个巨型怪物。 “嗥呜!” 怪物怒吼一声,声震四野,眼见它抡起硕大的拳头就冲向这队官兵,几个靠前的士兵挥刀就劈砍怪物,力道且劲又猛,堪堪刀砍到怪物手臂,它也并不避让,生生的刀砍入肉,在它粗壮的臂膀上深入数寸。无论如何,怪物也是血肉之躯,如何能受的了如此攻击。这几个士兵心下得意,不想怪物真个毫不在意,两个硕大的拳头抡在几人头部,都打得脑浆迸裂而死。 后面紧跟着几个士兵,看到同伴惨死,吓得倒退回去,一人慌乱中,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狼狈不堪。 汪老爹其实武艺不高,之所以今时今日能坐上这个位置,都是资历、人脉和多年的行贿得来的,本来还大声吆喝,命令手下冲击,但这时见到怪物不畏刀枪,一时傻了眼,不知如何是好,也跟着众士兵四下逃避,边跑边喊叫着为自己壮胆:“这就是来自西域的恶魔吗?我们大漠何时见过这种东西?”。 这时,只见从高耸的城墙上又跳下几个黑影来,汪老爹见了连连叫苦道:“一个怪物已经如此难斗,又来这么多,我们都得死这里!” 众人定睛一看,这几个黑影却都是和自己一样的人,有高有矬,有老有少,有胖有瘦,穿着也是各异,有穿西方锁子甲的,有穿破破烂烂如个叫花子的,有穿黑布棉衣的,有穿单薄褂子的,连那手中兵器也个个特别。见了这一出,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来历。 这几个人甫一落地,立马纷持兵刃就冲向了怪物,与怪物缠斗在一起。 几人合力勇斗怪物,打了个旗鼓相当。 那怪物左突右冲,竟然打不到他们,有些气急败坏,呼呼盛怒之下,两只硕大的拳头抡的更快了。 守城官兵和一众商旅都躲得远远的张望着,只见那伙人与这怪物大战几十回合,越来越凶猛,直打的尘土飞扬,人仰马翻,都是在拿性命相搏,稍有不慎,必有损伤。 这伙人一共是八个,前后左右各两人,围着怪物施展各自绝技,看来都有长期很默契的分工合作。 只见怪物面前这两人,一个带着顶棉帽子,岁数较大,脸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疤,使一口厚背大刀,刀锋雄厚,招式凌厉,是这伙人中武艺最高的,可与怪物近距离缠斗;另一个长的很黑的矮小汉子,双手持有一把长柄镰刀,舞起来虎虎生风,每次击出一镰刀,都是对准怪物要害,此黑汉子的长柄镰刀弥补了自己身材短小的缺陷,所以也不落下风。但那怪物却是不怕疼似的,不惧来招,反而还击面前两人。 怪物后面两人,一个使黄金喇叭的大胖子,身材魁梧,但身手却还算敏捷,专在怪物身后偷袭,那喇叭口异常的大,打在怪物后背、臀部,都会深深印出一个圆形轮廓;另一个贼眉鼠眼的瘦高汉子,使一根又粗又长的铁鞭,每次甩出,都打得怪物毛发横飞,皮开肉绽。 再看怪物左侧这两位,一个五短三粗的大汉,手持一柄二尺长的烟枪,前端烟袋锅里还燃着红光,挥动慢的时候,一缕一缕的烟雾飘出,他便用那滚烫的烟袋锅去打击怪物,只把怪物的粗毛燎起来一片一片的青烟,并伴有焦糊味;又有一个头戴斗笠,粗布遮面,只留出一双眼睛的汉子,双手各持一柄短斧,上下挥舞,劈砍不停,只砍的怪物左臂血肉横飞,饶是如此,却也阻不住怪物来回乱窜。 再看怪物右侧这两位,一个弱不禁风的文人打扮的男子,脸色白里泛青,好像病入膏肓一般,距离怪物远远的,瞅准时机,就是一连串飞刀掷出,刀刀击中怪物脸面,扰乱怪物注意力,但怪物皮糙肉厚,根本伤不到它;还有一身材高大的汉子,个头比这怪物矮不了多少,双手持一根柔韧性很强的竹竿,虽然是竹子,但他内力深厚,打在怪物身上,触及筋骨,可惜对这怪物来说不疼不痒,真个没有疼感。 这八个人,每个人都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如今联手对付这庞然大物的怪物虽然收效甚微,但如果是和普通人交手,千军万马也不在话下。 “大哥,我引‘肥肉’来攻击我,”在怪物右侧那文人打扮的痨病鬼突然说道:“你们趁机把它脑袋砍了!”他所说的“肥肉”,正是这怪物。 “好!”与怪物正面交锋的使厚背刀的疤脸老者叫道:“大家小心!” 只见痨病鬼唰唰掷出两柄飞刀,其中一刀正好扎在怪物右眼珠上,怪物注意力一下子被他吸引,怔了一下,便转身去抓右侧的大高个,痨病鬼就在大高个后边,又是掷出两柄飞刀。大高个的竹竿横扫在怪物脖颈处,怪物被激怒,哇哇怪叫着就扑了过去。 疤脸老者瞅准机会,厚背刀暗运内力,飞身上前就砍向怪物头顶,不想这时怪物突然又转身过来,面对面朝着疤脸老者,就是一拳打去,力道十分猛烈,这要是被它打中,非成一滩烂泥不可。疤脸老者没想到怪物有这手,在他们看来,怪物应该是没有心智的,只会一味胡乱击打才是。 疤脸老者不及细想,还在半空中的身子本能的低头躲避,堪堪怪物一拳迎来,正好将老者头顶棉帽子打掉了,老者跟着一个滚地,退出战斗,电光石火间,危险到了极处。 众人一看老者,没了棉帽子的光头上,竟然出现一个黄灿灿的金属圆弧形扣在脑袋顶部,他的头顶看来异于常人,也不知道他都经历过什么。 “魔头!”躲在远处的汪老爹惊呼道:“他们是除魔猎人!” 尤金就在汪老爹身后,问道:“什么除魔猎人?” “你们洋人不知道。”汪老爹讲道:“朝廷发下文书,消灭恶魔者,按首级奖赏一百五十两白银。西域那边魔域沙漠附近出现了很多猎魔队伍,最出名的当属魔头带领的,听说这个魔头比恶魔还可怕,有一颗黄金头盖骨!没想到他们来了这里。” ************************************************************************* “黑子!当心!” 这时,那边怪物又在哇哇狂叫起来,双臂乱舞,打的面前矮个黑汉子险象环生,刚才他和魔头并肩正面与怪物作战还好些,此时自己独自支撑却感吃力。手中长柄镰刀被怪物双手抓牢,硬夺不下,怪物又是张开血盆大口,一嘴黄牙就去咬黑子。 黑子保命要紧,撒手放弃了长柄镰刀,自己一个后跃,也退出了战斗。 怪物一口没咬到任何东西,把手里的长柄镰刀远远抛出,不想旁边晃过一个头戴斗笠粗布遮面的人来,它哇哇怪叫,伸手就去抓。此人双手各持一柄短斧,立即交叉在胸前防御,但怪物力道太猛,硕大的爪子打在双斧上,力透全身,这大汉被打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随即一口鲜血喷出。 “疤瘌受伤了!” 怪物瞅准目标,迅速向前猛扑过去,看来那受伤的大汉神志不清,萎靡在地,危险之极。 在此危机时刻,魔头挥动厚背刀猱身驱近怪物,要阻止其伤害疤瘌,怪物被扰得一扰,气急败坏,一掌打飞了厚背刀,继而双臂一舒展,竟将魔头环抱在身前,又再张开大嘴要咬魔头。 众人惊呼中,其余六人立即又上前围攻怪物。 就在这时,被怪物紧紧抱住的魔头抽出腰间一把漆黑匕首,趁势插在怪物胸前。大家还在慌乱中,都没想到这招能伤及怪物,因为之前无论官兵还是八个除魔猎人,大家的兵刃都无数次砍削扎刺过怪物身体多次,它就如同没有疼痛感觉一般,毫发无损。但这时再看那怪物,被这烧火棍一般的黑漆短匕一刺,竟然站立不稳,双臂也松开了魔头,然后没多久一跤摔倒在地,一动不动地死了。 七个人累的筋疲力尽,金喇叭去看视疤瘌伤势,说道:“断了几根肋骨,没甚大碍。” 黑子拾起长柄镰刀,对准怪物脖颈砍了五六下,才砍下怪物首级,然后拿块破布包好,背在背上。 “大家伙都没事吧?”魔头盘膝坐在当地,看视一圈同伴,问道。 其余使钢鞭的长虫、使烟枪的烟袋锅、使飞刀的秧子、使竹竿的大个儿,众人都围过来,金喇叭扶着疤瘌也走过来了,一同看视魔头的黑漆短匕。 “大哥,真是想不到,”长虫话多,问道:“平时看你带个烧火棍,以为是护身符呢,原来这么厉害,‘肥肉’竟然害怕这个?” 魔头收起短匕,说道:“刚才情况危急,我也想不得那么多。也许不是这短匕厉害,正好‘肥肉’之前被咱们打的快完蛋了,就差这么一下子呢。” 众人杀了怪物,心情大好,都哈哈大笑起来。 汪老爹这时走上前,问询道:“诸位英雄,你们可是猎魔人吗?” 长虫瞅着他道:“是又怎地?不是又怎地?” 汪老爹陪笑道:“诸位英雄别误会,我是好意,你们帮我们防守了关隘,还救了我们的性命,既然有同伴受伤,可以到我们营中休息,治好伤势才好。” 魔头道:“不用了,这点小伤,家常便饭。”说着,当先向西边走去。其余几人,搀扶着疤瘌也跟着走了。 众商旅和那些官兵惊魂不定,又去仰头看视烽火台,那上边扑簌簌地落下一些碎石来,大家刚刚经历了一番与恶魔的搏斗,此时再看这长城,感觉摇摇欲坠。 临了,只见长虫又回头说道:“该修修了,快塌了!” “不劳您老费心。” 汪老爹又陪笑道。 随着猎魔部队的远去,长城烽火台上的蓝光鬼火,逐渐暗下去,渐渐消失,一切恢复如常。 尤金和保罗又来到汪老爹身边,问道:“恶魔被灭,可以开关放行了吧?” 汪老爹苦笑着道:“没有上头指令,谁也不能开关。万一对面还有恶魔呢?” 众商人被唬了一跳,畏首畏尾,收拾货物,都去找住处了。 第6章 天下流传巡察使 第二天一早,众商旅又汇集于雁行关城门前,其中就有尤金和保罗。 城门仍旧紧紧地关闭着,门缝处的血污凝固了,无数苍蝇嗡嗡乱飞,落在上面,展示着昨晚的凶险。两队官兵列于城门两侧。 商旅三三两两,边等待边唠叨着昨晚惊心动魄的经过,看的出来,大家仍旧心有余悸。有些是今早刚赶来打算过关的商人,听大家说的热闹,却说什么也不相信这里会有恶魔出现。尤其远处地上,昨晚被官兵烧焦的恶魔尸身,一滩肥肉,恶臭无比,完全分辨不出是何物,倒像是一推骆驼的尸骸。 这个时候,南方远处,一骑白马驮着个白衣少年、一头毛驴坐着个矮小的驼背道人,从地平线上缓缓行来。 众人边说着话,边看视这两人。只见白衣少年相貌俊美,神采飞扬,嘴角含笑,长眉入鬓,让人看了心里倍感舒服,不免多留意几眼。再看那驼背道人,浑身脏兮兮的,胡子拉碴,贼眉鼠眼,五官猥琐,让人见了非常厌恶。 这两个人,一个骑着高头大马,一个坐着矮小毛驴,相伴而行,更加形成鲜明对照。 就在这时,雁行关守备汪老爹高呼一声,道:“奉大漠省罗坚诚兵马指挥使之令——开关放行!” 话音一落,城门哐啷一声开启,巨型铜门分左右敞开了。 但见关外一片狼藉,无数人马骆驼的尸身混合在一起,残肢断体,血肉模糊,一派地狱般的景象。 本来不少急于过关的商人却又踌躇起来,不敢逾越城门一步。尤金和保罗其实也在靠前的位置,但这时真让过关了,反而担心起来,城门外,是不是还有恶魔等着呢?众人又开始嘀咕起来。 远处那骑马、坐驴的两人,优哉游哉地就到了城门口,有人朝他们喊道:“小心点,可能有恶魔出没。” 那白衣少年和驼背道人神态自若,听而不闻,仍旧速度不变的过了城门,在众人惊奇的眼神目送下,渐渐远去消失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有些胆大的也推着车、牵着骡马过关。 尤金和保罗对望一眼,催马而行,对汪老爹打声招呼,骑马北上朝左而去。 出了雁行关,其实是两个国家的交界处,向右走是朝寒冰王国而去,向左走是朝贝奥塞斯王国而去。他们二人是想先去贝奥塞斯的首府古斯诺堡,尤金要先找到亚瑟,看看此人是否有做国王的野心。 ************************************************************************* 燕鹏飞身负滇池省军情重任,也不敢耽搁,于尤金和保罗走后,背好皇上的御旨、虎符,在骑兵营马厩里,挑选了一匹上好的白马,此乃皇上御赐,一众骑兵无不艳羡。燕鹏飞更为此马取名叫做“白影”。 御前侍卫统领凌力子又为他安排一番,与一名叫钟辛的御前三品带刀侍卫,一同赶到京师——龙城,来到户部,申领出兵粮草事宜。 要说这个滇池省,情况较为特殊,全省人口十之七八为昆仑族人,只信奉昆仑山轮回寺释门教小宗派,讲求人生无常,轮回转世之教义,由此人们整天讲经论法,根本很少从事生产劳作,加之该省人不兴财不旺,平日吃穿用度,皆靠周边三省——中原、巴蜀、百越接济。如今要出兵境外,长途跋涉,军资粮草方面必然更是以其他省提供为主,所以才来户部请求调度。 这个钟辛御前侍卫看来很吃得开,户部同僚基本都认得,帮燕鹏飞打点关系,上下走动,很快就领到了辎重批文。 燕鹏飞很高兴,办完了公事,看看天色已近晌午,便请钟辛喝酒,钟辛也不推辞,答应同到南门大街一家老字号“常乐酒楼”吃饭。 这酒楼的伙计看来认得钟辛,打两人一进门,便忙跑过来招呼客人,陪笑道:“哟!钟爷来了,好久不见,又升官发财了。”迎到二楼一处临窗座位上坐定。 不一会,时鲜果菜,酒肉杯盘摆满一桌。二人都是行伍之人,少喝酒多呷菜,痛痛快快吃了一顿。 席间,燕鹏飞多次感谢钟辛,道:“若没有钟大哥照应,我这回户部申领军粮一定没有这么利索的。” 钟辛喝口酒笑道:“老弟过谦了,咱们都是为朝廷效力嘛。以后你到京城有何事,尽管找我,我能办到的,没有不尽力的。” 二人情同意和,也都是不拘小节之人,便天南海北地聊开了。 钟辛无意间看到燕鹏飞衣服领口带有一个红线穿就的桶形珠子,颇感好奇,便问道:“我听说滇池省人都信奉释门教,老弟是否也信呢?” “想是钟大哥看到我这颗天珠。”燕鹏飞性情爽朗,盘弄了几下领口处的桶珠,说道:“不瞒钟大哥,我自小长在滇池,身边人无论炎黄族人还是昆仑族人,都信仰释门小宗派,我耳濡目染,被熏陶的,也十分虔诚。” 钟辛笑道:“说到释门小宗派,到底有什么好处?” 燕鹏飞想了想,说道:“我不是高僧大德,讲不出来什么道理。但依我的理解,我们来此世上一遭,不是无缘无故的,皆因前世的功德,造就了今生的后果,如果我们今生今世继续积蓄功德,我们的来世会更加平坦。我今生无父无母,出生即是个孤儿,便可能是前生的我功德不够圆满,也可能是老天爷在考验我,能够经历今生的种种磨难,来生会有个好结果吧。 “可无论我是否有来世,今生我的所作所为是由我所信奉的神灵在时刻注视着的。这是一种心灵的寄托。当然,即使没有来世也没什么,都是上天的安排,听天由命。我们修习释门心法,不是为了给别人看,念经也不是高深莫测的文字游戏,释门流传至今的经史典籍记录的是释迦对宇宙、对人生、对命运、对自然法则的探索和思考,学释门心法的目的是为了我们能拥有一颗纯洁、宁静、光明、智慧的本心,为了让所有的众生都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钟辛听他说的不免有些枯燥,兴趣索然,便道:“现在这俗世,世人都信仰金钱、权利、吃喝享受,有今天没明天,活在当下,有几人会去考虑以后的自己,像老弟如此的,少之又少。”想了想又道:“我们随便聊聊,说到哪里算哪里,我把你当成自家兄弟,老弟别介意才好。” “哪里哪里。” 正说着话,忽听窗外楼下当街有人唱起词来,词曰: 一马扬鞭闯江湖, 逍遥御剑耀神都。 胸怀千古万斛酒, 独饮淋漓对月孤。 豪气焕发搏浪力, 笑间恩怨展平途。 红尘自有柔情伴, 天地赤心死不虞! 燕鹏飞听下边唱的铿锵有力,情绪激越,不免留心去细听,边听边开窗向下望去,只见一个中年人,侠士戏服打扮,脸上描画的黑白分明,棱角精致,一看便是伸张正义的侠客扮相,在街上拦出一处场地,招揽无数行人,大家围着看这卖艺人的表演。 但见卖艺人自说旁白道:“这一日,燕巡察使,乔装改扮,来到了关东省幽州府地界,突遇关东省兵马指挥使王胡子带人强抢民女,天理何在? “燕巡察使代天巡狩,当即擎出先皇御赐神龙宝剑,除暴安良!” 说着中年人摸出一柄刷成银色漆料的木剑,再看旁边,场上过来一个高个子膀大腰圆的汉子,红袍戏服,亮晶晶一顶铁头盔,脸上全是粘上的大胡子,左右又上来两个年纪较小的孩子扮作衙役打扮,各持木棍,口里吆喝不住,依依呀呀,吵吵嚷嚷,就与那侠士扮相的中年人打在一起,两方热热闹闹,上蹿下跳,翻跃腾挪,打的煞是好看。 精彩处,燕鹏飞也禁不住跟着一群观众大声叫好。 钟辛跟着说道:“又是燕巡察使勇斗王胡子的戏。现在燕巡察使巡游天下的戏份在京城非常热门。” “是吗?”燕鹏飞边看边笑着问道:“打的很有几分意思嘛。难道这关东省兵马指挥使王大林就真的那么不受人待见吗?其他省都拿他来说事,简直成了万民的撒气筒。” “哈哈,老弟说的好。”钟辛道:“谁叫他出身不好,虽得先皇亲自任命为一方大员,但多少有些逼宫的意思,由此让人拿住口舌。” “难道这个王大胡子就真的没有一点可取之处吗?” “嘿嘿,主要是这个王大胡子什么好事都被他占了,实在招人嫉恨,从土匪头子到坐镇一方军侯,娶了个美如天仙的克国老婆,和先皇结拜兄弟,想想也是开挂的人生呀。” 此时,场上那两个扮作衙役的少年被扮演燕巡察使的中年人用木剑打倒在地,燕巡察使跟着跳到王胡子身边,竟然把他一脸的大胡子一根一根揪了下来,疼的王胡子高声讨饶,引得全场哄堂大笑,拍手不绝,纷纷投出赏钱。 “王大胡子的事,我们知道就行了,别多说了。”燕鹏飞又问道:“但这个燕巡察使到底是何许人也呢?” “哈哈,老弟呀,你地处边陲,有所不知。”钟辛笑道:“说来真巧,你们都姓燕。要说这个燕巡察使其实叫做燕南天,十多年前也是御前侍卫统领,后来保护先皇有功,御赐神龙剑,授巡察使衔,代先皇全天下巡视。我五年前刚进到御前侍卫营的时候,满耳听到的都是关于他的传说,绝对是条好汉。” 燕鹏飞听的越加仔细,问道:“那现在,他人在何处?” “不知,此人消失了。”钟辛摇头道:“因他带有先皇御赐之物,所以当今皇上也曾派人各省寻找,但找了多年,仍旧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燕鹏飞听了,不免感叹一回。 钟辛又道:“这位燕巡察使如果现在还活着的话,必会位极人臣。” 燕鹏飞奇道:“何出此言?” “文羊武燕!” 钟辛说了四字,又反问他道:“你可曾听说过?” “听是听过,不过不知何意。”燕鹏飞道。 钟辛讲道:“这是二十年前民间的叫法,说我朝百官之中,文官当属羊宏盛,武官自然就是这位燕南天燕大人。你想,现如今,羊宏盛已经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要是燕大人还在朝为官,凭他跟皇家走的那么近,那么受皇家信任,恐怕不会低到哪去。” 燕鹏飞点了点头,结合之前在狩猎场皇上龙在天多次提到此人,大有惦念之情,心下对燕南天也十分崇拜起来。 二人喝过多时,因为燕鹏飞急于赶回滇池省靖城,便吃完会钞,钟辛直送他至城门作别,燕鹏飞便骑着他那匹“白影”,催马扬鞭,望西南方滇池省而去。 第7章 留学启程日出国 继尤金和保罗天刚擦亮便急匆匆北上、燕鹏飞和钟辛一大早就赶往龙城,这之后,龙载坤和顾文忠带着吃完早饭的一十九名留学生就动身了。这二位大人,其实还有其他要事,急于回到京师打探南部半岛诸国最近的形势,尤其千丘国和岳莱国战事起因。 皇家狩猎场西边不远就是清龙山,清龙山上流淌下一条河流叫做清源河,流经狩猎场附近,河对岸有座村庄叫做清源村,距离村子不远有个很小的码头。龙载坤和顾文忠等几名随从,并带着一众留学生在此找了村里唯一的富户狄建昌,雇了他的一条船,众人登船南下,晚上先到了凤巢村,两位大人便作别众学生,离船上马,北上回京,船载着留学生们和三名带队的礼部随行官员继续南下。 当天晚上,三位礼部官员在小船舱中喝酒,那边厢十九个留学生聚在大船舱中休息。 这些个学生,没有了那两位大官老爷的管束,都轻松了起来,在狩猎场受训一个多月,一个个早被压抑的大气都不敢喘,但到底大多数是十七八岁的淘气年纪,天性使然,这时候都吵吵嚷嚷,打闹玩耍个不亦乐乎。 他们都是本省跟本省的在一起,各省两人,江淮省三人。这些学子们,因为是要出海到日出国留学,所以在狩猎场集训时,首先训练的就是游泳、乘船防止晕船的技能,遂根本不惧行船颠簸,反而都异常兴奋。 当中,一个来自大漠省的少年,叫汪百川的,其实就是雁行关守备汪耀民的儿子,最是活泼开朗,那一张巧嘴一刻都闲不住,自觉跟同是大漠省来的易郸聊不到一处去,便数说他道:“你这小孩儿,什么都好,就是不爱吱声,陪我聊聊都这么困难?怎么跟你名字一点不一样呢?你瞧瞧你名字起的多好,易郸,容易简单,怎么做起事来就那么多困难?” 那易郸是这伙学子中最为瘦小的,长得骨骼轻巧,异常清瘦,感觉弱不禁风一般,此时也不搭理他,手握一块棉帕,自顾自的擦拭短剑。 祖天养就在旁边,实在看不过去,对汪百川道:“你莫要总欺负他,这孩子有内秀,以后必会大有作为。” “祖大哥误会了,”汪百川笑道:“我不是欺负他,我也是教他,这小孩要是我爹的兵,早大马鞭子抽他了,一棍子压不出个屁来。要说我爹当这么多年将军,治军绝对有方,他就经常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这边正说着话,不想那边两个来自关东省的少年却突然动手打了起来,其他人都围着起哄,一时间整个船舱沸腾起来。 这两个关东省的少年,一个叫做陈景山,一个叫做魏高才,都是十五六岁的热血年纪,打起架来自然是谁也不让着谁,脸红脖子粗,搂脖抱腰,都使出蛮劲,摔倒在地接着打,不依不饶。 那陈景山得着个机会,立马翻身离开魏高才的缠斗,站起身来,呛啷一声,竟将皇上赐予的短剑抽出来,烛火映照下,只见剑刃上明晃晃的似有盘龙游弋。 魏高才也不示弱,当下也抽出自己的短剑来,同是皇上所赐,同是剑刃隐隐若有游龙来去。 乒乒乓乓中,短剑相交,恶斗起来,不相上下,这二人刚才打的眼红,如今即要性命相搏。 旁边祖天养是这里年纪最长的,看他们打的不可开交,怕误伤不好收场,便上前劝架,和祖天养同是百越省来的名叫韦伯林的少年,也上前拦着劝解,其他也有几个帮忙的。 船舱空间狭小,那二人手握短剑也不好施展,被旁人拦腰抱住便即拦下了,分至船舱两头隔开,这才好些。 那汪百川得势上前就又说开了,道:“你们这些关东省来的孩子,最是好勇斗狠,跟你们匪首王大胡子一个样!胡子习性实在难改。” “混蛋!”这时陈景山和魏高才突然同仇敌忾起来,一齐对汪百川骂道:“你说谁是匪首?”、“胆敢说我们王大帅坏话,不想活了吗?” 汪百川看这两人虽然被人拦着不能靠前,却是恶狠狠的对自己叫嚣着,一时害怕了些,随后便又胆气粗壮起来,道:“我是雁行关守将汪耀民的儿子,以后这里大家都要听从我的话,不可自家人窝里斗了,到了日出国,没得让东洋人笑话我们。” 话说到这,忽然站出来一个魁梧身材的少年,道:“你算哪根葱?” 众人看他,原来是此次公派留学日出国的编外选派人员——任德文,此人一站出来,倒是自有一股强势劲道,陈景山和魏高才也不用别人拦着了,还剑入鞘,却仍旧凶巴巴的看着汪百川,汪百川当作没看见。 任德文继续道:“这次所有留学费用,都是我任家大海镖局出资的,以后你们都要以我为首领。” “凭什么?” 不想旁边又有人不服气,说到权力的归属,便不愁没人争夺,只见原来是闽中省的皇甫达,缓缓站起身来,道:“这里只有我考取过功名,是秀才出身,以后大家理应听从我的。” 大家在狩猎场同吃同住有一段时间了,彼此多少了解些,知道此人不但考取过功名,身手也甚了得。 一时间,船舱里鸦雀无声。 “咳咳!”汪百川插科打诨,嬉皮笑脸地道:“你们都比我年长,你们说什么是什么吧。谁做了老大,我给他当军师,我给我爹那大将军做军师都是绰绰有余的。” “大家不要乱了,”韦伯林却说道:“要论年龄,我们这里祖天养大哥年纪最大,以后当然是要听他的,尊他为学长。” 任德文、皇甫达又不同意了,说道:“年纪大就可以做首领吗?他有什么能耐?” “好了,大家听我一句。”只见祖天养说道:“今天,我们有这样一个出国留学的机会,全要仰仗出资人,我们要有一颗感恩的心。以后大家还是听从任德文的吧,我支持他,他就是我们的学头!” 此话一出,大家都哄堂大笑起来。任德文得了便宜,心里十分受用,哈哈一笑,拱手承让,旁边落选的皇甫达知道祖天养很有威望,对人和善,经常体惜、帮助大家,非常得人心,他既然有此说,悻悻然也不计较了。 ************************************************************************* 清源河顺流南下到了中原省与百越省交界处时,汇入大江,此处叫做金沙滩,祖天养看着大江南岸,心情激动,久久不能平复。 这大江可是主干河流,水流湍急,留学生们的小船速度突然急剧增快,随着滔滔江水一路顺风东去,不几日已到了江淮省的省府——海城。 海城码头又是不一样的情景,只见船来船往,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挑担做小买卖的,肩挑背扛卖苦力的,南来北往行商的,一队队官兵收税银的,鱼龙混杂,异常杂乱。 连日来众留学生蜗居在小船上,行舟艰苦,疲累不堪,如今到了繁华的大城市,都想上岸投店住一宿,第二日再换乘大船去往日出国。 尤其现在正好酉时,赶上饭点,那任德文如何不卖弄一番,又是公认的学头,便招呼大家道:“诸位师兄弟,这海城可是我的地盘,上了岸,我请大家吃顿海鲜,尝尝我们江淮美食。”便又去邀请那三位带队的礼部随行官员。 众人都饿的肚子咕咕直叫,听了这话如何不欢喜,于是大家告别船老板狄建昌,登岸随着任德文进城。 进了城来,见到那热闹景象,真是车如游龙,马如流水,好一派繁华景象。其实,这些留学生大多来自偏远地区,从未见过这么摩登的所在。即使同是江淮省的韦正清和沈涵衍也被吸引了。韦正清是淮北人,没来过海城,沈涵衍倒是家就住在海城以南不远的渔村,这城里以前也曾无数次来过,但这回却有不同,所到之处非富即贵,只见处处新鲜,样样好奇,怪只怪仅长了两只眼睛,看不尽这锦绣繁华,冠盖飞扬,车马辐辏,不在话下。 任德文引着大家尽找城中好去处走,不一会来到一家上好的酒楼,实乃是一座山庄,外表看上去气派非凡,进入里边又是另一番景象,但见数进游园,园中偌大景致,若干亭榭,曲折游廊,清溪泻雪,都是雕廊画柱,朱粉涂饰,众人心里有些不信,疑是梦境一般。 那边汪百川使劲咬了一下舌尖,只觉得疼痛,这一痛欢喜得他要蹦高,高声叫道:“原来天下真有这种仙境,我总以为只有梦中才会有的,这么说来,我竟白活了一十九年。”哄得众人哈哈大笑,任德文更加洋洋得意,叫出伙计来指指点点,专挑贵的菜来选。 众人便在园中池水环绕的装饰成画舫的亭榭中大排宴席,三位礼部官员上座,任德文主座,其他十八人在下首排列落座,不一刻即传上菜来,每人面前几案上全是珍馐美味,无不是可口佳肴。大家推杯换盏,胡吃海塞一顿。 刚吃一半,正在兴头上,不想冲进来一队衙役,为首一差官,六十来岁年纪,鹤发童颜,方面大耳,健步如飞,不一刻来到席间,其他差役围在他周围。众留学生一齐看向他,只见他也在环视众人。 上首一位礼部官员起身拱手问询道:“请问差官高姓大名,所来何事?” 那为首的差官看着他道:“我是海城捕头俞元洲,奉江淮省兵马指挥使龙载震龙使君之命,已将运送公派出使日出国学子们的船准备妥当,现在即刻送你们登船出发。 那礼部官员惊讶道:“什么?船准备好了?所需的十五万两白银都已经准备齐全了?” 众留学生听了开始窃窃私语。 “正是,”那差官俞元洲道:“此乃朝廷交代下来的大事,又是龙使君亲自督办,谁敢耽误。” 另一个礼部官员又问道:“我们刚到海城不久,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嘿嘿!”俞元洲道:“本捕头知晓海城地面上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所有事情。不要啰嗦了,速速随我等登船吧。” 不容分说,那些差役赶忙上前就要带众人走,看来是先礼后兵,不听话就要强行带走了。 众人无法,只得离席,三位礼部官员也在劝导大家,道:“大家也都吃的差不多了,快走吧,不要误了朝廷正事。” 任德文悻悻然,先去结账,便也跟着一齐又向码头而去。 第8章 烽火岛上锁龙井 此时的码头上灯火通明,仍旧乱哄哄的,扛包的苦力穿行来去,将很多木桶、米袋搬运到一艘大船上,船舷扬起一面绣有龙形的蓝色大旗,竟然是艘官船。 俞元洲率领众衙役,将一十九名留学生连同三位礼部官员护送上这条官船,与其说是护送,不如说是押送。堪堪木桶、米袋装载完毕,立即催促起航。 那些留学生和礼部官员面面相觑,都不明所以,心下纳罕:“这到底着个什么急?” 再看岸上俞元洲众衙役,依旧面无表情。大家这才又注意大船上的景象,只见水手众多,因为刚刚起航,都跑来跑去,忙忙碌碌。 众人刚才都喝了些酒,此时正是兴奋的时候,便在甲板上三三两两聊着天,看着夜晚海景。船驶出不到一个时辰,大家都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闪亮处,开始奇怪起来,议论纷纷。 祖天养叫过一个年老的水手,问道:“船老大,你看那边有灯火的地方是哪里?倒不像是其他船发出来的。” 那老水手回道:“那是烽火岛,往来船只全靠它指引方向。我们第一站,就到那里。” 众人一听,又感奇怪,祖天养又问道:“这大船不是带我们去日出国天都城吗?为什么中途要停这里一站?” “你们不知道,”只听那水手道:“这烽火岛很邪门的,一般小船不敢靠近,靠近就有风险,必须官家的大船才能顺风顺水的停靠住。烽火岛上有一人把守,很久没送水和粮食了,我们这趟先给他送去补养要紧。” “原来如此。”众人这才明白了一点。 很快,大船停靠在烽火岛附近,水手又忙乱地把那些木桶、米袋搬运下来,因为船太大,不能完全靠近小岛,只能用绳子将货物吊到下边,再由水手在海中划动小舟接着,倒运到岛上。 此时已经子夜时分,但岛上一座高台,台上点燃了巨大的篝火,将方圆几里都映衬的十分明亮。那座高台石壁上,清晰地出现“烽堠宝山”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众留学生仍旧兴致高涨,看的分明,便由祖天养带头,大家又弃船登舟,要到岛上游览一番。 大家齐心协力,划动小舟,随着搬运物资的另一艘小舟,终于停靠在小岛岸边,那里早有一个人手持一盏马灯迎着众人,只见他披着一件厚实的蓑衣,背着一顶斗笠,挽着裤脚,在海边慌乱走动着,显得非常不安。 “快点!快点!”那人感觉很着急,连连催促:“过了子夜,神仙也难救!” 众人看此人,却是位六十多岁精瘦老人,一张马脸,皮肤黝黑,简直黑里发亮,一双豆大的眼睛瞪的圆圆的,急得脖颈上的黑筋暴起。 刚才和留学生对话的老水手对他笑道:“你这老黑,看把你急的,跟黑猩猩一样!”跟着来的人一起哄笑起来。 那些水手们又将水桶和米袋一件件抬到岛上,众留学生好奇心旺盛,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感觉小岛不大,只有一座石头垒砌的房子,当是守岛人的住所,绕过石房,不远即是一个很陡的土坡,多亏两侧围绕土坡有一圈弯曲的坡路,上了土坡之上,便是烽火岛的中央,亦是圆柱形的篝火高台,站在巨型篝火之下,如同白昼,异常明亮。 但见高台前有一口井,两条巨型铁索从井中探出,一直延伸至高台底部,围绕多圈,因年深日久,高台附近的铁索已被苔藓覆盖,锈迹斑斑。水手们将水桶里的水、米袋里的米一件件倾倒井中,只留下一部分,放在老黑脚边,看来剩下这些,是给这守岛人留的给养。 众留学生跟随着水手们一路走来,见他们不用人指导,很熟练的操作着,看来这些水手是时常来此送给养的,熟门熟路,干完后,便又走回海边去了。 这些留学生中,虽有个别人是各省主管选派时,经过贿赂或者直接选择自己人上位,但也不乏全国各省挑出的栋梁之才,其中来自中原省的康弘大便是从小爱好各种史料文献的,早听说过有这个烽火岛,仰头看着高台上的字说道:“这难道就是当年共侯亲笔所书的——‘烽堠宝山’四个字,并严令后世人们‘昼则举烟,夜则明火’,今日,终于见到真迹了。” 众人听他说后,都一齐看向高台上的巨大神龙族古体字。 来自滇池省的牧光辉奇道:“辛辛苦苦,好不容易运来的物资,又是水又是米,为什么要倒进这口井里?” 众人都是好奇心起,这才发现,这个岛上主要的部分绝不是那烽火高台,而是这口诡异的,不该存在的深井,便齐刷刷看向守岛人——老黑。 “你们这群小赤佬,什么都不晓得。”老黑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碌碌转动着,并不理会他们,只是拿着马灯,不住地向井里探望,可是又什么都看不出来。 众留学生七嘴八舌,缠的他不可开交。 老黑无法,这才诡秘一笑,说道:“嘿嘿,其实要说,我也是来这里后,才听我前任说起的。” “哦?说起什么?” “世人都说烽火岛上的烽火台,是为黑夜中往来舰船指明方向的,更有人揣测是为预防日出国入侵我们才存在的报警台,近几年日出国时常有倭寇骚扰我们近海地区,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但它真正的使命其实是座监狱,监禁着……一条龙!” “龙!”众留学生无不好奇。 “是的。源自神龙山脉、流经六省的大江,其实就是一条水龙,入海口即是龙头,这烽火岛以前不叫这名儿,叫做‘困龙枯’,‘枯竭’的‘枯’,岛上一滴能喝的水没有,但却出现在大江入海处,堵截着大江汇往大海,这明摆着,就是要困死那条水龙的,传说水龙入海,颠覆神龙族社稷,天下必然大乱! “而这个井,也不是普通的井呀,那就是个锁龙井,传说那水龙入不得海,反被这座岛‘困龙枯’困住了!呶,你们看那大粗铁链,绝不是锁一般事物的。古人凿井,当然会祈求个风调雨顺,井中养龙,犹供水神,有水神镇井,可保千年不枯。” 众人被他说的一惊,又都去看那口井,连那井口的锁链仿佛也在拉动起来了。 “老黑爷爷,您说的这个‘锁龙井’,我小时候听乡亲们说过。”来自江淮省的韦正清瘦高挑身材,站在那里如个棍儿一般,一板一眼地道:“乡亲们都说,那是开国功臣共侯为治理洪水泛滥,擒住了上古蛟龙,并在烽火岛上深挖一口井,打造一根粗若臂膀的铁链,将上古蛟龙锁在井中的,这才镇住大江洪灾肆虐。可这些都是传说罢了。” 同是来自江淮省的沈涵衍却说:“这个传说我也听说过,但我深信不疑。” 韦正清道:“这个你也信,那你说说看,这井有多深?锁链有多长?那条蛟龙可还活着吗?” “自然活着!”沈涵衍信誓旦旦地说。 话音未了,高台顶部的烽火台,本是燃起的篝火,突然爆起一股电光石火,竟然熄灭了,继而出现一团蓝色火焰,初始很渺小,蓝色火焰很微弱,不久却盛大起来,那蓝色也越发渗人。 众人都看到了,不明所以,又都看向老黑。 老黑却是惊恐莫名,一张黑脸,瞪的眼睛都要冒出来了,惊呼道:“鬼火!” 就在此时,岛中央那口井中隐隐传上来轰隆隆的响声,震得铁链都发起抖来,众人这才感觉害怕,大家不由自主的拔出御赐短剑,紧紧盯住锁龙井。 轰隆隆声响越来越大,不一刻,铁链向上急速运动,冥冥中不知道什么力量在拉扯铁链,速度越来越快,在众人惊呼中,一条水晶斑斓的蛟龙冲出井口,伴随着一股水雾,向天飞去,越飞越高,隐匿于黑色夜空里。那条铁链也被挣脱,甩下来重回井中。 过了一会,水雾消散,铁链仍旧深入井中,烽火台上的蓝色火焰重又燃起篝火,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刚才的一幕只不过是众人幻想出来的一般。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异不已。 沈涵衍又对韦正清道:“看到了吧,我说是活着的。” “唉!”那边老黑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切自有天意,随天去吧!” 韦正清不依不饶,追问他道:“老黑爷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呀?” 老黑道:“我的前任跟我交代过,自古以来,每月初一和十五烽火岛都会十分危机,锁龙井中都会传出异响,所以必须要向其中倾倒清水和大米,算是贡品,这样才会恢复正常,但最近几年,那种异响会时常发出,所以有了突发状况,我都会燃起篝火,让大陆速速派船送来水和米,每次都很紧急。我知道迟早有一天会发生刚才的事,水龙冲出锁龙井,以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们会经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 老黑说着说着,突然看向他们,道:“我一把年纪了,年轻时做过很多坏事,早知道会有遭报应的时候,我倒是不怕什么,可怜了你们这些孩子,年纪轻轻,可能就会经历苦难,人生就是这样。没想到历经那么多代人苦心经营的一件事情,会到我们这里终结……” 老黑无力地坐了下来,靠在一处石头上,说道:“也好,以后省了我操心井里的响动,呵呵。” 众年轻人围绕着他,看他露出一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这时,远处过来一人,正是那老水手,问他们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见大家不回答,又说道:“船要开了,都赶快上船吧。” 众人这才收剑入鞘,跟着到海边,划动小舟登上大船,继续向东起航。 烽火岛上,老黑坐了很久很久很久,看着烽火台上的篝火出神。 第9章 同窗情义叙出身 “昨夜的事情太不可思议了!”汪百川仰躺在船舱铺上说道:“几天的时间,竟然见识到了两条龙,我今生绝不会说出去的。” 旁边铺位上的韦伯林笑道:“就你这张破嘴,我打赌你不出一天就会讲给别人听,你讲就讲了,谁能相信?” 大船载着这些留学生,在大海上行驶了一夜。因为睡得太晚,直到第二天中午,众留学生才前前后后睡醒过来。海风呼啸,船舱中略感寒冷,此时都窝缩在铺上,稀稀拉拉聊着昨夜的经历。 “五天后的这个时候,”祖天养对他们道:“我们就到了日出国日月岛的天都城。我希望这一年的学习期快点完成,那样我就能赶快返回百越省广城府,我的老婆孩子,还在等着我呢。” 韦伯林问他道:“祖大哥,你为什么这么急于回去,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干一番事业不好吗?” 祖天养看着他稚嫩的脸庞,笑道:“你年纪还小,还不明白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我之所以抛家弃子远来日出国留学,其实就是为了得个官家身份,他日也好带着老婆孩子,去见她的家人。” “我实在搞不懂,”汪百川听他说的一头雾水,问道:“这是什么打算?她的家人,很瞧不起你的身份吗?” “可以这么说。”祖天养想了想道:“我一个经营医馆的商人,要想投身仕途,目前留学日出国,无疑是唯一的途径。” 韦伯林问道:“祖大哥医术一定很高明吧?” 祖天养哈哈一笑,道:“我这两把刷子,小病还好,大病还需我老婆出手,她才是精通医术!我都是跟她学的。” 不想那边汪百川来了兴致,跳跃起来,对船舱中所有人道:“大家都来说说看,你们是怎么被选派来做留学生的?”见众人都不理会自己,他便高声说道:“那我先说,我爹呢,当了一辈子将军,也想让我投身军旅生涯,如果我有留学日出国的这段资历,以后跟他一样做个将军不在话下,所以我爹便央求大漠省罗坚诚罗使君,争取来这个名额。嘿嘿,以后大漠省军界,必然有我一席之地。” 汪百川说完,就凑到易郸身边,问道:“老乡,你是怎么来的呀? 那易郸正依在铺上擦拭御赐短剑,低头说道:“我头脑愚笨,考科举必然无望,只能来考留学生,罗使君见我轻身功夫不错,便最终决定选我。” 汪百川小眼一转,惊讶道:“原来你会轻功?” 祖天养点头说道:“相信我们这里,大多是考科举屡试不中,这才想通过留学此道,有条出路。” 汪百川道:“祖大哥刚才说了此来的目的,我们都知道了。”转头又看向旁边的韦伯林,问道:“伯林老弟,你是怎么来的?” 韦伯林看向祖天养,说道:“祖大哥说的对,我就是考科举屡试不中,这才来做留学生的。” 还未等他说完,后边皇甫达急着说道:“不是所有人都是考不上科举的,我可是秀才出身,之所以来日出国留学,是为了出去看看,以后归国,一定还是要考科举的。” “就你格局高行了吧。”汪百川白了他一眼,又瞅向和皇甫达一样来自闽中省的刘勇问道:“刘兄说说吧?” 刘勇身材不高,却非常壮硕,臂膀上的肌肉,几乎要撑破了衣服,脸上留有一部络腮胡须,长得颇为老成,只听他道:“不瞒大家说,我其实是要考武官的,可惜要五年一次,我就想在这段时间内学习武士道,这就是我报考留学生的目的,多亏我们闽中省更注重武试,我一试便中。” 韦伯林笑道:“没看出来,刘兄胸怀大志向呀!”又走到任德文身边问道:“学头儿,您老人家呢?”不等人家说话,他又笑道:“您老人家不说我们也都知道,是花了白花花的银子买来的这个留学资格,哈哈哈……” 任德文怒道:“小赤佬,你敢消遣老子!” “我给大家讲讲我为什么来的吧。”旁边沈涵衍忙岔开话来道:“我出生在海边一个小渔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渔民,他们盼望我能有出息,有个好出路,能为这个家改变窘境。但我别无长处,无论如何用功,对于科举一途,实在没什么把握,于是我就来考留学生了。在我们江淮省,富庶之地,崇尚文风,肯去日出国吃苦的实在不多,我就顺利的考上了。就是这样。” 他说完后,韦正清也说道:“沈兄说的没错,江淮省人多数经商,其实不屑于科举,但我家也比沈兄家好不了多少,父母年纪大了,弟弟妹妹一大家子,我若仍旧守家待业,迟早坐吃山空。实在没有办法,我这才打算去日出国闯荡一番。” “原来如此。”汪百川又走到来自滇池省的翁玉书和牧光辉铺前,问道:“还未请教翁兄、牧兄?” 翁玉书说道:“我们都是孤儿,从小在育婴堂长大的,大家都是知道的了。” 汪百川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是呀,而且我们还知道你们都是从军中挑选出来的,这是怎么回事?” 这回牧光辉说道:“育婴堂长大的孩子,到了五六岁时,会分为两个班,专门有老师来鉴别,看这个孩子好动,身体好,是练武的材料的,会择入演武堂,从小教习武艺,等到了十五岁上,再择优入伍。我们哥俩就是这样选入前军先锋营的。这回各省选派出国留学生,其实其他省都有很多人报名参选,唯独我们滇池省没人响应……” 汪百川连忙问道:“这是为什么呀?” 牧光辉继续说道:“还不是因为滇池省的人都信奉昆仑山轮回寺的释门小宗派吗,人人都在修持中,不会被这些俗念干扰。滇池省骆博明兵马指挥使负责选人,无法,只得在军中挑选了,就这样,我们哥俩是受了军令才来的。” 前边沈涵衍听后说道:“早听说滇池省与其他各省不同,昆仑山轮回寺的住持厝仲活佛既是执政活佛,相当于其他省的太守,又是神龙国护国大法师。” 牧光辉道:“厝仲活佛近几年身体不适,很多政务都是由骆使君帮忙处理的。” “我还有个疑问。”祖天养突然问道:“刚才你说育婴堂的孩子到了五六岁时会被分为两个班,你们去的演武堂,难道还有演文堂?” “有啊。”这回翁玉书说道:“那些个聪明伶俐的,头脑灵活的,能言善辩的,喜欢读书的,都被选去书院,听说长大后允许考科举,实在不行也能当个教书先生。但这样的人太少,被选取书院的很多时候一个人都没有。” “那么,”祖天养又追问道:“剩下的孩子们呢?就是没有选中演武堂和书院的?” 翁玉书和牧光辉对视一眼,同时摇头。 “我们那个时候还小,”牧光辉说道:“没有注意到这些。后来长大了,我们也有相同的疑问,但却真的不知道。” “好了,好了,”汪百川早不耐烦了,说道:“管他演武堂、演文堂,我们还是说我们的,下面该谁了?”指向康弘大和米维兴问道:“你们是中原省的,看来竞争是非常激烈吧?”一脸的坏笑。 康弘大道:“中原省学子众多,大家都去埋头苦读,一心想着高中状元,要去日出国留学的真不多。” “是啊,是啊。”米维兴附和道。 “少来!”汪百川手一摆,道:“我知道你们两个是顾大人的学生,他负责这次留学生选派任务,派自己的学生来,看来以后会有肥缺等着你们。” 康弘大道:“汪兄此言差矣,我们目前虽然是留学生身份,但既然得了朝廷俸禄,又是派去学习,自然要守好各自本分,不可妄议。” 汪百川没想到他言辞犀利,摇摇头道:“好小子,知道你后台硬,以后在你面前说话真要小心些才是。” 康弘大道:“汪兄又说哪里话来,你我是师兄弟,以后要一条心才是。” 汪百川也不理会他了,又走到陈景山、魏高才身边,问道:“两位大人,该你们说说了?” 陈景山盯着他,道:“我是关东省虎旗营大将军陈力之子。” 魏高才跟着道:“我是关东省狼旗营大将军魏奎之子。”也盯着汪百川道:“这回你满意了?” 他俩这一说,仓中所有人都私下嘀咕起来。 汪百川倒吸一口凉气,说道:“怪不得你们听了别人说关东省兵马指挥使的坏话要生气,原来你们就是王大林手下四大金刚的儿子。” 陈景山争辩道:“王使君与先皇结拜兄弟,做人光明磊落,最是体惜下属,你们不了解他就不要乱说,世上对他的流言蜚语都是假的。” 魏高才拦住他,道:“算了,不要跟他们争论这些。” 汪百川双手一挥,笑道:“看来我们这里真是卧虎藏龙。”说后,看着巴蜀省两人道:“你们也来头不小吧,是不是?” 王良祝道:“大家既然都开诚布公,我们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是巴蜀省兵马司教头王薄熊的儿子。” 李飞舟亦跟着道:“我是雍州府捕头李宏远的儿子。” “着啊!”汪百川又看向来自西域省的仲孙立成,问道:“你也不简单吧?” 仲孙立成无疑是这些人中个头最矮的,和易郸有的一比,只听他昂首说道:“是又如何?我是西域省西部长城守将仲孙离的儿子。” 大家同时瞅向坐在铺位上的彭博,这是最后一个了,只听他缓缓说道:“我让你们失望了。”顿了一下,黯然说道:“我来此,就是为了吃口饱饭。” 此言一出,众人都默不作声了。 第10章 蛟龙出海斗神龙 大船继续朝东航行,当天晚上,突然狂风大作,海浪滔天,那巨浪此起彼落,像脱缰的野马,奔腾咆哮,,托着大船时而升至高天,时而降至渊底,险象环生。 暴风呼啸,撑起的巨帆都被吹成了弓形,桅杆也吱嘎作响,整条大船摇摆不定,船舱中物品、人员随着船身的剧烈摇晃而东倒西歪,左移右挪,滑来滑去。那些留学生都躲在舱中,即使事先掌握了不晕船的本领,此时因为太过颠簸而都有些头昏脑胀,恶心作呕。 甲板上,众多水手齐心协力拉扯船帆,确保航行方向,但那海浪铺天盖地,多次席卷而来,一波比一波猛烈地冲击着船体。 蓦地,那狂风势如破竹而来,仿佛要把船只撕裂,由此整个船身被撼动得向一侧倾倒,危险万分,再要斜过去一点,简直要翻船的节奏。水手中一个体格瘦弱的,根本站立不稳,被强劲风势吹的竟然双脚离地飘了起来,惊愕中他赶忙双手去抓桅杆,但此杆粗大,又洒有海水湿滑,他不及抓牢,竟而被刮出船舷,哇哇怪叫声中,落入大海。众人慌了手脚,都喊着:“不好了,有人掉海里了!” 飓风转瞬一过,船身终于暂时平稳过来,大家这才又都手忙脚乱的去救人。 那边船舱中的十九名留学生听到有人落水,也顾不得许多,奋勇跳到甲板来救人,三五个一组的投出绳索到海中,希望那人能抓到,但茫茫黑暗中的海浪,哪里还有人影可寻。 众人都向海中极目远眺,搜寻着落难者,虽然都感觉很渺茫。突然有人说道:“快看,那边好像有船在靠近我们!” 大家顺着他手指方向努力去看,隐隐约约中,果然看到有几艘船在靠近。 老水手沙哑的嗓子大声说道:“这么大的风浪,他们还能掌握方向,不简单呀!” 过不多时,但见两艘巨舰在狂风巨浪中,起起伏伏,高高低低的就来到近处,这回大家都看的分明,两艘舰上悬挂黑旗,赫然绣着骷髅头的图案。 “是海盗!”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行又遇打头风。众水手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看到是海盗后,更加惊慌失措。 “怕什么?”韦伯林一手挽着固定在船上的绳索,一边抽出短剑,仗剑说道:“抄家伙跟他们干!” 那两艘巨舰虽然也是歪歪斜斜而来,但显然都在人操控之中航行。眼看到了跟前,巨舰上密密麻麻站满了海盗,挥舞着各式兵器,吆五喝六,只听他们唱道: “头顶天,脚踏浪,乘风遨游,称霸海生!” …… “头顶天,脚踏浪,乘风遨游,称霸海生!” …… 众海盗反反复复,唱够多时,一个个气焰嚣张,斗志高昂,死死地看着官船,眼睛都红了。 “海生!海生!”那老水手吓的哆哆嗦嗦,颤声问旁边的人道:“我没听错吧?这些海盗是海霸王——海生?” 祖天养看他脸色都绿了,问道:“你是说,他们是二十年前叱咤东南海上的海盗王吗?” “是呀,”老水手道:“二十多年前,海生是海盗中杀人不眨眼的魔王,见神龙国人杀神龙国人、见日出国人杀日出国人、遇到同是海盗的同行也杀,最后海上就属他称霸,其他海盗见了他都躲得远远的,一时间,连做海盗的都少了。但是突然间他却销声匿迹了,这一晃二十多年没听到他的名号了。唉!我们要是遇到其他海盗还能拼一拼,可偏偏遇到的是海生,在这海上,没人比他更懂大海!” 海风呼啸中,老水手的话被风吹到海盗船中,只听一个粗壮的声音笑道:“哈哈哈哈……老子是生海,海生早死了,死了一个海生,无数个海生才有机会再在这海上发财!”他话一出口,其他海盗都狂笑着附和。 “大家不要怕!”韦伯林道:“海浪这么大,我们先保护好自己!” “包围这点子!”对面那海盗头子生海挥动一把弯刀,指挥道:“小的们,看这官船吃水这么深,船上必然有大批金银财宝,我们一股脑都给他抢过来!好不好?” “好!”众海盗心痒难耐,跃跃欲试,两艘海盗船分至官船左右呈夹击之势,然后纷纷投掷出挠钩挂靠在官船上,继而一齐用力拉扯,堪堪海盗船就要和官船合并在一起了。 留学生和水手此时都拿出武器,去砍断勾住船沿的挠钩,但有些是粗麻绳子所制,还可多砍几次砍断,但有些却是较粗的铁索链接,根本砍不断。 有些心急的海盗眼看距离官船近了,仰仗自身有点轻功,便跃了过来,在官船上和留学生或水手交上了手,此一仗看来是不可避免了。 那生海手持弯刀,也跃到官船上,势如破竹,很快杀了两个最先遭遇的水手,看来他功夫不低。 此时,跃到官船上来的海盗大约十余人,留学生当先冲上,捉对厮杀,有些胆大的水手也挥着刀剑上去助阵,如此一来,反而是留学生占了上风。 刘勇、易郸合力对战生海,也只打了个平手。那生海膂力过人,弯刀挥舞着虎虎生风,比这周遭的飓风犹有过之。只见刘勇短剑护体,仅能见招拆招,采取守势,与生海正面交战;易郸窜上跳下,声东击西,专门对生海施行偷袭,往往剑走偏锋逼迫生海凌厉的攻击缓得一缓,由此竟帮了刘勇不少忙。 波涛汹涌中,三艘船身仍旧摇摆不定,那激斗的双方既要立地站稳,又要防止被敌人伤到,一时间,敌我双方险象环生。 生海原本是一对一单挑刘勇易如反掌,但不想多出来个易郸搅局,往往总是在自己将要伤及刘勇时,他窜出来给自己一记险招,如此二十余招后,只气的他脸红脖子粗,破口大骂道:“他妈的,小贼子恁地讨厌!”突然弃了刘勇不打,一刀向易郸下三路攻去,易郸身轻如燕,双脚微一点地,便即跃了起来。其实生海早看出他轻功了得,刚才只是促使其跃起,鉴准对方下落之势,立马冲上到了船沿处,抢先到此有利地势,又快速向身后连挥两刀,逼迫刘勇避远开去。那易郸不想敌人就在身下,一个鲤鱼打挺,头下脚上倒立过来,短剑刺向生海。生海回刀荡开攻击,左手一把抓住易郸脖颈处,那弯刀眼瞅着就砍了过来。 “快救易郸!”危难时刻,不远处的翁玉书惊呼一声,便冲过来,但到底还是来不及。多亏刘勇立即剑刺生海后心。生海无法,只得暂时放下杀死易郸的机会,又再回刀架开刘勇攻击,同时左臂一推,便将易郸轻轻巧巧地扔出船外,旁边几个人眼看着易郸坠下海去。 “哎呦!”祖天养和韦伯林联手除掉一个海盗后,立即挥剑又一齐冲过来,此时,刘勇、翁玉书已经和生海动起手来。 狂风呼啸中,但听海中传来一个落水的声音,当是易郸掉落海中。 众人悲痛不已,这么大的风浪,易郸恐怕要葬身海底了,想到此处,即对生海痛下杀手,生海被对方四人的轮番攻击打的措手不及,暗中叫苦不迭,只得连连后退。 就在此时,空中飓风越加猛烈,而且下起大雨来,电闪雷鸣,天与海,一起颤动。 “我回来了!”让众人没有料到的是,船下又传来破水而出的声音,易郸湿漉漉的浑身海水,长发披散贴在肩背上,手中紧握短剑,重又跃回船上,惊慌失措的表情不亚于三艘船上所有见到他落水的人。他这一落一起,其实时间很短,但好像时间都凝固了,众人都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汪百川瞪大了眼睛,向他大叫道:“你怎么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易郸也是一脸茫然:“但我能肯定,海中有东西!” 此时此刻,距离三艘船不远处,海水忽然向上翻滚,如同烧开水的一般,咕咕翻涌,继而出现一团涡流,起初很小,蓦地涡流越来越大,三艘大船都被涡流引得旋转起来。 大家一惊,都停下战斗,敌我双方都去看着那片海水发愣。 突然,涡旋中央,喷洒出一股水雾,弥漫开来,在众人惊呼声中,一条水晶斑斓的蛟龙冲出大海,飞跃至半空中。 伴随着空中一道道如同划破天际的闪电,众人看得分明,那龙鳞闪烁,周身蓝光耀眼,盘旋中,水雾蒸腾。 其他人看了还不怎么样,可十九名留学生却一下子想到,这条龙明明就是烽火岛上从锁龙井中飞越而去的蛟龙。 “是的,”易郸指向蛟龙道:“刚才我落入冰冷的海中,一定就是踩到了它,我借力又一跃而出的!” 此时,空中又出异象,那天上的闪电一道接着一道,雷鸣之声不绝于耳,顷刻间狂风暴雨,闪电不住,雷击不断,在电光石火中,幻化出淡黄光芒,天空中突然飞下一条巨龙,龙首龙爪龙鳞龙尾,真真切切,实实在在。 又是一条巨龙现身,其他人看了还不怎么样,但十九名留学生却又一下子想到,这条巨龙不就是不久前在皇家狩猎场暴雨中出现的那条神龙吗?好家伙,这两条龙一齐出现了,它们要干什么? 众人都被这突变惊得哑口无言,默默仰头看着那两条龙。 就在这时,蛟龙突然向神龙快速飞了过去,龙爪抓向神龙,神龙一个摆尾,将蛟龙打开。那蛟龙周身泛有蓝色水雾,神龙遍体现出淡黄光芒,之后便是蓝黄缠斗在一起,根本看不出谁占上风,但蛟龙体型比神龙小一半,可见蛟龙更加好勇斗狠。 暴雨、狂风、海浪、电闪雷鸣,三艘巨船在两条龙的激斗下,摇摇晃晃,原本还是紧紧的船身贴着船身,可众人都停下手中的事情,只是抬头观战,不久三艘船便逐渐分隔开来,距离越来越远。与之它们的打斗相较之下,人类的战斗是那么微不足道。 其实两条龙的战斗时间并不长,但人们看的惊魂不定,感觉岌岌可危,这个世界再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算什么了。 生海趁人不备,溜回自己的海盗船上,这两艘海盗船,其实都有火炮,专门对付战舰的,之前因为官船是一艘货船,并没有攻击能力,又因为他们人少,所以生海本是要靠人多势众抢下控制权的。此时,他命人立即火炮攻击空中的两条巨龙,海盗们都惧怕生海,虽然心生恐惧,但仍旧向那两条龙进行炮击。 “轰隆隆!” “轰隆隆!” 两艘海盗船一齐开炮,众人只见那两条龙周身的水雾、黄光被打散少许,看来是被击中了。 “继续炮击,”生海命令道:“我们屠龙后,一定扬名立万,哈哈哈哈,什么海生,比我差远了!”众海盗又在装填炮弹,准备二轮进攻。 两条龙震怒,它们在空中盘旋飞越一阵,突然分向两艘海盗船俯冲下去,但听“砰!”、“砰!”两声,两艘海盗船竟然被那两条龙撞击而瞬间倾覆,两条龙俯冲之势不减,迅速潜入海中,不知去向。 那两艘海盗船开始渐渐沉没,船上的一众海盗骚乱起来,弃船而向官船游去,大呼大叫之声不断。 官船上还有几个海盗,被祖天养带人击杀殆尽。要爬上船来的海盗,也被众水手又推下船去淹死。 此时,暴雨逐渐小了下来,狂风也没有之前大了,海浪也较为平稳了,水手们调整船帆,大家都想快速远离这里,可能不久两条龙又会跃出大海来激斗吧。 在海上向东方又全速行驶半个时辰后,祖天养带人清点人数,死亡十二名水手,受伤九名水手,其中两人重伤,留学生中只有康弘大后背受了刀伤较重,却无性命之忧,其他李飞舟、彭博腿部受伤、牧光辉右肩受伤,都是皮外伤,并无大碍。祖天养略通医术,忙帮大家清理伤处,包扎救治。 第11章 清源河畔清源村 皇家狩猎场上,因皇上龙在天御驾游玩,连日来倍加热闹,每天天一亮,龙在天便率领狩猎队伍及随行大臣,到猎场上去纵马围猎,直到天黑方休,好不畅快。 这一日,龙在天仍旧率队去了猎场腹地,众人离开后,行宫便显得冷冷清清。 不想到了晌午,狩猎场行宫外突然聚集而来几十名农民,所有人都手持棍棒、锄头、鱼叉、铁锨等农具,为首的一个老者,手拄拐杖,站在这些农民最前方,带着众人高呼口号: “我们要吃饭!我们要种地!我们要我们的水源,还给我们清源河!” 其实,这些人都是附近清源村的村民,那为首的老者即为吴村长,他们的队伍距离狩猎场行宫较远的时候,守卫已经报给骑兵营的统领陈曦,并摆出拒马、围栏,防止暴民靠前。 这时,陈曦带领一百余名骑兵营士兵而来,挡住了村民。只见这些士兵都是身穿轻甲,手持防盾,个别士兵还带有棍棒,看来应该是专门对付此等事件的。 “吴村长,”陈曦在士兵们的簇拥中,等村民的呼声渐渐低下去,才说道:“你这样为难我就不好了。你知道现下谁来到狩猎场了吗?” “我不管谁来,”吴村长道:“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让老百姓有个生计吧?” “吴村长,你三天两头带人来闹事,我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对待你们,我们好说好商量,我已经答应过你,向京师反映你们清源村的情况……” “不要再拿这话来哄骗我们了,”吴村长显得很气愤,说道:“多年前你就答应帮我们要回水源,到如今还是不允许我们用家门口的河水,你是不是要我们死?” “这回肯定帮你们,”陈曦说道:“你们先回去,目前有十分重要的人物在这里,不要打扰他,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一定向京师……” 吴村长挺起拐杖,指向陈曦,说道:“有重要的人在这里是吧?正好,让他出来见见我们,我们向他说道说道,这清源河是我们祖祖辈辈喝的水,养育了无数百姓,现如今却不让我们用,天理何在?” 那些个村民又高举农具,叫嚣起来。 “吴村长!”陈曦有些恼怒,厉声喝道:“你敢聚众闹事!” “我活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见天就被你们官府欺压,一辈子没敢对抗官府,因为那不是我们老百姓的本分,但你们官府就是不为老百姓着想,苍天无眼呀!” 村民中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早按耐不住了,也对吴村长叫道:“老村长,跟他们掰扯不明白,你一句话,今天跟他们拼了!”旁边几人随声附和,跃跃欲试。 陈曦眼看要控制不住局面,又对他们喝道:“都放下武器,你们要造反吗?” “反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村民们积压了很久的怨气,突然迸发出来,举着农具冲上去就和士兵们大打出手,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这些个士兵,都是骑兵营,是从众多军旅中百里挑一出来的,属于军中的佼佼者,平时自视甚高,根本不容任何人挑衅。尤其神龙国的士兵都是各省内异地驻守,没有本地人,此时两方对战,哪有手下留情的兵,很快,村民们被打的伤痕累累。 吴村长年老体弱,被打的蜷缩在地,拐杖亦被士兵劈成两截,脸上额头都被打肿了。 就在吴村长被打之时,突然村民中有人怒吼一声,声震四方,随即冲出来一个高大黝黑的汉子,只见此人身长九尺,体壮如牛,满脸浓须,根根似铁,胸前黑毛,杂乱丛生。刚才虽和众村民一齐冲撞士兵,但到底寡不敌众,被几个士兵联手打压的双手抱头,连连后退,可此时见了老村长被打,一股怒火上涌,内心不忿,自己被打无所谓,但老村长被打,那是再气愤不过的,便“哇呀呀”一声推开旁人,冲到吴村长身边,帮他解围。 众士兵看他力大威猛,并不好惹,遂几个人一齐上前挥棒打他,黑汉子双手紧握成拳,两只胳膊一用力,那臂膀上的肌肉结实,像小山一样隆起,以血肉之躯,对抗士兵们的围攻。 “阿夯,”吴村长缓得一缓,叫此黑汉子道:“你不要管我……” 黑汉子阿夯看准机会,也趁机击出一拳,被打的士兵立即痛疼倒地,一时间竟有四五个人被他击倒。 如此一来,士兵们都注意到他,开始聚拢过来,专门对付此人。 其他村民原本被打的七零八落,此时才抽身远远避开,也有人上前扶起吴村长。 不想此时,突然从行宫方向又冲过来几十名骑兵营士兵,都是手持兵刃。 阿夯凭借自身蛮力,抵挡住众士兵,便叫道:“老村长,你们快走!” 村民们赶忙背负起吴村长,向村子逃回。 阿夯即使再勇猛,到底敌不过人多势众,被人打翻在地,头破血流,身上多处受伤,那些个士兵拿绳索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 当天申时,狩猎队伍满载着猎物提前返回,早有上了年纪的留在行宫的官员将中午村民们来维权闹事的经过一五一十讲给龙在天听。 龙在天不置一词,仍旧进到内厅批阅奏折,最近几天,皇上都会在返回行宫后办公一个时辰左右。 不一刻,陈曦前来觐见,门口守卫的凌力子得到同意的答复后,带其一同来到内厅。 陈曦跪倒在地,参拜后却不见皇上回话,只得尴尬地一直跪着。 但见龙在天仔细看着一封奏折,旁边廖公公研墨润笔,厅内静寂无声。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龙在天终于放下手中事物,对陈曦说道:“有什么事吗?” 陈曦清了下嗓子,说道:“启禀皇上,今天有清源村的村民,前来行宫滋事,我命士兵将其驱散,在此过程中,有个别村民先行动手打了士兵,最后双方都有人受伤。” 龙在天问道:“他们来了多少人?所为何事?” 陈曦将事情经过如实告知。 龙在天想了想,道:“这清源河,为什么不让清源村的村民使用?是何道理?” “皇上有所不知,”陈曦道:“早在此狩猎场完工之时,主持修建此行宫的龙跃仙大人便下令清源河禁止附近村民使用,因为狩猎场上广阔的草原、各种野生动物需要大量用水。但可以帮助村民打井,让他们使用井水,一样可以过活。” “什么?”龙在天说道:“是我叔父的命令?” “是!”陈曦继续说道:“先皇也同意龙跃仙大人的意思,并颁下旨意,清源河,主要到皇城一段水域,严禁平民靠近、使用,原因皆为皇城全城官民都在使用此河水,怕是有歹人下毒。所以清源河上游两岸,每隔数里便有巡逻士兵把守,无端接近者必会受到严惩。” 龙在天听了久久不能做声,此事让他想到那位英年早逝,个子高高瘦瘦,总是带着笑容的叔父——龙跃仙,想到此狩猎场、行宫都是他身为工部尚书时主持修建的政绩,想到行宫刚刚完工时,祖父太上皇龙之昊带着当年还是太子的自己和一众兄弟姐们来此游玩的景象,恍如昨日。 陈曦仍旧跪在当地,此时悄悄抬头看向皇上,轻声问道:“请皇上定夺?” 龙在天说道:“即是先皇有旨,自要尊办。但是,这些村民既然连年前来维权,而且人数不少,也必有其难处,我们要从长计议,待我考虑考虑。”顿了一下,又说道:“你抓起来的那个村民,还是放了吧。” “皇上三思。”陈曦道:“此人力大无穷,我们几个人联手都捉拿不易,必须要让其心生惧意,才好管制。否则今遭放了,以后更加猖狂。” “怕什么!”这时正好颜皇后带着几名宫女进来,可能恰巧听到陈曦最后几句话,便对他道:“当今天下四海升平,万民拥戴,皇上又一向以王道着称,没有不心悦诚服的。”走到龙在天身边,温言说道:“皇上处理公务累了吧,臣妾命人做好了关东参汤,您尝尝。”宫女自把一个托盘放在几案上。 “哈哈哈,皇后说的好。”龙在天笑道:“把他带上来,朕见见他。” 不一时,凌力子安排两名御前侍卫,押着那被抓的村民阿夯,来到内厅。 龙在天、颜皇后高坐在上,只见一个黑黑壮壮的大汉,虎背熊腰,如同个巨人,进门时都要低头而过,手铐脚链,哩哩啦啦,昂首阔步,乌云压顶一般,就到了大厅上。 “大胆刁民,”廖公公拂尘一挥,指向他道:“这是当今皇上、皇后,还不下跪!”廖公公暗运内劲,声音直抵阿夯耳内,只震慑的他心神混乱,但在旁人听来,却是稀松平常。这一份内功显露,没有几十年功力修为根本做不到,此时内厅中,练内家功夫的凌力子、陈曦都是心中一凛,暗想:早听说廖公公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不想造诣如此之深。 “皇……皇上……皇……皇后……”那阿夯原本如野兽般耀武扬威,目空一切,但被内劲震荡,丢了三魂七魄,大惊失色地瞟着高高在上端坐的两人,看到皇上还不觉得如何,当看到颜皇后时,不禁全身一颤,第一反应是怎么那么像家里吴村长供奉的菩萨,体态丰腴,脸如满月,眼若朗星,慈眉善目,不由自主便跪了下去,口里喃喃自语道:“菩……菩萨……” 龙在天盯着他如同困兽一般迷离的眼睛,柔声问道:“你不用害怕,朕只想问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们……都叫我‘阿夯’。” “阿夯。”龙在天继续问道:“朕听说你天赋异禀,力大无穷,你的父母也如你这样吗?” “我的父母?”阿夯愣了一下,迷迷糊糊中又去拿眼偷瞄颜皇后,说道:“我怎么知道?我听老村长说,我是个弃婴,从小是被黑熊带大的,村民们发现我时,我还在吃黑熊的奶,他们赶走了黑熊,把我带回清源村的,我是吃全村人的百家饭长大的。” 龙在天听的兴起,追问道:“你被村民们发现,那时你多大?” “听老村长说,也就两、三岁吧。” “被黑熊养育了几年,有了熊一样的力量!”龙在天感叹了一番他的奇特身世,再看此时的他,已经二十多岁了,多多少少流露出的却是淳朴天真之态。 这时,旁边的陈曦向龙在天请命道:“皇上,此人如何处置?” 龙在天略微沉吟一下,旁边颜皇后又向阿夯道:“本宫听说你打伤了几名官兵,你可知错了?” 阿夯初听妙音,如同真个菩萨在问自己,赶忙毕恭毕敬地回道:“嗯,我知错了!” 在场之人听他回答都是惊奇不已,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回答,并且很具诚意,难道此人真的这么好说话?和他的外表差异很大。 龙在天、颜皇后对视一下,奇道:“哦?哪里错了?” “我没有听老村长的话。”阿夯说道:“老村长经常告诫我,不可恃强凌弱,因为我力气太大,一个不小心,就会弄伤人,我本来时时刻刻都很注意,有时被村里人打了几下,我也不觉得疼,也不会还手,怕老村长生气,可是今天看到老村长被人打,我实在忍受不住,这才出手推开打他的人,我忘记了老村长的告诫,确实我错了。” “看来你很忠实于老村长嘛。”龙在天放平稳了声音道:“为什么?” 阿夯说道:“村民赶走黑熊带我回村后,很多人说我是野兽,恐难驯服,都说要把我烧死,是老村长感念我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坚持要抚养我,没有老村长,我可能早死了。而且,我自小跟黑熊长大,学说话非常费劲,到十多岁了,才能顺利说话,都是老村长一个字一个字教给我说的,他教我时很有耐心,从来不因我笨拙而动怒,我如何不感激他老人家?” 颜皇后听他所说,便对龙在天道:“也是个可怜之人,莫要治罪于他了。” “好,”龙在天道:“朕也喜欢你这小子,以后你就不要叫‘阿夯’了,朕赐你名为‘熊清源’。” 阿夯呆愣了一下,旁边廖公公浮尘又是一挥,指向他道:“今天真是你的造化,皇上御赐名讳,你还不快谢恩,更待何时!” 阿夯自言自语道:“熊清源?熊清源?这个名字阿夯喜欢,谢谢皇上……皇后了。”又去偷看颜皇后,根本不敢正视心中的菩萨。 “哈哈哈哈……”龙在天看他真情流露,憨态自然,十分高兴。 “你这呆子。”廖公公也被逗笑了,道:“从今往后,你就叫‘熊清源’了。” “我名字叫‘熊清源’?好啊好啊!” 颜皇后又对龙在天道:“皇上看他这一身力气,在村里委实可惜,不如让他留在军中效力可好?” 龙在天看了眼陈曦,说道:“嗯,这个提议很好。” 熊清源不明所以,一脸懵逼。 龙在天这时对陈曦道:“狩猎场与清源村一水之隔,你们要搞好与当地村民的关系,我让此子留在你手下,以缓和军民之情。你意下如何?” 陈曦跪地说道:“微臣谨遵圣谕!” 龙在天又对熊清源道:“朕和皇后娘娘每年至少来狩猎场一次,你以后就留在这里练武,替朕保护这里,平时要多听陈统领的话,把他当做新的老村长,你能做到吗?” 熊清源知道自己当兵,异常兴奋,笑道:“皇上、皇后,以后我最听你们的话,你们让我阿夯……不对,让我熊清源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龙在天和颜皇后对视一笑,道:“好,此子可教也。” 颜皇后又道:“皇上,参汤都凉了,臣妾再重新为您准备一碗,这碗就赐给熊清源喝吧。” 龙在天点头同意,命廖公公端给熊清源,但颜皇后却款步下去,亲自将汤端给他。 熊清源心中一股暖流,十分感动,双手接过,一饮而尽。 龙在天问他:“熊清源,好喝吗?” 熊清源砸吧砸吧嘴,脸上一皱,道:“不好喝,一股草根子味儿。” 内厅中众人无不笑出声来。 等陈曦带着熊清源退出内厅后,龙在天对颜皇后、廖公公、凌力子道:“今日时候尚早,朕打算带凌力子去清源村走一遭,体察民情,我倒要看看这个清源村有什么勾当。” 廖公公道:“老奴也陪皇上去吧,穷山恶水,恐有刁民。” 龙在天道:“不用,你留下伺候娘娘。此次微服私访,不可走漏消息。” 第12章 软玉温香皆无瑕 事不宜迟,龙在天当即带着凌力子换了便服,骑马过河,便向清源村方向而去。 当距离清源村还有一段距离时,正好上到一处山坡,但见远方村落,家家户户屋顶烟囱炊烟袅袅,云淡风轻,一派美好田园景象。 龙在天一时心情舒畅,轻声吟道: “寒鸦飞数点, 流水绕孤村。 斜阳欲落处, 一望黯销魂。” 二人不一时进到村里,一打听,村长家就在西头大槐树下,附近仅此一家,很好找,他们便直接望那院落而去。 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忽然身边掠过一个粉红衣衫的妙龄少女,龙在天瞟了一眼,正好见她侧脸轮廓清晰,骨骼线条俊美,身材曼妙,婀娜多姿,虽背负一捆木柴,却是身轻如燕,脚步轻盈。堪堪此女竟然走到大槐树下的村长家门口。 龙在天赶忙上前问道:“小姑娘,请问这里是村长家吗?” 那女郎回眸一看来者,说道:“是啊。你们二位是谁?” “哈哈,”龙在天笑道:“我们是商人,向河对岸的狩猎场供应冰块的。所来村长家,是替阿夯带个口信。” “阿夯不是被官兵抓起来了吗?”女郎惊奇地问道。 龙在天近距离端详着她,只见她虽然皮肤黝黑,但却面容姣好,五官端正,颧骨高,眉眼俊,自有种野性的美艳姿色,十分钟意,微笑道:“放心吧,阿夯没事。让我见见村长可好?” 女郎洞开大门,请二人牵马进入院内,带入正屋,吴村长躺在里屋床上,一条腿红肿老高,正在休息,见来了生人,疑惑道:“暇儿,这二位是谁?” 女郎道:“他们说是向猎场供应冰块的商人,来替阿夯带个口信。” “敢问先生,”吴村长向龙在天问询道:“阿夯现在怎么样了?” “您就是吴村长呀。”龙在天说道:“叫我‘黄生’就好。我给您带来个好消息,阿夯没事了,狩猎场的陈曦陈统领您知道吧?他见阿夯体壮如牛,具有洪荒之力,是个可造之材,大为欣赏,便将他吸纳进骑兵营,留在狩猎场当兵。您老人家就放心吧。” 吴村长和女郎对望一眼,说道:“真有这样的事?我还担心阿夯会吃苦头,看来是他的造化,以后可算有了出路。” “我亲眼见过阿夯,”龙在天继续说道:“就是他托付我来给您老捎个信儿的,怕您老惦记着。” “这感情好。”吴村长又对女郎道:“暇儿,快去做饭,请二位留下吃饭。” “哎。”女郎答应一声,爽快地出去了。 龙在天微笑道:“乡下的女孩就是懂事。” “这是小女吴瑕。”吴村长又道:“您二位也是好心人,肯为阿夯传信。要说,今日多亏阿夯的保护,我才不至于被官兵打死。” 龙在天这时打量一遍屋子,感觉十分简朴,没有什么多余物件,唯独一尊很小的菩萨雕像以及香炉,其他并无特别之处,看来吴村长是信奉释门教的。 “老人家,”龙在天道:“你们全村的人,今天去大闹狩猎场,到底所为何来?” “黄先生有所不知呀。”吴村长看此人气宇轩昂,态度和善,又帮忙带信,十分感激,索性和他聊了起来:“我们这个村子,两面靠山,两面环水。山就是西、南两面的清龙山,水就是东、北两面的清源河,以前世世代代都是以种植金橘为生,种植其他农作物根本长不好,这个金橘种的时候需要大量用水,可自打朝廷这个狩猎场建好后,官兵就不允许我们使用清源河了,我们的生活受到影响,很多人家,都揭不开锅了。” 龙在天道:“我听陈曦说,朝廷已经派人给你们打井了,用井水不行吗?” 吴村长一皱眉,道:“这是多少年的事了?刚开始还能勉强过活,现在井根本就枯了。再说,只打了那三口井,村里老老少少也有两百口人,能永远用下去吗?” 龙在天沉吟一阵,道:“看来问题蛮大的。” 吴村长又道:“我们这个清源村,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只要吃饱了饭,谁愿意去跟官府作对,躲着还来不及呢,您说是不是?可是,”他话锋一转,继续道:“这官府却是像防贼一样防范着我们,连我们靠近一点清源河都不行,靠近了抓起来就是一顿鞭子,身体硬实点的,落下个残废,身子骨弱点的,被活活抽死的也有,现在大家都离的远远的走,老百姓真是受够了委屈呀。” 龙在天宽慰他道:“老人家,您可能有些误会也未可知,朝廷视百姓如子民,尤其当今圣上,最是勤政爱民,体恤百姓,誓要当流传千古的明君,我想他不会不管你们的。我认识不少朝中大官,等我回去替你们把实际情况讲明,相信他们会来帮助你们的。” 吴村长很信任面前这个商人,却也知道能令朝廷来帮助他们一定很难,但他有此心,已经难能可贵了,笑道:“那真是有劳黄先生了。” 他们说了会话,外边吴瑕已经做好了饭,因为吴村长腿有伤,她就将桌子搬到靠床位置放好,并十分利索地将饭菜碗筷端入里屋,便于吴村长吃饭。 龙在天本来一日两餐,是不吃晚饭的,此时却很想尝尝吴瑕的手艺,在吴村长的邀请下,也不推辞,和凌力子一同入席。看那饭桌上,几个窝窝头,一盘煮烂的野菜,并无盐精,吃起来却感香甜,连连夸口称赞好吃。 吃饭间,龙在天时常去观察吴瑕,越看越喜爱,越喜爱越觉心里热烘烘的,十分受用,真想多和她呆一段时间,忍不住就有个计较,于是在饭桌上对吴村长道:“老人家,您刚才说这清源村盛产金橘,那真是好极了,据我所知,这种水果只有南方才有,没想到我们中原也有呀。” 吴村长笑道:“说的就是啊,我们这里什么都不好种,唯独金橘长势一向很好。” 龙在天道:“因为我是个商人,所以现在突然有个主意,想把你们的金橘贩卖到龙城,路途不远,一定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吴村长道:“只可惜现下没有浇灌的水呀,村里已经多年不种了,即使种点,少了水的滋润,长势就大打折扣。” 龙在天道:“不要紧,我打算留在村里几日,看看环境,实在不行,我就出些银两,多打几口水井。” 吴村长惊讶道:“黄先生如有此意,那真真救了我们全村人了,您就是我们的活菩萨了!”不等吴瑕吃完饭,便催促她道:“瑕儿,你快去打扫一遍阿夯的房屋,换上干净被褥铺陈好,请两位先生暂住。” 龙在天忙道:“不着急,吃完饭再说。”又向凌力子使个眼色,道:“打扰老人家我也委实不安,拿些银子,就算房费吧。” 凌力子赶忙从怀中摸出一大锭亮灿灿的银两,放在桌上。 吴村长连忙推托,说什么都不收,还道:“你们这是帮我们全村人的忙,我哪里还敢收你的钱呀。”再三推辞,最终龙在天也只好听从吴村长安排了。 当天夜里,龙在天便在阿夯那宽敞的大床上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凌力子却是高度紧张,身处此陌生境地,孤村野岭,耳听着屋外各种虫鸣,一夜不曾合眼,在大床旁的地上铺张席子,和衣而卧。 ************************************************************************* 第二日一早,天刚刚擦亮龙在天就和凌力子起来,二人在院中晨练,这也是龙在天自小养成的习惯,每天早上都会练上几遍南天拳法,每次练完后都会感觉精神抖擞,通体舒泰。虽然院子不大,拳法练习中需要满场游走,龙在天只得收敛步法,注重拳法,也练得虎虎生风。 不久,只见西边的清龙山上云雾弥漫,霞光纷呈,隐隐幻出七彩祥瑞,恰似仙境一般。 龙在天奇道:“我早听说过这座山,临近一看,不想这等神奇,好似是仙人的居所。” 凌力子却是注重皇上的安危,对他道:“皇上,您若在此地久留,不如我去多找些侍卫来保护您。” “不可,那样会让吴村长起疑心。”龙在天立即道:“不但不能叫来更多人,你也要回去,告知皇后娘娘等文武百官,春猎结束了,不用等我,让他们都回京。我在这里盘桓时日也不会太久,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很善良,天真无邪的,不会对我如何,我应该很安全。” “皇上……”凌力子还想劝说,却发现有脚步声,立即闭嘴,但见吴瑕端着做饭的盆子走来。 龙在天笑眯眯对她打招呼:“吴瑕姑娘起的好早呀。” 吴瑕亦笑道:“黄先生更早。我们这山脚早上寒气重,先生莫要着凉才好。” 龙在天看她关心自己,十分受用。 早饭过后,凌力子在龙在天的命令下被撵走了,此后数日,吴瑕与龙在天整日单独相处,竟似形影不离一样,尤其吴瑕从不排斥他,反而很愿意与他相处,二人感情越加融洽。 龙在天在村长家一住四五天,每日上午都是龙在天和吴村长一起唠家常,吴村长给他讲述村子里的故事,龙在天也说些城里的事情,都是他微服私访经常去的一些酒肆、园林,听得吴村长和吴瑕无比向往。到了下午,龙在天便和吴瑕到村里各处走动看视,这一亲临实地,很容易想到,这里原本是十分美丽的家园,土地肥沃,金橘果树成荫,但如今田地却都干裂成这般模样,仅有的几亩金橘种植地也是尽显颓势,如何不叫村民们痛心疾首。 这段时间,吴村长的伤势却是不见好转,吴村长便埋怨自己:“年纪大了人就不中用了,这么点小伤放在年轻时候,休息个一两天便能下地干活了,现在却要连累孩子照顾我……” “爹,”吴瑕不想听她爹说自己的不是,道:“明天我去山上给你采些药回来,敷在伤处,一准就好了。” 吴村长看自己伤势一直不好,也有些着急,便道:“也好,但这两天下雨,你上山可要小心些个。” 龙在天在旁听了,忙道:“不怕,我明天陪吴瑕姑娘一起上山。” “岂敢,”吴村长陪笑道:“但有您相伴瑕儿,我也就放心了。那就有劳黄先生了。” 第二天吃过午饭,龙在天和吴瑕告别吴村长,背上竹篓,拄着木杖登上了清龙山。 没想到这清龙山只有一条道,十分陡峭,二人爬得异常艰辛,好不容易挨到半山腰,便找了一处空旷平台休息。 吴瑕想的周到,带有一壶水,先让给龙在天喝一大口,自己接过也喝了一口解渴,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会天。 “没想到,”龙在天先说道:“这个清龙山看上去不高,可真要爬起来,还有些费劲呢。” 吴瑕笑道:“黄先生不知,这个清龙山虽然不起眼,但每天清晨、晌午、黄昏、黑夜中,仔细观察竟不相同,根本不像同一座山。” “有这等奇事?” “我不骗黄先生的。” 吴瑕天真烂漫,巧笑盈盈,一口一个“黄先生”,叫的龙在天很觉别扭。 “吴瑕姑娘,”龙在天道:“你不要总是黄先生长,黄先生短的,听起来好疏远。我虚长你几岁,你便叫我‘天哥’就好。” “天哥!天哥!”吴瑕又连叫几声,笑道:“那你也不要总叫我吴瑕姑娘了,跟我爹一样,叫我‘瑕儿’吧。” “瑕儿!瑕儿!”龙在天亦笑道:“好听。” 吴瑕问他道:“天哥,你住在龙城,天子脚下,见过皇上吗?” “皇上?”龙在天顿了一下,道:“瑕儿,不瞒你说,其实我就是当今皇上。” “你是皇上?”吴瑕神情一僵,挑眼看他,继而一脸狐疑地问道:“……皇上老儿?” “你这丫头!”龙在天轻拍一下她额头:“什么皇上老儿!我很老吗?” 吴瑕仍旧将信将疑,自言自语道:“不像呀,能做到皇上这么高的位置,年纪应该不小了呀!” 龙在天哈哈大笑,道:“这是什么逻辑,你以为皇上是升官升到这个位置的吗?哈哈哈哈,你是不是盼着你爹从村长升官坐到皇上的宝座?” 吴瑕非常不好意思,低头抿嘴一笑,道:“我也不懂,从小都是这么认为的,以为我爹既然是一村之长,以后还能升官呢,但真不敢指望我爹升到皇上,嘻嘻。” 龙在天仍旧哈哈大笑,看着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十分怜爱。 吴瑕绯红双颊,道:“不许笑话我了!” 龙在天憋着坏笑,问道:“你很崇拜你爹吧?” “那当然了!”吴瑕爽快地道:“我爹在我心中就是天,我不能没有我爹。我爹二十多岁就做村长,做了一辈子,全村男女老少全都崇拜我爹。我爹这个人,从来都是先为别人着想,哪怕自己受了委屈也要帮助别人,所以才赢得全村人的信赖。很多时候,我只想嫁一个像我爹一样的男人。” 龙在天追问道:“你有心仪的男人了吗?” 吴瑕不假思索地道:“没有,村里的后生都太稚嫩,根本没一个像我爹一样的稳重、有担当,十分之一都达不到。”说后,又偷眼去看他,看了一眼赶忙移开目光,眼眯一线的偷笑。 龙在天没有察觉,过了一会问道:“那你娘呢?” 吴瑕笑意全消,道:“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 龙在天叹了口气,道:“唉,人生无常,你娘知道你现在这么快乐一定也就放心了。” 吴瑕幽幽说道:“不会的,我娘一定放心不下我。” “为什么这么说?” 吴瑕叹了口气道:“我听我爹说,我娘一家的女人,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是生下女儿死了娘,就像着了魔咒一样,从来没有不应验的。我娘以前生了我哥,就没事,说起我哥,其实我都没见过我哥,早些年村里发洪水,我爹带着我哥去抢险,结果我哥被洪水冲走了。之后,不顾村民的反对,收养阿夯,也许是为了想念那个逝去的儿子吧。 “后来,我娘临盆要生我,稳婆说脐带绕颈,恐怕保不住孩子,我娘忍着痛问男孩女孩,稳婆说看不到,我娘就说,保孩子,结果……结果我出生了,我娘止不住的大出血,就这么死了。这些都是我爹讲给我听的,以前听不懂,现在慢慢的都懂了。”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落下泪来,龙在天静静听着,默默上前去,像个长辈一样,抱她在怀,轻轻拍着她的肩,安慰着。 吴瑕哭出声来,紧紧抱着龙在天,这还是她第一次与异性亲密接触。 第13章 龙脉神秘发源地 就在这时,但听“嗖”的一声破空之音,由远及近飞来一物,龙在天听音辨形,知道是从山坡下而发,此声音当是一枚暗器。可吴瑕此时正好是背对山下,暗器首当其冲,会对吴瑕造成伤害。他不及细想,扳转吴瑕身子与自己调换了个位置,“噗”的又是一声,一枚暗器正中自己后肩部。 接着,从山下来路跳出两个黑衣人来,手持长刀,盯视着二人,其中一人操着不太流利的中原话道:“真真的神龙国皇帝!嘿嘿,你死的期限到了!” 龙在天看这二人身手矫捷,架势沉稳,当是武功高手,自己绝难对付,嗖一下从靴筒中抽出一把龙纹匕首来,挡在吴瑕身前,说道:“来者不善,我们快逃。”说着,强忍肩部伤痛,带着吴瑕向山上跑去。 吴瑕紧紧跟随着他,吓得浑身发抖,脚步十分急促,又见龙在天后肩膀不住的流血,血液洇湿了大片袍子,愈加心里不忍。 二人气喘吁吁,爬到山路尽头,眼前密密麻麻全是灌木丛,吴瑕道:“没有路了,再往上爬就是清源河的源头,那里草鞋虫很多,都有毒的。再说官府不允许我们靠近水源……” “顾不得那么多了,”龙在天道:“后面这两个催命鬼不杀了我们誓不罢休的。”抓紧她小手,挥动匕首,砍断阻路的荆棘,立即投身入密林中,只感到身体周围湿漉漉的,岩壁上更有厚实的苔藓。 密林丛中枝叶十分紧密,陷身其中,仿佛与外界隔离开来,连头顶天空的光线都闪闪烁烁,越往里走,阳光越弱。到了这个时候,心中总是感觉来自后边的威胁越来越强,越来越近,他们不由自主地反而加快了脚步。 后边爬上来的两个黑衣人,不见了山路,却看到一处灌木丛上沾有鲜血,握紧武器,跟着进入了密林中。密林枝叶上湿漉漉的,脚下也是深一脚浅一脚,有些泥泞,没走多远,突然发现树枝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二人互望一眼,心下都是一凛。其实阳光太暗,根本看不清是什么,凭感觉那是一种虫子。 二人壮着胆子,又向前走一段,忽然头顶落下几只毛茸茸的物事,有几个掉到他们身上,在他们身上蛰咬,这一下二人不敢再向前移动,立即甩掉身上的东西,望来路方向就跑,总算逃出了草丛,其中一个人身上仍有一只东西挂在腰间,低头一看,原来是只巴掌大的蚰蜒,扭动躯干,无数长腿长脚乱舞,看的人心里一阵阵恶心,被他一手甩掉。 二人心有不甘,多次挺身涉险进入密林,却都被体型巨大的蚰蜒围攻而折返。几次三番后,他们终于放弃了追击。 于是二人低头私语一会,便跃到后边树上守着,不怕他们不返回出来。 ************************************************************************* 龙在天和吴瑕互相扶持着,摸索苔藓岩壁继续往密林深处走,此时已经完全被黑暗吞噬,周围一点光亮都不见,而且因为异常湿润,好像空气都是液体的了,呼吸起来非常艰难。又走了不多一会,突然岩壁摸索不到了,隔了一段又再出现,龙在天心下一动,说道:“这里有个山洞?” 他们挨到那处岩壁缺口处,慢慢向内摸索着进入。 此时,二人因为快速爬山,又是潮湿的所在,被枝叶上的露水粘上,所以身上都汗透了,那汗水止不住的流下,燥热难当。 没想到山洞内也很闷热,而且曲曲折折,拐弯抹角,还好其中没有岔路,顺着路数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一处空旷的洞穴中,尤其奇怪处,这个洞穴却是有亮光的,原来洞顶部七八丈高处一个朝天的大口子,虽有杂草枝叶纵横交错,但仍旧有强烈的阳光照入。 “想必这个洞顶孔就是清龙山的山顶了。”吴瑕说道:“怪不得大家都说,无人上到过顶部,上到顶部也就掉到这个洞里来了。” “这就是坐井观天呀!”龙在天也道。 刚才一片黑暗,此时见了亮光,两人都是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努力去听洞外的响动,好像无人跟来,这才对视一笑,心情逐渐好起来。 二人又仔细看视这个洞穴,但见是一座钟乳石岩洞,岩洞壁上,处处奇峰异石,好像巧手工匠雕刻出来的一般,岩洞中部,有一清潭,潭中清水静怡,毫无波纹,而且在洞顶枝叶间射入的阳光照耀下,潭水时常变幻颜色,反光后照向四周岩壁,五颜六色,看上去光怪陆离,色彩斑斓,煞是好看。二人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么漂亮、好玩的景象,渍渍称奇。 龙在天帮吴瑕整理她那脸上粘着的长发,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说道:“瑕儿受苦了,是我连累了你。” 吴瑕奇道:“天哥为什么这么说?” “那两个杀手,是来杀我的。”龙在天道:“抓不到我们,又找不到这个山洞,所以现在他们一定就在洞外,等着我们出去呢。” “这如何是好?” “我们四处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其实这个岩洞还是蛮大的,二人分别去找出路,沿着洞壁一周,除了进来的路,并无他途。 这四周洞壁上,也是潮湿所在,三三两两聚集着一些蚰蜒,懒懒的黏贴在陡峭凹凸的洞壁上。 吴瑕看的浑身发毛,又找不到出路,心灰意冷,走到中间的清潭边,找了个石头坐下,双手托腮,无计可施。 龙在天却是兴致勃勃,在他看来,这些岩壁很可能像洞穴入口处一样,被苔藓覆盖,很难分辨,只有仔细摸索才能发现隐藏的道路,便用匕首这里戳一下,那里敲一番,仔细寻找。没想到走了一圈又是一圈,就是找不到其他的路了。 突然,那边厢吴瑕叫唤他道:“天哥,快来看,这些石头好奇怪。” 龙在天也不找路了,回到她身边,同她一起蹲下看那些潭水边的石头。 但见石头都是光滑如玉,拿在亮处细细一看,竟然分为多种颜色,握在手中,抚弄多时,手温促使这些石头软化,十分神奇。二人揣摩着这些石头,只见赤者如珊瑚,白者如脂肪,黑者如泽漆,青者如翠羽,黄者如紫金,皆光明洞彻,毫无瑕疵。 “这是什么石头呀?”吴瑕问道。 “我也不知道。”龙在天道:“好像璞玉一般。” 此时,龙在天后肩的伤突然发作,痛得他咧嘴忍受。 吴瑕赶忙去看,原来那枚暗器仍旧插在他肉里,惊叫道:“天哥,这暗器插的好深,我拔出来,你忍着点呀。” 龙在天点了点头。随着吴瑕手上快速一拔,总算暗器被拔出来了,疼的龙在天几近不能呼吸。 吴瑕又撕下自己一片衣角,沾着潭水为他擦拭。 龙在天也撕下自己袍子下摆,让吴瑕帮自己紧紧绑住伤口。 吴瑕皱着眉头,道:“天哥,都是你帮我挡下这一镖,才救了我。”吴瑕又去抱他,委屈的像个小孩子。 “你又在胡说,他们的目标是要杀我的。不信你看这暗器,”龙在天拿起那枚菱形有三角刀片的暗器道:“这是日出国忍者使用的三角流星镖,你看他们用的长刀叫做忍刀,他们是日出国拥有实权的将军训练出来,专门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的。当时正好你在我身前,他们是想先下手为强。” 吴瑕止不住的流泪,泪水扑簌簌地落入清潭中。 龙在天随着她的泪水,看向潭水,只见水清如镜,直可看到潭底,潭底也有好些玉石,颜色也更为艳丽。他这一看不要紧,只感觉得那潭底模模糊糊好像刻的有字。 他指向潭水,问吴瑕道:“你快看,那里好像有些蹊跷。” 吴瑕擦了下眼泪,也看着潭底。要说这潭并不太深,大概有两人高度,即使潭水再清澈,但底部仍旧水草丛生,坑坑洼洼的,并不能分辨有字。 龙在天绕着清潭走了一圈又一圈,凭借着光线,终于辨认出这字原来是用古老的神龙族古体所书,共是四个大字——神龙源脉。 “怪不得你认不出这字,”龙在天道:“我也险些没认出来,原来这是我们神龙族先民所用的古体字。”龙在天不可思议地看着吴瑕道:“我没有分析错的话,这里就是我们神龙族的发源地! “这潭底的字这般硕大,也不知道是谁有如此神力,又用什么工具,刻划出来的? “谁会想到,我们神龙族发迹之地,原来距离皇城这么近?看来流传千古的关于神龙族起源于极北苦寒之地自是讹传,当年我的祖父——少昊皇爷爷用毕生精力苦寻不到的皇族发源地,就在这里!可如今找到了,又有什么用呢?皇爷爷为什么要找这里呢?” 吴瑕悠悠说道:“我们遇难能来到这里,可能也是天哥你的祖先有灵,引导我们进来的!” 龙在天点了点头,道:“有道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此时夜幕降临,洞顶投射下来的不再是强光,而是幽幽的月光,洞内景象因为潭水反射,也转为幽暗,别有一番暧昧效果。 龙在天对吴瑕道:“瑕儿,看这潭水清澈,我真想游个泳,也解解这浑身的汗湿和泥诟。”说着,也不等吴瑕回话,将龙纹匕首丢在地上,自己便脱了个赤条条,纵身跃入潭中。 那边厢可羞坏了吴瑕,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好嘛,一个全裸的成熟男人在自己一个黄花大闺女面前裸泳,两颊早红彤彤的发烫,扭转头去看地上那些七彩玉石,但心里突突狂跳,又忍不住偷看水中泳姿优美的男人。 龙在天常年锻炼身体,身上肌肉结实,长臂蜂腰,十分吸引人,现在更加要卖弄自己的本事,游的煞是好看,如鱼得水,自由自在。 这清潭的水,不凉不温,身体泡在其中,感觉十分舒服。尤其水清至极,如同没有水一般,龙在天游在当中,好似那飘在空中一样。看的那吴瑕如痴如醉,不觉得呆了。 龙在天游够多时,突然钻出水面,探头问吴瑕道:“瑕儿,这潭水好舒畅,你也下来游呀?” 吴瑕的头摇晃的如拨浪鼓,道:“我不会游!” 龙在天道:“你又在说笑,你们村子离清源河这么近,哪里有不会游的?” 吴瑕道:“我出生后,官府就不让我们靠近河水,我想游都没机会。” “唉!”龙在天叹息一声,道:“是我对不住你了。来,我教你游!”说着,上来就抓住吴瑕双臂,拖她下水。 吴瑕猛一见男人这么近距离在自己面前,眼睛都瞪直了,浑身上下僵硬无比,简直不知所措,被龙在天散发的男性魅力所倾,任由他摆布,如提线木偶一般,跟着就衣不解带地下到潭中,被潭水一激,清醒了好些,继而便被这水浸泡全身,只觉无比舒适,再难回岸。 龙在天教的十分认真,给她讲解动作、换气、姿势、节奏,带她游了一遍。吴瑕本是个聪慧的姑娘,一学便通,虽然游的慢些,但已得要领。 他们游顽了一会,便彼此对视一笑,相互扶持着上岸。 ************************************************************************* 他们不知沉睡多久,突然被外面悠悠传入的呼叫之声吵醒,一齐相拥而起。 “神龙帝国,御前侍卫在此!护主救驾,歹人退避!” 其实,那声音不是很大,不是很近,却直抵耳中,龙在天一听便知呼叫之人当是内功修为精湛,才能将此音千里传声,对吴瑕道:“没事,是我的内廷总管在找我。” 二人于是穿好衣服,从来路又拐弯抹角地出了山洞,在草丛中摸索着,顺着声音方向走出来,便到了山路尽头。 拨开一片草丛,一缕阳光洒下,龙在天和吴瑕终于出现在总管太监廖公公和御前侍卫统领凌力子面前,旁边还有十几名御前侍卫,都是来接应皇上的,此时见了皇上无恙,一齐跪拜在地。 “你们都来了,”龙在天道:“可曾遇到日出国的忍者?” 廖公公看了眼吴瑕,不知道她是否知悉龙在天身份,便道:“这两个忍者功夫了得,我们只把他们打下山去了而已。” “好,”龙在天道:“你们平身吧,朕无事。” “是,皇上!”众人起身。 廖公公道:“说来奇怪,我们看到附近无路,只有面前这片草丛,想来皇上应该身陷此地,我们几次三番进入都被很多毛绒绒的虫子攻击,根本无法深入,所以只得在此处呼叫皇上。” “是吗?”龙在天和吴瑕对望一眼,道:“真奇怪,那些蚰蜒并不攻击我们。” “皇后娘娘和众大臣都已返回皇城,”廖公公道:“皇后娘娘请皇上回宫!” 龙在天呻吟一下,对吴瑕道:“我要回去了,明年这个时候,我要在皇家狩猎场举行盛大的阅兵仪式,到时候我来接你。” 吴瑕泪眼婆娑,只得眼瞅着龙在天在一众御前侍卫簇拥中,下山去了,吴瑕一直看着他的背景远去。 第14章 天池天山异域情 神龙国西南边陲——滇池省,地广人稀,满目砾石,十分荒芜,很多村落仍旧保持着最为原始的生活状态。 在这里,无论是原住民昆仑族人,还是其他各族人,只要在这里生活久了,潜移默化,自然而然地身心具变,所有人都有一心皈依释门教小宗派轮回寺的意识,愿释迦保佑,生生世世,永远轮回,转世为人。 由此,全省境内出现了很多神迹,人们相信,这些地方都曾留下释迦及其徒子徒孙的惠泽,偶然前往,也是为自己增益修行。 天池,一个巨大的湖泊,就是这样一处神迹所在。 时值黄昏,一骑白马驰骋在天池湖畔,马上一位黑衣男子,身材魁梧,神情坚毅,却不是滇池省都尉燕鹏飞是谁?此时,他便服打扮,骑着“白影”,正携有虎符这等重要事物,因军情紧急,连日来少不得饥餐渴饮,晓行夜宿,除了吃饭睡觉,大部分时间都在赶路,他要赶回靖城,向骆博明兵马指挥使复命。 堪堪天色将暗,他心下盘算找个落脚点打尖才好,正巧前方不远处有家客栈,燕鹏飞便拍马上前。 天池本是释门教小宗派的神迹,每年都有大量信徒来此朝圣,所以周围找家客栈不是难事,大多客栈都是这样的野店,周围附近很远杳无人烟。 但此时并不是朝圣的季节,客栈老板和伙计百无聊赖地打着瞌睡,不想进来了一人,看是个炎黄族人,便不是很热情地招待他。 燕鹏飞找了当中一张桌子坐下,说道:“外面的白马要喂食上等草料。给我切一斤熟牛肉,还有糌粑、酥油,尽皆上来,再收拾一间安静的卧房,明早我还要赶路。”为了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这一路行来他都不曾喝酒。 店小二答应一声,伸个懒腰,首先出去牵马。客栈老板便去后厨准备饭食。 就在这时,店门又被人打开,随着劲风,当先吹进来一股香气,燕鹏飞警觉起来,全身每一个毛孔都扩张开来,连头发丝都从根到梢紧张到极点,纹丝不动中,感受一下放于腹部贴身而藏的虎符,必须确保无误。 “还好,”他自忖道:“香气无毒!” 漫漫幽香中,几个人步入客栈,听轻盈的脚步声,当都是女子,也不说话,坐于燕鹏飞旁边的桌子。 燕鹏飞到底少年心性,抵不住好奇心切,转头去看她们,不看还好,这一看,只见这四个女子都是其丑无比,相貌说不出来的别扭,虽然高高瘦瘦的,鼻梁高耸,有的是金色头发,有的是黑色头发,还有一人是红色的头发,但竟然都是来自异域——克洛奥斯联合王国,颇感奇怪。 以前,燕鹏飞一直生活在闭塞的滇池省,只见过一个克国人,便是兵马指挥使骆博明府上一个家将,但此人无论穿戴、语言、行事风格都已同神龙国人无异,周围人早将他当成同类,尤其此次中原求取虎符一行,见识了为皇家狩猎场贩卖冰块的寒冰国尤金、保罗后,这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人种。 但奇怪的很,这几个女人脸色异常发黄发暗,完全没有尤金和保罗肌肤白里透亮的效果,而且仔细一看,仿佛她们长得都一样,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在他看向她们时,这四个女子也在端详着他。 看了一会,这四个女子好像皆有惊奇的发现,开始低头窃窃私语起来。 她们说话声音很小,但即使大声说话,燕鹏飞也是听不懂的,饶是如此,仍旧有个词传入耳中——“南天!” “什么南天?”燕鹏飞心下盘算,但看她们好奇的神情,和交头接耳快速的说话声,又令他十分惊恐,想道:“看来她们真的是针对自己的,我要加倍小心才是。” 不一刻,客栈老板端着燕鹏飞的饭菜给他,又去招呼新进来的四名女子。 那个红头发的女子挺身说话,操着一口蹩脚的中原话,面无表情地道:“他,一样的,四份!”手指向燕鹏飞。 燕鹏飞当作看不到,低头吃饭,其实全神贯注于她们,只要对方有任何危险动作,自己立时反击。 快速吃完了所有食物,燕鹏飞拿了行李和腰刀便跟着客栈老板去二楼的客房,甫一进屋立刻反锁房门,这才松了口气。 当天夜里,他早早就睡下了。但这座客栈因为是木制结构的房子,所以时常发出一种“咔吧、咔吧”的松松紧紧木头间自动调节的响声,这令燕鹏飞一直睡不安稳,朦朦胧胧,恍恍惚惚中,他索性不睡了,起身到窗边打开了窗户,眺望着远处的天池。此时,月圆如镜,倒映湖中,天上一个月亮,水中一个月影,相映成辉。 只见明月当空之下,天池湖边,一个红发女郎,赤身裸体,正在湖中沐浴,举手抬足间,动作轻盈,悠然自得,兼有湖中泛起阵阵雾气,显得这个场景十分优美。虽然距离较远,看不真切,又是夜幕下背对着他,但那女郎玲珑曲线,凹凸有致,让人浮想联翩。 天池水寒,远近闻名,现下虽是初春时节,但滇池省属于高原地带,早晚温差较大,尤其夜半三更,正是最冷的时候,但那女子却不畏寒冷,果然是位战士。 燕鹏飞看了一会,咽下一口唾液,想道:“有什么好看的?丑八怪一个!”思念及此,也不看了,又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中,这才渐渐睡去。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燕鹏飞便起身收拾好东西,备好水和干粮,结完帐后,也不吃早餐,急急忙忙开门去往马厩,打算避开那几个女郎,也好早点赶路。 不想到了马厩,只见那四个高挑女子正围着自己的马匹“白影”,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虽然听不懂,但很明显,她们溢于言表的艳羡表情完全是被自己的上等白马吸引了,那可是皇家狩猎场骑兵营统领陈曦亲自为自己挑选的快马,来自于巴蜀省锦乡千里挑一的名驹,便于自己赶回滇池省。 “你们也算有眼光。”他自忖着,虽有些担心,但也暗自虚荣心膨胀,走上前去,牵了马昂首阔步的便走。 “等……等等……”又听到那蹩脚的中原话。 燕鹏飞本不想多做停留,但还是驻足回头,看着那红发女郎,问道:“什么事?”看着近在咫尺的她,那不忍直视的丑陋脸庞,闻着幽幽香味,脑子里想的却全是夜里她赤裸的背影,这相貌与身材,反差也太大了吧。 “你的……鞭子。”红发女郎递送过来一根马鞭。 燕鹏飞默默接过,连谢字都忘了说,飞身上马疾驰而去。“说了谢谢你也听不懂。”远去后,恢复理智的他只得这样为自己辩解着。 骑出一段距离,他担心刚才她们围着马做了什么手脚,赶忙下马来查看,仔细看了一遍白影和马鞍、马掌后发现无甚异常,这才较为放心,一路向南而去。 ************************************************************************* 翌日晚间,燕鹏飞赶到了天山北麓,在一处乱石阵附近停下,这一路上很少休息,此时饥困交加,便在此生火,烤些肉和馕来吃。 他边吃着东西,边看向附近的天山,巍峨陡峭,越往上越是坑坑洼洼,十分诡异。他知道那些坑坑洼洼的山壁上,基本每一处都有昆仑族人的尸首。 昆仑族自古传说,要想转世为人,生前必须遵照释门教教义行事,死后必须进行天葬。所谓天葬,便是将尸体搁置于天山陡壁上,暴尸于外,任由翱翔于天际的鹰隼叼食,传说如此,才可顺利升天,千百年来昆仑族人都在这样执行天葬之礼。天山地处滇池省中心地位,各地昆仑族人死后都是亲友运来天山,请轮回寺里的喇嘛诵经,围绕着天山进行天葬大礼,所以整个天山都是昆仑族的墓地。 燕鹏飞所在的乱石阵,算是天山北麓一处标志性的位置,夜幕降临后,那些个伫立的乱石如同一个个昆仑族死者,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他吃完了东西,又喂白影吃了些野菜和胡萝卜后,将马拴在一处乱石密集的所在,便踩灭了篝火,自己爬到山脚找到一个不大的洞穴,想到这里不会是昆仑族人天葬之处,因为太过接近地面,即使身份再低微的昆仑族人也不会为亲友选择这样的洞穴。便安心地躺在里边,手指盘弄了一会领口处的天珠,幽幽的睡了过去。 燕鹏飞岁数不大,可军旅生涯多年,从最初的小卒做起,也曾处理战场善后的搬运、掩埋尸体,也曾建造过军事工事,也曾随军在省内各处剿灭匪患。什么脏活累活苦活都经历过,现在早已经百无禁忌,随遇而安。 他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外面马蹄哒哒声急促,将睡梦中的燕鹏飞吵醒,紧握腰刀,猛一起身,额头险些撞到洞穴顶部,还好他反应机敏,中途收住劲道,这才没有大力碰触,然而还是蹭破了点皮。 他蹑手蹑脚,爬出洞穴,看向乱石阵方向,月光下只见三骑由远而近,到了乱石阵旁停下,三个大汉各持兵器,马上都驮有大包小裹,在马上向四周检视。 “怎么挑了这么个地方,”其中一个手持单锤的大汉喝道:“怪瘆人的!” “怪我喽!”另一个挥舞着鬼头刀的瘦小汉子道:“还不是那四个鬼婆娘定下的,偏偏要在这里交易才行。” 最后一个高个大汉可能是这伙人的头领,手持一把长剑,道:“我们多加小心,千万别着了她们的道儿。”用剑指向乱石阵。 这一指,方向正好朝向燕鹏飞,燕鹏飞心下一凛,不自觉地就委身躲在一个大石后面,手便放在腰刀刀柄上,想着:“难道是被发现了?”他可不想多惹是非,如果不是身有要事,这几个人根本不在话下。燕鹏飞一路行来,随身携带的这把腰刀,实是昆仑族人再普通不过的弯刀,也是他们的风俗习惯,之所以带上这种弯刀,不但可以防身,而且可以避人耳目。 只听那高个大汉指着乱石阵道:“我们不要进那里,恐有埋伏。” 手持单锤的大汉附和道:“放心吧大哥,那里都是昆仑族人的尸首,即使没人埋伏,进去也是一身晦气。” 燕鹏飞哭笑不得,摸了摸藏身的一个乱石,想道:“也许这真的有灵气也未可知。” “老三,我问你,”那高个大哥突然问道:“你说的这几个洋婆娘到底是什么来路?稳妥吗?” 那瘦小汉子道:“听说是什么什么什么女战士,那名称太长,不好记得。”说着皱起了眉,好像很痛苦的在思索着。 “什么什么什么女战士?”那边手持单锤的大汉急着叫道:“他妈的克国人罗里吧嗦,名字就是特别难叫。” 高个大哥道:“那不重要,我是问你,这几个洋婆娘你到底是怎么搭钩上的?” 那瘦小汉子道:“不瞒大哥说,还不是天池客栈老板介绍的嘛,说这伙人有的是银两,出手阔绰。客栈老板可是咱们的老主顾,不会骗咱们的。再说,我也见过了这几个洋婆娘,穿的虽然普通,长的也鬼模鬼样,但骑的马都是上乘的,马铠做工考究,价值不菲,当是有些钱财的。” “她们到底要买什么?”高个大哥道:“我们带的这些宝物,她们能买吗” “应该会要吧?”瘦小汉子道:“这些个洋人,不就喜欢咱们这些古物件吗?何况都是轮回寺里镇寺之宝!” 燕鹏飞听的心下一凛。 高个大哥继续问道:“她们都用什么兵刃?” 瘦小汉子道:“她们背负长矛,马上驮有盾牌,腰间悬着短剑,靴侧插有匕首,都是全副武装。” 高个大哥深吸一口凉气,道:“看来也是硬茬,等会不要蛮干。咱们可吃不起亏本买卖了。” 那边单锤大汉道:“可不是,这趟巴蜀魔域沙漠的买卖真是亏大了,折了十多条弟兄的命,才得了两个‘肥肉’首级,真不划算。” “别说了!”高个大哥喝道:“点子来了!” 就在这时,只听北方传来一阵阵马蹄奔驰之声,不一刻,只见四个女郎纵马而来。 第15章 幽香袭人女战士 燕鹏飞躲在乱石后,偷偷去看这几个新来的骑手,她们都一手把握缰绳,另一手举着火把,很有种女战士的风格,赫然发现当先一骑正是天池客栈中的红发女郎。“又是她们,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那四个女郎到了近处,与三个大汉对视。 高个大哥看着他们,突然憋不住笑,对瘦小汉子道:“你还真没说错,鬼模鬼样,丑到爆!” 三个大汉哈哈大笑不止,笑中还道:“丑就丑吧,还这么香,臭美!哈哈哈哈……” 那四个女郎有些不快,红发女郎当先说道:“东西,带来……吗?” 三个大汉笑过多时,高个大哥道:“爽快,我喜欢。给她们看看,让她们长长眼!” 那两个大汉跃下马来,从大哥马后驮的包裹中,轻轻翻出一匹绸缎来,继而又一齐展开,两个大男人做的轻手轻脚,动作轻盈缓慢,很怕弄坏了似的,和他们平素的作风十分不搭。 绸缎完全展开,在月光及几个女郎火把映照下,只见一块三尺见方的布幔上,各色丝线缝制、绘染的释门创始人释迦讲经图跃然而出,释迦高高在上,下方跪满无数释门弟子,其中有四名弟子跪于释迦身前,色彩艳丽,不失细节,真是一幅惟妙惟肖,极具立体感、真实感,美轮美奂之画卷。 那四个女子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一脸懵逼。 “女人就是女人,什么什么什么女战士也不例外,一定非常喜欢这类刺绣。”高个大哥笑道:“怎么样?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精美的堆绣吧?” “神马?玩意?”红发女子不知道从哪学来的中原话,说道:“我们要……好东西!” 躲在乱石后边的燕鹏飞险些笑出声来,忙用手捂嘴,但私下却是想着:“这件堆绣要是真迹可了不得,他们是怎么搞到的?无论如何也要抢回来,送到轮回寺请大师傅们鉴定下才好。”因为此类涉及释门教的物事,大多与轮回寺有关。 “你这红发鬼臭婆娘!”单锤大汉怒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你懂吗?这可是昆仑族几百人耗尽毕生精力用比头发丝还细的金线银线缝制的堆绣,收藏在轮回寺几百年了,只有十年一度的轮回节才会拿出来供信徒瞻仰一下,价值连城,你是出不起钱吧你?” 高个大哥手一摆,道:“她不喜欢,收起来。换一个出来。” 在那两个大汉又轻手轻脚收拾堆绣时,高个大哥对她们道:“看你们这些女孩年纪不大,我有必要提醒你们,这件宝物,可是轮回寺镇寺之宝,我们也是拼了性命不要才盗出来的,虽然恐怖些,但却是件十足的圣物。” 那两个大汉收了堆绣,又翻出一个木匣子,单锤大汉双手捧着,瘦小汉子打开匣子,从中抱着一个骷髅头出来。白色的头骨,月色之下、火把摇曳中,令人看了不免全身一颤。 不想这时,那几个女子却突然提起了兴趣,凑上前来看视。这一下,反将瘦小汉子吓了一跳,赶忙退后一步。 “兀那几个婆娘,你们站远些,这可是圣物!”高个大哥讲话道:“你们是不是变态的?好像很喜欢这类东西嘛。” 几个女郎看着头骨,互相交流几句,其他人谁也听不懂。 红发女郎又看着骑在马上的高个大汉,问道:“这……神马?” “知道厉害了吧。”高个大哥满足感爆棚,笑道:“刚才那件堆绣如果说价值连城,这件圣物却是无价之宝。知道吗?这可是轮回寺厝仲活佛的前世活佛头骨,生前也是滇池省的执政活佛,神龙国护国大法师。” 几个女郎又开始低头密谈着什么,又连连摇头。 高个大哥看她们可能不信,便又说道:“放心吧,我们可是讲信用的。不信,你看那骷髅头两眼眶中间的一块骨头,如珍珠般发亮,传说得道活佛此处骨头最具灵性,如果是常人的骨头,这里绝不会这般闪闪发光的。” 大家一齐看着骷髅头,果然两个眼眶中间骨骼异常发亮。其他人倒不觉得如何,暗处的燕鹏飞看的真切,腰刀紧握,看来这伙贼人拿出的宝物都是真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从轮回寺盗取出来的。 “这回该信了吧?”高个大哥说道:“这件圣物,价格可是不菲……” “不要,”红发女郎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要人的……” “什么!”高个大哥圆睁两眼,怒道:“你们这群鬼婆娘,是不是来消遣爷们的?”说着举剑一挥。 其余两个大汉看势头不妙,收起了木匣,先放在地上,又各持兵刃在手。 红发女郎却是不慌不忙,说道:“我们,听到,你们,是猎魔人,我们想要,恶魔的,这个。”说着,指了下放在地上的木匣。 “我们是除魔猎人呀!”单锤大汉道:“但那活不好干,又十分危险,所以我们平日就做点偷鸡摸狗的事……” “不要说了,”高个大哥阻止他道:“难道她们要的是‘肥肉’的首级?”他对瘦小汉子使个眼色。 瘦小汉子赶忙到自己所乘马的行囊中拿出两个油布包裹来,松开口子,倒出两颗较小的血肉模糊的东西来。 那几个女郎惊呼出声,不是害怕,而是兴奋,大为兴奋,兴奋过头,简直要手舞足蹈了。 只见地上赫然是两个恶魔的首级,鲜血还在溢出。 “新鲜的,好!”红发女郎兴高采烈。 “你们喜欢这个?”高个大哥惊诧不已。 红发女郎笑道:“两个,都要!” 高个大哥苦笑一下,道:“好吧,大买卖做不成,赚点外快也好。这两个‘肥肉’首级,官府会奖励三百两黄金,这是行价,既然你们要,多少要加点吧。我也不多要,五百里黄金吧。”其实两个恶魔首级官府只能奖励三百两白银,他却说成是黄金,当是欺负她们不懂行情,坑老外的钱财。 红发女郎呆了一下,马上和其他几个女子商量起来,看她们的表情,好像很感为难。几个女子摸出钱袋,开始凑银两,最后拿到对方面前时,大概看下,不足百两散碎银子。 高个大哥惊呆了,看来她们倾其所有,也只得凑出这些,遂叫道:“你们真是来耍老子的吗?”气急败坏之下,长剑直刺向红发女子。 红发女子当即后跃,轻轻巧巧地避过。这一下出手闹翻,双方立时各亮兵器。四名女子都是右手长矛,左手护盾,摆好战斗姿态。 高个大哥仍旧骑在马上,此时纵马冲上去,长剑一抡,剑锋咄咄逼人,对方四人各挺护盾招架,剑盾一触,四人都感虎口生疼,其中两人吃疼不过,护盾脱手而飞。 高个大哥勃然大怒,纵马来去,长剑虎虎生风。 单锤大汉与瘦小汉子也持兵器冲上,捉对厮杀。这几个大汉到底是除魔猎人出身,身手不会太差,堪堪四个女子不免落于下风。 躲在暗处的燕鹏飞不想他们突然激斗,他一心留意地上装有前世活佛的木匣,看高个大哥不管不顾,只是催马横冲直撞,万一不小心那马踩踏到木匣怎么办。 红发女子此时成了高个大哥的攻击目标,刚才她一定很惹对方不高兴,那高个大哥每次出招都是杀招,压制得红发女子渐感不支,左挡右架,慢慢后退,再向后退,就到了木匣位置,她却并不知道,全副精力都在对付敌人。 远处燕鹏飞眼看木匣危险,再不出手难免圣物被毁,念头及此,立即举着腰刀冲了出去。 距离燕鹏飞最近的却是瘦小汉子,发现有人埋伏,惊叫道:“周围还有点子,大家小心!”甩开对敌的一个金发女郎,迎上去与燕鹏飞正面交手,却也担心暗处是否还有敌人,分了心神。 燕鹏飞脚下不停,看准时机,手起刀落,将此瘦小汉子开膛破腹,一时间,瘦小汉子肠子肚子一股脑流了出来,眼看活不成了。 那边,高个大哥力量雄厚,长剑劈砍下,红发女郎长矛与护盾都脱手而出,不想还被后边木匣一跘,一跤摔倒在地,高个大哥更不迟疑,仗剑飞身下马,乘势又是一剑刺向她,危机时刻,燕鹏飞纵身上前,一刀拨开了他的长剑,救了红发女郎一命。 高个大哥不知哪里来的敌人,便和燕鹏飞激斗在一起。此人个子高出燕鹏飞一个头,初始凭着居高临下占了优势,到后边越打越感吃力,燕鹏飞武功精湛,哪是他能比拼的了的,渐渐处于下风。 旁边那单锤大汉眼看大哥危险,挡开与自己缠斗的两名女子,缓得手来,立刻上去要偷袭燕鹏飞。 燕鹏飞正与高个大哥对战,没有留意此人,即将遭遇袭击之时,旁边红发女郎突然提醒他道:“小心,燕……” 燕鹏飞得此信息,立即回身,鉴准偷袭者攻来的大锤,一刀挡格开去,总算脱得了身,由此与两人交战。 高个大哥与单锤大汉联手对敌燕鹏飞,只是打个旗鼓相当,但二人明白,时间长了,终归不是敌手,而且旁边还有几个女子伺机攻来,难免暗处没有他们的同伙。 突然,后边红发女郎又叫道:“低头!” 燕鹏飞知道这又是在提示自己,赶忙弯下腰去。 但听“砰!”的一声,一股硫磺气味弥漫,燕鹏飞抬眼一看,那单锤大汉胸口出现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脸上表情扭曲,继而直挺挺向后摔倒。 众人又去看那红发女郎,只见她手持一支火铳,铳口浓烟袅袅,当是她刚才突施暗算。 高个大哥吓得屁滚尿流,丢下长剑,来不及骑马,抱头鼠窜而逃。 红发女郎眼神坚毅,跑到自己马前,又拿出一张弓来,弯弓搭箭对准逃跑者,右手紧握竹箭的手轻轻松开,只见一支箭羽呈弧线划过夜空,直刺入高个大哥后背,他一跤跌倒,在地上痛苦挣扎一阵便不动了。 ************************************************************************* “好俊的身手!”燕鹏飞赞叹一声,此时战斗结束,精神放松,反而又感受到她们身上那股袭人香气。 红发女郎对他一笑,这一笑,燕鹏飞险些把吃的烤肉烤馕都吐出来,赶忙转头去看地上的木匣。 “谢谢,救了我。”红发女郎仍旧笑道。 “你也救了我。”燕鹏飞拾起木匣,检查是否有破损,看到无碍后这才放心。 “你,怎么……来这里?”红发女郎继续问道。 “我赶路,在这里睡觉,被你们吵醒了,所以一直躲在暗处看你们做交易。”燕鹏飞又去翻看那三个大汉马上驮的包裹,只见堆绣也是完好无损的。 红发女郎和同伴收好了恶魔首级,又对他道:“这个,我们的了。” 燕鹏飞知道她们只对那两个恶魔首级感兴趣,便道:“好,我们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红发女郎笑道:“好,好。”看来新学到一个词,很是高兴。 各自收拾停当,燕鹏飞牵出白马,就要和她们告别,突然想起一事,问那红发女郎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姓燕?”此话一出口很是后悔,因为他刚才也没听清楚,对方说的中原话也不标准,可能自己听错了呢,也许对方只是说“小心,呀!”,而不是“小心,燕!” “我不知道你姓什么。”红发女郎道:“我只知道,你,像我们国,一位开国先贤,他名字,南天燕。” “南天燕?燕南天!”燕鹏飞没想到又听到这个名字,而且是通过一个异国少女之口说出,非常奇怪,道:“燕南天是你们的开国先贤?不可能,他可是我们神龙国的大英雄,先皇特封的巡察使!” 红发女子道:“什么?我不知道了……” 燕鹏飞又问道:“你见过你们这位开国先贤——燕南天?否则怎么知道我们长得很像? “没见过,”红发女郎道:“但我们见过他,和他夫人……油画。”她说完用她们的语言和另外三个女郎说了些什么,她们都连连点头,看来她们都见过那幅油画。 “好吧。”燕鹏飞悠然神往,道:“我也想见见这副油画。” “那,你来,我们国。”红发女郎爽朗地笑道。 “怎么可能?”燕鹏飞心下嘀咕着,正想上马走人,却又忍不住回头问道:“你们来自哪个国家呀?你们是谁呀?” 红发女郎十分爽快地道:“利尔逊,共和国!我们是,利尔逊女战士!” 第16章 久别重逢絮相思 神龙帝国的北方,为幅员广阔的克洛奥斯联合王国,是一个类似长条形的版图,由六个信奉天神教的王国组合而成,各自为政,并且每个王国占地面积比神龙国一个省还大,他们围绕着克洛奥斯山脉分布着。那是一座比神龙山脉还要更为广阔,绵延上万里地的雄伟山脉。而神龙国地处最西边的西域省仅到克国中部圣迪沙王国与贝奥塞斯王国交界处。 克洛奥斯山脉东南山麓下有一座漂亮的大都市,叫做古斯诺堡,正是贝奥塞斯王国的首都,在克国东部来说,算是繁华的城市,经济发达,人口也多。其实克洛奥斯联合王国治下的这六个国家,靠西部的都是比较富饶的地区,人民生活也较好,越往东部环境越恶劣,人民生活也更艰难。而古斯诺堡足以和东部最富有的城市——奥古斯特王国的首都月影城、沃伯翰帝国的首都玫瑰城相媲美,具有东方小月影之称。 此时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整个城市却越显得富丽堂皇,热闹非凡。 尤金和保罗,一主一仆,人困马乏的便进了城。 本来两人一路上都是萎靡不振的,但此时一旦进得城来,尤金突然来了精神,命保罗先回住处休息,自己有要事要办。 虽然他们是寒冰王国的商人,但寒冰王国的首都冰城实在太过偏僻,不利于尤金商业上的发展,所以他只将寒冰王国作为生产、加工产品的基地,并于近几年把自己的总部设立在较寒冰王国最近的大城市古斯诺堡。 而尤金的商业帝国之所以形成,完全得益于他开发的三条商路。第一条商路,是寒冰王国通往南方,直达神龙帝国关东省首府幽州,每月一个来回,输送寒冰、冰玉,有时也带上克国西部特产,比如亚麻、胡椒、火铳,运回神龙帝国的特产、寒冰王国所需的大量奢侈品,比如棉花、水果、木材、陶瓷、丝绸等物资;第二条商路,是寒冰王国通往西南方向、克洛奥斯山脉之南,先抵贝奥塞斯王国的首都古斯诺堡,后经圣迪沙王国首都沙海,最终到达沃伯翰帝国首都玫瑰城,每两月一个来回,将寒冰王国的特产、收集到的神龙帝国部分奢侈品贩卖过去,并将路经地区的特产运回寒冰王国;第三条商路,是最远的,由寒冰王国出发,向西、经由克洛奥斯山脉北部,首站雪豹王国首都明斯克城,后经该王国西明斯克城,最终达到奥古斯特王国首都月影城,每三个月一个来回,输送同第二条商路同种类商品,但供应量较大,运送回来的物资也更为丰富,比如远东地区千金难求的火铳等物,是其商路中收益最高的。 尤金只用了几年的时间即打通如此三条跨国商路,和他以前的主子、寒冰王国首相李约翰的帮助不无关系。 “主人,”此时,保罗好奇地问尤金:“您难道不回家休息吗?您难道不累吗?” 尤金哈哈一笑,兴致很高,道:“我当然也累,不过我想先去拜访我的音乐老师蜜雪儿小姐,我很想念她。” 保罗做个鬼脸,一脸坏笑道:“主人,一路奔波劳累,您老可悠着点。” “多事!”尤金说着,拍了一下保罗的马屁股,催他快走。自己也便向音乐老师家里行去。 要说这个尤金也是个好色之徒,老婆孩子留在寒冰王国冰城家里,一年见不上几次面,可在这古斯诺堡,他每年都会更换一个情人,不吝钱财的供养,分手时再给一笔抚恤金。蜜雪儿就是他最近才交到的情人,对外宣称是自己的音乐老师。当时还处在如胶似漆的时候,自己却得到一个千载难逢的商机,马上去往神龙国中原省皇家狩猎场谈一桩大买卖,堪堪两个月过去了,现在才赶回来,可他的心早已飞到了情人的怀里。 他很快赶到了蜜雪儿家里,那是一座老旧的二层楼寓所。 当他敲开门时,蜜雪儿和她的母亲艾尔莎正在准备晚餐,她的父亲菲利普坐在客厅,与一位瘦高瘦高皮包骨头的古稀老人聊着天。这位老人紧闭着双眼,座位旁边放置了一根长长的拐杖,此人尤金从未见过,颇感好奇。 尤金同蜜雪儿礼节性拥抱一下后,他便和她的父母打了招呼,最后问道:“这位先生可否介绍给我?” “当然,”蜜雪儿的父亲菲利普道:“他是我们一家的老朋友丹诺斯先生。”又压低声音,凑近尤金耳边悄声道:“丹诺斯先生是个瞎子……” “我可听到了,”老人颤颤巍巍站起身,面向尤金,仍旧闭着眼睛,道:“不要试图瞒过瞎子任何声音。”说后,脸上挤出一个微笑。 “哈哈,”菲利普赶忙道:“老朋友,站在您面前的这位是尤金先生,我们一家的贵人。” “信奉天神的国度里,无人不知尤金先生,”丹诺斯伸出一只骨肉如柴的手,道“幸会!” 尤金出于礼貌,也伸手与其相握。 丹诺斯突然抓紧他的手,脸上表情诧异了一下,道:“年轻人,你……嗯,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事情千万不可碰触,不要被你的欲望冲昏了头脑,否则你会作茧自缚……”他好像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菲利普和艾尔莎打断了。 “不不不,老朋友,你不要吓到尤金先生。” 艾尔莎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划着圆圈,意思是——老人年纪大了,脑子有问题了。 尤金反而表现的很大度,并不在意。 之后,饥肠辘辘的尤金和他们共进晚餐,大家围坐在餐桌上,首先共同祈祷,由菲利普念诵祷告:“感谢天神赐予我们食物,荣耀归于天神,从今日直至永远,天神保佑!”,众人亦跟着念诵道:“天神保佑!” 他们吃的还算丰盛,这得益于尤金走前留给蜜雪儿的一笔贴补家用的银币。 餐中,丹诺斯一直讲诉自己正在写一本书,关于这个世界以后将会发生的事情,因为是边吃东西边讲,他老掉牙的嘴里塞满了食物,吐字十分含糊,大家都听不清,也没人去在意他到底讲了什么。 “先生,”尤金发现感到奇怪的地方,问:“盲人也能写字吗?” “当然能,我的孩子。”丹诺斯吞下一口食物道:“我们会用针,在点字板上扎出盲文。” “盲文!”尤金道:“有意思。” 一餐终了,大家送走了丹诺斯,菲利普和艾尔莎开始收拾餐具,都是银质器皿,但很显然都是老旧物件,上面划痕斑斑,偶有破损之处。 尤金提议要买一批餐具才好,菲利普和艾尔莎赶忙道谢。 蜜雪儿抓起他的手,道:“这么久不见,你的钢琴没有退步吧?指法没有生疏吧?不要给我这个老师丢脸呀。” 尤金道:“您要考考我这个学生吗?” “当然,”蜜雪儿媚眼一笑,道:“我可是位很严厉的老师。”说着,牵了他手,匆匆上楼。丢下低头收拾餐桌的父母,他们如同什么都没见到,什么都没听到。 ************************************************************************* 二人进到蜜雪儿的卧室,这里装扮的十分舒适,一张大床,铺就厚实绵软的上等被褥;一张梳妆台,摆满了各种高贵的胭脂水粉;一个大型衣柜,挂满了各式色彩鲜艳的华服;一张地毯,毛绒绒的,踩在上面感觉非常柔软。不小的一间卧室,就是没有音乐器材。 甫进卧室,尤金一把将蜜雪儿拦腰抱起,引得她一阵咯咯娇笑。尤金抱着她轻轻放到床上,深情的看着她,柔声道:“我亲爱的蜜雪儿老师,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蜜雪儿笑道:“可你一去这么久,太没有良心了!” “我发誓,”尤金在她额头吻了一下,道:“以后再不会离开你了。” “你真的想我吗?”蜜雪儿娇喘道:“你想我哪呀?” “想……想你的红唇……” “那……你喜欢吗?” “喜欢呀!”尤金躺在这样柔软舒适的床上,搂抱着这样娇柔的美人,一身疲惫早已荡然无存,心情无比喜悦,笑道:“喜欢的不得了。”尤金发自内心的说道,是啊,和蜜雪儿在一起有种特殊的感觉,这是和其她情人在一起时没有的感觉,心里很舒服,很快乐,可能以后我不会换情人了,永久和她在一起就好了。 “哈哈哈哈。”蜜雪儿忍着痒,笑道:“你去了神龙国是吗?我听说那里遍地黄金,珍珠玉器都十分漂亮,你有给我带回什么礼物吗?” 尤金这才想起,从神龙国的皇家狩猎场急急赶回,竟然忘记给她准备礼物了,一时怔住了,那双手也停在她的腰间。 蜜雪儿看出是没有礼物收了,撅起小嘴,不高兴地道:“你的心里到底有我没我?” “蜜糖,不要生气,”尤金道:“我马上去给你买一串最大的珍珠,你等我。” 他正要起身,被蜜雪儿伸双臂抱住了,道:“哈哈,我开玩笑的,你不用去的。” 尤金哪舍得离开,又抱着她,热烈地吻她,二人温存一番。 过了一会,他们躺在柔软的床上边爱抚着对方,边聊着天。 “我离开的一段时间,”尤金问她道:“古斯诺堡有发生什么趣事吗?” “趣事?”蜜雪儿想了一下,道:“没什么趣事,反而有些可怕的事,最近恶魔袭击了距离魔域沙漠较近的村落,听说死了很多人。” 尤金道:“这个我也听说了,而且回来的途中,在神龙国长城雁行关上也遭遇过一次恶魔。”于是将那次八个除魔猎人消灭恶魔的事讲了一遍。 蜜雪儿道:“神龙国人有武功,我们这边却鲜有专杀恶魔的猎人。” “不怕,”尤金道:“我们有火铳。” “恶魔不惧火铳。” 尤金道:“放心吧,魔域沙漠离古斯诺堡这么远,恶魔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蜜雪儿道:“亲爱的,你有那么多钱,为什么不拿出来一部分,像神龙国一样修建一座长城,防止恶魔呢?” 尤金苦笑一下,道:“这个事情,即使我有再多的钱,如果没有举国的实力,也很难实现。” 蜜雪儿道:“说起这个,我想起来了,最近古斯诺堡出现了大批雇佣兵,人们传说那是女伯爵的雇佣兵,王国卫队都很紧张。你知道女伯爵是谁吧?” 尤金点了点头,道:“知道,我们的两个商队每次出发,都由女伯爵的雇佣兵在保护着。” 蜜雪儿笑道:“那他们来,是不是为了你?” “应该不会吧。” “对了,说点高兴的事吧,”蜜雪儿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最近城里流行化妆舞会,但有个家伙每次参加都要化妆成恶魔形象,太招人反感了!” 尤金跟着笑道:“那是谁呀?” “你应该也见过,就是寒冰王国派来的质子,叫做亚瑟的,此人现在是全城的笑柄,不止是因为他长相怪异,行事作风没一样让大家不讨厌的。” 古斯诺堡是一座浪漫的城市,不亚于月影城和玫瑰城,这里每天晚上都有舞会、宴会,歌舞升平,纸醉金迷,一些上流社会的人,乐此不疲。 “亚瑟!”尤金问她道:“你觉得他如何呢?” “我也很讨厌他,他总是对我献殷勤,总是不合时宜地做一些事情,总是做错事,也不自己瞧瞧他自己那样子,谁会喜欢他呢?” 尤金很认真的看着她,说道:“蜜雪儿,你听我说。无伦如何,这个亚瑟都是个小王子,他的身份在那里摆着。说真的,我想接近他,我想帮助他,我打算扶持此人当上我们寒冰王国的新国王。你觉得如何?” “你疯了吗?你要帮个傻子吗?”蜜雪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道:“亲爱的,你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是不是个傻子,我明天去见见他再说。” 尤金可不想失去此良机,寒冰王国首相一职,深深诱惑着他。 第17章 一见质子探其心 第二天上午,尤金在蜜雪儿家里吃过早餐,便急匆匆赶回了他在古斯诺堡的住处。 不想保罗还在酣睡中,被主人一把揪住耳朵拽了起来。 “你这个懒虫,”尤金对他道:“太阳都晒屁股了,快点起来,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呢!” 保罗睡眼惺忪地道:“还有什么正事呀?您刚回来,见了音乐老师才一宿,正是鸳梦重温的时候,还有心思去办其他事吗?” “当然正事要紧。”尤金道:“你怎么整天都是睡不够的,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 “好吧,好吧,”保罗道:“都听您的,主人,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尤金命他先去雇了辆马车,又准备好名帖和一件犀牛角把手镶有绿宝石的打磨光亮的手杖作为礼物。 都完成后,保罗看着尤金把玩着那件崭新的手杖,说道:“主人,这是您十分钟爱的事物,平时都舍不得自己用,这时为什么要作为礼物送人呢?” 尤金摩挲着手杖,笑道:“这件东西一看就是贵族老爷用的,我身份低微,如何能拿的出去呢?还是送给一位适合它的主人吧。等我以后跻身贵族精英,会用更好的佩饰。” 保罗讨好似的说道:“主人,在我眼中,您比任何贵族都讲究。” 这时,他们雇的马车到了,尤金便带着保罗上车,要求御者驶往广场区。 所谓广场区,实际上就是城市中心的广场,也是一片贵族聚居的别墅区。在那里的边缘地带,有一排较小的院落,其实是克国其他各王国派驻贝奥塞斯王国的外交官,包括各国的质子在内,都居住在这里。 马车停泊在一个破旧的院落前,保罗捧着装有手杖的礼盒和名帖上前敲门,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打开了门,很好奇地看着来访者,尤其马车上的尤金,保罗与其低声说了几句话,他便收了礼盒、名帖又回去了。 保罗微笑着看向尤金,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房门再次打开时,老管家和一个年轻人出门来迎接尤金。 尤金从马车上下来,看着那个年轻人,他十分瘦弱、矮小,尤其印象深刻的是他的额头,有些隆起,这就是寒冰王国国王的王孙、派到此地的质子——亚瑟·瑞德。 “尤金先生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年轻人袒露出一脸做作的笑容,说道:“是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儿来了?” 尤金称呼他为“小王子殿下”,亦表现同样的笑容,道:“作为同是寒冰王国流落到异乡的人,在下理应来拜访小王子殿下。” 亚瑟边礼让客人进屋,边说道:“您可是大忙人,我们很久没见了吧?” “是啊,我最近几个月去神龙国应酬,昨天才刚刚回来的。” 他们终于进到了客厅,房子里还有一位老年御医,带着保罗去另一间小房间招待。尤金打量了一番室内,这里家具不多,非常简陋,而且破旧,作为一个王国代表人物的居所,有些寒酸,尤其老管家端上来的茶点,只能用粗茶淡饭来形容,尤金心下却是窃喜的,越是这样的生活,越好激发小王子的斗志。二人开始说着话,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闲聊,以前他们也曾在一些社交舞会上碰面,但都是礼节性的介绍下,并无深谈过。 几番交谈下来,尤金用多年来商人辨识的本领暗自思忖,这个人有些神经质,或者说是虚伪,之所以虚伪大概是为了不自信的掩饰,所以才表现的避重就轻,本质是外强中干的,希望说到重点时,他能撕下面具,直面挑战,否则——他将一事无成。 谈话一直在尤金的引领下继续,因为他处于优势,而亚瑟可能一直想弄清楚这位大财主到底所为何来,而他又不好直问,也没有机会发问,一直在跟着尤金的思路走。 “小王子殿下,”尤金话锋一转,问道:“您来古诺斯堡多久了?” 亚瑟沉吟一下,说道:“快五年了,但我感觉就像过了五百年,太难熬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您不知道,尤金先生。”亚瑟身子前倾了一下,道:“我来贝奥塞斯,是接替我的堂叔,也就是老国王爷爷的侄子,他在这里做人质做了三十年,天神可怜他吧……”亚瑟右手划个十字,抬眼上望,表情悲悯地道:“……他最后得了流感,经年不得治愈,他便恳请老国王爷爷能找个代替他做人质的王族成员,他想回家乡,他说他死也要回家乡去死,躺在寒冰玉上,感受冰与雪的氛围,那才是家的感觉。 “很不幸的是,我来他往,他却死在了回寒冰王国的路上,而且没到寒冰王国的地界就病死了,根本没有达成自己的心愿,哪怕是那么简单容易的心愿。他在这里三十年,没有一刻离开过这座城市,贝奥塞斯王国再好,古诺斯堡再摩登,也如同个牢笼一般,禁锢着他。 “每次想来,我都会有种害怕的意念,我的余生,恐怕也会步堂叔的后尘,我想这就是我的一生要经历的事情,可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懵懵懂懂,小心翼翼,提心吊胆,我现在感觉度日如年,但我还要度过多少年呀?” 尤金认真听着,隔了一会说道:“谢谢您小王子殿下,您能给我讲这些,我相信都是您的真心话。” “当然,”亚瑟苦笑一下:“我把您当作朋友。我在这里五年,从来没有访客,您是第一位,我很感激您,尤金先生。” “我会常来看望您的,”尤金说道:“小王子殿下。” “好啊,我欢迎。” “有一件事情我还是不太清楚,”尤金又再问道:“小王子殿下,您是怎么被选中来这里的呢?” 亚瑟沉默了一阵。 尤金赶忙说道:“您可以不回答我,我们只是随便聊聊。” “不,”亚瑟说道:“我愿意和您聊这个。很多事情,如同骨鲠在喉,不吐不快。”他长舒一口气,道:“我很久没有这样和人畅谈了。” 亚瑟呷了一口茶,说道:“您知道,我们各个王国派往克洛奥斯其他王国的人质最多五人,其实不多,我怎么样都想不到这种事会落到自己头上。唉!我的父亲妻妾成群,儿女众多,可想而知我是多么不受人待见。”说着,黯然神伤。 尤金劝慰他道:“劳伦斯王太子殿下确实是位多情多义的人。” 本来,天神教的教义,是要求一夫一妻制,但寒冰王国远离教廷,国内又以神龙国炎黄族人居多,所以天神教的旨意早已变质,除非十分笃信天神教的传统教众,否则,在寒冰王国中,从上至下,无伦什么种族的人,大多数权贵阶层、中产者都是三妻四妾,尤其寒冰国王室尤甚。 “我的母亲——克罗蒂亚,她可并不得宠。”亚瑟说道:“她是雪豹王国国王和女仆的私生女,在她的少女时代,时常被雪豹王国王后虐待,她忍无可忍,最终为了跳出火坑,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迷惑当时出使雪豹王国的我的父亲——劳伦斯·瑞德。 “你也知道,我父亲是个十足的情种,两人很快就在雪豹王国首都明斯克城订了婚,不久我母亲就跟着我父亲回到了寒冰王国完婚,但是好景不长,他们的蜜月期很快过完,感情归于平淡后,我母亲便失宠了,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是寒冰王族中众多小王子中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角色。我已经习惯了。” 尤金看着他道:“不要气馁,我的小王子殿下,今日我之所以来见您,是想和您商量一件事情。您想听我说说吗?” 亚瑟抬头看看他,道:“到底什么事情?我一直很奇怪。” 尤金道:“我年轻时,曾是李约翰首相的仆人,想必您知道这事吧?” 亚瑟想了想道:“我有所耳闻。” “今天,既然您信任我,跟我说了这么多关于您的事情,我也想向您说说我。”尤金道:“我之所以有今时今日的成就,嗨,其实也就是个商人而已,无伦什么成就,都离不开首相大人的帮助,财力方面、政治方面、外交方面,他是我的贵人,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报答首相大人。 “小王子殿下,”尤金摆弄了一下桌上的茶碗,继续说道:“其实我关注你很久了,关注寒冰王国王族的事情很久了,因为我有心为这个国家做些事情。 “我想,既然有了首相大人这一贵人,用神龙国人的话怎么说来着——朝里有人好办事,再加上我的资金,我有信心帮助你登上寒冰国国王的位置!” “您……”亚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您这是在说什么呀?” “我要帮助你坐上国王宝座,小王子殿下!” 亚瑟嘴角撇了一下,苦笑道:“尤金先生,您是拿我寻开心的吧?” 尤金抓住他双手手腕,直盯着他,严肃地道:“小王子殿下,你有信心,做寒冰王国的国王吗?” “我……”亚瑟看着对方蓝色的眼睛,说道:“我……从没想过,从没敢奢望这个……” 尤金道:“你要对你自己有信心,你要对我有信心,我们会达成这个愿望的。” “我说过,我在王族中默默无闻,可能老国王爷爷还不知道众多王孙中有我这么一号人。” “这不是问题,”尤金道:“我会为你创造机会,成为国王的道路上,我推着你,一步一步走。” “尤金先生,”亚瑟道:“您能成为今天商业帝国的缔造者,我相信您的头脑,请说说您的计划,我想听到细节。” 尤金重新坐好,讲道:“老国王劳瑞恩年事已高,我相信他开始物色接任寒冰国国王王位的人选,而你的父亲一定不是最佳人选,这是众所周知的。他一定会在你们这些孙儿辈中挑选一个人,你是有机会的,虽然目前还很渺茫,但我们可以打通一些关系,让我给你分析一下看看形势。 “目前的长子长孙,也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大哥,和你们的父亲一样爱好吃喝玩乐,无忧无虑,我想即使刀架在他脖子上相逼,他也懒得做这个国王。而你们这些兄弟中,论出类拔萃的,恕我直言,目前还真的没有。 “在当前的寒冰国王族中,论权力、政治影响力,除了老国王劳瑞恩,当属你父亲的正室夫人——索菲娅王妃,她是奥古斯特王国长公主,奥国可是我们克洛奥斯联合王国中实力最强大的,各国无不重视奥国的意见,这位索菲娅王妃政治力量无人能比,但她最大的问题是没有子嗣,传言是她不能生育。这对我们来说是件莫大的好事。只要你认索菲娅王妃为自己的母后,发誓效忠于她,并于登上王位后,封她为王太后,你想想她会不会帮助你?有了索菲娅王妃的提携,你就有登上王位的资本。 “我会马上返回寒冰王国,请求李约翰首相帮我们向索菲娅王妃打通关系,你登上王位的事就算成了。” 亚瑟听得热血澎湃,喃喃自语道:“真如你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尤金道:“事情具体如何执行,你不用管,你要做的是,在这里——在古斯诺堡打出名望,在克国各王国中有响亮的名望,最好能传到寒冰王国王宫中去。放心吧,我会帮助你的。我可以每个月提供给你一千奥古斯特金币作为资助,当然,去打通各种关系,少不了花钱,但这些都由我来安排就好了,你不用管。” 其实各个王国都有自己的金币、银币,但唯独强大的奥古斯特发行的金币、银币分量足,在各王国中流传价值最大的,非奥国货币莫属。 “一千奥古斯特金币?”亚瑟道:“您是说真的?” “当然,”尤金道:“我是个商人,最讲信用了。”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砸到我嘴里了!”说着,亚瑟哈哈大笑起来,随着谈话的深入,亚瑟已经没有初始时候的防备,更没有开始时那种装扮出来的假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 “我还有一件事想不通,尤金先生,”亚瑟问道:“您为什么会选中我?为什么要帮助我?而不是我的其他同父异母的兄弟们?” “这个很好回答,”尤金道:“神龙国有句谚语——天时地利人和,缺一样不可成事。”尤金停顿一下,又道:“我真的很了解寒冰国王室,我来这里找你之前,对你也做过一些调查,和你刚才讲的差不多,你和你的生母,都试图改变人生命运,而我感觉你是合适的人选也是基于这点。”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尤金先生,”亚瑟问道:“您帮我坐上了国王,对您有什么好处?您的要求是什么?” 尤金点了点头,道:“小王子殿下,我希望像我的主人——李约翰先生一样,成为一位对寒冰王国有影响力的人,一位能做出杰出贡献的人,一位受后人敬仰的人,一位首相。” “原来如此。”亚瑟微笑道:“这样还算公平。” 尤金道:“当然,是在李约翰先生之后成为首相,我是不会和他争什么的。” 亚瑟道:“鉴于李约翰首相也已步入暮年,如果我坐上王座,你也不会等太久才做首相的。” 尤金道:“我们分工合作吧!” “说到分工,”亚瑟道:“我如何才能在这里做到打出名望呢?我只是一个默默无名的人质而已。” “我听说你经常参加舞会,这是一个展示你的好机会,但是要正面的展示,而不是适得其反。”尤金继续道:“我听说你现在经常参加化妆舞会,那很好,但为什么你要化妆成恶魔的样子?” 亚瑟耸了下肩膀,道:“我觉得那能起到保护我的作用。不是吗?至少成为了恶魔,我心里会有种安全感。” 尤金犹豫一下,道:“你要重新定位一下自己。” 亚瑟又喝了一口茶,其实有些凉了,道:“我有个要求,尤金先生,不知道我可否提个要求?” “可以,”尤金道:“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您尽管提。” 得到肯定的答复,亚瑟胆子壮了一些,道:“尤金先生,我知道您有位音乐老师,叫做蜜雪儿,其实我对她非常钟情,多次向她示爱,但都遭到拒绝。您可否……您可否为我介绍一下这位音乐老师,我想如果她做我的女朋友,我会更加有想当国王的动力,她也能教会我很多社交礼节,帮到我很多忙。” 尤金脑子嗡的一声,陷入了沉思。 他没有想到亚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本来想的是他可能会要求提高每月资助的费用,但这个要求,令尤金十分为难,也令他十分疑惑,亚瑟是否知道我和蜜雪儿之间的关系? “有什么问题吗?尤金先生?” 尤金想了想,慢慢地道:“没有,我在想,她会不会听我的?” “帮帮我吧,我真的很爱慕她,简直魂不守舍了,我是真心喜欢她,好希望能和她步入婚姻的殿堂。您作为介绍人就好,我相信以您的身份,她一定会认真考虑的,不是吗?” 第18章 日月拱照天都城 神龙帝国公派留学生在东海上航行多日后,今天早上得到讯息,日出国已经遥遥在目,不出一个时辰便可靠岸。 那一十九名学生都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早早的便站在甲板上,任由海风吹打全身,面朝前方隐约可见的海岸,齐声颂道: 巩金瓯, 承天帱, 民物欣凫藻, 喜同袍, 清时幸遭。 真熙皞, 帝国苍穹保, 天高高! 海滔滔! 天高高! 海滔滔…… 大船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日出国日月岛天都城的天之码头,这日月岛即是日出国国都所在的岛,天都城即为日出国的国都。神龙帝国三位随行官员当先下船,其后十九名留学生鱼贯而下,列于码头上。 其实,码头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常,各色刀旗林立,无数条幅迎风飘动,好一片盛大的场面。 任德文笑的眼眯一线,嘴都合不拢了,道:“咱们面子太大了,快瞧这些番邦小吏,恁般隆重的欢迎咱们!” 汪百川纠正他道:“嘿嘿,不是咱们面子大,是咱们神龙帝国面子大,日出国不敢不巴结咱们!” 但看码头上那些日出国人,行色匆匆,忙忙碌碌,仍在装点着附近的建筑物,悬挂很多写有“战神”、“一统”字样的旗帜以及各种胜幡,仔细辨认,其中绣有蝶纹家徽的比比皆是,但却根本没人向他们这边瞅上一眼,如同透明的一般,众人这时均感奇怪,难道这么布置不是为了迎接我们? “那种家徽应该是日月岛实权统治者——幕原天一家族的标志,”汪百川指着高悬灯塔上的巨幅布幔说道:“我们来留学就是投在他的势力之下。日出国最具盛名的氏族,果然不同凡响。” 等了一会,不远处终于行驶过来一辆马车,从上面跃下来几名武士打扮的男子,当先一个中年人,面容清癯,瘦高身材,双目炯炯有神,气质非凡,对他们说着十分流利的中原话,道:“欢迎神龙国的来使以及留学人员,在下是幕原天一将军的幕僚,我叫荣臣正雄,负责留学人员接待任务,已经在码头恭候多时了。” 留学生们来日出国前,曾集中培训过一段时间,基本掌握日出国当今国情,听到此人的名字,不免兴奋起来,窃窃私语着:“原来这就是号称幕府三杰之一的荣臣正雄,不知其他二位竹本瑞枝、北沢隆志现在哪里?”“荣臣正雄辅佐日出国最有权势的幕府将军幕原天一,他能来迎接我们,可见日出国很重视我们嘛。” 其后,神龙国三名随行官员与荣臣正雄交接留学人员名册,所有留学生都一一签字画押,又命船工将装有留学费用的官银宝箱抬上他们的马车缴讫。 那边厢又有武士牵过来四匹马,原来是给三位随行官员和荣臣正雄的坐骑。四人上马,只听荣臣正雄道:“请各位随我来吧。”当先骑马而去,后面马车紧紧跟随。 一众留学生面面相觑,哪有什么欢迎,哪有什么巴结,一个个的悻悻然只得跟着走。其中不乏有精于识马的,比如王良祝,比如易郸,根本不屑于看前边那几匹皮糙毛疏的矮马,不消说比不上皇家狩猎场骑兵营产于锦乡的千里挑一的良马,连神龙国普通二流三流马匹都比不上。 荣臣正雄对礼部随行官员却是礼数有加,一路上都用流利的中原话说着什么。 走在学生队伍中前头的是自命为班头的仁德文,这一路走来,很感自己受了冷落,他大少爷做惯了,平时到哪里别人看在他父亲面上,都是前呼后拥,一呼百应,极力讨好于他,哪里受过这种轻视,很有些怨气,这时发作道:“兀那荣臣幕僚,我有话问你……” 荣臣正雄突然被人无礼对待,回头看视一眼那胖乎乎的少年,反而露出一脸笑容,又看了三位随行官员,平缓地笑道:“德文酱,有何问题,尽管问吧。在下既做了这个接待,自然知无不言。” 仁德文昂首说道:“码头上布置的那么气派,到底是要欢迎谁的?还有比我们神龙上国更加受重视的人吗?” 那三位同来的随行官员立即手指他道:“放肆!何时轮到你来指指点点。” “是在下疏忽了,”荣臣正雄哈哈一笑,继续道:“其实布置码头是天皇陛下的意思,因为要欢迎幕原天一将军胜利归来,将军殿下一个月前率军攻下四叶岛,至此日出国四座岛屿都被将军殿下征服统治,日出国内战宣告结束。天皇陛下感念天下苍生从此可以安稳过日,这都要归功于将军殿下,所以不止要装点码头,整个天都城都在做热烈欢迎救世将军的准备,举国欢庆!” “原来如此!”三位礼部官员立即拱手祝贺:“可喜可贺!” ************************************************************************* 一路上再无他话。走过多时,终于来到一处僻静的山脚下,一条土路通往山上,山路口一座类似神龙国牌坊的建筑物赫然在目,不过却是简易一些的牌坊。 到了一个新世界,人们对什么都感怪异,真是处处新鲜,样样好奇,众人七嘴八舌,开始议论开来。 荣臣正雄看出大家的疑虑,微笑道:“这是鸟居,在日出国代表神域的出入口。这座山上有座古庙,叫做‘天音寺’,比天都城的建造时间都久远,诸位留学生日常起居、学堂就在这里。” 他当先跃下马来,命令马车继续赶路回天都城,又邀请三位官员及众留学生上山。 没想到山却很高,直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爬到山顶寺庙前。 但见这寺庙,残垣断瓦,破旧不堪,大雄宝殿牌匾朱漆已呈黑色,佛祖雕塑裂痕斑斑,果然是千年古刹,虽然残破,却十分干净。 寺庙住持率领僧众在门外迎接,口宣佛号,钟鸣之声响起,远远传了出去。 荣臣正雄对三位官员说道:“留学费用,大部分会用于此寺修缮,皆为留学生之功德。” 正说着,从寺中走出一矮胖的中年武士,一部浓须,相貌庄严,腰间两把武士刀,右手还持有一根戒尺,径直来到所有留学生队伍面前,扫视一圈,面无表情,十分严肃。 荣臣正雄介绍道:“这位北沢隆志大人,文武双全,是日出国最好的先生,由幕原天一将军亲自选派为留学生授课老师。” 大家自然知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幕府三杰之一,听说被指派为老师,便都一齐施礼,口称:“先生。” 北沢隆志也不还礼,慨然接受,背负双手,掂量着戒尺,对学生们用日出国语缓慢地说道:“你们既然是来学习和曦族文化的,就要对其有颗敬畏之心。只要你踩在日出国这片土地上,那么请你讲和曦民族的语言、穿和曦民族服饰、行和曦民族的礼仪。”停顿了一下,继续讲道:“如果你不知道这些,不要紧,我会教给你们。现在,去你们的房间,先换上和曦服饰。” 众留学生面面相觑,他们都曾学习过日出国语言,先生字正腔圆说来也是为了屈就他们,大部分的话便也能听懂,但真要接受,却是要有个过程的,没想到先生要求这么严厉。 “这不是训话!”北沢隆志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速去,速去,速去!” 几个知客僧来引导大家,陆续带领着向后边僧房跑去。 荣臣正雄又对三位礼部官员说道:“这些留学生交给北沢大人教导就请放心吧。各位大人请随我到城中驿馆,另有招待。” 礼部官员于是又跟着荣臣正雄下山去往天都城。 那边一众留学生看到每个僧房的拉门上都有名牌,找到自己所在的房间,房间里陈设极简,都是由榻榻米铺就而成,皆是六、七个人一间的通铺,衣服、被子、枕头、巾帕、牙具,一应俱全,各各绣有名字。 众人迫不及待,立即找到自己的物品,初试和服还不会穿戴,多亏知客僧帮忙,这才算凑合着穿上了,大家竟然发现很适合自己身材体型,例如任德文肥胖、易郸瘦小、皇甫达肩宽腰细、魏高才双腿较长,无不合适,一个个十分纳罕。 众人三三俩俩再返回队伍时,北沢隆志早等的不耐烦了,对他们道:“你们的动作太慢了,像一群乌合之众,这会耽误整个团队的进程,你们现在是一个集体,是一个整体,以后每个人做任何事情,都要首先想到集体的利益,多为集体其他成员考虑。” 他们在老师的督促下,仓促就位,勉强站齐,这才有点队伍样。 “现在的日出国,正在向西方文明学习,所以……”北沢隆志将戒尺掂了两下,又道:“我希望我的学生都能表达自己的意见,我给你们机会,让你们提问,我来回答。那么,你们会有什么问题?” 众留学生互相看看,没人开口。 “这不是神龙国,”北沢隆志道:“你们要说出你们的想法,胆子大些,想法多些,说吧。” 隔了一会,大家终于受到鼓舞,七嘴八舌地问开来了: “先生!什么时候开始第一堂课呀?” “先生!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去天都城逛逛呀?” “是呀,我们第一次来到日出国,很想去了解下民风……” “日出国最具盛名的大和山在哪里呀?” “什么时候开饭呀?” 最后一个问题说话声音异常地大,压住了其他声音,没有人再发问了,众人都一齐看向任德文,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好了!”北沢隆志气得胡子都颤抖起来了,说道:“你们是来学习的,而不是来享受的!我只回答与学习有关的问题。第一堂课——现在开始。” 队伍中的任德文低头私语道:“肚子饿了,都不给饭吃,白花那么多银子来受这种鸟罪。” 祖天养在他旁边,低声道:“不要抱怨了。” 北沢隆志走来走去,挥舞着戒尺,讲道:“看看你们脚下这片土地,这里是你们的第二故乡,是你们的家园,你们要热爱这里,知道怎么能对家产生感情吗?”环视一圈众人,继续讲道:“要为家付出劳动,只有在你为她付出更多辛勤劳动时,你自然而然就能爱上家园的。” “所以,”北沢隆志突然站定,扫视一圈队伍,说道:“你们的第一课,就是要劳动。以后每天上午劳动,下午上文化课,晚饭后学习剑道。这就是你们要做的。” 此话一出,大家怨声载道,这一下,所有人对初到日出国的美好幻想完全破灭了。 “不喂饱我肚皮,就想让我垦好你地皮……”任德文一脸的不情不愿,嘀咕着。 北沢隆志一个箭步上前,左手轻轻巧巧地抓住任德文和服后脖颈处的衣领,竟然将其比自己还高大的身躯提了起来,右手戒尺朝着他的臀部,“啪啪啪啪”一连抽了四下。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任德文已经被摔倒在地,哎呦哎呦地叫上了。留学生中也不乏武功高手,可就连刘勇也没看出老师的门道。 “你这个逗比,”北沢隆志又向他严厉地说道:“再敢多嘴,下次就拽出你舌头来抽几下!” 任德文赶忙紧闭上大嘴,忍痛站了起来,挺胸抬头,规规矩矩地站好。 北沢隆志将他们分成多组,有的组负责院内除草,有的组负责室内擦地,有的组负责从山下河流处挑水,各司其职。 除草的,必须一根杂草都不能有;擦地的,必须跪在地上,双手持湿麻布擦拭,再用干布抹净;挑水的,必须禁忌浪费,一路上不溅出一滴水。 因康弘大后背刀伤未愈,只给他指派了一些轻巧的活,其他人均需完成以上任务。 第一天活比较多,堪堪忙到晚上,众人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狼吞虎咽一顿饭团就咸菜的盛宴。 夜幕降临,明月当空,大家聚集在庙门前,俯瞰山下远处的天都城,只见一片灯火通明,在这里望去,视野广阔,整个城市尽收眼底,虽然城池不大,但却显得非常热闹,更加令人向往。 第19章 龙降日升国民性 留学生在日出国的课程正式开始了。 天音寺大雄宝殿前院空地上,呈方阵摆列出四排桌椅,一十九名神龙国留学生端坐在列。只见面朝前方的台阶上,站姿笔直的北沢隆志体型不高,身材敦实,脸上毫无表情,异常严肃,却是精神昂扬,气势汹汹,微风吹来,仅有脑后武士髻垂下的散发拂动。 大家知道他是位极严厉的老师,不敢造次,坐在自己座位上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眼观鼻,鼻观心。 北沢隆志环视着众人,十分不屑,隔了好一会,终于开口讲道:“看到你们这些稚嫩的脸庞,痴傻呆苶的神情,真的令我想到多年之前的自己。可能你们还不知道,二十年前的我也曾是留学生……” 大家来了兴致,专心听老师来讲。 “那个时候,我、荣臣正雄,还有一个叫做竹本瑞枝的,我们三个人一起到神龙国学习……” 下面学生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原来幕府三杰,也曾到神龙国留学?” “因为在那时的世界格局来讲,神龙国各项技术无疑都是最先进、最强大的。”北沢隆志停顿了一下,又道:“相较而言,彼时的日出国因为常年内战,国力萎靡。谁也不会想到,幕原天一将军却殚精竭虑,将积攒到的一点黄金,竟然用在我们三个人身上,着力培养,将我们远渡重洋送去神龙国学习,由此也改变了我们三个人的一生。 “我们三个愣头青,本来意气风发,一路上都是自称三剑客的,但到了神龙国首都龙城后,真是大开眼界,原来人们还可以这样生活,生活的如此富足,可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此言不虚。 “很快,我们见到了神龙国的皇帝,就是你们的现任皇上,他说我们是三个……三个……嗨,这个不提也罢。” 学生们的热情不减,反而被吊足了胃口,一个个都伸长脖子去看老师,心下不免在猜测皇上究竟说他们什么。 “我们一直小心翼翼,因为肩上压力沉重,主要是绝不能浪费了这个留学的机会,否则会愧对将军的栽培,愧对祖国的养育之情。这种想法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们。 “我们在神龙国越久,越感觉自己好没用,所以,我们碰到什么学什么,学什么都用心,简直有点废寝忘食了。”他好像想到了那些往日的情形,眼神有些迷离,微一沉吟,便又说道:“我们三人中,荣臣君最为聪明,脑子最为灵活,计谋频出,是为将军的首席幕僚;竹本君却是武功最高强的,帮助将军解决各种棘手问题;我嘛,嗯,头脑并不灵光,脾气又不太好,只能踏踏实实做些事务性执行工作,自我评价较为实干吧。 “无论是我们三个也好,还是之后每年派遣出国的留学人员,学成归来的人,现在都是日出国各行各业的翘楚。不怕告诉你们,我们日出国,现在可以自行制作火铳了。”说着时,他脸上洋溢着无限自豪。 下面祖天养和韦伯林对视一下,有些人已经在窃窃私语了,翁玉书和牧光辉更是十分关切,竖起耳朵来听。 北沢隆志拍了一下戒尺,道:“安静!这制作火铳的技术,不是跟神龙国学的,神龙国一向抵制火铳,所以,是幕原将军派到奥古斯特王国的后辈学来的。” 场上立即鸦雀无声。 北沢隆志继续环视着众人,说道:“我今天跟大家讲这些,其实就是为了使你们认识我,认识日出国。” 他看向每一个人,突然问道:“你们想了解日出国吗?” 大家异口同声地道:“想——” 北沢隆志开始讲道:“日出国位于神龙国东方,两国最近的海程仅五天又四个时辰,日出国是名副其实太阳第一个照耀到的地方,因近日所出,所以为名。领土由日月岛、北部湾、海之岛、四叶岛,四个大岛和其周围七千二百三十三座小岛屿组成,因此大家也称其为‘千岛之国’。我们现在立足之处,即为日月岛。别看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岛屿,合在一起,还没有你们神龙国一个省的占地大。 “日出国四座岛屿分布着众多的高山,是一个多山的地区,大和山被日出国人尊称为‘圣岳’,传说那里居住着日出天照大御神,保佑着和曦族人国泰民安。 “我们的国家因平原地区狭小,所以耕地十分有限。我们能够吃上大米,就算上天的恩赐,要记住每一粒米中,都住着神灵,所以每次将米吃进嘴里的时候,都必须非常虔诚。要对大自然有发自内心的敬畏,对一切生灵心存感激,一花一木,蔬菜果实,无不具有灵气。因此我们在吃任何东西时,内心无不感到以汝之命延续我命的感恩之情。 “对了,忘记说了一点,”北沢隆志纠正自己道:“我们日出国在神龙国还有一块飞地,就是关东省远东军港。这个军港原本是奥古斯特王国建造的,十多年前被我们日出国攻陷而占据,嗯,那是第一次奥国被其他国家打败,谁也不会想到会败在我们和曦民族手下,哈哈哈……” 陈景山和魏高才对望了一眼,他们来自关东省,自然对此事了如指掌。 北沢隆志也看向他俩,道:“你们可知关东省兵马指挥使王桑,为什么被人传说各种负面消息吗?主要就是关乎此军港,在他的地盘上,有这么一座被外族侵占多年,王大林却不闻不问的钉子。嘿嘿,神龙国人,就此迁怒于王大林指挥使……” “不是这样的!”陈景山和魏高才年轻气盛,即使再过忌惮老师的威严,却仍旧争辩道:“远东军港是租赁给你们的……” “那是摆在台面上的说辞。”北沢隆志加快语速,又道:“你们不觉得日出国和奥国在你们的领土上决斗,很不爽吗?” 众人无不汗颜。 “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北沢隆志突然减缓了语气,重又说回来道:“日出国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国家,地震、海啸、火山喷发……这些灾难每时每刻都会发生,一刻前还是欢聚一堂的一家人,一刻后可能就屋毁楼塌,家破人亡。我们时时在提防着来自上天的安排,我们把这当成考验,是上天的成命。不屈不挠的和曦族人愿意接受这些考验,向天命发起挑战…… “我们的这种心情,在你们看来是无法想象的,因为神龙国物产丰富,气候宜人,令我等日出国人无不艳羡,尤其在你们生活的大陆,选择很多,去路很多,退路很多,遇到不涉及自身厉害关系的事情,就漠不关心,对周围人非常冷淡。日出国不一样,人们生活在岛上,即使以前四岛分裂、各自为政,但是‘岛国危机’,仅就这一句话便能令所有日出国国人紧紧团结在一起,不畏风雨,砥砺前行。” 大家听到这里,都在心里默默想着什么。 “在神龙国,民族众多,”北沢隆志说道:“据我所知,人数最多的当属炎黄族,其他还有身为皇室的神龙族,虽然人数很少,却属于贵族,特权较多,当然也有赤螈族和昆仑族、莽腾氏族。但在我们日出国,只有一个民族——和曦民族。” 在他讲到各种族时,下面有人又再嘀咕起来:“啊?莽腾氏族?我们神龙国还有这样的民族吗?” 北沢隆志看着他们,在台阶上来回踱了几步,继续讲道:“和曦民族历经苦难,我们太需要团结一致了,这个国家太需要凝聚力了,我们太需要一个能把四个岛屿、无数割据势力聚合在一起的人,天皇陛下只是一种精神象征,不可能去做具体的事情,而现在,这个人终于出现了!” 北沢隆志目光坚毅,慢慢说道:“幕原天一将军少年时期即接掌家族族长之位,依托家族实力,不出五年便将日月岛其他异己势力清除,后来更以统一日出国为己任,先后凭借武力征服了北部湾岛屿、海之岛岛屿,最近又攻占了富甲天下的四叶岛,在他不到五十岁的年纪,就统一了天下,真是前无古人的无上荣誉。能够跟随这样的将军,我北沢隆志快慰平生。 “近年来,日出国在幕原天一将军的治理下,国力逐年增强,现在我们每年向外派出大量留学生,但都是去奥古斯特王国。” 众人无不羞赧,这比被老师当众批评还不好受。 北沢隆志扫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之色,说道:“不要气馁,以前的你们也曾辉煌过,不过以后嘛……就要看我们日出国的了!” “先生,我不同意您的看法!”祖天养赫然站起身,面向北沢隆志,眼神因不敢直视而越过了他,望着大雄宝殿破损而又庄严的建筑物,说道:“神龙帝国依然屹立于世界,现在的我们生活仍旧富足,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敢小觑我们!” “呵呵,”北沢隆志走到他跟前,虽然比其矮了一头,却气势高涨,将戒尺一把压在他肩上,众人以为祖天养要挨顿打,不想先生只是手上用劲,戒尺将他一下压到座位上,喝道:“你岂不见风平浪静下的暗潮涌动?” 祖天养还待要再站起来,但北沢隆志硕大的脑袋又凑到他面前,道:“你叫祖天养是吗?”不等其回答,便又说道:“算你有血性,我们拭目以待!” “你们还想了解什么?”北沢隆志又踱了几步,说道:“我们来讲讲人性吧。神龙国古人写就的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们……真的了解自己吗?了解你们的国家吗?” 众人面面相觑。 “刚才我们所说的日出国蒸蒸日上,神龙国岌岌可危,你们可知道真正的问题出在哪里吗?”北沢隆志自问自答地道:“完全是在国民性上。” “国民性?”大家满脸的疑问,互相用眼神询问着。 “不错。”北沢隆志道:“我们日出国有专门的研究人员,经过多年对于神龙国人的访谈,总结出了二十条国民性,你们想听听吗?” 众留学生大为吃惊,康弘大原本稳健持重,此时也有些浮躁起来,惊道:“早听说日出国有大批密探在我国各省活动,没想到会做这些事情,到底他们的目标是为了什么?”此言一出,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 “哈哈哈……”北沢隆志一阵大笑,道:“和你们说说也没什么,你们的朝廷也曾派人来日出国打探过各种消息,彼此彼此。所谓神龙国人的国民性,总结起来,大概有: “一、贪财和储蓄观念强; “二、普遍缺乏国家观念,不关心政治; “三、同业者合作,同乡人团结紧密,商业道德观念强; “四、爱面子; “五、极富附和与雷同; “六、保守而尊大; “七、实用主义强,恩义感薄弱; “八、极具认命观念; “九、形式主义重,巧于词令; “十、富于妥协性; “十一、上层阶级人士极尽怠惰享乐之能事,而一般百姓极其勤勉; “十二、易被宣传所鼓动; “十三、猜疑心重; “十四、情况恶化时很脆弱; “十五、守成观念重; “十六、尊重祖先坟墓; “十七、对强者屈服顺从,对弱者虚张声势; “十八、缺乏独立、自由思想; “十九、回避责任; “二十、人人相轻。” 众留学生听的心惊肉跳,不管是否以偏概全,总之先生说一句,他们就在心里与自己、家人、每一个认识的人对照一遍,堪堪听到最后,无不又羞且愧。 “神龙国人无疑是很勤劳的民族,但不是智慧的民族,尤其自私自利,贪得无厌,仅有的智慧也放在钻营如何利己上面。比较起来,日出国人都是具有独立精神和自由思想的。”北沢隆志环视众人,用戒尺直指向大家,问道:“我有说错吗?” 众留学生表面不说什么,但心中都十分不忿。 “说完了人,我们再来说说你们国家的情况。”北沢隆志开始在大家座位之间走来走去,背负双手,握紧戒尺,继续说道:“你们的神龙国按九宫格形式,分布有九大省份。上三格分别为西北方的西域省、正北方的大漠省、东北方的关东省;中三格分别为正西方的巴蜀省、居中的中原省、正东方的江淮省;下三格分别为西南方的滇池省、正南方的百越省、东南方的闽中省。泱泱大国,巍巍九州!” 北沢隆志突然站定,问道:“你们都是从这九省中,每省选派两人,精挑细选而来的吧?” 不想这时任德文回话道:“回禀先生,我们江淮省,算上我一共来了仨!”他伸出中、食、无名三个短粗肥的手指,引起大家一阵哄笑。 “笑什么?”北沢隆志走到任德文身边,戒尺“啪”的一声拍在他肩上,说道:“德文酱,你可要珍惜这个机会。” “啊,是……是……”任德文唯唯诺诺,点头哈腰。 北沢隆志又看向众人,说道:“据我所知,你们神龙国有一部详细记录九省各地山川河流的着作,叫做《山水注》,共记载一千二百五十二条河流和三千九百零一座山峦,并绘有地图,不但对山川地形详述,更有交通、水文、气象等记录,真是不可多得的一部地理皇皇巨着。但是很遗憾,你们神龙国人却是知晓不多,根本没有引起你们的重视。 “我们日出国是最崇尚强者的,我们都很佩服这本书的作者。要说这本书的着作者,其实非常年轻,我一说名字,你们可能还有人听说过,他就是你们现今的丞相羊宏盛的次子羊承仲。”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惊讶。 第20章 运筹局势温柔乡 龙在天在廖公公、凌厉子等一众御前侍卫的护卫下,终于回到皇城——龙城,并在皇宫武英殿召见礼部尚书、御弟龙载坤和都察院左都御史顾文忠。 说起日出国忍者行刺皇上一事,顾文忠道:“最近日出国在各地的密探较为猖獗,各省都有关于密探行踪的报告。” 龙载坤亦道:“日出国结束内战,幕原天一势力正是士气如日中天的时候,不可不防其以后的外侵。” “幕原天一!幕原天一!”龙在天喃喃自语,道:“这个家伙用三十年时间,攻占、平定了四座岛屿近百个异己势力,终于被他达成了统一日出国的梦想,真是一个不容小觑的角色呀!” 顾文忠道:“对于我们天朝上国,他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再说,日出国刚刚结束大战,需要一段时间休养生息。” “无论如何,”龙在天道:“让王大林时刻留意关东省军港日军动向,他们若有不轨行为,便一举歼灭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请陛下放心,”龙载坤提道:“下个月我们订购于奥古斯特王国的战舰就会运到海城,我们的海上实力足可震慑日出国。 “是吗?”龙在天听了,一时龙颜大悦,笑道:“很好,此乃大事,战舰到后立即组建海军,由江淮省兵马指挥使龙载震统领。” “唉,”龙载坤心不在焉地道:“老三这回扬眉吐气,一定会高兴坏的。” 龙在天和顾文忠听他语气低沉,虽说着好消息,却表现出非常负面的情绪,龙在天便笑问道:“你应该替老三高兴才是呀,怎么无精打采的,难道是刚生个儿子,累的?” 龙载坤立即说道:“臣弟错了。其实是我的一个小妾重病在身,我最近一直为她担心。” 顾文忠问道:“坤亲王的这位如夫人,可是云侧王妃?”龙载坤的侧王妃中有位神龙国人和克国人的混血,最得龙载坤喜爱,这种引人注意的奇事龙城权贵中人无不知晓。 龙载坤点了点头。 “你还是放不下当年的旧相识,对这个小妾上心,也是念念不忘少年时的克语老师而有的一种心灵寄托吧?”龙在天看着他道:“可目前国事为重,以后朕帮你物色一个更好的。 龙载坤赶忙施礼道:“万万不敢,臣弟知道错了。” 龙在天一摆手道:“没什么错不错的,别耽误正事要紧。” 龙载坤立即称是。 “对了,”龙在天又问道:“你们提前回来查探关于南部诸国发生的事情,有进展了吗?” “回禀陛下,”龙载坤道:“原来远在神龙山脉西方还有一个新兴的国家,叫做利尔逊共和国,最近几年经常在南部众多国家中活动,已经秘密控制了千丘国国主撒子模,由此千丘国开始向周边弱小的国家出兵,其实都是这个利尔逊共和国在幕后指使。” 龙在天思忖一会,道:“朕早听说过神龙山脉的西边是一片广阔的大草原,但因高山阻隔,神龙山脉成为了神龙帝国西进的强弩之末。” 龙载坤附和道:“是呀,有消息称,这个利尔逊共和国,其实是克国中一些王国流亡部队组建的军政府,屠杀了当地很多土着人后,于十几年前秘密组建的国家,十分神秘。”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龙在天道:“无论如何,南部诸国自古就是我们神龙帝国的附属番邦,决不允许任何势力插足。” 龙载坤又道:“不止我们谴责这个利尔逊共和国,克国各个王国都在暗中对抗着他们。” “好,”龙在天道:“传朕的旨意,派人留意这个利尔逊共和国,搜寻一切有关情报;督促滇池省护国大法师厝仲活佛、兵马指挥使骆博明立即出兵救援岳莱国……对了,命令户部出资出人,为清源村村民打井,多打几口井。” 龙载坤和顾文忠一齐领旨。 龙在天又说道:“还有,明年全国阅兵大典,务必要以提振朝廷威望为主,知会所有国家、藩属国,派员前来观礼。” “是,陛下!” ************************************************************************* 当天晚些时候,卸下公务的凌力子换上便装,来到了龙城南城井字胡同,这里是龙城的烟花柳巷。每隔一段时间,在不忙的时候,凌力子都会来到这里放松放松,找个窑姐,坠身美女的怀抱,由此减轻时刻绷紧神经的压力。 此时此地,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每个窗户都透出烛光和喧闹的男女笑声,街上两侧叫买叫卖的小吃摊贩众多,人流攒动,好不繁华。 龙城是为皇城,南来北往的商旅、进出各衙门办事的官员络绎不绝,尤其到得晚上,都出来寻找乐子,最是花柳繁华地,锦绣富贵乡。 凌力子行走在人群中,因常年练武,内外兼修,所以无伦身材、气质上,都十分惹眼,想低调都不可能。 这时,前边闹哄哄过来一拨人,为首一人矮小瘦弱,但却衣衫华丽,环佩上乘,举止招摇,飞扬跋扈,举着一把折扇,高谈阔论着,身边一群趋炎附势之流,众星拱月般围绕着他。 堪堪走到近处,凌力子本不想被熟人认出,却偏偏被这个为首之人相中,只听他惊叫道:“呦呵,这不是凌统领……啊,凌老弟吗?”那人也算反应快,知道在这个场合不便拆穿凌力子的真实身份,赶忙改口。 凌力子这才打眼一看,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八王爷、御弟龙载兑,堂堂王爷,天潢贵胄,怪不得如此吃得开,连忙躬身施礼,也不敢直接称呼,便口称道:“八爷。” “凌老弟呀,”这八王爷龙载兑嬉皮笑脸,用折扇捅着凌力子肋下,笑道:“我早说过,我们是同道中人,哈哈哈哈……” 凌力子看向他周围几人,不看还好,一看咋舌,竟然都是达官显贵的衙内,一群官二代呀,忙着施了一圈礼,就算是都招呼到了。众人不管认识不认识他,但见八王爷对他这么热情,也跟着还礼。 龙载兑笑道:“我们有缘,今儿个八爷我做东,大家都去潇湘馆痛痛快快玩一回。凌老弟也同去,别再去秀春楼那么低等的地方了,没有好货色的。”众人一齐称是。 凌力子再三推辞不过,只得被众人簇拥着跟去。 众人说说笑笑,很快来到了潇湘馆,这里果然与别处不一样,只见门面敞亮,招牌巨大,装潢高雅,场面气派,一看可知当是达官显贵流连忘返之所。 门口大茶壶点头哈腰,将众人迎入院里,原来这潇湘馆是三进院落,第一重装饰成个花园,但见一山一石,一花一木,莫不着意粉饰,又是青松拂檐,玉栏绕砌,绝好一处庭院,环境堪称绝佳,岂是身份低微者能进来的。 既然来到这里,满眼所见无不是美女如云,那些个窑姐,一个个身材婀娜,描眉画眼,走起路来婀娜多姿,迎来送往,眉目传情,频抛媚眼,尽展风流。 凌力子初次进到这么高档的妓院,尤其见到这里的妓女都是穿戴上等衣服饰品,还有些不适应,但到底是皇上身边的贴身侍卫,见过大阵仗的,慢慢便习惯了。 就在这时,突然里边屋里跑出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边跑边哭,后边一个老鸨带着三五个壮汉打手,吆五喝六的追赶而来。 小丫头慌不择路,奔着凌力子就跑了过来,到得近处,脚下无根,一个跟头就摔在他怀里。 后边那个老鸨骂骂咧咧,追到跟前,一把揪住她耳朵,骂道:“小贱人,看你往哪跑!” 边骂边在她身上狠狠掐了几下,继续骂道:“进了这个门,你死也得听我的,今儿必须喝了避子汤。” 小丫头哇哇痛哭,声泪俱下,仍在挣扎,看向周围,寻求保护,一双凤眼盯着面前龙载兑和凌力子,楚楚可怜。 “好个小贱人,还敢用劲给老娘看?”老鸨使劲抓着小女孩,被其挣扎的难免冲撞几次身边的龙载兑和凌力子,立即叫人来帮忙,道:“来人,抬走!” 一声令下,旁边那三五个打手走上前来,要抓小女孩,顺带推搡几下碍事的龙载兑。 “大胆!”龙载兑大喝一声,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皇城,天子脚下,你们竟敢行凶?” 老鸨被那女孩子气的晕头转向,气血上涌,早忘了到这里的来宾非富即贵,看龙载兑又瘦又矬,没将他放在眼里,便命令那几个打手,道:“敢多管闲事,揍他。” 那几个打手便围拢着龙载兑要动手。 凌力子就站在龙载兑身边,岂容他们放肆,发一声喊,一脚先踢飞了一个壮汉,剩余之人,他一拳一个,轻轻松松便就料理了,不费吹灰之力。 这一下显露身手,园里客人、妓女都吓傻了,作鸟兽散,不一时又冲过来几个打手。 便在这时,不远处小楼上一个老妇人突然叫道:“住手,快住手,知道这位爷是谁吗就敢动手,这可是……可是我们八爷呀,活腻歪了吗?” 众打手听了这话声,赶忙又都退下去了。 那老妇人走到近处,朝龙载兑一伙人连连施礼,又是陪笑,又是道歉,道:“老身给您老儿赔不是了。” 龙载兑亦看着她道:“原来是春姨,我几天没来,都把我忘了吧,还要放狗咬人?” “老身岂敢?”此人正是这家潇湘馆的老板,大家都叫她春姨。这时春姨上前,掐了那个老鸨腰上一下,责备道:“你不认得八爷,这可是咱潇湘馆的贵人,你没伺候过,快跪下磕头。” 那老鸨刚才见识了凌力子几下拳脚,看出这伙人来头不小,知道自己得罪人了,赶忙跪下叩头,嘴里不住的咒骂自己。 龙载兑摆了摆手,道:“罢了,以后招子放亮点。” 春姨想赶快平息事态,说道:“今儿个就别为难这小妮子了,快带她下去。” 那老鸨满口称是,就要带小女孩走。 “等等,”龙载兑叫唤小女孩,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儿?” “我叫彩云。”小女孩口齿伶俐,声音动听,直视着龙载兑回道。 “彩云?”龙载兑道:“名字很好听嘛,八爷我经常来这里,我以后每次来,都会看看你,看你没事才好。” 春姨满脸堆笑,道:“哎呦,八爷,那您老儿就收了这个妮子吧。”旁边众人一齐起哄。 龙载兑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遍,但见这女孩浓眉大眼,鼻梁高耸,头发略黄,倒有几分克国人的姿色,摆摆手道:“可惜不是八爷我喜欢的类型。”引得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彩云被那老鸨领走了,一路上仍旧回头张望龙载兑和凌力子,大眼睛一眨一眨,好像很是感激的样子。 ************************************************************************* “好了,好了,”龙载兑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说道:“差点忘了我们所来的正事。”说着,就让春姨给大家多找几个姑娘。 春姨赶忙招呼出十几个妓女,龙载兑当先挑了两个长身美女,又对同来的凌力子等人道:“你们也各自挑选中意的,一个不够就选两个,哈哈哈……” 那几个纨绔子弟,嘻嘻淫笑着都选到了,唯独凌力子站在当地不动。 龙载兑不怀好意地拿折扇又去捅凌力子腰眼,并对春姨道:“我这个老弟眼界高,平常姿色怎么能入得了他的眼,你把好货色都叫出来,让他仔细挑,八爷我不差钱。”说完,和那些同来的搂着美女就上了小楼快活去了。 “这位爷,”春姨笑容不减,问询凌力子道:“您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呀?”见他不说话,便又问道:“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您不会喜欢刚才那个小妮子吧?她是我们昨儿个新买来的,还没开苞呢,您要是喜欢……” “我不喜欢,”凌力子终于说到:“不瞒您说,我要找个……” “啊?”春姨一脸懵圈,为难地道:“……哦?” 凌力子缓缓点了点头。 春姨一拍脑门,小声道:“您瞧我这记性,今儿个真巧了,以前在我们这做过头牌的一个女子,因回家结婚离开的,最近刚生下一个孩子,今天回来看望姐妹们的,您说巧不巧。但是,人家现下不做这个了,从良了,这如何是好?”一幅很感为难的样子。 凌力子拿出两张银票,塞在春姨手中,说道:“银子我给足,务必求嫲嫲帮我劝说一番,” 春姨一看银票,满脸堆笑,让凌力子在园中座位上等一会,她去找那女子说说。 凌力子便就独自坐下来等,园中来来往往的客人、妓女时不时向他瞟上一眼,皆因刚才他显露的一手武功,无不让人刮目相看。 不一刻,春姨走来,对他道:“老身为了您也是好话说尽,嘴皮都磨薄了。但那女子非要您再加一百两才同意。” 凌力子更不搭话,便又拿出一张银票给她。 春姨笑不拢嘴,引着他进入里边一个安静的小屋。 凌力子甫一进屋,便闻到一股香气,但见是一间卧房,锦帐低垂,红烛高烧,周身便觉得暖融融的,很感受用,便坐在圆桌后的椅上。 很快,房门开启,进来一个红衫女子,端着一个托盘,上有一个酒壶、四盘冷热菜,放在桌上,为他斟酒。但见她肌肤微半,和中身材,腮凝新荔,俊眼修眉,顾盼神采,笑脸如花,见之动情,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风情,悉堆眼角,是个男人见了,没有不欢喜的。 红衫女子深施一礼,这才大大方方,陪坐下来,微笑道:“大爷贵姓?” “我姓凌。” “凌爷,您叫我小红好了。”二人对饮一杯。 “听春姨讲,你已嫁了人,从良了?” “是啊,千万不能让婆家人知道我以前在这里干过,”小红道:“我以前在这里做,其实时间也不长,都是因为娘家太穷,出来混口饭吃。” “你先告诉我,什么叫做‘避子汤’?”凌力子好像对此很感兴趣。 “哦?”小红道:“凌爷从哪听到这个?嗨,其实就是一种药汤,女人喝下去后,肚子要忍痛一个月,一个月后,从此就不能生孩子了。这就是窑子里专给妓女用的,免除后患。” 凌力子听了有些震惊,看来那彩云今后一生都要遭不孕的厄运,可能对她也是有好处的吧。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问道:“你曾经也在这里做过,现在为什么还能生呢?” 小红道:“我不一样,我是自愿来此做妓女的,而且也是暂时的,只有那些被卖到窑子来的女子,命都是妓院的,妓院要她做什么就必须做什么。” “你算是有了解脱了。” “也没什么解脱不解脱,我嫁的男人,不干农活,懒得要死,成天吃喝嫖赌,我还不如在这里快乐呢。”小红低头道:“我今天回来,也是想念姐妹们了。” “你经常回来看望她们吗?” 第21章 真佛赐福通经脉 滇池省的首邑——靖城,城郭较小,民居建筑物大多是土坯房,因地处昆仑族聚集区,而昆仑族人的民族服装又以土黄色、灰棕色为主,所以要是走在城中,满目所极,如同处于一个黑白的世界,毫无色彩,毫无生气。 但是,在城中央位置,却有一座富丽堂皇的,类似宫殿的巨型建筑物,很多从龙城来的商旅,一眼就能分辨出来,那就是一座缩小版的皇城呀。虽不知道里边什么样,但城墙、城门、城楼、箭楼,无不在模仿龙城那个真正的皇城。即使小了一些,但仍旧十分气派、庄重,体现贵族威严。而此处,正是滇池省兵马指挥使的府邸——骆府。 这天一早,靖城东门外飞也似驰骋而来一骑白马,马上之人并不起眼,但这马却是匹骏马,原本滇池省地区的马都是又矮又粗壮的,善于负重,不利于千里奔驰,守城官兵何时见过这种名驹,纷纷叫好,再一看马上之人,手举骆府令牌,却不是都尉燕鹏飞是谁,知道他公务紧急,连忙放行。 燕鹏飞驾着马,马鞭在空中虚甩一记,“啪”的一声,行人赶忙纷纷让路。这街上行人动作迟缓,萎靡不振,和燕鹏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燕鹏飞骑着白影到了骆府,直接进入府中,穿过广场,到了正殿之前,这才跃下马来,在两队轻甲士兵队列中,在传令兵高呼一声“都尉燕鹏飞,到——”的喝令下,快步走到前厅。 这前厅即为官署议事堂,此时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上方端坐于虎皮官椅上,下边十多名武将分列两旁。 燕鹏飞上前施礼,单膝跪地,说道:“启禀使君,虎符领到!皇上御旨,一应粮草皆由我神龙国自行携带。”说完,拿出虎符、辎重公文,双手一并呈上。自有副官将其提交至骆博明办公桌上。 “很好!鹏飞一路辛苦,快起来吧。”骆博明笑道:“你办事,本座一向放心,哈哈哈……。” 燕鹏飞起身,站在一旁。 骆博明摩挲着虎符,说道:“三万兵马,所需粮草不在少数,户部要求巴蜀省和百越省各出资一半,等他们调派来了军需,岳莱国早被千丘国灭了,军事行动,怎可耽误?这些辎重,先由滇池省负担一部分,随军运输,其余的等两省送到,再运往前线。”左右看了一番,继续说道:“传我命令,立即组织三万兵马,明日一早卯时,大校场点兵出发,此次出征,任命骆仁敏为统帅,燕鹏飞为前锋大将。各路兵马,听其号令行事。” 众将领一齐拜倒高呼“得令!” 之后,骆博明雷厉风行,立即指派领兵将领,对认虎符,就此组建出三万余兵马,又筹措粮草给养及其负责官员,最后,派出两员亲随分头前往巴蜀省和百越省催粮。这期间,骆博明不无关心地让燕鹏飞回去休息。 “鹏飞这一路来回迅速,一定累坏了吧?”骆博明命令他道:“本座命你今日好好休息,明天一早,身为前锋大将,责任重大,快先回去吧。” 燕鹏飞只得领命而出。 出了骆府,他哪有时间休息,立即快马加鞭,又再出城,赶到昆仑山轮回寺普陀罗宫,将路上所得的宝物——释迦讲经堆绣、前世执政活佛头骨,交给寺中的管事喇嘛——热卓罗桑活佛,并将如何获得的经过一五一十叙述清楚。 热卓罗桑活佛十分震惊,验明宝物后,对他道:“果然是普陀罗宫中丢失的物件,我们都快急疯了!多谢燕都尉送回,释迦宗师一定会保佑您的!” 燕鹏飞谦虚两句,这才返回靖城家中休息,心中再无牵挂,头一贴到床上,便呼呼大睡过去了。 ************************************************************************* 当天下午,骆府中整顿祭祀用品,骆博明开了供堂,点燃了上百盏酥油灯,又请来许多上师诵经念佛,一时间,香烟袅袅,释音靡靡,法螺法铃之声不绝于耳。 其实供堂中只供奉一位先人,即为骆博明的父亲骆茂才——前滇池省兵马指挥使。 骆博明携爱妻阮夫人跪于蒲团上,向供堂中骆茂才牌位行大礼,礼毕,方才起身。 在他们身后,供堂门口站着他们的儿子骆仁敏,此时正吊儿郎当,百无聊赖地看着那些上师手摇转经筒。 骆仁敏年方十八,但却长得稚嫩,白白净净,精精神神,看上去要小几岁,倒也眉清目秀,粉妆玉琢。因为其母阮夫人是南部诸国圣兽国人,所以他也算是个混血儿。 骆博明走到他身边,让他过去给祖父磕个头,不想骆仁敏十分叛逆,一脸嫌弃,道:“我这身袍子新做的,弄皱了怎么得了?”坚决不去。 骆博明一生精明干练,杀伐果断,唯有对于这个独苗只会一味的娇惯,根本毫无办法,叹了口气,说道:“儿子呀,你是不知道,没有你爷爷,哪来你今天逍遥快活的好日子?” 骆仁敏眨巴着两只牛也似的大眼,问道:“若何?” 骆博明反问他道:“你可想听听你爷爷的故事?” “故事?”骆仁敏倒是比较喜欢听故事,于是说道:“说来听听。” 于是,在上师诵经声中,骆博明开始讲道:“你爷爷年轻的时候,只是一介武夫,军职不过是个卫尉……” “卫尉?”骆仁敏中途打岔道:“还没我官职大呢?” “嗯,”骆博明继续道:“时逢巴蜀省太守夙沙王叛乱,先皇少昊皇御驾亲征,谁知道竟然打不过叛军,战场厮杀中,你爷爷为了救少昊皇,身受重伤,死里逃生总算救出了皇帝,最后才封了个御前侍卫,小心谨慎,服侍得当,跟随少昊皇多年后,终于有个机会,来此边陲南疆做了个兵马指挥使,从此我们骆家就在这里发迹了。 “对于兵马指挥使这个官,也算是封疆大吏了。你爷爷传给我,我以后肯定要传给你,但需要你在军中多多锻炼,赚些功绩,培植根基。你别小瞧这个滇池省,天高皇帝远,我们骆家在这里就算是个土皇帝。” 骆仁敏不知轻重,口无遮拦,说道:“我不想做土皇帝,我想做真皇帝!” “傻儿子,这话在家里说说就行了。”骆博明拍了一下儿子后背,就算是打了一下,后又摩挲着说道:“去给你爷爷上柱香,爷爷定会保佑你征途平平安安,一路顺风顺水。” 好说歹说,连哄带骗,骆仁敏这才上前磕头,为祖父骆茂才进香。 阮夫人走到骆博明身旁,二人一齐看向跪于蒲团上的儿子。 “我们的儿子不擅长带兵打仗,你这样是为难儿子。”阮夫人说道:“一军之首,责任重大,敏儿年幼,恐难胜任。” 骆博明道:“我们只此一个独子,以后家族的荣誉全在他一人身上,我们要多多给他创造机会,历练他。” “你就不能收回成命?另外委任其他老将为统帅吗?”阮夫人还想再坚持一下,说道:“想想我们在他这个年纪,我们能做到什么程度。” 骆博明深情地看了眼夫人,高声叫道:“武冠雄何在?” “小人在此。”随着一声应答,只见堂外虎虎生风地进来一个壮汉,身高八尺,满脸浓须,铁塔一般的就到了骆博明及阮夫人身边,却原来是个克洛奥斯联合王国的人,但因其在骆府做事多年,早也没了克国人的传统,一幅十全十的神龙国炎黄族人做派。 “冠雄,”骆博明对他说道:“此次少爷出征,你一同前往,我命你寸步不离少爷左右,定要保护好他人身安全,知道了吗?” 武冠雄应道:“小人知道了。”说完,又退出去候着了。 骆博明握住阮夫人的手,道:“夫人,我们的儿子自小身边总是些乳母、丫鬟们服侍惯了,谁也不敢违逆于他,养活得孩子从未遇到过任何困难,情绪十分任性,若再不锻炼一下的话,就废了。如果一直让他待在我们身边,我们根本不忍心让他吃苦受罪,所以这次是一个绝好机会。无论如何,你就听我的吧,好吗?” “唉!”阮夫人叹了口气,说道:“这么多年里,我一直都是听你的,从圣兽国一直追随你来到滇池省,我都愿意听你的……希望释迦宗师保佑我们的儿子。”说完,将头依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二人看着儿子的背影,想到了他们年轻时候在一起经历的往事。 ************************************************************************* 翌日卯时,骆府后边的大校场上,无数殷旗招展,无数枪戟朝天,无数盔缨飘动,无数甲胄灿烂。拜将台上一面绣有五爪龙形的红色大旗十分醒目,猎猎作响中,钟鼓齐鸣,下面四周围黑压压一片如同豆腐块一般的方阵队列,都是各路官兵组成,由无数统兵官带领分布在战阵中。虽然人数众多,却颇有法度,丝毫不乱。 根据神龙帝国军队的制度,五人为一伍,五伍为一伙,五伙为一队,五队为一部,五部为一校,五校为一军,当前校场上共有两军将士。 随着一阵激荡的鼓声,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及其一队亲兵、将领穿过方阵,走上拜将台,在其带领下,率众祭天、祭地、祭旗,最后将令旗交给此军主帅——骆仁敏。 骆仁敏铠甲鲜明,猩红披风飘舞,少年军官,英姿勃发,煞是吸睛,在诸军将士面前,骑上骏马,当先出发。 燕鹏飞紧随其后,也是鲜衣怒马,气宇轩昂,不在统帅之下。 大军初动,众将士无不精神抖擞,气势如虹,出了城外,继续向西行去。 部队中不乏昆仑族人,滇池省军方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任何军事行动,都要受到真佛赐福,保佑战斗胜利,平安归来。 此次虽不算大举出兵,但因为要去往境外,所以很受重视,理应由神龙国护国大法师、滇池省执政真佛厝仲真佛来亲自赐福。 而靖城距离厝仲真佛所在的昆仑山轮回寺不足一个时辰路程,所以很快,部队行到轮回寺前,列阵于昆仑山下,诸军将士都一起向山顶巍峨的普陀罗宫昂视,十分肃穆。 武冠雄就在主帅骆仁敏身边,小声提醒他道:“少爷,真佛赐福,您作为全军代表,要上山接受厝仲真佛摸顶大礼。” “那个老头很脏的,我不愿意被他摸头。”骆仁敏皱眉不悦,道:“就由副帅替我上山一行吧。”说着,瞥眼看着燕鹏飞。 燕鹏飞无可无不可,领命而出,在全军将士面前,骑着白影,纵马上山。堪堪到了普陀罗宫,只见宫门外搭起了一座高台,昨天来归还宝物时,还没有这个高台,看来轮回寺十分看重此次出兵,连夜特意搭建起的。 但见高台上支起了巨型遮阳伞,厝仲真佛躺在伞下的卧椅上,身边都是较为亲近的有职活佛,包括热卓罗桑真佛、多吉旺堆真佛、边巴真佛、贡布真佛等,各执转经筒、降魔杵、念珠,默诵经文。 燕鹏飞早就听说厝仲真佛近年来因重病在身,已经很久不见外人了,赶忙跃下马来,将领口天珠摘下,双手合十,天珠握于掌心,上前施礼跪拜,口称:“派外岳莱国援军前锋燕鹏飞,拜见大法师!” 骨瘦如柴的厝仲真佛眼睁一线,默默地看着他,但眼中无神,也不知道与病魔斗争的他能不能看清这个世界。 旁边热卓罗桑真佛附身对他说道:“宫中丢失的几件宝物,皆为这位将军找回,挽救了圣物遗失的厄运。” 厝仲真佛微微点了下头。 热卓罗桑真佛对燕鹏飞道:“燕将军,轮回寺赐您满饮一杯壮行酒!”说着,自有一个上师双手毕恭毕敬端着一个白色圆形器皿走到燕鹏飞身边。 燕鹏飞起身接过法器,着手甚轻,低头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双手捧着的竟然就是昨天还回来的前世执政真佛头骨,此时头骨中装有一些泛黄的浆液,也不知道是不是酒。 “燕将军,”热卓罗桑真佛道:“这件嘎巴拉法器,本来就是盛酒赐福的,放心喝吧。” 燕鹏飞也不多想,仰头干了。 “燕将军,”热卓罗桑真佛又道:“请上前接受摸顶之福。” 燕鹏飞交过法器,这才走上高台,双膝跪于厝仲真佛卧椅前,仍旧双手合十,天珠握于掌心,垂首含胸,毕恭毕敬。 厝仲真佛强支撑起身体,双手颤巍巍按住燕鹏飞头顶,只听他轻声说道:“他日吾走火入魔,若不是汝出手相救,吾命休矣。今日吾助你打通经脉,全为日后修为打好基础。” 轻声细语,传入燕鹏飞耳中,初始,燕鹏飞还道是活佛念诵经文,并不在意,但慢慢竟然发现其实是在对自己说话,很感意外,继而一股力道自其双手触摸处顶轮传入己身,由不得他多想,但觉一阵暖流从头顶注入,流经眉心轮、心轮,直至海底轮归入丹田,刹那间一种清澈的超凡脱俗感觉涌起,心中一片澄清。 他岂不知,厝仲真佛已经暗运内功,帮他打通了奇经八脉,燕鹏飞自此再修炼内功,竟而事半功倍,当下虽不明所以,但见厝仲活佛精疲力竭,却也不好相问。 旁边其余人等,并不知道内中究竟,只道是厝仲真佛病体加重。热卓罗桑真佛命人扶着厝仲真佛入座,并对燕鹏飞道:“大法师已经摸顶赐福,此番惠泽全军。” 燕鹏飞谢过真佛,纵身上马,又向山下骑去,但见一道白影倏忽而下。 由此,既得了真佛赐福,诸军将士无不欢欣雀跃,正式向南踏上了征程。 第22章 四岛一统旭日归 在日出国天音寺学习的神龙国留学生们,整日的课程被安排的满满的,除了学习和曦民族历史、文化,还要掌握建筑知识、机械知识、天文地理知识,上午要劳作,晚上要练习剑道,真真忙的不可开交,一个个十分疲累。 有些课程,由北沢隆志讲解,有些课程会请来天都城里其他专业老师讲解。由此,学子们的天性也被激发了,有些人喜欢上了机械原理,有些人喜欢上探索和曦民族的起源,有些人喜欢上研究历法,其他算术、几何、宗教,各有喜好。所以说虽然累,但还是快乐的,更有专注于武士道、剑道的,例如刘勇,现在大家都叫他做“武痴”。 今天下午的课程,在天音寺禅堂大社宣讲,北沢隆志首先讲了一大通团队力量的重要性,并着重说明一个团队的组织、计划、管理、控制等要点,以及分工、合作、磨合等原则,无非是推举团队领头人、按个人喜好和能力分配工作、既定目标的分解、向目标开展工作的过程、达成阶段性的指标等等。 最后将大家打乱省份组成四组,每组五人,祖天养这组人数较少,只有四人。并绘制出了一个不太复杂的地形,给大家出了一个题目——在这个地形上,设计一座新的城池,规划中要有天守阁、本丸、关口、兵营、武库、民居、街道等设施,并提醒大家,此城建造好后,务必要适合长期发展、适合人们生活、防御外部入侵。并给大家一些提示,看不到的地方也要有规划,比如城池下水道的设计、预防地震灾害的设计等等。当然也给出一些限制,比如搭建城池用的石料有限、工期有限、工人有限、费用有限。 各组领命分头聚集而展开了小组范围内激烈的讨论。 祖天养、米维兴、韦正清、刘勇这一组,围拢住一个大桌子,虽然人少,但参与热情却不比其他组低,大家都异常兴奋。 米维兴神神秘秘,对其他组员说道:“不瞒你们说,这个地形,我感觉熟悉。” 刘勇问他道:“如何熟悉?像哪里的?” “姬路城,你们听说过吗?”米维兴道:“来日出国前,我看过一些关于日出国游记,有人曾到过姬路城,也就是近五十年修缮的一座城池。”于是,将记忆中了解的情况小声对其余三人说了一遍。 其实,古时候的日出国人之所以把都城——天都城建造于日月岛西部近海,是为了靠近大陆,便于乘船去往一海之隔的神龙帝国。而近些年修筑的姬路城,是天都城去往日月岛东部的必经之路,平地而起的一座城池,实际上是一处关隘,防御日月岛东部势力西侵的关键所在。因为修筑姬路城时,日月岛还未统一,所以类似关隘很多,都是各势力互相防范的一些关卡。姬路城无疑是最年轻的一座,设计最为完善的一座,不但攻防兼备,而且形制优雅,符合东方人的审美,尤以建筑雄伟、外观惊艳,称着于世。 那三人听的认真,最后祖天养道:“太好了。你来做我们这个团队的领头人,因为你掌握的信息比我们都多,我们分工来设计吧。” 大家一致同意,交流不多时,按照个人经历和爱好,便确定分工,于是米维兴做为领头人全局规划城池布局,祖天养设计民居、街道、农田等民生设施,刘勇设计城墙、城门、兵营、武备的分布等涉及军事方面的设施,韦正清设计仓库、粮仓、水井等必要建筑物的设计。 四个人也达成了一些共识,比如姬路城虽然很完美,但那不是我们的设计作品,我们要有自己的想法,姬路城只能作为参考,结合目前已有的资源,必须要设计出我们理想中的新城池。 四个人便在桌上展开的一幅纸上,边说着自己的思路,边用羽毛笔描描画画起来。有的时候两个人要在同一个位置上分别画上各自主张的建筑物时,总要争论很久,各说各的理论,这个时候,便需领头人来决定,到底此处设置谁的建筑物为益。 北沢隆志腰悬利剑,背负双手,手上持有戒尺,在各个桌子间走来走去,时不时看看大家讨论的结果,一副不削一顾的神情。 他突然停在皇甫达、彭博、王良祝和魏高才桌前,在后边听了几句他们的对话后,大声呵斥道:“你们考虑的十分欠周到,为什么要那么重视官方的防御,看看你们把所有石料都用于兵营,而兵营又布置在城中各处,好像任意城门被攻击,都会立即增援过去。你们有没有想过,老百姓要如何生活?按照你们的规划,城池不用被外敌入侵,城池内部就发起动乱,被老百姓推翻了!” 其他各组哄堂大笑起来。 “不许笑!”北沢隆志大喝一声,道:“今天这个任务,没有对与错之分,只有是否满足各方面考量。” 众人又继续开始各自小组的讨论。 ************************************************************************* 就在大家沉浸在设计城池的无限幻想之中,不知何时,荣臣正雄步入禅堂,走近了北沢隆志,并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北沢隆志听后,脸上现出少有的一抹笑容,立即打断大家的思路,高声说道:“所有人停止你们的工作。接下来,听荣臣大人带来的消息。” 荣臣正雄站在禅堂中央位置,对众人说道:“很荣幸给大家带来一个好消息,今天晚上,幕原天一将军载誉归来,他想见见诸位留学生。所以我们现在一起到天之码头迎接将军。” 此言一出,大家都有些沮丧,真是扫兴至极,你们日出国一个统一了全国的大将军,跟我们有何关系。但不去又不好,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要知道,大家能来日出国留学,也是拜在此实权将军势力之下。 于是,众人跟随荣臣正雄、北沢隆志,下山向天之码头列队行去。 此时的天之码头,跟他们初到日出国时又有不一样,但见随处都被装饰的富丽堂皇,码头上人山人海,人头攒动,也有耄耋迟缓的老人,也有咿呀学语的小孩,看来距此不远的天都城民众听说将军归来,大多赶到这里来参加欢迎庆典。所有人手里握有一支小旗帜,上面不是绣有蝶纹家徽,就是绘着旭日光辉,在数千人摇手挥舞中,漫山遍野,煞是好看。 后到的这些神龙国留学生被安排在前边视野良好的码头上,对大海远处尽可一览无余,自有武士过来分发小旗帜,亦是人手一个,虽然大家都是老大不情愿,但也只得跟着其他众人摇动。 当时临近黄昏,海天一线上,隐隐显出几个黑点,后来黑点逐渐放大,最后终于现出战舰的轮廓,幕原天一将军的舰队扬帆而来。 从大家看到舰队的轮廓开始,码头上欢声雷动,继而鼓乐喧天,动人心魄,所有人舞动的小旗帜也越发迅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战神!” 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喊道: “战神!战神!战神!……” 无数人流泪、嘶喊、欢呼,群情激越,心潮澎湃,希翼着看上一眼幕原天一将军,那是莫大的荣幸啊,会带给自己好运吧?会保佑自己吧?会令自己变得强大吧? 舰队靠岸,幕原家族的远征军开始下船,他们分别穿着各色铠甲,背后绑有“武运长久”旗帜。码头上的很多民众又托举着各种竹篮、小筐,里面盛有饭团、鱼干、丸子等各种料理,供士兵随意拿取食用。 此情此景,一十九名留学生从所未闻,从所未见,情绪不由自主被带动了,激动的心情原来是可以传染的,小旗帜挥动的幅度更大,速度更快,一起跟着大家发自内心地高喊着: “战神!战神!战神!……” 第23章 幕原战神真仪式 幕原天一将军,身材高大,虎背熊腰,在日出国人中算是个巨人一般,披挂着猩红大铠,两肩甲悬平伸,草折佩楯绘有“日之丸”图案,左侧腰间带有一长一短两把武士刀,连头部都由像兽首一般的面甲完全套住,面甲上方日轮前立,头顶水牛肋立,显得十分威武雄壮。 此时,他端坐在位于天都城的将军府邸——东山殿中,在会客厅上,大开所有推拉槅扇,下边盘膝而坐着众多武士,原来日月岛上各个势力的大名、将军、幕原家族幕僚,全部到齐。那些远道而来的附属势力将军、大名、各地方守护,一个个轮番上前跪拜行礼,说些祝贺一统的话,以示效忠。 在幕原天一旁边跪着一位穿着隆重和服的瘦弱妇女,和将军一处更加显得她的瘦小羸弱,而且面色焦黄,眼神游离,手中却持有一串念珠,原本坑坑洼洼的菩提子,经由她长年累月的使用,已经被其触摸的棱角不再,又黑又亮。 神龙国一十九名留学生盘膝跪于大厅最后边。他们跟随队伍,从天之码头一路来至天都城,这便是大家第一次进入该城,夜幕中,经过之路两旁都是夹道欢迎的民众,好不盛大。 “你知道那女人是谁吗?”韦伯林对祖天养轻声说道:“那是庆夫人,幕原天一的结发之妻。” 不等祖天养说话,旁边汪百川抢着说道:“这么猥琐、丑陋,怎配得上幕原将军呀。” “嘿嘿,”皇甫达看着幕原天一面甲,又道:“好像你见过幕原将军长什么样似的。” 汪百川争辩道:“就凭他统一日出国这事,夫人就配不上。” 就在这时,厅外探进一个圆圆的脑袋向里张望。 不想幕原天一看到了,立即问道:“小杉睦,有什么事?” 小杉睦看来是幕原天一将军的一个随从,顶着个圆圆的脑袋,近前说道:“将军殿下,天皇陛下派皇太子竹太郎殿下来送礼物。” “有请。” 从厅外,缓步进来一位盛装绿色和服的年轻人,手捧一个画卷,目空一切,旁若无人。在其身后,一队着白衣、戴官帽、束玉带、佩长刀的女护卫跟随而来。 厅上庆夫人、下边一众大名、将军,立即肃立两旁。留学生们也站在后边观看。 但见这皇太子也算是仪表堂堂,浓眉大眼,面如傅粉,但却表情十分傲慢,眉眼高低,令人厌恶。 幕原天一一动不动,仍旧坐在那里,等对方到了近处,这才起身迎接。 只见竹太郎皇太子,目视着对方面甲,傲然说道:“幕原将军,父皇亲笔御书一幅字,命我赐予你。”说着,展开画卷,但见上面用神龙族古体字所书——“战神”二字。 大名中有认得此种文字的,叫道:“战神!好——” 众人一齐叫好,拍手称赞,一是称赞天皇字写的好,二是称赞幕原天一战神称号好。 幕原天一双手接过画卷,交由荣臣正雄,又对竹太郎说道:“皇太子殿下辛苦,留下喝杯烧酒吧。” 竹太郎整理下衣冠,甩了甩衣袖,说道:“我还要回宫复命,就不打扰幕原将军庆祝了。” 幕原天一道:“好。小杉睦,待我送皇太子殿下回宫。” “是。”小杉睦晃晃圆圆的脑袋,送竹太郎及那些白衣女护卫出厅。 幕原天一重又坐回上位,荣臣正雄便将“战神”画卷悬挂起来,众大名、将军继续上前祝贺幕原天一。 好不容易等到所有大名、将军都上前行礼后,荣臣正雄又对留学生说道:“你们也去拜见将军殿下吧。” 众人觉得既来之则安之,绝不能给神龙国丢脸,便一起上前,站于一排,拱手施礼,异口同声地道:“参见幕原将军。” “将军殿下,”荣臣正雄在旁边说道:“这些是来自神龙国的留学生。” “这么多人呀,真是让人头痛。”不想这时庆夫人突然低眉垂眼,扶额颦蹙,不能去看面前黑压压一片人影,很感压迫,一幅很痛苦的样子,对幕原天一说道:“我要去休息了。”不待将军发话,她已经摇摇站起,悠悠转身,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退出了会客厅。 幕原天一一直看着面前的留学生们,这时竟然将面甲摘下,众人这才看到他庐山真面目,只见此人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剑眉敛威,鹰眼深邃,鼻翼宽阔,脸颊瘦削,一部浓密褐色的胡须,一张厚实宽大的嘴唇,面无表情,威风凛凛。 任德文很想表现一下自己,于是挺身出班,说道:“将军殿下,在下来自江淮省任德文,是留学生的学头。首先,我感谢您允许我们来到贵国,给我们创造了这么良好的学习环境。其次,我代表神龙国、代表所有留学生、代表大海镖局,代表我所能代表的,祝贺您旗开得胜,统一日出国。您是我们的楷模,希望我们在日出国学到的知识,待到回国后能够获得同样的成就。” 幕原天一开口说道:“你们中,谁的年纪最大?” 祖天养站出来,拱手道:“是我。” 幕原天一说道:“在我们日出国讲究长幼尊卑,不似你们神龙国,没规没矩。” “将军殿下此言差矣。”祖天养说道:“自古以来,一直是日出国师法神龙国,日出国今时今日能有如此文明,全赖神龙国之传承。” “这么说来,是你们丧失了一些东西吗?” 祖天养道:“与其说是丧失,不如说是进步。这个世界,本来就应该是能者居之,有能力者得天下。便如将军殿下一般。” 幕原天一说道:“听你说来,貌似经历过一些事情了,说说看,你在神龙国都做过什么营生?” 祖天养回道:“在下做过很多事,幼年耕地,少年乞讨,成年后做过渔民,近年来跟着媳妇在广城开医馆,现在来到日出国学习。”似曾相识的情节,竟然在日出国也会出现。 “真是阅历丰富呀。”幕原天一似有所感,喃喃说道:“快赶上我的阅历了。” 众人听了,不明所以,面面相觑,就连旁边荣臣正雄和北沢隆志,以及下面跪了一片的大名听了也是不明所以。谁人不知,幕原天一年纪轻轻即接掌幕原家族族长之位,最初平定日月岛,以此为基础收服北部湾和海之岛,其后派出舰队击败奥古斯特王国设立在神龙国关东省的远东军港,最近又攻占四叶岛,一生战绩辉煌,鲜有波折。 “你们这些神龙国人,”只听他又道:“来到日出国,被我安排住在庙里,不会埋怨我吧?”说着,看向面前这一十九个人。 大家急忙七嘴八舌地说道: “怎么会?” “将军殿下太客气了。” “哪里?吃住都很好。” “时不常的吃顿肉就好了……” 这最后一句话声音洪亮,众人又一齐看向任德文,他赶忙闭嘴。 “哈哈哈……”幕原天一一阵大笑,道:“你们远来是客,我们大和民族最是热情好客的,所以,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个盛大的节目,来人! 第24章 瞽叟先知见未来 贝奥塞斯王国古斯诺堡人,一向看齐繁华富庶的西部国家,奥古斯特王国的月影城、沃伯翰帝国的玫瑰城,都是他们极力效仿的摩登世界。基本上人家喜欢什么、流行什么,古斯诺堡一定也会跟风似的学习什么。 就如同现在,很多贵族都以拥有神龙国瓷器为荣,宴请宾客时,已经收起了银质餐盘,开始摆出陶瓷器皿,以示尊荣。 此时,尤金骑着匹高头大马在前带路,保罗推着辆手推车在后边慢慢跟着,推车载有很多稻草,殊不知,这些稻草中束草箍成桶状,里边装有很多陶瓷盘子、陶瓷碗、碟、杯具,一应俱全。 保罗知道这车上物品昂贵,哪敢怠慢,所以谨小慎微,专捡平整的好道走,不免行程较慢,反倒是尤金,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瞻前顾后,却是并不敢催促。 二人走够多时,终于来到蜜雪儿的家,不巧的是,她却不在家里,去衣帽店试戴刚从月影城到货的新式礼帽。 蜜雪儿的父亲菲利普和母亲艾尔莎接待尤金,当看到保罗把一摞摞陶瓷餐具搬入厨房时,简直高兴的要跳起来,连连向尤金道谢。 “这没什么。”尤金表现出做了好事却很谦卑的模样,道:“我早承诺过要送你们一批餐具的。” “看在天神的份上,”艾尔莎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得道:“这可是瓷器呀!” 保罗一个人边忙活,边说道:“而且是神龙国最上等的瓷器,克国王公大臣有钱也买不来。” “我的天神呀,”没想到在屋子里,有位老人说道:“你们又做回王公贵族了吗?” 尤金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原来是上次来时遇到过的他们一家的老朋友——丹诺斯。 “原来是丹诺斯先生,”尤金忙去打招呼,道:“我没想到您在这里。” “不怪你,年轻人,”丹诺斯拄着长长的拐杖,道:“您又不是预言家。” 尤金知道老人很风趣,哈哈大笑。 保罗将瓷器都搬运到了厨房,菲利普和艾尔莎忙前忙后,但都是围绕着尤金,端茶倒水,殷勤伺候。 艾尔莎提议,晚餐要用新餐具,为客人们准备牛排。 尤金十分高兴,让保罗去购买上等的沙朗牛排,并顺路把蜜雪儿接回来。保罗答应一声,立马去办。 于是,尤金、丹诺斯、菲利普和艾尔莎围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其实,我一直很关注您要写的书。”尤金首先对丹诺斯说道。 丹诺斯双手捧着陶瓷茶碗,放在自己面前闻着茶香,笑道:“年轻人,你有大把的时光去感受未来,而我的时日不多了,所以我才会有此想法。” “什么想法?”尤金追问道。 丹诺斯呷了一口茶,道:“预测未来呀。” “您是一位预言家。” “更多时候,”丹诺斯道:“他们叫我‘巫师’……”好像想到了什么,全身僵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菲利普在旁替老人介绍起来,说道:“丹诺斯先生,曾经是天神山泰坦教廷的一位祭司。” “哦,天神啊!”尤金吃惊地道。 “不,不要提那回事。”丹诺斯道:“我来到这个世界,眼睛就是瞎的,从小被人当成了怪物,后来送到了教廷,我是在教廷长大的,在教廷学习知识,长大后就做了祭司。却因和某人意见分歧,被教廷赶了出来,先是栖身沃伯翰王国,后又流落到这里。” “您是与圣扎迦利意见分歧才被赶出来的。”菲利普帮他说道:“而他贵为当今教皇。” 尤金不禁对丹诺斯肃然起敬,能够想象的到,面前的老人,是一位教廷的重要人物。 “不要再提这些事了,”丹诺斯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要眼望未来。” “就让我们眼望未来,”尤金问他道:“您能对寒冰王国的未来预测下吗?” 丹诺斯要放下陶瓷茶碗,艾尔莎赶忙接了过去,于是,丹诺斯从自己带来的包裹里取出一个水晶球,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是天眼,我们要有颗虔诚的心对待它!”说着,他跪了下来,跪于水晶球前,他称之为“天眼”的水晶球前,双手抚摸着球体。 尤金更加吃惊,讶异地看着他,菲利普和艾尔莎见过这个场面,表现如常。 只见丹诺斯口中念念有词,继而双手慢慢离开水晶球,但仍将球体笼罩在双掌之下,那球体慢慢变幻色彩,本来窗外艳阳高照,此时突然昏暗下来,室内也暗的出奇。球体色彩初时只有淡淡的光辉,后来逐渐明亮,逐渐色彩加深。水晶球的明亮,与外面太阳的黯淡速度,形成了鲜明的互补。 “我,看到了——”丹诺斯停了一下,用隐晦的话语,低沉地诉说道: 来自南方的孩子, 历经冰雪的磨砺, 远征不毛的山川, 寒冷所及的地方, 山河永固,四海臣服! 说过多时,水晶球渐渐失去光辉,外面的太阳慢慢又明亮起来,一切恢复如常。 丹诺斯收起了水晶球,继续坐下,端起茶碗饮茶。 尤金心情复杂,久久不能平静,喘息好一会后,才道:“您真的看到了?一个南方的孩子吗?他到底做了什么?”其实,尤金的本意是要询问寒冰王国的未来,是否会由亚瑟来做国王,不想对方说出一个“来自南方的孩子”,好像能令寒冰王国崛起一般。 丹诺斯笑着摇了摇头。 “天神啊!”尤金现在是以崇拜的眼神看着老人,刚才的一幕,绝不是戏法,更不是障眼法,用他多年商海经验,足可判断一个人的真才实学。他苦苦哀求道:“您能告诉我更清晰点吗?” “年轻人,有些事情我透漏的太多,天神会惩罚我的,我还想多活几年,至少把我的预言集写完。”丹诺斯品尝着茶水,一口拒绝。 尤金又对那个水晶球感兴趣,心里想着:“天神啊,他的物品都具有灵性,真是神一般的老人。”不禁问道:“刚才那个水晶球……您称为‘天眼’的……是个什么东西呢?” “一沙一世界,我叫它做‘沙粒’,你叫它‘天眼’就好。” 尤金知道问不出什么,便关切地问他其他问题:“您的书写的怎么样了?需要我的资助吗?” “不需要,谢谢您尤金先生。”丹诺斯道:“要说我的书嘛……人老了,很多时候精力不能集中,但请放心,我的预言集,一定会完稿。” “我们都相信您。”尤金道:“说真的,我最近遇到一些事情,自己确定了个更大的目标,您能给我点提示吗?” 丹诺斯笑了笑,道:“尤金先生,你的事情,我们上次见面,我都对你讲过了,望你好自为之。我知道你是不会改变的,如果改变了,未来也就不存在了。” 尤金亦不好说什么,对于这位老人,有着太多的未解之迷。他生来眼盲,如何判断现实世界的形态?他通过水晶球感知的未来,是如何分辨的?他预言的内容,好似时间跨度漫长,那是如何快速浏览的?不得而知的事情还有很多,却不好相问。 大家都静默了一阵。 就在这时,蜜雪儿光彩照人地回来了,穿着银白色的连衣裙,头上戴了一顶宽檐的装饰着各种淡雅的花卉,侧边还有一只缝制的毛绒绒的小鸟傲然挺立,十分漂亮,耀眼。 蜜雪儿进了家里,看到人多,喜笑颜开,原地旋转几圈,连衣裙下摆立即呈现圆形,一手掐腰,一手扶额,向众人展示着新购衣帽。 “哦,亲爱的,”尤金看的痴迷,说道:“你今天真是太美丽了!” “真是遗憾,”丹诺斯叹了口气,说道:“我从未见过美丽为何物。” 大家不免宽慰一番。 尤金又向大家道歉,说有要事和蜜雪儿老师商谈,便牵了她手,走向楼上,留下刚进门来手捧衣帽盒子、牛排的保罗,忙着去做晚餐的艾尔莎和交谈甚欢的菲利普、丹诺斯。 第25章 多方劝诱逐名利 尤金和蜜雪儿刚进入卧室,蜜雪儿便迫不及待地扑上去拥抱尤金,宽大的帽檐顶到他头也不在乎。 “哈哈,亲爱的。”尤金制止了她,道:“先听我跟你说,哈哈,你真是个疯狂小野猫。” 蜜雪儿扭动着腰肢,挑逗着他,二人都笑了起来。 “宝贝,”尤金突然正色道:“我要跟你说的事,事关你我未来。” 蜜雪儿见他一脸严肃,便放开了他,摘下了帽子,问道:“怎么了亲爱的?发生了什么事?” 尤金板着她双肩,将她按坐在床上,自己则立在梳妆台前,神秘兮兮地看着她。蜜雪儿耸耸肩,一幅询问的表情。尤金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首饰盒,端给蜜雪儿。 蜜雪儿打开首饰盒的一瞬间,眼睛瞪的溜圆,惊呼道:“天神呀,真漂亮!”只见扁圆形的首饰盒中,一串珍珠项链,散发着银白色光辉,颗颗硕大,灿烂夺目,她知道这是一串价格不菲的礼物,十分感激地看着尤金,明知故问道:“这是给我的?” “当然。”尤金仍旧一幅严肃面孔。蜜雪儿伸出双臂,又要去抱他,但被尤金再次制止了。 “哦,看在天神的份上,”蜜雪儿合上了首饰盒,问道:“你怎么了?” “我想跟你说的是,”尤金道:“上次我跟你提到的那位寒冰王国的小王子——亚瑟,你还记得他吧?” “那个傻瓜吗?当然记得。” “不要这么说他嘛。”尤金几近哀求,道:“他可是我们……我们寒冰王国的小王子。” 蜜雪儿好像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要和我说的事情,和他有关?” 尤金道:“亚瑟·瑞德,他对你十分仰慕,希望你能接受他,希望你能和他交往,做他的……女朋友,有朝一日,能够结为夫妻。” “怎么可能?”蜜雪儿吃惊不小,道:“亚瑟这个丑八怪,又瘦又矮,还没有我高呢,前额凸出,龅牙外漏,他就是个登徒浪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不喜欢这个人,一想到他就烦。多么美好的一天,都被你破坏了!” “抱歉,亲爱的。” “那我们就不要提到此人,”蜜雪儿道:“我们两个快乐的在一起不好吗?” “我也很遗憾,我何尝不想和你在一起呢。”尤金道:“但,亚瑟对于我们,可说是奇货可居,你看他天生异相,以后必会大富大贵,他会改变我们的命运,于你于我,都有好处。” 蜜雪儿有些愠怒,声音都提高了一些,说道:“你不就是想培植他做你们寒冰王国的国王吗?如果失败了呢?失败了怎么办?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尤金怔了一下,倒不是因为被问题难住了,而是被她怒意惊到,头一次见到蜜雪儿这么强悍,之前的蜜雪儿都是非常温婉、柔顺的。其实对于蜜雪儿提出的问题,尤金早想到了一百个答案,于是说道:“投资嘛,都是有风险的。” 蜜雪儿余怒未消,坐在床上,老大不情愿,放在旁边的珍珠首饰盒在丝绸床单上渐渐滑落床下。她冷冷地道:“你要我怎么做?” 尤金慢慢说道:“我会把你介绍给他,他会追求你,你们会成为古斯诺堡,甚至整个克洛奥斯联合王国的一段传奇,令人羡慕的一对情侣,他会娶你的,你以后会做上寒冰王国小王妃,直至王后……” “那我们呢?”蜜雪儿直视着他,问道:“你和我呢?我们算什么?” 尤金不敢看她的眼睛,道:“您是我的音乐老师。” “你是要把我送给亚瑟?”蜜雪儿道:“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 “不要这么说,亲爱的。”尤金想用另一种形式使她接受,便说道:“这件事情对我们每个人都有好处。要说有损失的话,只有我自己,如果他不能做上国王,就由我一人来承担所有损失。放心吧,我仍旧会每个月给您学费,并提高至每月一千奥古斯特金币,就算是为弥补你心理上的平衡。” “你,”蜜雪儿几欲哭出来,道:“难道没有感觉我对你的真心吗?” 尤金心情复杂,他真怕自己一个坚持不住,便打消了撮合他俩的决定,这个决定,不是站在亚瑟的立场上考虑,而是为了自己,由蜜雪儿做亚瑟的妻子,比亚瑟自己找一个妻子要好吧,至少蜜雪儿知根知底,也好控制,如果亚瑟物色的妻子与自己作对,会坏了自己的好事。 “蜜雪儿老师,”尤金已经改了称呼,说道:“蜜雪儿老师,我们俩是不能在一起的。” “你真是一个……”蜜雪儿想了想,道:“……一个冷酷无情的商人。” 尤金也不知道讲什么好,只得对她道:“你考虑一下。我明天再来看你。” 当他打开房门时,却见到菲利普和艾尔莎就躲在房门外,双方碰见,均显尴尬。 尤金说了句告辞,便带着保罗走出房外,不欢而散。 父母劝慰了一番蜜雪儿。 当天的晚餐虽然十分丰盛,上等瓷器中的高档牛排,鲜红肉质,丝丝血渍,看上去格外鲜嫩,但除了丹诺斯外,一家三口都闷闷不乐,刀叉不动,低头不语。 餐桌一头的丹诺斯打破了宁静,对蜜雪儿说道:“亲爱的,请把糖给我好吗?” 蜜雪儿抬头,静静地将糖罐子递在他手中。 “谢谢亲爱的。”丹诺斯拿过来糖,撒了一些在牛排上,继续对她说道:“可你知道吗?绝大多数人对于牛排和糖放在一起吃,想都想象不到,但对于我来说,这是绝配,好吃的不得了!建议你也试试吧,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是否喜欢。” 蜜雪儿看着老人,说道:“您是让我和亚瑟在一起?” 丹诺斯道:“孩子,听老人一句劝,人生由天不由己,你们是天注定,是神安排下的。” 菲利普和艾尔莎对视一眼,菲利普也跟着道:“亲爱的,你和尤金先生,只是一时的快乐,那不是长久之计。尤金先生掌管着那么庞大的一个商业帝国,他的心思完全都在赚钱上,你要为自己将来打算,勿要耽误了青春。” 艾尔莎也劝导道:“我能知道你的心思,如今已经爱上了尤金,但请不要忘了,尤金名声在外,他是每年要换一个情人的。但那位亚瑟不一样,他虽然人比较木讷,相貌平平,但想来一定会重视你,视你为真正的爱人的。他不是要娶你吗?” 菲利普还想再劝劝女儿,便道:“我们以前和你讲过,在你出生前,我们家在沃伯翰帝国的过往辉煌,那虽然很久远了,但无论如何,我们身体里流淌的都是奥锐吉家族的血液,是贵族的血液,我们不求恢复到过去的家世,但如能有机会重登豪门,我们一定要努力一下的。至少我们避开革命,逃难来到贝奥塞斯王国,能够生存下来是多么的不容易。”说完,和妻子艾尔莎的手握在了一起。 “我的心里好乱,你们不要再烦我了好吗?”蜜雪儿不耐烦地道。 菲利普最后说道:“孩子,我们希望你能暂时答应和亚瑟先生交往……至少不要违逆了尤金这个金主。” ************************************************************************* 第二天上午,尤金又来到蜜雪儿家。蜜雪儿一改前日态度,十分热情地接待他,好像昨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尤金知道事情能成,于是不再提昨天之事,大家说说笑笑一回,便带着蜜雪儿出门去往市中心的广场区,来到亚瑟的寒冰王国派驻贝奥塞斯王国的外交官府邸,正式介绍亚瑟和蜜雪儿认识。 从此后,亚瑟·瑞德和蜜雪儿开始出双入对,在各种舞会宴席上共同出现。亚瑟在蜜雪儿的协助下,逐渐摒弃负面形象,言谈举止更加得体,兼有尤金提供源源不断的资金,大幅提高了他的地位和品位。而蜜雪儿已然是一位社交名媛。由此他们结交了很多名人、名流、在古斯诺堡的各国权贵中,打出名望,一时间,亚瑟·瑞德在克国贵族中崭露头角。 尤金在一场舞会中,站在远处看着自己的杰作,颇感自豪。他叫过保罗,说道:“我们明天回家,回寒冰王国首都冰城,我该去见见我的老板了。” “您的老板?”保罗一脸疑问。 “是的。”尤金道:“你的老板——无疑是我,可我上面也有老板,我的老板上面还有老板,老板的老板上面仍旧有老板……” 保罗虽然听不懂,但仍旧频频点头,喃喃地道:“唉,悲催的我,只是最低等的人。” 尤金看他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道:“不要这么气馁,你好好跟着我干,以后一定有出头之日。” “我凭借什么出头呢?我没有头脑,没有钱财,没有关系,没有……” “你有一副好身体。” 尤金越过众人,看向舞池中的亚瑟和蜜雪儿跳着宫廷舞蹈,他们穿着上等面料制成的手工绝伦的礼服,使亚瑟焕然一新,潇洒很多,使蜜雪儿光彩夺目,艳压群芳。 舞会大厅落地窗外,夜空中群星熠熠,突然燃放起烟火,喷射上天,五颜六色,璀璨生辉。 “我和蜜雪儿结束了,但我的新时代即将来临——我的时代!” 第26章 颜羊二党争权势 神龙国首都龙城内,偏北处即为皇宫大内,一座四四方方,面北朝南的宫殿。皇宫分为南、北二宫,南宫是皇帝及群僚朝贺议政的地方,北宫主要是皇帝及妃嫔寝居的宫城。 颜皇后即住在北宫中央位置的长乐宫中,此时,正在慢慢品茶,看着前面两岁的女儿——龙雪丽在乳母的照料下吃饭。 龙雪丽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娇俏的鼻翼,水灵樱桃般的小嘴唇,柔顺纤细的头发挽了两个发髻,看上去甚是可爱。 乳母将鱼肉仔细地摘除鱼刺,放入胡萝卜泥米粥中,用汤勺慢慢喂给小公主。龙雪丽小嘴不住的咀嚼,吃的津津有味,大眼睛一眨一眨,坐在那里却没一刻老实时候,小脚丫一荡一荡地踢着乳母小腿。乳母也不避让,笑脸盈盈,边喂食,边唱着儿歌: 人小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 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 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 羿昔落九乌,天人清且安。 阴精此沦惑,去去不足观。 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 其实,神龙国皇上龙在天一直没有子嗣,近年才和颜皇后得此独女,十分钟爱,可说是万千宠爱于一身。 就在这时,女官来报,说颜如玉殿前行走谒见。不多时,只见长乐宫外快步走近一位身穿白衫,窈窕婀娜,美艳绝伦的妙龄少女,但见她媚眼横波,红潮映颊,越显得光彩卓绝,风采飞扬,长眉凤目,白面丰颐,英爽之气,熠熠逼人。进得宫来,屈膝行礼,一副武官作风,口称:“拜见皇后娘娘。” 颜皇后看着她,笑道:“你来了。” 颜如玉笑脸如花,先去逗引一番小公主,龙雪丽见了她,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原本高冷的小脸蛋也是喜笑颜开,咯咯出声。 “这孩子倒是很喜欢你嘛。”颜皇后笑道。 颜如玉道:“这么聪明可爱的小公主,人见人爱。” 说说笑笑一回,颜皇后便摒退了宫女,连乳母也抱着小公主去外面花园玩了。 “本宫问你,”颜皇后对她道:“方子找来了吗?” 颜如玉看看四下里无人,便点了点头,轻声道:“这次我们派往海外的密探终于搞到了生儿秘方,可是,秘方上说,决定孩子性别的关键是男方,要涂抹一种药膏才行。但是……但是此药膏有种蜜糖的甜香气味,较为浓烈。” 颜皇后听了,一脸狐疑,问道:“那怎么能行?不能给皇上用于此法。”想了想,又问道:“密探到底去了哪里得来这个秘方的?” 颜如玉道:“九省各地的方子,娘娘……娘娘基本都试过了,看来无效,我们只得派密探去往神龙山脉的西方,听说那里有座新兴的国家,叫做利尔逊共和国,经过多方探查,终于找到一个胡僧,药膏就是从他手里高价买来的。”说着,从衣袖中摸出一个小巧瓷瓶,交在主子手里。 颜皇后看着瓷瓶发呆,幽幽道:“这个东西,可靠吗?” “娘娘,我们在奴隶身上做过多次试验,因为时间关系,结果尚不可知,但确保并无负面效果。” “玉儿,你办事,我一向很放心,希望这次有用。”颜皇后点了点头,又道:“但是,这个东西,如何能为皇上涂抹呢?” 颜如玉道年纪不大,而且仍是处子之身,虽然经历过一些大风大浪,但言及此处,不免害羞,脸上微微一红。 “可曾也试验过?” “是的,请娘娘放心。” “好。”颜皇后这才收了瓷瓶。 “启禀娘娘,”颜如玉看主子交代过的事情完成了,该办其他事情了,便道:“奴婢还有一要事,老太爷命我务必告知娘娘。” 颜皇后看她说的严重,忙问道:“什么事?这么重要?” 颜如玉道:“最近,羊丞相查到吏部稽勋司主事陈辛酉大人挪用官员终养资金,已经拿下天牢了。满朝文武,无人不知陈大人是老太爷照拂的人,老太爷十分气愤,这明摆着是羊宏盛向咱们颜家挑战,要对颜家不利。所以,老太爷的意思是,组织力量,一定要反击。” “反击?”颜皇后听后,阴沉个脸说道:“他老人家那么大岁数了,还这么争强好胜。手下的人犯了错误,漏了马脚,被人逮到还有什么话好说。” 颜如玉道:“老太爷希望娘娘拉拢一些现今有实权的官员,务必要铲除羊宏盛的势力,否则颜家会一败涂地。”颜如玉是颜家第四代中的后辈晚生,虽然年纪轻轻,却因为做事干练,鲜有失误,已然成为颜家数一数二的执行人,四处处理不能摆上台面的脏活,或棘手事件。由此,颜皇后为其争取到一个殿前行走的职位,可方便出入皇宫大内。 颜皇后看着她道:“朝廷中,能拉拢过来的人不是没有,但都需要给予利益,办大事要给大利益,要与丞相为敌的事情,尤其难办。老太爷十多年不做丞相,早不是他总理事务的时代了,世事变幻无常,容我想想吧。” 颜如玉不好再说什么,侍立一旁。 “羊丞相的事情,我自会处理,你回去叫老太爷放心。”颜皇后想了想,又道:“现在有两个着急的事情,你先去办理。一个是,在这城里僻静处买所大宅子,一应家具奴仆备全,以我父亲的名义,赠送给廖公公,答谢他多年来帮助本宫办事得力,才让本宫保住现在的地位。再一个是,派人去往清源村,杀掉村长一家人,因为皇上可能与村长女儿有染,不能留下一点对本宫不利的机会。” 颜如玉一一记下,说道:“清源村吗?我会带人去办。” 颜皇后走到宫外,看着西南方向,那是清源村所在的方向,默默无语。 ************************************************************************* 清源村中,吴村长的伤势逐渐好转,也可下地干活,吴瑕便经常到村中富户狄建昌家里走动,找富户的老婆狄大娘子唠家常,谁叫她最喜与年长持重的人相处呢。 狄建昌祖上留有一条货船,他便经常带着村里能干的后生去往大江下游贩货,所以家里只剩体弱多病的父母、老婆狄大娘子和一个垂髻女儿。 这狄大娘子比吴瑕大十余岁,但二人情投意合,无话不谈,时间久了,关系越处越亲密,恰似姐妹一般。 这一日午后,二人便在狄家院子里乘凉,做一些缝缝补补的女红。她们边干着活,边说说笑笑,无非是家长里短,飞短流长,打发时间。 狄大娘子性情豪爽,突然心血来潮,叫过吴瑕,道:“瑕儿,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她叫唤吴瑕,但墙根底下一个狗洞,突然钻进院来一只狄家养了多年的大黄狗来,摇动尾巴,当先跑到主人身边。 吴瑕笑笑,便也靠近她,不想狄大娘子手持一把剪刀,扳过她身子,背着她剪下吴瑕一缕长发,跟着自己也剪下一缕头发来,然后将两股头发搓成一缕,编成个辫子,两头用红绳箍就,包在红纸里。 “这是做什么?”吴瑕问道。 狄大娘子在院中地上升起一把火,把那红纸烧了,道:“你以后就叫我大姐,我以后叫你做小妹,咱二人就算是结拜姐妹了。” 吴瑕听了十分开心,道:“这感情好,终于有个好姐姐了。” 那边大黄狗兴致勃勃地看着主人和吴瑕,舌头耷拉着老长。 狄大娘子又回里屋走了一趟,出来时手上拿了两个银镯子,笑着说道:“今儿高兴,做姐姐的送给小妹一个礼物。” 吴瑕本不想受,但一想,又道:“好啊,这就是咱俩做姐妹儿的信物了。”接过来一看,两个一模一样的银饰品,做工十分考究,仔细一看,上面还镂刻着字迹,看了一会,喃喃说道:“这是神龙族的古体字呀!” “唉!”狄大娘子吃了一惊,问道:“小妹认得这字?” 吴瑕道:“不认得,但是见过类似的文字,想来应是同种字吧。”不由得心中就想到了和龙在天一起深入龙脉发源地洞穴时的景象,不由得脸就红了。 因天气炎热,狄大娘子也没在意,说道:“这是我们当家前不久送那批留学生到海城,从海城买回来送我的,说是刻有吉祥话,今天咱们成了好姐妹,你挑一个,我留一个。”说着,就给她分辨两个镯子上的文字。 一个刻有: 日月经天,江河行地。 一个刻有: 天马云龙,高飞远到。 吴瑕看上去都差不多,便挑了刻有“天马云龙,高飞远到”的银饰戴在手腕上。狄大娘子便拿着“日月经天,江河行地”的银饰,亦戴在手上,二人比量着,相视而笑。 旁边的大黄狗也是兴高采烈,不住地摇晃着尾巴,自己转圈子,朝着自己尾巴乱叫。 便在此时,院外一个驼背道士趴着院墙向里张望,也是狄家院墙不高,露出他整个脑袋来。 狄大娘子面朝外,看到了这个道士,便呵斥道:“兀那老道,直管在那看什么?” 大黄狗听到主人喝叫,忙也向外对着个道士狂吠不止。 “嘿嘿!”驼背道人笑嘻嘻道:“大娘勿怪。小老道云游四海,途径贵庄,口干舌燥,想讨碗水喝。” 吴瑕道:“咱村里缺水,但给口水喝还是有的。”说着便跑屋里拿出一水罐,跟着狄大娘子二人就出了院子。 这一下看到了驼背道人真面目,但见此人背驼腰曲,佝偻个身子,十分猥琐,穿了件道袍也是又脏又破,贼眉鼠眼,笑的小眼一线,更觉得有几分厌恶。 驼背道人接过水罐,仰头狠狠地灌下几大口,水流喉咙,咕咚有声,喝饱了水,还老大不客气地拿出一个葫芦,将水罐里的水都倒入葫芦里,最后还回去一个空空如也的罐子。 “嘿嘿!神龙源脉,永生圣水,就是不一般嘛!”驼背道人自言自语一番,又对她们笑道:“小老道我喝了你们的水,也不能白喝,我给你二位卜一卦,可好?。” 狄大娘子嗤之以鼻,道:“就你这样还会算卦?怎么不给自己算算什么时候能发达呢?” “嘿嘿!”驼背道人也不跟她计较,又道:“今天是个吉日,你们二人有缘结拜姐妹,也是上天之命。” 吴瑕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们结拜姐妹?你真会算卦?” “莫听他的,”狄大娘子道:“他刚才趴院墙上,一定偷看来着。” “嘿嘿!”驼背道人不置可否,说道:“不让算就不算。可你们二位都已身怀六甲,一个怀的是枭雄霸主,一个怀的是天下龙种,责任重大,责任重大呀。” “啊呸,”狄大娘子就要拿门闩去打他,气愤地道:“你说我就算了,我小妹可是黄花大闺女,你这么说话,可是找打来的吗!” 那边大黄狗当前冲上,呲牙咧嘴,对着道人又是一阵狂吠不止。 吓得那驼背道人连连后退,叫道:“莫打,莫打,莫咬,莫咬,老道去也!” 第27章 兵临城下孤军破 骆仁敏和燕鹏飞率领三万大军,浩浩荡荡过了神龙国与岳莱国交界处的陇栖寨,然后在向导的指引下,一路向南,马不停蹄地推进。 其实,过了陇栖寨再往南,不是瘴气笼罩的原始森林,便是穷山恶水的险峰大山,难得有片广阔草原,行军十分艰难,越往南走,地势环境越为恶劣。南部诸国大大小小分为七国,最西边的炙炎国占据大片领地;中部由靠近神龙国的岳莱国、及其更南方的靠近炙炎国的扶南和东南千丘国构成,百十年前,这三个国家是为一体,由岳莱国管辖,最后才分离开来;东部由居左的安界、居中的圣兽国和居右的大泽三国构成,几十年前,也统一由圣兽国管辖。诸国分分合合,时战时亲,关系异常复杂。 这一日,距离岳莱国首都首领峰还有三十里地的时候,不想探马回报,说道首领峰已然兵临城下,千丘国兵马将其团团围困,城池危在旦夕。 燕鹏飞感觉事态紧急,于是与统率骆仁敏及其他将领商议,自己带领本部前锋部队,先行进入首领峰城中,其余部队不要急于冒进,在城北驻扎,伺机而动。 骆仁敏问他道:“如今城池被围,你如何能进城?” 燕鹏飞回道:“据探马报告,虽然首领峰被围,但主力部队都在南门,其他三门兵力较少,尤其北门围兵薄弱,只是佯攻而已,我率本部六千骑兵突击此门,胜了,我带兵入城,败了,我带兵撤回来,但那时敌人也不敢全力攻城了,因为要防备我们,如此可为城中岳莱国守城官兵缓得一缓。” 旁边一位校尉军官附和道:“燕将军此计可行,我带弓兵在山岗上助你一臂之力。” 骆仁敏亦不再说什么,想到马上到来的短兵相接,乃至肉搏血战,心里突突狂跳,汗水簌簌而下,早洇湿了铠甲,但那绝不是因为天热引起的,全身筛糠一般颤抖着,连眼中所见都是慌乱不定的。 事不宜迟,燕鹏飞带着一票人马就冲向首领峰北门。 而此时的北门外,游弋着一股五六千人的千丘国战士,也是轻装骑兵部队,机动力迅捷,但却并不攻打城池,倒是奔驰来去,制造声势。冷不防发现北方冲出来这么一支生力军,只见龙旗飘飘,殷红一片,知是神龙国的兵马,未及反应,燕鹏飞骑兵先锋队伍已经冲到眼前,双方厮杀一片,千丘国部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燕鹏飞年纪不大,但行军打仗经验丰富,大小几十场战斗,早就无所畏惧,横刀立马,所向披靡。他所骑的锦乡骏马脚力非凡,一骑当先,脱颖而出,率众冲杀,骑兵部队,士气大盛。 神龙国的骑兵队伍,在燕鹏飞的带领下,左突右冲,横冲直撞,打的千丘国骑兵晕头转向,使其死伤无数。 打不多时,燕鹏飞突然调转马头,带头向北跑去,神龙国骑兵紧随其后,剩下被打得丢盔弃甲的千丘国骑兵不明所以,统兵将领早气的七窍生烟,看对手得了便宜要跑,哪里能饶,立即率队追赶。 燕鹏飞一道白影,带领神龙国骑兵全速奔驰,绕过一个山岗,眼看千丘国骑兵赶到,就在此时,山岗上早也埋伏好的弓兵队伍,突然万箭齐发,漫天激射,堪堪射入千丘国骑兵阵营中,死伤大半。燕鹏飞呼哨一声,这才又带着己方队伍转头攻击敌人。后边山岗上、北方远处神龙国战旗飘舞,枪头林立,吓得敌人草木皆兵,乱了阵脚。 千丘国骑兵遭受重创,四下奔逃,被神龙国骑兵追上又是一顿火力压制,诛杀大半,最终所逃无几。 燕鹏飞带着骑兵队伍砍杀一阵,见敌人都退却了,这才率领五千多骑兵来到首领峰北门,本来还在思忖如何让城内岳莱国友军知会,但见城门已然大开,多员岳莱国将军出城来接应,便迅速带队入城,慢了恐有敌人冲上。 燕鹏飞进得城来,但见岳莱国防御此门的将士并不多,忽听靴声橐橐,从城门楼上下来一位粗壮的身穿岳莱国民族服饰的贵族,虽然年过半百,但却体壮如牛,走路生风,人未到,雄厚的声音先到:“燕……将军阁下,神龙上国的天兵天将们,本王真是每天都在翘首期盼你们的到来呀!”说的是标准的中原话,十分流利。 旁边一位南方人特征明显的岳莱国八字须少年军官,用中原话朗声说道:“此乃我国国主!” 燕鹏飞这才知道此人是岳莱国国主颂山,却不清楚他如何知道自己姓氏,便下马拱手行礼,说道:“在下神龙国滇池省援军前锋将领燕鹏飞。” “燕……鹏飞?”颂山国主迟疑一下,立即道:“燕将军阁下远来辛苦,刚才率军攻破敌人的阵仗,势如破竹,我等在城楼上看的热血沸腾。但如您所见,我们这座都城已经陷入攻城战,千丘国大举出兵,所过之处,岳莱国各城皆败,眼看都城也不保,将军阁下务必救我则个!” 燕鹏飞看他说的悲切,宽慰道:“国主勿忧,我们来此的主力部队都在城北驻扎,我打前站,先来看看形势,再做决断。” 二人正说着,忽然岳莱国士兵来报,看来十分紧急,说的岳莱语一句快似一句,与国主对答一遍。 因南部诸国与昆仑族人语言一致,都是说南语,所以从小生长在滇池省,和昆仑人一起长大的燕鹏飞也会说很流利的南语,不同之处在于因地域而发音有差别,各地方言口音浓重,但仔细去听,都能听懂大意。 颂山国主又对燕鹏飞诉说经过,道:“燕将军,现在千丘国正在全力攻击南门,我们如何是好?” 燕鹏飞问道:“南门有多少守军?其他各门还有多少守军可以调用?” 颂山国主迟疑一下,说道:“不瞒将军,全城守军不过两万兵马,大部分都在南门,其他各门,跟这北门人数差不多。” 燕鹏飞道:“好,我们速去南门支援。” 颂山国主叫过刚才那名岳莱国八字须的军官,知他机灵,吩咐道:“素朗贡,你会说神龙国语言,快带燕将军部队支援南门!” 素朗贡皮肤黝黑,十分健硕,八字须微微上翘,显得人易亲近,当即受命,骑上一匹快马,引领着神龙国骑兵向南门而去。 此时的首领峰城中百姓各找避难之所,街上空空如也,唯有丢弃的物品胡乱摆放,偶有一队官兵运送箭镞、碎石路过。 到了南门,却是战斗景象惨烈,厮杀喊叫之声不断,被战火烧着的房屋、草垛比比皆是,城下敌方投石车时不时投掷过来的巨石、火球,砸的城内一片狼藉。大批受伤的士兵,躲在残垣之后,暂时休息,自有战友为其包扎伤处。 众人下马,纷纷抽刀在手,只见城上有些弓弩手被敌方弓箭射中,坠下城来。燕鹏飞当前冲上城楼,素朗贡及众将士紧随其后,一时间,骑兵转做步兵,守御城门要紧。 “敌人有多少人马?”燕鹏飞边登楼边问素朗贡道。 “号称十万大军,但依我们分析,顶多五万。” 其实,首领峰城池的建造,完全仿制神龙国省城一级城池建制,但却没有护城河,尤其城墙高度略低,所以给城池防御带来诸多不便。比如敌方膂力过人的弓手,可一箭越过城墙直接射入城中。 众人上了城楼,却是不敢探头了望,那城下的箭矢嗖嗖飞过,较为密集,只得躬身探头。但见城下密密麻麻的千丘国攻城部队,前面的是步兵,中间的是弓兵,远处的是各种攻城机械,数不胜数。 “千丘国实力惊人!”燕鹏飞没有想到对方这么厉害,多少有些轻敌。 呜呜—— 但听对面号角声此起彼伏,蓦地,只见烟尘滚滚,原来是一队象兵冲了过来,放眼望去,几有二十余头。燕鹏飞不免心下一凛,早听说南部诸国崇尚大象,常用象兵作战,今天才看到真实景象,如果刚才北门外遇到这支部队,还真是难办呢。大象皮粗肉厚,不惧弓箭,脆弱部位都被木板、皮具遮挡住了,普通箭镞委实伤不到它。大象身上栓有座椅、挡板,多名弓弩手躲在上面,伺机射箭,每头大象后边跟随着众多士兵,一队队扛着云梯就跟过来了,一路冲杀至城下。 城上备有黑油,此时尽数倾倒到城楼底下,鉴准敌人到了近处,立即投下无数火箭、火把,火遇黑油,立即燃烧,熊熊烈火异常凶猛,大象害怕大火,有几头受惊的大象不顾主人操控,乱冲乱撞,踩死众多千丘国士兵。多数大象被象背上的主人遮住双眼,继续向没有着火的城楼下前进。 云梯部队跟着大象亦到了未着火的城下,千丘国士兵一连支起七八架云梯,攻城部队爬上云梯,行动迅捷。在下边的千丘国弓箭手攻速也立即提升,连珠也似的向城楼上阻止登城的岳莱国敌人射击,等千丘国士兵陆续爬云梯上到城墙上后,这才停止射击,以防误伤友军。如此看来,皆是训练有素。 如此一来,双方短兵相接,一场肉搏战在所难免。 燕鹏飞当先冲上,挥舞长刀,接连砍死多人,每一下出招,都将敌人连刀带人,劈成两半,热血喷洒,骨肉横飞,他只当自己武器锋利,殊不知是自己被厝仲活佛打通了奇经八脉,内力贯通所致。近几日行军,他也是经常感到身上有股气流游走,自以为是南方天热而已,其实内力已臻化境。 冲上城楼的千丘国士兵越来越多,不但爬云梯动作迅速,登上城楼近距离攻防也是不弱,几有占据上风之意,虽有神龙国前锋骑兵抵御,但平地厮杀到底不是他们的强项,时间久了,渐感不支。 不想,燕鹏飞众人刚清除一些登城敌人,一个巨大石球便即从天而降,“哐”的一声巨响,砸到他们身边,城墙顶部一片砖石塌落,众人只被震的天旋地转,耳鸣心跳,好一会缓不过神儿来。 就在这时,城内突然涌现大批白袍僧人,他们各持禅杖、长棍、月牙铲,龙威虎猛地冲上城楼,帮助岳莱国士兵、神龙国骑兵,与千丘国敌人混战起来。 “大光明寺的僧兵,”素朗贡一直跟在燕鹏飞身边,这时总算松了一口气,道:“是岳莱国护国法师目迦罗方丈来增援我们了!” 话音未了,只见一个五十余岁的白袍僧人,魁梧奇伟,体壮如牛,手持金刚橛,接连将敌人打落城头,须臾到了燕鹏飞身边,用中原话说道:“燕大人好久不见,可还记得我这个大和尚吗?” 燕鹏飞听此人讲话,想到莫非我们认识?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张口结舌。 便在此时,旁边又有敌人登城,直朝他们扑来。 素朗贡大喝一声道:“方丈小心!”冲上去,将一名偷袭护国法师目迦罗的千丘国士兵掀翻在地,二人缠斗,不分上下。 目迦罗哈哈一笑,道:“是大和尚认错人了。”说着,去为素朗贡御敌。 燕鹏飞摇头无语,最近一段时间,总是被人误认,也不知中了什么魔怔。他清醒一下,又再加入战团。 此役攻城战持续至晚上才结束,以千丘国鸣金收兵为止。岳莱国士兵收拾战场,只见城楼上残肢断臂,尸横遍野,余火未尽,真是一场惨烈的战斗。 岳莱国国主颂山亲来城楼上慰军,见到燕鹏飞无恙,放心一半,上前感激道:“多谢燕将军鼎力相助,首领峰才能保住。” 燕鹏飞道:“国主说哪里话来,援军来此,必当抛头颅洒热血,保卫岳莱国周全为上。” 颂山又去谢过目迦罗方丈,道:“国家每次危难,皆仰仗大光明寺僧众力挽狂澜,十分感激。” 目迦罗双手合十,口称佛号,道:“敌人暂时退兵,大和尚们也要回寺忏悔了,为亡灵超度!”说完,自带大光明寺僧众退走。 这时,岳莱国密探回报,说敌人退却后,千丘国军营中突起内讧,而且发现有很多蓝发碧眼的克洛奥斯人在营中走动。 燕鹏飞感觉事有蹊跷,主动请缨到敌营刺探详情。 “燕将军,”颂山道:“些许小事,我会派得力细作探查,怎可劳您亲身试险?” 燕鹏飞道:“敌方刚刚战败、营地突起内讧,并有克国人出入,凡此种种迹象,在下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如果能够混入敌营,暗中左右局势,使其内部瓦解也未可知。”没有想到,部队刚刚抵达首领峰,接连要打多场战斗。 颂山再三相劝,燕鹏飞主意既已拿定,此去势在必行,颂山无法,勉强同意,命人找来一套千丘国军官的铠甲,让燕鹏飞换上。 燕鹏飞正在换衣服的时候,颂山亦在脱下铠甲,原来他是脱下里边的一件绵软的甲胄,并让燕鹏飞贴身穿上。 “燕将军,”颂山将甲胄双手递给燕鹏飞,道:“此件猬王护甲是我少年时获得的一件宝物,普通刀剑无论如何大力劈砍,丝毫不会破损,请务必穿上此甲,以防不测。你此去危险重重,全是为了我们岳莱国,我无以为报,只能祈求佛祖保佑你。” 燕鹏飞接过甲来,但觉入手甚轻,仔细一看,竟是细小金属丝线织就,知道此物珍贵,也不推辞,直接穿上,外面套上千丘国的铠甲,更不多话,看城下无人,顺着一根绳索下城,不及触底,一跃到地,继而趁着黑夜掩护,向敌营奔去。 第28章 浑水摸鱼探敌情 燕鹏飞施展轻身功夫,小半个时辰后已经奔驰至千丘国军营附近,委身于草丛之后,从丛叶间隙窥视其营盘动静。但见围绕营地插有一圈火把,更有卫兵在营地栅栏内,每隔一段距离便设有一人值守,防御极为严密。他一边想着进入之法,一边暗中运功,吐纳调息,很快竟然一点疲累感觉都无。燕鹏飞只身前往敌营,非是他急功近利,皆因人多了反而误事。 不一刻,只见从远处走过一队千丘国士兵,当是巡逻的队伍,朝着军营大门走去。 燕鹏飞仗着自己穿有敌方军服,便欺身上前,跟着队伍最后一人的后面,离得故意稍远一些距离,一起走向军营。 军营大门守卫好像都认得这队巡逻士兵的带队军官,便不疑有他,放行入内。由此,燕鹏飞顺利混入敌营。 不想入得营来,巡逻士兵继续向军营腹地走去,燕鹏飞担心有人观察队伍,只得继续跟着走去。营地内却是营帐散乱,不成规矩,看来是临时急促搭建而成,众多目无表情的千丘国士兵正在露天中吃着东西,根本没人看他们巡逻队伍一眼。如此,竟然来到了中军大帐前。 燕鹏飞看着大帐,揣度着应为千丘国此役重要将领的所在,难道我跟的这队士兵要进入大帐吗?堪堪带队军官即要到达大帐门前,他正在寻找脱身之法,突听旁边一声“昂昂”的响亮吼声,声震四野,山河震撼,周边所有人都被镇住了。 燕鹏飞更不迟疑,抓住机会,再次施展轻身术,迅速飞身至中军大帐侧部,隐于暗处,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原来不远处正是象兵聚集营地,一头大象终因伤势过重而亡,死之前,发出振聋发聩的一声悲鸣,就此倒下,同时也助燕鹏飞逃离险地。 燕鹏飞艺高人胆大,竟然无人察觉。殊不知,自从活佛为他打通经脉,他现在内功已经提升一个阶段,行动中本来就蹑手蹑脚,现在更加形如鬼魅,正常人委实不易发现他的行踪。 中军大帐门帘卷处,出来一位身披猩红斗篷的老年将领,说道:“外面何事惊扰?” 正好走到门口的巡逻队伍带队军官与他面对面,回道:“大元帅,刚才是一头大象因伤势太重升天了。” “你回来了?”被称为“大元帅”的老年将领看着他,道:“进来叙话。” 带队军官又转身对巡逻队伍道:“你们下去休息吧。” “是,千夫长!” 燕鹏飞就藏在大帐边缘,此时屏息凝气,听他们对话,看来这两人都是此次侵袭岳莱国的高级将领。 二人进得大帐,突然有第三人首先用尖锐的嗓子开口说道:“索悲元帅,刚才我们制定的关于明日的作战计划,就这么确定了,我们的火炮早已准备好了,明天就把首领峰炸成平地!”说的虽然是南语,却是南腔北调,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燕鹏飞听了,大皱眉头,不由得又想到了利尔逊女战士说神龙国语言时也是这种腔调。“难道又是一个老外?”想到此,看来千丘国军中有克洛奥斯人出入的事是真的。 “其实,”尖嗓子又道:“今天就应该派火炮上场,也不至于打的这么艰难。” “珀西将军,”千丘国索悲元帅道:“先让我们听听我的千夫长迈松,巡视战场后的意见吧。” 隔了一会,巡逻队军官迈松说道:“大元帅,刚才我去巡视战场,发现地形对我们十分不利。因为首领峰是一处高地,无论从哪个方向进攻,其位置都是居高临下。如果我们用利尔逊火炮进攻,我想很难凑效,即使打中城墙,威力也一定大打折扣。” 来自利尔逊共和国的尖嗓子珀西不耐烦地道:“我仍旧坚持用火炮,不试试怎么知道成效?” “珀西将军,”千丘国索悲元帅道:“我们南部诸国的战争,还是用我们自己的方式来进行吧。” “什么方式?”珀西有些气急败坏了,道:“你们的投石车太落后了,今天真是让我见识到了,呵呵,大开眼界!” 索悲道:“我们虽然不能制作出火炮,但我对你们的火炮较为了解,目前的情况是,我们要按战场现状做出正确的判断。” “别以为我不知道”珀西说道:“你们的攻城战,根本没有用尽全力,你们不想同岳莱国作战,对不对?因为你们以前都是同一个国家,同一个民族,血浓于水是吧?这倒是真的让我无法理解,因为我们利尔逊共和国最初是由克洛奥斯联合王国的多个国家独立军队组建而成的。” “我对你们国家的初创不感兴趣。”索悲道:“我只想告诉你,大军自出发以来,一路攻城略地,已占领岳莱国多座城池,怎么说我们没有尽全力?” “那是因为被占领的城池没有大规模的抵抗,直到来到首领峰,”珀西说道:“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的阴谋,南蛮人!” “不可以对大元帅无礼!”迈松发一声喊,但听“嗖”的一声刀剑破空之声,继而大帐内的烛火被风力催动,光影摇晃剧烈。 随后又是珀西“咦”了一声,惊惧道:“你……你竟敢削平本将军的盔鬃?岂有……”珀西看来很生气,之后的话竟然用母语克语大说一通,显然是在咒骂。 燕鹏飞一直躲在大帐外,不知道里边发生什么,但听三人对话,多少了解一些情形,果然是利尔逊共和国从中搞鬼。 “你也是个叛乱分子。”只听珀西又道:“刚刚平定的一伙叛乱分子,你一定是个漏网之鱼!” 索悲道:“珀西将军,请注意你的用词。千夫长迈松对你不敬,我代他向你道歉。” “必须严惩叛乱分子,”珀西好像找到了对付他们的手段,说道:“他们险些放火烧掉我们的武器库,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武器库里全是火药,一旦遇火,整个营地都会灰飞烟灭!” 索悲突然提高了声音,道:“他们不是叛乱分子,他们都是跟随我十多年的好兄弟,好战友,是最出色的战士,他们只是对于这场战争的名义,心有疑问!” “有……”珀西明显被震慑住了,问道:“有……什么好疑问的?索悲元帅,你要记住,我们帮助你们修建了水寨港湾,送来了大量的物资,让你们了解到文明的含义,不要把我们的好意误解。天神保佑你们!” “好意吗?”索悲道:“你们的‘好意’只是为了便于你们通过海路,快速将军队调派至南部;你们的‘好意’有利于你们更好的控制南部诸国;你们的‘好意’就是将我们的撒子模国主软禁起来,并威胁我们军方出兵攻占周边更多领土;你们的‘好意’致使南部诸国百姓陷入战乱之中;你们的‘好意’就是让我们千丘国成为你们的傀儡!” 珀西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吗?我们之所以来此,倾尽全力帮助你们千丘国,完全是因为蓝雅楠财务长官向利尔逊共和国议会递交的联盟提议,她曾经可是你们千丘国的公主。如今,我们把你们视为我们的盟友。” “蓝雅楠公主殿下……”索悲说道:“我已经有二十多年未见过她了,最后一次相见,她还是位小姑娘。她还活着,多少令千丘国的老人欣慰。” “当然,”珀西道:“她可是我们利尔逊共和国的财务长官,掌管着全国的财政大权。” “我愿意相信你,”索悲话锋一转,又道:“我更愿意相信,若公主殿下在此,她不会令我们兄弟邦国自相残杀!” 珀西道:“对于兵变参与者,必须严惩不贷!这是不容置疑的。” “大元帅!”迈松突然说道:“请您释放那十余名军官,他们都是千丘国忠诚的战士,冲锋陷阵,屡立战功。鉴于他们多数都是我的部下,我愿意代他们受罚!” 大帐内沉默了一阵,燕鹏飞看不到里面各人神情,想来是索悲正在思量。 不一会,索悲说道:“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做错了事情。但我愿意原谅他们。拿着我的手谕,前去阵前大牢,释放这些违纪战士,命令他们戴罪立功,否则必将受到军法制裁。” “是!多谢大元帅!”迈松好像接过一张纸来,便急匆匆出了大帐。 “看在天神的份上,你真是冥顽不灵……”珀西亦气急败坏地走了出来。 第29章 蛊惑军心撼营盘 燕鹏飞思忖一番,揣摩千丘国大元帅索悲即使武功高强,但终因年老体衰,势必抵敌不过自己的刺杀,而且自己有信心可以全身而退。敌首既除,虽然千丘国大军不一定撤离,但是也可令其士气不振。但听其刚才与幕后胁迫者——利尔逊将军珀西的对话,却多少透漏出对岳莱国的亲近之情,如若大元帅被杀,千丘国军队被一激进的统帅掌握,此仗或许更加艰难。 想到此处,燕鹏飞便彻底放弃了行刺索悲的念头,继而向千夫长迈松跟踪而去。 迈松在很多营帐间拐弯抹角,终于来到阵前大牢。其实就是一根根木桩子插入地上,每个木桩子上绑有一个士兵,看来他们就是内讧的参与者,此时一个个垂头丧气,百无聊赖。 现场见不到看守,但当迈松站在他们面前时,却从四面八方涌现出了六七名战士,都认得他,一起施礼道:“千夫长大人。” 迈松拿出索悲的手谕,道:“现有大元帅的亲笔手谕,立即释放他们。” 管理羁押的人确认后,众人一齐将这些内讧参与者松绑。 刚被松绑的一个疤脸大汉朝迈松笑道:“千夫长,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们。”笑的嘴角上扬,脸上的刀疤都被皱纹遮住了。 “吉瓦,不是我救你们,”迈松道:“是大元帅法外开恩,要求你们戴罪立功,否则军法从事!” “千夫长,我们也没想到,利尔逊人帐篷里放的全是火药,我们险些惹了大祸。”吉瓦又是一脸苦笑道:“更没想到的是,这么容易就放了我们。” 迈松安抚了一番被释放的众人,最后道:“快回营帐休息吧,明天又是一场艰苦的攻城战。”说完,便先行返回自己的营帐。 这十余名战士,也便走回自己营帐。原来他们都是住在一处大帐篷中,因撤军回营后,大家议论此战目的,不免怨声载道,要知道,这千丘国和岳莱国本是一奶同胞的兄弟国家,现在很多人家仍旧是彼此沾亲带故,突然要互相攻伐,谁的心里都不好受。但刀剑无眼,一旦上了战场,想手下留情,却为了自己能活下来,拼命时谁也拿捏不准。最后,这些人越说越气氛,就想找利尔逊人要个交代,不想言语不通,又是气愤当中,很快就动上了手,夜色中,有人持有的火把情急之下也投掷了出去,被利尔逊人逮到把柄,言道是有人叛乱,试图炸毁武器库,这才被大元帅打入阵前大牢。 此时,燕鹏飞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这座军营占地广阔,驻有五万大军,营帐、军马、大象、攻城机械等等分布错综复杂,即使是千丘国的士兵,很多人也根本不知道路数,不如前去哄骗这几个刚被释放的士兵,令他们再去烧掉利尔逊武器库。虽然没有把握,但也没有其他主意,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于是,燕鹏飞跟着他们来到一个较大的营帐前,掀帘入内。里边十多个千丘国士兵一齐看向他。 “十夫长,”疤脸吉瓦问他道:“你是哪里的?好像没见过。” 燕鹏飞知道自己所穿千丘国铠甲为武官服饰,便略挺起胸膛,顺势说道:“迈松千夫长命我来带领你们做件要紧事。” 他们一听此话,立即端端正正地站好,听候命令。 “千夫长已经得到确切消息,”燕鹏飞继续道:“原来撒子模国主真的被利尔逊人软禁了,我军此次出兵岳莱国,完全是因为受到胁迫。” 吉瓦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要做什么要紧事。 燕鹏飞看着他们,又道:“千夫长命令我带你们再去大闹利尔逊大营,打起来的时候,他自会带大部队冲上,一举消灭利尔逊士兵,然后挥师返回千丘国国都沙城,勤王护驾,救出被控制的国主撒子模。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众人异口同声。 “但是,”却又有人发出质疑,道:“刚刚,千夫长不是这么交代我们的。” “有很多事情,不便于摆上台面,”燕鹏飞道:“因为营中有很多利尔逊的眼线,这件要紧差事十分机密,不可走漏一点风声。” “不错,”吉瓦突然叫道:“大丈夫就当做些轰轰烈烈的大事!”说着,抽出一把长刀,问燕鹏飞道:“十夫长,带我们冲向利尔逊人吧!” 燕鹏飞暗暗叫苦,我若知道他们的营帐在哪,何必劳心费力来哄骗你们,但却说道:“你们只管冲上去制造声势,我会暗中释放信号,好令千夫长带大部队行动。” 吉瓦激情澎湃,挥刀冲出门去,众人一看,也不多言,鱼贯而出。后面几人虽然有些迟疑,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一同冲出。 燕鹏飞亦是持剑在手,紧紧跟随。利尔逊营地竟然离的不远,只见前面十多顶营帐密集地围成一圈,当中一座金顶帐篷,十分华丽,外面两三个利尔逊士兵站岗,突见不久前来此滋事的千丘国人又再出现,都很吃惊,用克洛奥斯语喝斥着什么。 吉瓦凭借一腔热血,冲在前面,此时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便也开口大骂起来,双方竟然斗起嘴仗,声势不亚于对方,但却是彼此谁也听不懂。 就在这时,燕鹏飞一跃上前,仗剑劈刺,一招撂倒一个,干净利落,结果了这几个站岗的利尔逊士兵,根本不给其反应的机会。这一下,惊扰了利尔逊营中官兵,越来越多的利尔逊战士冲过来,手持武器,和吉瓦等众人打在一起。 利尔逊军人也是训练有素,虽然目前与千丘国是联军合作关系,但却一直提防千丘国士兵动静,此时立刻反击。 燕鹏飞又刺死一名利尔逊战士,对吉瓦道:“他们的武器库在哪?这时候,炸了丫的!” 吉瓦不及细想,手指一处帐篷。 燕鹏飞更不多话,飞身进入该帐篷,突然用神龙国话骂了一声道:“妈的,不对!”只见这里边全是被惊动起来的利尔逊士兵,哪里有什么火药,只是一座很普通的休息营帐。有些利尔逊人来不及穿上衣服,赤条条抓起刀剑,就和燕鹏飞对打起来,被他们人多势众,燕鹏飞慢慢又退出来了,不想后边撞到一人,侧眼一看却是吉瓦。 “到底怎么回事?那里不是武器库呀!”燕鹏飞用南语问道。 “是武器库来着,可能之前被我们一闹,换地方了!” 燕鹏飞只感到前方劲风凌厉,当是一个用剑高手攻向自己,不及招架,向后退去。 但听一个尖锐的嗓音用克语发出命令,燕鹏飞知道他是珀西,只见此人四十余岁年纪,尖嘴猴腮,个头不高,却是四肢长大,手持骑士剑,满口克语叫嚣着。利尔逊士兵在其统领下,立即组成密集阵型,互相协同作战。这些利尔逊战士都是火枪兵,少数炮兵,此时短兵相接,却也不落下风。 远处突然窜出众多千丘国士兵,发一声喊,加入战团,帮助吉瓦等人。大家多日来受尽利尔逊人压迫,此时看有人领头对抗,一股脑都发泄出来。之前吉瓦等人第一次叛乱,大家还没反应过来,这时都有了心理准备,攻击异常猛烈。 燕鹏飞心下暗喜,敌人营中越乱,对岳莱国局势越有好转的机会。在此混乱之中,燕鹏飞得个空隙,纵身跃到位于中央的金顶帐篷门口,手推一下门,竟然纹丝不动,从里反锁的。这令燕鹏飞感觉十分蹊跷,里边有什么鬼? 又是劲风扑面,堪堪剑锋从燕鹏飞眼前掠过,剑光耀眼,寒气逼人,险些被一把骑士剑削到。燕鹏飞定睛一看,竟然是珀西冲上来与自己交战。燕鹏飞哪里将他放在眼里,一剑斜刺,在对方格挡时,立即变招,手上挽个剑花,缠住珀西的骑士剑,一挺之下,珀西虎口吃痛,骑士剑就此脱手飞出。 珀西没了武器,向后退去。燕鹏飞心想擒贼先擒王,拿下此人,利于自己行事,待要冲上去活捉此子,突然发现珀西转身,手上竟然又拿出一把火铳来,直直对着自己。 燕鹏飞知道这家伙不好惹,立即后退,情急之下忘记了已经退无可退,背靠金顶帐篷大门,不由得背脊发凉。 珀西小眼一笑,用尖锐的嗓音说了句什么,想来没有好话,继而,就要扣动火铳扳机。 此时的燕鹏飞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心中竟然一片空明。 “砰!” 一声枪响,一股浓烟升腾,从珀西手中的火铳徐徐飘起。 燕鹏飞胸口中枪,千丘国军服绽开了花,他痛疼难忍,向后摔倒。 就在这时,金顶大帐的门突然开启,随着门的开合,燕鹏飞顺势倒下,一个柔弱的小手揽着燕鹏飞臂弯就拉他入帐,随即立刻又关上了大门,插上了门闩。 燕鹏飞胸前被火铳击中,令他窒息,昏厥过去,冥冥中听到一个蹩脚的女子声音呼喊着自己: “燕?” 隔了好一会,燕鹏飞终于缓过一口气来,长呼之时,嘴角亦跟着流出一抹鲜血,这才觉得好些,缓缓坐起,低头去看胸口,军服破孔中透出岳莱国国主让自己穿上的猬王护甲,果然是件宝物,救了自己一条命。 他惊魂未定,随即闻到一股沁人香气,十分舒服,又有些熟悉,帐篷内灯光昏暗,居中有一个盛满水的巨大木桶,回头一看,幽幽烛光中,只见一位异域少女,皮肤洁白,面容姣好,明眸皓齿,红发微卷,身上湿漉漉的,薄纱裹体,热气缭绕,竟然看的痴了。帐篷外刀剑拼砍,人声吵杂,更有珀西怨恨的咒骂声,燕鹏飞却是一点都听不进去。 “南天燕?”红发异域少女忽然用神龙国话说道:“缝中看,像你的。” “你是谁?”燕鹏飞恍如隔世,听她说话,这才缓过神来,但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妙龄女子,虽然称呼自己的名字不对,可这个“南天燕”三字自己是有印象的,曾听别人叫过。 “不记我?”红发异域少女有些伤感,道:“哦,以前见的我,是这样的。”她双手本来是裹着一层纱,看来里边什么都没穿,刚才可能正在洗澡,因外面有人群殴,这才匆匆找了个遮体的纱来。此时,为了让燕鹏飞记起自己,便去一张书桌上,从一堆瓜果梨桃中,拿起一个柔软的类似薄皮革的物事,一只手仍旧扶着纱巾,另一只手就将这皮革套于脸上,竟是一张类似人皮的面具。 燕鹏飞看着她戴好面具后的一张丑脸,恍然大悟,惊道:“啊!你是什么什么什么……女战士?” 第30章 征服世界大战略 日出国天都城东山殿,幕原天一将军的书房中,只有他和荣臣正雄二人在密议。 荣臣正雄向幕原天一汇报关于从四叶岛返回天之码头的货船,当天夜里于海上神秘沉船的事故。 “当时两条货船,载有从四叶岛运送回来的武器、大量木材,”荣臣正雄将当时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述说给主公,道:“包括两条货船的船主,共有七十五名船员遇难,仅获救了十三名成员,他们目前都已回到天都城,我也是刚刚见过他们后,获得的确切消息。” 幕原天一严肃的脸上掠过一丝怒气,问道:“是否超载?” 荣臣正雄道:“据我所知,没有。”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沉船?”幕原天一继续问道:“触礁?飓风?” “幸免于难的船员说,当时风平浪静,就如同平地上栽跟头,事发太突然了。” “哼哼!”幕原天一气愤的发出几声鼻音,道:“那么其他的货船呢?要从四叶岛运送其他辎重的货船?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这件事情,恐怕要从长计议。”荣臣正雄低头说道:“现在驻守四叶岛的部队流传着一个说法,他们……他们传说,四叶岛岩崎岛主临死前发下毒咒……” “什么毒咒?” “任何取走四叶岛上一草一木、一沙一石者,我的诅咒都会追随其一生,不可能有好下场!”荣臣正雄仍旧低头道:“经过夜里这两条沉船事故,恐怕大家都心有余悸,更加不敢运送物资回来了。” “岩崎峻雄!”幕原天一恨恨地道:“你死也不让人安稳!” 荣臣正雄道:“将军殿下,不如我们暂时不运回四叶岛的货物,无论如何,现在的日出国,都是您的领地,那些东西在哪里,都归属于您所有。” “对于这些收集到的物资还好说,”幕原天一道:“四叶岛特产黄金,岩崎家族号称拥有上百万两黄金,怎么都找不到呢?” 荣臣正雄思考一下,说道:“这都是流言蜚语,不可全信。如果岩崎家族果然有这么多黄金,此仗的结果恐怕会逆转。” “我也曾经这么想过,但是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应该有这批黄金。”幕原天一道:“我军胜利后,在四叶岛上发现多个矿洞都是开采黄金的洞穴,但都被开采完了,这么说来,他们是把黄金统一储存在一个秘密地点。我带回来的岩崎家族的俘虏,你要好好拷问拷问,务必查探出黄金宝藏的下落。” “是,将军殿下。” 幕原天一突然又问道:“竹本瑞枝最近有什么关于神龙国的消息吗?” 荣臣正雄回道:“自从中原省皇家狩猎场附近行刺神龙国皇帝失败后,竹本桑已经隐遁在龙城。神龙国颜家请求我们帮其铲除异己,由竹本桑执行。” “颜家要除掉谁?” “目前没有具体安排,但都是针对神龙国宰相羊宏盛党羽的行刺计划。我已经为竹本桑准备好了后路,完成后,立即潜伏至江淮省海城,如果发现有危险,他会立即返回国。” “好!”幕原天一道:“竹本瑞枝如果到了海城,让他与江淮省太守龚嘉誉联系下,向其知会两点。一,我与龚太守的密约,时至今日,仍旧有效;二,神龙国向奥古斯特王国购置的战舰即将抵达海城,我要这些战舰的部署情况。” “是!”荣臣正雄答应后,思忖一番后又说道:“将军殿下,属下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荣臣正雄谦逊地道:“神龙国自古兵书有言: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即使两个阵营交恶,也不要打的头破血流,毕竟什么事情都可以在谈判桌上解决。而且……而且神龙国如果配备了奥国建造的战舰,军事力量更加强大,我们要重新审视两国的实力。所以,我恳请将军殿下,以后莫要再发生行刺神龙国皇帝的事件,这对我们日出国没有任何益处。” “你——”幕原天一看着他道:“你是在批评我派出忍者刺杀神龙国皇帝?” “属下不敢。” “可是,我与神龙国皇帝,有着与生俱来的敌意,一旦有机会,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神龙国皇帝。” 荣臣正雄对他的恨意不能理解,问道:“将军殿下,您见过龙在天吗?” “没有。我不是针对龙在天,我是针对神龙国皇帝这个位置。”幕原天一说着此话时,目光悠悠看向窗外远方,好似想起了什么人一般。 “原来如此。” “杀不杀龙在天,对我无甚意义。我派竹本瑞枝去中原省,也是让他打探神龙国皇帝信息,见机行事,如果一举刺杀皇帝,对他来说是大功一件。”幕原天一叹了口气,道:“我最近心里总是感觉空落落的,以前我的目标,无疑是统一四岛为己任,如今果然实现了,反而陷入了迷茫,以后我还能做什么呢?还有什么值得我去做的呢?去争取的呢?” “将军殿下,”荣臣正雄说道:“现在人民都在倾国欢腾之中,你做出了前无古人之壮举,功绩比天都高,比海都大,无伦您做出什么样的政令,人民没有不服从的。四岛同胞,翘首企盼,等待着您的差遣。” 幕原天一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可是,我如今虽然声望、权威如日中天,但我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了。荣臣桑,你我主仆多年,关系非常融洽,你倒是帮我说说看,我今后应该做什么?” 荣臣正雄垂首为礼,说道:“将军殿下,承蒙您的厚爱,抬举我做首席幕僚,十多年来,属下不敢有一丝懈怠,生怕辜负了您的栽培。其实,在您开始出兵四叶岛时,我便知道日出国一统之日已经到来,所以属下一直在为将军殿下勾画一个未来。请允许我向您陈情。” 幕原天一看着他,点了点头。 “既然,您之前的目标达成了,不如制定新的目标!新的目标分为三个阶段——短期目标、中期目标、远期目标。 “短期目标——使日出国富强,军事强大,国力雄厚! “中期目标——向大陆进行军事行动,占领更多大陆地区,摆脱岛国危机之现实! “远期目标——征服全世界,将旭日光辉旗帜插遍每个角落!” 他说完后,停顿了一下,看看幕原天一的反应,见其不置可否,便开始陈述他的想法,道:“派出间谍,在神龙国各地活动,打入高层关系,散布流言蜚语,使各省太守内斗,日出国以占领的关东省远东军港为突破口,伺机控制一到两个省,其后入主中原,占领整个神龙国,只要占领了神龙国,南部众小国都会依附归顺日出国,以此为基础,向北方对抗克洛奥斯联合王国,到那个时候,将军殿下就是——天下共主,日出国的最终目标是——统治全世界。” 幕原天一听后,深深吸了口气,说道:“真是一个宏伟的大战略!你说的很好,听起来都让人心潮澎湃,但如何实现这些目标呢?” “我们可以将这些目标分解,每个目标按计划进行。比如短期目标——使日出国富强。要使国富民强,军事强大,国力雄厚,无非两点,我们要将国民向两个方面引导,一个是农耕,一个是作战。教化国民,要么专心农耕,要么训练作战技巧。有手艺的人,要为战争服务。国民专注于从事农耕和作战,就不会苟且谋求其他事情,国家的力量就集中于农耕和作战上。这两项事情做好了,我们日出国的实力就会雄厚,国家就会强大。 “首先说到农耕,必须保证现有耕地充分发挥作用,其次要鼓励开垦荒地,提高粮食产量,非农民不准从事商业,务求粮仓充实。近几年为了与四叶岛对战,农民的赋税已经很高了,如今仗打完了,人民企盼着过好日子,所以可以调回正常的税收标准。 “从今往后,不应按照亲疏远近决定农民的税赋,例如日月岛属于将军直系管辖范围,而北部湾和海之岛是最先归顺的势力,但四叶岛却是最后利用多年征战才降服的势力,如果厚此薄彼,会令某些地区的农民没有安全感,所以只有统一计算田赋制度,百姓承担的赋税才会公平,将军殿下您在百姓中的信誉才会树立。如此公平的田赋,才会令年富力强的农民尽力从事农业生产,而不改作其他行业。 “各大名、各将军府中养了很多吃闲饭的人,美其名曰家臣、家老、武士,其实就是为这些贵族服务,彰显贵族身份的。听命贵族的闲散人员,他们懒惰、淫荡、邪僻,不从事劳动创造,而且还是结党营私,成为反对势力的安全隐患,必须铲除于萌芽状态。所以必须向收留他们的贵族课取重税,让他们没有混饭吃的地方,只能去靠劳动活命。 “对于酒肉、绫罗绸缎、各类饰物等奢侈品抬高价格,加重收取这些东西的税赋,如果这样的话,此类商人就会减少,农民也就不能纵情饮酒作乐,大臣也就不会荒废政事而吃喝享受。减轻农民的负担,加重商人的负担。使农民不会饥饿,做什么事不用送礼讲排场,农民不会受到什么危害,那么他们一定会对将军您让做的事积极努力,并且个人的事也不会荒废,那么在农业上的事就会做好,农业上优先发展,其他什么事都好解决。 “以前我们日出国,为了生存,尚武精神浓烈,都是尊重武士的,以后我们为了发展,要尊重农民,而且,不应该只有武士才能参加战争,既然我们的目标是全世界,那么日出国现有武士数量的十倍,也不够,所以,以后仍要依靠农民。和平时农民生产劳动,战争时应征入伍。同时恢复人口,鼓励生育。 “国家富强后,就要把作战提到计划安排上来。国家要做好统一作战的基础,必须精确掌握以下数据: “粮食储备数量; “可支配资金数量; “壮年男子数量; “适育女子数量; “老弱残幼数量; “商人数量; “车马船等作战设备数量。 “要想使国家强大,不知道国家的这些数目,土地即使肥沃,国民虽然众多,国家也难免越来越弱,直到被敌人分割。 “军队一动,先要衡量敌国。我们的政治制度赶不上敌国,就不要和它作战;我们的粮食赶不上敌国多,就不要和它相持;敌兵比我们多,我们就不要做进攻的客军;敌国一切都赶不上我们,我们就向它进攻,不必犹豫。所以说:用兵的重大法则在于谨慎,研究敌情,考察双方兵力的多少,或胜或败,是可以预先知道的。 “称霸天下国家的军队,打了胜仗不骄傲,打了败仗不抱怨。打了胜仗不骄傲,是因为战术高明,打了败仗不抱怨,是因为知道了打败仗的原因。我们需要逻辑缜密,归纳总结能力强,复盘审视的人才。 “以上,请将军殿下详断。” 幕原天一从始至终一直认认真真地听着,此时说道:“听你综上所述,如臂使指,不无道理,但执行起来却是处处有难点,这么大的日出国,这么多都道府县,人心难测,如何能够整齐划一地施行起来呢?” 荣臣正雄说道:“如今四岛一统,全归将军殿下一人统辖,政令如何才能有效的传达下去,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但并不难解决。我们要有一整套行之有效的奖惩制度,其后,各府县的政令和统治措施必须一致,选拔正直忠诚的官员。官员中没有邪恶的人,农民就不用到处躲避邪恶的官吏。如今各地官员,尤其主管一级官员都由将军殿下委任,天高皇帝远,绝不能纵容他们弄虚作假来粉饰自己。” 幕原天一听后想了一想,道:“容我考虑一下再说吧。” “是,将军殿下。”荣臣正雄说道:“但我听说,行动迟疑一定不会有什么成就,办事犹豫不决就不会有功效。将军殿下之所以有今时今日之成绩,全归功于您的行动力,请尽快下达命令吧,整个日出国,没人不会听从您的安排。” “那么天皇陛下吗?” “天皇陛下,现在也完全仰仗您,才能体现他的地位。”荣臣正雄又道:“而且,一直以来,玄德天皇陛下从不过问俗世,他更多的时间用于追求天道会的奥秘。” “哈哈哈,我从来未将天皇放在眼里,他别碍事就行了。” 第31章 物勒主名竹太刀 与此同时,日出国天都城中,日出国人们正在庆祝自己民族的传统节日——夏祭,所有男女老少穿着五颜六色的和服,走出家门,每一条街道都是人潮涌动,大家都往一个方向走去,逛庙会,拜神社,祈求五谷丰登,家庭兴旺。 神龙国一十九名留学生也下了山来,进到城里来玩。今天适逢节日,所以北沢隆志给他们放假一天,自由活动。大家一合计,便组团挑最热闹的地方来,打算大吃大喝大玩一通。来到日出国已经三个多月了,每天都困在天音寺中,粗茶淡饭,埋头苦读,早就想发泄一下了。 对于不久前幕原天一率军归来,被迫发生的群体性交一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必须守口如瓶,无论如何,让时间来冲淡这件事吧。虽不算丑事,但神龙国人们以儒家思想为传统,根深蒂固,所以对于此类事情讳莫如深。 此时,他们亦是穿着和服,腰悬短剑,随着人流走动,很快来到了庙会所在地,但见人头攒动,人山人海,全城的人都聚集在此,商铺鳞次栉比,热闹非常。 他们中除了祖天养,其余都是年轻人,大家边逛边打闹,异常兴奋。 突然不远处一个店铺前聚拢很多人,都在那里议论纷纷,看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人们都有一个特点,喜欢凑热闹,便自然而然向那里走去,看看到底何事这么吸引人。 众人到得近处才发现,原来是一家大门紧锁的寿司店,门口一个老人,笑脸呵呵,不住的向人们点头哈腰,好像自责一般,左右被貌似夫妻的两位中年人搀扶着,旁边一双儿女蹦蹦跳跳,在人群中穿插来去,十分欢快。在他们周围聚集着几十人,大家彼此询问着什么。虽然大门紧闭,众人仍旧不散。 “奇了怪了,”汪百川道:“今天大过节的,人多客流量大,正是做买卖的好日子,你瞧别家店铺,顾客都没个撂脚的地方,他家却关门打烊,实在令人不解。” 大家亦感奇怪,细听他们说话,这才知道大意。 原来,那位老人、一对中年夫妻和两个孩童是一家祖孙三代,这间寿司店就是老人四十年前开的,四十年来,他倾注全部身心做的寿司远近闻名,不止在天都城有名,整个日月岛都在关注,所以很多周边府县的人,千里迢迢,趁着夏祭节日赶来,就是为了吃到老人亲手做的寿司。但是每到节日,尤其夏祭这类大节,本应该是畅销的当口,老人都会选择不做生意,而是全家结伴出游。这便是他们刚刚走出家门,锁好店铺门面,被外地不明真相赶来的人们堵到,询问原因。 “这附近,尤其这条街上,”老人于是笑着回答大家,道:“做寿司生意的店很多,我的生意本来就已经很好了,节前的生意足够,如果夏祭节还占着开业,街坊们的生意就没法做,甚至破产,我于心何忍,人,是要知足的。对不起大家了。” “原来如此。”祖天养听后,说道:“这要是发生在神龙国,谁也不会相信的。” “比较起来,神龙国人却是唯利是图。”此话却是一向很少开口的沈涵衍所说,大家皆称奇。 “快走吧,”任德文催促大家道:“人家既然不做买卖,咱们还围在这里干嘛?快去找家大点的寿司店,吃顿好的,我请客!” “好——”众人起哄,簇拥着任德文向前跑了。 终于找到一家占地较大的寿司店,至少够这十九人同时坐下。日出国的各种店铺都比较小巧,要找这样一家大店,足见罕见之处。 众人胡吃海塞一通,大快朵颐,吃的不亦乐乎,把数月来的遭受委屈的舌头和肚子好好慰藉一番。 “好好吃呀,”汪百川吃着东西,也闲不住说话,道:“在神龙国谁会想到,海鲜生吃会如此美味!” 坐他旁边的祖天养亦道:“以前我也曾生活在海边,但从没想过要生吃这些东西,即使生活再穷困潦倒,也要生把火烤来吃。” “想象不到,这家店做的已经非常好吃了,刚才那位老人做的会比这个更好吗?”皇甫达悠然神往。 大家不由得都想去试试那位老人的手艺。 “不怕,”任德文道:“下次过什么大节日,我们再下山来吃,专找那老头做。” “人家逢节打烊,除非我们找个平常日子再来。”汪百川提醒他道。 “那就很难了。”翁玉书道:“北沢先生不会轻易给我们假期的。”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却是一点不影响吃喝,酒足饭饱后,仍旧出到繁华街上,继续随着人潮走动。 忽然听到旁边一条羊肠小道中,传出“铿铿锵锵”打铁的声音,大家向这条街道看去,歪歪扭扭延伸至很远的地方,竟然有一个铁匠铺,高挑着一面旗帜,上面绘有一个大大的锤子。 “这个匠人不一般,”刘勇说道:“如此嘈杂的闹市,打铁声音仍能远远的清清楚楚的传过来。” “有意思,我们去看看吧。”祖天养提议,大家左右无事,看看天色尚早,便都同意了。于是一起前往。 来到铁匠铺,只见里边一个络腮胡子的壮汉正在挥锤打铁,一个年轻的学徒帮其拉动风箱,靠近些即感到热浪滚滚,足见他们干的热火朝天。铺子里东西满满腾腾,墙上挂满了各种工具,地上摆满了各种原料,桌子上放有一柄完工的武士刀,绿色竹节样式的刀鞘,连同刀柄都为绿色,看上去弧度优美,如同一段金属打磨的竹子,绿油油,鲜亮亮。 壮汉看有人来,便放下大锤,让学徒休息一会,他便过来接待众人,询问是否有什么需要? 祖天养回答他道:“无甚需要,大家都是喜欢刀剑之人,过来看看热闹。” 壮汉得知他们并不是来照顾生意的,却仍旧十分热情,大汗淋漓的脸上一副淳朴的模样,邀请大家进入店铺中参观。 众人亦不推辞,鱼贯而入,最吸引他们的莫过于桌上的那把竹节太刀,都争着去看视。 祖天养恳请匠人,可否拔出刀来鉴赏一番,得到同意后,他便“唰”的一声,抽出刀来,刀身狭长微弯,但觉眼前寒芒闪烁,隐隐有股寒气缭绕刀身。众人围绕,仔细去看,只见栩栩如生的龙首吞口,刀头处刻有一个“竹”字。 “好一把太刀!” 众人赞不绝口,相互传看,没想到这里竟然隐藏了这么一位造剑高手。当太刀传到任德文手中时,他却爱不释手,说道:“这把刀……我喜欢,多少钱,任爷我买下了。”一时激动,说的竟然是中原话。 旁边汪百川对匠人翻译一番。 “非常抱歉,”匠人微笑摇头,说道:“这把刀已经有主人了,不可以再转卖给您。” “有什么打紧!”任德文撇嘴道:“我又不介意。”说着,摸出一锭金元宝来,“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匠人感觉十分为难,向他们中年纪最大的祖天养求情。 祖天养对任德文道:“君子不夺人所好,你还是放弃吧。” “任爷我喜欢。”任德文又对匠人道:“你再受累,给买主另打造一把更好的嘛。” 匠人连连摇头,道:“主要是这把太刀已经镌刻了买主的名字,大凡这世上的东西,皆是一物一主,您买去,实在不好。” 众人听他一说,不免留意一番刀头处的“竹”字,看来买主名字中当带有这个字了。 匠人又道:“我注意到你们都配有短剑,而且单看剑鞘做工精细,不像下品,可否借我欣赏一下呢?” 祖天养忙递过自己的短剑给他,说道:“我们都是一样的短剑,请帮我们鉴定一下。” 匠人恭恭敬敬接过短剑,抽出剑来,但听“锵”的一声,清脆悦耳,剑锋出鞘,精芒四射,和那把竹节太刀放在一处对比,看上去不分上下。 “好一柄精钢短剑!”匠人诚恳地赞美着,看来发自肺腑,道:“不仅材质上乘,工艺更是一流,如此精品,世间罕见。”突然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十多人,问道:“你们的佩剑,人手一把,果然都是一模一样的吗?” 大家看他不信,便纷纷抽出短剑,展示在他面前。 汪百川笑道:“不瞒您说,我们是神龙国公派留学生,这剑是当今皇上御赐之物,岂是凡品?” 那边任德文看匠人给出短剑的评价这么高,赶忙放下竹节太刀,说道:“我不要了,我还是更喜欢自己的短剑。” 众人哄笑一回。 祖天养又向匠人道:“您刚才说到太刀上的字,是买家的名字。这个提醒了我,我也想在短剑上刻上自己的名字。看您能打造出这么精良的武士刀,手艺当不亚于制作这些精钢短剑的工人。您来帮我剑上刻字,也不算辱没了我们御赐的短剑。” “祖大哥这个主意好。”韦伯林亦过来凑热闹,道:“我也要在短剑上刻字。” “那我也刻……我们都刻……”众人一时间都要求匠人帮他们刻字。 “我们都要刻上名字,”任德文大呼一声,将那锭黄金向前推去,道:“拿出本事好好刻,任爷我重重有赏。” 匠人亦是兴高采烈,能为如此精美的武器增添自己的技术,使其日臻完美,对其来说是种莫大的成就。于是,匠人一柄一柄的将他们的短剑接近护手处,刻上了名,皆用神龙族的古体字刻就,但见: 康弘大的短剑上刻有——远; 米维兴的短剑上刻有——盛; 韦正清的短剑上刻有——肃; 沈涵衍的短剑上刻有——承; 任德文的短剑上刻有——志; 王良祝的短剑上刻有——庆; 李飞舟的短剑上刻有——艄; 汪百川的短剑上刻有——泽; 易郸的短剑上刻有——邑; 陈景山的短剑上刻有——岳; 魏高才的短剑上刻有——超; 彭博的短剑上刻有——丰; 仲孙立成的短剑上刻有——才; 祖天养的短剑上刻有——康; 韦伯林的短剑上刻有——森; 皇甫达的短剑上刻有——通; 刘勇的短剑上刻有——毅; 翁玉书的短剑上刻有——琳; 牧光辉的短剑上刻有——耀。 第32章 夏祭烟火樱花舞 天都城夏祭活动继续,庙会上依旧热闹非凡。 不远处的铁匠铺中,亦是干的热火朝天,每一柄短剑刻完名,都会引起留学生们一阵骚动。 堪堪到得晚间,匠人终于把一十九柄短剑刻名完成。 祖天养手握短剑,更觉其沉重。大家由此更珍视代表神龙国远来留学的身份,更怀念家乡,更爱神龙国,更敬重朝廷。 他们拜谢过匠人,相拥又回到庙会上,一路高诵“巩金瓯……承天帱……”词厥,精神振奋,豪情万丈。 此时圆月当空,繁星点点,祭祀活动达到了高潮,一群带有牛头鬼脸面具的男子,扛着幕原天一将军雕像游街,引着长长的队伍跟随,所有人高呼“战神”、“兴盛”、“武运长久”等口号,招摇过市,突然神社中燃放无数焰火,日出国人美其名曰“花火大会”,但见夜空各式火花,绚烂多彩,美不胜收。无数少男少女,结成列阵,在神社前广场上跳起阿波舞,奏起太鼓横笛,载歌载舞,更多的民众上香祈福,观赏烟火。 十九名留学生玩够多时,看看时辰不早了,便都向天音寺走回。他们为了走捷径,出了天都城便直接越过一片森林,这样要比绕路快一个多时辰。 他们中有几人手持灯笼在边上带路,谁知刚进入森林走不多久,便幽幽的听到有女人喊叫之声,初时听不真切,仔细一听,但闻: “救命——救命——” 女声悲切,完全哭腔,好似痛苦万分。 众人面面相觑,早听闻日出国民间种种传说,午夜时分,山林中经常有女巫出没,扮作受伤女子,骗取男精,从事采阳补阴之术,供己常年不死之身。此时,岂不正是出现了此等巫术? “唰!唰!唰!……” 几声拔剑之声不断,任德文当先举剑说道:“我是学头,你们都要听我的,我们聚在一起走,莫要着了道!” 话音未落,那边易郸却是右手仗剑,左手高挑灯笼,向女声来处飞奔而去。其后,刘勇亦是跟随在后。最近一段时间,因他二人兴趣相投,皆是好武之人,所以成了好朋友,做任何事都会一起行动。刘勇知道此时有危险,岂能让易郸单独涉险,便紧跟其后。 后面任德文大发脾气,一通大骂,他二人哪管那么多,越跑越快。 易郸轻身功夫了得,在丛林间辗转腾挪,游刃有余,速度依然不减,但手中的灯笼却是吃不消,左摇右摆中,终于“呼”的一声,防风的罩子被中间的灯烛燃着,一个好好的灯笼就此烧了起来。他仍旧拿着灯笼提手,在灯笼的燃烧中,来到声音近处。 但见原来是一个猎人设下的陷阱,三尺见方的阱口,是抓捕猛兽的所在。易郸举着燃烧的灯笼,附身去看视陷阱中,此时却是一个粉红印花和服的少女落入此中,哀嚎呼救,痛哭流涕。陷阱底部很多削尖的细小木桩,倒刺向上,她的右脚就被一根尖刺插中,血流不止。 “你不要乱动,”易郸说道:“我下来救你!”刚说完,自己手中的灯笼终于烧尽,“啪”的一声,从提手上断折了。 下面的少女本来在黑暗中既惊且痛,当看到有光亮,又人来救助自己后,稍微心安,哭声渐止,谁知道倏忽间光亮即逝,重回黑暗,那害怕陡增几分,哭的越加大声了。 后边刘勇终于在易郸灯笼即将烧尽时赶到,可他手中除了短剑并无其他照明东西,听了下边传来的女声,说道:“我们等任德文他们带灯火过来再说吧。” “不行。”易郸道:“她脚上受伤,时间长了,恐难治愈。”说着,就要爬下陷阱去救人。 刘勇拦住了他,道:“我用腰带顺你下去。”说着就要解自己衣服。 易郸直接抽下自己的腰带,道:“用我的。”除去腰带,和服松松垮垮披在身上十分别扭,他索性脱了衣服,里边什么都没穿,只有一个兜裆布。救人要紧,易郸更不迟疑,在刘勇抱住傍边一棵树又抓紧腰带一头的拉扯下,他亦顺着陷阱边缘,抓住腰带向下爬。多亏刘勇粗壮,而易郸瘦小,所以较轻松地将他往下送去。 终于易郸到了陷阱底部,如此两个人在一个狭小的空间,转身十分艰难。那少女没想到下来一个赤条条的精瘦汉子,一时怔住了。饶是易郸身材娇小,附身去看她伤势,她却全身僵硬,不敢稍有动弹。 “你是谁?”少女颤声问道。 “我叫易郸。我来救你,”易郸看着她脚伤,也问道:“你叫什么?” “我叫……我叫阿樱。” 易郸看了会她的脚伤后,向上喊道:“勇哥,把我和服抛下来。”不久他的和服被扔了下来,不想兜头裹住了易郸和阿樱,他俩都急于掀下头顶衣服,于是两人同时拉扯,如此竟缠绕的他们更紧,越紧两人越想快点拿下衣服,忙乱中的两人越加靠的紧凑,肌肤互碰,呼吸相通。 上次在幕原天一将军的东山殿上,和易郸发生关系的是一个年岁较大的女人,易郸没有一点快乐的感觉,众目睽睽下只想快速完成那次苟合。但今天却又不一样,易郸只觉得怀中阿樱珠圆玉润,皮肤润滑,阵阵体香亦使自己意乱情迷,下体竟然有了些反应,赶忙别转身去,但地方狭窄,哪容他动来动去。 最终,二人总算拿下了衣服,易郸早狼狈不堪,他手忙脚乱地帮阿樱拔出了伤脚,一股血流洇湿了阿樱的和服下摆,易郸马上脱去她脚上沾满血污的一只小巧绣花鞋,用自己的衣服为其包扎。阿樱脚伤疼痛难忍,双手死死抓住易郸肩膀,指甲入肉,挠出数道血痕。 就在这时,陷阱上面灯火通明,很多人七嘴八舌的询问,易郸知是伙伴们赶来了,他背负着少女,又去抓着腰带向上爬去,多亏上边人多,基本上是将他们提纵而出。 阿樱脚伤较重,一直强忍剧痛,被带出到地面后,重重地顿了一下,竟然被痛得昏厥过去。易郸将其从背上放下来时,她已经不省人事,急的易郸忙附身去看视,摇晃她一张小脸,祖天养等人亦过来看视。 蓦地,四面八方突然冲上三四十名白衣女子,高戴官帽,腰束玉带,各持武士刀及火把,将他们团团围住,众多火把、灯笼中,将附近照耀的如同白昼。 这一下变故突然,谁也未曾料到,神龙国留学生亦非等闲之辈,纷纷挺剑相对峙。 “你们是谁?”任德文大喝道:“女巫团队吗?” “那你们就是淫贼团队!”白衣女子队伍中,一个男声朗朗说道,蓦地,一片绿色飘然而出,只见一个身穿绿色和服的年轻男子,腰悬一把竹节样式的武士刀,浓眉大眼,面如傅粉,仪表堂堂,威风凛凛地站出来,道:“大胆淫贼,还不放了樱公主?” 众人都一齐看向昏迷过去的阿樱,衣衫不整,和服下摆一片血污,不免又看了看她旁边赤身裸体的易郸,双肩上的数道指甲血痕赫然在目,“淫贼”之说,不难想象。 “此人当是日出国皇太子竹太郎!”还是康弘大记性好,小声提醒身边伙伴,道:“我们在东山殿见过此人送给幕原天一将军天皇御笔亲书的战神字画。”经他一说,众人这才想起来,果然是此人。 祖天养便解释道:“你们不要误会,我们是来……” “没什么可误会的!”竹太郎“唰”的一声,从竹节刀鞘中拔出太刀,一招向易郸刺去。 易郸反应机敏,也是挥剑挡隔,更不多话,与竹太郎乒乒乓乓交上了手。 众人但见一绿一白两支剑光纵横来去,在灯火照耀下,十分晃眼。 汪百川看的分明,道:“竹太郎拿的太刀,就是我们刚才在铁匠铺看到的那把。”众人又去留意,果不其然,原来那把武士刀上的“竹”字,就是竹太郎。 易郸剑法以柔见长,并有自身较强的轻功配合,一直处于优势。而对手竹太郎却是平时接受武士训练,以力量为主,但其身体单薄,力道拿捏不准,每次出招都显力不从心,所以处处受制。 周围一众白衣女官待要上前助阵,竹太郎却是自负了得,看不出形势优劣,连连说道:“不用你们上手,此贼交由我来收服。”边说边施出几招杀手,皆被对手一一破解。 易郸仍旧是赤裸身体,仅有的那块兜裆布,在他轻功腾跃下,哪里遮挡的住,四周那些女官不凡年纪较轻未经人事者,看的绯红双颊,心神不宁。 交手四五十招,易郸再次避过对手劈砍而来的绿影刀刃,突然高叫一声,道:“不陪你玩了!”短剑斜刺,正中竹太郎右肩,刺入几近寸许。 竹太郎吃痛,狂怒道:“大胆!”一声猛喝,伤处喷出一股鲜血,绿色和服被血染红一片。他虽然伤的不重,但这份怒气却是难以抑制,还待上前再战,突然旁边一个声音传来。 “哥哥,不要打了。” 正是樱公主被白衣女官救助,醒转过来,但因为脚上有伤,不能起身,只能坐在那里,说道:“是他救了我。” 竹太郎手捂剑创,来到她身边,仔细询问经过。 “我……我逃出皇宫后,不辨方位,走入这片森林,谁知道掉入陷阱,脚被陷阱中的机关刺伤。”樱公主诉说一遍。 “你太不懂事了,真是伤脑筋。”竹太郎命女官抬她回宫。 樱公主却又对他说道:“你不可为难他们,尤其是他。”说着看了眼赤身裸体的易郸,赶忙垂下头去。 易郸却是出乎众人意料,走上前去,将她身边伤脚的绣花鞋放在她手中,原来刚才背负她从陷阱中上来时,一并带出了此只鞋子。 “易郸,谢谢你救了我,我会记得你的。”樱公主说道。 “哼!”竹太郎余怒未消,看了眼易郸,好似在说你给我走着瞧,收刀入鞘,带着众女官,抬着樱公主向天都城走去。 第33章 二见恩主询其意 克洛奥斯联合王国最东边,即为寒冰王国,这里的气候就如同国名一般,经久酷寒,常年结冰,每年只有不到三个月时间温暖的时候。 此时,正是她最暖和的季节。 尤金带着保罗从贝奥塞斯王国回到了他们的祖国寒冰王国首都——冰城。 尤金急于见到寒冰王国首相李约翰先生,来不及回家,马不停蹄地来到首相府。这座府邸是一座庄园,前边是一片占地广阔的花园,种植着银杏、白桦、松树,更有各色郁金香、矾根花卉、绿植,现在看去,绚丽多姿,五彩鲜艳,到得冬季,这里便是银装素裹,冰与雪雕琢成千姿百态,美轮美奂的冰雕、雪雕,那又是另一番世界。 花园的中心位置,有一座比真人还大的大理石雕像,那是一位老人,笑容可掬的脸上皱纹密布,一手持礼帽,一手握手杖,虽然是炎黄族人,但却穿着克洛奥斯流行的贵族装扮,面朝庄园的出口,亦为南方——神龙帝国,大有怀念家乡之意。此石像即为李约翰先生的父亲——从神龙国来寒冰王国避难,并在此发迹,是李约翰先生为纪念先人而设置在此。 尤金和保罗在佣人的带领下来到这里,此时,阳光明媚,蝴蝶飞舞,鸟儿鸣叫,他们见到李约翰及其太太李夫人,带着他们还未满周岁的小女儿,在花丛间玩耍,扶着她走路,逗着她笑。 尤金大步上前,在李约翰面前立即右手摘下礼帽,左手扶右胸,低头躬身行礼,道:“主人、主母,尤金来看望你们了!” 李约翰笑道:“我的孩子,看到你太高兴了。” 李夫人亦抱着孩子笑道:“天神保佑你尤金。” “真是位小天使!”尤金又去看那孩子,笑道:“她来到这世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 小女孩肥嘟嘟的,带着一顶花朵形状的遮阳帽,被阳光普照,眼眯一线,蜷缩在母亲怀中,恹恹欲睡,别提有多可爱了。 原来,李约翰之前的一双儿女都于近年死于疾病,他只能忍痛白发人送黑发人,到得如今年近六旬,多亏李夫人体恤丈夫喜爱孩子,便凭四十五岁高龄产子,这才有个这个孩子。李约翰、李夫人对其痛爱有加,视如掌上明珠。李夫人亦是炎黄族人后裔,在寒冰王国这里,炎黄族人所占比例较多。 “小天使叫什么名?”尤金问道。 “冰儿。”李夫人捧起孩子,说道:“李冰儿。” “看这孩子,冰雪聪明,长大一定像主人一般有大作为的!” “瞧你说的,”李约翰说道:“真让我这老朽汗颜。” 尤金一伸手,从旁边保罗手里接过一个小小红纸包,边拆边说道:“主人和主母还不知道吧,我最近去了趟神龙国。听那里的老人说,要送给新生孩子长命锁,我便找来了这个。”说着,将一串洁白明亮,光泽细腻的纯银长命锁交给李夫人。 李夫人看着巧夺天工的长命锁成色上等,知道绝非凡品,笑脸盈盈地道:“尤金真是有心了。” 尤金又一伸手,从旁边保罗手里又接过一个长方形的红绸子锦盒,打开来展示在他们面前,道:“尤金这次去神龙国,还带回了两支关东人参。听说整个关东省,今年只采集到四支这样的极品关东人参,我托人拉关系总算肯让给我的。” 李约翰及李夫人只见锦盒中装有两支已经长成人形的长须人参,圆头、短身、细胳膊、长腿,一应俱全,真是世所罕见。 “看来你又花了不少钱,怎么能让你破费呢?”李约翰摆手道:“你送给孩子的礼物我们收了,这个贵重物品,我不能收。” 尤金忙道:“主人怎么这么说,这是尤金应该孝敬你们的。” “你呀你呀,真是把神龙国的那套人情世故学的十全十。” 再三推辞不过,李约翰只得在夫人的支持下,命佣人收下了。 之后,众人逗冰儿玩了一阵,尤金便跟着李约翰回到书房叙话,保罗由佣人引领到下人房间休息,李夫人自带孩子去午睡。 在书房中,李约翰和尤金边品尝红酒,边聊起了公事。 “主人,”尤金首先问道:“最近几个月因魔域沙漠恶魔猖獗,导致商路运行较慢,连带送往各国政要的礼金会晚些,您要帮我向他们多多解释一下才好呀。” 李约翰道:“这个好说,我会写信向他们说明,想来他们每月能收到这么大一笔外快,晚几天不是问题。” “这都有赖主人的信誉。”尤金笑道:“主人放心,您的这份,我交代下人,一定按时按点送到。” “不要在意我这里。很多时候,我们做事情,都不是一个人能解决的,要想赚钱,必须要大家一起赚钱嘛。你比我聪明,比我会赚钱,比我有经济头脑,我没有看错你。” “我能有今天,全靠主人栽培,尤金没有一时一刻忘记的时候。” 李约翰好像想到了什么,说道:“你的这几条商路,培植起来实属不易,这可说是我们寒冰王国的奇迹,你要好好利用。说起最近恶魔袭击各国村落的事情,真是苦不感言。” “哦?有什么问题吗?我们寒冰王国可是远离魔域沙漠的呀。”尤金不解地问道。 “你有所不知。”李约翰道:“我们去往奥古斯特王国的邮差在圣迪沙王国境内尽皆被杀,是被恶魔吃掉的,尸骨不全。所以,我决定将王国的邮政大权以后交由你来办理,都由商队护送。但有两点你要保证,第一点,邮件的安全性,很多邮件都属于贵族、王室成员,不能有任何差错;第二点,时间要快,商队的周期性,最好能加快一倍。怎么样,你能做到吗?” 尤金赶忙说道:“主人,您交代下来的事情,尤金一定全心全力做好。请您放心。”心下却知道,这是一个苦差事,费力不讨好,但能有什么办法,就算是为主人解忧吧。 李约翰喝了一口红酒,又问道:“听说你此番去神龙国,见过了他们的皇帝?” “是的。”尤金于是将中原省皇家狩猎场与龙在天等神龙国众大臣交流的内容诉说一遍,最后道:“他们明年举行的阅兵大典,神龙国皇帝邀请主人前往观礼,可能请柬不日即可送到。” “如今神龙国虽然常年没有大战发生,但影响力已经大不如前,希望他们可以借此重振雄风。” 尤金微笑道:“看来主人还是心中有一个‘根’的情节在呀。” 李约翰却道:“并不是像你想象那样的。我一直把自己当做寒冰国王的一份子,神龙国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的父亲不管出身如何,我自视自己生来即是寒冰国人。” “那么,”尤金奇道:“您为什么事事为神龙国着想呢?” 李约翰想了一想,道:“神龙国总是以大国自居,不屑于做一些龌龊的事,所以可以震慑一些别有用心的野心家。我们寒冰王国的敌人要有一个受牵制的敌对目标才好。” 尤金稍一思考,便即领会,道:“您是说,我们的敌人,在有神龙国这样体量的目标作对下,他们才不会将注意力完全放在我们身上?” 李约翰举杯笑道:“我的孩子,你是最聪明的。”二人碰杯,共饮一次。 他们又闲聊一会,尤金慢慢转入正题,道:“主人,其实我今日前来拜访,有一事,想听听您的意见。” “好啊,说来听听。” “我近些年一直在贝奥塞斯王国古斯诺堡经商,最近认识了我们寒冰王国的小王子亚瑟,他已经在古斯诺堡五年了,您对他有印象吗?” “当然,我的孩子。”李约翰道:“作为王国首相,会时刻关注驻留在各国的质子。亚瑟他怎么了?” “我觉得他不一般。”尤金道:“当初为什么会将他选做人质呢?” 李约翰握着高脚红酒杯,沉思一会,道:“他不受人待见,他母亲不受劳伦斯王子疼爱,而其他几位小王子的母亲都比较有权势,所以当年才派亚瑟去贝奥塞斯王国的。其实,其他几个人质的选择方式,也是如出一辙。” “老实说,主人,”尤金道:“作为一个商人,我现在做事都是要求回报的。我跟您直说吧,我想投资这个人,在他此时最为落魄的时候,帮助他一把,并为他打通关系,助他坐上国王宝座。” 李约翰看着他,虽知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可想而知此事关系重大。 “让我想一想,我的孩子。”他最后说道。 尤金亦是沉默一阵,之后又道:“主人,我一直把您当做父亲一样敬爱,您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听进去,无论自己遇到什么事情,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您,想询问您的意见,看法,想法,想着如果是您处于我的立场,会有什么行动。” “我的孩子,我知道,我都知道。”李约翰道:“那就让我帮你分析下。” 尤金立马放下酒杯,专心听着。 李约翰也放下酒杯,说道:“你和亚瑟,你们两个正巧都在同一个城市,所以容易结成同盟,如果被派往贝奥塞斯王国的是其他小王子,你也会有这种扶其上位的想法。你不是看中亚瑟,而是看中他的身份。” “可能如您所说。” “这么说来,这个亚瑟算是个好命的人,无论结局如何,你至少让他改善了生活,改变了他的作风,使他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贵族。”李约翰继续道:“你现在作为商人,每时每刻都在考虑投入、回报。我能够给你的建议就是,你的投入和回报,如果比例较低,你就没有必要去做这样的生意;如果比例较高,高回报引诱着你,你就去做这样的生意。但是,如果你要做,那就要义无反顾,勇往直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主人,其实我也正有此想法。” 李约翰又道:“你提到的这个王位继承人问题,现在对于寒冰王国来说,确实是件棘手的政治事件。大家谁都清楚,虽然王储人选是劳伦斯,但老国王绝不会让他接任,一定会从王室第三代人中挑选王位继承人。老国王劳瑞恩·瑞德身体每况愈下,很多事情,他已经失去了作为国王的判断力。” 尤金洗耳恭听,主人若是不说,自己不便于询问这些敏感问题,否则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就拿最近的日出国来说吧,”李约翰道:“日出国四岛统一,幕原天一实现全国制霸的大业,其后的目的,不是神龙国,就是寒冰王国。我多次向老国王谏言,务必训练有效战斗力,对幕原天一做好防微杜渐,但是……老国王总是很坦然的认为,日出国的目标会是神龙国,或者南部半岛诸小国,唉,即使那样,日出国迟早有一天会来侵犯我们的呀。” “哦!”尤金这才明白,刚才主人所说的寒冰王国的敌人,无疑是日出国。 “不可否认的说,目前王室第三代成员中,没有一人有资格继承王位,只能矬子里边挑大个。”李约翰又说回王储问题上来,道:“所以,你如果支持这个亚瑟,他不是没有希望坐上国王宝座的。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财势,当然也会有我的帮扶,这件事情还是可成的。” “多谢主人,”尤金松了一口气,道:“有主人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那么,”李约翰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呢?”说着,不由得拿起了酒杯。 尤金说道:“还是需要主人帮我,先把亚瑟接回寒冰王国,他人在冰城,能够更多接触到王室实权人物,才好确立起关系,如此,才能讨得老国王和他父亲劳伦斯的好感。” 李约翰打断了他,说道:“这里,我给你的建议是,不要急于接回亚瑟,他回来没有任何优势。而且,就目前形式来看,王室中最具政治力量的,已经不是老国王了,而是索菲娅王妃。” “劳伦斯的王妃?” “没错,”李约翰道:“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实际上应该是拉拢这位王妃才是。他是奥古斯特王国长公主,家世显赫,又是劳伦斯的正室夫人,虽膝下无子,却一向得宠,如果让亚瑟认她为母,并承诺一旦登上王座,立即册封索菲娅为王太妃,此举才能打动于她。” 主人的一席话,听得尤金暗自称赞,姜还是老的辣,主人一生在宦海中沉浮,考虑问题就是稳准狠。 “那我立即去见索菲娅王妃,”尤金道:“代亚瑟向她示好。” 李约翰摇了摇头。 尤金迟疑一下,又道:“那就劳烦主人,去觐见王妃?” 李约翰仍旧摇了摇头,沉思一阵后说道:“你如果直接去见王妃,太过唐突,最好找个中间人,而我不合适,最合适的莫过于王妃的亲弟弟菲力克斯亲王,所以我建议你,首先去见见这位菲力克斯亲王,能说动此人,你的事就算成功了一半,只要他在王妃面前为你多说几句好话,你的这件事才有希望。当然,我也会从中助你一臂之力。我会从老国王劳瑞恩那里下手,我们双管齐下。” “主人,”尤金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说道:“此计太妙了!” 李约翰握着酒杯,看着面前的尤金,说道:“你帮助了亚瑟坐上王位,以后的你,前途无量呀。从今后,克洛奥斯联合王国将由七个王国组成,因为你的商业帝国就是第七国。” “主人,您这么说,真是让我无地自容。” “主人?哈哈哈哈……”李约翰笑道:“……从今往后,你不要再叫我主人了。” 第34章 野心彰显颜皇后 神龙国首都龙城内,距离皇城不远的西北方郊外,有一座占地广阔的皇家园林,叫做“颜翠园”,是当年龙在天登基伊始、与颜皇后大婚后,特将原西苑重新改造,扩建数倍,修建而成的大型山水园林,集翠湖、天保九如山、天安殿为主,以及各种形式的宫殿园林建筑群,用作消夏避暑胜地。 颜皇后每年夏季,都会频繁来此游玩、居住。 这一日,颜皇后在翠湖画舫中宴请顾文忠,答谢皇家狩猎场上赠送丝巾,助其躲避柳絮一事。 颜皇后上位端坐,举杯对顾文忠道:“有了顾大人的丝巾,本宫以后再不必担心被柳絮侵扰了。来,本宫敬您一杯!” “折煞微臣耶。”顾文忠赶忙回敬道:“微臣敬祝娘娘福寿安康!” 二人饮过多时,宫女陆续呈上珍馐肴馔,各类果蔬,摆于颜皇后和顾文忠的食案上。 其后,又上来一个太监,手捧一个长方形的红绸子锦盒,跪地说道:“启禀娘娘,现有关东省兵马指挥使王大林献上两株关东参,请娘娘过目。”说着,将锦盒打开,把盒内人参展示出来。 顾文忠坐于侧位,十分好奇,斜眼去看,但见锦盒中装有两支已经长成人形的长须人参,圆头、短身、细胳膊、长腿,人体上的物件儿,一应俱全,当是极品关东参无疑。 那边厢颜皇后看了,微笑点头,道:“都说这个王大胡子野蛮无趣,但办事能力却是无可挑剔。”说着,看向顾文忠道:“这关东参,本来是想送给坤亲王的侧王妃进补用的,听闻她最近病重,十分危险,想来一株足够,多了反而过犹不及。剩下的一株,本宫借花献佛,就送给顾大人咯。” 顾文忠连忙退出席位,跪下推辞道:“微臣怎能获此殊荣?” “唉,”颜皇后道:“顾大人为皇上鞠躬尽瘁,劳碌多年,皇家一向心存眷注。今日本宫便替皇上体恤您一番,此株关东参,顾大人尽管拿去受用。” 顾文忠只得磕头谢恩,高呼道:“微臣叩谢皇上,微臣叩谢娘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颜皇后突然向顾文忠说道:“顾大人,您与皇上实属发小,从小一起念书,一起共事,皇上也时常向本宫提及顾大人真乃心腹爱卿,无论何事,皇家都是很器重你的,望你好自为之,不要让皇上及本宫失望。” 顾文忠今日前来赴宴,早已感到并不寻常,精神一直高度集中,紧张之余,提心吊胆,很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这位娘娘,前程尽毁,命悬一线,对面前佳肴,根本食之无味。此时,只得连忙表明决心,下定立场,道:“请皇上、娘娘放心,微臣一向忠心耿耿,绝不敢稍有懈怠。娘娘如有任何吩咐,尽管安排微臣去做,微臣没有不尽心尽力的。” “很好,”颜皇后接连点头微笑,道:“本宫现下有个问题要听听顾大人的看法。” “岂敢,”顾文忠道:“娘娘尽管示下。” “不知顾大人,对当朝丞相——羊宏盛有何看法?”颜皇后直视着他问道。 顾文忠了解其中事态关键处,颜家与羊党向来不和,势成水火,必须小心回应,而又不可拖泥带水,犹犹豫豫,倒显得自己属于羊党成员了。其实,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站队,无论朝廷中谁的权势增大,他一直保持中立,唯一心而忠于皇上。于是便道:“如娘娘所知,羊丞相为帝师,亦是我的老师,作为学生、后辈、属下,恐不能对师尊非议。” “非议?”颜皇后道:“这么说,你对羊有不满?” “微臣人单势微,绝不敢有以卵击石之举。” “顾大人越说,本宫越不明白了。顾大人果真对羊丞相有微词?” “皇后娘娘,丞相为神龙国效力一生,树立无数丰功伟绩,受到万民爱戴,更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可说是朝廷的中流砥柱。但,他老人家上了年纪,大多时候经常以帝师自居,很有些居功自傲的,如此自持重臣,却不懂得收敛,锋芒太露,很多做派,微臣不敢苟同。” “哦?”颜皇后惊奇地道:“果然人各有志。”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微臣一向尊重羊丞相,但既然娘娘问起,微臣不敢有所隐瞒。” “本宫一直好奇,你为什么不追随你的老师,而一直游离于朝廷各党争之外呢?” 其实,顾文忠的老师、当朝丞相羊宏盛不是没有笼络他的意思,而是顾文忠一直有意回避。皆因羊宏盛身边不乏满腹经纶、才干智谋卓绝之才,即使顾文忠为老师肝脑涂地,也不会得到羊宏盛更多关注。所以,这么多年来,顾文忠于官场浮沉中一直是不温不火,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从小跟随皇上伴读,恐怕早已远离实权中心了。 “微臣从不以一己之私,而做违心之事。” “看的出来,顾大人果然正义凛然!” “微臣只对皇上、皇后娘娘效忠,此心天地可表!” “好,”颜皇后笑道:“难得顾大人衷心一片,本宫甚是欣慰。顾大人,本宫跟你明说了吧,我是代颜家主事人颜老太爷来和你谈,争取你的支持的。” 顾文忠知道颜家主事人,其实就是前任丞相颜修谨,颜皇后的祖父,此人年逾古稀,已经于十多年前卸任,如今本是无事一身轻,颐养天年才是,但却时常出现,仍旧操控着整个朝野。 “颜丞相一向身体康健,真是我辈中人之楷模。”顾文忠嘴上如此说着,心里想的却是,我连自己授业恩师都不攀附,何况是你这条老狐狸呢。 “唉!一言难尽。”颜皇后道:“老太爷身体好倒是挺好,就是脾气不好。羊宏盛明里暗里,一直在找老太爷的晦气,这简直是挑衅。本宫做人好难,帮着老太爷在羊丞相那里调停过多次,也怪这个羊宏盛,竟然咄咄逼人,欺人太甚,不但不放过颜家的人,还变本加厉,处处为难颜家。实与你说了吧,老太爷要集中力量对付羊宏盛。本宫如今也是没有办法,就想请问顾大人可否站在颜家一边呢?。” 顾文忠听了颜皇后这一席话,一时语噻,怔住了。 颜皇后看他如此,反而被他逗笑了,道:“本宫也不为难你,你不能加入羊党,也不用归附颜家,顾大人以后,就为本宫一人做事吧。如若能得到顾大人帮助,事成后,本宫定会向皇上力争,升任顾大人为丞相。这,总归可以吧。” 顾文忠看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再不答应,也太不识抬举了,于是坚定地说道:“皇后娘娘一直母仪天下,受万民景仰。承蒙娘娘瞧得起微臣,微臣愿意追随娘娘左右,尽心尽力,肝脑涂地。”说后又再出席,跪俯在地,磕头如捣蒜。 颜皇后坚毅的脸上,英气勃发,眼眸透过面前的人,看向远处翠湖,以及翠湖更远处的天保九如山和天安殿。 第35章 颜府密议定连环 顾文忠自从颜翠园返回家后,深思熟虑多时,将当时和颜皇后的对话反复推敲,越推敲越觉得事态严重,越推敲越感到危机重重,反复默想,越想越不能释怀,越想越加郁闷,原本轻松自在的生活,平添出无数烦恼。 近日来,他时常盯视着高高供奉起来的颜皇后赐予的极品关东参,呆呆发神。你越看着它,心里越想着羊宏盛,那人参就好似活过来一般,真个如同羊宏盛真人在面前了。之前将自己置身事外,远离朝廷权利纷争,皆因不想把自己搞的太疲惫,如今却是骑虎难下,左右为难。他的本质,其实是个言而有信之人,从小又接受儒家思想熏陶,言必行,行必果。既然应承下了皇后娘娘的嘱托,无论如何也是要想办法达成的。 主意既定,顾文忠便开始想解决之法,看来要违心地向老师下手了。 “不是学生要对不起老师,是老师太过招摇,我若不小人,恐怕自己全家性命堪忧!” 言念及此,心里反而平静了一些。 这一日,顾文忠带着拜帖,身着便服,只身前往颜府,事已至此,与颜家接触在所难免。与其自取烦恼,不如挺身而出,以硬碰硬。 颜府即为颜皇后的娘家,是为颜皇后的父亲、官拜太尉的颜建明府邸,亦是颜皇后的祖父、朝廷前任丞相颜修谨的府上。而今天顾文忠要拜谒的正是颜修谨,颜家的主事人,老太爷,神龙国官场一切权利争斗的幕后操控者。 颜府管家带着顾文忠穿廊过厅,竟然走了很久。颜府数进院落,偌大园林,豪门望族,一见可知。 转过一重庭院,但见一块空地上,四周摆满了武器架,陈列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镋棍槊棒,鞭锏锤抓,各式兵器齐聚。场上四个大汉哼哼哈嘿,对打练习,都是手握太刀,攻防架势,竟然是东洋剑术。 顾文忠看他们神态、语气,果然是日出国人无疑,没想到颜府中有这样的护院打手,正自狐疑,忽听颜府管家说道:“顾大人,这边请。”顾文忠这才回过神来,继续跟着走去。 终于到了一处幽闭的院落,进到一间雅致的会客厅上。 管家说道:“老太爷请顾大人在书房稍候,怹老人家马上就来。” “是,不急不急。” 管家退出后不一会,又有佣人奉上茶点,色香味俱全,十分别致。 最后,颜修谨这才来到书房,顾文忠赶忙上前居西施礼,高呼道:“下官顾文忠,拜见相爷!” “岂敢,岂敢!”颜修谨扶着顾文忠,笑道:“老夫早也不是什么丞相了,现在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多年未曾给相爷请安,万望相爷不要怪责。” “顾大人说哪里话来。” 顾文忠看颜修谨虽然是耄耋之年,但却精神矍铄,声音洪亮,眼神灵动,步履轻松,哪有一点老态,心下暗道:“精神头这般亢奋,怪不得如此热衷于权势竞争。” 二人落座,彼此饮茶,顾文忠坐在椅子边缘,表现十分谦卑。 颜修谨说道:“你我二人同朝为官,老夫一向十分看重顾大人,这么多年来,一直有心结纳,但恐顾大人因师承关系,不愿接受,实在感觉可惜可叹。今日顾大人来此,老夫大慰平生,从此无憾矣。悠悠我心,岂有他人,为卿之顾,呻吟至今!” 顾文忠听了此言,赶忙谦虚几句。 颜修谨笑道:“顾大人,客套的话就不要多说了,以后我们就要同舟共济,让我们坦诚相待吧。皇后娘娘已经跟老夫交代过了,我们要从长计议才是。” “是,谨遵相爷吩咐。” “哎,”颜修谨摆手说道:“顾大人年轻有为,心思缜密,老夫很想听听顾大人的见解。” 顾文忠首先说道:“下官虽然有些想法,但对于当前情势不甚了解,还望相爷指点一二,下官才好做个决断。” 颜修谨道:“顾大人有何事不明,但问无妨。” “最近朝廷震动很大,”顾文忠说道:“很多二品、三品大员纷纷落马,不是因为贪腐,便是因为政绩不佳;其他事情嘛,竟然发生多起突然死亡事件。嗯……凡此种种,坊间流传,皆因颜羊二党正面冲突所致,不知是否属实?” 颜修谨略一犹豫,便道:“我们既已同仇敌忾,老夫也不隐瞒,最近羊宏盛确实令我颜家损兵折将,老夫也没闲着,派人暗杀多起羊党重要成员。” 顾文忠看他说的轻描淡写,实是暗中不知死了多少人。 颜修谨又呷了一口茶,说道:“顾大人不要有何顾虑,这些上不了台面的脏活,都可交由老夫来处理,老夫亦会保护顾大人周全。顾大人无论出何计策,执行层面的,自有人去办。” 顾文忠来此之前,早已是心有成竹,有了一些计谋,否则也不会今日前来。看来今日必须要谋划细节才行,于是将计策说了出来,道:“羊丞相一直在京为官,朝廷一半官员都是羊党成员,另一半皆属相爷马首是瞻,极少数不站队者……” “哈哈哈哈,”颜修谨笑道:“比如顾大人。” “哪里,下官现已有了明确立场。”顾文忠看着他,淡淡地说道。颜修谨却是不知他的底细,顾文忠虽如此说,实则在暗示自己不归羊宏盛,不归颜修谨,只归为颜皇后一边。于是他继续说道:“除了京师朝廷,外省官员明面上一般不是听从各省太守,就是听从各省兵马指挥使。” “老夫再打断顾大人一次,”颜修谨道:“具老夫所知,关东省王大胡子一直讨好于颜皇后,他属于我羊家一边的人。” “好。”顾文忠道,心下想的却是:“颜皇后城府之深,恐以后颜老太爷也控制不住。”嘴上却道:“但相爷不要忘记了,羊宏盛当年为了平定巴蜀省夙沙王叛乱,曾在巴蜀地区执掌军政大权三载;为了开凿灵山仙人石像,曾在大漠省苦修五年;为了修建流经三省的神龙运河,曾在关东、江淮二省流连八年;为了修筑西部长城,曾在西域省一干十年。现在这些地方仍旧有追随他的官员,经过这么多年的资历巩固,这些人基本都拥有了实权。不说官员,仅是造福各地老百姓,对其也是感恩戴德,恐怕他登高一呼,没有不响应的。相爷,您不可不防。” 颜修谨当了点头,说道:“请顾大人说下去。” “我们现下是要计定当今丞相,非比寻常,必须使用连环之计,否则绝难凑效。下官的计谋,就着落在这些各省追随羊丞相的官员身上。” “请顾大人示下?” “具下官所知,羊丞相和这些各省官员联系紧密,时常鱼雁往来,遇有要事,还会不远千里,来回走动,可见情义并不一般。其中不乏关系紧密,肝胆相照之人。我们可以假冒羊丞相笔迹,摹写一份写给其中身居要职、最紧密的官员书信,措辞虽隐晦实含反动信息,此乃告倒羊党的实际证据。有了这份物证,再假做一些事件,制造一些声势,不怕皇上对羊宏盛心有芥蒂,以后,我们就好下手了。” 颜修谨问道:“这个西域省的官员?谁合适呢?” 顾文忠道:“我曾跟着老师在西域省公事一年,多少了解点当时情况,所以下官觉得,最合适的人选,当是西域省鬼门关守将——仲孙离!” 颜修谨追问道:“这样的证据,如何能撼动羊宏盛?” 顾文忠道:“相爷莫要操之过急,这样的证据不是为了扳倒羊丞相,而是为了令皇上对他存有戒心,以后我们再寻找其他机会。” 颜修谨听了,感觉可行,笑道:“有了顾大人的鼎立襄助,这次我们一定能够获得胜利,势必剪除羊党。如果除却羊宏盛,所有隶属颜家的官员,都会拥护顾大人成为新一任丞相。” 顾文忠待要推辞,想想到时候自己还不是个傀儡,幕后仍旧是这位颜老太爷主持天下大事,随他去吧。便即谢道:“多谢相爷提携。” 于是二人密议一番,将信函内容仔细推敲一遍。 堪堪时辰不早,颜修谨唤进管家,对其耳语一阵,那管家去后不久,领进来一人。 顾文忠但见此人个头不高,眯缝小眼,肥肥胖胖的,原是一个师爷,头不抬,眼不睁,进了书房跪下请安必,立即走到书桌前坐定,唯唯诺诺,研磨润笔,只待主人吩咐。顾文忠早听说颜家藏龙卧虎,养的食客中能人众多,此言不虚,看来此人当是模仿羊宏盛笔迹最为优秀者。 只听颜修谨说道:“这位大人说什么,你写什么,用羊宏盛的笔迹。” 于是,顾文忠口述,师爷撰写,不久,一篇信函便即完成。师爷洋洋洒洒,一挥而就,之后,竟然又拿出一方印戳,在落款上按了下去。 颜修谨拿起看视,但见笔迹龙飞凤舞,较为潦草,确实很像羊宏盛的字迹,再看信笺上写的内容。 仲孙兄台鉴: 纵观天下,局势非表面之光鲜,朝野庙堂,明和暗斗,此天地合久必分之大势所趋。你我共造翻天覆地之盛举时机已到。 贤弟领本部兵马起义,古城内诸军与汝策应,里应外合,先占据古城,以此为根基,西域省各地统兵官皆会响应,其他各省吾亦有知会,到时倾各省之力,共同挥师中原,吾在京师勤王,以护驾为名,控制皇室,最终迫使皇上退位。届时吾辈平分天下,共享富贵! 钧祺。 兄宏盛(印) 颜修谨看罢,十分满意,将信笺交由顾文忠。 顾文忠也看了一遍,但看字迹,果然如同师尊羊宏盛亲笔所书,连连称赞,这位师爷真是不可貌相,临摹技术看来不弱,根本分辨不出来真伪。再看印戳,是一个古体“羊”字,但却有些图像化,因为上边的两个点刻成羊角样式,自己因是羊宏盛的学生,所以知道这是老师的私印,观摩一番,好像也与真印无异。最后发现纸张一角,滴有一点墨汁,虽然很小,很淡,却仍是被心思细密的顾文忠发现了。 颜修谨又对他道:“顾大人看来如何?” 顾文忠道:“此信件没有问题,先交给下官保存。之后,还需相爷找位死士,做一出好戏才行。” 颜修谨道:“这个不成问题,交给老夫来办。” 当时天色已晚,顾文忠告辞回家,颜修谨再三留其吃饭,顾文忠皆婉言谢绝,贴身携带密信而退。在他心底里,还是不能全心以对颜家。 第36章 乞丐施救羊丞相 颜如玉一双大眼,精芒四射,正委身伏于一处民宅房檐上,两手各握一柄玉女长剑,为了不令剑刃上反射月光,将两柄长剑贴身压住。 此时圆月高挂,蝉鸣鸟叫,深夜中却并不宁静。颜如玉一身夜行黑衣装扮,连脸上都戴着黑纱,时不时的看向对面房檐上的动静,原来那边也伏有四名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中一个瘦小精壮,眼睛好似两枚铜钱一般的黑衣人亦在看向她,眼神中满是怨愤之意。 颜如玉不禁想到今天白天在颜府练武场上,交代他们任务时,双方发生的一些不愉快。 当时,颜如玉同他们四人讲述夜晚伏击朝廷命官,说明细节之处。不想,四人中为首的此人,立即反驳道:“将军命我等来颜家,不是帮助你们除去异己,而是要以日出国的利益为主。我不是你们颜家的杀人工具。” 颜如玉听了此话,气急败坏,也是当仁不让,说道:“不要忘了,是谁在保护你,你闯下了塌天大祸,不是因为我颜家,你早被朝廷抓住了。” 为首黑衣人道:“我们已经帮助你们除去多个神龙国官员,还想让我们杀谁?” “你不需要知道杀谁,”颜如玉柳眉倒竖,愤恨地道:“你们将军如果知道了刺杀对象,也会同意你们去干的。” “最近我们连续作案多起,”为首黑衣人道:“频繁杀戮,如果再次出手,我怕敌人会有防备,那样对我们太不利了。” “你怕了吗?亏你还是幕府三杰之一。”颜如玉比之高出一头,步步紧逼地道:“放心吧,我会跟你们一起出手,要有什么危险,我们一起承担。” “你是一个疯婆娘!”为首黑衣人道:“用你们神龙国的话,是这么说的吧!” “放肆!”颜如玉“噌”的一声,拔出两柄玉女剑,动作太过迅速,所以只听得一下长剑出鞘之音。 还好当时是在颜府,有府上其他人在,不至于大打出手,现在他们终于到了伏击地点,就待目标出现。 在他们分别占据的房檐下方,是一条较窄的小街,又比胡同宽敞,两边房屋低矮,月光不受遮蔽,散满整条街上。街边一个乞丐,身边放着一个缺边损沿的要饭破碗,枕着一个烂布包袱,和衣而卧,脸上扣了顶破草帽,呼呼大睡,一阵阵鼾声从草帽里钻出,多亏夏日炎炎,露宿街头倒也不难挨。 远处打更人“咚——咚——”将竹梆子打了一下又是一下,竟然已经二更天了。 就在这时,街道一头转过来一队人马,高抬两顶大轿,周围跟随十余名家兵护卫,堪堪到得颜如玉众黑衣人埋伏之处,呼哨一声,跃出五条黑影。 “有刺客!”队伍中有人惊呼,但听“唰唰唰”声不断,十余名家兵立即抽刀护在两顶轿子周围。 颜如玉双手持玉女长剑,当先跃下,飞身冲入队伍中去,与两名家兵交战。她带来的其余四名黑衣人各挥武士刀,与队伍中家兵捉对厮杀。 “保护丞相!”家兵中一个管事的中年人指挥众人,自己亦挥舞大刀与黑衣人对战。但与他交手的黑衣人武功高强,招式简练威猛,刀锋凌厉,不似中原武功,十多招过后,中年家兵竟然渐感不支,唯有防守,惊呼道:“日出国忍者!刺客是忍者,大家小……”但听“呲”的一声,他“心”字还未说出口,已被对手一刀砍在胸前,连骨带肉,切开一长道裂口。 中年家兵一股热血喷洒而出,溅得身边几名家兵满身满脸都是血迹,这一下变故吓坏了众家兵,接连又有两人被杀倒地。 其实,这些家兵亦都是武功高手,平日保护主人周全,怪只怪今天碰到硬茬,这几名黑衣人一个比一个厉害。 他们乒乒砰砰的打斗,惊醒了睡梦中的那个乞丐,破草帽一丢,坐起身来,睡眼惺忪地骂道:“老子睡个好觉,被你们这群鸟人呱噪,找死吗?”说着,一脚踢飞了正在交手的一对黑衣人和家兵,其实那二人功夫都不弱,而且正在激烈战斗中,没想到被他轻轻松松的踢到。 旁边一个家兵以为这乞丐亦是刺客,一刀劈砍过来,乞丐看也不看,听音辨形,抓起地上要饭的破碗掷了过去,正中家兵面门,只打的他口鼻出血,因劲道太猛,向后一跤栽倒。 就在这时,两顶轿子中的人掀帘而出,只见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和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衣服华贵,饰品精美,身份不凡,但却都是临危不乱。 乞丐见到轿子中的那个中年人时,怔了一下,神情反而非常激动起来。 颜如玉见了那位花白头发的老人,亦是兴奋不已,丢下和自己缠斗的家兵,仗双剑跃前,直刺向他,多亏其身边一个家兵视死如归,挺身而出,挡在主人身前,受了颜如玉迅捷无伦的一剑,当场毙命。 颜如玉另一把长剑跟着挥上,目标又是花白头发的老人,看来此次他们的行刺目标即是此人。 中年书生大喝一声道:“莫伤吾父!”又来挡在花白头发的老人身前。 堪堪颜如玉的长剑即将刺到中年书生,不想旁边飞来一个快速旋转的破烂草帽,正好与长剑相碰撞。草帽柔软,但此时却暗含内劲,撞到长剑上,竟将玉女长剑荡开,看来飞掷出草帽的人内功修为非比寻常,几有四两拨千斤之势。 众人慌乱中去看不远处以草帽为暗器的人,竟然就是那个乞丐,十分惊愕。 颜如玉一怔之间,乞丐倏忽欺身上前,一下子站到了她与中年书生中间,与她面对面对视着。颜如玉近距离这一看,只见此乞丐满脸泥污,恐怕多年不曾洗脸,不动都会掉下来土渣子,那一头长发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泥垢,臭气哄哄,险些被恶心的呕吐出来。 乞丐嘿嘿一笑,双手看似平平无常地探出,颜如玉看的分明,但双手玉女剑就是怎么样都不能防御,心里电光石火一般想了四五招拆解方法,但感觉都不凑效。她实战经验丰富,本不至于受此大挫,但此时无论如何就是不能躲避,情急之下,立马后跃,逃离敌人。 旁边两个黑衣人见颜如玉危险,立即冲上前来攻击乞丐。他们都是日出国数一数二的忍者,武功自是不弱,没想到乞丐逼退颜如玉,立时改变攻势,动作十分迅捷,双臂舒展,两手抓出,空手入白刃,将两人所握武士刀刀把控制住,再翻手擒拿,竟将他二人的武器轻轻巧巧地夺下。 乞丐对这些黑衣刺客十分不屑,刚刚夺得两把长刀,随手便向那两个刺客掷了出去,看似不难避开的两支长刀,但听“噗噗”两声,偏偏正中二人心窝,两个黑衣人硬生生倒下。 这一下变故突然,后边两个黑衣人又再冲上,与乞丐交上了手。 颜如玉并不去与他们纠缠,鉴准花白头发的老人,丢下乞丐,双剑一交叉,又向老人冲了过去。 一个家兵挺大刀迎上,不过三招,惨叫一声,倒地毙命。 中年书生拉着花白头发的老人掉头要跑,边跑边回头看视,惊恐之色,如同见到鬼魅一般,不想被颜如玉跃过来,一剑刺中其后背。 “哎呀!” 这一声哀嚎不是发自受伤者,却是那个乞丐惊呼出声,发一声喊,两眼血红,如欲喷出火来,后边一个黑衣人趁其不备,双手握着武士刀就砍向乞丐。乞丐头也不回,抡圆了拳头回马枪一般向后挥去,正好避开攻向自己的武士刀,但却一把砸在黑衣人脸上,但听“嘭”的一声闷响,此黑衣人委顿在地,挣扎抽搐一阵,口吐鲜血而亡。 乞丐身手了得,更不迟疑,飞身扑到颜如玉身边,赤手空拳与她双剑对打起来。 颜如玉自是武功不弱,但与乞丐比起来,仍旧左支右绌,接连受击。那边剩下的最后一名黑衣人,是此次刺杀者中功夫最高的,亦是日出国四名忍者中为首者,在颜府中顶撞颜如玉的人,此时消灭掉一个家兵,立即赶过来帮颜如玉御敌,这才压制一些乞丐。 剩余家兵,立即上前看视中年书生伤势,称其为“二爷”。但见其后背一道剑痕,皮开肉绽,还好是皮外伤,并不致命。有家兵随身带有金疮药的,立即为他敷上。 颜如玉与黑衣忍者双剑一刀,对抗手无寸铁的乞丐,堪堪打成平手。乞丐招式沉稳,不急不躁,颇具大家风范,周围无人不渍渍称奇,可惜一拳难敌二手,颜如玉趁着黑衣忍者与乞丐激斗之时,突然发难,双剑交叉攻向乞丐,虚晃一招,下盘右脚突然猛地踢出,正中乞丐左膝,这一下力道猛烈,由不得乞丐打个趔趄,险些摔倒。 黑衣忍者鉴准机会,武士刀从上向下辟出,劲风凌厉,眼看就要将乞丐劈为两半,而乞丐还要与颜如玉拆招,避无可避,危险到了极处。 “小心啊!”那边中年书生没有生命危险,看到救护自己的乞丐却有性命之忧,赶忙叫道。 乞丐听到此话声,知道中年书生无恙,精神为之大振,看到武士刀即将劈砍到自己时,突然转身,硬生生让自己后背受了一记迅猛无比的一击。但他的后背背负着一个包袱,刀与此包袱甫一接触,先是扬起一阵灰尘,当是太过肮脏所致,后听“乒”的一声脆响,却是金属交击之音,看来他的这个包袱中暗藏兵器。 颜如玉与黑衣忍者对视一眼,此人如果武器在手,恐怕更难对付,看来今天行刺是绝难成功,二人心领神会,分别向两个方向飞奔逃窜而去。 乞丐迟疑一下,便也朝着颜如玉远去的方向走了两步,拾起破草帽,亦施展轻功追去。 “英雄莫走!”中年书生叫了一声,但乞丐早去的远了,哪里能唤的回来。 花白头发的老人和中年书生互相搀扶,看着街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血污满地,不禁都叹了口气。这一场战斗,竟然死了七名家兵,对方黑衣人死了三个。 “老爷、二爷……”其中一个家兵对他们说道:“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快回相府吧?” 原来,花白头发的老人正是当今丞相羊宏盛,中年书生是丞相的二儿子羊承仲。他们是刚从距离京城不远的东旗营返回龙城的,因为羊宏盛的儿女亲家、东旗营总兵张德轩一家老少,包括羊宏盛的长女,十余口被全家灭门。羊宏盛的长女嫁给东旗营张总兵的独子十余年,不想糟此横祸。 此惨案震惊了整个朝廷,不仅是因为羊宏盛的女儿被杀,而且是当朝数一数二,镇守龙城东大门的军方要员——东旗营总兵张德轩,本是前途坦荡,谁不知他的靠山就是羊宏盛,看来矛头直指丞相。 羊宏盛和羊承仲本是去吊唁,更是去调查此案件,但没过两天却又得到信息,京城里羊宏盛的堂弟,跟随其走南闯北的忠诚拥趸羊宝翌突然中毒身亡,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于是只得提前连夜赶回京城。因为此行办理私事,遂不用官差开道跟随。 此时,羊宏盛亦知此处危险,恐有刺客接踵而至,再次施暴,那样恐怕再无乞丐相助,便连忙催促众家兵,背负羊承仲,一路小跑回丞相府。 ************************************************************************* 丞相府上,已然乱作一团,最近发生的事情太过蹊跷,令府中上下人心惶惶。 虽然已经夜深人静,但仍旧有大批家兵在相府附近巡逻,他们发现了羊宏盛和羊承仲带人回来,却有多人受伤,忙叫来羊宏盛的长子羊承伯,将他们接入府中大厅。 府上自有郎中为羊承仲内堂疗伤,羊宏盛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命羊承伯派人前去运回敌我双方的尸体,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线索。 羊承伯一介武官,骂骂咧咧,嘴里不干不净,道:“这一桩一桩的事情,不用问一定是颜家指使,没想到颜修谨那老不死的做事这么绝!” 羊宏盛制止儿子说下去,问他道:“我现在只关心,羊宝翌到底是中什么毒死的?” 羊承伯叹了口气,道:“按仵作验尸后推断,所中之毒不像中原所产,可能是一种剧毒蜘蛛提炼出来的毒。” “他在哪里着了道?” “叔父邀请多个好友,到戏楼饮宴,席中赴宴所有人都被毒死了。”羊承伯道:“父亲您也知道,叔父他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呼朋唤友,多喝几杯,没想到这次竟然被歹人暗算,唉!”叹息一回,又道:“我带人去调查过,毫无破绽,那家戏楼时常有豪门贵族出入,头一次发生此类事件。” “袭击我们的人,”羊宏盛说道:“是日出国的忍者。” 羊承伯震惊非小,道:“什么?真是太猖獗了,这些日出国人以为统一了,就可以来神龙国为所欲为了吗?” 羊宏盛道:“说不好,这些刺客就是前不久刺杀皇上的那批人。等会他们运回尸体,你要亲自去好好检查一番。还有,刚才救我的是一个乞丐,武功甚是了得,但不知什么来路,为何出手相助,你务必要找到此人。” 羊承伯信誓旦旦地道:“是,请父亲放心。” 等不多久,派去街上找尸体的家兵回来,但却没有带回一具尸首,原来在他们赶到现场时,那里只有两顶自家的娇子和满地鲜血,其他一无所有。 “不好,”羊承伯道:“一定被他们同党先到一步,抢先运走了。” 羊宏盛低沉地说道:“算了。本座能死里逃生,没有在那里逗留,已经算老天保佑了。” 羊承伯听了,也不禁为他捏把汗,想了想,对羊宏盛道:“父亲,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我请求再多招募一些江湖异士。” 羊宏盛抚须说道:“但是,按照本座的身份,现在的家兵已经是朝廷要求的人数了。” “今天我们死伤大半,”羊承伯坚持己见,继续建议道:“我们需要补充新血,另外,您看颜家,颜修谨卸任多年,现在仍旧家兵家将众多,能人异士不少,以后我们就要硬碰硬,不可不防。” “真是外戚弄权,这个朝廷无法无天了!”羊宏盛恨恨然,低头沉思一番,只得答应道:“好吧,这件事情,你去办理吧。但,招募的人,易精不易多。” 羊承伯道:“儿子明白。” 这时,有下人来报,说有客人到了,在门廊等候,说着呈上一封名帖。 羊宏盛接过一看,名帖上赫然写的是: 巴蜀锦乡彭高阳! 第37章 十年故人度桑田 此时早也是月上霄汉,星呈万象,丞相府中,灯火通明,羊宏盛安排宵夜,为多年没见的好友彭高阳接风,长子羊承伯下首作陪。 羊宏盛和彭高阳二位好友,一别十年,今日再见,分外激动。羊宏盛命下人仓促准备的酒席,竟然都是彭高阳爱吃的饭菜,这令彭高阳无比感动,哭诉道:“大哥看来还是记得我的。”扶袖掩面拭泪。 “二弟莫要再提这些,”羊宏盛隔着坐席看着他道:“为兄这老泪不经流呀!”说着也去擦眼角的泪滴。 彭高阳看着羊宏盛花白头发,满脸皱纹,持酒杯颤抖的手,十分心疼,道:“大哥一定是为朝廷操劳过度,越加沧桑了!” “你却仍旧是十年前的模样,一点未变,反而更加容光焕发。” “高阳乃是闲云野鹤,平时毫无牵挂,唯有和两位夫人逍遥快活,对了,告诉大哥一件喜事,我的两位夫人现下都已怀孕,看来果然如大哥所言,老天再次眷顾我彭家。” 羊宏盛听了这事,终于展露笑脸,道“这可是可喜可贺的大事。” 对面羊承伯亦过来举杯道贺,对饮一杯,便向彭高阳讲诉道:“二叔此来,险些见不到家父了。”其实羊承伯只比彭高阳小不了几岁,皆因父亲与其是结拜兄弟,这才如此称呼。 彭高阳怔了一下,忙问端的。 “唉!”羊宏盛想要制止儿子,说道:“你二叔刚到,何必拿事烦扰他?” 羊承伯道:“小侄是个粗人,一向心直口快,二叔又不是外人,告诉二叔,也好帮父亲出出主意。” 彭高阳越加吃惊,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急煞我也!” 于是,羊承伯将父亲和弟弟遇刺一事,知道的部分详详细细开始讲起。 彭高阳听的心惊肉跳,道:“大哥如今非比寻常,身居要职,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成为日出国刺杀的对象,此事说的通,可能真的不是颜家所为呢。” “日出国的忍者,能调动这种人的世上只有幕原天一和那个不问世事的天皇。”羊宏盛又道:“为兄不是没有想过,但很可能,是幕原天一和颜修谨暗中勾结。” 彭高阳听到羊宏盛长女婆婆一家惨遭灭门,亦是唏嘘不已,当听到羊宝翌被人毒杀,更是气愤填膺,不禁说道:“没想到宝翌他这么心肠好的人,也会遭此厄运!” “唉!”羊宏盛叹口气道:“都是因为我呀。” 彭高阳对他道:“大哥,你我二人,当年为了完成西部长城建造,同寝同食,情同手足,能够和大哥结拜兄弟,小弟实在感到三生有幸。小弟现在有些话,如同骨鲠在喉,不吐不快,万望大哥能够听的进去。” “兄弟有何话,但说无妨。”羊宏盛捻须说道。 彭高阳端坐席位,侃侃而谈,道:“大哥岂不闻为官者履盛思衰,居高恐坠,得宠念辱,处安思危吗?尤其您这样经常陪王伴驾,最是应当小心又小心,谨慎再谨慎呀,不可有半点不检点之处,要知道伴君如伴虎呀!” “大哥是帝师,不用我来赘言,”彭高阳继续说道:“大哥自然都明白,但是,我担心您灯下黑,当局者迷。大哥知我一向直言直语,我也是替大哥着想,大哥对我不要有任何嫌隙才好。” “多谢兄弟良言,永当铭佩!”羊宏盛捻须沉吟一番,又说道:“但是,本座走过多少氤氲时光,经历过多少飞短流长,到今时今日的局面,还会怕什么吗?” “大哥位极人臣,自然没有什么好怕的。”彭高阳道:“可有道是人心不相,各如其面。不瞒大哥说,我在锦乡也听到一些有关大哥的流言蜚语。说道是大哥纵容亲属、强占良田、欺男霸女、徇私枉法……凡此种种,不胜枚举,无论如何,大哥都应该收敛一些才是。” “怎么会这样?”那边羊承伯气愤地道:“说不得,传言有误。” “我也知道传言不能信,”彭高阳道:“但别人不知道,听风就是雨,他们已经先入为主,按流言蜚语那样去揣测大哥为人了。” “一定是颜家散布的谣言。”羊承伯为父亲辩护。 “随他们讲去。”羊宏盛道。 羊承伯停了一会,低头道:“我真为父亲感到冤枉。这么多年来,我们羊家一直默默做着很多行善积德之事,却从未向外人言道。每月初二、十六,都会在集市上施粥,救助穷苦之人,为了避免流氓地痞骚扰,很多时候我们都是带刀穿皂靴,唉,老百姓都以为那是朝廷官办的,即使有人问起,我们也只说是大户人家救助穷人,扶危济困之善举。还有,父亲近年来信仰佛教,到处布施,尤其去年龙城御和宫皇家寺庙的修缮费用,都是由父亲一己之力资助的……” 这时,羊宏盛在那边却是连连摆手,让他不要再说,道:“佛教有三施——财施、法施、无畏施,本座于此道别无所长,只能做财施,但那积功德最少,所以要低调。隐功才能积德,为善不与人知!” “这么说来,今天那位救大哥的乞丐,可能曾经受到大哥的恩惠,今天这才拼死相救,报答于你的。” “也许是吧,但很多时候,我们是做了好事不提身份的。”羊承伯道。 “也真个是难为大哥了。”彭高阳不无遗憾地道。 “嗯,人老了,可能都有些妇人之仁吧。”羊宏盛感叹着道。 “其实,”彭高阳又道:“我这次来京见大哥,就是想向您劝说一番。” “我都明白,”羊宏盛道:“老弟远来探望于我,我心甚慰。” ************************************************************************* 第二天上午,羊府大厅装饰成祭堂,供奉羊宝翌灵位。 羊宝翌的遗孀早已哭成了泪人,披麻戴孝,在羊家一众女眷簇拥下,跪着烧纸钱。 彭高阳走了进来,在灵前上香,默默哀悼,又看着灵位发呆。 他想起自己当年在锦乡隐居,正是羊宝翌跟随羊宏盛来邀请自己出山,想到和羊宝翌相处共事多年,从来都是和和睦睦,相近如宾,十分伤感,不禁黯然泪下。 “也算是不错的人生吧!” 突然,彭高阳后边传来了一个声音,正是羊宏盛来了。 “宝翌还在孩提时,父母因瘟疫双双过世,在乡下吃了几年的苦,后来被家里其他人抱来投奔我的父亲,我父亲作为他的大伯,义无反顾地抚养他,从那时起,我也就多了个小兄弟。”羊宏盛想起了往事,悠悠说道:“宝翌性格温顺,从没有发脾气的时候,待人和睦,听的进去别人的话。你我还经常说他,就是个老好人。哈哈……” “是啊,”彭高阳亦道:“想我们在建造西部长城时,经常遇到各种难处,每次我们辩解到激动之时,都是宝翌从中翰旋,缓和气氛,使你我二人才能缓解压力,宝翌真是起到不可或缺的作用呀,如果当时没有此人在场,恐怕我们二人会毫无休止地争论下去。羊宝翌这位老好人,功不可没。” “嗯,我记得有一次,你不听从我的想法,令我的计划进行不下去,我们争执到了耳红脖子粗的地步,唉,你也确实很气人,我当时也是岁数不大,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如若不是宝翌劝说,我真可能要动手打你呢。”羊宏盛又道:“一个队伍中,尤其能力强者多的组织中,像羊宝翌这样的人必不可少。” “是啊!平时很少想起他,但真的面对失去这么一位好友时,感觉很失落。” “看来,我的敌人非常了解我,除去了宝翌,如同卸掉我的臂膀。”羊宏盛恨恨地道。 “呜呜呜呜……” 那边的哭声越来越大声,往那边一看,原来是几个羊宝翌的生前朋友来了,正与他的遗孀说话,使得遗孀更加伤心,哭声凄戾,让人听了,痛不欲生。 其实,羊宝翌虽然没有官职在身,但在羊宏盛身边做事,自然认识人不少,而且大家都是把他当做知己好友,这才来吊唁的,可见羊宝翌平时为人不错。 彭高阳说道:“大哥,对于宝翌的遗孀,望您多多照顾。” “这个当然。”羊宏盛道:“都交代好了,等办完丧事,便送她回老家,安度晚年。” “杀害宝翌的人,找到线索了吗?” 羊宏盛道:“毫无线索可言。我正要去趟龙城府衙,督促龙城府尹查办此案,与东旗营张德轩总兵被全家灭门一事,并案审理。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彭高阳想了想道:“我就不去了,我要去探望下承仲的伤势。” “也好。” 彭高阳看他要走,忙道:“大哥出门,多带些人吧,以防万一。” “光天化日,敌人还不敢这么猖獗。” 彭高阳送羊宏盛出门,自绕到后院,来到羊承仲房间。刚到房间门口,即听到里边传出一个女人朗朗读书声来,道是: “……是南龙盘曲去江之南且三千里,而谓南龙濒江乎?不第此也,不审龙脉,所以不辨江源。今详三龙大势,北龙夹河之北,南龙抱江之南,而中龙中界之,特短……” 声音清脆,吐字清晰,十分悦耳。 彭高阳轻咳一声,里边立时中断了朗读,只听羊承仲在里边高叫道:“是否高阳叔叔来了?快快请进!” “打扰了!”彭高阳慢步走入房中,只见羊承仲趴在床上,旁边椅上坐了一个小妇人,正是其娘子糜氏,手中捧着一卷书稿,刚才应是读着这本书。 “见过高阳叔叔。”糜氏放下书稿,站起施礼,又道:“你们聊吧,我去大厅帮忙。”说后,款款而退。 “高阳叔叔莫怪小侄身体有恙,不能行礼了。”羊承仲便招呼彭高阳落座,道:“今儿一大早,听说高阳叔叔来了,我兴奋的伤好了一大半。” 彭高阳上前看视他,问道:“你伤势如何?可还痛吗?” “唉,别提了,伤是不重,倒是伤在背部,这一宿我都是趴着睡的。” 彭高阳看他是皮外伤,稍觉放心,道:“不可掉以轻心,多多休息,莫要再看劳什子的书了,也不要费神去听别人念书,心里想的越多,身体越难复原。” “好好好,小侄记得了。”羊承仲道:“两三年不见,高阳叔叔还是爱唠叨,您跟那两位如夫人生活久了,越加显得婆婆妈妈。”原来,羊承仲喜爱游山玩水,基本每年都会到全国各地旅游一次,而巴蜀风光甲天下,所以他是经常会去巴蜀省,每次去必会到锦乡拜访彭高阳,所以说这十多年来,羊宏盛和彭高阳兄弟二人虽然未见一面,但两家交情,都是羊承仲在维系。 彭高阳看这间卧室除了一张床外,依墙一排高大书柜,粗略一看,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三教九流,奇书孤本,古今俱全,包罗万象,无所不有。不禁令他啧啧称奇,道:“这是卧室,还是书房?真是难为你那贤惠的妻子,什么都听你的。” 羊承仲委屈地道:“小侄别无所好,仅此一点嗜好,可以理解吧!” 彭高阳哈哈一笑,又问他道:“对了,你的那部《山水注》着述如何?” 羊承仲见问此,这才又来了精神,扬起上半身,道:“小侄已将神龙国境内所有名山大川一一记述明细!当然,除去魔域沙漠地界。”说时,十分骄傲,连背部伤处有些痛疼都不在意了。 “是吗”彭高阳喜道:“那真是要恭喜你了。” “但是……”羊承仲突然又神情黯淡,想了想道:“但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直有个心结,每次想起都很无助。” 彭高阳忙问端的。 羊承仲悠悠说道:“二十年前,我在关东省和大漠省交界处的大风口偶遇燕南天巡察使,他好像受了御旨找寻一个地方,当时有幅拓印的山水画,让我帮忙看视,我见此山峰很有些蹊跷,但我因那时年纪小,很多地方未曾亲历,所以根本不知道那山是哪里,后来,经过这么多年的游历,都有个先入为主的意识,总是想找到此山峰,可一直未再见过,颇感遗憾。” 彭高阳开导他道:“此山也许在境外也未可知。”又不无感慨地笑道:“世人都说‘穷文富武’,但你好的这‘文’绝不能穷,反而会因为没有资金支撑而不能开展继续。” 羊承仲摇头笑道:“高阳叔叔又在取笑我了。”好像想起了什么,道:“现如今书已经成稿完结,小侄就将最新版本的精校版送给高阳叔叔好了。”说着,用手一指书架上的一本大书。 彭高阳走过去,只见一本装帧精美的书稿,封面上写有《山水注》三个苍劲有力的文字。这书记录的都是山川河流、湖泊丛林,基本都绘有图画,开本自比其他书籍要大,捧在手上,甚感沉重。 “这书,吾自当珍藏!” 第38章 争功逐利遭俘擒 岳莱国与千丘国的战争稍事休战,不想误闯误撞下,燕鹏飞竟然躲进了千丘国军营中利尔逊士兵聚集的地方——一座金顶大帐中。 此时,燕鹏飞看着仅披着一层薄纱的红发异域美女,问她道:“你到底是什么什么什么……女战士呀?” 红发美女呻道:“我,又讲一遍——利尔逊女战士,我,叫做伊娃。” 燕鹏飞重复一遍道:“伊娃?貌似很可爱的名字。” “你,真怪人!”伊娃也开始问他道:“为什么中了枪,没事?” 燕鹏飞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很信任这个敌对国家的女战士,便将军服中的护甲亮出来给她看,并说明原因。 伊娃点了点头,道:“果然有不惧火铳的甲胄。” 燕鹏飞看着她玲珑凸显的胴体,上围硕大,腰肢细嫩,自己正是年轻气盛,很怕把持不住,对她道:“你最好穿上点衣服。”说着,背转了身,低下头不去看她,等她穿上一件利尔逊女战士的军服后,这才回身。 伊娃又问道:“你是神龙……国人?是岳莱……国人?” “我自然是神龙国人。” “神龙国人?”伊娃不解地道:“那为什么要介入南部诸国的纷争?” “为了正义!”燕鹏飞道:“其实,我还想问你同样的话……你们利尔逊为什么要引起岳莱国与千丘国的战争?你们能得到什么?” 伊娃想了想,道:“这个题,我不跟你说,至——少现在不能。” 燕鹏飞直视着她,追问道:“之前,我们在滇池省天池、天山相遇,你是否去神龙国进行破坏活动?” 伊娃好像有些愠怒,圆睁大眼,道:“当然不是搞破坏,我是利尔逊共和国的外交官,更是共和国开国总统奥利佛的女儿,我去神龙国是和你们的副皇帝陛下商讨国事的。”简直气的很厉害,说话都流利了。 燕鹏飞惊愕不已,问道:“什么副皇帝陛下?有这号人吗?” “博明骆,骆副皇帝陛下。像你这个身份应该不认得他吧。” 燕鹏飞险些笑出声来,看她一脸的天真无邪,但有时却又表现的有点不谙世事。燕鹏飞也不去点破她的错误,只说道:“怪不得你在这个金顶大帐里,锦衣玉食,热汤沐浴,原来身份高贵。”说到了吃的,燕鹏飞的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咕咕而叫起来。 “怎么?”伊娃吃惊地看着他,问道:“你,饿?” 燕鹏飞点了点头,道:“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伊娃赶忙把桌上成盘的水果端来给燕鹏飞。 燕鹏飞老实不客气地狼吞虎咽起来,吃的满嘴腮帮子鼓囊囊的。他正吃着,无意间看到桌边地上一个水桶,桶上严严实实的覆盖着一个棉被,要知道,在此南方夏季炎热,要找条棉被还真是不易,这引起了燕鹏飞的注意,不免多看几眼。 “不用看了,”伊娃知道他的心思,说道:“里边用冰,泡着我带回来的那两颗……恶魔首级!” 燕鹏飞更加惊奇,掀起棉被,水桶中果然有几大坨冰块泡着伊娃从滇池省猎魔人处抢来的恶魔头颅。此时的恶魔头颅,在粗糙的长长毛发中,两只目露凶光的眼睛仍旧注视着人类,饶是燕鹏飞一介武官,亦不免心下一凛。 “轰隆隆——” 大帐外,突然听到一声沉闷的巨响,继而引起大火,火光冲天而起,燃烧迅猛,想是战斗双方引燃了本是投石车使用的煤油。 帐篷内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所在的大帐无碍。 燕鹏飞指着那水桶,不禁问道:“你劳心费力,要这个东西干嘛?看来没打算向神龙国朝廷要赏银。” “这是我的……什么说呢?战利品!”伊娃道:“我们利尔逊的一位僧人,嘱托我找的。” “找这个干嘛?” “研究。” “我不明白,”燕鹏飞道:“你们利尔逊也有魔域沙漠吧,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去我们神龙国找恶魔首级?” “因为我们利尔迅……大平原人稀少,所以靠近利尔迅的魔域沙漠里也很难见到一个恶魔。我们这才去往神龙国找寻恶魔的首级。” 燕鹏飞看她不像说谎,点了点头,问道:“恶魔毫无头脑可言,如同畜生,嗜血成性,尤其对人类的鲜血特别垂涎。你们研究恶魔干嘛?” 伊娃道:“我也不知道。他曾救过我父亲,所以他交代什么,只要不违背我的意愿,我都会去做。” 燕鹏飞亦不去多问什么。 就在这时,大帐外面忽然安静了下来,只余下那束冲天大火,兵器交击之声已不可闻,与之前杂乱的拼斗喊叫声恍如隔世。随即,有人来敲帐篷的门。 “伊娃外交官,你还好吗?请把门打开,否则我们要闯进去了!” 外面说话的,竟然是千丘国大元帅索悲,讲的是南语。 燕鹏飞情急之下,将嘴里吃剩下的一个桃核吞入肚里。 不想旁边伊娃也用南语说道:“不可!我被神龙国密探劫持了,我现在很危险,你们不可乱来!” 外面一时间引起不小的骚动。 “好的,我们愿意听听这个密探提出的条件,只要不伤害你就好。”索悲反应迅速。 “珀西在哪里?被你们的叛军抓住了吗?”伊娃高声问道。 “珀西将军带领利尔逊士兵逃出军营了。叛军已被我控制住了,请外交官放心,不会再出乱子了。” 燕鹏飞听伊娃讲南语很周正,比之说神龙国语言标准,不禁对她刮目相看,果然是位外交官呀,很有些语言天赋嘛。对于她如此保护自己,感到不能理解,便改用南语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们可是敌对国!” 伊娃看着他,开始用南语与其交谈,说道:“那又怎么样?我父亲生前曾说过,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可能以后在我这个外交官的努力下,我们两国可以和平相处。再说,我们现在和神龙国没有敌意,如果有,也是暂时的,我们是帮助千丘国对抗岳莱国而已,是你们神龙国偏来插上一杠。” “怎么这么说……”还没等燕鹏飞把话说完,伊娃突然用纤纤玉手放在他唇边,让他不要说话。 但听“嘚嘚”一串马蹄之声,由远而近,奔驰到金顶大帐之外,随即马上士兵叫道:“利尔逊共和国总统斯普林霍尔之手谕!” ************************************************************************* 神龙国的援军,其实兵分两路,一路由先锋大将燕鹏飞率领六千轻骑兵,击溃千丘国游弋骑兵后,由首领峰北门入城,目前都在城中休息。另一路主力部队,由援军主帅骆仁敏统领,埋伏于首领峰以北三十里地。 当时,骆仁敏站在远处山岗上,看着首领峰北门外的燕鹏飞率领本部兵马与敌人首次交战,挥洒自如,驰骋厮杀,纵横来去,直看得热血沸腾,好不快意,如同自己领兵冲锋陷阵一般。 骆仁敏自从出征伊始,即知道自己的使命,创建功勋,让瞧不起自己的滇池省文武官员们见识见识虎父无犬子,我骆仁敏在战场上可是能够克服一切困难打胜仗的。 到得晚上,骆仁敏实在按耐不住自己的冲动,这才率大部队来到岳莱国都城首领峰。 岳莱国国主颂山听说是神龙国援军主帅来了,而且还是滇池省太守的公子,十分激动,着意趋附,曲意逢迎,虽已是夜幕深沉,仍旧亲率城中百官出城迎迓。 骆仁敏为了显示威风,竟然不下马,亦不行礼,雄赳赳气昂昂,堂而皇之率军入城。 大军浩浩荡荡,首尾距离较长,骆仁敏当前入城,颂山一直跟随左右,诉说首领峰刚刚遭受一次敌人猛烈的攻城,骆仁敏环伺来迎接的人群,问道:“燕鹏飞呢?他怎么不来见我?” 颂山道:“燕将军帮助首领峰退敌后,为了探明敌人虚实,只身前往敌营。” 正说着,由南城门飞快冲过来几骑快马,都是燕鹏飞属下骑兵统兵官,得知主帅入城,忙过来禀报,到了近处,向骆仁敏说道:“主帅大人,我们在南城门上看到千丘国军营方向火光冲天,看来敌人内讧愈发严重!” “也可能是燕将军在其中活动所致,这位小将果然有勇有谋!”颂山不无赞叹地道。 骆仁敏心下不是滋味,想着:“不能让这小子再夺军功,那岂不是抢了我的头筹!”赫然说道:“此等形势利于我军行动。全军听令——立即出征,一举消灭千丘国军营!” “万万不可!”颂山连连摆手,道:“主帅大人,神龙国援军主力部队刚刚入城,未及休整,仓促出兵,恐战力不足。而且,我们不知道敌营具体情况,不如先派密探去探查一番,再做计较。” 多半军官亦随声附和,其中不乏神龙国援军统兵官在内,这让十分自负的骆仁敏很难下台。 “耽搁一刻,恐怕就再没这个机会了!”骆仁敏稚嫩的脸盘笼上一层黑影,坚持己见,道:“军令如山,本主帅已经下达军令,神龙国援军全军出击!”说着,当先挥鞭催马,向南而去,后面骑兵紧紧跟上。 颂山眼看苦劝不住,望着刚刚入城的神龙国官兵,穿城而过,只得知会南城守将立即打开城门放行。 其实,这时跟随骆仁敏的兵马,不足一千人,剩余部队连首领峰的北门还没通过,不了解情况的统兵官,带着己方士兵驻扎城内。 跟随骆仁敏冲出南门的骑兵,高举火把,急速行军,但人困马乏,疲惫不堪,尤其主帅一直催促,只得勉强跟随。 眼前,人生地不熟,亦没带向导,骆仁敏部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只管朝着火光浓烟处冲去。 部队刚刚转过一处山坳,突然前方出现一队人马,双方都被镇住了,因为实在太近,彼此的面部表情都能看的分明。 只见那是一队克洛奥斯人,而且都双手握有长筒火铳,一个个神情紧张,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如落网之鱼,正是逃出千丘国军营,由珀西带领的利尔逊火枪兵。 这一下照面,骆仁敏惊吓不住,刚才在城里亦听国主颂山提及千丘国军中有克国人成立的新兴国家——利尔逊共和国士兵存在,如此说来,岂不是敌对方,真是冤家路窄。一时间,他被震慑住了,连指挥作战都忘记了。 珀西临战经验丰富,看着他们扬起的那面绣有五爪龙形的红色大旗,虽没见过,但此时只要是东方面孔的都是敌人,当即命令利尔逊战士开枪。 “砰!砰!砰!……” 火枪齐射,白烟滚滚,不想那些火枪兵却正是克制骑兵,又是处于进攻姿态,两军距离又近,一轮火枪射击,那边骆仁敏的骑兵目标大,一旦受击,伤亡惨重,直打的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骆仁敏所骑战马被击中,顺势倒了下去,那马也是名驹,身长体重,马镫压住了骆仁敏的战靴,他无论如何挣扎也是不能抽出腿来,急的自己满头满身的汗渍。 神龙国主力骑兵也是被打的晕头转向,纷纷寻找逃路,哪里有人救他。 珀西看骆仁敏一身戎装,铠甲鲜亮,猩红披风,十分惹眼,命令手下抓住此人,要活的。 利尔逊战士一轮枪击结束,因长筒火铳只能装填一发火药,便纷纷背上火铳,抽出长剑,趁着神龙国骑兵混乱之时,冲上去又是一波强攻。其中几个人也看出骆仁敏身份不低,就向他扑上。 眼看骆仁敏即将被生擒,关键时刻,后边冲上来一员猛将,身高八尺,满脸浓须,铁塔一般就到了骆仁敏身边,手持一把鬼头大刀,横刀当立,保护少主,正是骆府家将武冠雄。 珀西等利尔逊人一看此人,竟然是一个克洛奥斯人,惊诧不已,用克语问他道:“你是谁?为什么混迹在他们军阵中?” 武冠雄多年未听过母语,怔了一下,亦用久未使用的克语道:“老子不做克洛奥斯人很多年了!”说着,手上鬼头刀接连劈砍,将当前冲上来的一个利尔逊战士砍死为止。 周围其他利尔逊战士见了他如此彪悍,哪还管他是哪里人,肯定是敌人无疑,联手进攻。 武冠雄不但勇猛,而且刀法无敌,大刀在手,招式精绝,一招一式,有板有眼,顷刻间,又连杀三名敌兵,大刀挥处,热血喷溅,直杀得自己满身满脸的鲜红血污,将围拢过来的敌人逼退,保护骆仁敏周全,自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势。 珀西看他疯了一般,见人就杀,惊惧不已,突然摸出火铳,正是刚才在千丘国军营中射击燕鹏飞的火铳,对准了不远处的血人。 武冠雄知道这火铳的厉害,但一心想救少主,忙挺身挡在骆仁敏身前,双眼直视着火铳枪筒的圆孔,僵住了一般。 “砰!” 随着一声枪响,骆仁敏被震荡的心胆具裂,吓得不轻,早已三魂失去六魄,时值夏季,人们穿戴较薄,虽有盔甲遮掩,但下体仍旧一股暖意盎然,继而湿了一大片,在他身前的武冠雄只闻到一股骚腥味,然后以自己高大的身影直挺挺倒在了骆仁敏面前。 珀西吹了一下火铳枪筒,他刚才射击的目标正是那个与自己同族的障碍——武冠雄,一击即中,便又指挥利尔逊士兵,过去抓捕骆仁敏。 这些利尔逊士兵对武冠雄的武勇,仍旧心有余悸,慢慢靠近,看他挣扎几下不动了,这才放心地架起骆仁敏就跑。 骆仁敏带出来的一千余名骑兵,尽被屠戮,非死即伤,逃跑者屈指可数。 第39章 江湖豪客龙虎斗 这一日,丞相府中大爷羊承伯带着十余骑家兵,簇拥着彭高阳,大家架鹰牵狗,有说有笑,看来是要外出打猎,好不热闹。 正要出得相府,不想后边一个门子点头哈腰,凑上前来,巴结羊承伯,有事没事的奉承两句,笑道:“大爷这是又要上西郊狩猎呀?小的预祝大爷旗开得胜,多打些大个猎物回来,小的们也好解解馋,吃点野味!” 羊承伯道:“嗯。最近不太平,你们在正门多留点心。” “您老放心吧。”门子邀功的一般,道:“刚才来了个臭叫花子,问起咱府上是不是在招打手,他还想来漏两手,被我一嗓子骂跑了,这年头什么人都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混成个花子了,还想来相府谋个差事……” “什么?”旁边彭高阳问道:“什么样的花子?” “一个乞丐,”门子道:“邋里邋遢,浑身恶臭,背负着一个破烂包袱。” “不会是救过大哥的那个乞丐吧?”彭高阳奇怪地自言自语。 羊承伯听着描述,也狐疑起来,对那门子做法很是反感,道:“你怎么能这么做?我早早的发出去江湖招募令,就是要找天下奇人异士,竟然都被你们这些人挡住了,以后哪里还有真本事的人来?我们丞相府本是首善之家,门承通德,都是被你们这样的人败坏了名声。” 那门子被数说,吓得缩头缩脑,不敢抬头。 彭高阳便劝解道:“算了,可能不是救人的乞丐,哪有这么巧的事。”说着,众人离去。 羊承伯、彭高阳这伙人乔装出去打猎,实际上却是一路向北,来到龙城北边城隍庙附近羊家别院。 原来,近些天来,羊家收拢了一大批江湖侠客,其中不乏成名人物,都是应召前来比武,最终要确定家将的人选,遂尽皆安排在此别院中暂住。这里远离闹市,十分僻静,不会引人注意。 堪堪到得比武的正日子,羊宏盛也抽身前来观战,于是在这别院中后院开出一片空地,就算是比武的场子了。 首先,羊宏盛与这些应征而来的侠客见面,由羊承伯一一介绍。 共是三四十名江湖豪客,其中最有名望的是一个和尚,叫做摩尼上人,只见他五十多岁年纪,慈眉善目,脸色红润,穿着一席猩红袈裟,一串比拳头还大的佛珠挂在胸前,合十问候道:“方外之人,见过相爷!” 其后是一个穿戴讲究,衣饰华贵的矮壮中年人,右手哐啷哐啷摆弄着两个玉石翡翠球,总是一副笑脸呵呵,江湖人称“廖员外”廖明恺,上前施礼道:“员外郎廖明恺,拜见相爷!” 其后是一对夫妻,号称侠侣,江湖外号“黑白双剑”付靖平、江姗,男的腰悬一把通体皆黑的长剑,女的背着一把完全洁白的长剑,看来黑白双剑之名,由此而来。 其后是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相貌菱角分明的男子,江湖人称“西域头狼”淳于刃,大夏天的,却仍披着一件羊皮坎肩,露在外面的臂膀肌肉粗壮。羊承伯介绍此人时,言道曾是西域省有名的猎魔人。 其后是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朱唇粉面,目光灵动,手中一把折扇,展开来是一片山水画,上方角落一抹朝阳,十分惹眼,江湖外号“玉面郎君”常惟肖。 其后是一个矮小精悍的中年人,武器却是两把开山大斧,每把都有五十多斤,人送外号“斧王”福贵全,本是个杀猪卖肉的屠夫,后来机缘巧合,救了一位武林宗师,由此得授外练筋骨之法,自己又有些武学天赋,遂自创一套双斧功夫,实属不易。 其后一中年美妇,头上戴着宝簪金髻,身上穿着黑纱绫罗,一双丹凤俊眼,两弯柳叶细眉,身量苗条,体格丰腴,粉面含春,朱唇樱口,年纪虽已过了三十,但风姿依旧不减当年,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竟然是闻名江湖的用毒高手,武林人称“毒娘子”东方霓裳。 再其后众人名望都较为逊色,羊承伯亦不详细介绍,羊宏盛按武林做派,拱手为礼,拜了一圈,朗声说道:“多谢各位江湖好汉前来赴邀。本座不才,以后还需各位好朋友鼎力相助。今日比武,我们只是切磋技艺,有幸能留下来的朋友,本座不会亏待大家,即使不能留下来,本座也会奉上一份大礼,以后我们江湖也好相见。”说后又是一揖到地,随即礼毕,坐回主位太师椅中。 在他左侧坐的是彭高阳,右侧坐的是羊承伯。之后羊承伯站起身来,宣布比武,只听他高声叫道:“比武——开始!” 一声令下,从场外跑上无数锦衣短打的羊家家兵,排列有序,纹丝不动,这些个家兵背负双手,面无表情,立刻将空地圈出两个擂台,可同时进行比试,按照事先抓阄确定的比赛顺序进行。 比武施行淘汰制,从这三四十人中,挑选出二十人左右留用,所以,众人都很用心比试,每场比赛都很激烈,因为只此一次机会。赢的人,兴高采烈,输的人,垂头丧气。 比武进程过半,再上场的便是“玉面郎君”常惟肖,与之对战的是一个樵夫打扮的大叔,武器亦是一把砍柴刀,无甚特别之处。另一边却是“斧王”福贵全,与之对战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道姑,武器是一把浮尘。 这四个人捉对比武,实力悬殊,一目了然。这一边常惟肖一把铁骨折扇旁敲侧击,打的对手毫无反手之力,十余招后,那樵夫的砍柴刀竟然被一挑脱手。那一边福贵全双斧凌厉,虽然大斧沉重,但在他手中,上下挥舞,却是游刃有余,对手浮尘柔弱,偶尔反击但全被大斧抵挡。 在此胜负即将分出高下之时,忽然听得“嗖!嗖!”两声破空之声,只见场上占据优势的常惟肖和福贵全突然摔倒在地,一时间,在场众人无不惊惧。 “谁人暗算?明人不做暗事,请现身一见!”摩尼上人站出来,看向比武场地远处的一圈围墙,高声吼道。 这一声吼,原本风和日丽,却突然狂风大作,周围树木如同受到大风摧残,枝桠剧烈晃动,纷纷落叶。众人无不赞叹,摩尼上人果然不负盛名,这份内力,没有几十年修为,哪能有这般威力。 风止树静,重回安宁世界。 但见一处高墙上,不知什么时候却坐了一个中年农夫,嘴里衔着一根麦穗,戴着一顶草帽,背负一个麻袋,裤腿上沾有干干的泥巴痕迹,悠然自得地看着场上一众武林高手。 “兀那汉子,”福贵全对其呵斥道:“刚才是你发的暗器吧?” 农夫笑道:“技不如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福贵全怒不可遏,双斧虚空劈砍,道:“有种下来,看你福爷不劈死你个丫挺的!” 农夫道:“我恐怕没有这个资格,你们都是江湖成名的大英雄、大豪杰,被人请去看家护院,我一个老农,只会种田锄地,哪有人对咱多看上一眼。” 摩尼上人与“廖员外”廖明恺对望一眼,皆知此人深藏不露,必须杀杀他的锐气才行,否则在丞相面前,自己这些人岂不是失了颜面。摩尼上人当即对主位看台上的三人说道:“相爷,此人是敌是友,目前还不清楚,不若邀他来比试一番如何?也好探探他的虚实。” 羊宏盛看向羊承伯,询问他的意见。 羊承伯道:“今天比武实乃秘密进行,外人没有知道的。而且这里附近方圆十多里地往来要道,都安排了高手封路,尤其围绕着院落高墙,都有人看守,不知此人如何光天化日之下,轻松地混进来的,竟然事先没人知会一声。” 羊宏盛点了点头,道:“无妨,请他来吧。” 羊承伯便对高墙上的农夫道:“来的都是客,既然这位英雄也想比试一番,何乐而不为呢?” “你家这墙好高,我不敢下去呀……”农夫突然又为难起来,道:“麻烦您老派人搬把梯子来才好。” 众人哗然。 羊承伯以为他又在无理取闹,却也无计可施,便让一个家人去搬梯子。 彼时,在两个家人扶稳梯子后,那农夫才从梯子上慢慢爬下来,走到场地中央,昂首挺胸,看着一圈群雄,也不向主位上三人施礼,十分傲慢。 福贵全在场上双斧斧刃一交击,“铮锒”一声巨响,道:“你这汉子真是个怪人,你在院外,是怎么爬上院墙的?” 农夫道:“院外有棵歪脖树,我是爬树上的高墙,如今要跳下去,委实不敢。” 福贵全看他说时一脸的诚恳,不似在说笑,自己却气不打一处来,哇哇大叫,道:“我们都是光明磊落之人,不像你只会躲在暗处算计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湖人称‘斧王’福贵全在此。你是哪条道上的,留下个万儿吧?” “我叫李万封,你叫我老李好了。” 一时间,场上众人都在寻思“李万封”这个名字,好像没听说过武林之中有这么一号人呀。 “让我先来试试老李的道行!”不想“玉面郎君”常惟肖先发制人,一句话说完,人已经到了李万封面前,折扇突然展开,向其面门扫去。 李万封但感劲风扑面,不及细想,双掌翻起,将对方的折扇向上拖去,卸下常惟肖攻击凌厉的一招。 那边厢福贵全被人抢占先机,眼瞅着常惟肖与这李万封先行比武,他亦不好再上前,那岂不是要二打一,恨恨地只能退下观战。 常惟肖功夫不弱,一击不中,后招便排山倒海一般接连使出。这开局明显常惟肖占据上风,令对手应接不暇,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堪堪四五十招后,两人局势逆转,常惟肖是练内家功夫的,一把折扇,招招暗含内劲,对方稍有不慎,必会中招吃亏。他短时间对敌内力还够用,这一下招式施用多了,因年纪太轻,内功火候不到,难免后劲不足。但不用内力的话,凭这深藏不漏的李万封,恐怕就失了先机,所以只得硬捱下去。 主位上观战的三人中,只有羊承伯会武功,自小羊宏盛便着意请轮回寺武学名师指导,也算佛门一派。所以他一直在留意李万封的武功招式,暗暗心惊,想道:“此人武功不但高强,而且招式有如名门之后,但看他年纪已然不轻,为什么在江湖中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实在令人费解。” 李万封见招拆招,看上去虽然一直落于下风,其实亦在试探对手深浅,只要对方稍有松弛,立即鉴准机会反击。 由此,在二人对战优劣颠倒的分水岭上,一团红雾弥漫而过,一瞬间,常惟肖和李万封的右手腕同时被人抓住,如同上了钢箍一般,甩也甩不掉。二人正在全身心交手之际,心无旁骛,此时才发现,原来是摩尼上人窜到他们身边,刚才那团红雾,不是摩尼上人猩红袈裟晃过的错觉是什么。 场上功夫达到一流高手的,无不明白,那是摩尼上人施展绝世轻功,这才如影随形,神不知鬼不觉地奇袭到了正在比武的二人身边。 “二位英雄,听老衲一言。”摩尼上人说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我们今天听从相爷邀请,才能来此比试武艺,所以一切事情,都按相爷吩咐的来办。这场比武不可以乱了规矩。刚才惟肖施主已经赢得了比赛,你们二位这场比试,只能算是私下切磋,不算正式的比武,作不得数的。” 常惟肖聪明伶俐,哪里不知这是摩尼上人替自己解围,而且是在初始显露败绩的时候,不待自己太过吃力之时,遂十分感激地看着他,道:“多谢大师。不过……”说着,看了眼农夫,说道:“……不过这位兄台却是身手了得,我能感觉的出来,兄台左膝有伤,如果不是兄台伤筋动骨,小弟我恐怕早就被打败了。刚才的比试,无论是否作数,都是我输了。” 那边福贵全听了此话,说道:“老农,你左膝有伤,刚才不敢跃下高墙,就是因为此伤吧?” 李万封点了点头,看着常惟肖道:“老弟能试出我的伤势,功夫自然不弱。假以时日,你的成就必然在我之上。” 常惟肖收了折扇,退了下去。 摩尼上人一直用赞许的目光看着他,至少是个正直的人吧。 “那么,下一个是谁呢?”李万封又开始叫阵,道:“同时来两个,我也无所谓。” 摩尼上人道:“万封施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衲已经说过,要按相爷的吩咐进行比赛。你不要总以自己为中心。” 李万封有点不耐烦地道:“到底什么劳什子的规矩?” 就在这时,走入后院来一队人,当先一个正是羊宏盛的次子——羊承仲,伤势初愈,精神尚佳。 他这一步入场中,羊家家兵皆单膝跪地施礼,口称:“拜见二爷!”周围受邀的江湖侠客亦都拱手为礼。 不想之前一直傲慢无礼的李万封,此时竟然对羊承仲特别尊重,突然双膝跪地,忍着膝盖伤痛,行了一个大礼,众人无不啧啧称奇,有些人便小声嘀咕,说他不过也是个趋炎附势的奴才。 “小人李万封,拜见羊二爷!” 羊承仲忙道:“英雄请起。首先感谢英雄前来这里,既然来了,就请英雄遵照我们的规则要求来比赛,可好?” “是,小人知道了!” 场上众人更加惊叹不已,答应的如此顺利平淡,又是如此通情达理,与之前的李万封判若两人。 接下来,比赛终于恢复正常阶段,按照事先安排的对战顺序进行。主位上,在羊承伯座位下首又添加了一把椅子,羊承仲坐了下来,一同观战。 最后,终于结束了所有比试,所有人决出了胜负。 “等等,我还没有正式的比拼过一场呢?”李万封跳出来嚷道。 原来其他的江湖侠客都是提前到此,经过抓阄定下比赛顺序和对战阵容的,但对于李万封这个乱入者,确实没有算计在内。 “这样好了,”羊承伯提议道:“我派一个家兵与你对战,你若能赢,便算胜利方。” “不行,”李万封道:“我要跟你们这里最厉害的人比试一场。”说着,看向摩尼上人,道:“老和尚,我们来比试比试吧。” “大胆狂徒,恁般无礼!” 众人正在责骂他时,摩尼上人却双手合十,口称佛号,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就来领教一下万封施主的高招!” “甚好,甚好!”李万封微微一笑,与摩尼上人一齐站在场上,此时也不分两个擂台了,一众羊家家兵立即撤到场外。 “万封施主,你的麻袋可以放下来,你不觉得是个累赘吗?”摩尼上人劝他道:“老衲也是担心你影响比试……” “这个不用你多管。”李万封说着,一双肉掌大开大合,冲上去就拍向摩尼上人,摩尼上人亦有双掌与之对决。 李万封一招失效,后招继续,右掌突然推向他小腹,摩尼上人双手合掌下压,又再抵消他的攻势。 二人都是掌法对战,不但招式绝妙,而且暗运内功,竟然打了个旗鼓相当。只见摩尼上人正宗释家武功,掌劲凌厉,炉火纯青,但李万封亦是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不落下风。众人看的不无称奇,其中不乏有武学大家,看的久了,瞧出了门道,说道:“这个李万封好像使得是玄门掌法,看起来已得真传!” 玄门,亦即神龙国本土滋生的仙道教。玄门武功,是与佛教武功齐名的名门大派真传功夫,两者本身无甚优劣,全靠使用者领略熟练而已。 此时擂台上,一个是道家真传武学,一个是佛门正统武功,直打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李万封到底岁数不大,心高气傲,急于求成,到了后来,掌法便逐渐凌乱起来,到了最后,只得向后跃去,同时探手入麻袋,赫然拿出一柄短剑,短剑剑刃很细,又颇有些弧度,异常之处在于此剑柄打造成一只人手的形状,握住剑柄,如同两只手相握。 “亮家伙了!亮家伙了!” 人群中有人惊呼。 “咦?好奇怪的武器!”主位上彭高阳惊讶地道。 “也好,”摩尼上人也不吃惊,道:“让老衲领教万封施主的兵刃厉害。”说着,便把自己戴的那串硕大佛珠取了下来,原来摩尼上人使用的武器就是这串佛珠。 李万封亦不多话,短剑唰唰唰连挥数下,都是虚招,看准对方破绽,突然短剑由下向上挑起,直取对方面门。摩尼上人何等实战经验,双手持住珠串两头,将一串佛珠绷直,举起挡隔,但听“乓”的一声,非金属撞击声,看来双方这两件兵器,都不简单。 “啊!我想起来了……”彭高阳在座位上忽然惊道:“那是骨剑!” 此时已经夜幕降临,家兵纷纷拿出火把,点燃火炬,围着擂台站了一圈,把这后院照得如同白昼。 场上又发生了变化,原来二人械斗开始,都是快速绝伦的施招,快到旁人几不能分辨招式的地步。李万封一直猛攻猛打,招招凌厉,摩尼上人虽然采取守势,但仍旧不落下风。 李万封的短剑因为有些弧度,所以很多招都以劈砍为主,摩尼上人已经熟悉了他的路数,防御之外,也会攻出几招,尤其将那串佛珠抡起,砸向李万封,促使李万封只得躲避。他亦看到了破绽,短剑斜刺里挥出,眼看就要打到对方腰肋处时,不想凭空出现一只手来,正是摩尼上人丢下武器佛珠,赤手探出,在短剑很窄很细的剑刃上突然一弹,“铮”的一声,李万封只觉得握剑的右手虎口吃痛,短剑险些脱手而出,还好自己内力不差,定心神,向后转身欲退。不想这时摩尼上人却是不容分说,一个大步趋前,右手成爪,一把抓在李万封后心,只吓得李万封全身暴汗。 摩尼上人一招得逞,也不追击,右手爪平摊开来,又成一掌,轻轻巧巧推了一下李万封。 高手过招,瞬息万变,更在意细节之处。摩尼上人刚才的招式,劲道拿捏准确,既不伤人,又令对方知道厉害,这些李万封哪里感觉不出来的,轻叹口气,转身收剑,对摩尼上人拱手说道:“老和尚赢了,在下佩服佩服。” “承让!” 场上围观众人,无不欢声雷动,比赛就此全部结束。 第40章 各方势力暗较劲 龙城北边城隍庙附近羊家别院中,就在后院摆出了十余张宴席,羊家搬出二十多坛陈年佳酿,比之白天对垒比武还要热闹。白天比试了一天的江湖豪客,现在都在猜拳行令,大吃大喝,白天还是剑拔弩张,现在却在推杯换盏,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好朋友好兄弟,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好不亲热。 李万封也和摩尼上人、“廖员外”廖明恺、“玉面郎君”常惟肖、“斧王”福贵全等人一席,不管大家能不能留下来为羊家效力,现在都是摒弃前嫌,有说有笑,高谈阔论白天的战斗,无不品评的头头是道,随处尽是欢声一片。 此次比武、宴会的主人丞相羊宏盛和两个儿子羊承伯、羊承仲,还有好友彭高阳在酒席前敬过一回酒后,便都退入内堂,商议留用人选。 羊宏盛首先说道:“按我们比武的规矩,赢的人留下,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吧?” 彭高阳当先点了点头,羊承伯、羊承仲亦点头称是,羊承仲又道:“那么最后这个李万封怎么办呢?他和摩尼上人不分上下,我虽然不懂功夫,但也能看的出来,此人不逊于摩尼上人。” 羊承伯道:“按照比武规则,这个李万封已经输了。” 羊承仲道:“我们这次请来这么多武林豪杰,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选出能人义士吗?” “其实这些邀请来的武林豪杰,”羊承伯道:“我都是知根知底,不曾受过颜家接触,不会与仇人有关联,来了能留下就会为我羊家所用,不敢说忠心耿耿,至少能担得起一份责任。但,对于此人,毫不知情,他是突然自己闯入的,我们不可不防。” “哥哥说的不无道理。”羊承仲道:“但是人才难得,我只担心错过一个自己人。” 羊宏盛听着他们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又转向彭高阳,问他道:“你有什么看法?” 彭高阳想了想道:“承伯、承仲说的都有道理。我不妨从另一个角度提一下我的看法。这个李万封武功高强,但在江湖上没有一点名望,实属罕见。另外,他使用的武器,你们是否注意到了,此骨剑非同小可。” “这是从何说起呢?” “大哥听我说完。”彭高阳又想了想,道:“其实,这骨剑原是上古时期中原地区一个神秘部落——莽腾氏族负责祭祀的巫师使用的武器,这个神秘部落曾和神龙族争夺天下,却战败灭亡了。我曾在史籍中了解到这个部族,并且我有理由相信,当年被大哥剿灭的叛军、亦即巴蜀省原太守夙沙王,其实就是这个莽腾氏族的后人。” “难道他们有关联吗?”羊宏盛捻须叹了口气,道:“本座也听说过莽腾氏族,也知道夙沙王就是莽腾氏族最后的族长。真是阴魂不散,近年来,我的耳目只在闽中省发现了他们部族的后裔,也不能确定消息是否属实。” “父亲,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不要留下这个李万封了。”羊承伯说道。 “如果……”羊承仲道:“这个骨剑真的是莽腾氏族的标志性武器,那这个李万封还敢在众目睽睽下使用,岂不是自爆嫌疑?” 彭高阳道:“我的疑虑之处,也在此。” 羊宏盛最终决议还是不留下李万封,其他人亦不好再说什么了。 后院的宴席直到深夜方散,众豪杰休息一觉至天明,赢的人固然都留了下来,输的人,走了一大半,离开的豪杰,包括李万封,每人一斤黄金作为盘缠,各个感恩羊丞相。 由此,摩尼上人、“廖员外”廖明恺、“黑白双剑”付靖平和江姗、“西域头狼”淳于刃、“玉面郎君”常惟肖、“斧王”福贵全、“毒娘子”东方霓裳都留在了羊家。 ************************************************************************* 接下来的日子里,颜家和羊党的权势争斗愈演愈烈,各有死伤,渐渐趋向白热化斗争。 顾文忠连日来一直在暗中观察颜家和羊党的动静,伺机出手。看看时机成熟,便拟写了一份奏折,讲明羊宏盛各种劣迹,结党营私、贪污腐败等十条罪状。得知皇上正在颜翠园游玩,想着正合吾意,便带着奏折前往。 龙在天在颜翠园本是游山玩水的,但即使游玩,仍旧每天要安排一段时间于天安殿办公,此时身边有廖公公伺候,听报都察院左都御史顾文忠觐见,便宣见。 不一刻顾文忠上殿,行三跪九叩大礼,得到皇上许可后,这才站起上前,禀道:“微臣有一件要紧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龙在天看了他一眼,道:“既然是要紧事,自然当讲。” 顾文忠便道:“最近一段时光,京城不太安稳,发生了很多案件。微臣不才,掌管都察院,职责所在,必然要了解其中事态,这一了解,令微臣十分惶恐。” “到底发现了什么?你说说,朕听听。” 顾文忠忙道:“微臣发现有人大逆不道,恐怕对朝廷社稷有觊觎之野心。” “是谁这么大胆子?” 顾文忠停顿一下,又道:“是……当朝丞相大人。” “羊宏盛!”龙在天怔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个人来,问道:“你要参你的老师……我们的老师?”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微臣对皇上忠心一片,即使发现自己父亲有过错,也一定会告发给皇上的。” “你可有证据?” 顾文忠从袖口中摸出一个奏折,躬身低头,双手呈上。 廖公公上前取走奏折,拿在皇上面前龙案上展开。 龙在天看着奏折,龙眼圆睁,脸上青黄不定,神情逐渐凝重,只见奏折上一条条一款款,陈述着羊宏盛的罪状及其证据,但见: 假平定巴蜀叛乱军,遗余孽闽中生动荡——窃盗禄位,一罪也; 仙人山颜面暴戾相,食指向皇陵示不敬——大逆不道,二罪也; 造运河命名羊公溏,图不轨邪术溺先皇——巫蛊弑君,三罪也; 西长城阻隔神龙脉,遭劫数九州国运降——祸国殃民,四罪也; 居高位左道惑主听,设名义事宜迷主见——欺君罔上,五罪也; 助通商索贿拢异宝,借权势纳供收民脂——贪赃枉法,六罪也; 霸庙堂民生致凋敝,掌国计生灵遭荼毒——玩忽职守,七罪也; 有违逆朝廷之律法,具草莽招揽壮羽翼——结党营私,八罪也; 引异邦瓜分天朝国,虚拟旨自诩副皇帝——通敌叛国,九罪也。 凡此种种,十恶不赦,罪名当诛!真是劣迹斑斑,罄竹难书。 “可恶!”龙在天“啪”的一声,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龙颜大怒。 “皇上息怒!” 龙在天说道:“这羊党和颜家整天打打杀杀,闹得乌烟瘴气,我早看不是事了,迟早要压压这两边的锐气。其实他们的很多事情,朕都是知道的,但为了顾及他们的面子,朕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闹成这个局面,可恶!” 皇上生气,顾文忠不敢说话了,天安殿上一时间十分安静,落针可闻。 过了许久,龙在天的怒气多少缓和了些,悠悠说道:“朕,还好有你,两边都不顾及。” 顾文忠请示道:“对于丞相,皇上如何处理呢?” 龙在天叹了口气,道:“羊宏盛三朝元老,功大于过,让朕如何抉择?” 就在这时,殿外有人报道:“六王爷求见!” “老六怎么来了?”龙在天自言自语道:“让他进来吧。” 殿外传令兵立即宣旨:“宣六王爷觐见!” 彼时,六王爷龙载离人高马大,健步如飞地到了天安殿上,跪地行礼,礼毕站起,看着顾文忠笑道:“顾大人也在呀?好不热闹!” 顾文忠忙施礼,口称道:“六王爷!” “老六,你来见朕,所为何事?”龙在天问道。 龙载离陪笑道:“皇兄,不瞒您说,我最近实在憋屈坏了,想去少数民族地区游览一番,解解闷气,就算是替皇兄出去巡查巡查,万望皇兄首肯。” “巡查?”龙在天道:“你是想让朕学学先皇,你学学你师傅燕南天,让朕封你个巡察使,你到处去游山玩水,是吧?” “皇兄英明!” “大胆!”龙在天又是“啪”的一声,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要说这个六王爷今天来的真不是时候,龙在天刚刚生气,偏偏他也来胡搅蛮缠,龙在天忍着动怒,对他道:“老六,你要是闷了呢,就在朕这颜翠园顽一阵,有山有水,可着劲顽吧。” “这儿地儿,有嘛好顽的?”龙载离一脸的不削之色,道:“不瞒皇兄说,我是想去滇池省……那个昆仑山轮回寺普陀罗宫去见识见识的。” “你趁早断了这念想,轮回寺有什么好顽的?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的地方。”龙在天道:“如今是多事之秋,你给朕在家老实呆着,不许给朕添麻烦,朕的烦恼还少吗?” 旁边廖公公连使眼色,让龙载离不要再顶撞皇上,脸上表情十分别扭。连顾文忠亦暗暗摇手,让他适可而止。 龙载离也看出来了,今儿个皇上心情确实不太好,自己来的确实不是时候,便道:“好吧,我听皇兄的就是。但这普陀罗宫的念想,是真不好断!”愁眉苦脸,委屈至极。 要知道,身为王爷也是身不由己的,除了京城,其他地方概不能去,除非皇上委派,而这位六王爷龙载离不但好武,而且好动,经常找个由头来墨迹皇上,东走西颠,如同孩童一般。 龙在天也不好太过严厉,便道:“朕也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除非你想个充分理由来说服朕,否则哪凉快哪呆着去。” 龙载离十分为难,道:“我是动手强过动脑的,不如我给皇兄练套拳法吧?” “你个逗逼,退下!” ************************************************************************* 皇城防御愈加严密,禁卫军和京师卫戌部队都全天候加派了兵力,因为最近龙城死伤案件的增多,更有诸多阴谋论层出不穷。老百姓虽然感觉不强烈,但朝廷里的官员都在议论纷纷,无形中,每个人都有了压迫感。 在龙城西便门附近的一处毫不起眼的民宅,其实属于颜家的秘密据点,房间、院子、家什用具都是普通老百姓家中应有的,让任何人见了,都不会起疑心,但院子中有一口地窖,虽然仍是夏季,地窖中却是异常寒冷。 地窖里有通风口,里边满是各种蔬菜。 如今地窖中躲藏着一个黑衣人,正是日出国忍者、行刺当今皇上未遂、行刺当朝丞相未遂的竹本瑞枝。他正披着一条棉被,瑟瑟发抖地躲在黑暗中。 距离他不远处,横躺着七名羊家家兵的尸体。 作为一名忍者,其实这样的环境他早已习惯了。早在还是孩童时期,自己就曾在日出国日月岛贺原山中独自生存数月;早在还是少年时期,自己就曾在日月岛两方势力厮杀后的战场上,于上千死人堆里,独自收集武器、钱财等物……再艰苦的环境,他也经历过,何况是这里。 “哐当” 一阵锁链开启之声,有人打开了地窖的门,随即一行人走下地窖,当前一名女子,正是颜如玉。 “刁大人,”只听她对身后一人说道:“羊家那些尸体,都在这里。” “好的。”被称作刁大人的是一个相貌怪异之人,竹本瑞枝借助地窖口洒下来的月光,可以看清他的脸庞,和他那一双长条立起的耳朵,像极了驴耳朵。 “哈哈哈……”竹本瑞枝忍不住笑出了声。 刁大人被吓一跳,惊道:“怎么还有活的?” “你不用管他。”颜如玉道:“其余七名尸体都抬走!” 刁大人命令带来的几人,二人一组,将那些尸体都搬运上去了。 颜如玉等他们走后,对竹本瑞枝说道:“这几天,委屈你了。” “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竹本瑞枝裹着棉被,道:“我要去海城,你快点给我安排吧。我要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颜如玉道:“你知道现下外面什么情况吗?无论出城、进城,排查都很严格,没有我的话,你一露头就被抓住了!” “那么现在怎么办?”竹本瑞枝气急败坏地道:“要我永远在这躲避吗?” 颜如玉道:“我自有出城的密道,不过,你不能去海城,至少现在不能。” “为什么?” 颜如玉想了想,道:“你跟我返回清源村,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还可以帮我做件事情。” 第41章 得失人才天道会 日出国古庙天音寺的修缮工程已经开始了,刚开始的几天,荣臣正雄都会亲自前来视察,有时亦会在留学生讲堂上旁听一阵,在课间休息时,经常和留学生们聊聊天、下下棋、讨论剑道、学问等等,通过接触,大家都认为他是一个很随和的武士,在留学生中口碑很好。 这一天,祖天养很不幸,因为课上回答错了北沢隆志先生的历史题,下课后被罚留堂抄写十遍古文。所以,其他同学都离开后,只有他一人仍旧在禅堂专心书写。 突然,一个人影站在了他身后,祖天养回头一看,正是荣臣正雄。 “先生……” “祖桑,还在用心学习呀?真是刻苦呀!”荣臣正雄微笑着说道。 祖天养尴尬一笑,道:“惭愧,我是被北沢先生罚抄古文。” “哈哈哈哈,”荣臣正雄一阵爽朗的笑声,看着他,轻声问道:“也好,你在抄写哪一篇呀?” 祖天养便背诵一遍,朗声颂道: “天子者,与天地参。故德配天地,兼利万物,与日月并明,明照四海而 不遗微小。其在朝廷,则道仁圣礼义之序;燕处,则听雅、颂之音;行步,则 有环佩之声;升车,则有鸾和之音;居处有礼,进退有度;百官得其宜,万事 得其序。” 荣臣正雄听他说时,频频点头,最后道:“所谓天子,你们神龙国固然是皇上,而我们的天子,正是我们的天皇陛下。我相信你来日出国之前,对我们这个国家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吧,你可曾听说过‘天道会’?” “‘天道会’?”祖天养道:“听是听说过,但不是太清楚。” 荣臣正雄讲道:“天道会,以祭祀天神地只为宗旨,以历代天皇的皇祖皇宗遗训为内容,是听命于天皇陛下的,亦是服务于天皇陛下,致力于为人民寻找精神力量的信仰。以后我可以多给你讲讲有关天道会的教义。” “好啊,虽然我从没有什么信仰,但多了解一些这些宗教也没什么。” “你虽然来日出国时间很短,”荣臣正雄道:“但却非常像我们日出国人,像个大和民族的人。” 祖天养不知他话中何意,却也不知从何问起。 荣臣正雄笑道:“我很想知道,祖桑是否喜欢我们日出国?” 祖天养只觉得他今天非常怪异,陪笑道:“日出国是个美丽的国度,日出国人是勤劳严谨的民族,我非常喜欢日出国。其实在我来日出国前,就很向往这里。” “哦?是吗?” “是的,我很小的时候,老家金沙滩发洪水,我被一位日出国的地质学家救了,从那时起,我就对日出国无比眷恋,早就想来日出国见识见识。如果不是这次朝廷招募留学生的缘由,我也会找机会来到这里。” “原来你与日出国还有这么一番渊源。救你的地质学家叫什么?说不好我认得他,可以帮你找找这位恩人。” 祖天养苦涩一笑,道:“很奇怪,他不肯说出名字,还说他忘记自己的名字了,或者他有难言之隐吧。我只记得他有一双十分坚毅而又清澈明亮的眼睛,身材瘦弱的他,为了救我脱险,自己险些蒙难,所以我一直很感激他。” “看来你与日出国有缘。”荣臣正雄说着,忽而正色道:“我有心接纳你,希望你能加入我们天道会。” 祖天养突然听闻此言,愣了一下,问道:“加入天道会?怎么加入?有什么要求或者规矩吗?” 荣臣正雄微微一笑,道:“其实很简单,就是要忠心,忠心于天皇陛下。” “这是什么意思?”祖天养越发糊涂了,道:“我要忠心,也必然对神龙国我们的皇上忠心,为何要忠心于你们的天皇?” “我关注过你一段时间,”荣臣正雄道:“你曾说过,你以前的过往经历,那些苦难都是谁造成的?是你们的朝廷,你们的朝廷太不把老百姓当成一回事了,根本不把神龙国老百姓当人看,或者说,只是把你们当作成了生产的奴隶,只会从你们身上榨取民脂民膏而已。我之前以为你是痛恨你们的朝廷的。” “怎么会这样?”祖天养反问他,道:“我一直以为,你归属于幕原天一将军,看来我错了,我们都错了,你是归属于天皇的!” “有何区别吗?这个天下都是天皇陛下的。” 祖天养看着面前这个清瘦的中年人,他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也许在他身上有着更多更复杂的经历吧。祖天养说道:“你是在向我灌输天皇至上的意识吗?” “你可以慢慢了解天道会,以后自然会有改观的。” “你让我加入天道会,除了忠心于天皇外,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哈哈哈哈!”荣臣正雄道:“当你全身心忠于天皇陛下,哪怕以自己性命为代价也在所不惜时,那么,你做什么都会以优先考虑天皇陛下、日出国利益为主。” “你是让我做有损于神龙国,而有利于日出国的间谍吧?” 荣臣正雄不置可否。 “很早以前,”祖天养道:“我也曾听说过日出国常有人在我们国内活动,收集情报,拉拢国人成为细作,没想到今天这种事情要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今天之所以跟你谈这些,主要是看重你的才干,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你莫耽误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请你不要再说下去了。我作为一个神龙国人,我一向是很自豪的。” “为何自豪?因为可以大国自居吗?” “我不知道。”祖天养道:“但按我自己的理解,生而为人是最大的自豪,能成为神龙国的子民是第二大自豪。” “可能你的意思是,神龙国是一个伟大的文明,一直影响着世界上其他地区的文明进程。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莫要一味的相信这一点。现在的神龙国早不是过去的神龙国了!你们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你们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 祖天养愤然说道:“请不要这样说我的祖国!” 荣臣正雄毅然说道:“古代的神龙国人,注重个人品德的修养,无论身份高低,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要如此做,但却是发自内心的道德修为,荣誉大于利益。曾几何时,神龙国也是个做父亲的有道义,做母亲的有慈爱,做兄长的有友善,做弟弟的有恭谨,做儿子的有孝顺,家庭和睦,邻里真诚。如若不是这样,也不会受到周边势力的倾慕,纷纷效仿,我们日出国便是传承了神龙国古风最好的佐证。” “但是,”荣臣正雄话锋一转,继续道:“但是现如今的神龙国又是什么样子?国家愚民政策浓烈,人民缺乏独立思考的能力,人云亦云,轻信官方宣传。现在的神龙国每个人关心的都是自己,自私自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到别人受到压迫、不公,不懂得挺身而出,不知道站在正义的一面,只会明哲保身,太过冷淡,连起码的公序良俗都不讲了,大家都在祸害这个国家,而不是为她的长远发展考虑。神龙国的人是良心坏了,没救了,没有挽救的余地了。君不见神龙国人太过浮躁,殊不知危难就在眼前。” “你这么说来,其实是人性使然,难道日出国人不是这样吗?” “日出国人,都是越来越善良的,朝着文明前进;而神龙国人,却是越来越邪恶的,奔着野蛮倒行逆施。你不觉得,你的同胞现在都很崇尚暴力吗,这是因为你们的朝廷给你们的人民压力太大了所致,而又没有一个可以发泄的渠道。” “请你不要再说神龙国的坏话,不要再说神龙国朝廷的坏话,”祖天养多少有些激动,道:“神龙国派我来日出国留学,这难道不是莫大的殊荣吗?我应感激神龙国才是,感激皇上。” “祖桑,你吃的每一粒米,都不是你们的朝廷给你的,都是靠你双手劳动所得。” “你说的不对!” “你只是生在神龙国,长在神龙国,仅此而已。希望你开明心智,莫被固步自封起来。” “荣臣大人,你之前在我心目中的好印象,如今大打折扣。” “这不要紧,只要能让你看清这个世界的事实、真相即可。” ************************************************************************* 荣臣正雄和祖天养的谈话没有结果,这在荣臣正雄的预料之中。他下了山,只身返回天都城,回到东山殿,径直来到地下密室,这里是幕原天一将军关押岩崎家族俘虏的地方。 此时,这里灯火暗淡,闷热难耐,一股血腥味中掺杂着恶臭。如果挑明了灯光,会看到随处有血迹,有残躯,有骨有肉,都是人的,都是被关押的俘虏被严刑拷打后的结果。 原本幕原天一从四叶岛带回了一百多名俘虏,其中三十余名女眷,都是原四叶岛岩崎家族的仆人,因身份低微,不会知晓黄金宝藏的下落而幸免于遭受此酷刑,如今都在将军府上仍做奴仆。其余的俘虏,都是追随四叶岛岛主岩崎峻雄的家老、家臣,但被拷打审问折磨致死很多人,现在所剩无几。 荣臣正雄进入审讯室内,褪去和服,只穿着一个兜裆布,把一条白色绑带缠在自己头上,颇有大干到底的劲头。 审讯室内四个打手亦是赤条条的,身上早已沾满血污,这时正每人一条皮鞭,抽打一个肥胖的俘虏,那人杀猪一般的大叫声,也减轻不了疼痛之苦,肥肥的肉身上,满是鞭痕,一层好了,又是一层新的鞭痕覆盖。 荣臣正雄制止了打手们的用刑,靠近那个俘虏,手里拿着一把铁器,晃来晃去,对他说道:“知道这是什么工具吗?是钳子,我们制作火铳时用到的工具。你知道怎么用吗?”看对方摇头,便道:“四叶岛不能制作火铳,所以不知道这家伙,我不怪你,但岩崎家族的宝藏你应该知道吧?告诉我,以后你在幕原家族就是受重用的家臣。” “我……”肥胖俘虏喘息着道:“……不知道,我……就算知道,也不告诉你……” “你很有骨气,我佩服你。”荣臣正雄边摆弄手中的钳子,边去看他伤处,只见四肢手指甲、脚趾甲都被拔没了,血肉模糊的,只得左手抓住他的下巴,右手钳子一张一合地靠近他的嘴。 肥胖俘虏一阵挣扎,哭道:“不要拔我的牙齿……”哪由他分说,四个打手早过来按住了他。 只见荣臣正雄的钳子突然探入他口中,持钳子的手一抓,又是一拽,一片血肉模糊的人肉就被撕扯了出来。 那肥胖的俘虏满口满脸的血,嘴里鲜血不住的流出来,一股一股,只痛的他双手去捂嘴,在地上挣扎不住。 “啊——” 旁边很多人发出惊恐的声音,原来审讯室旁边,一排铁栅栏后,关了十余名待审问的俘虏,看了刚才一幕,无不震惊,想着这事要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会如何反应呢。 “你也不说黄金藏匿在哪,要舌头何用?”荣臣正雄冷冷地对肥胖俘虏说着,把钳子和那片舌头丢地上。 “大人,要救治他吗?” “此人不会说的,救他干嘛?让他流干了血,自生自灭吧!” 两个打手驾着蜷缩在角落的肥胖俘虏,带出了审讯室。 荣臣正雄走到那排铁栅栏前,看着里边关押的俘虏,眼神所到之处,俘虏们纷纷后退躲避,但牢房很小,能够躲到哪里去。 荣臣正雄看着这些饱受折磨的俘虏,问打手道:“下一个是谁?”猛然间,他看到牢房中有一双眼睛,无比坚毅而又清澈的眼睛,那是一个年轻人的眼睛,可能只有二十岁吧,煞白的脸色,羸弱的身躯。 “他是谁?” “无名氏!” “怎么叫这个?无名无姓吗?” 打手回道:“所有人都这么称呼他,此人好像失去了记忆,在岩崎家族也只是个奴仆管事而已。此人甚是奇怪,好像没有痛觉一般,之前多次受刑,不叫不喊,打通锁骨,如同没事人似的。” “有意思,感觉藏宝地会着落在此人身上。” 荣臣正雄挥了一下手,当先向地下密室入口处一个小房间走去,那是一间休息室,供打手们累了休息、喝水之处。 荣臣正雄进到里边,摘下头上缠的的那条白色绑带,从水缸中舀了一瓢水,从自己头顶淋下,瞬时清爽了许多。 不久,两个打手带着无名氏走入此休息室。 荣臣正雄盘膝坐下,命两个打手出去后,对无名氏道:“喝水吧。” 那无名氏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咕咕咕连吞数大口,还觉得不解渴,真想一头载入水缸中。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荣臣正雄问道。 “大人,你问什么,只要我知道的,没有不回答的。但是,”无名氏为难地道:“我真的没有名字,或者说我忘记了以前叫什么了。” “有这种事?”荣臣正雄很感惊奇,又问道:“那我问你,岩崎家族把黄金藏到哪里了?” 无名氏立即回答道:“据我所知,他们把开采的黄金,运往四叶岛腹地去了,具体哪里,我也不清楚。” “四叶岛腹地?四叶岛地广人稀,腹地全是原始森林,岩崎峻雄有了黄金为什么不扩充军备,加强实力,反被我们攻破城池都不用那些黄金?” 无名氏马上回答道:“岩崎岛主曾经说过,黄金不是给现在的人用的,而是要供奉给先人的,先人才会保佑家族昌盛。四叶岛腹地有岩崎家族世代供养的神社,黄金应该都在此神社中。” “岩崎峻雄真是个迂腐的家伙。” “知道黄金藏匿准确地点的人,其实都在战场上战死了,不死也剖腹自尽了。被你们抓来的我们这些俘虏,知道的事情,不过是我刚才所说。” “原来如此!” “可是,”无名氏又道:“知道了宝藏之处又能怎么样?你岂不知道岩崎岛主的毒咒:任何取走四叶岛上一草一木、一沙一石者,我的诅咒都会追随其一生,没有好下场!” “岩崎峻雄这个家伙,死也不让人安稳!” “大人,”无名氏说道:“我之前就跟审讯我的大人说过这些,但他们因没有得到确切消息,或者说准确地点而不信任我,希望大人能相信我所说的。” 荣臣正雄歪过头去看着他,问道:“那些人都很忠于岩崎家族,你为什么没有这种忠心?” “我当然有忠心,”无名氏道:“但不会对岩崎峻雄忠心,他只把我当成奴隶看待,不给我自由,经常鞭挞我,我已经在四叶岛十多年了。” “这么久了?你很小的时候就在岩崎家族吗?” “不是的,大人,”无名氏欲言又止,最后道:“年龄对我来说,好像不起作用……” “此话怎讲?” “我十多年前,来到四叶岛时,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毫无衰老之相,我也很奇怪。” 荣臣正雄目定口呆,不敢相信他的话。现在仔细看他,稍显稚嫩的脸庞上,一双明亮如镜的眼睛,谈吐做派老道,又确实与他的年纪不符,好似经历过很多事情一般。 “我听他们说,”荣臣正雄直视着他,问道:“你是没有痛觉的人,这是真的吗?” “也有点痛觉,只是不强烈。” “你,不会是个麻风病人吧?” “不是的大人,请您相信我。” “没有想到,我今天会遇到你这样的人!”荣臣正雄自言自语道:“你的心是否也和你的肉体一样,没有感觉的呢?” “怎么会,我的心也是肉长的。” “好!我叫做荣臣正雄,你愿意跟随我吗?” “啊!”无名氏怔了一下,道:“原来您就是荣臣大人,幕府三杰之一,我在四叶岛就听说过您,对您十分仰慕,能够跟随您,是我莫大的荣幸!” “以后,你就叫做宫廻智宸吧,我会培养你,为我效力,为天皇陛下效力。” “宫廻智宸!” 第42章 互通有无女伯爵 尤金回到冰城已经十余天了,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东奔西跑,联系到一切能找到的关系,请客送礼,拉拢人脉,目的只有两个:一是要稳住自己商路的幕后支持者们,不仅仅只有李约翰首相,还有其他一些政府要员,这是一定要做的,因为这是尤金安身立命的基础,商路不保,其他都是妄想;二是要试探国王身边人的口风,当然暗中向其宣贯一些关于质子劳瑞恩·亚瑟的传闻,帮他扩大影响力。 这一天晚间,尤金前往寒冰王国外交大臣的府邸进行拜访,奉上一份丰盛的大礼,寒暄一阵后,又拿出一封亚瑟亲笔所写的信件,向外交大臣陈述关于贝奥塞斯王国的情况,多数内容空泛无力,毫无新意,其实就是为了向外交大臣,这位老国王劳瑞恩·瑞德的弟弟、自己的叔公套近乎,拉拢关系,才写的信,信上一半内容是亚瑟奉承外交大臣的言辞,这是尤金离开古斯诺堡前,让亚瑟拟写的。当然,尤金又当面向外交大臣夸张描述了很多关于亚瑟的溢美之词,外交大臣亦是年纪大了,很长时间竟然没想起来亚瑟是谁,后来尤金不厌其烦地向他述说亚瑟的身份,这才令外交大臣清楚了亚瑟的王族地位,此人也是精于人际关系的,看着价值不菲的尤金献礼,当然对亚瑟刮目相看,扬言一定会在老国王面前帮亚瑟多提表彰之功劳,诸外派各国质子中出类拔萃之人才。 尤金在外交大臣处办妥了事情,告辞出来,已经是较晚了,北方地区天黑的早,保罗驾着马车,尤金坐在车厢中,回家路上一直很暗,只有马车上插的一支火把,静夜中但听马蹄得得,车轮碾压路面的声音,一路慢行。 行过多时,拐过一个弯路后,突然前方出现几对凶狠的眼光,偶尔一眨一眨,到了近处借助火光才看出来,原来是一群狼犬狂吠乱叫,恶狠狠盯视着他们。 拉马车的两匹马受到威胁,举足不前,保罗亦感为难,往前不远即可到家,这如何是好。 “呲!” 但听附近有人发出一声呼哨声,继而那些狼犬如同疯了一般,忽然向马车冲去。 保罗不及细想,驾着马车迅速离开,两匹拉车的马也被狗吠声惊吓得放开四蹄狂奔。 “出了什么事?”尤金坐在车厢里问道。 “恶犬当道,主人你坐稳了!”保罗快马加鞭,驾着马车一路狂奔,也不回家了,先摆脱这些狼犬的追逐要紧。 尤金探头看向车厢后部,正好一条狼犬冲上,聚力一纵,如离弦之箭一般激冲而来,多亏尤金反应灵敏,忙抽身回到车厢里,那狼犬一头扎在车厢窗口上,被窗框卡住,一张湿漉漉、毛呲呲的狗嘴朝向车厢内一阵乱咬乱晃,希翼咬上一口什么。 尤金手持手杖,顶住狗头,身体后倾,斜躺在车厢座位上,用双脚马靴一踢被卡住的狗头,将其顺势踢出了车厢。 那狼犬重重摔在地上,却异常血性,一会又站起来,继续跟着狼犬队伍,向马车追去。 尤金长吁一口气,命保罗快跑。 那些狼犬好似训练有素,紧紧跟随,但到底耐力不及马匹,时间长了之后,慢慢距离越来越远。 马车终于甩掉了狼犬的追击,保罗一身冷汗,不敢放慢速度,兜一大圈,开始往家的方向赶去。 “天神保佑!”尤金不禁舒了口气。 行不多时,突然前边驶过一辆马车,驾车人一身黑袍斗篷,遮得严严实实,速度与尤金的马车保持一致。 两驾马车,相隔较近,并驾齐驱,保罗加快速度,对方加快速度,保罗放慢速度,对方亦放慢速度,看来来者不善。 “朋友,有什么问题吗?”保罗问那辆马车的驾车人。 黑袍驾车人不管不顾,目不斜视,兜帽里的脸上十分洒脱,嘴角微微上扬。 保罗有些气愤,侧脸向车厢里的尤金道:“主人,我们……我们恐怕被歹人盯上了!” “什么?是要劫持我吗?” 尤金话声未了,旁边马车车厢里突然探出一个人影来,也是黑袍斗篷,遮得严严实实,此人手中有把火铳,朝天“乓”的一声放了一枪。 两架马车的马匹不用御者催促,被惊吓得快开四蹄,急速奔进。 “我操!”保罗开口大骂,想尽一切办法要甩掉这个如影随形的家伙,但都是徒劳的,他们就这么赛起马车来了。 旁边马车的驾车人明显驾车技术高于保罗,眼看两架马车齐头并进驶入一片树林,即将到一处岔路口处时,驾车人突然纵马向尤金的马车挤压过来。 保罗吓了一跳,为了避免两车相撞,只得驾车驶入左侧岔路,还好对方只放了一枪便没有再进行攻击。 两架马车风驰电掣,不一刻竟然驶入一片墓地之中,两侧墓碑林立,无比阴森。 “怎么跑这来了?”尤金在车厢里不免心惊胆战。 再往前看,赫然有座体量高大,气势宏伟,尖顶多棱的天神教大教堂,教堂每个窗户透出火光,此时看来,异常耀眼。 “天神保佑!”尤金和保罗不禁都暗自祷告着。 教堂前有十余人骑着马,手里亦有火铳,对向奔驰而来的两架马车,看来随时可以开枪。周围更有很多狼犬,看来也是刚才追击尤金的那群恶犬。 “尤金阁下,不要再跑了!” 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 尤金看来别无他法,只得命令保罗停下来。 两架马车终于停在了教堂前,停在了十余骑前,停在了那些狼犬前。尤金和保罗下车,惊慌失措,战战兢兢。 “哈哈哈哈……”人群发出一阵阵大笑,其中一人骑在高头大马上,对他们道:“尤金阁下,主人请你到教堂一会。” 尤金和保罗面无表情,他们朝着教堂大门走去,有人拦住了保罗,看来此时只能任人宰割了,尤金对他点了点头,只身走入教堂。 教堂内部破败不堪,看来多年未曾使用,却也能看出当年她的辉煌痕迹,应该是座富丽堂皇的天神教教堂。教堂正面,天神像巨大无比,鼎立于整个教堂。 在天神像脚下,一个瘦小的身体吸引了尤金的目光,那应是一个女人,穿着黑色长袍,头戴兜帽斗篷,与外面那些人穿戴一致,但与天神像对比,她是那么渺小、瘦弱,让人有种保护她的冲动。 女人转过身来,掀起斗篷帽,一头乌黑长发甩了下来,一张无可挑剔的脸蛋,白的毫无血色,年纪不轻却一丝皱纹也无。一双俊眼,又大又亮,眼眸深邃,透着智慧。一个鼻翼,精巧高耸,散发干练。一张小嘴,红艳艳娇滴滴,嘴唇不薄不厚,果真是一位绝色美人。 “杰奎琳……女伯爵!”尤金竟然认得此人,没想到在此相遇,不禁喃喃自语。 “尤金伯格先生,”女人声音甜美,看着他说道:“我特意来寒冰王国见您,您可要尽地主之谊呀。”说着,莞尔一笑,十分迷人。 尤金呆立当地,不知所措。 此女人正是奥古斯特王国女伯爵、雇佣兵首领杰奎琳,号称掌管克国最大雇佣兵军团的女魔头。多年以前,尤金为了各商路安保问题,曾远赴奥古斯特王国会见杰奎琳,最终达成合作事宜。想想那个时候,杰奎琳就是现在的样子,这么多年后的今天,她的面容依然如故,简直不可思议。 “怎么了尤金伯格先生?”因尤金是圣迪沙王国后裔,所以杰奎琳女伯爵用圣迪沙王国男士专有名字称呼他,道:“我的尤金伯格先生,您一向可是以风流倜傥着称的哟!” “外……外面那些人,这么说来都是你的人?” “当然。” “他们……他们险些要了我的命?” “他们在吓唬你,只是朝天开枪,狼犬也不会真的咬你,他们都很听我的话呢。” “天神保佑!”尤金到现在才算舒了口气。 “哈哈哈哈!”杰奎琳如同银铃般的笑声,令尤金胆寒。只听她继续道:“尤金伯格先生,我无意伤害你,只是想试探下,寒冰王国,或者说整个克国东部最大的商人安保工作做的如何,如今看来,呵呵……” “您是在取笑我吗?” “谈不上取笑,就是用事实告诉你,不但你的商队需要我来保护,你自己也需要我来保护,不是吗?” “真是一种讽刺!”尤金道:“刚见到您时,看到您瘦小的身姿,每个人都会想到保护您的,但其实您很强大,强大到令每一个人有压迫感。” “希望不会令我们之间出现距离感。” 尤金终于恢复了常态,大脑逐渐恢复了智慧,想到很多问题,不知从哪问起,只得道:“女伯爵阁下,您说特意来寒冰王国见我,只是客套一下吧?” “不是客套。”杰奎琳道:“我此次来东部,先到古斯诺堡,因为听说你在那里,可惜没能找到,后又有消息说你在冰城,所以我又赶到这里,今天终于被我逮着了。”说着,诡秘一笑。 尤金感觉事情严重,亦是非常奇怪,不禁说道:“我听说女伯爵阁下一向在奥国活动,极少外出,以您的身份和影响力,完全可以委派他人来办事,或者邀请我去月影城,不会轻易来寒冰王国,看来事情对您来说非常重要。” “是很重要的事情。”杰奎琳道:“想必你也知道我的身世,我们原本都是圣迪沙人,后因战乱,流落克国各地,区别在于你来了寒冰王国,而我被恶人从圣迪沙王国一路带至沃伯翰帝国、奥古斯特王国。所以,请看在你我同是圣迪沙王国后裔的份上,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尤金更加好奇,问道:“到底什么事?我能帮上忙,一定会帮。” “其实对你来说很简单。”杰奎琳道:“你在古斯诺堡的那个小情人儿……哦不,是你的音乐老师,我想认识她的父母。” 尤金听了十分吃惊,并不是吃惊于她知道自己的隐私,那些隐私,对于雇佣兵首领来说不值一提,他是吃惊,蜜雪儿的父母为什么会令杰奎琳这么热衷?于是问道:“认识他们?他们如何获得女伯爵阁下青睐的呢?” 杰奎琳又是微笑一下,说道:“尤金伯格先生还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他们其实原本是沃伯翰帝国的旧贵族、原沃伯翰克莱夫家族成员。是的,蜜雪儿的父亲,正是克莱夫·奥锐吉国王的亲弟弟、沃伯翰王国末代国王克莱夫·路易的亲叔叔。蜜雪儿的父母是亲王和亲王夫人。” 尤金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沃伯翰帝国的前身是沃伯翰王国,同其他王国一样为君主统辖,后来发生了民众大革命,最终王国被推翻,成为了现在的帝国。尤金惊恐道:“当年沃伯翰王国首都玫瑰城民众屠杀贵族,斩首数十万人的浩劫,他们竟然躲过了?您的消息准确吗?” “当然准确!”杰奎琳说道:“这十多年来,我一直在打探一个仇人,现在就着落在蜜雪儿的父亲身上。” “菲利普?”尤金脑中想到那位和蔼可亲的老人。 “他们一家隐姓埋名是有原因的,他们一直有顾虑,因为害怕被帝国追杀问责,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但他们仍不能忘怀当年玫瑰城血流成河的地狱般景象。” “女伯爵阁下,我愿意帮助你,但目前因一些重要事情要办,我在寒冰王国还要再呆一段时间,不能马上返回古斯诺堡,只能写封书信,您可携带此信件去见他们,想来菲利普看在我的面子上,会帮助您的。” “我对这个看法毫无异议。” 尤金眼珠子一转,又说道:“不瞒女伯爵阁下说,我也有点小事想请您帮助我。” “那是什么?说来听听。” “想来,以您在奥古斯特王国的地位,应该认识菲力克斯王子吧?” “亚历山大·菲力克斯?”杰奎琳脑海中突然浮现十多年前的旧时光,一个金发卷曲的少年,长着丘比特脸型的可爱大男孩,挺拔的身材,笑起来十分迷人,不禁说道:“认识……是认识……” “说真的,”尤金道:“我想结识此人,您可否帮忙引荐呢?” “他现在就在这里呀!我不想见到此人。”杰奎琳想了想,又道:“但是我也可以为你写封信,你可以拿在他面前,作为结识的理由。”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但是,请不要告诉他我来过冰城。” 尤金点了点头,看来每个人都有很多秘密呀。 “如此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接下来一起‘签协议’吧!” 于是,杰奎琳的手下拿出笔墨纸张,尤金和杰奎琳坐下来分别在写书信,一时间,但听羽毛笔在粗糙的纸上唰唰唰的摩擦声,此起彼落,不多时,二人都写完了书信,叠好后,手下又拿上烛台,滴上蜡烛油,他们随身带有印记,马上按上了代表自己的标识印痕。 两个人煞有介事地彼此交换了书信,相对一笑。 “希望能够帮到您!” “希望能够帮到你!”杰奎琳跟着说道:“对了,作为今晚吓到你的歉意,我可以给你透漏一点商机,利尔逊共和国我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那里即将发生大事,有关战争的大事,这类事情,对你们商人来说都很敏感,一定会利用起来赚钱吧?” “能具体说说吗?” “利尔逊共和国如今南北两派分歧很大,最近先后找到我提雇佣兵事宜,而且需求量极大,看来他们的内战一触即发。利尔逊共和国其实外强中干,他们自从建立国家政权后,实际上南北两派一直不和,这场战争在所难免。” “南北两派都向你雇佣士兵,那以后战场上都会由你的人互相残杀?” “看来会演变成这样,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过,雇主之间的人都留在后方保存实力,战场上死伤都是我的人,唉,这个世道!”杰奎琳话锋一转,又问道:“怎么样?你有兴趣吗?” “当然有兴趣,但,那里离我的商路太远了,我真是鞭长莫及。再者我最近被其他事情缠身,根本没有精力考虑这些。” 尤金和保罗重新驾着马车,离开天神教教堂,走上了回家的路。这回,杰奎琳女伯爵命六名荷枪实弹的雇佣兵一路保护他们。 “保罗呀保罗,你怎么不练练武,好在关键时刻保护我呢?”尤金坐在车厢里,悠悠说道。 “主人,我也是有长处的?” “什么长处?” …… 第43章 穴蕴真龙清泉洞 一派祥和安宁的清源村中,连日来一直被叮叮铛铛打井劳作的声音覆盖,因为朝廷果然派人来帮助村民一连挖出五口井来,供村民使用。大家都感激吴村长,是吴村长带领大家多次去皇家狩猎场请愿才换来了这几口救命的井。其中,吴瑕最是暗中欣喜不已,时常想道:“天哥心中还是有我的!” 世人不知,古风仙气孕育下的清源村,掩盖着真龙天子的秘密。 龙在天与吴瑕珠胎暗结,到现在三个多月,吴瑕终于出现了妊娠反应,而且尤其剧烈,时常干呕、呕吐、浑身发烫。 吴村长生活经验丰富,老婆曾经两度产子,如何看不出来吴瑕的变化,十分震惊,终于在一天吃早饭时,又正好赶上吴瑕呕吐,吴村长追问她原因。 吴瑕初时不说,被问的急了,才说久不见来红。 吴村长头脑一阵眩晕,怒不可遏,道:“是谁的孽种?” 吴瑕从未违逆过父亲,看如今瞒也瞒不住了,只得如实奉告。 吴村长恨得手住拐杖都颤抖了,几不能站稳。吴瑕欲哭无泪,连忙去搀扶他,不想吴村长胳膊一避,说道:“你脏,莫碰我!” 吴瑕无比委屈,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吴村长老泪纵横,口里亦哭道:“原本一个黄花大闺女,还未出嫁,竟已经怀有孽种,你让我这老父以后有何脸面见人?”越说越觉得心里憋屈,举起拐杖,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向女儿身上抽去。从小到大,他从未对女儿动过手,即使她小时候再淘气再顽皮,做父亲的也舍不得打一下骂一句,现在热血上涌,气极败坏,手上挥动的拐杖已经不听使唤。 吴瑕身上受了几下打,立马显出血痕,更难受的却是自己心里,痛不欲生,想着父亲现在正在气头上,这么打下去,自己孩子不保,不如先躲得一躲,遂哭道:“爹爹,女儿对不起您。”说完,夺门跑出院子,不知不觉,竟然一路向清龙山跑去。 她跑的速度很快,跑的汗流浃背,跑的天昏地暗,不知什么时候,忽然下起雨来,她心里很乱,根本不管不顾起来,在雨中艰难前行,向山上爬去,到后来累的精疲力尽,但仍旧一门心思的往上爬。 她终于爬到山路尽头,眼前密密麻麻全是灌木丛,不禁想到当初和龙在天一起深入丛林中的景象,历历在目。如今大雨如注,吴瑕全身湿透,冷风一吹,噗嗤打个喷嚏,寒气入体,瑟瑟发抖,无处可去的她只得再次进入密林,像上次一样,摸索山壁,再次进入那个龙族发源地的山洞中。 此时洞中却有异象,因为天降大雨,清泉洞顶中间的洞口因降雨顺势而下,直接淋到洞内那眼泉水中,哗哗巨响,颇为壮观。潭中底部也有很多五彩玉石,此时微微发光,好似在吸收聚集着水分、能量。 清龙山虽然不高,但她一路奔波爬上来,中间不曾有一刻休息时候,早累的精疲力尽,到了清泉洞内后,一跤栽倒,晕睡过去了。 日月更迭,不知睡了多久,吴瑕这才悠悠转醒,但却感觉浑身发烫,四肢乏力,竟然发起烧来。眼望头顶洞口,外面赫然已经繁星闪闪,明月当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万籁俱寂。 吴瑕强撑着要起身,头晕脑胀的坐起来,但想站起身来却是绝难做到,身上烧的发烫,实在太过疲累,又是一头栽倒,再次昏睡过去。 等着她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头顶洞口仍是一团黑漆漆的,只有寥寥数点星辰,借助星光,感觉自己四肢舒展开来,而自己的手心脚心好像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动,继而感觉两只手心和两只脚心好似有股热流,传入体内,而自己身体里又好像有些寒毒外泄。 吴瑕努力去看视,虽看不真切,却能感受到,应该有四个巨型动物,分别在咬嗜着自己的手心脚心,但又好像在帮助自己去除病痛,因为过不多一会,自己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 忽然间,头顶洞口微微现出一丝月光,仅此一丝光亮,已经可以分辨出洞穴内的情景。 吴瑕趁此机会去看控制自己四肢的动物,不看还好,这一看,吓得自己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原来是四只硕大无比,比人都大的巨型蚰蜒,肉乎乎的身体微微蠕动,皮肤上的褶皱纵横交错,连身上的毛都粗如大腿,直把吴瑕吓得晕死过去。 第二日吴瑕清醒过来,哪有什么巨大蚰蜒,看来只是自己昨晚发烧做的噩梦而已。吴瑕一机灵坐起身来,却感到浑身神清气爽,这病好的也太利索了吧,再去看手心脚心,却是都有一个细如针刺的创口,不仔细去看还找不出来,用手去触碰,还有痛感,十分奇怪,也不去多管了。 吴瑕站起身来,在洞穴中踱了几步,竟然发现一把匕首,拾起来一看,只见匕首上纹路清晰,镌刻着一条长龙,正是龙在天的龙纹匕首,睹物思人,吴瑕想到了和他在此山洞中的每个细节,不免脸红起来。 过不多时,她突然感觉有些饥饿,不经意看向洞口,只见地上有些东西,走进一看,竟然是些干粮、咸菜疙瘩,哪里来的食物?吴瑕心下嘀咕。她在洞里、出入洞穴的密道中反复查看多次,毫无线索。 吴瑕也不找了,反正饿的厉害,拿起来食物在露水下简单清洗一遍就吃,虽然上面有些泥污,但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了,很快吃完,又到潭水边用手捞水喝,看着水中倒影,手握龙纹匕首,不禁又想到之前和龙在天被困这个山洞中的种种经历。 “天哥,天哥,你现在哪里?” 她呆呆的伏在那里,往事涌上心头。一想到来年春季龙在天要组织阅兵大典,她就喜不自胜,因为那时候,自己可能就陪在他身畔,受检阅部队千军万马的万众瞩目。 潭中倒影,美女的脸上绽开了笑颜。 洞顶缺口滴答滴答流下的雨露,颗颗滴落潭水中,引得波纹粼粼,吴瑕心中这才回到了现实,忽然想到:“昨晚的大雨,落下来后,都去了哪里?” 按理说,这水潭是汪死水,上边洞口落下的大量雨水到了潭中一点没有溢出,降雨到底去哪里了呢?更奇怪处,是潭底玉石,晶莹透剔,颜色愈加鲜艳。 不知不觉间,又到了晚上,吴瑕百无聊赖,想来过了两天一宿,爹爹应该气消了吧,回家去看望看望他吧,在这洞中总不是长久之计。 打定主意,吴瑕立马动身,用潭水洗了一把脸,清爽许多,便即出洞下山,向家里走去。 等吴瑕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家里灯火通明,但她多次呼唤爹爹时,并无人应答。吴瑕到了父亲房间门口,却是大门敞开,只见父亲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吴瑕十分好奇,如果父亲睡下了,一定会吹灭火烛,带着犹疑,她走上前去,碰了一下父亲的手背,冰凉一片,吴瑕吓了一跳,用手去探父亲鼻息,竟然毫无气息,吴瑕心里猛然一跳,忙去摇晃父亲身子,可是吴村长直挺挺,看来死去多时了。 吴瑕悲从中来,一声惊呼,泪流不止,伏在父亲尸身上痛哭起来。这一下伏在父亲身上不要紧,只觉得吴村长胸口软绵绵的,用手一碰,竟发现他胸前骨骼尽碎,吴瑕聪明无比,自然知道父亲一向身体硬朗,不至于突然暴毙,看来是有人杀害父亲。 她仍旧伏在吴村长尸身上大哭,不动声色,突然感觉外面有人走动,更无迟疑,反身到门口立马反锁房门,甫一锁好,正好有人从外面推门。 “点子发现了!” 外面一个女人声音说道,继而又有多人说道:“冲进去!” 吴瑕从窗口外望,院子中五个黑衣人,黑布蒙面,各个手持武器,想来父亲就是被他们杀害的。 只见这五个黑衣人,其中一个瘦小的,当是刚才说话的女首领,此时又道:“不用破门而入,这个地方正好要清除干净,放把火烧了!” 其余黑衣人赶忙行动。吴瑕家中别无他物,却有一个柴草房里全是备用的稻草,被他们捧出来,堆放在院中各房间外,黑衣女人摸出火刀火石,一把点燃起稻草,瞬间整个院子都烧了起来。 这一下,风助火势,火仗风威,大火烧的越来越旺,越来越大。 吴瑕家的房子是木质结构,烧的很快。吴瑕躲在房中,一股股浓烟弥漫,初始感觉燥热,没多久整个房子墙壁都开始出现火焰,吴瑕吓得护住父亲尸身,不知所措。 ************************************************************************* “哇呀呀!”关键时刻,院外一声大喝道:“哪个龟孙敢烧俺家?” 五个黑衣人没想到会有人来,摆开架势,看向院门口,只见一个高大威猛,虎背熊腰,铁塔也似的壮汉伫立在那里,却是穿着一身骑兵营士兵制式兵服,腰里一把长刀,甚是威武。 “你是谁?”黑衣女人当先问道。 “我是阿夯……”大汉顺嘴一说,继而大摇其头,又道:“俺是熊清源!” “管你是谁!”黑衣女人双剑交叉,突释一招,攻向大汉。 此大汉正是熊清源,他在皇家狩猎场入伍两个多月,每天早起晚睡,干活勤快,操练用心,以前一门心思听从吴村长的,如今既然当了兵,便一心一意听从长官的话,逐渐得到骑兵营统领陈曦的信任,总算有个探亲的假给他,本来是明天的假期,高兴的熊清源多次请求,陈曦这才答应他今晚回来,明天晚上返回骑兵营。 没想到的是,熊清源刚一进清源村,便发现家里方向有火光冲天,一路飞奔回来,真个是家里着火,而且发现了这几个黑衣人,不是这帮歹人放火是谁。 熊清源怒不可遏,抽出长刀,与黑衣女人打在一起。 其余四个黑衣人亦挥舞兵器,帮助黑衣女人攻向熊清源。 熊清源凭借一股蛮力,力战五个高手,他虽然功夫不济,但力气源源不断,长刀一劈一砍,其中两个黑衣人虎口吃痛,丢下武器,早被熊清源一刀一个砍死了。要知道,这两个多月来,熊清源的全部心思都用在了练武上,虽练的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功夫,但特别适合实战攻防,此时使将出来,威力巨大。 黑衣女人临危不惧,又是一轮猛攻,以其精巧的招式,将熊清源逼退几步,同时自己也感为难,因为不管自己剑招多么乖张,对方就是简单招式用长刀挡隔,竟然屡屡凑效,他到底是功夫绝伦,还是一点不会全靠力量极大御敌?黑衣女人心里也是没底。 另外两个黑衣人分从左右攻击熊清源,将其半包围。 熊清源也试探出,此三人中,唯有右手边的黑衣人武功较弱,不如先对此人下狠手,再一一消灭他们。 熊清源双手握紧长刀,斜刺里高挑左手边黑衣人,将其逼退后,又横削正面的黑衣女人,对方双剑交叉一架,抵住了熊清源力拔山兮的一刀,不想熊清源此是虚招,看准右手边黑衣人倾身过来,立即抽刀反击,将其从右肩至左胯整整齐齐地一劈为二,黑衣人哼都没发一声,残肢倒下,眼睁睁死去。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轰隆隆”一阵巨响,从里边反锁的吴村长房子突然被大火烧塌,烧着的房子向院子里倒下,院中剩余缠斗的三人反应灵敏,立即向院子篱笆扑去,直接压倒篱笆,三人滚了几圈,才算狼狈避开大火烧身之势。 “要杀的女人已经死了,我们快走吧!”其中一个黑衣人对黑衣女人说道。 “没看到女人尸体,回去怎么交代……”黑衣女人道。 “这么大的火,房子的都烧塌了,不死的才怪!” 熊清源听他们对话蹊跷,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杀哪个女人,气急败坏下,“哇呀呀!”怪叫着冲上去就和他们拼命。 这个时候,大火引来了村里男女老少,大家提着水桶都来救火,看到两个黑衣人和阿夯斗的凶恶,虽不明所以,亦都赶上去帮着阿夯打那两个黑衣人。 “颠儿!”黑衣女人看对方人多势众,带着剩下那个黑衣人施展轻功而逃。 村民们打跑了黑衣人后,便连忙去救火,从新打的井中提出一桶一桶的水,浇在吴村长家遭受火灾的房子上,忙了一晚上,终于将火扑灭,众人都很劳累,围坐在吴村长家门口休息,但熊清源却是一刻不歇,徒手在吴村长房子的废墟中搬搬抗抗。 村里人早听说他如今在皇家狩猎场骑兵营当兵,不想为什么家里突糟此横祸。 吴瑕的结拜姐妹狄大娘子也来到这里,她的丈夫狄建昌从一开始救火就在现场,赶忙迎上去对她道:“你有孕在身,怎么也来了,这里有我们呢。” “我怎么放心的下小妹!” “你在这里看着就好。”狄建昌又张罗着村民过去帮熊清源清理,终于在倒塌的吴村长房子废墟中找出了吴村长烧毁的尸体,但无论如何也是找不到吴瑕,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村民们无限感慨,只得问熊清源来龙去脉,但熊清源也是不明就里,只把自己看到的说了一遍。 最后,在第二天早上,村民们为吴村长挖了一座新坟埋骨,一口棺材亦是狄建昌买来的,众人无不落泪,熊清源披麻戴孝,不胜伤感。 第44章 阴差阳错现密函 吴瑕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清泉洞内,白天,阳光从洞顶缺口洒下,照耀的她全身暖融融的,十分舒适。 她下意识地双手去遮挡刺眼阳光,发现自己两只袖口被火烧糊、烧黄了一大片,手背上也有烧伤出现的水泡,虽然不是很严重,但非常明显。 这个时候,吴瑕才开始回忆,之前自己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前一天,我回家去,看到了父亲躺在他的床上……”她隐约回想到一些片段:“父亲胸口骨骼断裂,应该是被人杀害的……有人在院子里叫嚣着……阿夯好似和他们打了起来……阿夯来过吗?不记得了!家里到处是火,家被火烧,我当时在做什么?当时吗?我好像要去保护爹爹,他虽然死了,但我还是要保护他……” 吴瑕坐在洞中,绞尽脑汁,回想着当时的景象,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她不停的问自己:“好像浓烟呛人……好像……好像没有别的事情发生。我是不是被烟雾熏晕过去了?我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她不禁呆呆自问自答着,脑子胡思乱想:“我真的经历了这些吗?爹爹真的死了吗?我真的回家去过吗?”她有些怀疑自己了,可能自己一直在这洞中熟睡,哪里都没去过,即使去过,也是梦中去过吧? “不对!”她马上意识到问题所在,自言自语道:“我的手被烧伤了,衣服都被烧坏了,不可能哪都没去……” “那么我又是怎么回到这里的呢?”她又自己问起来自己,实在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这个洞穴,目前来看只有龙在天和吴瑕知道,其他人如果要进来,会受到洞口丛林中蚰蜒的攻击,而且好像洞内还藏有更凶恶、更巨大的蚰蜒,但却不攻击龙、吴二人,这也令他们十分不解,如果要有一个解释,可能这里——清泉洞,是以龙在天代表的神龙族发源地,而这些蚰蜒,是保护这个神秘地界的守护者,那自然要保护神龙族真龙天子。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空口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被吓了一跳,难道有人?壮着胆子,吴瑕走到洞口看视,只见山洞外蜿蜒曲折的通道上有一只手掌大小的蚰蜒,背负着一只松鼠爬行,松鼠应该是死的,为了避免松鼠肉掉下来,蚰蜒爬行速度较慢,到了洞内后,这才身躯一拱,将松鼠丢下,蚰蜒又极快地爬走了。 吴瑕看的呆了,这是给我的吃的吗?之前出现的干粮、咸菜疙瘩也是这么送到洞内的吧?自己会不会也是由那种巨型蚰蜒背负着自己回到这个洞穴的呢? 她不敢想象,自己肚子真有些饿了,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龙哥的骨肉着想吧。 吴瑕从洞外找来一些树枝树杈,在洞内架了起来,用龙纹匕首将松鼠剥皮,将肉切成小块,用树枝串上松鼠肉,用火刀火石点燃树枝,开始烤起肉来。这只松鼠又大又肥,只在烧烤的初始有股焦糊味,后来越烤越香,肥油一点点被炙烤出来,油腻腻,香喷喷。吴瑕自己都被肉香味馋的口水直流。 堪堪烤好了松鼠肉,吴瑕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起来,边吃边想着最近遭遇的种种变故,爹爹一直在村中生活,一向与人为善,不会结仇,说不好,看来是天哥的仇家所为,爹爹的死是因自己而起的。如若不是因为自己身怀六甲,早一头撞死在洞壁上了。 如此,吴瑕开始在清泉洞内生活下来,每天必有蚰蜒从外面山下驮进食物,不是干粮就是些小动物尸身,总之吃的不断,吴瑕也经常到外面摘些野果回来,所以并不曾饿到。 她经常伫立清龙山顶,远眺龙城方向,握着龙在天遗下的龙纹匕首,心中默念着:“天哥,天哥,你在哪里?” ************************************************************************* 龙城颜翠园天安殿上,皇上龙在天突然召集太尉颜建明、刑部尚书阚明远、大理寺卿姚同光、都察院左都御史顾文忠和龙城提都秦锐渊觐见。 彼时顾文忠、姚同光和阚明远相携赶到天安殿时,太尉颜建明已经在殿上同皇上交谈着什么,廖公公侍立在旁。 三人山呼万岁,静待皇上吩咐。龙在天冷冷地看着他们,那几人知道龙颜大怒,大气不敢出一口,却不知所为何事。 龙在天开金口吐玉言,道:“今儿叫你们来,有件大事,朕要听听你们的意见。”说着对旁边太尉颜建明道:“把那封收缴来的密函,拿给他们看看。” “是!”颜建明拿出一页纸来,交给站于中间位置的姚同光。 姚同光肥肥胖胖,体型硕大,阚明远和顾文忠相对瘦小,分别站在他旁边,都凑近去看那页纸的内容。 三人越看越惊心,越看越胆颤,虽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比较起来,姚同光和阚明远还好点,顾文忠却是如同头顶淋下一桶冰雪水,心下真是透心凉,眼睛瞪得铜钱也似。 只见纸上内容—— 仲孙兄台鉴: 纵观天下,局势非表面之光鲜,朝野庙堂,明和暗斗,此天地合久必分之大势所趋。你我共造翻天覆地之盛举时机已到。 贤弟领本部兵马起义,古城内诸军与汝策应,里应外合,先占据古城,以此为根基,西域省各地统兵官皆会响应,其他各省吾亦有知会,到时倾各省之力,共同挥师中原,吾在京师勤王,以护驾为名,控制皇室,最终迫使皇上退位。届时吾辈平分天下,共享富贵! 敬颂 钧安。 兄宏盛(印) “这……这岂不是当时在颜府中由那位矮胖师爷模仿羊宏盛拟写的信函吗?怎么到了这里?此信件应该在我家中地砖下藏匿着才是啊!”顾文忠表面虽不动声色,心里却如翻江倒海,无一时平静的,忙又去看印章,羊角样式,惟妙惟肖,几可乱真,心下一动,又想到一个细节,再去看纸张一角,果有一点墨汁,十分细小,不仔细分辨,根本认不出来。 顾文忠不禁一凛,想道:“莫非……我藏好的信函被人盗走,此封即是?”却又马上推翻想法:“不能够呀,当时夜深人静,我是等家中所有人都熟睡后,仔细观察多时,觉得无人出现才藏信的,前后没有耽搁多少时间,不会被人发现呀!”看来回家后,要好好找找原件。 就在顾文忠脸上青黄不定之时,太尉颜建明却在观察着他。原来颜建明即为颜家的主事人颜修谨的长子,颜皇后的父亲,亦即为当今皇上龙在天的老丈人,身居要职,掌管天下兵马大权。 颜建明自然知道顾文忠目前在帮颜家做事,也知道那封准备好的密函在顾文忠手中保管,但还没到使用此密函的时候,现在却突然出现,而且到了皇上手中,由此给所有人出了难题,接下来该如何做,至少颜家方面还没准备好。 顾文忠也看向颜建明,满脸的疑惑,暗暗摇了摇头。 “你们看来如何?”龙在天坐在龙椅上,冷眼旁观,赫然问道。 其实,刑部尚书阚明远是颜修谨的学生,颜修谨于十多年前任丞相时,屡次提拔阚明远,此人哪能不感恩戴德;大理寺卿姚同光的祖上,一直在西域省任职,把持西域一省政经大权,姚同光更在西域省曾担任太守一职,此人后来因办事不力,而进京为官,全仗颜修谨扶助,才保全性命,因此亦对颜修谨言听计从。他们都是属于颜家一派,自然要帮助颜修谨对付羊宏盛。 “回皇上,”阚明远先说到:“此信文字,像极羊丞相笔记,连落款的印记也是羊丞相的私印,当是真迹无疑。” 姚同光摇晃着肥头大耳,说道:“没想到羊丞相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勾当,万望皇上立即追查羊丞相。信中所提及的‘仲孙兄’,下官没有记错的话,当是西域省驻守西部长城的守将,和羊丞相关系一直很好。”姚同光曾做过西域省太守,后因过错,调离西域省。 龙在天又看向顾文忠,眼神冷峻,询问他的意见。其实,殿上众人都在看向他,想听听他会怎么说。 顾文忠迟疑一下,说道:“微臣有些疑虑,不解开这些疑虑,微臣实在不敢妄下定论。微臣的疑惑之处是,此信件皇上到底如何得到的?” “这个嘛……”龙在天道:“是秦锐渊一大早送来给朕的。他现在有要事去办,一会等他回来,让他讲讲具体收缴来此信件的经过。” 正在这时,门外传令兵突然高声叫道:“龙城提都秦锐渊秦大人觐见!” “让他进来。”龙在天不无赞许地道:“这么快就回来了?秦锐渊办事效率很高嘛。” 只见一个武官,四十多岁年纪,顶盔贯甲,披风抖擞,精神昂扬,款步走上天安殿,跪下行礼,口称道:“末将拜见皇上!” “秦将军请起。”龙在天道:“你来的正好,给我们讲讲那封信的来历。” 颜建明又对秦锐渊道:“兹事体大,你从头详详细细慢慢说来,不可有一点遗漏。” “是!”秦锐渊答应一声,不缓不慢地道:“末将昨晚带队在城中各城门巡视,到了西城门时,恰逢当值守门官换防,当时正好三更天时,趁此时候突然出现七个人强行闯卡,我当即带人拦截,这些人功夫不弱,打死打伤官兵数人,在西城门处消灭敌人三名,有四人逃脱出城,我带人穷追不舍,一直追出三十余里才将余下四人全歼。之后,从其中一人身上搜出这封密信。末将知道事态严重,所以立即星夜赶回京城,向皇上报告。” 众人听他说的轻巧,想来实际非常凶险。 “这七个歹人现在尸体在哪里?”颜建明问道。 “末将已将他们尸体运来颜翠园,”秦锐渊回道:“就在翠湖边上陈放。” “好!”龙在天道:“走,我们去看看。” 众人出了天安殿,走到翠湖边,只见地上排列着七具被草席子覆盖的尸体,等众人走进,自有卫士掀起席子供大家看视。但见一具具尸体直挺挺的,死的不能再死了,而且尸体上开始发黑,招惹许多蚊蝇。 众人看了唏嘘不已,彼此互相看看。知道内情的颜建明和顾文忠听的如同天方夜谭,这七名羊宏盛的保镖死过多时,之前一直在颜家秘密据点的地窖中,后来虽然运出,却怎么会活过来携带密函出城,还杀了几个官兵,当是无稽之谈。但是,要知道,这个龙城提都——秦锐渊,是当今朝廷中为数不多的不归属于羊党和颜家的正直之人,虽然是他一面之词,却很容易获得大家的信服。由此也让颜建明和顾文忠云里雾里,所见所闻无所适从。 众人又回到天安殿上。 “朕交代你办的事,都办妥了?”龙在天问秦锐渊道。 秦锐渊立即回道:“末将已经将各城门完全封锁,从今天开始,不准进城,严禁出城,施行宵禁。” “好,做的好。”龙在天道:“朕的天下,谁都抢不去!” 在殿上的众人,看皇上盛怒之下仍旧夸赞秦锐渊,无不对他刮目相看。 顾文忠此时想到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忍不住硬着头皮对龙在天道:“皇上,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呀,总是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龙在天道:“有什么话,尽管说。” 顾文忠躬身道:“之前的龙城已经加强戒备,如今更加森严。由此只会令城中百姓不安,尤其是,龙城八十万人口,如果封锁城池,所剩粮食,不及十日之需呀。微臣担心的是京城重地的稳定……” “这个无妨!”龙在天大手一挥,道:“为了安全起见,暂时还是要封锁整个龙城。至于粮食方面,朕要开官仓,先用储备粮,想来不会太久,朕有信心,快速解决这个叛乱势力。” 旁边秦锐渊又再说道:“末将有一事不明,最近龙城防卫正如顾大人所言,已经达到近年来最严格的戒备,但羊丞相仍旧知难而上,派人出城送密函,难道真的到了十分紧急的关头吗?否则谁会犯险,直接走城门呢?” “朕也有此疑惑,”龙在天道:“所以,朕有一决定,今儿个才把你们找来,命令三司会审,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共同审理此案,审理期间,涉嫌叛乱的官员一律收监,涉嫌叛乱的统兵将领,撤销统兵权,由太尉给予规避。” 颜建明、阚明远、姚同光、顾文忠及秦锐渊一齐躬身称是领旨。 便在此时,门外传令兵突然高声叫道:“六王爷求见!” “这个老六,怎么又来捣乱!”龙在天无法,宣其觐见。 不一刻,六王爷龙载离人高马大,健步如飞地到了天安殿上,跪地行礼,礼毕站起,看着颜建明等一众大臣,笑道:“各位大人都在呀?好不热闹!” “老六,你又来见朕,所为何事?”龙在天问道。 龙载离陪笑道:“皇兄,不瞒您说,您上次让我想个去滇池省的充分理由,老六我想出来了,嘿嘿……” “怎么?你还惦记那事?” “嗨!谁叫老六我越活越对释家感兴趣呢?这昆仑山轮回寺普陀罗宫就如同佛门圣地一般,久久萦绕在我心头,挥之不去呀!” 龙在天看他说的真切,多少被感动了,便道:“把你想到的理由说出来听听,如果没有充分说服力,朕还是不允许你去!” “您老儿放心吧。”龙载离却好似胸有成竹一般,道:“咱们神龙国护国大法师,也就是滇池省佛教小宗派执政活佛——厝仲活佛年事已高,身体每况愈下,近年来以修养为主,逐渐将教务和政务委托下人去办,或者交由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代为管理。所以,臣弟以为,我们现在要紧处是选个摄政活佛,专门协助厝仲活佛处理政教两方面的事情。臣弟不才,愿意代皇兄去往艰苦的滇池省监理推举事项,请皇兄定夺!” “咦!”龙在天听后,发出一声惊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面前高大的六弟,好似不认识此人一样,说道:“老六,没看出来呀,这你也能想到?朕一直看走眼了,怎么把你这么个大才遗漏了呢?” 旁边一众大臣亦对龙载离伸出大拇指,赞他此计绝妙。 大殿上现出少有的轻松气氛,今天以来,大家都被皇上怒气吓得谨小慎微,没想到被龙载离缓和了好多。 “不过……” 龙在天突然话锋一转,惊得龙载离笑容僵住了,追问道:“皇兄,您还有什么顾虑?” 龙在天道:“……顾虑谈不上,不过……这个主意最好不是由我们提出来的,最好是由滇池省自己提出来,让朕来批复才好。” “这个嘛?”龙载离一张大手去捋短须,颇感为难。 顾文忠上前道:“微臣可以给滇池省骆使君发封信件,跟他提及一下,让他以滇池省名义,向皇上请愿,请求朝廷派员来监理轮回寺选举摄政活佛一事。” 龙载离听了连忙鼓掌,大叫道:“妙计!妙计!” 龙在天亦点头道:“这样甚好。”其他众人也跟着叫好。 最后,龙在天道:“文忠留下,其他人都回去吧。” 除了顾文忠、廖公公外,其他众大臣拜伏而退。 等众人离开后,龙在天对顾文忠道:“朕知道阚明远和姚同光都是颜修谨的人,三司会审一事,他们一定会用各种手段怼羊宏盛,所以,朕希望你能客观点,虽然你是羊的学生,但你为人朕是信的过的,你要保证公平、公正、公开,明白了吗?” “微臣,谨遵圣谕!” “这件事情,朕很担心是有人谋划好了对付老师,但,其实有的时候想想,老师功劳太大,老百姓只知道感恩于他,不知道朕付出的心血、责任。” 顾文忠在旁边听的心惊胆战,不敢接话,心里不禁嘀咕道:“皇上到底是要救羊丞相,还是要打压他呢?” “朕自坐上这个皇位起,”龙在天好似自言自语,又好像要把心声全部倾吐出来,道:“这么多年来,先是由颜修谨任丞相,管理天下政务,后任命羊宏盛为相,老百姓每逢善政,不是感恩颜修谨,就是念及羊宏盛,如遇与民争利的事情,必会数说朕的不是,唉,做这个天子,也是吃力不讨好。” “皇上龙体要紧,莫再想这些了。” 龙在天突然话锋一转,道:“这个羊宏盛,若他真干出忤逆之事,其心术之险诈,诸大臣亦无与之比者!” 顾文忠侍立良久,见皇上气消一些,便上前一步,道:“三司会审期间,微臣建议皇上去外地散散心,莫要被这些烦心事所困扰。” 龙在天想了想道:“朕也确实不忍心见到老师遭遇牢狱之灾。过两天,正好从克国买回来的战舰群抵达海城,朕要去看看,之前就安排好了的。” “是,是。”顾文忠道:“皇上不提,微臣差点忘了,战舰群壮我国威,皇上自然要去看看。” “朕此去海城,有心带龙载坤一同前往,但他小妾刚刚过世,听说心情低落,我也不去烦扰他了。” 第45章 南北内战召集令 岳莱国首领峰城外南部不远处的千丘国军营中,利尔逊的金顶大帐周围,被千丘国士兵团团围住,无数火把,照耀的如同白昼。 大帐外的千丘国战士,大帐内的利尔逊外交官伊娃、神龙国先锋大将燕鹏飞,三方僵持不下。 千丘国大元帅索悲带领一众将领站在金顶大帐前,从传令兵手中接过一个锦囊,对大帐内说道:“伊娃外交官,鉴于目前的形式,你恐怕不能亲自阅览贵国总统的手谕,就由我们来帮你念一念吧。”说着,随手将那锦囊递给旁边千夫长迈松,示意他来念出。 迈松下意识接过锦囊,对于当众来宣读别人的信件一事一脸疑惑,问道:“大元帅,这个……合适吗?” “让你念,尽管念。”索悲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说道:“我们这里,只有你懂得克语,译成南语来念。” 迈松更不迟疑,从锦囊中拿出一张粗糙的纸来,展开来,但见上面蝌蚪文密集,正是克洛奥斯文字书写,自己集中精力,先看了一遍后,才开始翻译,宣读道: “珀西将军及伊娃亲爱的: 首先,得悉你们率领的部队与千丘国联军在岳莱国内节节胜利,向你们表示祝贺。其次,在你们收到此信的时候,利尔逊大平原上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变局,不次于二十年前共和国的创建,因为我们南北两个政府派别之间的分歧,已经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 所以,很遗憾的告诉你们,共和国内战开始了,你们按照之前的隶属关系,珀西将军归于南方政府,伊娃小姐归于北方政府。虽然你们在南部半岛愉快合作,但是一旦回国,你们会成为对立的阵营。最后,我以共和国总统的身份,要求你们见信后立即率军返回。 希望你们一切顺利! 利尔逊共和国总统 利尔逊北方政府统领 斯普林霍尔” 迈松以他那富有磁性的嗓音,用南部话语朗诵完这篇信件,当读到“……伊娃亲爱的……”时,自己因从小受到神龙国儒家思想教育,在此处却不好意思读出来了,并没有完全翻译,只读了名字。 “啪!”的一声,金顶大帐木门被一把推开,只见伊娃顶着湿漉漉的红头发,披着件薄衣服就快步走出来。 “伊娃外交官,你……不是被劫持了吗?”索悲问她。 索悲话音未落,金顶大帐内又走出了燕鹏飞,众人无不好奇地注视着他。 但见伊娃径直走到迈松身边,一把夺过信件,自己看了起来,脸上惊恐莫名。 “事已至此,”燕鹏飞道:“是否意味着战斗结束呢?”他已然知道这场战斗不是千丘国的本意,如果幕后指使者利尔逊共和国撤军,千丘国没有理由继续战斗下去,遂有此一问。 索悲对伊娃亦冷冷地道:“如果你们撤退,我立即收兵回千丘国,希望你们能释放我们的国主撒子模。” 伊娃不置可否,辨认出总统手谕真伪后,心里一片混乱。 “现下的当务之急,”索悲又道:“就是找到珀西将军,能不能平息这场战斗?能不能平稳撤军,全看此人想法,他若想在我们南部半岛继续为非作歹,我恐怕要联合岳莱国,灭掉你们利尔逊全军!” “不要说这些了,”伊娃气急败坏,道:“还不是你们把珀西打跑的吗?” 索悲不去理会她,看着燕鹏飞道:“你,就是神龙国的密探?” “我代表神龙国援军。”燕鹏飞亦用南语说道:“想来大家都是不想打仗的,不如由我神龙国做个担保方,你们两国双方罢斗,此战就此结束可好?” “可以详谈!”索悲不冷不热地道。 就在这时,远处又是一骑快马而来,到了近处,传令兵高声叫道:“探马回报,珀西将军向北逃窜,击溃了一批首领峰冲击而出的骑兵后,躲入一个荒村之中,距此不及五十里地。” 索悲看向伊娃,说道:“伊娃外交官,还请你去劝说珀西将军可好?” 伊娃收起总统手谕,道:“你们不了解珀西,他是个战争狂人,崇尚战场上的厮杀,我只担心他不会听我的……或者说不会听从总统的命令,因为他不归属于利尔逊北方统领。” 燕鹏飞对她道:“不怕,我陪在你身边,我们一起去见此人,我保护你的安危。” 伊娃不禁用感激的眼神看着他。 第46章 四方会谈石林村 石林村被岳莱国、千丘国两国士兵包围,牵绊着利尔逊、神龙国要员,这里突然成为了南部半岛的焦点。 伊娃从石林村南部返回千丘国包围的军队,此部由千夫长迈松率领,他看到伊娃出现,颇感意外,命吉瓦保护她归队。 “情况如何?”迈松问伊娃。 “珀西有点犹豫,担心千丘国、岳莱国不会放我们回国。当务之急,是请大元帅索悲前来谈判。” 迈松立即传令,命吉瓦返回千丘国营地,请大元帅前来石林村赴邀。 吉瓦得令,骑快马而去。 另外一边,燕鹏飞由石林村北部返回岳莱国包围的军队,此部由素朗贡带领,燕鹏飞详细说明谈判一事,素朗贡马上派人回首领峰上报国主颂山。 等待国主前来的这段时间,素朗贡向燕鹏飞询问千丘国营地一行的情况,燕鹏飞诉说一遍,又问他为何会赶来这里包围利尔逊部队。 素朗贡回道:“贵国主帅骆仁敏刚到首领峰,听说千丘国营地中火光冲天,他感觉军情紧急,遂立即率一千骑兵出城,国主苦劝不住,命我带兵前来支援,不想主帅的骑兵已经被利尔逊士兵全部消灭,我便追踪他们行迹,来到这里。” “主帅无事,只是被他们抓住了!” 素朗贡点了点头,又道:“主帅带出的骑兵,与利尔逊士兵交战之处,我们救出了一个伤兵,此人穿神龙国军服,但却是个克国人。” 燕鹏飞第一个想到的是武冠雄,忙去看望他伤势。到了一处简易伤员帐篷外,先是看到一双腿脚露在帐外,走进一看正是武冠雄,只见他本是高大的身躯,浑身是血,竟然是腰部中了一枪,此时已包扎好,但因流血过多昏迷不醒。燕鹏飞要求素朗贡务必要救活此人性命,因其为骆仁敏的家将,身份不一般。 等到天蒙蒙亮时,传令兵回报,说道:“国主有令,授权神龙国先锋大将军燕鹏飞代国主进行和谈!” 此命令一公布,燕鹏飞十分惊奇,不明所以。 “燕将军,”素朗贡对他道:“国主非常信任您,望您以我们岳莱国利益为重,帮我们进行和谈。” 燕鹏飞点了点头,感觉自己责任重大,因包围部队中找不到神龙国军服,燕鹏飞只得穿上一件合适的岳莱国军服。 由此,燕鹏飞和素朗贡一起进入石林村,来到村中央空地上。 此时,空地上摆放了一张四四方方的木桌,不知道从哪户村民家中翻出来的。 骆仁敏也已经被松了捆绑,穿回自己的将军铠甲,披头散发地坐在木桌一边,对面坐的正是珀西。珀西冷冷地看着他,吓得骆仁敏不敢抬头,瑟瑟发抖,刚才被马鞭抽打,被威胁审问,自己心里犹有余悸。 这时,正好千丘国大元帅索悲、千夫长迈松还有利尔逊外交官伊娃来到。 “岳莱国国主颂山还没有到吗?”索悲问道。 “国主任命神龙国燕鹏飞将军代其和谈。”素朗贡说道。 索悲点了点头,坐在木桌一边,燕鹏飞亦入座,坐在索悲对面。 会谈正式开始,会谈的四方代表人物分别为千丘国大元帅索悲、岳莱国国主代表燕鹏飞、利尔逊共和国将军珀西、神龙国主帅骆仁敏。 索悲首先叹息了一声,说道:“我们千丘国,如同被上天诅咒了一般,二十年前出现了一个将灵魂出卖给恶魔的斯利纳伽,祸及南部半岛诸国,连累整个天下大乱,现在又遭受来自异域新势力的胁迫,唉!” “大元帅这么说来,就太不讲道义了。”珀西说道:“没有我们利尔逊推波助澜,你们一样会北攻岳莱国,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此话从何说起?”燕鹏飞不明所以,问道。 珀西看着燕鹏飞,道:“我们利尔逊部队来到南部半岛前,已经了解了整个半岛局势。当然不是像你们看到的这么平和,可以说凶险难测,各国之间的利益冲突,一触即发。我们仅仅是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仅此而已。” “请你再说的具体一点!”站在燕鹏飞身后的素朗贡突然说道:“否则我们会认为你在挑拨离间。” “哈哈……”珀西笑了几声,道:“你们岳莱国和千丘国,本来是一个国家,为什么会分裂,而且同时分裂出来还有一个扶南,就是因为资源分配问题嘛。南部半岛,崇山峻岭,号称十万大山,可供耕地、各类农作物的土地很少,越往南部,可利用土地就更少了,岳莱国境内反而拥有大面积的农场,千丘国不眼红才怪。” 索悲听后说道:“如他所说,千丘国人民却是以捕鱼为主,很多生活资源匮乏到无以为继,扶南比我们条件要好一点,唉!” “所以,你们便顺应利尔逊人的唆使,向北出兵?”燕鹏飞道:“你知道你们千丘国和利尔逊挑起的战争,给爱好和平的岳莱国人民造成了多少破坏,带来了多少伤害吗?使多少岳莱国家庭流离失所,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村落,因惧怕战争而逃难的村民,他们能去哪里,去到哪里都是苦难!” “千丘国的老百姓,即使没有战争,也是苦难的!”索悲叹息一回。 燕鹏飞想了想道:“无论如何,这不是发起战争的借口。” “好吧,”索悲回应道:“战争是我们发起的,不管是不是本意,现在我们想结束这场无意义的战争。我们千丘国愿意送给岳莱国三头白象,作为赔礼。” “再加上……”燕鹏飞接下去道:“你们要归还所有占据的岳莱国城池,入侵部队全部撤离岳莱国境内。大元帅能同意吗?” 索悲点了点头。 燕鹏飞又转向珀西,问道:“你们利尔逊部队要同千丘国部队同时撤离岳莱国境内,将军阁下能同意吗?” 珀西点了点头。 坐在珀西对面的骆仁敏仍旧低着头,此时微微抬起一点,偷看珀西。 “你很恨我吗?骆骆骆仁敏主帅大人?”珀西看着对面的年轻人道,又看向燕鹏飞,说道:“但是,你又怎么确保我们能安全离开南部半岛?因我们引起的战争,使得不仅岳莱国,千丘国也有很多人怨恨我们。”说着,看向燕鹏飞。 燕鹏飞道:“你们的火枪威力十足,即使现在,我也心有余悸。你们的实力足以对抗南部半岛任何一股力量。岳莱国境内,我以神龙上国名义保证你不会受到伤害,千丘国境内,我相信大元帅可以保全你们安全撤离,再者说,你们不是已经软禁了千丘国国主撒子模了吗?” 索悲对珀西道:“珀西将军放心吧,我们也不想再引起任何麻烦。” 珀西得到他们的答复,也无他法,只得接受。 燕鹏飞稍感放松,脸上也展露笑颜,道:“我是代表岳莱国国主在和各位谈判,鉴于刚才提到的千丘国与岳莱国存在安全隐患,我有个提议,等我回到首领峰,马上向颂山国主请求。” “什么样的提议?”索悲很感兴趣地问道。 “千丘国有人,却没有耕地,而岳莱国有大面积的农场,”燕鹏飞回头询问素朗贡的意见,见其点了下头,便继续说道:“何不让千丘国的农民来到岳莱国的农场帮工,等有了收成分配给千丘国的农民,岂不是两全其美。另外,我会向颂山国主提议,每月初一、十五,开放两国边境商贸,两国商人可以自由贸易,岳莱国可以出售各种农作物,千丘国可以出售各种渔产品。当然,这种情况,也可带上扶南一起开展,无论怎么说,若干年前,你们三国是一奶同胞的兄弟民族呀。” 索悲十分赞赏地看着他,笑道:“如果此计划岳莱国国主同意,当是我们三国人民的幸事,还望燕将军不计前嫌,力保促成此事。” “我会尽力的。” 石林会谈结束,四方势力均达成了各自的主张。利尔逊士兵释放了骆仁敏,开始整顿军队,准备撤离。 临别之际,伊娃将燕鹏飞拽到远离人群的地方,对他道:“利尔逊共和国内战爆发,正是缺人的时候,你是否有意去往我们国家施展才华?” 燕鹏飞没想到她会有此一说,只得道:“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应付的责任,我现在的责任就是回到神龙国复命,不负圣恩。不过,我要谢谢你的邀请,以后如有机会,我也不是不会去利尔逊大平原,我现在不就是来到南部半岛了嘛!” 伊娃点了点头,笑道:“希望我们不会兵戎相见。” 燕鹏飞亦道:“希望我们不会兵戎相见。” “我是说真的。”伊娃又道:“我的父亲,也就共和国的开创者们,曾有过训诫,共和国不会与东方的神龙国产生冲突。”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训诫?”燕鹏飞颇感意外,既然有这样明确的约定,当年一定是关注过神龙国才是。 “我也不是很清楚,”伊娃道:“不过认识了你,我对你们神龙国也很感兴趣,等我回到利尔逊后,会好好问问斯普林霍尔叔叔,他和我父亲是多年好友兼同僚。” “希望我们有机会再见。” 伊娃拿出一条锦帕,原来是绣有佛祖绣像的锦帕,交给他,道:“这是我在滇池购买的一块堆绣,因为看上去很精美,我很喜欢,现在送给你作个纪念吧。” 燕鹏飞看此锦帕虽然美轮美奂,但实属普通,是滇池省靖城街头十分常见的手工艺品,但因是伊娃相赠,自己非常高兴,便将领口解开,拿出那颗珍藏多年的天珠取下,送给伊娃,作为纪念。 伊娃手指抚弄这颗桶珠,说道:“我在靖城见过的,听说可以降妖伏魔,趋吉避凶,昆仑族人看的比生命还重要,无人愿意出售。” “这又叫做天降石,多年前恶魔侵袭南部半岛时,佛祖为了护佑众生,降此天珠,除业障,生威德,得人心,获善缘。” 四方分为两派,各自离开石林村,一场大战,烟消云散。 ************************************************************************* 燕鹏飞带着骆仁敏,跟随素朗贡率领的岳莱国部队,返回了首领峰,岳莱国国主颂山早已得到和谈结果,亲率全城文武百官及军民出城迎接,场面隆重,载歌载舞。 城中虽然一片狼藉,城外亦是因之前的战争尸骨无数,但此时却被整理出一大片空地,清水洒地,黄土铺路,好似欢迎英雄一般,将他们接入城中。 颂山肥肥的脸蛋上,早没有前一日的阴霾,换上一脸的笑不拢口,一手握着燕鹏飞,一手牵着骆仁敏,直接将他们带到国主府,国主府是一座庄园,典型的南部半岛常见的庄园,但却是占地广阔,宅邸三层建筑,圆顶,彩绘,民族特征明显,宅邸周围全是空地广场,外围由园林围绕,极尽奢华。 此时,广场上摆列出数张桌椅,国主府上无数仆人穿插来去,络绎不绝,正在上菜端酒,神龙国援军部队军官都在广场上站队,等待着主帅及先锋大将。在他们周围,亦有众多岳莱国大臣,看上去都是来作陪的。 颂山对他们笑道:“援军大部队在城中,自有民众伺候好吃好喝,我把统兵将领都请到这里宴请,此是庆功宴,今天我们不醉不休!” “国主太客气了,我们神龙国皇上有旨,援军此来,一切粮草补给,皆由我们自行携带,不可拿岳莱国友邦一粒米。”燕鹏飞说道。 “大皇帝的旨意,我们自然要遵守,”颂山心情大好,笑道:“但这不是补给,是宴请,我们必须要好好庆祝一番。”不由分说,将骆仁敏和燕鹏飞塞入主席,命所有与会人员入座,宴会开始。 神龙国的习俗,都是一人一席,但在南部半岛,却是一张大桌子,围坐多人进餐,神龙国的将领们倒还不习惯呢,但入乡随俗,只得按照主人安排入席。 但颂山却跑进宅邸中,不一时,带着一位白衣胖女人出来,向众人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夫人娜诗采丽。” 众人一听是国主夫人,立即站起躬身行礼。 只见国主夫人娜诗采丽个头不高,却是肥美艳丽,皮肤如同牛奶一般细腻光泽,一张圆脸肥嘟嘟肉乎乎的,十分可爱,总是笑脸迎人,如沐浴春风。 娜诗采丽亦是看向众人,逢人便唱诵佛号,口称佛祖保佑,当看到燕鹏飞时,不禁惊呼出声,“啊!”的一声,较为失态。按说以国主夫人的身份,什么世面没见过,怎会如此失礼。 “燕……燕南天!” 燕鹏飞怔了一下,马上恢复常态,又被认错,看来已经习惯了。他微笑道:“夫人,在下神龙国燕鹏飞。” “哈哈哈哈……”颂山一阵爽朗的笑声,对夫人道:“夫人不必惊慌,我初见燕将军时,同夫人一般表现。” “失礼了!”娜诗采丽莞尔一笑,道:“各位将军,刚刚得到战争结束的消息,宴席准备的很仓促,万望不要介意。” 众人忙说岂敢岂敢。 颂山便举杯致辞,道:“神龙上国,永远是我们岳莱国的宗主国!此次胜利,皆赖神龙上国援军及时赶到,岳莱国无以为报,特设下酒菜犒劳,希望两国,世代交好!干杯!” 全场将士同饮一杯。 宴席上,颂山不住嘴地向夫人、在场岳莱国大臣们讲述燕鹏飞战阵中的神勇非凡,不但武功盖世,而且思虑周详,提到和千丘国、扶南通商一事时,亦表示同意,承诺会派使者前往两国商谈细节,真是赞不绝口,众人亦无不对他另眼相看,不免冷落了旁边坐着的主帅骆仁敏,使其颜面尽失。 燕鹏飞连连谦虚,说起多亏国主的猬王护甲,否则恐怕不能全身返回,说到此处,燕鹏飞便要去换下护甲,交还国主,却被颂山阻住,道:“这件猬王护甲就送给将军了,英雄就应该配好装备。” “这如何是好?”燕鹏飞道:“此乃宝物,国主万金之体,需要此物护身才是。” 颂山坚持要送,十分坚决,旁边娜诗采丽也极力劝说,道:“当年也有位神龙国的大英雄,也配此宝物,我们没能赠予他,看来一切因缘,皆是佛祖安排下的。” 第47章 鬼使神差助栽赃 颜府内进幽闭的院落中,那间雅致的会客厅上,颜修谨端坐太师椅中,下面站了一排颜家干将,为首者,正是颜修谨的长子颜建明,其他几人,有殿前行走颜如玉、为颜家效力的御前侍卫副统领刁伯功,还有一个是颜家的远房亲戚,为巴结颜家而愿做任何事的得贵。 颜修谨当先对那得贵道:“三得子,今儿老夫叫你来,是给你下个任务。” “老爷,您尽管吩咐!”得贵点头哈腰,一副奴才相。 “龙城全城戒严,不准进城,严禁出城,现在刚刚开始,你去市面上,把能买到的大米、白面,一应蔬果,只要能买下来的吃食,都囤起来,就暂时放你家里,老夫跟柜上说过了,你去支银子,带人手马上去办,越趁早价钱越便宜,没有老夫的吩咐,不许出手。另外,大妮子会带人到你家里,保护囤积的食物,如有刁民暴动去抢,自有人理会,你不用多管。明白了吗?” 颜修谨说的快,得贵脑袋筛糠也似的点头。 旁边颜如玉对得贵说道:“你放心吧,我自会带足人马去保护你家和粮食。”看来,她就是颜修谨提到的“大妮子”。 颜修谨交代完后,命得贵速去办理,那得贵如脱缰的野马,扣上帽子就向外跑,正好跟开门进来的颜府管家撞个满怀。 管家不理会得贵,向颜修谨道:“老爷,顾大人来了。” “请顾大人进来。”颜修谨说着,又对管家道:“你正好带三得子去账房,按老夫交代的办,再给他带上几个会讲价的家人。” 管家称是,自带得贵下去,换顾文忠走了进来。 不等顾文忠向自己问安,颜修谨先行问他道:“顾大人,你可来了,等的我们好苦。” 顾文忠道:“下官也不敢耽搁,回到家立马便翻找那封密函。”说着看了眼刁伯功。 颜修谨道:“顾大人放心吧,这里的都是自己人。” 顾文忠这才从袖口中摸出一个信函,交给颜修谨,说道:“相爷,真真奇了怪了,这封信函原封不动的被我藏在家中,这不是,我还找了出来。当时在天安殿上,我还寻思,是不是被人盗去了,看来其中有鬼。” 颜修谨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将那信函看了多遍,皱眉道:“是那封信呀,没错的,那位拟写此信件的师爷,赌咒发誓,不曾另写,为表清白,已经自尽了。” “哎呀!”顾文忠不免惊叹一声。 站在他身后的颜建明说道:“顾大人不必惊慌,那位师爷既表清白,又表忠心,他的家人,我们颜家自然会照管好的。” 颜修谨吩咐颜如玉,道:“大妮子,掌灯!” 此时艳阳高照,众人不明白他的意思,但颜如玉仍旧走到烛台旁,点燃了蜡烛,端在老爷面前。 颜修谨将那封信纸放在烛火上点燃,众人都看着信纸被烧成灰烬,此事便算是跟颜家毫无关系了。 “冥冥中自有天意,难道老天爷都在帮助我颜家?”颜修谨好似自言自语,道:“无论如何,羊宏盛此次凶多吉少,我们颜家不要再做什么惹眼的事了,顺其自然吧。” 颜建明道:“三司会审,世人不知,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都是我颜家的人,羊宏盛不死才怪!” 顾文忠道:“相爷,下官还是不明白,那些羊府的保镖尸首,为什么会突然失踪?为什么会突然活过来,到西城门闯卡?难道真的有鬼神之说不成?” “这……其实跟这信件一样,让人百思不得其解。”颜修谨看向站于最后的刁伯功,道:“小刁,你来说说吧。” 只见站在阴影中的刁伯功,身材颀长,猿臂蜂腰,但却有着一双长条立起的耳朵,像极了驴耳朵,此时唯唯诺诺,欲言又止。 顾文忠自然知道此人身为御前侍卫副统领,没想到也是为颜家效力,而且是做一些极为重要、秘密的事情。 颜如玉好言劝慰他,道:“刁大人,不要有任何顾虑,把你之前跟我讲过的,再说一遍吧。” 刁伯功清了清嗓子,这才道:“小人对于这件事情,亦倍感蹊跷,实在想不透彻,如今说出来给顾大人听听,可能以顾大人的才智也许会参透其中奥秘吧。”说着,他又清了清嗓子,讲道:“如玉小姐和日本忍者刺杀羊宏盛未果,只杀死了羊的七名保镖,后来这些尸体被藏在秘密据点的冷窖中。没过几天,我带人将这些尸首运出,按照事先计划,本是要做成一种行刺皇上的假象,而后将这七具尸体留下,要知道,即使是龙城府尹也能追查出来这些死者的幕后主人正是羊宏盛,这样就起到了栽赃嫁祸的目的……” “等一等,”顾文忠打断他,问道:“要行刺皇上,而且是假的行刺,这如何能办到?” 刁伯功看了看颜修谨,见其点头,便回道:“小人身为御前侍卫副统领,掌握皇上的行踪,原是打算在皇上于颜翠园来往皇城的中途埋伏下刺客,进行弓箭、弩箭等远程射击,其实保护皇上的御前侍卫亦持有弓弩,当即还击,双方互有攻击后,埋伏的刺客全身而退,埋伏处留下那七具尸体,就是等着御前侍卫去发现他们。” 顾文忠想了想,又问道:“如遇突发事件如何处理呢?比如安排的刺客有死伤,不便撤离的话,怎么办?” “这些都有考虑。”刁伯功道:“如果刺杀行动中有我方人员伤亡被抓,他们都会自行了断。请顾大人放心,这些人,谁也不会查出他们的身份。” “是吗?”顾文忠不无担心地道:“刁大人所说的,都是计划,那么……实际上呢?” “实际上……”刁伯功说道此处,突然又结结巴巴起来,道:“就……太过诡异了!我带人从地窖中抬出这七具尸体,放在一辆马车上,马车车棚密不透风,从外根本看不到里面,我当时带着十多人,都是骑着马左右跟随马车,到了事先准备好的埋伏处,一路上不曾发生任何事情,再去打开马车车棚,谁知道,哪有什么尸体,那七具尸体都变成了白菜,整整装了一车的白菜,实在蹊跷,真是神不知鬼不觉,怎么就都成了白菜了呢。当时那个地窖中,确实有很多白菜,但我们十多个人,绝不会错把白菜当成尸体搬运出来吧?唉,实在想不透,想不透呀!” 这时,颜如玉说道:“事后,那个地窖中我们又翻找了多次,除了蔬菜,什么都没有。” 顾文忠听后,亦是叹息一回,道:“计划本是好的,但可惜尸体被调包了……” “调包?”刁伯功此时必须反驳,否则主子岂不是要处分负责人吗。于是他说道:“顾大人此话,小人实在不能认同。那一路上,我们十多个人,一刻不敢远离,我一直紧紧盯着马车,就是担心一路上有什么差池,说不得,是被鬼给调包了。” “好了,”颜修谨说道:“这件事件,每一个细节,事后我们都推演过,其实就如小刁所言,神不知鬼不觉呀,顾大人,能给分析下吗?” 顾文忠颇感为难,道:“这不合乎情理……很遗憾,下官分析不出来。” 颜修谨和颜建明面面相觑。 顾文忠想了想,道:“但有一个地方,下官实在有些疑虑。” 颜修谨道:“顾大人有何疑虑,但说无妨。” 顾文忠道:“下官早听说过颜府能人汇聚,家兵上千,当然这些都是传闻,下官也不知道详情,也不想知道。但,此次行刺事件,关系重大,看来参与人员众多,相爷如何保证这些参与者,能够忠心于相爷,而不会因事发突然,出卖颜家呢?” “哦,顾大人原是担心这个。”颜修谨道:“顾大人也不是外人,老夫实不相瞒。朝廷,通过分布全国各个地区的育婴堂,每年选拔出为数众多的人才加以培养,其实,老夫私下里也在做同样的事情,组织、训练了一批死士,为我颜府所用,绝对忠心于老夫。这些人,在这世上是查不到一点信息的。所以老夫和羊宏盛最大的区别就是,他用的都是招募而来的人,老夫用的,都是自来就是老夫的人。” 顾文忠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下官便无其他顾虑了。” 颜修谨便又对他道:“老夫对顾大人一向信心十足,三司会审一事,还望顾大人好生准备,给皇上一个满意的交代。” 顾文忠口中称是,不由得想到天安殿上,龙在天对自己说的一番话来: “……其实有的时候想想,老师功劳太大,老百姓只知道感恩于他,不知道朕付出的心血、责任……” ************************************************************************* 顾文忠和刁伯功请辞离开后,会客厅上就只留下颜修谨、颜建明和颜如玉,他们仍在商量着其他事情。 “大妮子,”颜修谨问道:“皇后交代要办的事,你昨天办的如何?” 颜如玉便将清源村,杀死吴村长、烧死吴瑕一事,详细说了一遍,最后道:“可惜大火引来了村民救火,我们急于避开,没能看到吴瑕的尸首。我打算过一段时间事态平息了,再回村去打探消息。” “回去探听,会引起村民疑心。留下两个人,在那村子里活动,如果遇到那个女子,立即除掉即是。” “是!”颜如玉答应道。 “竹本瑞枝,都安排好了吗?” “是,他已经前往海城了。” “还好,晚走一天,恐怕今天就要困在龙城了。” 第48章 莅临海城欢迎宴 神龙国境内的大江,水势湍急,浪涛汹涌,云雾升腾,气象万千。主干流经滇池省、巴蜀省、中原省、百越省、闽中省、江淮省,于海城南部注入东海,入海口距离烽火岛不及半个时辰航程。大江支流众多,滋润着六省大地,养育着神龙国人民,南北跨度最大之处,两方互相看不到对岸。 龙在天的皇家船队浩浩汤汤,旌旗蔽空,顺大江由西向东航行,领航船是艘战舰,趾高气昂地在前荡开水路,其后一艘楼船,十分庞大,船上舰首飘扬着一面绣有五爪龙形的黄色大旗,非常醒目,此为代表皇帝的御舟,称作“安福舻”,旁边一艘落后半个船身的巨舰代表皇后,称作“翔风艇”,龙在天和颜皇后即在安福舻楼船上,紧接着后面百余艘随行舰船,大小不一,但都装饰豪华,排场壮观,非同小可,一看可知。船队经过的港汊、桥头、港口,皆由士兵守护,禁止百姓船只出入。如有驻跸,皆在御舟中,途中并不停留。 一路顺风顺水,不几日已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海城。 此时的海城码头,更是装点的额外华丽,遍插龙旗,挂满彩带,早没有了往日的喧嚣杂乱,打扫得异常干净,整个码头上连个纸屑稻草都找不到,连行人都不可见,换上一批江淮省、海城当地的官员,齐刷刷跪满岸边。渡头长堤处搭盖有一个凉棚,以备遮阳,凉棚之下都是职位较高的官员,为首者,自是江淮省太守龚嘉誉和江淮省兵马指挥使、御弟龙载震亲王。 皇家船队终于停靠港口,龙在天在凌力子等一众御前侍卫护送下,慢慢登岸。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官员一齐高呼,声振寰宇,气势如虹。 当天烈阳高照,晴空万里,可能因为江水的映衬,天地之间,好似比平日里越加明亮。龙在天心情大好,当看到龙载震时,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与这位封疆大吏的弟弟紧紧拥抱在一起。 颜皇后在廖公公扶助下,也下船上岸,同龙在天一齐登载銮舆,在众官员前呼后拥中,起驾上了御道,此条御道,既宽且阔,从海城码头延展至行宫,一路上,御道两侧都有士兵站岗。那些京城而来的随行大臣,年老的乘轿子,年轻的骑马,亦跟着銮驾而行。 江淮地区经济发达,土地肥沃,无论是农作物还是税收,都处于整个神龙国前列,比北方三省——西域省、大漠省、关东省之和还高。尤其海城,即是大江入海口,又是神龙国东部沿海一线最为富庶之地,因此地域重要原因,更是整个神龙国与外界经贸的首选之地,所以在海城早就建有行宫,并且是庭院式的游园。但因此次随皇上东巡的京官太多,致使行宫根本住不下这么多人,遂有一部分官员被安排在多个馆驿住宿。 到得晚上,行宫中开起宴会,摆席设筵,正殿和偏殿都坐满了人,连院落里也围绕了多个席位,室内室外,觥筹交错 推杯换盏,热闹非常,场面很宏大,仪式很庄严,教坊司的艺人在正殿丹陛之下吹拉弹唱并表演杂技,既隆重又欢快。 正殿分为两层,上层正面有一处回廊观景台,龙在天携颜皇后与江淮省太守龚嘉誉、太守夫人秦夫人、江淮省兵马指挥使龙载震和震亲王妃姚莹荃一齐用膳。六人都是面朝正殿下方的院落,可以欣赏艺伎表演,歌舞升平,一派美好景象。廖公公站于皇上侧后位置,在皇上与龚嘉誉之间,伺候皇上用膳。 席间饮用的皆是江南盛产的黄酒,坐于龙在天右手边的正是酒量颇高的太守龚嘉誉,不住地向皇上劝酒,龙在天捱不过情面,又因黄酒醇厚顺口,酒香浓郁,只得接连干了数杯。龙在天左手边是颜皇后,在他们左侧的是龙载震,他与龚嘉誉共事多年,比较了解龚太守为人豪爽,便帮皇兄饮了几杯。 龚嘉誉虽已六十多岁,但却精神饱满,气宇轩昂,一身肌肉,撑得官袍皱紧,海阔天空地和皇上高谈阔论,每每有宫女上菜,他都会向龙在天介绍一番此菜做法和由来,原来,筵席上的每道菜品都是由他制定的江南名菜。 一时间,皇上龙颜大悦,心情绝佳,笑不拢口,连连夸赞。 龚嘉誉左右逢源,不止巴结龙在天,亦时不时地向颜皇后大献殷勤,惹得皇后咯咯直笑。 龙在天饮至半酣,心情绝佳,便道:“朕此次东来海城,主要是检阅奥国采购而来的战舰群,此是我神龙国彰显大国地位之利器。其次,是要勘察水情,解决水患,每到夏季,雨水过量,大江下游都会出现大大小小的洪涝灾害,内有水患,外有海潮之灾,朕东巡之事,莫大于河工嘛。再其次,就是要保证江淮农民生活稳定,地区维稳非常有必要,在江淮省南边的闽中省近年来时有佛母教教众闹事,已扰乱闽中一省安稳,务必使其势力不能北延,防范于未然。龚卿家不可掉以轻心呀!” 龚嘉誉哈哈一笑,道:“老臣一定牢记皇上教诲。此三点,都在老臣和龙使君控制之下,请皇上放心。”说着,看了眼龙载震。 龙载震道:“新舰队不日到达,水手都已准备就位,目前我们缺少的是管理战舰的军官。江淮水患,虽然每年都有,但正在逐渐降低灾害造成的损失,这跟我们经常加强防范措施有关。至于闽中省佛母教暴动一事,我早和闽中省兵马指挥使须睨弼有联系,会经常互通信息,佛母教的势力还不到外扩的实力。以上,请皇兄放心。” “好!”龙在天笑道,如果说身为太守的龚嘉誉为了政绩在敷衍皇上,那么与自己是至亲兄弟的人来解说,自然会令皇上宽慰。 “江南地区土地肥沃,气候宜人,水利资源丰富,适宜农作物生长,一向是神龙国的粮仓,加之江淮省生齿日繁,人口密集,商业发达,所以成为全国的财富中心。朕十分仰仗你们呀!”龙在天酒后说辞,不失真情流露。 龚嘉誉嘿嘿一笑,道:“皇上说哪里话来?做臣子的,理应要为皇上分忧才是。” “龚卿家想必有所了解,”不想龙在天话锋一转,继而说道:“神龙国明令禁止,严禁鸦片流毒国民,但实际上,全国目前只有江淮一省鸦片横行,朕所掌握的消息,江淮省每一千人中就有一人有毒瘾,福寿膏在你的管辖范围内并无严控,龚卿家如何向朕交代?” 此言一出,现场众人皆放下吃食,廖公公刚用钩签挖出一大块蟹肉,也僵在当场,气氛十分凝重。 龚嘉誉脸上青黄不定,一时语噻,臃肿的脸上,笑容逐渐消失,随即换上一副冷峻的面孔。 “哈哈哈哈,”龙在天突然又是一阵大笑,道:“朕把你当成自己人,才说出这一番话,龚卿家不必放在心上。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江淮省百姓生活富足了,难免不心思活跃些,做些出格的事来,确实难管。朕能体会你的艰辛。” 龚嘉誉莞尔一笑,重又恢复笑容,道:“多谢皇上体谅老臣,皇上既然提到这个,老臣就向皇上述职一番,具老臣所知,这些泛滥的福寿膏,其实并不是因为海运偷运而来,实际上是通过陆路运抵江淮地区的,尤其因羊公溏匪患引起。” “羊公溏?”龙在天知道那是羊宏盛曾经主持修建的运河中段的一个湖泊,并最终因他而得名,不免又想到羊宏盛举兵谋反一事,心情突然沉重起来。 “是的,”龚嘉誉继续道:“羊公溏地形复杂,多股土匪在此落草,龙使君曾派兵多次围剿。” “皇兄,”龙载震接着道:“龚太守所言极是,我每次派兵围剿都是旗开得胜,但却不是剿灭土匪,只是把他们撵跑了而已。此羊公溏地处四省交界处,北有大漠、关东二省,南有中原、江淮二省,最是易于隐匿之处,除非我们四省联军共同出兵剿匪,否则除恶不尽呀。” “原来如此。”龙在天点了点头道:“剿匪一事,待朕回朝,再安排四省会战好了。但,这个羊公溏的土匪,如何使得江淮省鸦片横行的呢?他们真的有这么大的势力?” “皇上有所不知,”龚嘉誉道:“羊公溏的土匪不止为乱一方,整个运河都被他们控制,海上有海盗,运河有水鬼呀!” 突然,下面场地上锣鼓喧天,有扮相为鬼神的艺伎在表演变脸,变换的脸谱一个比一个恐怖,却赢得满场叫好。 龚嘉誉被打断一下,继而又道:“这些土匪,勾结南部半岛的大泽国,专门从百越省偷进很多鸦片做成的福寿膏,只要到了大江,就会逆流而上,到了运河,就是他们的天下了,因为江淮省富庶,所以福寿膏只有在这里能卖高价,其他各省,根本没有财力购买,在其他省卖福寿膏,不赔死才怪,由此才会在我江淮一省有市场。若要追究罪魁祸首,当属百越省边陲督管不力,以致流毒至内地。不是老臣无所作为,实在是管不过来,老臣有心严惩,但却心有余力不足。老臣愧对皇上呀。”说着说着,竟然老泪纵横起来。 龙在天十分感动,伸过去手,轻抚龚嘉誉粗壮的臂膀,反而安慰起他来。 这一下,龚嘉誉哭的越加伤心,哭到后来,止不住吚吚呜呜地哭出了声,倒像个婴儿一般。 只哭得颜皇后都有些心疼起来,走过去,好言劝慰。 正殿上层一时间发生的事情,众目睽睽下,被坐在院落中筵席上的大臣们发现了,却不知所以然,窃窃私语着。 龚嘉誉哭过多时,被众人劝说的终于好些了,赶忙又告罪,搀扶颜皇后回席位上,带着哭腔道:“老臣该死,老臣该死,害皇后娘娘受惊了!”又向皇上陈述,道:“说起这个羊公溏,其实天底下还是有人能镇住这些匪患的。” “哦?”龙在天奇怪,问道:“还有这样的能人?是谁?” “秦锐渊!” “啊!” “啊!” 此名字一经龚嘉誉脱口而出,忽有一男一女二人惊呼出声,男的是皇上龙在天,女的是龚嘉誉的夫人秦夫人。原来秦夫人正是秦锐渊的胞姐,秦家在江淮省亦是军政大家,世代簪缨,门承通德,到了秦锐渊这一辈,却人丁凋零,只剩他们姐弟二人相依为命,虽然产业大不如前,但秦家名望声威犹在,江淮政、军两界没有不仰仗秦家的。此时秦夫人没想到丈夫会提到弟弟,颇感奇怪。 只听龚嘉誉继续道:“当年秦将军就是驻守羊公溏,对此地区了如指掌,如今江淮省毒品泛滥,尤其利用运河由南向北输送,皆因秦将军远调京城公干,他这一走,无人能坐镇羊公溏,以致土匪猖獗。所以还望皇上下旨,派秦将军返回江淮省,至少肃清毒患为止。” “这怎么行?”龙在天一听,大手一挥,道:“龙城正是缺少人手之时,朕还指望秦将军平定叛乱……” “什么叛乱?”龚嘉誉惊奇不已,随口问道。 “没什么。”龙在天多喝了几杯江南的黄酒,不免口无栅栏,便不耐烦地道:“以后再说!” 其实,羊宏盛密谋叛乱一事,无论是否属实,此消息目前仍旧是为机密,除了当初事发时在天安殿上的众人外,其他人并不知晓,连颜皇后亦不晓得底细。 “唉!”龚嘉誉叹了口气,道:“除了秦将军,老臣真想不到还有谁人能治的了羊公溏的土匪。” “朕说过了,剿匪一事,待朕回朝再做安排。” “是!”龚嘉誉颔首,须臾又道:“战舰群后天即到海城,此等大事,全赖皇上圣明,神龙国海防全面提升,一定会震慑日出国的。但……老臣有一要事,藉此机会要向皇上请求,还望皇上允诺。” “哦?什么事?” “皇上,如今战舰群买回来了,海军组建完成了,连军港都建造完成了,这些钱,都是由我们江淮省倾尽全力,凭着一己之力承担下来的。” “嗯,朕知道你办事给力。” “但是,接下来怎么办呢?整个战舰群、军港的保养费用,加上海军的饷银,一年大约是四百二十万两白银,这个费用暂且不说,光是江淮省境内这些河流、沿海海堤,每年的治理费用就超过三百万两银子,这每一笔都是巨额费用。要知道,这海军,不是江淮省一省的海军,而是神龙国整个国家的海军。治理水患,加固江防大堤,这本是我们江淮省的本职任务,老臣责无旁贷,必会全额承担下来,但那海军、舰队、军港所需费用,这方面却需要皇上恩准,应举国之力来承担才好。” 龙在天也不吃了,也不看艺伎表演了,默默想了一会,道:“龚卿家,你这又要人又要钱,让朕左右为难,如何是好呢?” “老臣不敢为难皇上。”龚嘉誉道:“江淮省每年税收虽多,但大部分都被朝廷抽走了,江淮省所剩无多,老臣做什么事情,都是捉襟见肘,十分惶恐。” 二人说到无法继续时,多亏颜皇后出面解围,只听她道:“今日我们不要谈公事了,美酒佳肴,歌舞助兴,多美好的一天呀!” 第49章 神龙再现受阅舰 神龙国皇帝龙在天到达海城的第二天,因前一日晚上多饮了几杯江南的黄酒,直至晌午方才清醒过来,行宫中这才热闹起来。 龙在天与颜皇后用过膳食后,廖公公近前禀道:“皇上,娘娘,震亲王、亲王妃携世子、郡主们前来请安。” 皇上皇后相视一笑,龙在天道:“昨天人多杂乱,朕也没时间和载震多多亲近,快请他们进来。” 不多时,行宫书房内,震亲王龙载震和王妃姚莹荃,带着他们三个孩子——十三岁的世子、九岁的郡主、六岁的小郡主进来,向坐在上位的龙在天、颜皇后叩首行礼,口称道:“参见皇上,皇后娘娘。”那两个女孩粉妆玉琢,娇小可爱,却穿着朝服,跪拜行礼,举止有板有眼,像模像样,真是越见越爱,越爱越喜庆。旁边的世子,也是一个翩翩美少年,沉稳干练,有条不紊,丝毫也无纨绔之气。 龙在天和颜皇后不住嘴的夸赞,命他们起身,从后边廖公公手里接过玉佩、锦帕,随手赠送给孩子们,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震亲王的这些孩子,非常开心,大家说说笑笑,话题根本离不开小孩。世子倒还少年老成,呆立当地,那两个小郡主却是蹦蹦跳跳,围绕着大人们嬉闹起来。 顽够多时,由廖公公当先开道,颜皇后自带姚莹荃和那三个孩子去行宫花园游玩,留下皇上、震亲王叙话。 多年不见的亲兄弟,如今单独面对,反而相视一笑,不知从哪说起好了。 龙在天莞尔一笑,想想还是从小孩说起吧,于是道:“真是好可爱的孩子们呀!你和莹荃都是有福之人。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受老天眷顾,得皇祖皇宗庇佑,有个小皇子呢?” 龙载震赶忙接着道:“皇兄正当壮年,真龙太子一定会早日到来的。” “哈哈哈……”龙在天爽朗一笑,看着书房外远处花园中嬉戏的孩童,悠然说道:“一家老小多和睦呀,你莫要再掺和江湖上的是是非非了。” “皇兄,您就不要再揶揄我了,我早没了年轻气盛时候的热血。” “哦?”龙在天道:“那怎么行,你现在可是执掌一方的兵马指挥使,朕希望你的血仍旧是热的,为朕,为我们皇家,保护这一要地国土安全!” “是,臣弟定当不负圣恩!” “好了,你我至亲手足,何必拘泥这些!”龙在天忽然问他道:“之前,你上的奏折,提到江淮省肆虐的福寿膏,幕后大老板是龚嘉誉,可有把握?” “这个……”龙载震想了想道:“……其实我也没有证据,都是风言风语而已,但,想来不会空穴来风吧?江淮地区烟馆众多,由南向北大批量运送鸦片,致使这么多国民吸食福寿膏,官府每次抓拿涉事毒贩,对方都能全身撤离,好似提前知晓一般,即使偶尔抓到的也是些马仔,如果没有一个实权人物在幕后操控,很难做到这种地步。” “龚嘉誉这个老狐狸,不可不防呀!”龙在天叹息一声,道:“此事关系重大,即使确系龚嘉誉所为,我们也要以怀柔策略对付他,不可操之过急。” “这个海城,寸土寸金,到处都是利益,为了争夺这些利益,海城混乱不堪。肮脏黑暗丑陋,在海城随处可见。” “经济发达、钱粮丰盈的江南地区,是维持神龙帝国统治的命脉。”龙在天道:“无论如何,你要在这里保证江淮省的稳定。你可是朕最信任的皇弟呀!” “臣弟不敢有一时一刻的懈怠。”龙载震道:“但是,很多时候,说实在的,臣弟也险些被拉下了水。” “此话怎讲?” “我们神龙国人之间的交往,无外乎人情,交往的久了,即使你再对其冷淡,也会有种莫名的微妙情分在里边,尤其海城,山头林立,黑帮众多,相互关系紧密,而又错综复杂,如若一力打压,只会激起民变,可一味的虚与委蛇,又会陷入与其狼狈为奸,这个把握,实在难处理。” 龙在天非常认真地听他说完,最后道:“无论如何,你要稳住这里,海城,我就交给你了。” 二人又说了些海城帮派之事,无论龙载震如何细致耐心地诉说,龙在天仍旧听的一头雾水,两眼茫然。 “这么复杂的局面,你是怎么捋顺头绪的?” “臣弟浸淫在此二十年,每天面对的就是这么个乱糟糟的世道。”龙载震自嘲似的笑了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皇上,龙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昨晚宴席上您又忽然说了句‘平定叛乱’,到底怎么回事?” 龙在天道:“你也不是外人,朕就跟你说了吧。”于是将羊宏盛密谋叛乱的证据被找到详细说了一遍。 只听得龙载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如若不是皇兄亲口对我说,我绝对不会相信有此等事情。其实,自打皇上出京,龙城突然封城,我就有些担忧,原来真的出事了。” 龙在天点了点头,道:“朕已经命令三司会审,希望他们能给朕一个公平公正的交代。” “如何做到公平公正呢?这刑部、大理寺、都察院,有两家属于老师的对头——颜修谨掌握的,顾文忠倒是能向着老师吧,但他也是孤掌难鸣,我很替老师担心呀。”原来,羊宏盛当年三十岁即为帝师,教育皇家所有皇子,龙载震遂称呼他为“老师”。 “这些烦心事,朕也不愿意看到。既然朝廷有律法,一切还是按法办事吧。” 龙载震看着皇上,郑重其事地道:“臣弟代老师向皇上求情,看在多年师恩份上,如果真的定罪,也请皇上网开一面,给老师留条活路,让他颐养天年才好。” 就在这时,花园处传来阵阵孩童的笑声,他们追逐打闹,玩得不亦悦乎,引得附近众人都去注视他们。 “当年朕也是这么大时,即跟随羊宏盛学习帝王之术的。”龙在天回想往事,又看龙载震说的真切,多少想到了年少时受羊宏盛启蒙之恩,其实自己于情于理,也是想放过他一马的,于是说道:“朕答应你就是。” ************************************************************************* 又过一天,正是到了采购自奥古斯特王国战舰群抵达海城的正日子,又是神龙国海军——神龙水师创建之日。 一大早,皇上龙在天即带着江淮省太守龚嘉誉、兵马指挥使龙载震,及所有京师随行大臣、江淮省所有官员,一路骑马来至海边,刚刚完工的海城军港,屹然呈现在海边。这里,即将是以后神龙水师的大本营。 海风习习,吹在人身上异常舒爽。 军港前的海滩上,水师官兵列阵成数个方阵,严阵以待。在军港与官兵方阵之间的土地上,建有一处约有一丈高的高台,高台四角插有绣有五爪龙形的黄色大旗,代表神龙帝国大皇帝、大祭司,高台之下,排布着一排绣有龙形的蓝色大旗,代表神龙帝国水军、神龙水师,这座高台是专门为今天准备的祭坛 龙在天甫一下马,立即又登上祭坛,高台上面积不是很大,却设有一张供桌,龙在天便先焚香祷告一番,面朝大海的远方凝视。 在高台的两侧,设置有无数座椅,此为观礼台,所有官员按序就班在此落座,同皇上一起,面向大海观望。 此时的海边,居中位置空出来,两翼停靠着几十艘大大小小的军舰,这些军舰都是神龙国自行建造的小型战舰,虽说是小型,其实无论体型、吨位,都大于护送皇上一路从大江而来的那种适合江中战斗的战舰。这居中的位置,自然是为了留给来自奥国的巨型战舰群。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过不多时,军港方向敲起鼓来,振奋人心,看来应是战舰群到了。 众人窃窃私语,极目远眺,果然发现海天一色之处,出现数个黑点,不过一盏茶时分,便能分辨出战舰的轮廓,再过不多久,赫然现出十艘体型庞大的战舰来。 但见这些战舰,悬挂满旗,雄赳赳气昂昂,速度不快不慢,终于达到近海,因吨位巨大,不能继续靠岸,便停泊在海中,一齐拉起船笛声,一长一短一长声,与军港中的鼓声交相呼应,此起彼落,示意接受神龙国皇帝的检阅。 龙在天早就知晓,此次战舰群上,一半神龙国水手,一半奥国教导人员,如此便于神龙国人快速掌握战舰的使用,很是满意,频频颔首。 龙载震高举一幅黄纸,跑上祭坛,跪地呈上,道:“启禀皇兄,此为战舰群明细,请皇兄过目。” 龙在天接过黄纸,但见上罗列所有采购自奥古斯特王国的战舰名目: 铁甲战列舰两艘—— 红武舰,廿二门火炮,三支鱼雷发射管,七千二百余吨位,乘员人数四百一十五名; 红勇舰,廿二门火炮,三支鱼雷发射管,七千二百余吨位,乘员人数四百一十五名; 装甲巡洋舰两艘—— 蓝鳞舰,十四门火炮,两门鱼雷发射管,二千九百余吨位,乘员人数二百零二名; 蓝岛舰,十四门火炮,四门鱼雷发射管,二千八百余吨位,乘员人数二百零二名; 穹甲巡洋舰六艘—— 青鲸舰,十二门火炮,二千三百余吨位,乘员人数二百零二名; 青远舰,六门火炮,一门鱼雷发射管,一千九百余吨位,乘员人数一百五十名; 青舟舰,六门火炮,一千八百余吨位,乘员人数一百五十名; 青江舰,五门火炮,一千八百余吨位,乘员人数一百三十五名; 青河舰,五门火炮,一千八百余吨位,乘员人数一百三十五名; 青甲舰,四门火炮,一千余吨位,乘员人数一百三十五名。 龙在天看的仔细,问道:“哪艘是‘红武舰’?哪艘是‘红勇舰’?” 龙载震忙为皇上指点明确,又道:“采购回来十艘战舰,加上我们原本拥有的、新建造的,目前战舰二十五艘,辅助军舰五十艘,运输船三十艘,水师官兵四千余人,这是我们神龙水师所有实力。” “很好!” “当年的远东联合军港上,”龙载震又道:“最大的战舰不过两千余吨位,我们现在的战舰数倍于他,强大之处可见一斑。” “朕很满意!”龙在天看着海上密密麻麻的战队群,心旷神怡,对龙载震道:“有了这个利器,看日出国还不乖乖称臣?哈哈哈……”大笑一阵,又道:“宝剑锋从磨砺出,今天检阅军舰后,不日出征,到东海上去演习训练水师,遇海盗杀海盗,遇倭寇灭倭寇,震慑海防,扬我国威!” “是,皇上!”龙载震答应一声,立即撤下祭坛。 龙在天在高台上,开始又是焚香祷告一番,将事先准备好的祭文和刚刚龙载震呈上的黄纸一同烧掉,祭祀天地,祭拜海神。 祭拜伊始,岸边原本停靠的上百艘渔船驶离海岸,呈现半包围,将所有战舰围绕起来,然后向海中倾倒牛羊祭祀牲畜、淀粉糊就的人形面人。 祭祀完成后,龙在天又开始拜将,龙载震再次走上祭坛,双膝下跪,接受皇上赐予的黄绸缎包裹的官印,由此兼任水师提督。 “咔嚓嚓——” 突然,晴空中伴随着闪电,出现一声惊天动地的雷鸣,吓得现场所有人胆战心惊,不由得向闪电处望去,但见陆地远处,黑压压一片乌云,笼罩一方。 “轰隆隆——” 赫然,又是一阵雷声,大海远处,亦是云遮雾漫,彤云密布,如烧开的水一般不住翻滚,吸引得人们又去看向大海远处。 由此,出现了十分奇异的现象,陆地远处乌云密布,海上远处雾霭阴霾,但居中的海边祭坛附近、战舰群一带,却是艳阳高照。 “啊!看那里,好像有条龙!” “那有也有条龙!” 观礼的官员们惊呼失声,不住向乌云和雾霾处指指点点。 原来,陆地上的雷电乌云中,隐隐出现一条巨龙,盘旋来去,若隐若现。再看大海上重云如盖的天空,也有一条水龙快速升降,随即龙的周身出现很多水雾,飘洒来去。 “那是……朕曾见过此龙!”龙在天指着陆地上的龙,恍惚说道。 从京师而来的随行大臣中,有跟随皇上一起去过初春狩猎的人,很快也认了出来,道:“这条龙,就是曾在皇家狩猎场出现过的神龙!” 其实,从电闪雷鸣出现龙形之后,御前侍卫统领凌力子便带着无数御前侍卫冲向高台,围绕祭坛,防止有人靠近,凌力子又率领几个高手登台护驾,不想旁边还有更快的,只见一个灰影,“嗖”的一声,当先一跃飞身上了祭坛顶,凌力子一看,正是总管太监廖公公,稍觉安心。 廖公公更不搭话,将皇上背负起来,又是纵身一跃,轻轻巧巧地落到地面,龙在天只觉得轻飘飘地,毫发无伤。那廖公公看上去年老体弱,龙在天又比他高出一个半头,体重可能是他两个,廖公公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地背着他施展轻功,可见功力深厚至极。 龙载震自行跑下高台,问龙在天道:“皇上,是否需要战舰炮轰……那龙?” “不可,此为吉兆!” 这时候,观礼台上的众大臣早乱了套,各找躲避地点,很怕天际的龙冲下伤人,但沙滩上的水兵队列丝毫不乱,目不斜视,仍旧站的整整齐齐,海边停靠的战舰群很显然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炮管都朝向两条龙。 神龙昂藏,蓄势待发,蛟龙狡黠,活灵活现。这两条龙,在云遮雾罩中,好似互相争斗着。神龙庞大,占据大片天际,蛟龙较之神龙要小很多,但却异常灵活,漫天游走。双方僵持一段时间后,各自逐渐隐匿,继而乌云飘散,水雾蒸腾,两方天空又恢复原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来的突然,去的诡异,竟然生此异象,场上众人议论纷纷,吉凶祸福,不明所以。 水兵阵列,忽而唱起了颂词: 宝祚延庥万国欢,景星拱极五云端。 海波澄碧春辉丽,旌节花间集凤鸾。 第50章 银阁薄命庆夫人 自从荣臣正雄向祖天养策反失败后,祖天养开始过得有些压抑,可以说有些抑郁了。 因学习的场所只局限于天音寺中,所以祖天养每天接触到的人,不是自己的同学,就是古庙中的和尚、老师北沢隆志,还有偶尔会来的荣臣正雄,尤其最近一段时间,他来的越来越频繁了,祖天养把这视作别有用心的计谋,为天道会无处不在的向神龙国渗透的计谋。 而且,现在在祖天养的眼中,看谁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好似是有不良目的的,看日出国人都像奸细,看神龙国同学都像内奸,简直有些草木皆兵了。 “荣臣正雄一定不止向我抛出橄榄枝,很可能向我们所有人进行招募,我们十九个人,学成之后回国都会成为朝廷,至少是各省的重点培养对象,以后都会占据要位。如果把我们拉拢成为天道会成员,为日出国效力,对神龙国来说确实如同安插下了一个钉子,牢牢地、深深地埋入肌体内,这会从内部腐蚀神龙国的。” 祖天养不敢继续想象下去,有几人能像自己一般,立场坚定,旗帜鲜明呢。 他开始向身边的同学试探,到底谁会被说动而加入天道会呢?首当其冲能想到的,自然是自己的老乡,同是来自百越省的韦伯林。 表面看上去,韦伯林一如既往的和自己要好,情同手足,如果韦伯林加入天道会,祖天养实在不能接受。 留学生们每天上午的劳动一直持续,在一次出庙进山砍柴时,祖天养和韦伯林又是一道同行,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无非说的是有关神龙国水师初建、远从奥古斯特王国买来的战舰群一事。因为仅有一海之隔,发生在神龙国海城的事情,已经传送到了日出国这里,现在街头巷议,大家说到的都是有关于战舰甫到海港即出现的神龙异象,人们纷纷传说那是吉兆,神龙国盛世之下千载难逢的朕兆。 “你还记得吗?”祖天养问他道:“我们来日出国的海上,遇到海盗那晚,也有两条龙在争斗。” “当然记得,如果没有那条神龙,我们的易郸同学早就填了鱼腹了。” “看来这次水师祭祀出现的两条龙,就是这两条了。” “应该是吧,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条龙吗?”韦伯林反问他道。 “当今圣上也是龙呀!那可是真龙天子!” “哈哈,你若这么说来,我不和你争。” 二人走到山里,开始砍柴,不就砍出两堆,他们便在旁边坐下休息。 祖天养就开始拿话套他,道:“伯林,我们来到日出国也有数月,你感觉这里跟咱们神龙国有何不同?” “有何不同吗?”韦伯林想了想道:“都说这里是几百年前的神龙国,但在我看来,日出国人是保留了神龙国旧时光中的精髓,而又学会了克洛奥斯联合王国先进的技术。日出国人不仅具有神龙国人简单实际的作风和艰苦的生活习惯,他们更兼具西方人的严谨和逻辑。我们是保守的,抗拒外面的世界;他们是开放的,博采众长,求实创新。” 祖天养哈哈一笑,打趣似的说道:“没看出来嘛,伯林老弟,你还有这般见识。到底是不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嗨!天养大哥,我除了在你这得到点知识,还能从谁那听到?” “不一定呀,最近荣臣大人经常来寺里找同学们聊天,也不知道都聊些什么?他没和你联系吗?” “没有啊,老弟我见官就怂,他不找我正好。” “听你刚才所说,”祖天养怕他怀疑,忙又问道:“很有些贬损神龙国,抬高日出国的意思嘛,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韦伯林道:“说真的,刚到日出国时,因为想家,其实很排斥这里,总是觉得神龙国哪里都好,但是,时日久了,还是觉得家不如这里。” “此话怎讲?” “在家的时候,不止是身边人,就是自己也经常浪费东西,不知道珍惜环境,为子孙后代着想。来到这里后,才切身体会到资源的重要,岛国上一草一木,一米一线,无不凝聚着自然赐予给人的无上使用权,人活一世,太艰难了!偶尔脑中会有个声音在说:‘生而为人,注定为人,管他神龙国人还是日出国人,亦或是克国人呢!’” 原本是祖天养在试探韦伯林,不想事与愿违,祖天养竟被他说的打动,自言自语道:“仔细想想,你说的却是不无道理,我们当时在神龙国时,经常随地大小便,乱扔东西,随着性子来,大家好像都在祸害那个国家,没人去珍惜生活,但自从来到日出国,自然而然地遵守规矩。这里真的和我们神龙国不一样。” 二人聊过多时,休息的也够了,便各自捆起一摞柴草,背负着往回走。 回到了天音寺香积厨,将柴草一放,突然听到前院传来马蹄嘚嘚飞奔之声,谁人骑马上山来了,要知道这座山较为陡峭,直接骑马奔驰上到山顶,马匹不但要名驹有耐力,马术而且要精湛。 寺中很多人跑到前院去看,见来者正是荣臣正雄,骑了一匹马,后面还牵了一匹空马。 “祖天养在哪里?”荣臣正雄问走近的僧人。 “我在这里。”祖天养从后边走过来,很感奇怪,自己拒绝其招募加入天道会后,荣臣正雄一直是避开和自己交流的,不知道今天大张旗鼓地来所为何事,问道:“荣臣大人有何吩咐?” “夫人头疼难忍,将军命我来邀请祖桑,请跟我一起去将军府上为夫人治病!” 围拢过来的人中,汪百川嘴碎,嘀咕道:“夫人?就是将军殿下的那个痨病鬼婆?”大家都瞥眼看他,其实就算他不说,众人也都知道,荣臣正雄所说的“夫人”,就是幕原天一将军的夫人——庆夫人。 祖天养听得呆立当地,一头雾水,众人亦是都出来看热闹。 荣臣正雄又道:“你曾跟将军说过,在广城开办医馆,为人去除疾病,如今将军夫人需要你速去医治,快快随我去吧?” 祖天养怔了一下,忙去看从大雄宝殿走出来的北沢隆志,征询他的意见。 只听北沢隆志道:“既然夫人有贵恙,你快去看看吧。” 如此得了老师首肯,祖天养也不耽搁,骑上那匹荣臣正雄带来的马,随他出了寺庙。 二人骑马下山,因山路陡峭,便不急不慢地骑行,一前一后,默默而行。 以前的祖天养是不会骑马的,来日出国前因为在皇家狩猎场培训过一个多月,这才在骑兵营中集训了骑马技能,没想到此时派上了用场。 行至半山腰,荣臣正雄忽然扭过头,看着祖天养,道:“祖桑,虽然我们不能成为自己人,但希望我们不会成为敌人。” 祖天养点了点头,继而觉得这句话会有多种解读,便说道:“我们两个人不至于成为敌人,但世事难料,我们两个国家、两个民族,以后恐怕必有一战,此战现在看来越来越明显,两国军备竞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程度,我们谁也控制不了的。” “不要那么悲观嘛,祖桑。”荣臣正雄却是一脸灿烂笑容,道:“人生在世,谁求不着谁呢?希望以后祖桑遇到困难,第一个想到的是我,或者是我们日出国。” “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要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一个越来越动荡的世界,没有一成不变的事情,没有永恒的敌对、友好,什么都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即使我们立场不同、观点分歧,但绝不会影响我们通力合作。” “大人,你在谋划一些事情吧?” “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二人已经到了山下,眼前一马平川,他们这才放开缰绳,纵马疾驰,向天都城而去。 ************************************************************************* 二人入得城来,直奔将军府邸——东山殿。天都城本丸为天皇寓所千代田区的皇居御苑,东山殿位于天都城东部。 很快他们便到了东山殿正门,这才下马进入山庄,守卫认得荣臣正雄,遂一路畅通无阻。 之前祖天养只来过这里一次,还是为了迎接幕原天一远征四叶岛部队归来举行的欢迎仪式上,但那时因天黑人多,不辨东西,而且只在会客厅上,又发生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突发事件,并不知道原来这里如此优雅,景色迷人,庭院居中一个偌大的泉池,池上架有木桥,曲折回绕,走到桥的尽头,又有笔直的一条游廊,园中到处设有名贵的石材和树木,置身其中,宛如身临仙境。 行进在这里,祖天养不禁默默念叨着“岩崎惠美”的名字,想着当时二人于众目睽睽之下做的事情,此生难忘。 距离夫人所在的卧室银阁还有一段距离时,他们就听到有多个女人哭喊的声音,其中一个声音引起了祖天养的注意,没错,那应该是岩崎惠美的声音。 祖天养一个箭步冲过去,抢先进入银阁,夫人卧室很大,只见里边当中位置,庆夫人本是正在铺就的席子上盖着厚被子仰躺着,却极力撑起上身,双手抓着岩崎惠美的头发,用力摇晃着她,额头上青筋暴起,两眼突出,手上用劲,大喊大叫着,两人和服都被弄乱了。 岩崎惠美躬身站在她卧铺旁,亦是哭喊着叫道:“夫人,对不起,夫人,对不起……”被她又抓又打,却并不为自己挣脱。 在这间卧室门口,已经站了多名仆人,谁也不敢上前劝阻,互相指指点点,嘀嘀咕咕。 祖天养分开门口众人,直入卧室,将两个女人一把分开,岩崎惠美的长发被庆夫人抓下了几绺。 庆夫人如同疯子一般,又去抓祖天养,早被他两只大手控制住了细如竹竿的两个手腕,右手腕上还带有一个黑里发亮的菩提手串,因手腕太过纤细,手串已经戴到肘部。庆夫人气急败坏,声嘶力竭地道:“魔鬼,我要杀了你!”说着时,还待从厚被里爬出来。 “适可而止吧,夫人!”祖天养大喝一声,阻止她起身。 “夫人呀!”岩崎惠美匍匐在榻榻米上,双手前伸,脸朝下埋在披散的长发中,哭诉道:“夫人,奴婢知道您头疼厉害,只要您打我能减轻疼痛……就请继续打我吧!” 庆夫人可能因为刚才用力过猛,现在没了力气,也可能因为双手被祖天养像钳子一样的手箍住,根本动弹不得,便不再挣扎,只恶狠狠地看着周围的人们,嘴里发出“呃呃”的声音。 “她是中了魔障!”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众人看去,正是幕原天一将军来了。那些仆人们连忙躲避开去。幕原天一走入卧室,对祖天养道:“你们神龙国人对除孽障的道法很多,你也曾做过医生,本座希望你能帮夫人治好头疼。” “是,将军殿下。”祖天养道:“我一定尽力,但我不敢保证能帮到夫人。” “你有何办法医治夫人吗?” 祖天养想了想,道:“大凡头疼,无外乎过度疲劳或者睡眠不足所致,想来夫人不至于劳累,是否因为长期失眠呢?” “不会的,”旁边岩崎惠美道:“最近我一直伺候夫人,夫人每天睡觉很好,睡的很沉。” “原来如此。”祖天养又道:“那么,我觉得可能是因为血液流动缓慢,或者有瘀滞所为,所以,我想为夫人进行头部按摩,促进血液循环,帮助她减轻疼痛。” “不用药……”幕原天一迟疑一下,然后说道:“那就快按摩吧。” 岩崎惠美照顾庆夫人躺好,盖好被子,跪在后边。 祖天养便盘膝坐下,双手成爪,按在庆夫人头顶,稍稍用力,又往头两侧太阳穴按去。 庆夫人初始仍旧大喊大叫,但却逐渐安静下来,最后竟然沉沉睡去,瘦小的脸上,皮肤仍旧暗黄无光,但却十分安详。 这时,荣臣正雄走到幕原天一身边,对其道:“将军殿下,天皇陛下派左、右府殿和大纳言前来邀请殿下。” “哦?”幕原天一怔了一下,道:“请他们到茶室稍等。” “是。”荣臣正雄答应一声,忙去打理。 “美々,”幕原天一看着岩崎惠美,命令她道:“你留在夫人身边好生服侍,必须寸步不离。” “是!” 幕原天一又看了一会庆夫人,这才出了银阁。 卧室中,只剩下祖天养和岩崎惠美,还有睡着的庆夫人。 “这么说来,”祖天养悄声对岩崎惠美道:“你现在叫做‘美々’?” 岩崎惠美点了点头,道:“将军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还能继续活下去。” “他知道了,也不见得会加害于你。”祖天养边说,边继续为夫人按摩头部,只是动作轻柔缓慢,很怕惊扰了熟睡中的庆夫人,他对自己是否能减轻夫人头疼没有任何信心,很怕一个不小心,又令夫人发作。 “无论如何,请帮我保守秘密。”岩崎惠美轻若蚊蝇的声音说道。 祖天养点了点头,这个女人跟自己发生过一次关系,不管是否被逼,两个人已经多少产生了情愫,祖天养很想保护她。 “看来你的治疗很有效果。”岩崎惠美趴在庆夫人身边,为她拭去额头汗水。 “我很奇怪,将军为何要找我来为夫人治病?天都城中,医术高明的医生应该很多吧?” “天都城里的医生都请遍了,用了各种药物,夫人每日吃的汤药比吃的饭都多,就是不见起效,将军无法,这才想到了你,病急乱投医,总要试一试。” “你好像对夫人很好,她那么打你,你为什么甘愿伺候她?” “夫人以前不是这样的,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日月岛上第一美女就是庆夫人,她非常美丽、善良、温柔,接济穷苦之人,帮助弱小,现在她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一定受了很大的刺激,吃了很多苦。”岩崎惠美道:“其他奴婢被夫人打的都怕了,谁也不敢靠近她,我知她是个可怜人,我不在她身边伺候她,就真的没人管她了。” 又按摩了一会,祖天养问她茅房在哪里,岩崎惠美为他指明了所在。 祖天养迟疑一下,还是问道:“那么……茶室在哪里?” 岩崎惠美缓缓抬头,看着他道:“你,不要去做冒险的事情。” 祖天养点了点头,得到答案后,忙出了银阁,直向茶室而去。 穿行过一座佛堂,前方赫然便是会客厅,上次留学生到访将军府,就是在这里发生聚众淫乱之事的。 会客厅旁边,即为岩崎惠美指点的茶室所在地。 祖天养看四下里无人,也不蹑手蹑脚,却是快速走近,趴在门上默默听里边的动静。 日出国的建筑都是极简风格,尤其这间茶室,更是采用干阑式架空起来,木架之间没有实体墙壁,皆用白纸隔断。所以祖天养靠近后,不是很费劲的便听到里边的声音。 “将军,您是太政大臣,统管整个日出国的政务,此等大事,陛下需要您来阐述应对之策。”一个年老的声音说着,看来应该是荣臣正雄介绍的天皇陛下派来邀请幕原天一的左、右府殿和大纳言之一了。 “请回去转告陛下,我目前没有应对之策。”幕原天一声音显得极不耐烦,道:“神龙国胆敢派神龙舰队来侵犯日出国的话,我才有对策,而且是令其全军覆没的对策,请陛下放心即是。” “将军,您怎么能如此托大?”另一个声音说道:“我们都说,将军不是以前的将军了,放在二十年前的将军,时常亲近陛下,但现在的将军,却故意冷落陛下,实在让人费解。” “我不想提这些事情,请说正事,否则,三位还是请回吧。” “说正事是吗?”第三个声音又道:“如今的神龙水师,舰船实力高于我们一倍,即使神龙国没有采购回来这十艘战舰,已经领先我们海军很多了,何况现下我们更是望尘莫及,唉!难道以后我们就要处处挨打吗?” 幕原天一没有即刻回答,想来正在喝茶,停了一会,这才说道:“海上战斗,才是本座的强项,陆地战斗虽不是本座的强项,但本座仍旧打败了四叶岛强敌,统一了日出国,不要忘记了,本座才是战神!” 祖天养在外面听了一阵,他们始终围绕着神龙国与日出国两国海军来斗嘴,没有其他内容,便悄悄退后,又连忙跑回银阁,岩崎惠美仍旧在学着祖天养的手法,轻柔地在帮熟睡中的庆夫人按摩头部。 至此之后,祖天养时常来到东山殿,帮助庆夫人缓解头疼,由此他有机会经常能和岩崎惠美见面,每次见面,他都非常开心,多年没有过的心潮涌动,又如小鹿乱撞一般,久久不能平静。 第51章 刀剑激战天音寺 最近的天音寺里异常嘈杂,皆因寺院的修缮工作进入全面展开阶段,每天石匠、工匠、泥瓦匠进进出出,爬上爬下,非常忙乱,叮叮当当,工具敲凿的声音此起彼落,周遭聒噪,吵得庙里的和尚们不能安心念佛,吵得学堂里的学子们不能专心学习。 这一日中午,因为匠人们集中在院子里吃午饭,所以难得的安静重回寺庙,和尚们和留学生们终于可以重温这短暂的清净时光,分别做着功课,北沢隆志亦去后边禅堂打个盹,睡个安稳午觉,一切都好惬意。 不想这时,从山下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嘚嘚飞奔之声,谁人又骑马上山来了? 留学生们第一个想到的是荣臣正雄,继而都翘首去看坐在前排的祖天养,后者一脸无辜的表情。 马蹄声来的好快,倏忽间已到寺庙门前。 “易郸在哪里?”一个声音嚷叫着。 留学生们又都瞅向坐在最后排个子矮小的易郸,后者不明所以,惊愕不已。 大家好奇心切,忙都跑出去看,在前院,只见一个绿衣和服少年男子正在飞扬跋扈地质问那些吃饭的工匠们,接连打掉多人手中的稗子窝头和胡豆叶菜,气急败坏地咒骂着众人。大家一看,此人不是天皇太子竹太郎是谁? 那些衣衫褴褛,灰头土脸,全身蒙尘的匠人们,忍气吞声,不敢招惹他。 “莫要为难他们!”易郸挺身而出,喝道:“你要找的人是我!” 这时,从寺庙门外,一窝蜂似的闯进来二十多名白衣女子,高戴官帽,腰束玉带,各持武士刀,将竹太郎护卫在中心。因竹太郎骑马跑的快,先行到了这里,而这些白衣女护卫们,跑步上山,此时赶到,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其实,这些白衣女官也是武士,被称之为“姬武士”,专职保卫天皇一族。她们并不是真正的武士,而是大多出身贵族,或者是亡故武士的妻子,战争期间很多武士战死,天皇便将她们收拢在皇宫御苑进行武士道训练,最终成为誓死效忠于天皇的力量。 竹太郎瘦高挑的身材,怒气冲冲越过白衣女护卫们的阵列,走到易郸身前,向其质问道:“你到底对樱公主做了什么?” 易郸听的懵圈了,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后边所有留学生们亦是大感惊疑,这易郸平时老老实实,做事低调,从不独自下山,能对樱公主怎么样呢?难道还是那晚易郸救了樱公主时,在陷阱中做过什么吗?不会吧?所以一个个的,如吃瓜群众一般看着热闹。 “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竹太郎稚嫩的脸上,青筋暴起,道:“你对樱公主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她现在为什么对你念念不忘?” 后边任德文哈哈大笑,道:“这小爷们儿是吃醋了吧?吃咱们易郸小哥的醋了!”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竹太郎气的满脸通红,唰地一声,拔出竹节太刀,双手紧握,对着易郸说道:“你这个家伙,我要向你挑战!” “挑战!挑战!挑战!”神龙国的留学生们一齐高呼起来,制造声势,上次夜晚森林中救出樱公主时,竹太郎和易郸交过一次手,大家都看出来易郸功夫不简单,较之竹太郎高出很多,竹太郎向易郸挑战,无疑自取其辱,遂一齐起哄,促成二人再次交战。 竹太郎握刀的双手有些颤抖,因为紧张,他的马步扎的也不稳,两脚频繁前后移动着,在他身后的那些白衣女护卫们亦是抽刀在手,却被他制止了,他对她们道:“本……太子命令你们,谁……谁也不许上前助我,看我怎么收拾这个家伙!” 比较起来,易郸反而气定神闲,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短剑上,仍不急于拔剑,静待彼变。 “……挑战!挑战!挑战!……” 后面的起哄声音此起彼伏,激得竹太郎未曾准备妥当便先发制人,挥刀砍向易郸,但听“呯”的一声脆响,易郸快如闪电地抽剑,电光石火地击出,与砍过来的竹节太刀相拼在一起,二人由此交上了手。 那些工匠赶忙向四周退去,很怕被两把利器锋芒扫到。 易郸小巧玲珑,凭借轻身功夫,时常居高临下攻击竹太郎,使其痛失先手,处处受敌。但见一团绿影晃动,那是竹太郎蚕丝面料的和服衣襟随风飘荡而起,煞是好看,不出十招,竹太郎开始显出劣势,左支右绌,忙于拆招。 易郸并不咄咄逼人,反而在占据上风后,总是自露破绽,让对手有可乘之机,然后一招化解,将竹太郎耍的团团转。 竹太郎还是缺少实战经验,根本看不出来其中玄机,总是感觉自己与易郸的功夫在伯仲之间,有时看到易郸被自己攻势凌厉的招式迫得连连后退,他还自鸣得意。 易郸给了对方太多机会,不乏致命破绽,竹太郎总是滞后发觉,一招攻击后,易郸便后撤一步。由此出现,前边易郸边接招边退却,后边竹太郎穷追不舍,很怕给对手一个喘息之机。 易郸接连后退,直退到了大殿之下,旁边即是大雄宝殿外墙,此时由圆木搭建起来的脚手架就抵在他的背后。 “看你还往哪逃?”竹太郎瘦削的脸上闪过一抹杀气,竹节太刀突然向对方腰部用力横挥。 易郸难得地露出一个一闪而逝的笑容,看准太刀来势,忽而蹦起,双脚正好在竹节刀挥到自己身前时,踩在刀刃上,由此借力一弹,整个人向上猛地窜去,已然跃到了脚手架第二层,轻身功夫可见一斑。 这一下变故是竹太郎万万没想到的,怔了一下,抬头望去,只见易郸一手仗剑,一手摆出一个上来的手势,站在脚手架上,悠然自得。 “好!” “漂亮!” “本学头就压你赢!” 留学生中想起阵阵叫好声,哄笑声不断。 竹太郎气急败坏,简直要吃了这个仇家一般,苦于自己没有如此了得的轻功。便双手握刀,左右各看一眼,找到登上脚手架的斜板,跑过去,哇哇大叫着,冲上二层。 易郸却是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等着他过来,待到近处,这才挺剑而刺,平平无奇的一招,对方避开,回了一刀,易郸短剑划了一个剑花荡开,二人又在脚手架平台上斗了起来。 竹太郎心浮气躁,脚下无根,好几次在木板架上险些滑倒,却在气势上不让对方,刀锋凌厉,步步紧逼,将易郸慢慢向后逼退。 易郸仍旧防御多攻击少,蹡蹡退到第三层,引得竹太郎亦步亦趋。 “上去干他!” 下边院里看热闹的人群仰着头,叫着好,也不知道为竹太郎叫好,还是为易郸叫好,真是兴高采烈,不怕事大。尤其以任德文为首的几人,更是热衷此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着他周围总是有韦正清、汪百川、陈景山、魏高才、王良祝、李飞舟一群人,闹闹哄哄,吆五喝六。 易郸和竹太郎已经上到脚手架最高一层的第四层,但易郸却是仍旧不住后退,竹太郎依然紧追不舍。只见易郸短剑一拨,将竹太郎的刀荡开一边,竹太郎被带动的顺势向右转身,易郸继而短剑又是一挑,“刺啦啦”一声,剑刃竟把竹太郎后背和服刺破,他若再向前挺进几寸,必然会刺伤其后背。 竹太郎后背一片白花花的皮肤就露了出来,自觉失了颜面,大喝一声,冲上去不管不顾就连施杀招,却被易郸逐一化解。这一下激得竹太郎怒不可遏,手中竹节太刀胡乱砍劈,全无章法。 这时二人所处之地,是脚手架的一个拐角之处,圆木和绳索较多,竹太郎怒火中烧,哪管什么自身安危,只要能打到对方,争些体面就行,那攻势越发凌乱,简直以命相搏,向易郸劈砍几刀,都被易郸闪身躲过,由此都砍到了易郸身后的木材和绳索,但听“嗖嗖嗖”几声过后,有几处绳索捆绑住的圆木被他砍折砍断,一根根断木、断绳掉落下去。 脚手架开始摇晃,他二人在上面越是斗的激烈,脚手架越是摇摇欲坠。那些工匠看不是事,都远远避开,仰头看着上面的易郸和竹太郎。 堪堪二人又缠斗一会,那四层的平台突然被他们踩踏的哗啦啦一声响,已然崩塌,继而整个脚手架都分崩离析了,就此散架。 “啊——” 竹太郎和易郸正在全神贯注着战斗,不想糟此变故,二人发一声喊,一齐向下坠去。 易郸凭借轻身功夫较好,短剑横刺里向大雄宝殿外墙上插去,阻得一阻,减缓了下坠之势,慌乱中双脚乱点,正好点到一节未倒下的圆木上,由此借力高高弹起,人在半空中,又是一个后空翻身,轻轻巧巧地竟然弹到了大殿顶上。别人看来,他做的轻松自如,如大鹏展翅飞翔一般潇洒飘逸,实则危险到了极点。就连他自己落在大殿上后,也出了一身冷汗,暗叫“好险!” 再看竹太郎就没有易郸这副身手,直直地坠落下去。 下面众人在脚手架甫一崩塌时,就嗷嗷叫着四散奔逃,突然,一道灰影逆着众人划过,向纷纷落下的圆木中心纵去,快若闪电,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正好赶上竹太郎下坠到地面还有一段距离时,那灰影又是一跃而起,正好与竹太郎相碰撞,然后这才速度减缓,慢慢落在地上。 这时候,众人才看清,原来是北沢隆志冲上前,接住了掉落下来的竹太郎,虽然接他时动作有点不雅观,是一只胳膊从竹太郎裆下伸过去,另一只胳膊是从竹太郎左腋下伸过去,抱的实在别扭,另外竹太郎绿色和服后背被刺破老大一块,落下时他是仰身下坠,和服从上半身脱离,竹太郎是光着上身被北沢隆志抱住的。 “好!” 任德文带头鼓起掌来,陈景山、魏高才连连吹着口哨,众人无不为北沢隆志叫好。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易郸!” 竹太郎挣扎着从北沢隆志怀抱中挣脱出来,顾不上打理衣衫不整的和服,叫骂着又要去找易郸较量,简直是勃然大怒,脑袋左摇右摆,寻找自己的武士刀。 竹太郎的竹节太刀落在远处门口,直插入土中,此时微微晃动着。 但见一个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男人,从院门外缓步而入,弯腰抽出此刀,颠在手上。大家一看,却不是幕原天一将军是谁?在他身后又探出一个十分滚圆的脑袋来,正是将军的随从小杉睦。 幕原天一身着便服,站在寺院门口,如同顶天立地的巨人般环视着众人,面无表情。 众人忙躬身行礼,后边的工匠跪伏在地,天音寺住持也出来迎迓承奉,双手合十,口称佛号。 原本飞扬跋扈的竹太郎嚣张气焰突然矮了一截,却自撑着不肯在人前低头,远远地道:“幕原将军,神龙国的人欺负我,你怎么说?” “太子,这些神龙国留学生是本座的朋友,不可无礼!” “你……” 幕原天一将竹节太刀交给身后的小杉睦,小杉睦立即双手捧着,跑到竹太郎身前,毕恭毕敬躬身递给他。 竹太郎“哼”了一声,抓过刀来,恨恨地带领白衣女护卫们扬长而去,后边传来众留学生欢快的哄笑声。 大殿房顶的易郸呼哨一声,一个前空翻如燕子凌空一般,飞身跃到地面,轻飘飘地,煞是飘逸,连地上的尘土都不掀起一丝。 众人又是叫一声好。 幕原天一赞许地看着他,道:“好俊的功夫,看来当是玄门一脉,小小年纪有此修为,真是难得。” 易郸得此夸奖,反倒羞得满脸通红,不知如何回应,正在扭捏中,早被一众学生簇拥着回禅堂了。那些跪满一地的工匠们也都起身去开始工作了,刚刚被拆毁的脚手架只能毫无怨言地重新搭建。 幕原天一便在北沢隆志和天音寺住持陪同下,带着小杉睦院前院后走了一遭,看看各处修葺程度,巡视一遍,又回到了前院,最后幕原天一才道:“本座今天微服来此,一是看望留学生学习情况,二是观摩天音寺寺院修建进度。如此二者同时进行,恐因修缮一事会打扰神龙国学生学习。所以本座决定,学堂移到东山殿进行。” “将军殿下有心了。”北沢隆志道:“但学生们顽皮,就怕妨碍将军殿下休息和处理政务。” “不妨事,本座此意已决,就此执行吧。” ************************************************************************* 易郸被任德文等人簇拥着回到禅堂,仍旧闹哄哄地讨论着刚才竹太郎的狼狈样,无不大快人心,他们都对易郸高强的武艺和轻功羡煞不已,不禁纳罕,问他师从何处。 “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经常有位道长来我家里教我一些强身健体的早操,”易郸说道:“我也没曾想到,原来这些都是功夫,只觉得随着年纪的增长,跳的越远,蹦的越高,轻身功夫自然而成。” “到底是哪位道长呀?”汪百川问。 “‘无名道长’,这就是他告诉我的名字。”易郸道:“我多次想拜他为师傅,但都被他拒绝了,他说是受师命来传我强身健体的法门,并只允许我叫他道长,我现在都不知道他的道号。” “还有这等事情?”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汪百川更是脑洞大开,追问道:“从小教你做早操,却把你训练成为武功高手,这位道长不简单呀,当世高人中一定很有名望。你说说看,他是什么样貌的道长?” “什么样貌吗?”易郸道:“人们常说的仙风道骨,最适合这位道长,年逾古稀,又瘦又高,经常穿着棕色道袍,扎逍遥巾,戴莲花冠,两眼精芒,神采奕奕。” “棕色道袍?扎逍遥巾?戴莲花冠?”汪百川自言自语着,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道:“听你这么描述,倒有点像咱们大漠灵山仙道教,也就是玄门的掌门人——紫阳真人!” “是吗?我没见过紫阳真人,我不知道。” “紫阳真人受师命传你功夫,”康弘大不禁继续问道:“那他的师父又是谁?你和他师父又有什么渊源?” “紫阳真人的师父嘛?”汪百川道:“那可是当年远赴南部半岛除魔卫道的神仙——灵隐仙人呀!” 众人听了唏嘘不已。 “你若真是玄门掌门人亲传弟子,岂不是你的造化?”祖天养道。 这时,北沢隆志突然走了进来,众人立即回到各自座位上去,鸦雀无声。 当天,当神龙国的留学生们知道学堂即将要移到将军府后,委实欢呼雀跃了好一阵,大家都很兴奋,终于可以脱离这个荒山野岭的孤庙,而去繁花似锦的日出国首都天都城生活、学习了,哪有不高兴的。 不出几日,他们便搬到了东山殿内进书院里,这里相对东山殿其他地方独立,幽静,被一片竹林围绕,靠近东山殿侧门,他们在这里学习环境好,心境佳,尤其可以经常出府到天都城里游玩。 祖天养在府中学习,课余时间,经常被请去为庆夫人治疗头疼,由此看来,庆夫人已经离不开他的按摩。祖天养更加频繁的能见到岩崎惠美,但二人的交流只局限于庆夫人安然沉睡过去,他们才会说几句悄悄话。 第52章 幽冥暗示投法网 盛夏酷暑,燥热难耐,那热的仿佛空气都凝结了一般,让人的心里十分烦躁压抑。 戒严封闭中的龙城比之前宁静了很多,城中百姓,感受到了自上而下的压迫和禁锢,知道事态严重,朝廷看来是要有大变动了,所有人都收敛好多,京师重地,说话都不是轻易的,谁敢造次。 丞相府上,也是静谧得如同空宅,硕大的数进院落,极少见到一个人影,只听到蝉鸣声声,鸟惊枝头,原是大家都在房里避暑。 在家休息的丞相羊宏盛正在书房太师椅上打着瞌睡,不想他的长子羊承伯手持一张长条信笺步入书房,见到父亲休息,不敢打扰,便要退出去。 老年人的睡眠并不深沉,羊宏盛已经被惊醒了,抬头颇有睡意地问道:“谁?什么事?” “父亲,”羊承伯回道:“刚刚得到来自巴蜀省的飞鸽传书,二叔已经回到锦乡了,您老儿,这回放心了吧。” 羊宏盛点了点头,道:“彭高阳安全到家就好,我还真为他担心多日呢。” “父亲尽管放心,我安排了摩尼上人等八位新招募的武林高手一路护送,这世上恐难再找到比他们武力更高的对手了,就算有人暗中算计,有他们也是不惧。” “好,好!” 羊承伯展开那页信笺,又道:“飞鸽传书上还说,二叔感激这八位高手护送辛劳,要留他们多住些时日,也算替父亲慰劳他们一番。” “哈哈……”羊宏盛笑道:“好,好!他彭高阳现在也是富甲一方,就让他破费破费。” “什么破费破费?”这时,羊承仲也走入书房,但没听全父亲的话,遂有此一问。 羊承伯便将彭高阳发来的飞鸽传书给弟弟看,并又讲了一遍后,问他道:“二弟后背伤势不重,而且静养这些时日早好了,为什么不跟随二叔一同去锦乡,而放弃这么好的游山玩水的机会呢?平日你可不会这样呀。” 羊承仲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想同去,而是……总是感觉家里有什么事情,让我割舍不下。” “会有什么事情?” “我也不知道……” “说来也是奇怪,”羊宏盛道:“最近我总是做相同的梦,不知有何寓意。” “父亲做什么梦,说来听听。”二人同问。 “嗯,总是梦到修剪羊毛的梦,一直在剪羊毛,不停的剪羊毛,梦里并无其他内容,一直剪到睡醒为止,一连几个晚上都是梦到这个,感觉很真实的修剪。” 两个儿子不明所以,互相看视。 父子三人正在喝着茶,聊着天时,一个家人进来,禀道:“老爷,都察院左都御史顾文忠顾大人派人来邀请老爷,说有要事相商。” “顾文忠?”羊宏盛道:“带来人进来。” 不多时,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进到书房,下跪礼毕,站起来道:“相爷,我们家大人命小的来请相爷过府详谈关于次年的阅兵大典事宜。” 羊承伯抢先说道:“顾文忠怎么不来见相爷,反而让相爷去见他?” 小厮对他道:“羊将军有所不知,我们家大人邀请了阅兵大典所有相关官员,礼部尚书坤亲王也在受邀之列,各位大人齐聚都察院,一齐商谈阅兵具体事项。” “嗯。”羊宏盛制止了待要再次分辨的羊承伯,道:“坤亲王和顾文忠是此次阅兵大典的发起者,也是皇上委任此次大典的负责官员,理应由他们发起会谈。”羊宏盛在羊承仲的搀扶下,从太师椅上站起,道:“本座就去会一会他。”说着就去净面更衣。 羊承伯和羊承仲面面相觑。 等羊宏盛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官服,准备出门。 羊承伯道:“父亲,我带些人,跟您一起去,现在多事之秋,龙城戒严,不太安稳。” 后边那小厮笑道:“不劳羊将军大驾,小的已经备好大轿子,就在府外恭候相爷呢。” 羊宏盛亦道:“你们都不用去的,本座就带两个扈从前往即可。” “父亲……” “哎,”羊宏盛再次制止羊承伯,道:“你还信不过顾文忠吗?他可是我的学生。” 羊承伯无法,只得听从羊宏盛的安排。 不想这时后边又跑过来了一个女子,边跑边叫道:“老爷……老爷……” 女声令羊宏盛心头一颤,回头道:“荣儿,你怎么出来了?” 原来,此女子是羊宏盛近年新纳的小妾,自从十多年前他的原配夫人逝世后,多年未娶,直到遇见此女子,她的活力、热情、大方、风情万种,无不吸引着羊宏盛,对羊宏盛亦是一心一意,虽然年纪还不到三十,却很是会疼人,伺候的老爷非常受用,这才要明媒正娶,但她又是非常善解人意,不敢觊觎夫人之位,甘愿做个妾室,陪伴在羊宏盛身边。羊宏盛对她也是十分钟意,言听必从,要一奉十。 听她叫唤自己,羊宏盛不知有何计较。 待她走上前来,只听其莺声燕语地道:“老爷,我这几天心里慌得很,眼皮又一个劲儿地跳,您能不能把这些公事都推了不要去。这大热个天,能否在家陪陪我?” 羊宏盛一怔,这可不像她平日一贯作风,温柔一笑,道:“荣儿说哪里话来,我这可是去办朝廷正事,不能耽搁。你心烦意乱,当是天热闹的,让丫鬟们多拿些冰块到你屋里。”说着,安抚一番,便带人走出府去,登上那小厮带来的轿子,后边跟着两个家人,就此而去。 相府门口,站了一地的羊宏盛的亲人,呆立当地,看着那顶轿子渐行渐远。 说来也怪,原本安稳而又相安无事的街头,猛然间热闹非常。这一路上,先遇地痞流氓肆意扰乱治安,又听路旁人家出殡哭丧,再有王府公侯仪仗队伍封街,其他小孩哭泣,疯婆骂街,夫妻打架,商贩争执,比比皆是,随处可见。轿子亦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不得顺畅。羊宏盛坐在里边,心烦意乱,百无聊赖,低头想着心事,不由自主地总将以前的事情提起来,几次意欲返还,但到底还是没有做到,冥冥中好似有一个意识摆布着他一般,不由计较。 转过一个街坊,不想当面出现好些辆马车、骡车,满载着一筐筐金橘货物,领头一辆马车,那马猛然间碰见羊宏盛所乘的轿子,吃了一惊,嘶鸣不止,两条前腿人立起来,这一下,吓得抬轿子的轿夫双腿一软,轿子“嘭”地一声,墩在地上,慌得里边羊宏盛心下一颤,险些失魂落魄。 赶车的都是些乡下人,忙稳住了马,退避不迭。 那顾文忠派来的小厮别看对羊宏盛毕恭毕敬,对付这些乡下人可是颐指气使,骂骂咧咧,早吓跑了他们。 “对不住相爷了。”小厮对轿子里说了一声,忙命轿夫快走,这才继续上道。 终于到了都察院官署衙门,那小厮掀起轿帘,请羊宏盛入官署。 羊宏盛不疑有他,命带来的两个家人自在外边等候,自己一人却大摇大摆,龙行虎步地跟着那小厮进入都察院中,拐弯抹角,不想竟然来到了大堂上。 但此时的大堂却好似刑堂一般,上位设立三个座位,大堂左右两侧便插威武肃静之牌,异常阴森。羊宏盛本来就对这里不熟悉,跟了进来这才发觉不对劲,叫住小厮问道:“你们家大人呢?顾文忠跑哪去了?怎么把我带到这里?这也算是待客之道?” 那小厮头也不回,道:“我们家大人在内厅,小的这就去找来。相爷姑且在此坐下稍候!”说着,不等他唤住自己,先跑进里面去了。 羊宏盛四下里一看,哪里有坐的位置,倒是公堂大人的三个座位空着,刚要找个人来,静悄悄的又不见有人,骂了句道:“岂有此理,这个顾文忠越来越不像话了,等会出来,我定要让他好看!” 他哪是能在这种场合多待的人,于是便向门外走去,刚到门口,就听到有人从外高呼叫道: “圣旨到!羊宏盛接旨!” 随着话音,一队御前侍卫昂首阔步走入大堂,为首者却是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头裹金线幞巾,身穿侍卫服饰,脚底乌靴,腰悬利剑,双手托着一个黄绸子玉质卷轴,走到大堂上位站定,目空一切看着下方,直勾勾盯向羊宏盛。此人相貌奇特,一双长条立起的耳朵,像极了驴耳朵。 羊宏盛一看此人正是御前侍卫副统领刁伯功,感觉十分蹊跷,颁布给自己的圣旨,如何会送到都察院来?无可奈何,只得跪了下来,口称:“臣,在。” 刁伯功见其乖乖领旨,微笑一下,展开玉轴,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丞相羊宏盛,疏悉礼仪,懈怠不工,不思敬仪,骄纵无礼,再三出言冒犯君上,此乃大不敬之罪,惩罚其撤去丞相等一切职务,削去所有爵禄,贬为庶民,望尔今后诚心悔过。 钦此!” 羊宏盛跪在当地,听了圣旨,如同晴天霹雳,虽是炎炎夏日,却激出一身冷汗来,好似一盆冰雪水,从头淋下,灌至脚底,直让自己全身心拔凉拔凉的。 “嘿嘿,还不接旨?”刁伯功冷笑着对他说道。 羊宏盛犹豫一下,但到底经历过无数大阵仗,见过世上所有场面,稍一镇静,便道:“臣……草民……接旨……”双手接过圣旨,义愤填膺。 刁伯功小人得志,就如那得胜的狸猫强似虎,及时的雅雀便欺雕,哈哈狂笑着,带着一队御前侍卫又走了出去,留下羊宏盛孤身跪在大堂上。 御前侍卫甫一退下,继而拥进来两排衙役,却是都察院的差人,个个虎背熊腰,人高马大,头戴缨帽,脚蹬快靴。同时,他们一齐高声呼道: “升堂!” 第53章 三司会审结疑案 “升堂?” 羊宏盛心下凛然,看来那道圣旨还不是最坏的境地,这升堂审案,看来亦是针对自己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劫难会降临到自己头上,不禁悲上心头,无以言表,只感觉天旋地转。 蓦地,堂上已经坐了三位大人,羊宏盛眯缝着老眼定睛一看,左边是刑部尚书阚明远,右边是大理寺卿姚同光,居中而坐的正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顾文忠,三司会审,一望而知。 “啪!” 一声惊堂木响起,阚明远先声夺人,喝道:“开审!”只见他瘦脸凝霜,恶狠狠地盯视着堂下的羊宏盛,却见其竟然穿了这身行头来,心下暗笑,脸上面不改色,向两旁衙役叫道:“扣下人犯,摘下乌纱,除去官袍,锁链伺候!”当即上前四人,不由分说就扒下羊宏盛的官服、乌纱帽,锁住他的双手。 羊宏盛气急攻心,全身一阵颤抖,此时的他如同恶梦一般,浑浑噩噩,先还反抗,用当朝丞相的威严,大喊大叫,但又怎抵得四名大汉的力道,一时间,竟没了引以为傲的官服,手腕上又多了副冰凉沉重的铁链子,不寒而栗,正如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桶冰雪水,一时暑热尽去,半晌说不出话来,便由不得神魂飞散,毛骨悚然,这才如梦初醒,拿眼去看那两旁伺候的都察院衙役,黑压压,齐刷刷站了一堂,甚是威武,再看堂上“明镜高悬”匾额之下的三位大人,都正襟危坐,神色坚毅,屏息敛气,不露声色,愤然说道:“大胆,我乃朝廷命官,当朝丞相,正一品公爵,你们有何道理抓我?” 那两旁的差役又喊了一声堂威,阵阵呼威连连,令人胆寒,只震慑得羊宏盛心神不宁,但觉得满面霜威,棱棱可畏,羊宏盛不禁感叹着都是自己不听从家人劝阻,来投此阎罗殿,这不是飞蛾扑火,自取焚身吗? “我知道了,”他举起手指,向堂上坐着的三人点点戳戳着,赫然说道:“是你们弹劾的我?” “啪!” 又是一声惊堂木响起,姚同光嘿嘿笑道:“没有谁弹劾你,是你做下了大逆不道之事,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羊宏盛不知就里,为了提高声势,抬高嗓门,道:“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有何证据?都拿出来吧!” 姚同光肥头大耳,油光满面,嘿嘿冷笑道:“羊大人,你位居高官,职封厚禄,却做下滔天大祸,肆意妄为,幸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兹将你绳之以法,现有三司会审,你还是如实招来吧!” 羊宏盛不怒反笑,道:“笑话,我羊宏盛一生光明磊落,功勋卓着,天下苍生可鉴!岂是你们这几个黄口小儿能撼动的……”突然想到,自己的地位已经被撼动了,悲恸欲绝,再也说不下去。 “丞相……”顾文忠轻声说道。 羊宏盛气急败坏,摆手说道:“你莫叫我丞相,我已被贬,不再是丞相。” “老师……”顾文忠轻声说道。 “你莫叫我老师,我担当不起。” “学生体谅老师,望您如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老师的年纪也大了,恐受不住酷刑。” 顾文忠真情流露,话声不大,但却直抵堂下羊宏盛心底。 “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问吧。” 顾文忠看其情绪稳定下来,便直接问道:“现有龙城保护京畿安全的卫戍官兵,发现有七人携带密函硬闯城门,阻拦抓捕之时,大起干戈,尽数被诛,尸体、反动密函悉数收缴。经过追查,发现这七人都是老师的手下,而且密函也是老师新手所书,函上更有老师的私印,由不得我们不相信老师有大逆不道之举……” “你们……你们……”羊宏盛越听越气,不待他说完,便争论道:“……原来你们给我摆了个鸿门宴,赚我来此,却早有准备,安排陷局!好,我羊宏盛一生淹蹇,顺境逆境都曾经历,也不是好惹的!” “老师,无人设局陷害您,如果没有真凭实据,皇上如何会下旨三司会审?我们如何敢这样对您?” “哼!有何证据,拿出来我看!” 顾文忠传下令签,命人抬上尸体,不一时,堂上摆满了被冰块、咸鱼覆盖的木板,正是七具尸首。 羊宏盛近距离一看,正是当日由东旗营返回龙城时,趁着夜晚被刺客杀死,来不及收拾而消失的家兵,真是百口莫辩,只得沉默应对。 “嘿嘿!”阚明远瘦小的脸上,皱纹聚集,十分猥琐,冷笑道:“羊丞相莫急,我们这里还有密函呈上呢!嘿嘿嘿嘿……” 旁边有记录官员,将一页纸拿在手上,展在羊宏盛面前。 羊宏盛揉揉老眼,仔细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字迹,连后面的印章亦是无疑,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令他震惊的是纸上的内容,真是字字喷洒鲜血,句句要人性命,别说争辩,反驳看来也是无用。 上面姚同光火上浇油,又道:“物证见识过了,我们还有人证。” “人证?”羊宏盛疑道:“有人能证明我谋反吗?” “当然,”姚同光道:“有请人证!” 传令兵传了下去,须臾,一个武官打扮的中年人,由外步入堂上,精神抖擞,气宇轩昂,正是龙城提都秦锐渊。但见秦锐渊立于堂上,目不斜视,单膝下跪。 “秦大人请起。”姚同光道:“烦请秦大人,将当日抓捕此七人的来龙去脉,详细说来。” “是!”秦锐渊答应一声,不缓不慢地道:“末将那晚带队在城中各城门巡视,到了西城门时,恰逢当值守门官换防,当时正好三更天时,趁此时候突然出现七个人强行闯卡,我当即带人拦截,这些人功夫不弱,打死打伤官兵数人,在西城门处被消灭敌人三名,有四人逃脱出城,我带人穷追不舍,一直追出三十余里才将余下四人全歼。之后,从其中一人身上搜出这封密信。末将知道事态严重,所以立即星夜赶回京城,向皇上报告。” “秦将军,”羊宏盛这时说道:“如你所言,当时这七人说过什么话没有?” “没有。” “确定没有?” 秦锐渊斩钉截铁,道:“确定没有。我们发现他们行踪诡秘,一看就发现有蹊跷,所以喝令他们站住,但却马上遭到他们的反抗,突然之间,我们措手不及,初始被他们杀死多名守城官兵。后来,在双方动手之时,他们也一直没有说过话。” “好,”羊宏盛道:“秦将军平时严于利己,正义凛然,换做别人,我可能还不信呢,但既然由秦将军做人证,我还是信服几分的。” “多谢羊丞相夸奖,末将只是说出实情,没有任何针对某人的偏袒,一切皆由皇上、三司定夺。” “嗯,那么我再问秦将军,”羊宏盛道:“当日,你见这七人形迹可疑,到底哪里可疑?” 秦锐渊稍一沉思,便道:“他们走路时,身体比较僵硬,好似提线木偶一般,十分明显。” “哦?有这种事?但他们都是武艺高强之人,能被我选中作为家兵的,不仅武艺超群,身体素质都很了得,不会出现这种事情的。” “那末将也不太清楚了。” “不用说这些了,”堂上姚同光肥头大耳,脸上肌肉颤抖,道:“人证物证齐全,羊大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羊宏盛道:“我要说的是,那封密函,确实很像我的笔记,但其实我没有写过此信件。至于私印,我也很奇怪,这枚私印,我一向很少使用,一直在书房桌上,可能被人顺手牵羊拿出使用,用后再放回来,也未可知。至于这七人早在半个月前,亦就是被秦将军带人抓捕前十余日,就已经死了,秦将军当晚面对的是七具死尸而已。”于是,他便将当日由东旗营返回龙城时,遭遇行刺一事,简单说了,最后说明,家兵中七人为了保护自己死于当场,正是这七具尸体,因为当时没有及时收尸,致使今日被歹人利用。 正好此时有仵作拿上一方玉质金石,道:“已收到来自丞相府中书房的私印,经验证,与密函上的印记丝毫无差。” 堂上众人无不唏嘘。 “真是信口雌黄,当庭抵赖。”姚同光厉声喝道:“你还有何好说的?编造死尸行凶,携带诬陷你的密函出城,故意被抓?嘿嘿,谁信呢?” 不想此时秦锐渊突然又说道:“想想当时在城外追赶那四人时,本来他们都没受伤,最后是被我们弓箭手射中身亡的,但后来检视尸首,这四人身上却有多余的刀伤,都是足可致命的,而且此刀伤明显不是中原武器,很像是日出国的武士刀。当时我们也很纳罕,但却没有想到原因,现在听了羊丞相的话,结合当时情景,好似这些人却是非常木讷,不像活人一般。” 姚同光与阚明远虽然座位中间隔了位顾文忠,但他们却同时对视一眼。 “秦大人,当时夜幕黑暗,你们恐怕没有看仔细。可能那四人被箭射中之前,与你们近距离交手时,已经中了刀伤,也未可知。”姚同光辩解道。 秦锐渊听了此话,低头沉思,不置可否。 顾文忠谢过秦锐渊来此当堂对峙,命其退下。 秦锐渊对堂上抱拳施礼,转身朝着羊宏盛亦施了一礼,这才款步退出大堂。 羊宏盛视若无睹,默默看着堂上自己的私印,悠悠问道:“我的家人,你们会如何对待?” “现下都已收监了吧,皆为御前侍卫捉拿归案。”姚同光回道:“同时,全国各省各地也开始捉拿余党,势要除恶务尽。” 第54章 罗织罪名始梦醒 都察院大堂上,三司会审羊宏盛仍在继续着。原来,他们不止宣告羊宏盛谋反叛逆一案,更有收受贿赂、贪赃枉法、颠覆皇权等等诸多大案要案。 接下来的审问,转到合谋叛乱的同党供述上,除了信函中出现的驻守西部长城的守将仲孙离外,整个西域省古城军方要员都岌岌可危,只因信上提及“古城内诸军与汝策应”,连累所有武官成为叛党。 其后,大漠省、巴蜀省,这些羊宏盛曾经供职的省份也牵连在内,很多与之交好的官员名列其中。 “你们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羊宏盛怒火冲天。 姚同光嘿嘿笑道:“羊大人,别天真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以大逆不道之名革职查办,支持你的党羽必须斩草除根,否则新丞相上任,不是自找晦气吗?嘿嘿嘿嘿!” “姚大人,莫跟他说那么多。”阚明远一拍惊堂木,喝问道:“羊宏盛,我只问你,是否与关东省兵马指挥使王大林合谋叛乱?” “你们……”羊宏盛气急攻心,一手撑着胸膛,一手指着堂上,道:“没有此事,我与王大林没有私交……” “还敢狡辩,要不要大刑伺候!” 羊宏盛心堵难抑,萎顿在地,说道:“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拖到王使君身上,无论怎么说,他也是先皇结拜兄弟,二十年来,兢兢业业,坐镇一方,扼守北狄,稳定边陲,功不可没……” “一派胡言……” “阚大人!”顾文忠制止阚明远继续说下去,又向羊宏盛道:“老师,有人举报,我神龙国与寒冰王国做贸易,都是老师从中疏通关系,收受寒冰王国商人尤金数笔贿赂,并出卖本国利益,此事是否属实?” “可笑,这也能授人以柄?”羊宏盛道:“与寒冰国开放通商,本来是礼部商谈,后来礼部尚书坤亲王多次来咨询我的意见,更将寒冰国的商人尤金介绍给我认识,一来二去,这桩通商事项就糊里糊涂到了我这里,皇上也亲口说过交给我办理,由我主张,我也是被动接受任务的。尤金确实多次向我行贿,我的想法很简单,羊毛出在羊身上,他来贿赂我的钱,不都是赚取我们神龙国人的钱吗,我便照张全收,但是,后来我都捐赠给御和宫,用以修缮寺庙之资,你们可以去询问御和宫的方丈,便知原委。” “会这么简单?”阚明远尖嘴一撮,不屑地道。 羊宏盛坐在地上,身体这才舒服些,道:“我从来没有出卖过神龙国利益。” “你是否与寒冰国首相李约翰有私密信件往来,出卖神龙国机密情报?”阚明远又问道。 “有过信件往来,但不是私密,都是谈及通商贸易之类的,旁的无从说起。” “哼!”阚明远瘦脸皱纹一聚,问道:“你们定然是通过商人尤金从中传递情报,还敢狡辩?” “要说寒冰国商人尤金,之所以能在我们神龙国受到重视,先是被礼部礼遇,后得到我的支持,其实都是因为这个寒冰国首相李约翰从中斡旋。要知道这个李约翰是神龙国人后裔,我们神龙国人在西方世界,还没有做到这种地位的人吧,就目前世界局势而言,西方比我们东方先进多矣,所以李约翰此人,一定会受到我、受到神龙国更多关注。” “与寒冰王国里通外国倒也罢了,”阚明远看此条罪证毫无进展,便又开始悉数其他罪名,道:“现有来自南部半岛诸国的消息,此次千丘国出兵岳莱国的幕后指使利尔逊共和国,一直在密会我们神龙国一个重要人物,号称为神龙国副皇帝,此重要人物是不是你羊宏盛?” “岂有此理!” “哼哼,”阚明远道:“神龙国上下谁敢以副皇帝自居?除了你羊丞相外,谁会被人认为是副皇帝?想来我堂堂神龙帝国,唯有你羊宏盛才会这般僭越而没有分寸。你是要和异域新兴国家联手,颠覆神龙国!对不对?怪不得你选择这个时候发送密函,是要趁着利尔逊共和国和千丘国大举兴兵作乱之际,在神龙国内再掀起一股兵变,最终引外援呀!但我要告诉你一件对你和你的叛党不利的消息,利尔逊国撤兵了,千丘国自然也是兵败如山倒,岳莱国没有被消灭,他们不会北上来进攻神龙国,不会与你会师!” “这……这全是你们的臆想,与我毫无关系。真是为了扳到我,你们煞费苦心,颠倒黑白,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呀,也难为你们想出这种借口了。” “强词夺理!”阚明远呵斥道。 姚同光亦帮腔道:“大逆不道,祸国殃民……” “哈哈哈哈……”羊宏盛气极反笑,道:“这祸国殃民是在说我吗?你们岂不知我羊某人做过的事情?当年,三个月时间消灭巴蜀太守夙沙王叛军;五年时间建造完成仙人石像;十年时间建造完成南北两江运河;十二年时间建造完成西部长城;后来做了八年丞相,国泰民安,鲜有杀伐,人人有事做,人人有饭吃,可说政绩斐然。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我能有今时今日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皆是为朝廷效力一点点的功劳积累而来,民间自有评说。何谈祸国?何谈殃民?” 阚明远和姚同光对视一眼,心下盘算着应对之策。 “真是大言不惭!”阚明远道:“你这个人,官欲膨胀,欲壑难填,事情成功了便享受功劳,事情失败了便推托过错,虽有寸功,也是投机取巧而来,蒙混世人罢了。” 姚同光也跟着道:“羊大人既然提到这些功劳,我们便一桩桩一件件说起。平定巴蜀叛军,最终遗留祸患,目前闽中省佛母教盛行,就是源自巴蜀莽腾氏族余孽所为,致使东南一隅动荡不安;大漠省建造的仙人石像,经过勘测,仙人石像不指天不指地,右手食指偏偏指向皇家陵园,直指皇族列祖列宗,大逆不道,昭然若揭;修造的两江运河,致先皇溺亡于以你羊宏盛命名的羊公溏,此乃羊开凿运河时,下的巫蛊之术,陷害先皇,图谋不轨;建造的西部长城,阻隔神龙山脉与神龙国九州气数,致使二十年来国运不济。嘿嘿,羊大人,你还想再听下去吗?” 羊宏盛脸色青红不定,再也忍耐不住,“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但觉天旋地转,再也强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这一下变故,堂上大乱,三位大人惊得站立起来,都下了座位,上前看视,见其气若游丝,拍打摇晃都不管事,阚明远和姚同光面面相觑,此人虽已被皇上罢免,但到底是身份特殊,这若真的被气死了,反而不美。唯独顾文忠真正担心他的安慰,忙命仵作救助羊宏盛。 仵作又是掐他人中,又是按压虎口,最后一盆冷水淋在羊宏盛头上,这才将他激活过来,但其后一直神志模糊不清,言语含含糊糊。 接下来,阚明远和姚同光又审问了羊宏盛一些罪状,可旁人听来也是明显东拉西拽,莫名其妙,这一审直从上午审问到晚上,阚、姚二人又来回替换,车轮战一般,竟没一刻休息下来的时候,只审得羊宏盛身心憔悴,精神困顿,萎靡不振,一位六十岁的老人,身居高位,养尊处优惯了,何曾遭遇到如此对待,受得了如此摧残。 顾文忠并不审问,只在阚、姚二人做的太过分时,或强制,或怀柔地使得他们停止,阻住了多次欲对羊宏盛施加大刑的动机,保住了羊丞相的体面。要知道,此处乃都察院大堂,衙役都是听从直属上司顾文忠命令的,阚明远和姚同光即使再强硬,也是使唤不动这些人的。 到得最后,羊宏盛的罪证已然越来越明显,阚明远和姚同光心上也是十分畅快,当下便要叠成文卷,定罪申详。 二人嬉皮笑脸,分从左右探头靠近顾文忠,异口同声道:“顾大人有劳了!” 顾文忠低头闭目,非常不想理会他二人。 “还是顾大人厉害呀,”姚同光轻声笑道:“罗织罪名,巧设名目,当属典范,我等望尘莫及。”说着,从袖口中抽出一张纸笺来,打开,放在公案上,推到顾文忠面前。 顾文忠不看则已,一看惊人,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见笺上白纸黑字,洋洋洒洒,赫然写着: 假平定巴蜀叛乱军,遗余孽闽中生动荡——窃盗禄位,一罪也; 仙人山颜面暴戾相,食指向皇陵示不敬——大逆不道,二罪也; 造运河命名羊公溏,图不轨邪术溺先皇——巫蛊弑君,三罪也; 西长城阻隔神龙脉,遭劫数九州国运降——祸国殃民,四罪也; 居高位左道惑主听,设名义事宜迷主见——欺君罔上,五罪也; 助通商索贿拢异宝,借权势纳供收民脂——贪赃枉法,六罪也; 霸庙堂民生致凋敝,掌国计生灵遭荼毒——玩忽职守,七罪也; 有违逆朝廷之律法,具草莽招揽壮羽翼——结党营私,八罪也; 引异邦瓜分天朝国,虚拟旨自诩副皇帝——通敌叛国,九罪也; 传密函谋反起兵变,聚外援会师分天下——篡夺皇位,十罪也。 正是万劫不复之罪,遗臭万年之名。 “这……这不是我写给皇上的奏折中,弹劾羊丞相的名目吗?除了最后一条是他们后加的,其他却是由我所列。如何到了他们手中?”顾文忠惊疑不定,看来皇上要搞倒羊宏盛,是下了决心了。 “嘿嘿,”阚明远道:“即是出自顾大人之手,就请顾大人来宣判吧!” “这如何是好?”顾文忠道:“如今我们三司会审,这么多大案要案,针对一朝丞相,涉及这么多文武大员,一日审结,草草定罪,不显得太过偏颇吗?” “别逗了,顾大人,这都什么年月了,该抓紧点效率了,免得夜长梦多,斩了得了。” “顾大人既然推辞,就由小弟代劳了。”姚同光说着,清了清嗓子,宣布示明参与叛乱者的罪行,竟都是抄家问斩的大罪,其中仲孙离等人以及受牵连的中央、地方大小官员一百多人,连带家属几有上千人,罢免的罢免,入狱的入狱,皆判制裁,最后轮到了羊宏盛的十大罪状,字字诛心,条条泯灭,三司定夺,斩立决。 羊宏盛既到了这个地步,不怒反笑,昂首说道:“奸不自招,忠不自辩。奸者祸国,忠者祸身。” “不要自以为是了,你的死期到了!”阚明远和姚同光相视一笑。 “圣——旨——到!” 就在这时,大堂之外突然传来呼喝之声,随即有众多脆硬的皮革靴子发出悉悉窣窣的快步声响,伴着刀剑的金属碰撞声,又是一队御前侍卫打扮的武官直入堂上。 顾文忠一怔,与阚明远、姚同光面面相觑,但见御前侍卫阵列中,当先一人,手托玉轴圣旨,确是认得的,正是御前三品带刀侍卫钟辛。三人只得下座,匍匐于地,一同接旨。 钟辛看了眼镣铐加身、披头散发的羊宏盛,这才展开圣旨,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罪犯羊宏盛,结党专擅、紊乱国政、有负皇恩、欺君罔上,本该当斩,但念羊宏盛在累朝效力年久,且皇考曾经倚任,朕不忍加诛。姑从宽革职、籍没,流放魔域沙漠。 钦此!” 顾文忠、阚明远和姚同光山呼万岁,领旨闭,三人凑到钟辛前,问长问短,探听详细事情。 “唉,各位大人,莫多说,”钟辛道:“小人本是保护皇上东巡海城,后来江淮省龙使君多次在皇上面前提及老师恩德,皇上亦是感念羊丞相,这才命小人快马加鞭,一路八百里疾行,带回此特赦令来的,还好小人赶上了,险些误了大事。” 阚明远和姚同光心下一凉,不能依他们的想法进行,颇感遗憾,但圣旨既到,只得按皇上的意思办理。 羊宏盛暂且收押。 第55章 三见亲王揽其人 寒冰王国,地处克罗奥斯联合王国东北方,远离教廷,偏安一隅,民风彪悍,颇具尚武精神,所以极少举行类似其他王国的舞会,反而经常有赛马、斗狗、摔跤等竞技活动。 这一天早上,尤金因事先探听到菲力克斯亲王于今日会亲临赛马比赛,于是提前让保罗做好一同参赛的准备。看来尤金下一个目标,就是要争取到这位亲王的支持。 赛马场中,人山人海,恐怕整个首都冰城的贵族都聚集于此了。对于极北之地的寒冰国,一年中难得三个月的夏季,人们当然要好好利用,尤其是室外运动,前面堪堪比过几场预热赛,参赛马匹都属于中等水平,越到后面的比赛,越显激烈热闹。 尤金虽然一直忐忑不安,心中如同小鹿乱撞,因为实在没有把握能够说服这位菲力克斯亲王。但他也只能故作镇定,贿赂了赛马场管事和另一个参加比赛的赛马主人,这才换来最终比赛的参赛资格,并最后一个入场。 “好好表现,”尤金对牵着赛马的保罗说道:“无论如何,要赢得这场比赛,我要让冰城所有人看到我这个马主人的实力,尤其让亲王看到。”边说着,边望向赛马场主看台凉棚下浑身华服的一位贵族,但见此人一头金发,两撇弯弯的小胡子,胡子尾稍上翘,十分优雅,那正是他的目标。 保罗无可奈何,骑上马背,回头对主人说:“您已经很招人待见了,我的主人。天神保佑我吧,我会尽力的。” “是的,你用尽全力才好,这匹马非比寻常,随便一个骑手,只要不出太大差错,都会保赢的。” 保罗骑着马,进入赛场,趁着比赛前在赛道上来回的骑来骑去,按照主人的吩咐,招摇往复。 果然,全场人们惊呼出声,一时间大家都在注视着保罗所骑的马。 原来,这匹马是尤金刚刚购买自奥古斯特的纯血马,高大威猛,每一个移动动作,都能感受到它冲刺的力量,只见马匹通体漆黑,一丝杂毛没有,黑的发亮,亮中发白,而且皮粗肉厚,非常耐寒,正好适合克罗奥斯北方地区。 接下来的比赛,毫无悬念地,在所有人的关注下,保罗所骑的纯血马拔得头筹,赢得了大赛第一名。尤金礼服加身,连连挥动手杖向人们致意,从容站在冠军马旁,接受奖杯,颁奖的却正是菲力克斯亲王。 “恭喜尤金先生。”菲力克斯亲王亲手将奖杯递给尤金,并道:“除了你,恐怕冰城也无第二人有此良驹。” 尤金富可敌国,菲力克斯亲王贵胄,二人都是这个国家当世名士,即使互不相识,但彼此都知道对方。 尤金笑不拢口,双手接过奖杯,对于颁奖者正是亲王本人,这是他始料未及的,终于有机会亲近此人,心下不由得暗喜,天神眷顾,帮我大忙! 菲力克斯亲王颁完了奖,便向观众席挥手致意,并向赛场外自己的马车走去,看来是要离开,尤金哪里会轻易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将奖杯一把甩给保罗,忙不迭亦步亦趋,跟着亲王,与其聊些养马相马的话题。 “你的马叫什么名字?”菲力克斯随口问道。 “黑金!”尤金道:“您看它全身发黑,多漂亮呀!” “嗯,是我们奥古斯特纯血马,我很高兴,你用我们家乡的名马,赢得比赛。我好久未见到这么精良的纯血马了!” 要知道,菲力克斯·布莱克亲王身份非比寻常,他即是奥古斯特王国王子,亦是寒冰王国太子妃的亲弟弟,早在十多年前,他便追随其姐,来到此苦寒之地,宣誓效忠寒冰王国,为寒冰王室尽忠尽责,终于做到如今的禁卫军大将军之要职。 尤金眼看他们走到了马车前,忙闪身到亲王面前,笑道:“阁下,这匹马,是您的了。您是懂马的人,我把这匹马赠送给您,我一介草民,拥有这匹马,简直是暴殄天物。” 菲力克斯迟疑一下,随即哈哈一笑,道:“尤金先生,我无功不受禄,怎么能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 “您不用客气。”尤金转头又道:“不瞒阁下说,其实我这里有封信,是您的一位故人,托我转交给您,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将信件送去您府上?” 菲力克斯纳罕,问道:“什么故人?” “这里说话不方便,我到您府上细聊。” 菲力克斯想了想,道:“好吧,你明天来,我等你。” “是,亲王阁下。我会带着信件和黑金一同前往。”尤金为他打开马车门,服侍他上车而去。 ************************************************************************* 第二天,尤金按时赴约,带着保罗,牵着黑金,携着信件,来到菲力克斯亲王府上。 亲王府与王宫毗邻,附近街道经常有一队队的禁卫军巡逻。平常民众,是不敢接近这里的。在亲王府的客厅,菲力克斯接见他们。 “尤金先生,我在平台顶看到院子中的黑金,简直美轮美奂,它要是个人,定是位性感迷人的大美人儿!”菲力克斯一见到尤金,便兴奋地夸赞那匹纯血马,难掩喜爱之情。 尤金从保罗手上接过信件,躬身奉上。 菲力克斯接过信件,先去检查封印,但见蜡烛印痕上,赫然显示着刀剑交叉的上方有一个丰满的嘴唇,那正是奥古斯特王国女伯爵、雇佣兵首领杰奎琳的印记。 菲力克斯双手不禁颤抖起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自语道:“是她!她真的给我写信了?” 尤金坐回座位上,回头看了眼无所事事、仰望天花板纹饰的保罗,并不去打扰亲王浏览信件。 菲力克斯用颤抖的手拆开信,仔细看了起来,信上无甚内容,都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之间寒暄问候的话语,最后提到,介绍自己的朋友尤金给亲王殿下,此人愿意为亲王效力,并为尤金美言了几句。虽然信中没有任何亲切的话语,但他好像甜到了心坎里,心情愈加愉悦,笑容满面。 “这封信件在我心中,不亚于奥古斯特纯血马的价值。谢谢你,尤金先生。”菲力克斯将信件贴心放置,回味无穷,道:“它令我想到很多年少时的往事。” 尤金笑道:“看来您和她曾经还是一对恋人。” “天神泰坦迪沙保佑她!”菲力克斯莞尔一笑,道:“恋人谈不上,只是彼此爱慕而已。那时我们年纪太小了,初识爱情,一天不见,如隔三秋,懵懵懂懂的,才是最令人回味无穷的。哪里像现在,投怀送抱的人多了,反而没有心怦怦跳的感觉了。” “我听说,她在十几岁便结婚了……” “是的,当我们认识的时候,她的丈夫还没有遇害,她还是一个柔弱女人……当我们分别的时候,她已经被冠以女魔头称号了。哈哈,真是造化弄人。” “据我所知,”尤金挤眉弄眼地道:“亲王殿下,女伯爵阁下如今仍旧单身,您也一直未曾婚娶,现在正是你们两情相悦的时候,在下愿意为你们撮合一番。” 没想到菲力克斯大手一挥,道:“过去的事情了,我们不可能了。再说我现在逍遥快活,不想找个累赘,尤其是找个女魔头,那我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嘛!” “哈哈,有道理。” “对了,”菲力克斯突然问道:“尤金先生,您这么大费周章找我,想来还有要事,不妨说说看,我们如此投机,可能会有合作的可能哟。” 尤金听了这话,心花怒放,当即说道:“亲王殿下果然聪明绝顶,在下确实有些事情,想向亲王殿下讲明。” 于是,二人这才分宾主坐下,边呷着茶,边谈起了正事。 来之前,尤金已经想好了招揽方法,无非就是要对菲力克斯以利诱之,并晓以利害,这利害关系,当然要以菲力克斯为中心,人们只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才会更加上心。 “您之所以来到寒冰王国,就是因为你的姐姐,她如今在寒冰王国非常得宠,弟以姐贵,你这才能成为寒冰王国的大将军,当然,这跟您本身能力也是分不开的,可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姐姐的关系在起决定性作用。如果你留在奥国,只是众多王子中不起眼的一个,排行中间,既不是长子,也不是爱子,而且并不出类拔萃……请原谅我的用词,我仅是为了描述清楚局势。要知道奥国人才济济,你即使再能干,想要出人头地,也是很难。” 菲力克斯虽然出身高贵,但军旅出身,常年在外征战,为人十分豪爽,自然不会介意对方所说,淡淡一笑,手掌一摊,让他继续说下去。 “您之所以有现在的地位,全都仰仗你的姐姐,而你的姐姐则仰仗寒冰国太子的宠爱,太子之所以宠爱你的姐姐,完全是因为你姐姐貌美,但貌美不能长久,等到你姐姐人老色衰之时,就是你衰落之时。” “如之奈何?”菲力克斯向他请教对策。 “王室家族,妃子要想获得宠爱,不仅要有美貌,更要有子嗣,母以子贵,子以母荣。索菲亚太子妃虽然美丽,但她却始终没有子嗣。如果想长保宠幸,为今之计,就是让您的姐姐索菲亚尽快在国王孙辈中、劳伦斯的诸子中选择一个贤者收为儿子,立为顺位第二继承人。这样你们家族的荣华富贵才能长久,你姐姐和你才能永远支配寒冰王国。老国王垂垂老矣,你们的眼光要放的长远些,因为种种迹象表明,老国王恐怕不会将王位传于太子,而直接传位给太子的一个儿子。” “这些事情,确实非常明显。”菲力克斯问道:“可是劳伦斯这么多儿子,究竟要为我姐姐选谁收为儿子合适呢?” “我在古斯诺堡做生意期间,经常听到各国的公卿大臣们盛赞亚瑟之贤能。更为难得的是,亚瑟每每谈起寒冰国及索菲亚太子妃,未尝不伤心落泪,思念之情,溢于言表。若太子妃能将此人收为养子,将来得立为太子,则亚瑟一定会十分感激太子妃的。” 菲力克斯听了不置可否,低头喝了一口茶,悠悠说道:“听了先生的话,我觉得有些道理。您这哪里是来请求于我,简直又给我送个大礼,这如何让我坦然接受呢?”想了想又道:“但是……据我所知,亚瑟的生母,还在世吧?” “是的,那也是位苦命的母亲。” “您这么帮助亚瑟,亚瑟一样会感激您的。” “我就是个中间人而已。” “好吧,尤金先生,我要跟姐姐商量下,给我点时间。” “当然,亲王殿下。”尤金又赶忙道:“在下听说您主管的禁卫军多年未曾换过斗篷,这怎么行呢?禁卫军可是我们寒冰王国王室的门面呀,所以在下斗胆,想向禁卫军赠送一批鹿皮绒斗篷,以表对禁卫军之敬意。” “您真是太慷慨了,我的朋友。”菲力克斯听到此话时,双眼放光,两撇弯弯的小胡子都洋溢着愉悦。 第56章 阴谋阳谋师生论 羊宏盛,被关押在大理寺天牢中几有十多天了,不能说以泪洗面,但到底皮肉和精神上都受到了摧残。 进来的第一天,他便被衙役用铁链子穿了锁骨,箍住双手、双脚,扒光衣服换上囚服,羊宏盛一生高高在上,受不得如此侮辱折磨,痛不欲生。 天牢是半地下室的一处石室,阴冷潮湿,暗无天日,木床腐败不堪,到处恶臭难闻。羊宏盛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整个人突然瘦了好多,连那花白的头发也一夜全白了。 这些时日,天牢中陆陆续续被关押进来很多人,路过羊宏盛的囚室,大家彼此一看,竟然都是认得的,对方一看到羊宏盛,无不痛苦流涕。时日越久,不止是龙城的官员,中原省其他地方涉事官员也接连被关到这里。看来因羊党叛乱,很多朝廷大官都受到一样的严惩。 这一日早上,狱卒送来饭食,是一碗稗子面糊,隐约可见里面蠕动的蛆虫,只听他随口说道:“人抓的齐了,今天就押丞相去往棺材寨了,您老听清楚了吧?” 羊宏盛一言不发,靠在墙边发呆。 狱卒嘴里嘟囔一声,走远了。 不一时,外面突然又转过来一个人,轻声说道:“老师!” 羊宏盛不为所动,如同这叫声不是对自己发出的一般,仍旧呆呆的看着前方。 来者正是顾文忠,他知道今天是押送所有羊党叛乱分子西去流放的日子,所以早早来到天牢,希望见见羊宏盛,这一见,恐怕就是最后一面。对于老师的遭遇,他现在非常自责。 刚才那个狱卒又走了过来,点头哈腰对顾文忠大献殷勤,又去摸出钥匙,打开了这个牢门。 顾文忠提着一个木桶走入囚室,那木桶中热气蒸腾,他直把木桶放在木床前,又去搀扶羊宏盛。 “委屈老师了,学生来为您洗洗脚。” 羊宏盛如同提线木偶般任人摆布,坐在床边,两只泥泞污秽的赤脚放入木桶中,水很热,却不至于发烫,所以感觉很舒服,多日来少有的灵动眼神,重归肉体。 顾文忠蹲下身子,为老师洗脚,非常仔细,稍微用力。 狱卒在外看了一会,觉得无甚异常,便摇头晃脑地走了。 顾文忠低垂个头,眼蕴一泡热泪,哽咽道:“对不起,是我害的老师身陷囹圄……” “我……一直没有责怪于你。” 羊宏盛的这一句话,如同天外之音,遥遥在上,传入顾文忠耳中,令其缓缓抬头,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了眼他,羊宏盛极度衰老的面孔,吓得自己险些惊呼出声。本来,他刚才一直不敢看羊宏盛,现在看去,只见老师白发苍苍,容颜憔悴,脸上皱纹密布,愁容满面,哪里有半点往日一朝丞相的威严。 “置人于灭亡的境地,没有比构陷他谋反更能奏效的事了,你做的很对。”羊宏盛面无表情,仍旧目视前方,悠悠说道:“事情不是很大,就不能让人震惊。案件不是牵扯人多,功劳就不能显现。帝王用它来求取安定,臣子用它来邀功取宠,这里的冤情一定会有,却是不可能避免的。” 顾文忠再也忍耐不住,泪流满面。 “今天,为师就教你最后一课。虽然我是个失败者,但,经历过此逆境的人,体会才会更深刻,更能起到教育意义。” “老师……” “我说说,你听听吧。你我师生一场,缘分不浅,以后恐难再有说话的机会了。” 顾文忠无可难何,仍旧蹲在当地,仰头聆听。 “你以后的仕途当会顺风顺水,帮助朝廷,除去我这么大个叛贼,功劳不小,你又和皇上是发小,嗯,前途无量呀!无论如何,以后当以我为鉴,经常自我反思,不可掉以轻心。这个世道,小人难防。” 顾文忠忍不住去擦拭眼泪,视线越加模糊了。 “荣华富贵、名利双收,皆为众人所羡慕,也能引发众人的怨恨。古语有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我辈之人,必须隐匿风采,收敛锋芒,保持中庸之道,才是正途。 “欲望多了就会起贪心,极端自私就会有偏差,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有了这个要那个,得了那个想别个,罪恶从此便产生了。 “上司的疑心重,下属的恐惧就多。上司和下属的心意不一致,祸事便由此产生了。”羊宏盛仿佛是在自言自语,道:“自愿处于下属的人很少。上级对下级的管理如果没有计谋,不是下级抵触上级,就是下级夺取上级的权力。宠信不要固定在一个人的身上,让一个人专权一定会带来祸害。我虽贵为天朝上国之丞相,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却仍旧惨遭此横祸,只能说——不顺从上意,终招致杀身之祸。当主子的没有喜欢手下的人势力过于强大,当臣子的要戒除心中存有的非分之想。臣子权势过大会招致死祸,想法荒谬会导致灭亡。” 顾文忠听了此话,陡然想起皇上曾对自己说过的一番话来。 “……其实有的时候想想,老师功劳太大,老百姓只知道感恩于他,不知道朕付出的心血、责任……” 皇上的话言犹在耳,与现下羊宏盛所言形成呼应,不由得不令顾文忠心潮涌动。 只听羊宏盛继续说道:“权力,是人们不可以缺少的。获取权力不容易,保住权力更加艰难;智慧欠缺的人不能得到,谋略不当的人最终只能带来祸患,这是关系生死的大事。高高在上的人骄傲,顺从他可使其心安。高高在上的人忧虑,忠于他可使其免除忧患。顺从不要回避献媚,忠心不要忌讳无理,虽然遭人诋毁也不能少做。上司能给你什么,自然能拿回什么,生死都控于人手,怎么能违背他们呢?因此有智慧的人擅长暗中揣摩上司的心意,愚蠢的人只坚持自己的见解,人们福祸不同,都是源于这个原因。我如今捞个如此下场,看来我还是不够聪明呀! “归咎起来,我还是树敌太多。人都是有敌人的,敌人,是与他有利害冲突,生死不能兼容的人。不能认清敌人就无法分辨朋友,不能制伏敌人就不能成就事业,这是最大的祸害,一定要根除它。人们受害常常是因为对人没有仔细的察验,人们遭受祸患往往是由于对人心慈手软。多年以来,我有过多次对颜修谨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可惜都因为我太过心善,而放弃了,看来是我对自己太不爱惜了,对敌人的仁慈,换来全家族的流亡。所以你要记住,要在敌人没有行动的时候制伏他,这就是抢先占有有利时机。 “帝王凭借权势谋划臣子,势力衰弱的时候要依靠权术。下属依靠权术谋划帝王,权术穷尽的时候就凭借实力。臣子用智计谋划同僚,智计达不到的时候就用伤害。事情贵在保守秘密,不能保守秘密,就祸及自身;行动贵在迅速快捷,缓慢拖拉就让别人占了先机。 “因此说人的内心隐含着太多的欺骗,不能光看他的外表。世上的事缺少情爱,做好事的人最后却得不到功劳。相信别人不如相信自己,防范别人不要心存侥幸。 “下属依附上司才能成就志向,上司依靠下属才能取得功名。下属有贪求的东西,他的心自然会要求上进,提升他应该慢慢的来,太快他就满足了。上司有想使用的人,他的神态要亲切,以礼相待下属不要推辞,不这样做就没有人协助他了。 “……” 二人聊够多时,羊宏盛觉得洗脚水有些凉意,便把脚抬出来,放在木桶边沿上,虽然动作幅度不大,但稍微一用力却触动锁骨处剧烈阵痛,嘴角一咧,痛的出声。顾文忠赶忙拿出毛巾为老师擦脚。 “无论你能理解多少,我要说的,都说完了。” “老师,您多休息一会吧,今天还要赶路呢……” 羊宏盛却是兴致大好,继续说道:“我已是成了众矢之的,你今时今日还来看我,恐遭人非议。” “学生满腹愧疚,不在意那些。如若能得到一点惩罚,反而心中舒服些。” “唉,我刚才讲过什么来着?不可太过仁慈善良。”羊宏盛道:“显达时的朋友,败落时就是敌人;贫贱时的朋友,富贵时就是敌人,所以说朋友是暂时的。因此说权力是不可废弃的,废弃了就失掉了根本;同情心是不能随便施予的,太随便了就会招人忌恨;与人交往不能过于亲密,太亲密就会产生疑虑;心里话不能说出来,毫无保留就潜藏着祸患。有智能的人不会为自己招来祸害,有能力的人总是寻找别人的漏洞以求取功劳。引诱他们上钩再据此把他们逮捕,事情就没有悖理之说了。 “逆天而行,自作自受,我不就是自作自受吗?我是不值得同情的。你以后要借用天意行事,名义上才适合正道。” “学生……记下了。” 羊宏盛摇了摇头,道:“记下无用,理解并灵活运用才行。” 顾文忠低头伤感。 “我只问你,”羊宏盛道:“我的家人何在?现在如何?” 顾文忠哽咽道:“都在此天牢,我已命令狱卒,不可侵犯他们,老师放心吧。” 其后,羊宏盛便不再说话,闭目养神。 顾文忠亦不好再说什么,提着水桶,浑浑噩噩地走出了牢房。 第57章 八王饯行十里坡 伴随着羊党的覆灭,龙城的戒严,十余日来终于逐渐松懈下来,很多管制解除,城门也在规定时间内开放。 这一日,从天牢、刑部大牢等处,流放西域的羊党叛贼一齐规整到菜市口,在押送官兵的带领下,开始游街示众。 流放队列中,羊宏盛当先而行,只见他头发皆白,老眼迷离,衰态龙钟。羊家一百二十多口人,全部株连。其他受牵连的官员,中原省竟有上百名之多,涉及族群,合计共有一千多众,在流放队伍中,男男女女,扶老携幼,招摇过市。 羊宏盛回头看视,迷迷糊糊中,但见儿子、儿媳、小妾都在队中,穿着与自己一样的囚服、镣铐,封住锁骨,惨不忍睹,不禁流下几滴枭雄泪。 不一时走到了御和宫皇家寺院前,但见主持方丈率领二十余位高僧大德,正盘膝坐在寺院前的空地上,诵经祈福,口中念念有词,道是: “愿弟子羊宏盛—— 累生累世的冤亲债主、历代宗亲,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皈依佛两足尊,皈依法离欲尊,皈依僧众中尊; 皈依佛不堕地狱,皈依法不堕饿鬼,皈依僧不堕畜生。 皈依佛竟,皈依法竟,皈依僧竟。 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 围观民众,早在三司会审后一天,即得到了当朝丞相谋反叛乱的消息,无不震惊,更增添了无数茶余饭后的谈资。此时边看着热闹,边散布各种流言蜚语。 队伍走街串巷,穿坊过市,到得午时,正好走到龙城西门,当时城门即刻开启,城内城外等候进出龙城的民众都站在道路两边,因知道今天会有流放西域的队伍出发,要先让其通行。 大门刚刚开启,先是一队骑兵出城,随后是一队步兵,再后正是羊党叛逆脚铐、锁链相连,步履艰难地在士兵的押送下,鱼贯而出,向西而行。 城门外高处,一个嗓门洪亮的官员,抑扬顿挫宣读羊党叛逆流放西域的榜文,在其旁边,围绕着众多老百姓。 道路两旁的民众,不知就里,蒙昧愚钝,却在宣读榜文声中,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押送队伍出了龙城西行不到一个时辰,即到了一处地形突变的山地,民间称作十里坡,但见坡上不远处有人搭建起来一个凉棚,里边摆放着几张桌子,十余个人在那东张西望。 负责押送犯人的最高官员是裨将陈长恩,因任务涉及前丞相,恐有人前来劫持,不敢大意,命人时刻提防。 队伍到了近处,这才看清凉棚那十余人,只见当中一人坐在那里,却懒懒散散地伏在桌上,眯缝着眼睛,抿着个薄嘴,越发显得羸弱,但却衣衫华丽,配饰上乘,竟然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世人称为“八王爷”的龙载兑。在他身边十多个人众星拱月般围绕着他,又是端茶又是摇扇子,大献殷勤。 龙载兑见了队伍近前,便晃晃荡荡地站起身,迎了过去,一幅吊儿郎当的模样,慵懒散满,飞扬跋扈,他身边人亦都呼啦啦跟了过来。 带队官员陈长恩不知对方目的如何,摆手命令队伍停下,并在马上对龙载兑施礼,恭敬说道:“卑职参见八王爷!” “嗯。”龙载兑嗓子眼里说话,道:“将军辛苦。今儿我老师受难流放,我要为他送别,望将军方便一二。” 陈长恩微微迟疑一下,知道这位八王爷平素行为乖张,做事一向由着性子来,连皇上都拿他没辙,看他既然没做其他出格的事,便也不计较,卖个人情,翻身下马,带着亲兵坐棚下喝茶吃点心聊天去了,自是允许了他的请求。 所有流放人员,都坐在地上休息,因为拖着沉重的铁链,走路再慢也异常艰辛,所以谁都不想浪费一点时间。 唯独羊宏盛仍旧站着,看着眼前瘦骨嶙峋的八王爷。 龙载兑也看着他,道:“老师,不肖学生在此为您饯行。”说着,从下人手中接过糕点双手送在羊宏盛手中。 “真是没想到,我落得如此下场,世人唯恐躲都躲不及,你还能来为我送行……”羊宏盛抓着点心的双手颤抖不止,道:“当年教导各位皇子攻读学业,因你岁数尚幼,遂对你的要求最低,希望没有误人子弟……” 龙载兑骨瘦如柴的手一挥,笑道:“老师说哪里话来?我天性使然,如若老师当年用心教育我,我恐怕仍旧是这副玩世不恭的样儿,更加辜负老师心血,多亏老师不管不顾我,我现在反倒还能心安一些。嘿嘿!” “当年我作为帝师,教育你们读书时,只留心于皇上和坤亲王,你们其他几位皇子,我是疏于管教的,没想到你才是最有情义的人。” “我是否有情义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只知道老师您为国为民,做过很多贡献,我理应来为您送行,哪怕我不是什么皇弟,做为庶人舍得一身剐也要来为老师敬杯水酒。” 八王爷的手下搬来两把椅子,二人坐定,又叙了一番话。 羊宏盛以长辈的口吻对他道:“王爷从小身体不好,长大后也一直虚弱,实在让人担心。既然王爷能来送我,说明您心中还是有我这个老师,我就倚老卖老,劝说您几句,希望王爷能听进去只言片语也好。” 龙载兑道:“老师尽管吩咐。” “人生在世,草木一秋。吃喝享乐,人性所致,在所难免,每个人都会有些嗜好,但切记不可沉溺于此,反而耽误了自己的一生。 “我们的生活,不止是贪图享受,更要追求人生的意义所在。要知道在这个世上,有人光是为了活着,已经拼尽了全力!”羊宏盛看着他眼窝深陷,面色土黄,小脸挂灰,叹口气道:“有些事情,适可而止,切莫沉迷。存天理,灭人欲!” 龙载兑摇了摇头,道:“老师有所不知,我自己的情况自己最为了解,对于这些嗜好,我是上瘾的,而且瘾头很大,尽了最大决心去控制,也是无用。”想了想又道:“老师,我是废人了,整日除了这事,其他都提不起兴趣。一日没有女人陪伴,夜里都睡不着觉的。” “我今天的说教可能太多了……”羊宏盛道:“我知你一向桀骜不驯,我说的话,你不一定听的进去,你自己的身体,自己做主。但无论你听与不听,我都要说出来,希望不会引起你的反感就好。” 羊宏盛和龙载兑正聊着,不知从何时起,一帮人马慢慢靠近,虽然他们装作路过的行人,但神色间,不免时时关注流亡的队伍人群。 自打这伙人现身后,陈长恩便不动声色地留意他们,其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眼中。 但见这伙人共是八个,为首者是身穿一席猩红袈裟,一串比拳头还大的佛珠挂在胸前的大和尚,旁边跟着个衣饰华贵、富商打扮的矮壮老者,二人低头私语,跟在他们后边的看上去是一对夫妻,男穿黑,女着白,神态亲昵,在他们后边是一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大汉,在他左侧是位书生打扮、手摇折扇的年轻人,右侧是位矮小精悍、背负两把大斧的中年人,最后跟了位俊美妖娆的美妇人,腰肢扭动,一步三摇。 这样的一票人走在一起,男女老少,僧俗善恶,高矮胖瘦,穷富美丑,本身就令人起疑,尤其身携武器,难怪陈长恩全神戒备,高度紧张起来。 其实这里距离龙城较近,往来行人并不罕见,他们到了近处,羊宏盛都注意到他们了,立即认了出来,正是前不久羊家招募到的江湖豪客。为首的和尚正是摩尼上人;富商打扮的是“廖员外”廖明恺;那对夫妻是“黑白双剑”付靖平、江姗;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是“西域头狼”淳于刃;书生装扮的是“玉面郎君”常惟肖;背负两把开山大斧的是“斧王”福贵全;最后一位美艳妇人正是“毒娘子”东方霓裳。 羊宏盛一看他们的神色、架势,自然知道他们的目的,自己却是不露声色,面对着八王爷,继续说着话,突然声音提高了很多,大声道:“我已经被夺爵撤职,一切手下家兵家将,即刻起都解除关系。” 龙载兑背对着那些人坐着,陡然听了老师说出这话,不明所以,愕然道:“老师莫要生气,我自会在皇兄御前为您说话,至少不用流放边疆苦寒之地……” “还不明白我所言吗?”羊宏盛又厉声喝道:“我已经被夺爵撤职,一切手下家兵家将,即刻起都解除关系,莫为了我再动干戈。” 这一下,连陈长恩都站了起来,做好战斗姿态。 那边,八个江湖豪杰,面面相觑,最后都瞅向摩尼上人,听他指示。 摩尼上人唯一迟疑,只得点了点头,双手合十,躬身行礼。于是,其余几人也恭恭敬敬,向羊宏盛方向抱拳施礼。最后,他们默默走开,远离这里。 羊宏盛松了口气,声音又恢复正常,对龙载兑道:“我们就此别过,我这一去,望八王爷好自为之。” 第58章 竹林混战八豪杰 摩尼上人等八个江湖豪客远离流亡队伍后,转到不远处一片竹林里来,四下里一看并无旁人,便开始密议起来。 “怎么办好呢?”福贵全是这里话最多的一人,当先开口,道:“相爷不要我们了,以后我们怎么办?” “唉!”廖明恺叹口气道:“相爷是不想连累我们。” “我们一路上计划的很好,就在此十里坡,利用地形营救相爷,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官兵押送。”福贵全一副苦相。 原来,他们一路护送羊宏盛的义弟彭高阳回到锦乡,抵不住彭高阳要尽地主之谊,留众人好吃好玩了一阵,这八人方才逃过了羊党叛逆因东窗事发而被全府捉拿的厄运。那时他们正好在返回的途中,听说了羊宏盛革职查办,简直如同大厦倾覆,心情复杂。 他们刚刚被招募进入羊家,高薪厚禄,好吃好喝,礼遇有加,如今东家有难,他们理应全力施救。于是众人一商议,决定今天趁此流放押送之时,拼了几人性命不要,也要救出羊家越多人越好。 “唉,我们现在就如同没娘的孩子,主子不要我们了。”福贵全哭丧着脸,蹲在当地。 淳于刃环视一圈众人,伸手进羊皮坎肩里揉着黝黑的肚皮,说道:“我脑子不太灵光,很多事想不明白,你们说说看,到底相爷真的谋反了吗?”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常惟肖摇着折扇,道:“要说,就从我们得知羊府江湖招募令说起,明着是招家将,暗中的用途多着呢。举事之前,召集我们这些走江湖的,帮他做一些秘密事件,达成一些目的,最终不就是为了叛乱成功嘛。” “阿弥陀佛!”摩尼上人口宣佛号,道:“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相爷不曾要求我们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我们也不曾参与什么违法犯忌之事,就不要多说了。” 众人都很敬重摩尼上人,听其这般说,便不再讨论此事。 廖明恺便道:“不管我们是否有相爷当家,不管以后如何,我觉得我们这个队伍还是不要散了,我们能聚集在一起,实属不易,”说到此看了眼旁人,又道:“我提议,以后我们这个团队,就由摩尼上人做主,以上人马首是瞻。” 没等摩尼上人说话,后边“玉面郎君”常惟肖当先随声附和,道:“我觉得员外说的有理,我第一个赞成,绝对支持大师率领。” 别人一听他此话,便都争先恐后的表态,纷纷赞同摩尼上人为首。 “各位朋友,且听老衲一言。”摩尼上人合十说道:“我们这个队伍,原本就是因为受到羊丞相感召,才聚集到一起的,没想到羊丞相罹难,我们失去了主心骨,确实不妙。但是,老衲是个方外之人,无欲无求,只想做番事业,所以这个领头人嘛,老衲还是觉得推举别人才好。老衲推举廖员外为首。” “唉,那怎么成,我们无德无能,这个头领只能由上人来做。”廖明恺赶忙说道。 其他人见廖明恺如此说,也跟着继续起哄,要求摩尼上人做主。 “摩尼上人也好,廖员外也好,只要是武功卓越,俺们两口子绝对支持!”付靖平看着江姗道。 “没错没错,俺们两口子最佩服高手!” “上人莫要推辞,我淳于刃愿意听命于你。” “玉面郎君”常惟肖抢着说道:“大师无论阅历、人脉、武功、智谋都在我们之上,理应由大师来率领我们。” “我一介屠夫不会说什么场面话,只知道从今往后听命摩尼上人差遣。”福贵全说道。 “毒娘子”东方霓裳较为热情,此时亦扭动腰肢,贴近摩尼上人,娇滴滴地道:“奴家自从投身丞相府,就一直听从上人安排,以后自然也是唯命是从。” 每有一人说话,摩尼上人都是谦虚有度,双手合十对其施礼,这一圈下来,反而有些汗颜,看来推辞是推不了的,只得道:“多谢各位朋友抬爱,真是盛情难却。老衲惶恐,老衲惶恐。” “为今之计,我们是要找个地盘,巩固我们这个团队的势力要紧。”廖明恺一向以军师身份自居,这时问道:“不知上人有什么好去处吗?” 所有人都一同瞅向摩尼上人。 摩尼上人捋捋胡子,想了一下,道:“要说去处,我们不妨去往百越省,我曾帮助海角地的盐帮帮主黄伟邦做过事,现下看来,唯有此去投奔于他。” 要知道,这摩尼上人本身就是百越人士,自然对百越省尤为熟悉,所以说到去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曾经的东家。 大家一听要去投奔盐帮,那可是天下少有的富贵地,都很开心。 “还是大师人脉广呀……” “是呀是呀,咱们说去就去……” 正在众人欢欣鼓舞之时,突听头顶传来一个声音,道是:“诸位羊家的家将们,随花子我一起去追随羊丞相吧!” 话音未落,一道灰影,已经到了八人中间,如同鬼魅一般,原来有人躲在竹林上方,竹子很高,大家又都不向上看,自然没有发现此人,亦足以看出他的轻功之高强,竟然没被这些当世高手发觉。 “呛啷啷!” 一阵武器出鞘、金属撞击声音,摩尼上人等八人亮出兵器,将突然闯入的来者围在中心。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认得的,正是羊家别院中比武乱入的农夫——李万封。 “是你!”众人惊呼出声,其中尤以与其交过手的“玉面郎君”常惟肖对他印象最为深刻。 “正是花子我。”李万封仍旧农夫打扮,后背负有装着骨剑的麻袋,嬉皮笑脸地道:“你们是否要去追随羊丞相?千万不要落下我才好。” “你是刚刚来到这里的吗?没有听到我们刚才所讲?”廖明恺狐疑地看着他。 “我刚刚踩着竹叶过来的,之前你们讲的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到。” 众人纳罕,不由得抬头看着高耸入云的竹子,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竟然有人轻身功夫高到如此地步吗? “没有关系,就由我来告诉你吧。”廖明恺道:“我们今天本来是要拼了命去救相爷的,可惜相爷不要我们了,言明解除主仆关系,莫要为了他再动干戈,我们也没有其他办法,遂打算去往别处谋生。” “原来如此。”李万封低头思忖。 “万封施主是否愿意随我们一起去呢?”摩尼上人问道,他与李万封比过武,知道此人玄门武功高不可测,于是有了招纳之意。 “我一个穷叫花子,跟你们去乞讨吗?不去不去,我要去找羊丞相。” 大家见他疯疯癫癫,自然无人跟他计较。 “羊丞相再也做不了丞相了,从一开始比武大赛,羊丞相就不要你,你还觍着脸去找人家吗?”常惟肖取笑道。 李万封本待要走,听了此话,不由得激起了斗志,道:“我追随谁,不是因为他的身份,我是为了报恩。你们无情无义,不要将这天底下的人都认为无情无义。” “说什么呢?小子讨打!”福贵全双斧一抡,冲上去就向李万封砍去。之前比武大赛中,福贵全就想对战李万封,杀杀他的锐气,结果当时被常惟肖抢了先,这次李万封甫一现身,福贵全一直寻找机会,看他说话言辞不敬,当先杀上。 福贵全两把开山大斧,锋利无匹,“斧王”外号非是浪得虚名,初时,竟然逼迫李万封接连后撤,毫无招架之力。福贵全得了便宜还卖乖,仍旧步步紧逼,双斧凌厉,势不可挡。 李万封没想到对方说打就打,来的迅猛,让过几招,这才抖擞精神,仓促应战,一双肉掌,凭借自己轻功了得,使福贵全的大斧不能奏效。 其余几人亦感觉李万封太过无礼,让福贵全教训一下也好,便无人阻拦,反而后避退让。 堪堪二人拆了十余招,其实已经算是李万封赢了,因为他是在没有兵刃下,徒手与敌对战。 “好小子,膝上伤好了是吧?”福贵全到底没有耐心,招式开始越来越凌乱,双斧威力也是大减,但见李万封又一次将自己右手大斧拨开,只得左手大斧立即横削而上。 对方避无可避,眼看李万封危急,可他偏偏不避不让,鉴准斧刃来势,双手左右一夹,竟然硬生生将福贵全的左斧夹在双掌之中。 福贵全先是一愣,继而一抽,左斧却是纹丝不动,急得哇哇怪叫,连忙右斧挥去。 李万封全神贯注,盯视着其右斧来势,看准时机,夹紧左斧的双掌一开一合,正好将对方攻过来的右斧又夹在了双掌之间,最巧妙处,左斧仍旧在自己的掌握中,也就是两把斧头,都被李万封夹在双掌之间。 福贵全气急败坏,用尽全力,就是夺不回双斧,也不知道是使劲儿使的,还是羞愧于受制于人,满脸通红。 “呔!”一声娇咤,但见一团白影飞过,跟着剑锋寒芒一闪,剑尖直抵李万封面门,迫得李万封撒手后退,如此一来,便将缠斗中的李万封与福贵全分开了。众人一看,却是江姗挺剑而来。 紧跟着,又是一团黑影晃过,也是剑锋划向李万封,李万封这时才一扬背后麻袋,顺手从袋中摸出那把神秘莫测的骨剑来,当即荡开了攻过来的剑势。 众人再一看,却是付靖平加入战团,和江姗一起,夫妻合力,帮助福贵全缠斗李万封。 “黑白双剑”付靖平、江姗因为福贵全为人豪爽,没有城府,素与其关系最好,危难时刻,便一齐出手。 如此一来,三大高手合斗李万封,竹林中但感剑、斧锋芒此起彼伏,就连战斗的范围也扩展了很大,周边近处的竹子齐刷刷被砍削断折,无数竹叶飘舞,漫天撒落。 不远处的东方霓裳不知不觉中背后亮出一条软鞭,在她浑身不动时,那鞭梢竟然如灵蛇般翘起,摇摇晃晃,试探着寻找猎物。 东方霓裳是用毒高手,擅长偷袭,此时看李万封正与三人对战,无暇旁顾之时,赫然挥鞭出击,那一条软鞭,如同活物一般,手腕不动,自动旋转方向,专朝目标要害部位游移。 李万封骨剑亦如身体的一部分,是自己胳臂的延长,骨剑剑锋劈到软鞭中部,竟然如同砍到棉花上一般,只阻止了软鞭的攻势而已。李万封这一招暗运内劲,本以为会将软鞭劈断才好,谁知并不奏效。 东方霓裳一鞭不中,一鞭又上,只朝对方头部甩去。 李万封但觉软鞭扑面,先是看到鞭子上绿油油黏腻腻的一层外表,继而闻到一股幽香沁人心脾,料定此鞭有毒,哪敢大意,翻身侧滚,避的越远越好。 四个人大战李万封,堪堪打成平手。他们四人,呈扇形进攻,李万封见招拆招,虽然连连后退,却是一点不见凌乱。 旁边廖明恺、淳于刃、常惟肖三人互相看视,心下都在嘀咕,如今八个人都算一伙,自然要同仇敌忾,这个李万封固然不起眼,江湖上也没甚名望,但不可否认是一等一的高手,如果传出去,他以一己之力打平我们这么多高手,对我们这个团队实在大大的丢人现眼,三人不免都起了杀意。 正好这时李万封已经退到了他们仨人附近,廖明恺眼神一瞥,淳于刃和常惟肖会意,立即各挺兵刃冲上前,分从左右攻击,廖明恺将经常盘弄的两个玉石翡翠球揣入怀中,手再出来时,已经持有一把细小铁蒺藜。 这一下,李万封的处境就比较艰难了,完全被对方七人压制着,突听“嗖嗖嗖”三声破空之音,当是廖明恺的铁蒺藜暗器飞来。 李万封这时候根本无暇顾及暗器,完全与七人混战正酣,即使听到了声音,也是躲避不开,躲开了暗器,便中敌人攻击;让过了敌人攻击,却要硬生生中此暗器。 关键时刻,突然红影扑上,挡在了李万封身后,只见摩尼上人舞动猩红袈裟,左手一扬,已然将三枚铁蒺藜暗器尽收袍袖之内。 “阿弥陀佛!”摩尼上人运起内功,解救李万封的,唯有此人。只听他昂首吼道:“诸位住手!” 声撼竹林,所有人都心神震颤,不由得不停止了对战。 “道不同不相为谋,万封施主……请便吧!” 李万封环视一圈众人,收起骨剑,向北而去。 八个江湖豪杰目视其走远,便也向南走去。 第59章 彩云依稀旧相识 八王爷龙载兑送走了流放西域的羊宏盛一行后,命随从撤掉十里坡搭建的凉棚,自己带着两个小厮先行回城。 这一道不远,但龙载兑心里挺不是滋味,老师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劳苦功高,却落得如此下场,实在说不过去,按照自己的倔脾气,肯定是要抱不平的,却又没有个发泄的地方,思前想后,百无聊赖中,只得又调转马头,向龙城南城井字胡同的潇湘馆进发。 此时大约申时,潇湘馆本未营业,但里边的老鸨、大茶壶哪个不认识这位出手阔绰的常客,虽不十分了解他的身份,但多少知道来头不小,谁敢得罪,前呼后拥,八爷长,八爷短的,忙不迭的请进院里。 要说最近的龙城不太安稳,一度因肃反而风声鹤唳,龙城戒严的那段时间,潇湘馆也跟着关门停业,那时候人心惶惶,无人敢造次,如今既然解禁,自然照常开业。 潇湘馆的老板春姨满脸堆笑,将龙载兑迎入上房。 龙载兑也是毫不客气,如同进了自己家一般,进屋就上床一躺,四仰八叉,懒洋洋的。 春姨忙朝外叫唤几个姑娘名字,都是龙载兑经常光顾的几位头牌,回头又对他笑道:“八爷不知,最近歇业,我们姑娘们学了不少唱词,看现在时候尚早,我把姑娘们都找来,为您弹唱新词可好?” 龙载兑仍旧仰躺着,道:“今儿实在烦躁,不想听曲,找个新人来陪我说说话就好,最好是不熟悉我的人。” “是是是,八爷吩咐,老身一定照办。”春姨寻思一圈,道:“要说新人,八爷可还记得不久前在园子里遇见的那个彩云吗?” “像洋妞的那个小姑娘?依稀有点印象。” “要说这个丫头实在倔强,好说歹说,就是不愿意开苞,如今还是个雏儿,老身把她找来,八爷帮忙调教调教她才好。” “岂有此理,你们开窑子的,对付不听话的妓女,不是有的是办法吗?怎么还能由着她的性子来?” “哎呦,我的八爷,您老这是说哪里话来?还不是因为您帮这妮子撑腰,吓得我们不敢用强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您老儿可得帮我们解决了这个小妮子的初夜,想来八爷也很久没有遇见处女了吧?” “那东西八爷我不稀罕。” “老身这就去好好打扮打扮彩云那妮子,好让她伺候八爷,八爷稍候。”春姨陪着笑,走出房间,转身来到后院,这里其实是潇湘馆下人生活、干活的地方。 此时彩云正俯身在一个硕大木盆里捶打着衣服,因她不接客做生意,所以暂时包揽了为这里所有人洗衣服的脏活儿、累活儿,干得腰酸背痛,满头大汗。 “恩客来了,快随老身去吧!”春姨上前不由分说,挽着她湿漉漉的胳膊就走。 彩云唬了一跳,拧不过春姨劲道大,被拉到前边一个空房间里,被春姨召来两个小丫鬟又是洗脸又是梳妆,好一顿忙活。 “我不接客,你要再敢逼我,我死给你好看!” “上次前院里有人帮你出头,把咱们潇湘馆的护院打的人仰马翻,你可还记得?如今你的这位护花使者又来了,找你去也不是要嫖你,就是找你说说话,你不会不乐意吧?” 彩云初时不信,以为在诓自己,耐不住春姨好言相劝,软语温存,这才答应去见见,如若不是像春姨说的一样,自己立马了断。 春姨叹了口气,道:“彩云呀彩云,你也大了,应该听说过‘女大不中留’。这人呀,甭管男人女人,长大后就都不是人了,畜牲都不如。妈妈我也是阅人无数,尤其训练女色,凭你这样貌身材,世间少有,男人见了,无有不动心动情的,你应该把握好自己才是。” “我不听,不听!” “你和别的姑娘不一样,你身上有股劲儿。你现在年纪轻,不甚了解,以后增长点阅历,应该比老身强。” “我才不要像你呢!伤天害理……” 春姨哪会和她一般见识,莞尔一笑。 彩云打扮停当,换上身华丽衣服,来至上房。 此时的龙载兑却是进入了梦乡,躺在软绵绵的帷帐中,闻着阵阵幽香,睡得好不舒坦,但却没有睡熟,门声咿呀,便把他惊醒了,翻身起来,看到门口站了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思虑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哪。 “八爷,彩云给您老儿请安了。”彩云说着,道个万福。 “你来了,你不是不接客的吗?” “我来陪八爷说说话,谢谢八爷上次帮助我。” 龙载兑下了床,坐在桌前,自己倒了杯凉茶喝,不免多打量一番彩云,但见她比上次见到时白净了很多,可能是傅了粉吧,如此越加像个克国人了。这时站在门口,全身紧绷着,好像随时准备夺门而出似的。 “你这风格,很有些受教养的气派,到底你是怎么沦落至此烟花之地的呢?” “我……”提到此事,彩云突然湿润了眼睛,哽咽道:“我也曾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也曾从小读书识字,也曾衣食无忧……但,都因祖父去世改变了,父亲沉迷赌博而败光家产,最后竟然卖儿卖女,寥济赌资。我就是这样被亲生父亲卖到这里来的。” “也是个落难之人,那你……恨你的父亲吗?” “都过去了,恨有什么用处?母亲都是被他逼得上吊自尽的,我永远不会原谅他,永远不想再见到他。” 龙载兑听后,自干自饮了一杯凉茶,不为润喉,只为隐藏自己尴尬的想法,并道:“我可能和你父亲都有问题,他沉溺赌博,而我深陷女色不能自拔,我们最终都会咎由自取。” “说了这一会儿子话,我能感觉的出来,八爷是位善良的人,老天爷不会让你遭罪的。” “嘿嘿,”龙载兑嘲笑起来,道:“善良跟我毫无关联,我八爷看好的姑娘,逼良为娼也不是没有,唉,老天爷不惩罚我就好。” 彩云听了这话,颇感不可思议,一时僵在当地。 “我现在有个想法,”龙载兑道:“其实自从见到你第一眼起,我就感觉你很像一个人,像是我二哥最钟情的一个女子,她是克国人,去世近二十年了吧,我见到她时,她就是你这般年纪,神色真是太像了。我二哥是位重情义的人,所以后来他找了个神龙国人与克国人的混血、很像这个女子的人纳为小妾,可惜最近他的这位小妾却患病死了,由此二哥一直郁郁寡欢。” “哦?八爷的想法是什么呢?” “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让我二哥见见你,以解他新近最喜欢的王妃病死之忧愁。” “只是见见吗?像我们现在一样说说话?” “我不知道,只是个想法而已。”龙载兑看着她,感觉她自有股子高贵气质,毫无风尘卑贱之意,突然又有了新的想法,道:“可能我会为你赎身,然后把你送给我二哥。” “他若不喜欢我,怎么办?我就没有去处了。” “怎么会?”龙载兑想想确实有这个可能,便道:“怕什么,做个丫鬟,我这么多兄弟姐妹,自会给你找个归宿的。” “八爷为什么要帮我这么个……萍水相逢的苦命女子?” “我不是要帮你,我是想帮我二哥。” “八爷真要为我赎身,必须先要跟我讲清楚,您的家世。看您这样,非是寻常人家,我不想再漂泊了。” “告诉你也无妨。”龙载兑于是和盘托出,将自己皇家身份轻描淡写地说了。 彩云不听则已,一听震惊,想想这两度见到龙载兑的经历,不疑有他,赶忙施下大礼。 龙载兑于是事不宜迟,又找来春姨,说明为彩云赎身之事。 “这感情好,还是八爷会调教,等娶了彩云,以后定会夫妻和睦,家和万事兴!” “春姨说哪里话来,我家里已有十房太太,自己早就发下毒咒,今生今世再不娶亲了,其他性爱上瘾打死也戒除不了,这个誓言应该不难达成。” 于是,当即讲好三千两白银赎身,包括全套衣服、首饰。龙载兑亦一口应承下来。正说着话,外面突然有女子哭哭啼啼,哭天抹泪,好不悲切。 “实在聒噪。今儿八爷我本来就不痛快,谁还这么烦扰我?” 春姨赶忙赔不是,出去园中看视。却是一红衫女子,微胖身材,边说边哭,梨花带雨,甚是凄切。春姨一看原是认得的,正是曾经在此潇湘馆做过头牌的一名妓女,叫做小红的,后来从良嫁人,还生下一个女儿,不知如今回来做甚。 小红身边已然围了一大帮人,都是她在潇湘馆时交好的姐妹。春姨上前一问才知,原是小红不足一岁的女儿,突然身患热病,多日高烧不退,急得她延医问药,却因家里没什么资财,该当的都当了,也凑不够三天的药钱,她的丈夫更是个不管事的渣男,只会唉声叹气。小红无法,只得进城来寻求姐妹们的帮助。 这一知道了原委,众人都在凑钱帮忙,多的三、五十两,少的一两、二两,春姨也说定会支银钱给她,只要求她莫再哭泣,影响客人心情。 小红连连道谢,道:“没想到每次遇到急事,还是需要姐妹们帮衬。大家放心,我小红一定会还钱给大家的。” “救命要紧,旁的不用多想,千万别耽误了医治。” 不想这时龙载兑已然走到这群人中,他本是要呵责一番哭闹之人,但当知道原因后,不免同情之心大盛,直接拿出一张银票来,塞在小红手里。 小红众姐妹一看,却是张三百两的银票,春姨忙推她磕头谢恩。 龙载兑边扶起小红,边说道:“这件事情,八爷我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定然会救助一二。” “彩云这孩子能跟着像您这么好的人,老身也就放心了。”春姨亦对龙载兑千恩万谢。 “不是跟着我,是跟着比我还好的人。” 旁边的彩云不免对这位八王爷刮目相看。 ************************************************************************* 龙载兑为彩云赎身后,雇了顶轿子,将其送至坤亲王府。龙载兑到了亲王府,如入自己的王府,直接带彩云到客厅,又让亲王府的管家去请坤亲王来见。 管家去后,龙载兑童心大起,把客厅上一个盖着果盘的四方形红绸子锦帕拿过来,盖在彩云头上。 彩云惊讶的目瞪口呆,但既人来了,便听命于他,已然做好了一入侯门深似海的准备。 不一时,坤亲王龙载坤进入客厅,第一眼映入眼帘的,自然就是盖着红锦帕的彩云,不免一怔。 旁边龙载兑嘻嘻怪笑,可能笑的肚子都痛了,瘫倒在太师椅中。 龙载坤了解自己这位弟弟,最是无厘头,从小娇生惯养,尤其先皇去世后,几位哥哥尤其溺爱年纪最小的这个弟弟,从小到大,没有违逆过他一次。今天一定是又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好来捉弄于我,摇了摇头,道:“老八,我最近烦心事很多,你莫再戏弄我。” “烦心事?二哥还在为云侧王妃去世而忧愁?” 龙载坤叹了口气,不置可否。 龙载兑却是不依不饶,又问道:“还是二哥仍旧对谢蕊念念不忘?” “你小子……”龙载坤道:“别消遣你二哥了,老六要去滇池省公差,有段日子你见不到他了,快去老六府上玩吧。” 不想这时那边厢盖着的红锦帕一阵阵抖动不止,看来里边人在偷笑。 龙载坤和龙载兑一齐注视着红锦帕。 “二哥,你掀起这红盖头,有惊喜!” 龙载坤眉眼一皱,好似害怕一般,回身要走,早被龙载兑一把抱住了腰,嘻嘻哈哈的不放,龙载坤高大威猛,和皇兄龙在天身材一样,其他几位皇弟却都是矮胖矬瘦,尤以龙载兑又瘦又小。龙载坤被他缠的无法,只得同意了看看。 彼时,龙载坤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这才掀起了红锦帕。 锦帕既除,彩云即出,但见她一双灵动大眼,睫毛又长又翘,高耸鼻梁,略黄头发,白皙皮肤,红唇皓齿,脸蛋上显现轻微的斑点,很有几分克洛奥斯人的形象。 龙载坤看的有些痴了,这不就是自己多年来魂牵梦萦的红粉知己谢蕊吗?这不就是陪伴自己多年的小妾云侧王妃吗?不说十分相像,九分九是有的,一时间心潮澎湃,悠悠问道:“你,回来了?” 彩云亦含情脉脉,偷眼去看龙载坤,见其器宇不凡,风度翩翩,虽年纪比自己大很多,却有种吸引自己的男性魅力,心下暗喜,微微点头为礼。 龙载兑不由得哼起了小曲儿,一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狂妄神态,见那二人对上了眼,自己心里甭提有多开心了,立马拉着龙载坤到客厅远处去。 龙载坤刚刚见到此心仪女子,哪里舍得这么快就离开,又不好失了自家体面,被拽着一步三回头。 龙载兑向其详细说明彩云的身世,来历,并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希望二哥留下她,不要再犯相思病才好。 龙载坤最近难得展露笑容,道:“没想到世上还有人长得像她,简直太像了。” “二哥这么喜欢她,不如纳她为妾,留在身边服侍你,好解相思之苦。你看她性格外向,落落大方,很好相处。” 龙载坤点了点头,径直走到彩云身边,对她道:“彩云姑娘,不管你以前经历过什么,本王都不在意,本王只关心你以后的生活——与本王生活在一起。你放心吧,本王会风风光光纳你为妾的。” “多谢王爷!” 于是,彩云留在了坤亲王府,对于一个曾经流落风尘的柔弱女子,如今简直是云泥之别,一朝翻身,完全抛却了以前潇湘馆以泪洗面的境况。 龙载坤并不急于纳彩云为妾,而是让自己的正室夫人坤亲王妃苏幼婷与她相处多日,发觉二人很合得来。尤其彩云能说会道,爱笑健谈,心性过人,无论主人还是下人,好像跟什么人都能相处融洽,不久全府上下,没有不喜欢她的人。 龙载坤不免对她刮目相看,其后择定吉时,正式纳彩云为妾。 第60章 龙城戒严抢富户 龙城作为神龙国的国都,一向繁荣昌盛,每天四个城门进进出出往来商旅众多。要知道,神龙帝国以九宫格的形式分布着九省,中原省即在居中位置,而龙城又在中原省的中央地位,吐纳着各省各地南来北往,东奔西走的人们,绝对是军事、经济的要地。 当时羊宏盛的案件未曾公开前,龙城还没有戒严,人们仍旧是照常生活着。 清源村村民们,以狄建昌驾着马车为首,其余二十余个村民,驾着骡车,满载着金橘来到龙城贩卖。 他们随着客流,进入西门,却被一群税吏拦了下来,喝令课税。 村民们没有办法,只得按律纳税,那些个官老爷们,趾高气扬,吆五喝六,神气活现,稍微动作迟缓,都要被大骂一顿,即使动作快捷,他们也会大把大把抓取些金橘揣在怀里,慢慢吃。 终于缴纳完了税,狄建昌等人这才入得城来,直奔市场而去。不巧的是,刚驾车赶到一处街坊口,不想旁边走过一顶绿呢子大轿,狄建昌的马车领头,但那原本稳妥的马突然吃了一惊,嘶鸣不止,两条前腿人立起来,这一下,把那抬轿子的轿夫吓得双腿一软,轿子“嘭”地一声,墩在地上,也不知道轿子里的人如何。 狄建昌眼疾手快,忙拽住缰绳,这才稳住了马,退避不迭。 对方跟着轿子的一个小厮,人不大,却是脾气火爆,大骂特骂狄建昌不止,只把他们一众村民吓得赶车而逃。乡下人进城,人生地不熟,哪敢多嘴多舌,只管低头避让。 狄建昌带着村民,驾车来到西市,先找到熟识的水果摊贩,将金橘一筐一筐搬到店铺里。 水果摊主认得狄建昌,问他道:“怎么样?狄老板,进城还顺利吗?” “和往常一样,税银一分不能少……” 还未等狄建昌说完,旁边一起来的一个村民,叫做老六的,骂骂咧咧,埋怨道:“这些收税的狗官,不让老百姓活的。我们在老家种地,收笔税银,运货来城里卖,又收一笔税银,一天到晚的忙活,都被他们狗官压榨没了。” “你也不要发牢骚,”狄建昌劝他道:“咱们在家种地,收的是农税,现在运货来城里卖,人家收的是商税,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他们当然说的清楚明白,还有什么人头税、练饷税、兵饷税、剿饷税,就连明年阅兵大典都要收税,把老百姓榨干了油水,他们仍有大笔税目等着你。” “就你这老六话多。”狄建昌赶忙打住了他的话头。 “老六说的也没错,我即使不种地,养这么个水果铺子也不好过。”水果摊主看四下没有外人,也跟着大吐苦水。 终于搬运完了车上的金橘,水果摊主验收一遍,付钱时,对狄建昌讨价还价,道:“你们清源村这金橘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呀,我看以后别叫金橘了,改叫铜橘、铁橘算了,卖不上好价钱咯。” “老板,您等明年的。”狄建昌道:“这种植金橘最重要是水供应的上,以前我们都是用清源河水,自从皇家狩猎场在我们村附近建起来后,河水就不让我们用了。这不是吗,朝廷帮村里打了井,有了井水,以后金橘一定会好起来的。” “竟有此事?没想到,官府看来还有些用处。” “村民们都指望来年丰收。” “可是来年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呢。” 众村民跟水果摊主结了账,拿钱又来到不远处的米店,准备买米买面。他们每次来城里倒卖金橘,都会再买些米面回家,金橘价高,他们卖后再买两三个月的米面过活,还能剩点余额。 “稀客呀,狄老板。”米店老板认得狄建昌,大老远就嚷嚷道:“听说你老婆怀孕了,可喜可贺呀!” 旁边老六却跟着道:“我老婆刚给我生个大胖小子,你怎么不可喜可贺我呀?”对着米店老板,一通不依不饶,引得大家哄笑不止。 米店老板不理会老六,又对狄建昌道:“老婆怀了二胎,你又做了村长,双喜临门呀!” “你莫这么说,”狄建昌却道:“老村长的死,我们都很悲痛……” “是啊,吴老村长做了一辈子村长,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们边说着话,边买了些米、面,抬到各自的马车、骡车上。 这时过来一彪人马,为首者是一个戴着幞头帽子,身材矮小的老头,贼眉鼠眼,八字胡须,一双短腿,腆着个大肚子,走路耀武扬威,后面跟着二十多个打手,推车拉货,十分招摇。 米店老板见了那老头,忙撇下狄建昌,迎上前去,点头哈腰,对老头笑道:“贵爷来了,今儿个又要买米吗?早上新到一批。” 被称作“贵爷”的老头,正是为颜家做事的得贵,只听他说道:“就知道你今天进货,大米都卖给我,还按上次的价格。” “好嘞,贵爷,您老儿放心吧。” 得贵手一摆,手下那些打手忙里里外外搬运大米上车,得贵又见了狄建昌的马车骡车上有几袋子大米白面,对他道:“你这些米面也卖吗?” 狄建昌道:“不卖,我们买了要带出城的。” 得贵遂不管他们,又到刚才水果铺子里,见了新鲜的金橘,抓起来就吃了几枚,吧嗒吧嗒嘴道:“嗯,虽然个头小,不过蛮甜的,要了。”自有打手上前搬运。 狄建昌见其如此嚣张,问米店老板道:“这是谁呀?买这么多东西?” “他呀,最近一直在疯狂的收集大米,这些有钱人呀,就是任性!” 狄建昌见村民们都收拾停当,便打算带众人赶车出城,不想老六却道:“就快要黄昏了,等咱们赶着车回到清源村应该天黑了,黑灯瞎火,恐怕有歹人作祟,不如在这城里找家客栈住一宿,明早再出城。” “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还怕歹人不成?”有人反对。 “我觉得老六说的有道理,这个世道,实在不安稳,我们村子里最近经常出事,老村长不就是这么被歹人放火烧了全家吗。”也有人支持老六的说法。 狄建昌权衡利弊,也同意住一宿,明早再出城较为稳妥。他现在是村长,又是个土财主,大家自然听从他的意思。 于是,村民们二十几个人,向崇业坊永旺客栈打尖借宿。之前他们来城里贩卖金橘,也曾遇到过因风雪阻路而住一宿的事,这次便又到熟悉的客栈吃住下来。 不料第二天,他们早早的驾着车来到西门,却见到大门紧闭,直至巳时,龙城西门仍旧不见开启,原来是戒严已经开始。西城门内、门外,人声鼎沸,一片喧闹,守城官兵列阵以待,维持秩序。 “这下可好,我们都被困在城里了。”村民中有人埋怨道。 “急什么?”那老六不服气,道:“今天不开城门,明天一定开。” 众人无法,当天又在永旺客栈住了一宿,如是三天,竟然是天天闭门,维持秩序的禁卫军有增无减。城内的出不去,城外的进不来,一时间,龙城之内,气氛异常紧张。 流言蜚语也跟着起来了,不出三天,有关当朝丞相羊宏盛叛乱被查,收监天牢的消息不胫而走。 全城戒严的前几天还好,秩序如常,但过了四五天后,百姓逐渐骚动起来,不到十日,已经混乱不堪。随着物价上涨,米面粮食存量看紧,城内多处发生动乱。 狄建昌等人,在永旺客栈一连住了三天,到第四天竟而发现客栈马厩里停放的车上,米面货物全都被人偷走了,如若不是马厩的矮门上锁,可能马车骡车都被偷了。气的他们找客栈老板理论,客栈老板也不能赔偿他们,众人无法,身上剩余的银两也不多了,只得借住在城隍庙里,每天还要帮助庙里修理围墙,这才哄得和尚们收留他们暂住。 众人多次到东西两市,那卖米卖水果的摊主早卖空了铺子,不剩一滴米粮,众人每天只得稀饭咸菜度日,所有人都是饥肠辘辘。 好不容易挨到第十天,官府这才开仓放粮,却也是限量供应,反而是有些黑市,拥有充足的食物,但价钱也很高,坐地起价,大赚特赚。 狄建昌等人忍饥挨饿,到二十余天后,老六又得着个信息,原来城里很多穷人发现有一户人家,囤积有大量粮食,专门高价卖给富户,什么大米、白面、时鲜水果,应有尽有,取之不尽。那些个穷苦之人,无钱买到,却心照不宣,打算当天夜里,上门硬抢。一来,如今闭门戒严这么多天,大家都饿的狠了;二来,法不责众,要去抢劫的人数众多,即使来了官兵制止,看这么多人也会犯怵。 老六对所有乡亲们说完,看着狄建昌,问道:“村长,如何?咱们也去干他娘的?” 其他村民也有的说道:“就是,只管别人来偷咱们,咱们也去偷别人。”也有的说道:“去偷别人,否则会饿死在这龙城的。” 狄建昌想了一想,此时本是带着众人修缮城隍庙的围墙,但哪里还有力气,咒骂了几句,他拥有这么大一份家业,自然也不是善茬,当即扔了铁锹,道:“干了!” 众人叫一声好,又听他道:“都好好休息休息,晚上行事。” ************************************************************************* 当晚亥时,狄建昌带着所有村民来到龙城位于西南方向一个不起眼的宅子之外,伏身在不远处的一堆垃圾堆后。他们每人都持有棍棒、铁锹、锄头等工具,就等其他人一起行动。因为担心被人认出来,他们每人还用一块破布遮面,虽然是外地人,但最近在这城里天天从西门到城隍庙来去,又这么多人,难免不被人盯上,被官差认出来就不好办了,所以防范于未然。 龙城戒严,施行宵禁,街道上偶有禁卫军巡逻,他们一路蹑手蹑脚,潜行至此,实属不易。 其实那所宅子,即为得贵的家,得颜修谨之命而囤积有大量物资,这才引来穷苦人们的邪念。只要吃饱喝足,和家人在一起,谁愿意去做这些事呢? 堪堪等够多时,突然月光下发现十多条人影晃动,继而越来越多,都在向得贵家移动,看来大家已经开始行动了。 老六在狄建昌身边,着急地道:“我们也冲上去吧?” “等等,”狄建昌道:“看看情况再说。” “还等什么?再等……豆腐渣都没了!” 狄建昌劝说自己一伙人先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他们躲在街口拐角处,不止留意目标宅子,还在四下里探查是否有巡街的衙役。 宅子围墙之外,有人搭起人梯,几个灵巧的当先翻入院子,不久宅子大门被人开启,外面等候的二三十个人,一窝蜂似的冲入宅邸。 “这么顺利!”狄建昌狐疑地自言自语着。 “那等什么呀?快上吧……”老六实在按耐不住,怂恿大家道:“再晚一步,汤都没了……”他正待要跑过去,早被狄建昌一把按住了后背,压在地上。 但其他村民,有两个胆子大的,当先冲过去,也跟着那些人进了宅子。 就在这时,但听宅子中“咚”地一声响,一支爆竹腾空而起,继而噼里啪啦一通响亮,静夜中被震得天崩地裂。不久,那宅子里又传出啊啊大叫和救命的声音。 “糟糕!人家有埋伏。”狄建昌看这情形,知道不妙,带着剩余的村民便要开溜。 众人刚起身,说时迟,那时快,一队禁卫军,手持长戟跑步而来,正是清源村村民们所在的这条街。 狄建昌忙又招呼大家伏低身子,躲藏在垃圾堆中,夜黑风高,无人注意到这里,那些禁卫军呼啦啦也冲入宅子中,可想而知,里边混乱不堪。 仅就一盏茶功夫,逐渐恢复了平静,禁卫军提着沾满鲜血的长戟从大门出来,重新列队而去。 最后出来的正是得贵,只见他带着众多打手,个个都是虎背熊腰,一具一具尸体被抬了出来,却是刚才进去的那些想抢劫粮食的百姓。 他们将这些尸体扔到不远处的狄建昌等人藏身的垃圾堆前,狄建昌偷眼去看,但见刚才两个冲上去的生龙活虎的乡亲也在其中,只不过现下都成了满身鲜血的死尸。 宅子大门又走出一位身穿白衫,身段窈窕,美艳绝伦的妙龄少女来,腰悬利剑,双手血污,煞是骇人。 那得贵笑眯眯地走到那妙龄女郎身边,道:“如玉女侠坐镇我家,哪还担心有强人?嘻嘻!” 此女子正是颜如玉,掏出一个白手帕擦拭双手,道:“没想到会来这么多匪类。如果不是事先跟禁卫军打好招呼,让他们发现报警立即前来增援,怎么可能这么顺利除掉悍匪。” “是,是,如玉女侠安排的好。” 他们丢弃掉所有尸体后,重又返回宅子,关紧大门。 狄建昌等村民掩藏在垃圾后一段时间,见无人再出没,这才纷纷跳出垃圾堆,一个个大口大口地吸气,刚才是怕被人发现,亦是垃圾太臭,根本无法顺畅呼吸,这时总算是无所顾忌。 大家找到两个乡亲的尸体,抬着就跑,返回城隍庙,埋葬在花圃间,一个个都是愁眉苦脸,这要回了村子,如何跟他们的家人交代呢? 如此又硬扛了十余日,每天挖野菜度日,庙里有时也会帮衬下,给点稀粥充饥。 终于有了消息,朝廷要在三天后流放羊宏盛,大开西门。 得此消息,众人无不彻夜难眠,这一个多月来,实在难熬,最苦闷处是家里人都不知道情况,村里人,尤其他们的家属一定多次前来龙城探寻,只可惜全城戒严,四门紧闭,虽只一墙之隔,但就是得不到音信。 等到羊宏盛流放当天,整个西门附近,水泄不通。 狄建昌等人赶着马车、骡车一大早就到了西门,但那里早已等着更多的人,大家都被困这么久了,都想早点出城,而城外可以听到更多的喧哗声,看来也是聚集着很多人。他们都等候在街道两旁,大道被官兵列队隔出。 等不多久,但见流放犯人的队伍出现了,当先一位老者,破旧囚服,头发花白,老眼迷离,衰态龙钟,锁骨被穿,十分狼狈,被众人认了出了,正是被传谋反叛逆的前丞相羊宏盛,其后队伍浩浩荡荡,几有一千多人,男男女女,扶老携幼,招摇过市。 道路两旁的民众中就有狄建昌和他的老乡们,听着周围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大骂特骂羊宏盛不止。 “哐当”一声,西门开启,先是一队骑兵出城,随后是一队步兵,再后正是羊党叛逆脚铐、锁链相连,步履艰难地在士兵的押送下,鱼贯而出,向西而行,最后才是百姓跟着出来。 城门外高处,一个嗓门洪亮的官员,抑扬顿挫宣读羊党叛逆流放西域的榜文,在其旁边,围绕着众多老百姓。 狄建昌带着他的村民们,驾车向清源村而去。 第61章 豪门酒肉弃家奴 神龙国滇池省派往岳莱国的援军,凯旋而归。得胜之师,将士齐心,如狼似虎,欢欣鼓舞,比之出征之时,更加精神振奋,士气壮盛。 大军行至昆仑山下,山顶轮回寺的普陀罗宫在阳光普照下,白宫红宫,交相辉映,宫顶黄瓦,金碧辉煌,整个宫殿高高耸立,巍峨壮观。军中无论昆仑族人还是炎黄族人,莫不拿出念珠、天珠,磕等身长头匍匐在地,虔诚朝拜。 燕鹏飞也是其中一员,拜服在地,双手前伸过头顶,握着一串新的菩提念珠,这是离开岳莱国时,岳莱国护国法师大光明寺目迦罗方丈送给自己的,他得知自己的天珠赠与别人后,便将此念珠送给自己。此时燕鹏飞紧紧握着这串念珠,感谢佛祖保佑,安好吉祥,胜利回朝,久久并不起身。 大军回到靖城,全城民众夹道欢迎,热闹非凡。 当天夜里,骆府大摆宴席,举行隆重的庆功宴。骆府院中,摆满了席位,都是军中较高职位者才有资格出席。府外广场空地上,摆着无数张大桌,供较低军官围坐。因为滇池省地理环境及当地人的饮食习惯,餐品以牛羊肉为主,蔬菜品种反而较少。喝的是青稞酒,吃的是酥油饼、糌粑。 其实骆府经常举办筵席,平时军官办公场所亦设置在骆府前院,整个靖城军事官员都集中于此。 诸军将领,本就是惯于战场上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虎狼之师,豪爽气概,绝不拘泥,推杯换盏,大快朵颐。 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在主位上,笑不拢口,连连祝酒,今晚最开心的莫过于他。因为此仗是其子骆仁敏为主帅打下来的,他的脸上荣光无限。 当天队伍回城后,骆仁敏便一直跟在父母身边,向他们极力述说自己此战的丰功伟烈,尤其神龙国、利尔逊共和国、岳莱国与千丘国的四方会谈上,因自己全程参与,了解细节,更加浓墨重彩地标榜勋绩,简直如同完全凭借一己之力,而促成现在的胜利局面,并同时排挤同僚,特别打压燕鹏飞,将燕鹏飞的有些功劳,安排在自己身上。 如此,不由得不让骆博明和阮夫人感觉自己的儿子实在是一名军事天才。 “我就说嘛,”骆博明拍着儿子肩膀,说道:“虎父无犬子,我们儿子以后执掌一省军政大权,不在话下。” “你莫再夸他了,他会骄傲的。”阮夫人道,但自己的喜悦心情,溢于言表。 “骄傲也是要有资本的。”骆博明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胜利归来了,从两个省要来的粮草辎重刚刚抵运到滇池,看来这场仗我们骆家军赚的够多呀,哈哈哈哈……” “儿子我,不会让父亲、母亲失望的。” “好!我们都对你赋予厚望,父母希望你能锻炼自己,并且培养自己的党羽,拉拢像燕鹏飞这些青年军官,以后他们都是你的人。” 骆仁敏轻哼一声,道:“燕鹏飞没甚能力,无论什么事情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你也不要太过自负。燕鹏飞虽然年岁尚幼,但跟随本座多年,交给他的任务,没有不顺利完成的,一直身先士卒,很得同袍拥护。你以后成为使君,要多留意每个人的优点,合理利用。” 骆仁敏嗤之以鼻,却不敢表露出来,应了一声道:“是,儿子记下了。” 此时骆府大院的庆功宴上,骆博明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频频举杯,下面两侧高级军官也是互相庆贺。 骆仁敏即坐在右侧首位,接受着在场诸将的祝贺。燕鹏飞却坐在右侧居中位置,如若不是他身为此战副帅,可能坐的更远。 围绕场中,此时有两个农奴正在穿着昆仑族传统服饰,哇哇怪叫着为自己打气,拼力摔跤。 滇池省人们的生活仍旧保持着原始社会的阶级,富人、寺院都拥有为数众多的奴隶,做各种体力劳作,算是私有财产。奴隶都是昆仑族人,外来的炎黄族人中,富有的可以买地、买奴隶,贫穷的可以为富人做长工,做比较精细化的活计,但不属于奴隶。选中的这两个农奴都是身材高大,较为壮实的昆仑奴,力道相当,所以不相上下。 众武官边喝酒,边欣赏摔跤,不亦乐乎。 但见场上一个皮肤黝黑的奴隶,身材魁梧,肌肉健硕,多次将对手奴隶摔在地上,引得全场叫好。那与之对战的奴隶也是高大威猛,每次倒地都伴随着“嘭嘭”的摔打之声。几番下来,黝黑奴隶多少有些轻敌,再一次想绊倒对方时,却被对方弯腰一把抱住右腿,拼了命向上抬举,黝黑奴隶没注意,一脚仰躺着跌倒。对方更不迟疑,扑上去,双拳左右开弓,只打的黝黑奴隶满嘴满脸的血,牙齿都被打飞了。 一众武将喝多了酒,见了鲜血都异常亢奋起来,宴会上突然达到高潮,无人不声嘶力竭地喊叫着。 骆博明在上位也是看得精彩绝伦,顺手将一大块烤熟的肥羊肉扔到场中,胜利者这才不再殴打黝黑奴隶,赶忙跳过去抓起来就着沾满灰土的羊肉送入口中咀嚼。 “使君威武!使君万岁!” “使君带领我们,争夺军功!” 喝多了的众武将,肆意叫嚣着,骆博明呵呵狂笑,并不阻止。 燕鹏飞十分清醒,冷眼旁观,并没有一起起哄,反而多少觉得大家的行为不妥。最近几年,因为自己的阅历和见识逐渐成熟,燕鹏飞已经不如幼时愚忠于骆家,尤其看待骆博明和骆仁敏处理事物的方式,大不如前。 宴会到了后期,骆博明这才向回师武将派下新的任务,当他站起来的时候,整个院中宴会上的人都逐渐安静下来,听他的号令。 “朝廷明年春季要举行阅兵大典,每省派出精锐部队去往京城接受皇上检阅。”骆博明环视一周众人,继续说道:“本座任命——骆仁敏主持明年的滇池省阅兵仪式准备工作,燕鹏飞为副官,兼任战后抚恤事宜。”其后又给其他武将新的任务,自有人去往京师归还虎符。 众将士山呼威武,佛佑滇池! 堪堪宴会结束,燕鹏飞这才舒了口气,抽身而走。他本就不喜欢这种场合,挨到结束,实属不易。 骆府之外,街道上黑压压的,伸手不见五指,与骆府大院宴会上灯火辉煌、热闹非常的情景如同天地之隔。 燕鹏飞骑马出来,行不多时,突然感觉路边有东西在蠕动,因黑灯瞎火,根本看不清楚,只当是乞丐在那里,此时正当夏季,虽然滇池省早晚温差大,但若有层棉被,便可挨过夜晚。燕鹏飞担心纵马踢到人,便翻身下马,牵着马走。 但听那乞丐却说话道:“燕将军,可还记得我武冠雄吗?” “武冠雄!”燕鹏飞被惊得浑身冷汗,忙走过去看视。 但见一个巨大的身影,躺倒在地,脑袋倚靠在墙垛上,满脸杂须,眼睛发蓝,不正是曾经的骆府家将武冠雄是谁? “武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喝多了吗?”燕鹏飞此话一出口,立即后悔,想到武冠雄在岳莱国为了救护少主骆仁敏,被利尔逊火铳打伤腰部,是将士们把他安置在骡车上千里迢迢拖回来的,如今双腿瘫痪动弹不得,已经成了残疾。 “我现如今,无家可归。” “怎么会这样?” “以前我还能站起来的时候,一直在骆府伙房居住,现在成了废人,少爷便把我撵了出来,我只能躲在这里。” “被撵了出来?”燕鹏飞最爱打抱不平,当即说道:“这还了得,不是为了救他骆仁敏,你怎么会这样?你是他救命恩人,他怎么如此混账?刚回来,立马撵出恩人,有这样的道理吗?不行,我们找骆使君评评理!”说着就要搀扶他。 武冠雄执意不动,道:“经此一事,我已心寒,再不想回骆府。想我跟随骆家二十年,二十年来出生入死,忠心耿耿,没想到一朝残疾,便被抛弃,还不如死了的好。” “武大哥说哪里话来,我相信骆使君不会不管你的,再说还有夫人呢!” “我已无心苟延残喘,”只听武冠雄道:“不瞒你说,我本是想天亮了,找柄刀,自行了断,不想遇到了你。” “不要做傻事,否则佛祖会怪罪你的。今天遇到了我,这都是佛的旨意,武大哥跟我走吧。” “跟你走?去哪里?” “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让武大哥饿着。”燕鹏飞说着,便要扶持武冠雄起来乘马,可是多次都告失败,一是武冠雄铁塔也似的身体,太过沉重,二是他已做好必死的准备,坚持不让燕鹏飞扶起。 燕鹏飞无法,只得返回骆府,借出来一个拖车,拴在马后,又将武冠雄平放在拖车上,这才带着他返回自己住处。于是燕鹏飞安顿武冠雄在自己家里,照料他,武冠雄感恩戴德,逐渐打消自杀之举。 接下来的日子,燕鹏飞开始协助骆仁敏准备次年阅兵事宜,先从各部队中挑选精兵入手。其次,燕鹏飞还要做好岳莱国战后抚恤事项。 此番出征将士,按军功奖励粮饷。对于战伤致残的,额外发放抚恤金。对于阵亡的家属领回遗骸后,再发放丧葬所需丧具和抚慰金。其中按照各军编制,阵亡军户提出补员袭位的要求,燕鹏飞都登记造册,事无巨细,详加录入,面面俱到。燕鹏飞不止战场上冲锋陷阵,而且可以粗中有细,做好更多行政事务性工作,骆博明对其十分赏识。 燕鹏飞从小是为孤儿,因身壮体健,被选为工兵,专门修建箭塔、拒马、壕沟,干活麻利,为人诚恳,很得长官喜爱,后来入了军户,屡立战功,这才有了今时今日在一省兵马指挥使心目中的地位。 第62章 海外牵连报音信 日出国首都天都城,天皇寓所皇宫位于本丸千代田区的皇居御苑。 这一天晚些时候,皇居御苑的宫内厅灯火通明,玄德天皇盘膝坐于榻榻米上位蒲团,下面居右一侧坐着天皇的幕僚——左府殿大庭晋、右府殿辻堂一哉、大纳言惟宗正太,最后是天皇太子竹太郎。 他们正在迎接来自神龙国的特使,因神龙国最近采购自克国的战舰,组建了水师,海军实力陡然强盛起来,此时突然出现神龙国特使,不由得不令他们紧张起来。 只见由厅外缓步走入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头裹金线幞巾,身穿御前侍卫金甲,脚底乌靴,腰悬利刃,正是神龙国特使。 日出国众人仔仔细细,端详起来此位特使,但见他相貌奇特,脸长嘴拱,尤其一双长条立起的耳朵,像极了驴耳朵。几人不禁哑然失笑,掩口憋声。 原来神龙国特使正是御前侍卫副统领刁伯功,在羊宏盛刚刚被定罪后,立即火速前往日出国。此时,他站于厅内,向日出国天皇施了一礼。 玄德天皇用很标准的神龙国语言说道:“特使远来辛苦,请坐。” 下边自有白衣女护卫拿上一个折叠交杌放在诸位幕僚对面。 刁伯功盯视着交杌,微笑一下,大咧咧坐下。 玄德天皇介绍道:“这是我的左、右大臣以及首座纳言,天朝上国有何事派特使前来?尽管告知!” 刁伯功道:“我们神龙国最近铲除了一个密谋叛乱的重臣,其同伙很多人受到了株连,当中便有一位,是现今在日出国留学的仲孙立成的父亲。本特使受命,捉拿此子回神龙国伏法,流放魔域沙漠深渊营地。”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本公函文书,递给侍立于后的白衣女护卫,让其呈交天皇。 “原来如此!”玄德天皇接过文书看了一遍,道:“天朝上国之令,日出国一定全力配合。只不过我们很重视神龙国留学生们的起居生活及学业,所以现如今留学生们都在幕原天一将军府东山殿上。今日因为太晚,明天我就派皇宫护卫、检非违使跟随特使去捉拿人犯。” “父皇!”竹太郎突然站起,激动地道:“明天一早,就由儿臣带人前往捉拿,请父皇放心!” 刁伯功道:“既然大王和王子皆有此意,在下就放心了。”说着,站起告辞,拱手为礼,缓步退下。 等着他退出后,大厅内众人无不哈哈大笑,那是爽朗的笑声,是高度紧张后十分轻松的笑声,原本以为会是持强要挟的特使,却原来因为这么件小事,他们总算松了口气。 “都说我们日出国人像猴子,这位神龙国特使却像极了驴马,哈哈哈哈……”大纳言惟宗正太笑道。 笑够多时,突然左府殿大庭晋说道:“神龙国,当今局势变化莫测,奇事频出,果然令人费解,他们很可能正在预谋大事件,委实堪忧,我们不可不妨。” “是啊,”右府殿辻堂一哉说道:“特使提到的密谋叛乱的重臣,其实就是神龙国丞相羊宏盛,此人文武双全,谋略过人,曾经带兵在极短时间内平定了巴蜀叛军,目前神龙国的海防仍旧是以我们日出国偷袭而设置防范的,令我们的战舰不敢轻举妄动,实乃我们日出国头号对手。如今他们竟然将其罢免流放,实在让人大惑不解。” “想来幕原将军应该有所行动吧?” “哼!”惟宗正太悻悻地道:“这位太政大臣实在是太过不识抬举了。” ************************************************************************* 刁伯功作为神龙国特使,此次前来日出国捉拿仲孙立成,其实还带有三名御前侍卫。 他出了皇居御苑,并没有去馆驿休息,而是带着这几名御前侍卫来到东山殿,为免走漏风声,遂到仲孙立成所在住处监视。他事先打听清楚,原来神龙国的留学生目前正是在此幕原天一府邸居住、学习,只不过是在东山殿后院的樱花园中。 距离此园最近的一道门较小,因天黑而紧紧地关闭着。 刁伯功命令严守此门,务必确保明早抓捕时,仲孙立成仍旧在园中。 四个人躲在对面草丛间,密切监视大门。堪堪到得半夜,并不见人出来,却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窜入门内去。 “什么情况?”刁伯功本是半睡半醒之中,见了那个影子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来,道:“你们看清了吗?” “好像有个影子进去了。” “盯紧了!”刁伯功道:“进入没事,别让人出来。” 其实,刚才那道瘦小的身影不是别人,却是天皇的幼女樱公主。当天神龙国特使拜访玄德天皇时,樱公主就在屏风之后偷听,没想到听到关于留学生的事情,她知道事态紧急,关乎生死,可惜身边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托付来报信,只得挨到半夜,这才自己跑出皇居御苑,飞奔至东山殿通报讯息。 多亏得这东山殿后院樱花园被留学生们占据着,所以并不锁住这道后门,这才让樱公主畅通无阻,直入园中。 说来也巧,正好易郸起夜,回房时碰见了樱公主,明月当空之下,看的分明,正是自己魂牵梦萦,日日想念的樱公主。 “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易郸不由得自言自语。 “易郸样!”樱公主小步跑上前,道:“见到你就好了!” “樱……公主……你是来找我的吗?” “不好了,你们国家朝廷派人来,要捉拿仲孙立成,你们留学生中有这个人吧?” “仲孙立成?”易郸这才清醒好些,问道:“为什么要抓他?”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明白,本来就躲在暗处听的不清楚……” 正在这时,从前院方向走过来一个人影,提着个忽明忽暗的灯笼,虽然蹑手蹑脚,但脚下木屐仍旧发出“嘚嘚”的响声。 “是天养大哥。”易郸对来者说道:“又去为庆夫人治疗头疼吗?” “诶。”祖天养到得近处,看到这一男一女,以为他们在密会,本要躲着走,但看情形不对,便上前看视。 “不要管什么头疼了,神龙国朝廷派特使来抓你们仲孙立成了!”旁边可是急坏了樱公主,不免使起来公主脾气。 “你说什么?”祖天养惊问道:“竟有此事?” 樱公主肯定地点点头。 祖天养和易郸带着她进到学堂,叫醒里边卧室通铺上所有同学,都来学堂上商量。 众人睡眼惺忪,怨天尤人,老大不情愿地汇聚在学堂上,当看到有位楚楚可怜的日出国少女,无不怔了一下。 祖天养让大家安静,并要求樱公主从头述说一遍情况。 樱公主于是将躲在屏风后,听到的关于神龙国特使来捉拿受到牵连的仲孙立成一事,能想到的又说了一遍。 众留学生一片哗然,有的不禁说道:“看来流言都是真的!”有的不禁说道:“羊丞相一生劳苦功高,竟然晚节不保,可叹!”有的不禁说道:“可能另有隐情,也说不好。”…… 要知道,有关大陆的风言风语,很快便会传递到日出国土地上,尤其在此日出国政治舆论核心的东山殿,人来人往,只言片语,他们早已听闻神龙国丞相羊宏盛被判密谋造反的传言。现在看来,却有此事,而且身处西域省、曾是羊宏盛下属的仲孙离,亦即仲孙立成的父亲也被株连。由此,远在海外的仲孙立成也不能幸免,朝廷竟然派特使前来捉拿归案,可见事态严重。 仲孙立成,处境危机! “流放魔域沙漠,那和死有什么区别?”任德文大声叹息。 诸人都看向仲孙立成,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即要经历此生死磨难,一时僵立当场。仲孙立成其实是他们年纪最小一拨人中,显得较为成熟的一个大男孩,脸上具有阳刚之气,眼神富有坚毅之神,很得同学们亲近,大家都希望帮助于他。 “我们必须想一个对策。”祖天养道:“先隐藏立成,等特使回朝,或者时日久了,事态平息了,立成再出来。无论如何,这里是日出国,天高皇帝远,神龙国的旨意,在这里并不好使。” “如何隐藏呢?”皇甫达问道:“这么大个活人,藏的了一时,藏不了一世。可能为了抓住仲孙立成,现在外面就有人在守着呢!” 学堂外面一阵风声刮过,樱花树枝的影子在窗上摇曳不定,一十九个留学生,加上个樱公主,突敢恐惧,一齐看向窗外。 祖天养想了想,道:“我们现在就要想出个对策。这样吧,我们都穿上相同的和服,头戴斗笠,分为两队冲出去,一队去向天音寺,一队去向大和山,此两处正好是相反的方向,如果有人追杀,他们分辨不出来仲孙立成到底在哪队中,也要分兵行动。到时候我们随机应变,一队再分多队,使敌人力量逐渐薄弱,再找机会给立成,务必逃出生天。” 众人一合计,感觉此计可行,于是凑到一起,仔细讨论具体实施情况。 于是,当即分为两队,第一队由任德文、皇甫达、韦正清、汪百川、陈景山、魏高才、王良祝、李飞舟、彭博,九人组成;第二队由祖天养、韦伯林、康弘大、米维兴、沈涵衍、仲孙立成、翁玉书、牧光辉、刘勇、易郸,十人组成。旁边剩下一个樱公主,本来让她留下,等待天明再自行返回皇居御苑,但到底违拗不过她的公主脾气,一定要随行一队,遂自己选择跟着易郸那队。 留学生们,在这几个月的学习生活中,逐渐形成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圈子。跟随着任德文的,是韦正清、汪百川、陈景山、魏高才、王良祝、李飞舟;围绕着祖天养的,有韦伯林、康弘大、米维兴、沈涵衍、仲孙立成、翁玉书、牧光辉,其中翁玉书和牧光辉因为同是来自滇池省,有着共同的信仰和源自军队的作风,而又自成一系;其他易郸、刘勇,因为同是好武之人,于是形影不离;而皇甫达、彭博,不是自视甚高,就是比较孤僻,各自是一个圈子。他们中,虽然有些人是来自同一省份,但到底因为兴趣爱好不同,没有共同语言,而并不亲近。 队伍分好了,计划制定了,事不宜迟,二十个人穿戴整齐,一齐分道而出。 第63章 勠力同心生死劫 夜幕深沉,圆月当空,只有风声鹤唳,只有猫头鹰的咕咕叫声,东山殿的后门,却有四个人影东张西望。这是来自神龙国的特使及其爪牙,为了抓捕受到羊党株连的仲孙立成,他们要在此监视进出人等。 突然,一群乌鸦四散飞窜后,两支队伍一齐爬上围墙,又一跃而下。樱公主不便翻越围墙,于是在易郸的带领下,自那道小门而出。两队更不多话,分头向两个方向奔跑。 天音寺位于西北方,大和山位于东南方。任德文一队,即是跑向天音寺,而祖天养带队向大和山方向而去。 刁伯功等四人面面相觑,其实他们已将仲孙立成的画相深记脑中,见到本人,即刻第一时间便可认出,但没想到这两伙人数众多,都身穿同一样服饰,头戴同一样三度笠,猛然间,不知所措,到底向哪个方向追?哪一队中才有仲孙立成? “啊!伤脑筋!”刁伯功拍了一下自己脑门,道:“我们也分成两队追踪!”说着,自带一人向东南方向追去,其余两人扑向西北方。 “果然有人埋伏,大家小心了!”祖天养带着众人,一马当先,夺路而逃。 堪堪到得天都城南门,韦伯林道:“我们人多,不如跟他们拼了。” “看他们步履矫健,当是武功高手,我们可能无人能挡,不要硬碰硬,快跑!”祖天养说道。 终于出了南门,祖天养又道:“我们再分三组,分散开来!” 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计划,祖天养、易郸、樱公主、仲孙立成一组,继续向东南方大和山而去;韦伯林、康弘大、米维兴、沈涵衍一组,折而向西跑去;翁玉书、牧光辉、刘勇一组,顺势向南而去。 如此一来,刁伯功更加大伤脑筋,对跟自己一同追赶的同伴道:“我们再分开行动。”说着,尾随祖天养追去,同伴则追向人数最少的南方一路。 刁伯功抽出腰刀,紧紧跟随,无论追踪的这几人中是否有仲孙立成,都要追上后,探得真相。 祖天养等四人一路狂奔,早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全凭一股信念在跑,一股为了救助亲人朋友的信息。 在他们面前,大和山遥遥在目,他们边跑边一直盯视着那山,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山。 跑过很久,眼前地平线突然现出一片白色光圈,几个人仔细辨认,终于知道那是大海波涛汹涌的海浪,在月光下,便是一片白色光圈。 不知不觉间,已然跑到了大和山脚下。 大和山位于天都城东南方,是傍海而出的一座由火山喷发的岩浆冷固后变成岩石的高山,就如同海边的一颗黑珍珠,黑夜之中,明月映照下,会发出黑色反光。整个山体因太过高耸,而没入云层中,山顶常年积雪不能融化,由此下部黑色,顶部白色,形成独特的风貌。 此时他们到了山脚,亦即海边,三面环海,一面临山,已然没有逃路。 “唰”的一声,刁伯功挥刀而至,喝道:“看你们还往哪跑!” “他……就是特使!”樱公主指着他道。 祖天养几人压低斗笠,想着应对之策。 “神龙国特使,奉命捉拿反贼!”刁伯功腰刀横削易郸,在易郸用短剑格挡之时,中途变招,一刀砍向刚才说话的樱公主。 樱公主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倒在地,但头顶宽边大沿的三度笠已被对方腰刀一劈为二,露出一头又长又直的秀发。 刁伯功没想到此人是个女子,在他记忆中,留学生里应该没有女的,不免一怔,更不多话,又反身攻向易郸。 易郸担心樱公主,心下一慌,手中短剑速度一顿,被刁伯功抢了先机,左手衣袖一扇,一股内劲刮过,将易郸斗笠也掀掉,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 刁伯功一看又不是要找的人,心中有些不耐烦,腰刀挽出两个圆圈,又攻向一旁的祖天养。 祖天养功夫与之差得多了,两招即被除掉了斗笠,露出一个中年大叔的面容。 刁伯功一跃而起,轻飘飘落到仲孙立成身边,腰刀跟着削上。 祖天养和易郸知道不妙,拼死分从左右攻去。 刁伯功既然能做到御前侍卫副统领,可见其功夫自是不弱,以一敌三,不见败势。 祖天养、易郸、仲孙立成,三柄短剑,激斗刁伯功。 刁伯功知道其中两人并不是要捉拿的目标,不免对他俩心有忌惮,要知道,伤了神龙国公派留学生,对自己绝对不利,即使是他们阻止自己公干,可到时候又怎么能说的清楚,这里可是远离神龙国的海外。 “替本宫教训教训这个丑八怪!”樱公主离的远远的,帮助三人助威。 祖天养三人中,当以易郸功夫最高,遂居中正面与战,祖天养和仲孙立成反倒协同攻击,专找敌人的破绽施以援手。 “樱公主,这个丑八怪刚才没有伤到您吧?”易郸关切地问道。 “伤倒是没伤到,但一刀险些将本宫毁容,吓死本宫了!” 刁伯功听不懂他们日出国语言,以为在谋划如何对付自己,不由得心神烦躁,手上加紧攻势,腰刀左劈右砍,趁仲孙立成回防之时,飞起一脚,正好踢到他戴的斗笠,那斗笠划出一条弧线,陀螺也似转圈飞了出去。 这一下,仲孙立成没了斗笠,立马露出一张菱角分明,坚毅果敢的大男孩面孔。 “哼哼,仲孙立成,终于被我找着了!”刁伯功开怀大笑,如获至宝。 祖天养三人气势不免一沉,短剑在手,扎稳马步,重新做好战斗姿态。 就在这时,但听远处来时方向一阵马蹄飞奔之声,好似海浪席卷而来。众人怔了一下,都不知道来者是敌是友。 马队到了近处,这才看清,足有二十余骑,原来有敌有友,却是彭博身穿和服,背负斗笠,腰悬短剑,其余皆是保护天皇一族的白衣女护卫,一片白衣丛中,却有一抹绿色,正是天皇太子竹太郎。 “你们这群家伙,让本皇太子追的好苦!” 樱公主战战兢兢,忙拾起地上刚才易郸掉落的三度笠戴在头上,却被竹太郎及其随从发现,惊呼道:“樱!你怎么会在这里?”竹太郎气急败坏地质问着,不由得去看易郸,一双大眼睛,如欲喷出火来,他手下的白衣女护卫,上前几人,也许是保护,也许是控制,围绕在樱公主身边。 “彭博……”祖天养问道:“你怎么把他们带来了?” 彭博却对仲孙立成道:“立成,你跟他们走吧,你要躲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只是流放而已,又不用杀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可恶!你说的什么混帐话!”祖天养险些被他气死。 “都不要吵了!”竹太郎一跃下马,道:“本皇太子要协助天朝上国特使,捉拿反贼,其余人等不得插手此事!尤其是你……”说着,竹节太刀指向易郸。 祖天养和易郸对视一眼,他们知道,一个刁伯功已经很难对付了,对方却又出现这么多帮手,难道仲孙立成今日真的要束手就擒吗? “我来阻止他们,你们快快上山!”易郸手持短剑,挡在仲孙立成身前。 祖天养点了点头,催促仲孙立成立即爬山,但大和山十分陡峭,他们来到此处也非山路,要爬此山,绝非易事。 竹太郎暴跳如雷,挥竹节太刀指向易郸,道:“知道我为什么带人来抓神龙国的人犯吗?因为只要跟你们留学生有关的,我都想踩上一脚!狠狠的踩上一脚!” 易郸心中一盘算,那个特使刁伯功打不过,这个竹太郎却是手到擒来,不如先打败了他再做计较,念头及此,仗剑攻向竹太郎,二人又一次交上了手。 刁伯功不管他们,他的目标是要抓住仲孙立成,便跟着一起爬山。 后面白衣女护卫们既然也是来协助抓捕,大部分尾随刁伯功一起爬山,追逐祖天养和仲孙立成,其余几人留下保护竹太郎和樱公主。 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到山顶,却是衣衫被刮破,全身泥污,狼狈不堪,尤其累的筋疲力尽,纷纷瘫倒在地。 此处山顶,靠海一面其实是一处悬崖,下面万丈深渊,靠近向下一看,都会心惊胆战。 刁伯功强支撑身子站起来,摆动腰刀,对仲孙立成道:“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随我回朝,免得自讨苦吃。” “我自幼生活在西域省,知道魔域沙漠代表什么,更加知晓棺材寨的所有传言。”仲孙立成坚毅的脸上毫无表情,说道:“我死也不去魔域沙漠,死也不去棺材寨。” 祖天养从未见过这样的仲孙立成,不禁对其刮目相看。 刁伯功舞起腰刀,直冲仲孙立成而去,与他们二人打在一起。 一众白衣女护卫们,各持武器,做好战斗姿态,呈半圆形围绕着他们,伺机而动。 祖天养和仲孙立成两柄短剑锋利无比,刁伯功的武器较为平常,知道不能硬拼,皆以内功传到腰刀上,不想对方二人自来日出国后,一直学习大和武士招数,与中原武功不是一个套路,但见短剑交叉,硬生生架住腰刀猛烈的一劈,三人同时用劲,刁伯功想将二人压倒在地,祖、仲孙二人想架开此刀,夺路而逃。 便在此双方三人僵持不下之时,东方远处的海平面上,突然破晓,露出了初升的朝阳。 不知道什么时候,彭博也爬上了山顶,在白衣女护卫们的外围,不得靠近。 阳光普照,刺眼生辉,光芒通过腰刀反光,直照仲孙立成,他下意识左手衣袖去遮挡阳光,稍一分神,刁伯功鉴准时机,突然左手成爪,一招擒拿,将左侧仲孙立成紧握短剑的右手抓住,一扭一拽,竟然将仲孙立成手中的短剑打脱,“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仲孙立成吓了一跳,怕对方再释后招,忙向旁侧翻,避的远远的,已到了山崖边缘。 刁伯功一招制敌,本待再向仲孙立成逼近,不想祖天养短剑斜刺,竟将自己腰刀荡开,只得后退一步。 就在这时,突然大地震撼,山体晃动,众人只感到天旋地转,竟然此时发生了地震。这里是大和山,一座活火山,随时都有火山喷发熔浆的可能,尤其是地震的时候,这是他们来到日出国后,学到的第一个知识,遇有地震,远离火山。但他们此时就是在火山口上,避无可避,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火山要喷发,他们只感到燥热难当。 山顶上这些人完全站立不稳,不禁都半蹲下来。 仲孙立成就在山顶悬崖边缘,地震摇撼中,却突然站直了身子,面朝大海。 刁伯功慢慢向其靠近,想找机会,扑上去抓住他。 仲孙立成突然回头,对他道:“你不用过来,我说过死也不跟你回去。” 如此一来,刁伯功不禁怔住了。 “不要做傻事!”远处的彭博大声喊叫道。 山体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地震强度可想而知,伴随着狂风大作,海浪滔天,只震的众人睁眼不定,整个世界都模糊了。 过不多久,震动才逐渐放缓,慢慢消停下来,众人这才平稳站起,但却唯独不见了仲孙立成。 “难道这小子跳下去了?”刁伯功蹑手蹑脚,到得悬崖边缘,探头往下看视,只见下方大和山脚,被海浪一波一波撞击着,哪里有人,悬崖峭壁上实在太过陡峭,也不可能攀爬着人,仲孙立成消失不见了。 “他一直在悬崖边上,不是自己跳跃下去,就是被地震震撼的掉了下去……”祖天养好似自言自语,俯身拾起仲孙立成的短剑,手指轻抚吞口处刻有的“才”字。 最后,留学生们都来到大和山,易郸和竹太郎因为刚才地震便停止了打斗,于是,留学生、白衣女护卫、神龙国御前侍卫们开始到处搜查,无论如何再也找不见仲孙立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仲孙立成,生死未卜。 如今只剩下一十八名留学生,疲惫不堪地回到东山殿,大家坐在学堂上,不免都很落寞。 在仲孙立成的座位上,空空如也,唯有他留下的精钢短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祖天养质问彭博,道:“他是你的同乡,是你的同学,是你的战友,你却出卖他?害他性命!” “我也不想这样的,只是想帮朝廷抓到他,朝廷又不会砍他头,只是流放而已,他那么年轻,是有机会重新站起来的。” “我知道了,你们同是来自西域省,你把他视为你的竞争对手,学成还朝时,你担心有背景有关系的仲孙立成会受到西域省重用,而朝廷会抛弃你。如今少了竞争对手,你在西域省才会受到重视?对吗?” “我不想多说,越解释,你们越会误会我!” 彭博本就孤僻,在留学生中人缘并不好,如今经历此事件后,留学生们更加开始疏远于他。 第64章 泰河求婚忆往昔 贝奥塞斯王国首都古斯诺堡,一如既往的繁华,正如她的美称——不夜城,到得晚上,才是这座城市最美好的时候。 亚瑟·瑞德和蜜雪儿这段时间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不是流连于各种宴会、舞会、酒会,便是在各王公大臣、各国公使府邸拜访游玩,怡然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此时正值黄昏,二人刚从雪豹王国新近派驻此地的质子府上做客回来,因身负同样的职责,或者说是命运,亚瑟主动亲近此人,使对方感激涕零,这也合乎尤金给亚瑟派下的任务,在各国权贵中结交,打出名望。 亚瑟和蜜雪儿手牵着手,漫步在泰坦河边。 贯穿古斯诺堡城内只有这一条河流,当地人们都称作“泰河”,源自克罗奥斯山脉,流经贝奥塞斯王国首都古斯诺堡,向西流入圣迪沙王国首都沙海,最终通过沃伯翰帝国首都玫瑰城,汇入遥海。此河流经过三个国家、三个首都,可说是克罗奥斯联合王国第一大河流。 夕阳余晖,映照在河水中,波光粼粼,更增浪漫气息。 一路上,他们一直在谈论雪豹王国新质子,亦即巴尔·布鲁公爵,及其刚刚怀孕的妻子特蕾莎,这位公爵是雪豹王国国王的第二王子,只因娶了位平民为妻,致使整个王族唾弃,直至被外派来此为人质。 亚瑟很同情巴尔,而蜜雪儿却很欣赏巴尔,说他为了爱情,抛弃了一切,是一位值得信赖的人。 “其实我也可以做到。”亚瑟说着,握着蜜雪儿的手稍微紧了一些。 “不,亚瑟。你们的处境不同,巴尔是在拥有权利的时候,依然能够为了自己心爱的人,放弃一切,他可是有可能坐上一国王位的人,如今却被撵出了权利中心,沦落到生死难料的境地。” “难道我不是吗?我也有可能坐上寒冰王国王位,自从认识了尤金先生,我现在很有信心。尤金先生一定在冰城四处活动,为以后我的出路做铺垫。” “亲爱的,我们还是说回巴尔吧,他和你虽然现在处境一样,但他做出迎娶平民决定的时候,仍旧是一国第二顺位继承人。” “好吧,我现在都和王位继承人搭不上边……” 蜜雪儿看他情绪低落,只得好言相劝,道:“会好起来的,亲爱的,我们会好起来的。” 亚瑟停下脚步,揽着蜜雪儿的纤腰,其实他比蜜雪儿还要矮些,亚瑟要想抱她,不免双手上抬。只听他温柔地道:“我的甜心,我越来越爱你了。你不仅是我爱慕的女神,更是我精神的支柱,我真是不敢想象,如果失去了你,我会怎么办。” “亲爱的,不要说那些不可能的事情了。” 亚瑟深情地看着她,忽然慢慢单膝跪地,并拿出一个小巧的锦盒,开启在蜜雪儿面前,不看可知,应是一枚戒指。 “天神啊!”蜜雪儿惊呼出声,道:“您这是做什么?” “向你求婚,蜜雪儿,嫁给我好吗?” 他们的举动,引起了周围行人的注视,很多人围绕上前,看起了热闹。 落日余晖中,泰河旁边,堤岸之上,亚瑟高举戒指锦盒,目光含情脉脉,祈求着蜜雪儿的同意。 “我以天神泰坦迪沙名义起誓,今生娶你为妻,一生一世对你不离不弃!” “答应他!答应他!”旁边看热闹的人群,开始起哄。 “这枚婚戒,我已经准备多日了,本想我们再交往些时日后,找个合适的时间向你求婚,但现在我真的等不及了,我想让你做我的妻子,求你了,蜜雪儿!” “说真的,我还没有做好准备……”蜜雪儿蚊蝇一般轻声低语着。 其实,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蜜雪儿一直在试图接纳亚瑟,包容他的缺点,努力发掘他的优势。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就是这么简单,不认识、不了解、不交流的情况下,厌恶一个人会更加厌恶,但一旦经常在一起,彼此无话不说时,往往会产生情愫,尤其亚瑟在尤金金钱的支持下,逐渐提升了个人形象、品味、气质、地位,如此完全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蜜雪儿开始慢慢地喜欢上了他。 “求你了甜心!”亚瑟目光竟然湿润了,他把自己都感动了。 蜜雪儿本就是没有主见的,此时又架不住众人哄叫,纤纤玉手,不由自主就接过了亚瑟的戒指。 亚瑟心花怒放,笑不拢口。 周围人们纷纷鼓掌,祝福他们。 ************************************************************************* 当天晚上,蜜雪儿回到家时,仍旧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甫一进门便激动地道:“亚瑟向我求婚了!爸爸妈妈,你们能想象到吗?就在泰坦河边……” 当她发现家中除了父母外,还有外人时,立即住口,怔在当地。 “百闻不如一见,令爱果然是一位可人。”同父母坐于客厅上的一位女士,对蜜雪儿微笑着说道,声音甜美,十分悦耳。与其声音相比,她的容貌更加令人赏心悦目,高贵无比。 伴随着蜜雪儿进入家中,后边突然又闯进两个高大的男子,一身黑衣,披风下隐约能够看到刀刃。 “啊!”蜜雪儿惊叫一声。 “够了!女伯爵阁下,请不要这样对待我们!”蜜雪儿的父亲菲利普和母亲艾尔莎向那位贵妇祈求道。 贵妇手一摆动,闯进来的两人立即抽身走出房去,来的迅猛,去的快捷,看来是此位妇人的打手,见蜜雪儿进屋,他们不免要跟进来看看。 “不用惊慌,”贵妇人对菲利普和艾尔莎说道:“我是来有求于亲王和亲王夫人的,怎么敢造次?” “请不要这样称呼我们,女伯爵阁下,恐怕您是认错人了。”菲利普掏出手帕,擦了擦也已秃顶的额头。 “蜜雪儿,孩子,快来……”艾尔莎招呼蜜雪儿,道:“快来见过来自奥古斯特王国的杰奎琳女伯爵,然后你就上楼休息吧。” 蜜雪儿十分听话地走上前来,行宫廷屈膝礼,忍不住偷眼去看这位女伯爵,她一向自视美丽出众,但在此美妇人面前,却不敢妄议。 “真是令人艳羡的肌肤,白里透红,如同处女一般娇柔。”杰奎琳微笑着夸耀蜜雪儿。 既然见过了人,艾尔莎连忙催促她上楼。 蜜雪儿虽然感觉好奇,却不得不走上楼去,如此,客厅里又剩下原本谈论事情的三人。 “我没记错的话,女伯爵阁下一个月前曾来过我们家。”菲利普轻描淡写地说着。 “是啊,”杰奎琳一如既往地微笑着,说道:“可惜亲王及亲王夫人不领情,不愿意帮助我,哈哈哈哈,也难怪,现在的日子过的挺安心的。” “请为我们保守秘密,女伯爵阁下。” “当然。”杰奎琳摆弄一下鬓角的卷发,道:“我也听说沃伯翰帝国目前仍有些狂热分子,到处追查有关王国当年出逃的、未受到审判的贵族。被他们知道古斯诺堡有奥锐吉王室成员存活的话,绝对会引起轰动。” 菲利普和艾尔莎对视一眼,心情忐忑。 “你们请放心吧,我对你们很有好感,尤其喜欢你们的女儿,真是一位可爱的精灵!” 杰奎琳说着,又去摆弄秀发。 “阁下,您有何贵干,请尽管说。”菲利普说道。 “很好,其实和上次我来贵府的目的一样。我希望从玫瑰塔接出来一个罪犯。就是这么简单。” 她所言“玫瑰塔”是一座丑陋的高耸入云的建筑物群,曾是沃伯翰统治者奥锐吉王室先祖辈的宫殿,后来荒废多年,用作囚禁着奥锐吉王室的敌人,被人民无比仇恨,因距离沃伯翰首都玫瑰城较近,遂有此称谓。后来奥锐吉王室被推翻,沃伯翰王国成为了沃伯翰帝国,玫瑰塔便成了一座守备森严的监狱,关押着重刑犯。 菲利普颇感为难地道:“我现在沦落至此,对国内早就没有影响力了,我恐怕帮不上阁下的忙。” 杰奎琳微微一笑,甜美的脸上毫无瑕疵,轻声说道:“现在玫瑰塔的典狱长,曾是您的花匠,我相信只要您开口,他是会看在主仆二十余年的份上,继续听您的话的。” “什么?您是说塞缪尔还活着?而且是玫瑰塔的长官?天神佑护!”菲利普和艾尔莎四手相握,很是激动。 “你们蜗居在此,闭门不问天下事,不知道现在沃伯翰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很遗憾,即使如此,我们也帮不上您什么,他怎么还能听从我们的命令呢?” “塞缪尔典狱长,是一位很念旧的人,我相信你们可以令他做出改变。”杰奎琳说着,拿出一封信来,又道:“我来找你们之前,见到了尤金先生,他也希望你们能帮帮我的忙,大家互相帮助,总有一天,我也会帮到你们的。” 菲利普和艾尔莎接过信来,见上面的字迹果然是尤金亲笔所书,再看信时,上面多次提到杰奎琳是我们的好朋友,务必尽力帮衬。 杰奎琳看他们有些动摇,心下暗喜,想快速达成目标,便摘下自己的一枚钻石戒指,放在他们面前桌上,笑道:“你们的女儿我很喜欢,这个作为我送给她的结婚礼物。” 钻石较大,切割面闪闪发光,耀眼生辉。 “这个太贵重了,不行……” 杰奎琳阻止他们说下去,笑道:“这不算什么。我相信当年你们做亲王时,这枚戒指绝不会放在眼中,但无论如何请收下,这是我的一片心意。见到蜜雪儿这么美丽的姑娘,让我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 “我们不是不能帮助您,主要是……”菲利普迟疑一下,又道:“……主要是,您如何保证塞缪尔不会出卖我们?” 杰奎琳反应机敏,立即道:“看在天神的份上!塞缪尔典狱长,不仅是一位念旧的人,更是一位值得信赖,知道感恩的人,不用托付,他也会为你们全家保守秘密的。你们二十多年的主仆关系,一定比我更加了解塞缪尔。” “好吧,其实我们能逃出玫瑰城,逃出沃伯翰,都是他的帮忙。” 菲利普和艾尔莎不禁想到了很多往事。 当年,一片动荡的玫瑰城,到处都有乱民,胡作非为,烧杀抢掠,玫瑰城血流成河,菲利普和艾尔莎,将一大家子人装扮成平民样子,趁着黑夜,准备驾着马车出逃,不想走漏了风声,被一批乱民冲入亲王宅邸,放火烧了宅院。亲王一家被困在马厩中,危机时刻,塞缪尔出现在了他们的马车前面,所有人都以为是他带着乱民来杀亲王一家的,但其实他是来救人的。塞缪尔将自己修剪花草的大剪刀交给菲利普防身用,自己去引开了乱民,如此菲利普一家才能险中脱困,逃了出来。 当夜的事情历历在目,熊熊火焰、鲜血淋漓、刀剑光芒、火铳枪声,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夜。艾尔莎眼含热泪,对菲利普点了点头,示意他听从杰奎琳的请求。 于是,菲利普也写了一封信,是写给塞缪尔的信,感谢他当年的救助,并希望他再次帮助杰奎琳。 艾尔莎又拿出了一把修剪花草的大剪刀,正是塞缪尔最后交给他们防身之用的大剪刀,同信件一起交给杰奎琳。 “谢谢你们,”杰奎琳道:“有了亲王的请求,和这件信物,相信塞缪尔典狱长一定会法外开恩的。” 第65章 多国使者聚冰城 现在的尤金,每天忙的不可开交,苦于没有帮手为他解决各种难题,无论什么事情都要他亲力亲为,下达命令、求人办事、拟写信件、多方贿赂,达成不可告人的交易。 他每天在寒冰王国首都冰城的家中,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处理事务,有时不禁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是在贝奥塞斯王国首都古斯诺堡,那里各国使节、权要集中,利于沟通,找人找资源都比较方便,总之比落后、冷清的冰城要强。 尤金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么多负面消息,不利自己的事情纷至沓来,简直应了神龙国的谚语——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行又遇打头风,没一件顺心的事。 先是利尔逊共和国内战爆发,利尔逊大平原上物资紧缺,自己去往西部的两条商路,原本很多向自己供应货物的商人因唯利是图,纷纷不卖给自己那些所需的物品,转而他们自己投资商船,一批一批通过海路运往利尔逊共和国,致使自己的两条商路,几近崩溃,即使勉强运营,也是成本提高,利润降低。 后来,神龙国丞相羊宏盛被削职查办,流放魔域沙漠,竟然连累自己也受牵连,使得运往神龙国的商队,现在连通关都不可能,关东省云海关大门紧闭,已然断隔了与寒冰王国通商的协议。 这些各地的突发事件,完全打乱了他关于亚瑟投资计划的进展,只能暂时先处理这些棘手问题。 尤金每天唉声叹气之余,还要看他老婆的脸色。以前赚钱的时候,金币银币一袋一袋往家搬,她没有什么话说,如今为了办事,大捆大捆往外运,她却看不上眼了,不免埋怨满腹。这做生意嘛,就是有赚有赔,只赚不赔的,尤金做了这么多年买卖,还从未遇到过。 “这婆娘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尤金心中咒骂着。 这时,保罗敲门进来,道:“主人,日出国幕原天一派人前来见您。” “我和幕原天一打了这么多年交道,都是我主动去远动军港求他买东西,第一次他会派人来见我,看来他遇到大事了!”尤金早就得到音信,幕原天一的使者会来拜访他,多日来的忧愁,难得轻松了一下,道:“带他进来。” 不一会,书房门口,探进来一个圆圆的脑袋,继而躬身进来一位瘦高挑的身影,此人正是幕原天一的家臣小杉睦,作为使者来到寒冰王国,会见尤金。只见他施以日出国礼节,用日出国话说道:“在下小杉睦,受将军之命,有事与先生商谈。”说后低头不语,恭恭敬敬立于门边。 “你……跟我说话时,尽量放缓语速,我对日出国语……不是很流利。”尤金操着一口蹩脚的日出国语道。 “是的。” 尤金盯着他,看来自己不发问,此人即不回答,摇了摇头,问道:“幕原将军有什么交代呢?” “将军殿下,感谢先生这么多年来的关照,实在多谢。” “不必客气,有什么事,请尽管说。” “因为常年的合作,将军殿下十分信任先生,所以希望先生也同样信任我们将军。” “好的,我会信任他的。”尤金说后,点了点头,道:“难道你此来,就是为了让我信任他?” “不是的,先生,”小杉睦忸怩一番,又道:“其实,将军殿下是想采购一批火炮,不是火铳,是能摧毁战舰的火炮……炮台……远程攻击,威力奇大的炮台……”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尤金头脑中闪电一般极速旋转着应对之策,问道:“炮台这种奢侈品,可是很贵的,而且对架设炮台的基座建设施工要求也很高,如果要买的话,我们还得派技术人员到炮台部署地区做调研。你们真的准备好了吗?买炮台?” 尤金半克语半日出国语的一段话,可能令小杉睦听的不是很明白,他两眼直视着对方,只是点了点头。 “看来幕原将军攻占四叶岛后算是有钱了,哈哈……”尤金笑道:“四叶岛可是传说盛产黄金,幕原将军一定赚的盆满钵满,可喜可贺呀。” “哪里,我们在四叶岛没找到一两黄金,可能传言有误。” “怎么会?” “非常抱歉,将军殿下要购买的这批炮台,恐怕要先赊欠先生一段时间。” “什么?” “哦,当然,将军殿下没有理由让先生吃亏,所以还是和以前一样,现金购买一些火铳,但是炮台急需投入,炮台的费用,我们打算分三年偿清,先生能否通融一下呢?” “这怎么可以?以前你们购买火铳,我确实为了打开日出国的销路,而多次赊给你们,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世道变了,很多地方打仗、动乱不安,现钱非常紧缺。再说,火铳的价钱能和炮台比吗?” “请先生三思,”小杉睦道:“想来先生已经知道,我们已经拥有了生产火铳的技术,而这次仍旧向您购买火铳,完全为了拟补先生的损失,其实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就是迟几年清算火炮的货款。就算是感谢先生的帮助吧。” “哈哈哈,你们不要把我当傻瓜!”尤金道:“日出国虽然掌握了火铳的制造原理,但却还不能量产,对吗?即使产量少,质量还不能完全保证,对吗?之所以你们急于购买火炮,是因为神龙国舰队的威慑力,日出国不可不防范,对吗?” “这个……在下不知。”逼问之下,小杉睦眼神游离,只得道:“在下只是将军身边的一个随从,先生问到的这些事情,在下实在不知情。” “你这个人最好不要再装蒜了,为了便于我们更好的交流。” 小杉睦被吓得惊慌失措,点头不住,连连称是。 “你们要的炮台,可是能够摧毁奥古斯特王国建造的战舰,费用肯定不低。”尤金道:“我倒是有个提议,你回去跟幕原天一说说,看他能否同意。我的提议很简单,我只要日出国三年内粮食税收的一半。如此我不但赚钱,你们日出国仍旧有盈余,我们双方得利。” 日出国四个岛屿,素以粮食生产为主,尤其稻米颗粒又大又长,气味芳香,入口甘甜。尤金的想法,是基于现在各国战争需要考虑的,尤其寒冰王国,每年粮食产量极少,大多时候都是依靠自己的商队从西方各国运输而来,但目前世界局势,那些粮食必然会向利尔逊共和国输送,自己必须另外开辟一个来源,他想到了日出国,就算是投资嘛。 “我记下了。” “小杉睦先生,其实我有心帮助幕原天一将军,可惜如今神龙国云海关已经禁止通过,我的商队已经不能到达远东军港了。多亏现在是夏季,我们可以利用寒冰王国境内的龙源山冻港,趁着温暖时候,输送物资到日出国。你要快些报告我的提案,不可怠慢呀。” 送走了小杉睦,保罗又跑来劝说尤金,道:“主人,您真的要自掏腰包,帮助日出国吗?” “也算是一笔投资,我们必须要找出路。” “我们可以卖火铳给神龙国呀,据我所知,通过商队,运往神龙国的火铳很多呀。” “对于火铳,神龙国朝廷命令禁止购买,你以为运往神龙国的火铳都是卖给谁的?都是秘密运到关东省远东军港,再通过海上,运到日出国,那是被日出国人买去了,凭借这么多火铳,幕原天一才战胜了四叶岛岩崎家族。那可是一条秘密商路。”尤金道:“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反正已经终结了。原本已经贿赂了神龙国丞相,我们运往神龙国的商队,有一批寒冰水晶是不用查验的,否则容易损毁,那就是火铳引人耳目的办法。如今神龙国保护伞没有了,我们去往神龙国的商队,终结了。” 保罗听的唉声叹气。 ************************************************************************* 当天晚些时候,保罗再次来到尤金书房的当口,书房中一片黑暗,看似十分安静的尤金其实脑海中翻江倒海,他结合当前世界各国的形式,盘算着未来商业经济走势。 “就算是赌博吧,我把宝都压在日出国近三年大丰收上,否则我会得不偿失。”尤金蜷缩在躺椅上,纹丝不动。 保罗为他点燃了蜡烛,并且说道:“主人,有来自利尔逊共和国的外交官要见您。” 烛火和保罗的大嗓门扰乱了尤金的思绪,他只得说道:“请他进来吧。” 进来的却是位女子,年纪很轻的女子。 “尤金先生,我代表利尔逊共和国北方政府来见您。我叫伊娃,利尔逊女战士。” 尤金站起来,十分绅士地对她施吻手礼。 “非常欢迎,伊娃外交官。”尤金邀请她入座,自己也坐在一张大书桌后面,道:“我早就听说过利尔逊女战士的厉害,在利尔逊共和国建国时,立下汗马功劳。今日一见你的风采,果然英姿勃发,名不虚传。” “谢谢先生。”伊娃媚眼一笑,道:“我此次前来,带有斯普林霍尔总统的密函,他也是北方政府的首脑。”说着,将一封书信交给尤金。 尤金接过,拆开封印,仔细看信,洋洋洒洒,说了很多仰慕尤金的话,又提到很多关于利尔逊战争的事情,尤其说明北方政府属于正义的一方,希望各界支持,并请尤金给予贷款资助。 “说真的,伊娃外交官,”尤金看完信后,悠悠说道:“一直以来,我是很看好利尔逊共和国的,也希望这个新兴国家能够做出表率,克国上下已经非常腐朽了,慢慢的,克洛奥斯联合王国下的各国都会纷纷效仿利尔逊共和国的体制,成为强大富裕的国家。但现在利尔逊共和国的内战,实在让人不解,当年创建共和国的先贤们,不知道在天堂会做何感想?” “是的,父亲在天有灵,一定十分痛心。”伊娃收敛笑容,慢慢说道。 “哦?令尊是哪一位?” “我的父亲是奥利佛。” “天神呀,你是共和国开国总统奥利佛的女儿?”尤金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原来是这样!好吧,说说你此行的条件?看看我们是否有合作的可能。” “希望先生能够资助我们十万奥古斯特金币用于战争中医疗、辎重之费用。此费用可视作贷款,利尔逊共和国北方政府一定会按月按利返还。” “唉!我和利尔逊共和国从未打过交道,一下子突然拿出这么多钱给你们,如何保障我的利益?”尤金说道:“退一步讲,如果……我是说如果北方政府战败了怎么办?以后谁来还我这笔贷款?” “这……” 还未等伊娃回答,保罗又敲门入内,显得神色慌张,加大步伐,走到尤金身边,俯身贴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利尔逊共和国南方政府派使者来见主人。” “什么?我的天神呀,各国的使者都聚集到冰城来了吗?” 保罗一时脸突然红了起来,连连摆手示意尤金不可声张,又去指指点点伊娃,意思是有利益冲突的人还在场,怎么好让对方知道。 尤金却是好像没有意识到这点一样,仍旧笑着对伊娃道:“伊娃外交官,你们利尔逊共和国南方政府的使者也来了,您要不要一起见个面?” 伊娃到底年轻,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窘况,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虽然暂时因为各自的主张不同而发生战乱,但其实仍旧是一个国家,我没分析错误的话,利尔逊共和国是不会分裂的,当年建国时四大军团首领,如今还有两人,他们都属于当世贤者,不会因为个人利益,导致共和国分崩离析,迟早还是会复归统一的。”尤金貌似劝导着她,问道:“我们不如一起坐下来,在我这里商讨一下。” 伊娃心中不禁盘算着,这位尤金先生虽不是某个国家的政治人物,但却资金雄厚,无疑掌握着话语权,目前又有求于他,只得听从其意,点了点头。 保罗将利尔逊共和国南方政府使者请入书房,伊娃见到此人时不禁惊呼出声,来者亦以同样的讶异之情回应。 原来他们彼此认得,来使正是珀西将军。南部半岛上,他们还是并肩作战的战友,现在却成了敌对阵营,分属不同势力。 珀西到底是身经百战,很快平复心情,与尤金见过后,坐入书桌侧部,加入他们的讨论。 “看来你们互相认识,这样很好。”尤金微笑,问珀西道:“将军此来,有何贵干?” 珀西看了眼伊娃,停顿一下,说道:“尤金伯格先生是位商人,我就和您做笔生意,当然我是代表着利尔逊共和国南方政府,代表南方政府首脑艾因霍恩总统来和您做生意。” “怎么?”不想伊娃在那里先质问道:“怎么回事?艾因霍恩将军已经自命为‘总统’了吗?” “便于行使主权。”珀西骄傲地说道,并拿出一封信函,交给尤金。 尤金将刚才伊娃的信件放在一边,接过新的信件看了起来,不一会看后说道:“谢谢艾因霍恩……总统的眷顾。”说后,也看了眼伊娃,道:“我们坐在一起,就开诚布公的说说吧。你们二位的意思如出一辙,都是要向我贷款,贷款数额都一样,这令我如何抉择呢?不可能双方都放贷吧?” 伊娃和珀西下意识对视一下,都在想着:“原来你们也缺钱!” “真是为难我呀,帮助你们谁好呢?”尤金故意大声问着。 “尤金先生,”伊娃当先说道:“其实,我们早就听说过尤金先生的商业帝国,富可敌国,您帮助了我们,以后利尔逊大平原上,任何商业活动,优先给先生挑选。” “尤金伯格先生,”珀西赶忙说道:“天神保佑,看在同是圣迪沙人的份上,您当然是会选择我们的了。想来您也知道,艾因霍恩总统,也是圣迪沙人。” “多苦多难的圣迪沙人,自然要互相帮助。”尤金微笑一下,转向伊娃,说道:“伊娃外交官是沃伯翰王国后裔,我不会忘记,沃伯翰王国对圣迪沙王国侵略而造成的迫害。而利尔逊共和国北方政府的前身,正是沃伯翰王国,我没有说错吧,伊娃外交官?我相信您作为外交官,即使再年轻,也是了解那段历史的。” 伊娃看到形势不利,险些要急哭了,自作坚强地说道:“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历史问题,尤金先生,请不要被民族主义蒙蔽了双眼……”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尤金继续道:“说真的,你们两个阵营的战争,打乱了我原本的计划,我相信也会改变很多人的计划。” “请先生明示?”珀西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很想知道尤金的想法。 “十万奥古斯特金币实在太多了,我的想法是,我不贷款给你们,但可以赠送给你们各自政府一万奥古斯特金币,因为你们的诉求,是要拿钱去用于前线医疗,我很愿意支持你们去做这些。” 伊娃和珀西又一次对视一眼,同时确定没有听错。 “您真是太慷慨了!” “神佑尤金伯格先生!” “当然……”尤金话锋一转,又道:“我相信你们双方阵营中,都有威力强大的火炮。既然是内战,那就是同胞手足间的对战,用重型火炮,这么大杀伤性武器怎么行,不如这样,你们手中的火炮,全部卖给我,那一万奥国金币算是我赠送给你们用于人道主义的,额外资金购买你们的火炮。如此收了你们的火炮,你们的伤亡至少会少点,内战无论结果如何,最后战斗结束了,你们仍旧不伤和气。” 伊娃和珀西开始思忖着。 “这不失为一个折中的办法,而且还为我们考虑以后的事情,尤金先生,您是位天使……” “亲爱的,听我把话说完,我还有个条件,”尤金对他们道:“我的条件很简单,你们的内战,需要任命一位‘协调官’……” “可以,斯普林霍尔总统一定很乐意任命您为我们的……协调官……” “艾因霍恩总统也一定会任命您的……” “不是我……”尤金摇手道:“你们要通过国与国对话,正式递交文书,任命寒冰王国小王子亚瑟为你们内战共同的‘协调官’。” 第66章 水师扬威震东海 神龙国皇帝龙在天,仍旧滞留在海城,最近一段时间经常巡游海城周边各处,尤以省方问俗、祭祀山川、考察戎政、阅视河工海防、了解民间疾苦为由,四处游览,事必躬亲,着重体察海防一线,每天游历,忙的不亦乐乎。 这一天,正是神龙舰队演习结束,返回海城军港的日子。江淮省兵马指挥使、兼任水师提督的龙载震甫一下船,便立即换乘快马,入海城来至行宫,向皇上述职,龙在天在书房接见他。 “拜见皇上!”只听龙载震跪地施礼,说道:“东海演习,训练水师圆满成功。此次演习,参与者水师官兵四千一百三十人,管驾、舵勇、水手、练勇、督饬等各水师岗位,全部演习到位,主要学习、掌握操控奥国十艘战舰,业已达成目标。” “干得漂亮!”龙在天亲自上前扶起龙载震,笑道:“你办事,朕放心。” “这是第一次演习,水师官兵只是掌握皮毛而已,”龙载震道:“还需假以时日,多加演练,才能熟练控制战舰。” “好!”龙在天道:“昨天龚嘉誉收到朝廷派往日出国抓捕羊党叛逆特使的书信,说叛逆者畏罪跳崖自杀,你可曾听说?” “臣弟一直在海上训练,无从得知。” “如若不是果真有叛逆之实,如何会自杀呢?” 龙载震叹了口气,道:“看来皇上还是站在老师有罪的一面,也许这样,皇上心里才会好受些吧。” “事已至此,朕心里好不好受,已经不重要了。”龙在天话锋一转,道:“特使写信给龚嘉誉,是为了请龚卿家派官船接他返回朝廷,龚卿家向朕提议派神龙舰队出使日出国,同时接特使回朝,朕这一合计,感觉可行,这样一来,便可彰显我天朝上国之海军威力,是一件扬我国威的好机会。老弟,有劳你再去趟日出国,让我们的战舰群在天都城的天之码头好好露次脸。” 如此说得龙载震也心潮澎湃,笑道:“皇上既已决定,臣弟定当全力展示。” “所以,昨天朕便命令龚卿家向日出国发出照会,神龙国舰队以亲善的名义,巡访日出国。” “当然是以外交、军事上的威慑为目的了!”龙载震说后,与皇上一同开怀大笑。 二人说过多时,龙在天又道:“朕还有一事要交代给你。朝廷公派前往日出国的留学生中,朕命凌力子安排有两个细作,专门探查、收集日出国情报的,正好此次你去往天都城,可以与他们接头,接收消息。” 龙载震不免十分震惊,原来还有这层谍报活动在日出国进行中。 “其实公派留学生的真正目的,即在此。”龙在天道。 “那么,”龙载震不解地问道:“不是派特使去日出国了吗?他有更多机会接触留学生吧,是否让特使与密探接头会更顺利呢?” “不然,”龙在天道:“特使此次去日出国是要抓捕留学生中的一员,如果他再去与密探接触,密探恐怕会有抵触情绪,所以,还是你去见这两个密探为上。” “臣弟知道了。” 龙在天又向书房外宣道:“凌力子在吗?进来说话。” “是!”门外应了一声,原来身为御前侍卫统领之职的凌力子一直在门口待命,听唤立即快步入内,见过震亲王后,侍立一旁。 “你讲讲吧,到底怎么能和这两个间谍接上头?”龙在天命令他道。 凌力子便道:“其实不难,只要遇到这些留学生,即使是在白天,也要有人手提三只灯笼现身,当天夜里,在天之码头租赁一只小舟,舟上再挂有三只灯笼,细作自会找来。” “三弟有什么问题吗?”龙在天转头问龙载震。 龙载震想了想,没什么疑难之处,便道:“臣弟记下了,到了日出国,再随机应变吧。” 其后,定好远行日期,不日出海。 ************************************************************************* 在皇上龙在天和江淮省太守龚嘉誉的部署下,由龙载震督师,亲率红武舰、红勇舰、蓝鳞舰、蓝岛舰、青鲸舰、青远舰、青舟舰、青江舰、青河舰和青甲舰,组成的神龙舰队,浩浩荡荡,出访日出国。 各舰皆飘扬起代表神龙国海军的绣有龙形的蓝色大旗,迎风招展,气势磅礴,睥睨东海,每个将士都充满了优越感,大有横冲直撞,谁敢与战的架势。 铁甲战舰机动力迅捷,远超其他舰船行驶速度,不一日,天之码头早已遥遥在目,远远的可见到码头附近其他船只避让在两侧,居中位置空置,自是留给神龙舰队停靠。 此时所有神龙舰队船舸皆悬挂满旗,龙载震坐镇旗舰红武舰,命令舰队一字排开改为列阵,当即红武舰上发出变换的旗号,其他战舰变换编队阵型,缓缓驶进港口,靠近天之码头后,立即鸣二十一响礼炮致礼。 码头方向,亦驶出一艘日出国负责接待的战舰,却明显小于神龙国诸舰,并且较为破旧,与其新式奥国战舰同框,明显落后,远远不及神龙国的舰队气势,码头上日出国人看在眼里,难免羞愧。此舰也鸣二十一响礼炮作答,礼炮轰鸣,此起彼伏,蔚为壮观。 日出国接待战舰,引领神龙国诸舰驶入码头,靠岸停当。 但见码头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常,原来是日出国已经在码头上列队欢迎了。 神龙舰队,各舰艇上官兵戎装列队。红武舰上,龙载震站于舰首,看着码头上彩旗飘扬,甚是得意。在舰船尾部,龙载震安排一个高大威猛的水手,混迹于其他官兵中,手上却提着三个灯笼,此时上午辰时,烈日当空,众人不明所以,却也不好问明,旁边有人要帮他分担,拿一下灯笼,此人立即拒绝,龙使君吩咐下来的,谁敢不从。 只听码头上一阵鞭炮响过,又是锣鼓喧阗,一众日出国武士簇拥着幕原天一将军走上前来,事先都已照会过了,幕原将军要亲自迎接神龙国舰队,并要到旗舰上参观,由荣臣正雄、北沢隆志跟随左右登舰。 龙载震在舰首迎着幕原天一,二人各自施礼。 “将军殿下,别来无恙!”龙载震拱手说道。 “龙使君,好久不见,越发精神了!”幕原天一鞠躬为礼。 龙载震于二十年前便访问过日出国,当时也是幕原天一接待的,二人算是旧相识。 于是,龙载震亲自带幕原天一参观巡视一番红武舰,向其介绍舰船的规格数据。 “我神龙舰队,出访日出国,为亲善之举,希望两国人民永远相敬如宾。”龙载震对幕原天一道:“此次随行舰队,是奥国最新式、级别最高的铁甲舰、装甲巡洋舰和穹甲巡洋舰。其中红武舰、红勇舰,是东海上,乃至洪海上,堪称第一战舰群,是我神龙国战无不胜之象征。” 二人边走边聊,后面跟随着众多神龙舰队官兵,最后是荣臣正雄和北沢隆志。 堪堪参观完毕,幕原天一赞叹不止,对龙载震道:“神龙舰队,名不虚传,当今东海,无人能比。天皇陛下亦十分想念龙使君,本座替天皇陛下传旨,邀请龙使君到皇宫一叙。” 龙载震欣然答应,在此船舷上,看着码头人群,他又问道:“听说有我神龙国留学生在将军殿下府邸学习,不知此时岸上是否有他们的身影。” “当然,他们随本座一同前来的。”幕原天一说着,命北沢隆志指出学生们所处位置。 龙载震便顺着北沢隆志所指方向看去,但见十余名和服少年在岸上挥舞着彩旗,点了点头,挥手致意。 随后,神龙舰队高级将领下船登岸,上马骑行,随幕原天一等武士向天都城行进。 这一路上,果然是竭尽礼仪之能事,所到之处或礼乐喧天,或夹道迎接,在各种场合都表现得礼意甚隆。 第67章 皇天宴会和为贵 一十八名留学生,混杂在天之码头人群之中,兴高采烈地挥动小旗帜,异常兴奋地期待着海的远处,即将到来的神龙国舰队,他们都以身为神龙国人而无比自豪。 留学生们是一大早,跟随幕原天一将军等一众武士来到这里的,一起迎接神龙水师。 天之码头又是装扮成另一番景象,彩旗飘舞,锣鼓排列,天都城里很多人又赶来凑热闹,大家都听说神龙舰队是天下第一舰队,哪个不争先恐后,哪个不期盼见识一番,遂人势众多,好不盛大,比之当时幕原天一统一日出国胜利归来的场面毫不逊色。 随着神龙舰队二十一响礼炮的轰鸣声,日出国接待战舰——富士号也是二十一响礼炮接应,码头上人都异常欢腾,无不高声欢呼,包括那十八个留学生尤甚。 “看到了吗?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汪百川边挥动旗帜,边骄傲地说道:“连炮筒大小都没法比。” “你也别小瞧日出国那艘迎接舰,”沈涵衍道:“那可是富士号,当年偷袭远东军港的主力旗舰,曾击沉过克罗奥斯联合王国远东战舰的。” “你这小子,专门灭自己威风,涨他人士气。”旁边任德文数落他道。 “都不要说这个了,你们没有发现什么……”祖天养举着小旗子,指向业已靠岸的红武舰船尾,道:“那里有个水手,为什么手里提着三只灯笼?” “在哪里?”翁玉书赶忙问道,和牧光辉一齐看向那里。 果不其然,但见一个又高大又壮实的水手,一手提三只灯笼,旁若无人地站在队列最后面。 大家哈哈一笑,都说可能是水兵的一种仪式吧。 最后,神龙舰队水师提督龙载震,带领各个战舰代理管带,在日出国武士的迎接中,骑马奔向天都城。 不久,北沢隆志来到留学生中间,要带他们一同去往天皇御所。众人无不激动,这还是第一次去天皇御所,可能还会见到传说中的日出国天皇,遂立即跟随众武士,一齐返回天都城。 码头上的人们,久久不离去,都想多看看这么气势宏伟的神龙战舰,艳羡不已。 ************************************************************************* 天都城本丸即为天皇御所千代田区的皇居御苑,当日为欢迎神龙国水师提督龙载震一行,特别举办皇家宴会。 宴会在东御苑一所庭院中举行,但见玄德天皇盘膝坐于蒲团上位,下面居右一侧首位坐着太政大臣幕原天一,下面依次为左府殿大庭晋、右府殿辻堂一哉、大纳言惟宗正太,其后是天皇太子竹太郎及天都城内高位官员。 龙载震坐于居左一侧首位,在他下面是神龙国特使刁伯功,其后是各舰船代理管带,坐了一排。 十八名留学生坐在龙载震这排靠后的位置又坐了两排,距离较远,但也可看到宴会庭院上的细节。 参与宴会的每人,面前桌袱台上四盘八碗,菜品丰富,酒壶考究,大家自斟自饮,欣赏居中舞台上歌舞伎的表演。 一曲终了,无不喝彩叫好。 玄德天皇看着龙载震,十分感慨地道:“唉,时光飞逝,岁月匆匆,想当年你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是一个爱好武士道的少年,现在再来却已如此成熟稳重,朕很欣慰。” “多谢陛下,当年教导于我武士道精神与技法,令我受益匪浅。”龙载震用比较流利的日出国语言说话,令坐于后面的一众留学生十分惊奇。 “朕也老了,想再教你也教不动了。当年你来天都城,朕还能带你去狩猎,还能带你去爬山,还能带你去祭祀神社,如今,朕哪也去不得了。” “怎么会?”龙载震道:“陛下精神矍铄,风采依然,活力不减当年,为何如此说来?” “年纪大了,就要认命。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希望你们年轻人莫要冲动,遇到事情,当要以和为贵,多沟通,多交流,什么事情,都可以坐下来好好谈,像我们今天的聚会,不就很好吗?”玄德天皇娓娓道来,如同慈祥的家长一般,说的庭上众人无不动情。 “朕很开心,”玄德天皇道:“今天朕看到了很多年轻的面孔,都是神龙国未来的翘楚。朕的皇太子也已举行完元服之礼,以后就看他们的了,朕很期待这些年轻人的作为。” “是的陛下,”龙载震亦转头对后面的留学生们说道:“你们在日出国要勤加修习,目前神龙水师初建,很多职位都是代行舰长之职,以后必然是能者居之。你们回到神龙国,优先会进入水师衙门,我会在海城等待你们的。” “是!”学生们异口同声,颔首为礼。 “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只听玄德天皇又道:“朕知道龙使君喜欢我们日出国的白拍子,朕特意为你准备了一个节目。” 说着自有一位舞者,款步走到庭院居中的舞台,深施一礼,打开折扇,摆出一个顾影自怜的姿态。 “女扮男装嘛。”汪百川在座上轻声说道,周边多人警告他禁声。 音乐悠扬响起,只见舞者头戴乌帽,身穿日出国传统白色水干男子服饰,手挥折扇,轻盈曼舞,吟咏和歌,唱道: “旧地情深我又来, 伊人不见此心哀。 墙边芳草丛生处, 唯见堇花数朵开。” 自从她进入庭院中,易郸就立即认了出来,那不是樱公主是谁,但见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唱词,每一个表情,无不动情动性,竟把易郸看得痴了。 ************************************************************************* 宴会直至夜幕降临才散,玄德天皇因太过高兴多饮了几杯清酒,不免有些醉意,便命竹太郎作为主人送众人出皇居御苑,直送至二重桥前作别。 龙载震等神龙水师官员拱手为礼,骑快马先行,返回码头登舰,随后幕原天一带着荣臣正雄、北沢隆志等家臣亦骑马离开,后来左、右大臣和大纳言乘坐轿子而去,最后剩下留学生们只得步行离开。 留学生返回住处东山殿的路上,不知不觉,队伍好像少了几人,正在大家查看到底是谁掉队了时,突然发觉前面街口一抹绿色飘过,诡异莫测。 “是竹太郎!”众人一齐想到。 但见绿影向海边码头方向飞奔而去,劲风吹拂,枝桠乱动,预示着罪戾滋长。平时,竹太郎的任何行动都由皇居里白衣女护卫跟随,此时却是他单独行动,可见并不一般。 “我们跟上去看看,”祖天养道:“我担心此人会对神龙舰队不利。” 众人点了点头,也不去理会到底是谁掉队了,一起尾随着竹太郎,跟在最后的是彭博,其实大家都不愿意与其为伍,争先远离此人。 还未到码头,距离还有一段路程时,竹太郎却倏忽间进了一个民居中,后边跟着的众人立即找掩护的树木、房子躲避,很怕被发现了似的,见其并无动静,这才知道他的目的地就在那里。 众人蹑手蹑脚,凑到那个民居附近,距离还远时,就能听到那里传出说说笑笑的声音,到得近处,向内查探,但见里边幽暗的灯火,很多聚集着,吆五喝六,叫嚣呼喝,原来是处赌场,看来此时赌博的人很多,黑压压一片。 “这个皇太子真是不成体统,竟然偷跑来赌钱!”汪百川轻声道。 “大家来这边,竹太郎在这里!”韦伯林趴在一处较小的窗户前,对他们说道。 原来这个赌场有多个房间,大房间是聚众赌博场所,旁边还有个小房间,可能是赌场庄家休息的屋子。此时,竹太郎正在此小间内与人对话。留学生在外悄默作声,偷听他们。 “公子,您可来了,害我们等了好久。” “我收到你们的飞鸽传书,苦于脱不开身,”竹太郎问道:“如何?来了多少水手?” “足有四五十人,赌场里就有三十多,其他的,在附近窑子里玩呢。” “好,窑子里出来的,都引到赌场里,一会出老千,赢光他们的钱,再开高利贷给他们,最后胖揍一顿,撵跑,明天去舰船上找他们长官要账,哼哼,我看神龙国还牛气什么,丢人丢到家了……” 留学生们听的咬牙切齿,祖天养一摆头,众人抽身,躬身而跑,到远处一个林荫处,大家这才开始合计应对之策。 “可恶!他这是引诱船员,栽赃陷害,怎么能对付的了他?”任德文恨恨地道。 “我们不若这样,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如何?”祖天养将解救水手的计谋和盘托出,询问大家意见。 “事已至此,唯有速战速决。”康弘大当先说道:“我支持这个计策。” 众人更不多话,立即在此处林荫中找寻合手的火把,点燃后又跑回赌场房子附近,大家发一声喊,大吵大叫道:“走水了!走水了!快逃命吧!” 留学生们跑来跑去,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打造声势,因为这附近可能很多都是平白无辜的居民,所以并不真个放火,只是他们人多跑起来,火光冲天,很像真的着火了。 这一下,吵嚷的附近人们不得安宁,吓得都逃出屋外救火,有些睡梦中的人,惊得连衣服都不穿,赤条条就望门外跑着逃命。日出国人久历灾祸,遇地震海啸岂不如同家常便饭,虽说是失火,却也活命要紧。 赌场、窑子里的人也向外跑,这个时候,赌场里的打手们谁还在意诳骗神龙国水手,先自家逃命要紧。 “哪里着火了?哪里着火了?” “那边!”留学生们胡乱指划,四周围火焰来回晃动,哪里能分辨的清楚。 任德文带着韦正清、汪百川、陈景山、魏高才、王良祝、李飞舟几人,在旁边井中打出井水,胡乱泼洒在跑出赌场的人们身上,制造混乱。 康弘大和米维兴两人,见到有神龙国水手服饰的人,便悄悄靠近,低语道:“快回船上,此处有歹人谋财害命!” 神龙国水手们也互相扶持,往码头跑去,丢落在赌场里的银两也不要了。 竹太郎不想会有这种紧急状况,一时也乱了手脚,悄悄地隐匿行踪,当是返回皇居御苑,哪还顾及什么给神龙国舰队下套。他一个领头人都跑了,下边赌场里的伙计,谁还卖命。 一场阴谋,就此结束。 第68章 谍报传递现黑匕 祖天养不放心水手,跟随他们,一起返回码头,远处十艘战舰如同沉睡的雄狮,静夜中显得低沉阴郁。 几十个水手陆续登船,祖天养看他们平安归去,这才打算离开,却意外发现不远处海边停靠着一艘不起眼的小船,船舷上挑着三只忽明忽暗的灯笼,如同鬼火,船舱中隐隐有人。 祖天养有些奇怪,联想到白天迎接这些战舰时,旗舰红武舰尾部有水手拿着三只类似的灯笼,难道与此船有关联。他好奇心起,遂委身到海边,脱下和服、木屐,只留个兜裆布便下了水,潜入海中,慢慢游到小船旁。祖天养曾经在百越省做过渔民,水性自是不弱,借助天黑,竟无人察觉。 他缓慢挨到小船旁,偷偷探出半个脑袋,连同鼻孔露出海面,看船舱中人的动静,但见其人影坐在里边不住晃动,脑袋一顿一顿,当是打着瞌睡,却又坚持着并不能睡。 不多时,但见岸上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衣人踱步来回,一件宽大的斗篷,整个脑袋被风帽遮挡得严严实实,其走到海边,鉴准小船位置,一个轻身功夫,如大鹏展翅一般,轻轻巧巧跃到船舷上,看了一眼那三只灯笼,此角度正好远处就是祖天养藏身的海水中,吓得祖天养忙把露出的头部又藏入海中。 黑衣人掀帘进入船舱,舱中打盹的人一惊,完全清醒了过来,直瞪瞪看视着对方。 祖天养又探出半个脑袋,这回连两只耳朵也露出海面,努力去听船中二人对话。 “哎呀!”舱中人惊呼一声,道:“您是幕原天一将军!您难道……就是卧底?” “卧底?”来者用很流利的神龙国语言问道:“你怎么认得我?” “刚才我随龙使君参加天皇宴会,见到过幕原将军……”舱中人有些感觉不妙,立即闭口不言,不想可知,认谁是神龙过卧底,幕原天一也绝不会是卧底。 “你们在搞什么勾当?” 祖天养在海水中泡着,听得一清二楚,这黑衣人的说话声音,竟然和幕原天一声音一般无二,如此看来,身材、举止,不正是将军吗,惊诧莫名。 他全神贯注,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突然发现岸上又有动静。 只见两个和服少年,探头探脑,注视着小船这边。祖天养一看,竟然是翁玉书和牧光辉,这简直不可思议,刚才留学生们返回东山殿的路上发现有人掉队,看来就是他俩了,他们都在做什么呢? 就在翁、牧二人向小船走来之时,忽而又现身一人,竟然就是神龙国江淮省兵马指挥使、神龙舰队水师提督、震亲王御弟龙载震,只见其拉住二人,立即向一旁黑暗中奔跑,直至隐没。 祖天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下不住思忖道:“今晚之奇遇,简直匪夷所思。” 不想这时,船舱中又起变化,但见舱帘映出的人影上,黑衣人举起一把匕首,刺入舱中人身上,后者立即委顿倒地。黑衣人又将匕首尖部指向死者,不一会,那死者竟然慢悠悠站了起来,就那么一直站着,直挺挺地,纹丝不动。 黑衣人匕首亦是一直指向他,好像能看懂死人生前的遭遇一般,继而收起匕首,说也奇怪,那死者竟因失去匕首的操控,而又摔倒在地。黑衣人便掀帘子走出船舱,眼望四周黑洞洞的大海远方。 祖天养吓得目定口呆,哪敢有丝毫动作,就如同自己死了一般,直勾勾看着他,虽看不到他的面庞,但身形动作与幕原天一一模一样,此时手中抓着一把毫不起眼的黑漆匕首,微微泛出猩红色,当是刺入舱中人沾上的鲜血,感觉异常可怖。 黑衣人看了一圈,觉得无甚大碍,又是一个轻功,飞身至岸边,动作十分迅捷地奔向远处,消失不见了。 祖天养足足在海水中又泡了小半个时辰,浑身簌簌发抖,不是因为海水寒冷,更多是因为害怕,心里不住地想着:“这幕原天一难道会巫术不成,能让死人听其号令吗?”刚才的一幕太过诡异,说给谁听,谁都不会相信。 他沉寂多时,不见黑衣人回来,看来是真的走了,这才从海水中出来,双手一撑小船边沿,也上了船上,听船舱中一点声音没有,便也掀起帘子走入舱中。 只见死者艄公打扮,大睁双眼,如同见到非常恐怖的事物,胸口有一个刺伤,伤口不住往外流血,依旧血流不止。 祖天养仔细看他模样,想起应是刚才在皇家御苑见过的,与龙载震一同受邀参加天皇宴会的代理管带其中一人,没想到过不多久,惨遭非命。他又检查一遍船舱各处,并无异常,这才悄悄抽身出来,跳入海中,游回岸上,找到自己衣物,颤抖着双手,穿上衣服,这才向东山殿摸回。 ************************************************************************* 方才龙载震在岸边带走了翁玉书和牧光辉,径直来到一处僻静的码头仓库下,见四下里无人,这才悄声与他们说话:“你们可认得我?” 翁、牧二人对视一眼,立即屈膝施礼,压低声音道:“参见龙使君!” 龙载震拉起他们,道:“很好,知道那三只灯笼的用途吗?” “是用于和我们接头的暗号。”翁玉书道:“我们得御前侍卫统领凌力子授意,来日出国潜伏,私下打探情报的。” 龙载震亦道:“我受皇命,得凌力子示意,来与你们传递情报。” 牧光辉却问道:“大人,刚才不是应该在那条船上会面的吗?” “我担心事有蹊跷,所以事先安排一个心腹在那里接应你们,自己却躲在岸上观察周围情形,但在你们出现之前,突然有一个黑衣人现行,应该不是留学生中人,可见不是我要等的人,我看到他飞身上了本来和你们接头的小船,这份轻身功夫高深莫测,我们即使联手也不是此人对手,所以莫不如逃离那里。” 翁、牧二人面面相觑,翁玉书道:“凌统领说,当时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接头方法。” “现在又多了我和皇上知道,实在想不通如何走漏了消息。” “我们两个是否会有危险?”牧光辉问道。 “我看不会,”龙载震道:“黑衣人为了避人耳目,所以遮盖严实,他也怕被人发现,可见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认为你们还是安全的,并没有暴漏身份。” 二人连连点头。 “有什么需要我传达的消息吗?”龙载震问道。 牧光辉道:“启禀大人,目前日出国开始重视农业生产,鼓励农民开垦荒地。” 龙载震鄙夷一笑,道:“区区岛国,不足道哉。我听说日出国能够自行生产火铳,可有此事?” “却有此事,”翁玉书道:“虽然他们可以自己生产,但是,听说很少能见到。幕原天一攻下四叶岛,就是归功于拥有大量火铳,但其实并非自行研制的,而是重金采购于克罗奥斯联合王国,有消息说是通过神龙国运抵日月岛军队的。” “偷运?”龙载震虎躯一震,不免惊讶。 “具体的,我们也不是很清楚,都是道听途说。” “这个很关键,最好要查到他们是怎么偷运的。” “是!”二人答应一声,翁玉书又道:“四叶岛虽被攻陷,但岛上流传有大量黄金,幕原势力并未得到。” “四叶岛盛产黄金,当年与我们神龙国贸易之时,收益颇丰。如果岩崎家族流传的黄金仍旧在岛上,迟早是幕原天一囊中之物,真个被他找到,幕原势力可能更加强大。” 牧光辉又上前说道:“最近还有一个消息,说是幕原天一有意向在日出国四岛关键地域,布设炮台,看来是应对神龙舰队之用,大人不可不防。” “哈哈哈哈!”龙载震一阵笑声,虽然不能大声狂笑,仍能看出其狂傲之势,道:“尽管放马过来吧,我神龙舰队所向披靡,无所畏惧。” 牧光辉道:“但是炮台这种武器,听说威力巨大,以目前日出国的实力,恐怕不能自己研制,是否也是去购买自克罗奥斯联合王国,并未可知,我们会继续跟进探查的。” 龙载震点了点头。 只听牧光辉又道:“我们还听到一些关于天皇的事情……”他看了眼翁玉书后,说道:“天皇势力治理下的天道会,其实一直在秘密接洽留学生中的人,试图为天皇效力,成为他们的奸细。” “有这种事?”龙载震皱眉道:“兹事体大,你们无论如何,要搞清楚,留学生中,到底谁被策反了。否则到时候返回国内,为了防范未然,恐怕除了你们俩,其他人等都要遭受终身隔离。” 翁、牧二人惊惧不已,不敢想象后果。 “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情报就是这些,”翁玉书道:“我们来到日出国时日不长,尤其最近刚刚搬到天都城里,情报都是在东山殿得到的。” “辛苦你们了,继续努力!他日回朝,我和凌统领自会在滇池省骆使君面前为你们保荐。” “多谢大人!”二人单膝下跪。 “好了,”龙载震最后道:“你们快回去吧,免得被发现了,多有麻烦。” 二人施礼后,立即向东山殿跑去。 龙载震看周围仍旧静悄悄地,这才返回停靠码头红武舰上,叫了几个得力亲随,又来到那条悬挂三只灯笼的小船上,但见自己安插的心腹惨死,倒吸一口凉气,命左右道:“将尸体秘密抬回舰上,此事不可声张。” ************************************************************************* 翁玉书和牧光辉刚返回至东山殿后院小门处,却见门是虚掩的。 “谁这么大意?忘记关紧后门吗?”牧光辉埋怨道,刚要推开门,却突然发现门内有个人影,吓得他忙缩手不叠。 “原来是你们?”门内人说道。 翁玉书也发现了此人,听声音惊疑道:“是天养大哥吗?” “正是。”但见祖天养现出身形,拉着他二人进到后院,来到樱花园一处隐蔽之所。 “你们怎么才刚回来?”祖天养问他们。 二人只得撒谎道:“迷了路。” “胡说!”祖天养道:“我在码头上……嗯,见到你们了……” 翁、牧二人这一晚上被折腾的身心疲惫,不想再惹枝节,知道祖天养平时为人诚恳,可说是忠义之士,是可以托付重任之人。 只听祖天养又道:“我……见到你们和龙使君秘密行踪,我不是有意发现,只是机缘巧合下撞见的。”于是将一众留学生发现竹太郎密谋陷害神龙国水手开始,讲到大家假以救火为名,帮助水手逃脱,自己跟随水手们到了码头,这才发现翁、牧二人和龙载震接头一事说了,却隐瞒下小船上发现黑衣人杀人一事。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祖天养气急败坏地问道。 “天养大哥,”翁玉书道:“你的为人我们是了解的,告诉你无妨,但请你不能传给别人。” 祖天养点了点头。 翁玉书这才道:“其实我们来日出国,是带有使命的。” “什么使命?” “刺探日出国情报。” 祖天养惊讶无比,悄声道:“间谍?” 二人点了点头,牧光辉又道:“在滇池省被选中外派留学时,我们还不知道需要卧底,是来到皇家狩猎场集训后,凌统领多次找我们,言及借助留学机会,潜伏日出国,伺机刺探情报的。” “原来如此。”祖天养喃喃自语道:“看来朝廷让我们来日出国不是为了学习,而是协助你们,探查日出国动向。” “还望天养大哥帮我们守口如瓶。” “我不想知道你们秘密探得的情报,我也无权知道,我只想着,能学成归国,平安到家,与妻儿团聚就好。能够得个一官半职,为朝廷效力,那是奢求。” 第69章 鱼雁往来诉衷肠 滇池省省会,靖城内位于西城地区,是一片平民区,是炎黄族人和昆仑族人杂居的处所,再往西的城镇边缘地区,就是完全由昆仑族贫民居住。燕鹏飞的家就在西城,住处十分简陋,完全由乱石垒砌混合土木筑起两层小楼,外表糊上一层泥巴,因为房子上半部分像个窝棚,下半部分像个碉堡,故被称为碉房。 房子内部较为狭小,一张床即占用了一半空间,如果要烧火做饭,必须在房子外面土堆上进行。滇池省的民居大多如此,除非是富裕的庄园主,住的是奢华的独门独院的宽敞明亮的院落。 燕鹏飞将武冠雄接回自己家中,安顿他在一楼居住,自己搬到二楼,倒也过的安稳。 燕鹏飞虽然在军中效力,但也都是自己有住处。滇池省与其他各省不同,其他各省都是省内士兵异地驻扎,因滇池省人们信仰原因,即使做了军户,亦不会离开家乡。 这一日,燕鹏飞到署中公干,不想先遇到一个来自岳莱国的商人,就在骆府大门外专门等待他,经由门卫转告,燕鹏飞上前询问商人,用南语道:“我就是燕鹏飞,听说你找我?” 商人一看即是岳莱国人,不止穿着打扮,尤其长相南部半岛人特征明显,黝黑皮肤,浓眉大眼,鼻孔朝天,嘴大唇厚,嗓音较粗,回道:“佛祖保佑!我以为不是很好找呢,其实靖城随便找个士兵问问,好像都认得你。”说后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与肤色形成鲜明对比。 “我十三岁当兵,城里老兵基本都认得我。” “是吗?那你也是位老兵了,佛祖保佑你!”商人道:“我是受人之托,来给你送封信的。”说后,便在自己的硕大的褡裢中翻找起来。 燕鹏飞想不到谁会给自己写信,只是去往岳莱国一次,整天除了跋山涉水就是激烈战斗,谁会想到自己呢?难道是岳莱国国主颂山?还是军官素朗贡?还是岳莱国护国法师大光明寺目迦罗方丈?亦或是千丘国大元帅索悲?还是千夫长迈松?不会是吉瓦吧?他想破脑袋,就是想不到是谁会写信来。 商人终于找到了一封粗糙的牛皮纸信件,已经被揉皱卷曲的皱巴巴了,却笑容满面地递给收信人。 “你知道是谁给我写的信吗?”燕鹏飞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是去千丘国水寨港口运送货物,一个利尔逊船主交给我的,他知道我会北上到滇池省做买卖,这才选择我来送信的,并要求我务必亲手交给燕鹏飞。” “太感谢你了。”这么说来,信是来自利尔逊大平原,燕鹏飞不禁想到了伊娃外交官、珀西将军,又向商人道:“我应该给你点钱作为谢意吧?” “不用了,对方给了很多钱。” 燕鹏飞送走了商人,这才仔细看信,可惜一个字都不认得,如果是用南语所书,他应该能认得几个,看来写的都是克语,而且字迹清秀纤细,应是女子所书。 当日一整天,怀揣着来自利尔逊的信件,燕鹏飞的心情都是很激动的,他想着一定是伊娃写给自己的信,不论信中内容写的是什么,这份惦念足令自己愉悦。想着想着,他不由自主,拿出当时在岳莱国石林村临别之际,伊娃赠送给自己的锦帕来,睹物思人,很难名状的情愫涌上心头。 终于挨到晚上,燕鹏飞快马加鞭返回家中,将信交给武冠雄,希望他能帮忙翻译出来。 可惜武冠雄拿着信件看了半天,喃喃自语道:“这么多年没见过克国文字,竟然都忘记了!” “怎么会?克语是你的母语,连这个也会忘记吗?” “但我就是一个单词都不认得了……”武冠雄躺在床上,反复看视着信,突然道:“等等,这个词还是认得的,还有这个,哦,这是‘三’,这是‘四’,简单的词还有点印象,太长的,太过复杂的认不出了。” 燕鹏飞为他出主意,道:“那这样好吗,把你能认得的词都翻译出来,不认得的,最后再想。”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武冠雄都在努力回忆着克罗奥斯语言,尤其文字。因为克语与神龙国文字不同,神龙国文字是象形文字,南部半岛用的文字是神龙国文字的变形,但克语不同,克语是由字母组成的词组。 燕鹏飞找来木板,做成一个简易的小炕桌,这样便于武冠雄即使躺在床上,上半身靠着墙壁,仍然可以用纸笔在小炕桌上写字。 武冠雄为了能够帮到燕鹏飞,每天都在努力辨认信件,一连五六天后,武冠雄这才有了语感,回忆起了克语言文字的大概,逐渐翻译出信中内容,较之如此,还是有些词语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也许是他一直都不会这几个词语吧。武冠雄一介武夫,可以理解。 燕鹏飞终于拿到了翻译后的信件,认真看了起来,虽然有些地方因武冠雄不认得,翻译时为空,但已经可以知道内容大意,从信中能得知很多利尔逊共和国内战的消息。 鹏飞燕,你好吗? 我是伊娃,利尔逊女战士。 不知道你是否能收到此信,不知道你是否能想到我会给你写信。 父亲去世后,母亲精神状态欠佳,与我少了交流,我只能给你写信,一诉衷肠。 我漂洋过海,返回利尔逊已经三天了,□□□□,都是同胞好友互相□□,内战使我们这个新兴国家满目疮痍,战争□□程度不亚于千丘国与岳莱国的损伤。 你想了解我们国家吗?你想了解我生活的地方吗?利尔逊大平原上,再次经历战火的蹂躏,我们都很遗憾。 利尔逊共和国成立之初即根基不稳,是由四个克罗奥斯联合王国远征军组建的国家。其中我父亲代表着沃伯翰王国,和雪豹王国的远征军如今隶属于北方政府,而奥古斯特王国和圣迪沙王国的远征军隶属南方政府。南方政府一直想独立,从而占据利尔逊大平原资源丰富的南部,北方政府因靠近魔域沙漠,而饱受恶魔袭扰和摧残,□□□□。我不知道未来战争会如何结束,战后结果如何,就目前形式来看,北方政府接连战败,我们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好迷茫,感觉压力好大。 你曾经问过,利尔逊共和国为什么要挑起南部半岛的战争?我现在告诉你,那是因为要平衡利尔迅共和国国内政治平衡,国内的南方北方利益冲突不断,如果当时不能借助千丘国之力攻占岳莱国,那么,利尔迅共和国势必发生内乱,现在就是这样的结果。我不敢想象,这是天神惩罚我们的□□。 无论如何,感谢你出现在我的世界中。无论如何,感谢你听我满腹牢骚。我真的感觉压力好大。我现在利尔逊大平原西海岸的新海港城,我即将启程去往寒冰王国,去拜访一位商人,我们打算借助他雄厚的经济实力,挽回败局,我会努力的,祝我好运吧! 希翼你的回音。 愿天神施恩,永远保佑鹏飞燕! 伊娃 于新海港城 燕鹏飞看信后久久不能平静,那是一个新的世界,即将发生重大变革的世界,令他十分向往。 其后,燕鹏飞主动要求武冠雄教他克语,不但要能说,而且要能书写。 这可难倒了武冠雄,根本不知道从何教起。自己本来已经忘光了克语,现在短时间内记忆起来的不是全部,只能说是个半吊子,如果教个武功招式,他即使残疾,也自是毫不费力,但若教语言,可是难为他了。 燕鹏飞反而不厌其烦,对照着伊娃的信件和武冠雄翻译的文字,开始学习,不懂的地方立即询问,慢慢的发现,两种语言,语法、逻辑、特殊用词,需要弄清楚的地方很多很多,要掌握一门语言,不是那么简单的。 其实,在武冠雄的心里,是十分感激燕鹏飞的,现在自己的生活也离不开燕鹏飞的帮助、照顾,他多么希望能回馈一些,有了这个感激回报之情,自己便也在竭尽全力寻找教授克语的方法。 两个人都在努力学习、教导克罗奥斯语言。 不久,燕鹏飞放弃了用克语回信的想法,而是先用神龙国语言写了封信,只能希望以后自己学好了,再用克语通信。 燕鹏飞怀揣着回信,来到西市,寻找来自千丘国或者岳莱国的商人,将信件托付这些商旅传递,当然要给足银两,燕鹏飞不是小气的人,自然有商人愿意帮忙。 他想着:“她是利尔逊共和国的外交官,尤其是共和国开创总统的女儿,人脉、知名度应该很高,这封信应该不难送到。” 第70章 鬼门关外异世界 西域省地处神龙国西北边陲,黄土黄沙,狂风不止,风卷沙暴,遮天蔽日,即使是一省重地的省会——古城,亦是满目阴暗。 从全国各地判决谋反的羊党逆贼,陆陆续续押送、汇聚于此,统共有数千人众,一时间,古城各监狱人满为患,很多人犯只得露宿街头,将他们穿过锁骨的铁链连在一起,想跑都不可能。 这一日清早,古城西门洞开,城门外广场空地上,官兵押着那些人犯跪下,清点人数,密密麻麻,乌烟瘴气,跪了一片。但见数千犯人,身穿囚服,披头散发,拖着镣铐,沙尘满面,苦不堪言。 羊宏盛跪在首位,在他周围的都是他的亲人,长子羊承伯、次子羊承仲,后面一众女眷,哭哭滴滴,好不悲切。 围绕着犯人的,是一队队官兵,更有无数民众,可能全城的老百姓,都出来这里看热闹,边嗑着瓜子,边指手画脚,唠唠叨叨,对着羊宏盛等人污言秽语,大骂特骂。 在西门城楼上,西域省太守姚同治、兵马指挥使呼延浩宕、裨将陈长恩等人高高在上,互相寒暄,时不时看向城下的情景。 不一时,传令兵跑上城楼,报道:“清点人犯完毕!” 陈长恩整装披挂,说道:“卑职带他们去与魔鬼部队交接,两位大人请在此稍候。” “有劳陈将军了!”呼延浩宕笑道。 “哪里。” 姚同治与呼延浩宕又在城楼上,看着犯人被列阵带走,彼此一笑。 “呼延大人,”姚同治道:“当年羊宏盛来西域主持修建长城,兼任一省兵马指挥使,你因故被罚任副指挥使,远调驻守阴阳关,可还记得当时,你多次找我求情,多亏我大义灭亲,没有帮你,否则,你跟着羊宏盛一起做事,今时今日,恐怕也难逃沦为一党之命运。” 呼延浩宕点了点头,道:“是啊,世事难料,当年的不如意,反而救了自己。” “一生都是命安排,万事不由人计较。” 西门城外,因人马众多,同时转移,带动沙石,引得尘土飞扬,一阵混乱。那些个百姓,有的从地上捡起石块丢向犯人,有的拿起柳条抽打着犯人,有的怨声诅咒,好似送瘟神一般,数千犯人被民众赶出了古城。 羊宏盛最后一次回头看了眼古城,自己曾经在这里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修筑西部长城,为的就是一方老百姓的安危,为的就是神龙国社稷长存,江山永固。此一时彼一时,没想到如今落个如此下场,愤懑不平。 陈长恩骑马到了队伍领头处,找到羊宏盛,对他说道:“大人在西域省十年,一定听说过猎魔人吧?” 羊宏盛头也不抬,边走边道:“当年修西部长城,为了肃清周边恶魔,朝廷颁布旨意,每消灭一个恶魔,奖励一百五十两白银,于是魔域沙漠中有很多亡命徒出没,号称‘猎魔人’。” “我把你们带到鬼门关,交给一个最厉害的猎魔队伍,叫做魔鬼部队的,他们会保护你们,一直到深渊营地,那里就是你们最终的归宿。” “我一把老骨头,不指望能活到深渊营地,即使到了那里,也该进棺材了……”羊宏盛不无感慨地道:“我现下才算明白,深渊营地为什么又被称作‘棺材寨’。” “希望大人,一路走好。”陈长恩一语双关地说道,说完快马扬鞭,向前奔腾而去。 待陈长恩去后,一个蓬头垢面的囚徒又走到羊宏盛身边,对他道:“丞相……”欲言又止。 羊宏盛听声音耳熟,忙回头看视,却原来是多年的老部下,正是原西域省驻守西部长城的守将仲孙离。 “仲孙大人……”羊宏盛惊呼一声,继而老泪纵横,遥想当年西域十年修筑长城,多亏这位军方骨干,帮助自己解决很多后顾之忧,二人情感好比兄弟一般,恰似与彭高阳的情谊,不分高下。 “对不起呀,丞相……”仲孙离哭诉道:“没想到我的名头,竟被歹人利用,谋害于丞相,我愧对您呀!” “不要这么说,我知你一向为国、为朝廷忠心耿耿,是我连累你了。” “丞相……” “我早不是什么丞相了,你我兄弟相称吧。” “老哥,”仲孙离哭的泪人一般,道:“从今往后,我只愿为你尽忠。” 二人抱头痛哭,旁边羊承伯和羊承仲亦是伤心欲绝。 “快点跟上!”陈长恩在马上叫道:“鬼门关就要到了!” 堪堪走了两个时辰,总算到了西部长城,此处的长城南北纵向,平地而起,沙石中伫立起来的长城,气势不减北部于山上建造的长城。西部长城南北一眼望不到头,鬼门关是西部长城唯一的城门,出了此关卡,外面就是恐怖至极的魔域沙漠。 鬼门关难得打开一次城门,此时却是城门大开,城门那头呼呼往里狂吹风沙,看上去异常阴森可怕。城门上赫然写着“鬼门关”三个扭曲的神龙国古体字,如同粘稠的鲜血缓缓流下。 犯人队伍,到了鬼门关口便驻足不前,谁也不敢跨越此城门。后面押送的官兵挥动皮鞭,大声斥责,要求过关。 羊宏盛当先走上前去,在鬼门关城门口处,迎着关外呼啸而至的烈风沙石,十分从容,眯缝双眼,毅然通关。 在他之后,仲孙离也走上前去,站于鬼门关城门口处,想到这里曾是自己防御守卫多年的关隘,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植物、每一样事物,自己都清清楚楚,热泪不由自主又流淌下来,手肘抬起,不知道是遮挡风沙,还是擦拭泪痕,决然通关。 长城上、垛口上站满了驻守鬼门关的士兵,他们不久前还是仲孙离的部下,仲孙离平素体恤士兵,身先士卒,很受爱戴,如今长官成了阶下囚,在他们面前被流放,无不黯然神伤。 其后羊承伯和羊承仲带着一众女眷也走过关卡,后面大部队没有办法,只得跟上。 出了鬼门关,沿着西部长城是一个下坡,坡下有几骑人马在那里,但见他们脸色阴沉,眼神不善,好像等的很不耐烦,大声咒骂着。这伙人共是八骑,有高有矬,有老有少,有胖有瘦,穿着也是各异,有穿西方锁子甲的,有穿破破烂烂如个叫花子的,有穿黑布棉衣的,有穿单薄褂子的。连那手中兵器也个个特别,有腰悬大刀的,有背负长柄镰刀的,有拿双斧的,有腰缠粗实铁鞭的,空手的可能暗藏兵器,挑着竹竿的可能以此为武器,抽烟袋锅的可能就用此烟枪,摩挲着喇叭的可能还用来伤人,无一善类。 陈长恩催马上前,到了这几人近处,拱手为礼,道:“请问,哪位是魔头老板?” 只见其中一个戴着顶棉帽子,五十岁上下,脸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疤,腰悬大刀的老者说道:“没什么老板不老板的,有事尽管跟我说。” 陈长恩见他跟描述的一样,便道:“听说你们是魔域沙漠中数一数二的魔鬼部队,这批犯人共计三千八百零九人,交给你们了,务必一个月内,押送至深渊营地。” “这么多犯人,竟然还有孩子?我们不敢保证全都活蹦乱跳的押到。现在沙漠里恶魔横行,异常猖獗,我在这二十年了,没见过这么活跃的时候。” “只要不让他们逃走就成。要么押到深渊营地,要么就地处死,他们归你们,你们爱怎么做怎么做,朝廷不管。” 魔头道:“这趟买卖可是不好干呀。” 在他旁边,一个贼眉鼠眼,腰缠很粗铁鞭的瘦高汉子,突然对魔头说道:“大哥,棺材寨听说又换主儿了,咱们到时候交给谁呀。” “就是,”旁边另一个五短三粗的大汉,手持一柄二尺长的烟枪,边啜着烟,边说道:“莫不如在沙漠里找个地方,将这千八百人弄死,咱们也算交差了,哈哈,给阎王爷交差。” “交了差,就能找西域太守要赏银了,妈的,这么趟差事,定金才给两成,姚同治比他哥哥还抠。”铁鞭瘦高汉子骂了一声,吐口浓痰。 陈长恩哼哼冷笑一声,听着他们对话,不置可否,说道:“在下的任务就是将犯人都交接给你们,其他的一概不管。” 他们说着话,人犯队伍终于全部通过了鬼门关,众人脸上迷惘失落,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陌生而恐怖的异域世界,不知道是感觉还是真实,关外竟然十分寒冷,与关内的艳阳天相比,这里是冬天,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只是早晚而已。 魔鬼部队八骑快马,围绕着人犯队伍,纵横来去,呼哨连连,在他们眼中,这些犯人可能都不是人,是货物。 “我们这么庞大的队伍,他们只有八个人押送,不怕我们逃跑吗?”羊承仲问身边的大哥。 “不怕,出了鬼门关,全是魔域沙漠,常有恶魔出没,我们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了,能有几人到得了深渊营地,就看个人的造化了。”羊承伯面无表情地说道。 第71章 骨剑对决大戈壁 神龙国西部长城高逾三丈,巍峨挺拔,雄伟矗立,绵延万里。此长城是为抵御西边魔域沙漠里的恶魔才修建的,所以仅有一座城门,即位于西域省省府古城以西的鬼门关。 此关的大门如同一张巨兽的血盆大口,只不过这张大口很少开启,谁会去往魔域沙漠找死,除非流放犯人。 今天白天,羊宏盛等三千八百零九人经此关口而过,悲悲切切,恐无回头之路。 当天夜里,西风呼啸,星月惨淡,好似那风声都带有哭腔。鬼门关附近尤为惨烈,连那城门附近的几堆篝火都被风沙吹得忽明忽暗。 突然从东方出现了二三十匹骆驼,每匹骆驼上坐着一个黑衣人,身披兜帽斗篷将头部遮挡的严严实实,风驰电掣般便到了鬼门关前。 “干什么的?”驻守鬼门关的守备喝住他们,问道。 驼队中一个领头的,拿出一个羊皮卷,交到守备手中,道:“我们有西域姚太守通关凭证,要出鬼门关。” “什么?”守备不敢相信地展开羊皮卷,确认是西域省太守姚同治的亲笔所提的通关文件,只得命令打开关门。 “咔嚓!咔嚓!” 鬼门关开启,驼队等不及大门完全开后,已然鱼贯而出,向西驰骋而去。 此关驻守的官兵,在此黑夜中仍旧有一百余人,他们目送着驼队远去,唏嘘不已,难得见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们什么来头?”一个官兵十分好奇,询问刚才与他们交流的守备。 “谁知道呢?既有姚太守的通关公文,自然要开关放行。” 他们说着话,大门又“咣”的一声关闭了,仍旧恢复了原样。 忽然,又是一阵马蹄“嘚嘚”之声,夜幕中由东而来,到了近处,但见马上一个中年人,身穿短褐,无甚特别之处,很像是个农夫,神色却是异常气切,说道:“各位官老爷行行好,放我出关可好?” 那守备军官见此人脸色蜡黄,其貌不扬,自然不放在心上,喝令其道:“滚蛋!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鬼门关’!出去了等着你的只有恶魔!你这二两肉还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呢。”他这一说,城上城下所有官兵都哈哈大笑起来。 “凭什么呀?好好说行不通是吧?”马上之人怒道:“刚才那些个黑衣人怎么就能通关呢?” 守备又是哈哈一笑,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能跟人家比吗?” “他妈的!”马上之人气急败坏,“唰”的一声,抽出一把短剑,短剑剑刃很细,又颇有些弧度,异常之处在于此剑柄打造成一只人手的形状,握住剑柄,如同两只手相握,竟然是支骨剑,此人正是李万封。 “大胆刁民!携有凶器!”守备一声令下,命人上前捉拿此人。 当即冲过来五六个官兵,各持长矛上前,将李万封一人一马围在当中。 “速速缴械,否则杀无赦!”守备高呼道。 李万封双腿夹紧马腹,骨剑下击,挡开前方官兵的长矛,纵马跳跃,本待跳过前方敌人的阻拦,但此马并非名种,速度不快,腾跃能力更是一般。但见那马背负着李万封前腿人立,早被旁边官兵一矛刺入腹部,哀鸣一声,摔倒在地。 众官兵见他负隅反抗,纷纷挺长矛乱刺乱挑,不想对方轻身功夫极好,不待那马倒下,突地从马背上一跃而起,高高飞跃,正向守备位置落去。 守备吓得屁滚尿流,僵立当地,望着从天而降,动作轻盈如同鬼魅一般的敌人,张大了口合不拢,对亏有官兵拉着自己后退,蓦地,但觉头顶一凉,头盔早被对方骨剑打落,但也逃过危险,连滚带爬,躲在众多守城官兵之后。 李万封甫一落地,那边又冲上六七名官兵,但见一排长矛迎着自己面门而来,李万封更不多想,骨剑狂扫,手上暗运内力,只听“啪啪啪啪”几声响过,仗着骨剑剑刃锋利,已将他们的长矛矛头削掉。 不想,更多的官兵冲了过来,看来李万封处境危机。 此时的李万封就在城门之下,厚重的铜门隔断了他西去寻找恩人的希望,周围官兵将他团团围住,步步紧逼,一个个长矛矛尖冷气森森,十分锐利。 “抓住他,此乃神龙国的逆贼!”守备刚才得了教训,便躲得远远的,高呼喝叫。 李万封抬眼一望头顶长城高度,心下凛然不惧,深吸一口真气蕴含丹田,突地挨身城门,继而高高跃起,双脚接连踩在城门的铜钉上,几个纵跃,已经到了城门上匾额位置,此时已无铜钉可以借力,他便一脚踏在匾额“鬼门关”三个扭曲的神龙国古体字的“鬼“字上,脚下用力,体内内劲激发,飞身突起,一纵而上了长城之上。 城上城下的官兵哪见过这种架势,如同看着神人一般,城上的官兵围绕着他,就是不敢上前阻止。 李万封更不多话,到了长城西侧,翻身跳下,这回却是背对城门,却仍旧是脚踩城门上的铜钉,一步一顿地跃到地面,如同踩踏阶梯,轻巧自如。他到了地面,更不迟疑,立即向西奔去。 城上的官兵看的惊心动魄,对于这份情深功夫,神乎其神,都不禁暗叫一声好。 “混蛋,不可以让他跑掉,弓箭手,射杀他!”守备虽然看不到对方如何跳下城墙去,但看他刚才跃上城墙的势头,料来无碍,气愤不过,暴跳如雷。突然他头顶一痛,好似被人踩了一脚,矮身伏低,再挑眼去看,却见一个大汉,正好越过自己头顶,如同鬼影一般,几个起落又已到了城门之下。 众官兵刚才见识了李万封的厉害,如今看到又来一人,惊惧不已,纷纷后退。 但见此人一身黑衣,身披斗篷,蒙面遮头,身手与李万封不分上下,一样是挨身城门,高高跃起,双脚接连踩在城门的铜钉上,几个纵跃,已经到了城门上匾额位置,一样是脚踏匾额的“鬼“字上,脚下用力,体内内劲激发,飞身突起,一纵而上了长城之上。长城上的官兵见他一样是到了长城西侧,翻身跳下,背对城门,仍旧是脚踩城门上的铜钉,一步一顿地跃到地面,便如同刚才的人,重又做了一遍。 后来者追踪着前者,如影随形而去。 “妈的,今天是什么日子,见了鬼了!”守备气急败坏,大声咒骂着。 “快看,鬼火!” 官兵中突然有人手指北方,众人忙一齐向北边长城眺望,但见绵延无尽头的长城上,由远及近,一波一波亮起了无数蓝幽幽的火光来,速度极快,倏忽间,鬼门关城门两侧的烽火台上也亮起了两团蓝色的火焰。 “谁在烽火台上?”守备仰头问道。 城墙上的官兵回道:“无人,刚才为阻止那……跳上城来的人,都下来了。” 这一下,众人不禁联想到了数月前发生的恐怖景象,烽火台上出现的鬼火,十分相似。 ************************************************************************* 李万封第一次来此魔域沙漠,不辨东西,黑夜之中,只凭着一股信念,施展轻功,向驼队足印追踪而去。 他的轻身功夫自是不弱,但不久即感到后面有人跟踪,不禁心下疑惑,逐渐减慢速度,时常回望,倒要看看是谁在跟踪自己。虽地处戈壁,一马平川,但黑咕隆咚,视野范围有限,饶是他内功深厚,也极难看到人影。 李万封既出了鬼门关,本是要休息一晚,第二天早上再赶路,那时能看清周遭环境,也好辨认方向,但此时既然发现被跟踪,要想休息都是奢求的,那样将会非常危险,言念及此,便再次放慢速度,只待后来者能够现身。 他又跑了有小半个时辰,后来者终于赶了上来,但见来人一席黑衣,身披斗篷,蒙面遮头。李万封见他只得一人,哪里将其放在眼里,当即抽出骨剑,忽地朝他飞身而至。 黑衣人没想到这么快就与其狭路相逢,更没想到他说打就打,失了先手,忙躲过对方攻过来的一剑,月光下,见到骨剑晃动,吃惊尤甚。 李万封第二剑跟着挥上,对方跟着亮出了朴刀,二人铿铿锵锵电光石火间,快速绝伦地过了五六招。 此时他们在沙漠中近距离战斗,沙石细碎,柔软无比,好似脚下无根,腾挪艰难,但二人都是擅长轻功之术,不免功夫都是大打折扣,不能尽情施展。 黑衣人披风里侧边角,绣有一个菱形的太极图案,中间一条太极子午线却并不是弧线,而是一条直线,两个阴阳鱼眼如同火焰一般。这个图形被李万封看到,不明所以。 二人堪堪又交过十余招,竟而旗鼓相当。 李万封见对方是用很普通的朴刀,遂暗运内劲,输于骨剑之上,再次劈砍之时,骨剑与朴刀相交,但听“呯“的一声,朴刀断裂两段。 黑衣人后退几步,丢下残破朴刀,顺手从披风下摸出一把短剑,但见短剑剑刃很细,又颇有些弧度,异常之处在于此剑柄打造成一只人手的形状,握住剑柄,如同两只手相握,竟然也是支骨剑。 李万封怔了一下,没想到世上还有人与自己使用同样的武器,因为此骨剑实在太过奇特,如同是真人的断臂一般,但也只是惊奇了须臾之间,随即又再冲上,挥舞骨剑,连刺对方上中下三路。 黑衣人亦用自己的骨剑,避开对方攻势凌厉的三招,大喝道:“够了,我们到底是敌是友?” “你来追踪于我,难道不知道吗?”李万封说着话,骨剑毫不放缓,又道:“我在此世上已没有朋友!” “风万里,住手,我有话说!” 李万封听到“风万里”三字,立即停手罢斗,睁大了眼睛看着对方,骇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风万里’?你又是谁?” 黑衣人看他收招,也便不再攻击,说道:“谅你对我也造成不了威胁,我不怕实话跟你说,我叫陈长恩,乃佛母教护法使者……” “我不认得你,”李万封不等他说完,便道:“我也不想认得你,你只需告诉我,为什么跟踪我?” “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陈长恩道:“但刚才见你竟然使用骨剑,好似很熟练的样子,这出乎我的预料,看来我们有些渊源。要知道,拥有骨剑之人,说明是我们莽腾氏族后裔,你是吗?” 李万封不禁举起剑来,在幽暗的月光下仔细看着骨剑。 “莽腾氏族的女人都只有一只左手臂,”只听陈长恩又道:“右手臂在成年后一律被砍下,供族中成年男子制成神秘武器——骨剑,保卫氏族。” “什么莽腾氏族?我听都没听说过!” “那么,你的骨剑哪里得来的?” “我不想告诉你。” “如此看来,我们不是朋友!” 李万封叹了口气,不耐烦地道:“我只想知道,你从哪里听来‘风万里’这个名字的?”李万封手中的骨剑握的更紧了。 陈长恩看着他道:“你还记得窦剑斌吧?” “窦剑斌!叛徒!”一个名字,勾起了李万封诸多回忆。 “看来,你也知道些关于他的事情。其实他和我一样,都是佛母教护法使者,只不过他潜伏于神龙国朝廷,又委身在颜修谨门阀之下,最后有机会进入……进入你们的龙脉探险队,也就是以巡察使——燕南天为首的,表面宣扬代先皇全天下巡视,实则,暗地里寻找龙脉的一个队伍。你也是其中一员,得窦剑斌的密报,我对你们这个队伍十分了解。” “原来如此,那你怎么发现我的呢?” “我在古城见到你的,马上认了出来,一路尾随而来。” “你跟着我,到底要知道什么?” “我只想知道,窦剑斌的下落……还有……这一十八年来,你们是否找到了真正的龙脉?”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哈哈哈哈……”陈长恩笑道:“你还不了解佛母教,我有很多招数令你不知不觉,说出所有真相。” 李万封不怒反笑,道:“我对探寻龙脉一事,早就冷淡麻木了,跟你说说也无妨,只要你别在纠缠我就好。窦剑斌十八年前就死了,在我们发现他是叛徒后,被燕南天杀死了。至于龙脉,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个地方,那只是个传说,这是燕南天最后的感悟。要说到龙脉探险队,已经不复存在了,除了我,都死了。” 陈长恩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吧……” “信不信由你,我要走了。” “你不能走!”陈长恩骨剑上挺,突然攻向李万封胸口。 李万封一直防备于他,当即骨剑在身前一划,挡开了攻来之剑,随即又刺向对方一剑。二人各持骨剑,一快制快,顷刻间已经过了十余招。 陈长恩的剑法沉稳,以稳准狠为准绳,李万封的剑法灵巧,以变化无常为套路,二人打的难解难分,伯仲之间。但在此沙漠之地,他们很多时候并不习惯,有时踩在一个柔软的沙地,半条腿都被陷入其中;有时为了配合剑招需要跳跃起来,但就是双脚无法借力,跃不起来;有时被对方骨剑压制,很容易埋入沙石之中。二人由此打的异常艰难。 李万封也感觉出来,此人功夫高深莫测,不在自己之下,要想除掉此人,绝非易事。 二人对战多时,几有百招,他们的全副心神都在战斗上,恐怕稍有分神,便会被对方凌厉剑法伤及,遂不曾留意周遭戈壁突地暗自涌动。 李万封改变攻击目标,专打对方下路,迫使陈长恩俯身还击,不想李万封得个机会,蓦地弹射而上,一把抱住对方肩膀,继续向前猛扑,二人一起倒地,陷入沙漠之中。 便在此时,他们身处的沙漠默默漂移着,无声无息,李、陈二人觉得奇怪,放开对方,这才仔细去看身下的沙子,发现沙漠竟然是流动的,如同水流,初时缓慢,逐渐加快速度,到后来竟而波涛汹涌。那细沙滚滚而动,将他二人卷入沙浪之中,又向下沉去,没入头顶,他们的口鼻不由得进入了很多沙子,感觉十分难受,二人放弃打斗,双手双脚拼命扑腾,如同溺水之人,向周围寻找可供抓扶的物品。 李万封先靠近了沙浪的边缘,双臂舒展,架在了流沙之外,没有滚动的泥沙上,继而施展轻身功夫,一跃而起,踏上了实地,说是实地,其实也是沙地,但比那惊心动魄的流沙要好,不用再被沙浪卷走,他再去找陈长恩,已然没有踪迹,看来是被沙漠吞噬,但也不能完全确定,想来他功夫高强,当有脱身之法。李万封趁此混乱,又背负好骨剑,突然向北施展轻功而去,为了避开此人追踪,看来是要绕远路了。 那边沙浪继续翻滚,不久,先探出一个骨剑来,继而伸出一个脑袋,正是陈长恩施展泳技,在沙浪中游起泳来,他从小生活在闽中省海边,在大海惊涛骇浪中游泳都不在话下,此时竟然凭借多年泳技在沙漠中拯救了自己,他吐了好几口沙子,慢慢上了沙漠实地,手脚并用,爬着远离流沙,再去寻找李万封,黑夜之中,哪里又能寻找的到,只得又向东方返回。 第72章 人魔莫辨祭婴坛 鬼门关外, 寸草不生, 魔域沙漠, 万里无人! 魔鬼部队的八人,都骑着高头大马,人手一根马鞭,对于走的慢的、掉队的人犯,都会狠抽一鞭,催促快行。 这里算是魔域沙漠的边缘地带,偶尔会看到一些沙鼠、蝎子、蜥蜴或者响尾蛇。人犯队伍一直在饥寒交迫中行进,每次遇有动物,都会有人不要命了似得扑上去,抓到什么动物就直接用嘴撕咬,生吞活剥,为了生存,人们开始变得野蛮。 每到夜里,魔鬼部队的八人都是两两守夜,分值三波轮流倒班,其实就是预防人犯队伍有人对他们谋害,因为他们的马上携有充足的水和牛肉干,令其他人看了垂涎三尺,不可不防。 行进到第三天晚上,他们来到一处有文明迹象的地点,这里更像是一座祭坛、遗迹。说是祭坛,其实就是一块空地,地表上原有的沙漠戈壁被一层十分粗糙的大理石覆盖,呈现圆形,四周围远处都有沙丘环绕,又像是一个盆地,奇怪之处,沙漠并不淹没这片大理石地面,如若是平常地区,再高的建筑物经过风沙长年累月的侵袭,早已被层层覆盖了。 羊承仲见了异常兴奋,跑来跑去,用步数丈量祭坛占地大小,用手触摸冰凉的大理石,上边的纹路明显具有岁月的痕迹。 “我劝这位小哥不要靠近那里!”腰缠铁鞭的瘦高汉子冷冷地道:“你可知道这是哪里?” 羊承仲怔了一下,经过多日的接触,知道此人名叫“长虫”,最是话唠不过,回道:“你若问我除了魔域沙漠的其他地方,我都能如数家珍般给你讲出来,但是这里……我却是不知道是什么所在。” 长虫转头看向羊宏盛,问道:“丞相老爹知道吗?” 羊宏盛亦走到大理石上,说道:“我在修建西部长城时,经常听到‘祭婴坛’这个地方,但从未去过,难道这里即是?” “丞相老爹说的没错,这里就是了。” 羊承仲招呼仲孙离前来,问他道:“仲孙大人是否来过这里呢?” 仲孙离环视一圈周围环境,道:“说真的,我自小生长在古城,也经常听说过有关祭婴坛的事情,也经常深入魔域沙漠,但却从未到过这里,一直以来都以为那仅仅是个传说而已。” “有些什么传说呢?” “二少爷不知道,这祭婴坛,顾名思义,就是个拿婴儿进行祭祀的场所。”仲孙离道:“自古相传,恶魔最喜欢吃童男童女,所以靠近魔域沙漠的村庄,村民们都会凑钱买些婴儿来进行献祭,祈祷恶魔不会袭扰他们的村子。每年都会有无知的老百姓自发的来到这里,怀抱孩子,一般都是买来的,或者是身有残疾的。” 人犯中不乏爱听故事的,有些人便聚集过来,一齐听仲孙离讲诉那远古传说。 “但是这里并不好找,有人说祭婴坛时有时无,那要看恶魔首领的心情,如果恶魔首领想吃童男童女,便会将这个祭坛显形出来,如果想祸害老百姓,便会将这个祭坛隐藏起来。很多老百姓背着孩子进入魔域沙漠,但找了好久找不见祭坛,就随便找个地方将孩子弄死。这些都是老人们爱讲的故事,小孩一不听话了,就吓唬孩子,说再不听话就被人抱走,送去给恶魔吃掉,没成想,还真有这个祭坛。” “我们今天看到了这个祭坛,说明恶魔首领要吃孩子了?”羊承仲问道。 长虫在一旁嘿嘿冷笑,道:“你的故事都是听来的,我却是实实在在看到过祭祀婴儿的过程。” 羊承仲大感兴趣,道:“哦,说来听听?” “哪来的什么老百姓祭祀婴儿,谁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这种事情都是官府做的。”长虫口沫横飞,道:“都是朝廷暗中进行的,我相信羊丞相即使做到了皇帝老儿之下第一大臣,也未必知道这件事情。” 羊宏盛道:“我却是不知朝廷会做这种事。” 长虫道:“知道西域省从古至今的地方首脑是谁吧?现如今是姚同治做太守,之前是他混账哥哥姚同光,再之前是他们的老子,姚家世世代代驻守西域,就是替皇家进行这件献祭恶魔的勾当。为什么全国九省,唯独只有西域省有一个‘主典祭酒’的官职,而且还是由姚家人来做,就是便于献祭祭祀。 “神龙国这九个省,每个城镇都有育婴堂,就是孤儿、父母不要的孩子送到那里,育婴堂的管事,对有些非常健康的孩子,会留下来,以后从军,但若是残疾孩子、智障孩子,那就都被选中,每天源源不断地从各地运送汇聚到古城,古城内专门有个机构负责收集孩子,都是姚家的家兵家将,无恶不作,胡作非为,最是心狠手辣。 “我们常年在这魔域沙漠中,什么龌龊的事情没见过,姚家的家兵家将,整车整车的将小孩带到这里,用尖刃从咽喉划至肚子,让鲜血喷洒出来,内脏流出来,那个时候,这里就是人间地狱,家兵家将将孩子们开膛破肚后,赶紧跑掉。孩子的哭声久久不能平息,因为孩子一时半会还不会死,哭声和血腥气味引来恶魔,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一顿饕餮盛宴。” 听到这里,众人无不骇然,不禁低头去看大理石粗糙的表面,很容易便找到很多地方确有血迹,看来他所言非虚。 “人和恶魔有什么区别?”长虫自问自答道:“一样的凶残。” 羊承仲却发现了其他问题,不免疑惑,问道:“你们魔鬼部队替朝廷办事,但为什么你们好像对姚太守等人十分不敬?这是怎么说的?” “不止是我们魔鬼部队,整个在魔域沙漠里讨生活的猎魔人,无不对朝廷深恶痛绝,什么脏活累活都让我们去干,否则即使拿‘肥肉’首级领赏都没人搭理你,领了赏银还要交税,各种各样的税银。身为神龙国人,实在艰难,吃穿住行都要靠自己,但还要交好多税养活官府,有这样的世道吗?” “原来如此,以为你们和官府是一起的,看来也是受压迫的。” “行了,”魔头走了过来,说道:“天色不早了,今晚就睡在这里吧。” 几千人席地而卧,但都远离大理石地面,分散在周围靠近沙丘处。进入魔域沙漠这几天来,还无人逃跑,这种恶略的环境,人少或者单独行动,是很难生存的。看那八个猎魔人的意思,即使有人逃跑,他们也不会管。 羊承仲和娘子糜氏背靠背坐着,给她讲解道:“我所着述的《山水注》上,神龙国各地都写遍了,唯独魔域沙漠没有记述,就是因为没有亲历。什么‘鬼城’、什么‘祭婴坛’、什么‘流沙’,虽然之前都有听说过,但感觉都是传说,不是真实的,便没有记载到《山水注》。可能是上天安排,让我得此一难,来魔域沙漠游历,看来我要在棺材寨,补齐这里的地理记述。” “相公,我会帮助你的。” ************************************************************************* 当天夜里,狂风大作,沙尘满天,鬼哭神嚎,所有人互相紧挨着睡觉,却也不免心惊胆战。 经过长虫的描述,这个祭婴坛上,不知道有多少冤死的孤魂野鬼,尤其婴孩,好不容易投胎转世为人,却遭此厄运,享受不到人类该有的福气,那戾气岂能轻易散去。 有些人被风声惊醒,赫然听到的都是婴儿的啼哭声,眼望天际,风卷残云,似有幽魂游走。 “啊!” 随着一声凄厉的恐叫,无数人被惊醒了,十分惊惧地寻找声音来源。 “不好了,他……他死了!”有人悲痛又害怕地哭道。 这一下,所有人都清醒过来了,迅速向哭声处蜂拥而上,只见魔鬼部队的八人已经在那里看视,原来死者是一名五十余岁的老者,双眼圆整,面孔肌肉紧绷,看来死时十分痛苦。 “睡的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长虫问道。 “不会是被冤魂索命了吧?”有人猜测道。 “说不好真是被鬼魂牵走了,你看他眼神多可怕!”又有人猜测道。 “可能是被毒虫蜇死的。”在他身边的瘦高汉子,是魔鬼部队八人中的一个,人称大个儿,说道:“都小心点,可能还有毒虫。” 他又高又大,目标醒目,周围人一听此言,无不拍打身体,紧张后退,很怕毒虫找到自己身上。 “找到了!”只听魔头说道:“是筒箭,他中了暗器。”说着从死者胸口拔出一个细如头发丝的长针来,月光下一看,闪闪发光。 这时有人点亮了火把,却被他喝阻道:“不要亮火把,恐怕是外人干的。” 被喝止的火把立即熄灭了,但为时已晚,其他各处多人同时又点亮了火把,劲风吹拂,火光摇曳,人影晃动,更增诡异氛围。 火光一起,人群清晰可辨,就在这时,突然出现多股“嗖嗖嗖”的破空之声,由远及近,又听人群外围“噗噗噗”之声不断,六七个人惨叫而死,这一下,人们开始骚乱起来了。 其实人犯队伍大多是十来个人的镣铐锁在一起的,只有少数几人,比如羊宏盛、仲孙离等人没有与其他人锁在一起。人们受到死亡的威胁,惊慌失措,没头苍蝇一般乱窜,可惜又怎么能拖得动死人一起跑呢,尤其串连着锁骨,跑起来吃痛,立即摔倒在地。 数千人众,骚乱中发生踩踏、推挤,很多人竟然被活生生踩死,更有甚者,因害怕鬼魂索命,哇哇怪叫着,死命抓住旁边的人,张嘴就胡乱咬去,被咬死者亦是不计其数。 这一下混乱,有几个手拿火把的人,慌张中引燃了旁边人的囚服,风势一刮,立刻燎到周围更多人身上,由此有人竟然被活活烧死。 危机时刻,沙丘上出现十多个骑着骆驼的黑衣人,他们手持长刀,冲入人群,见人就杀,更加剧人犯的恐慌,死者无数。 “大哥,有点子!”魔鬼部队中使双斧的名叫疤瘌,当即迎上一个骆驼,他个子不高,一向攻敌下盘,当即双斧抡起,砍断骆驼前腿,那骆驼前扑倒地,骑此骆驼的黑衣人亦滚落下来,早被疤瘌双斧劈砍而死。 魔头带着大个儿、长虫找到羊宏盛,围绕着他站定,突听又是“嗖”一声,暗器直朝他们飞来,魔头听音辨认行迹,厚背大刀向上一挑,但听“呯”的一声,细针与大刀相交,发出一记金属交击的火花。 其后又是几声暗器朝他们飞来,多亏大个儿的竹竿和长虫的铁鞭,尽数击落。 “黑子、金喇叭、烟袋锅、秧子,你们去北边,有点子在那里。”魔头边攻击冲到近处的黑衣人,边向同伴发号施令。 黑子使用长柄镰刀,舞动起来,周围一圈都是刀光,借此刀光阻住多枚暗器,由此向北边冲去。后边使喇叭的正是号称金喇叭的大胖子,尾随在黑子后边,遇到迎过来的黑衣人,立即一喇叭拍倒骆驼,可见其力气浑厚。 号称烟袋锅的,是手持一柄二尺长烟枪的黑脸大汉,正与一个黑衣人打的不可开交,二人旗鼓相当,竟然烟枪与大刀相拼,每次交手都是电光石火,火花四溅。 秧子伺机在烟袋锅旁边,看准机会,突然双手一扬,两只飞刀破空插入与烟袋锅对战的黑衣人身上。 “妈的,瓮中捉鳖!这还了得!”长虫的铁鞭“啪啪”甩动,此时正与三面合围的黑衣人战斗,但见他的铁鞭左突右冲,在他手中异常灵活,往往还没挥动到位立即甩回,“啪”的一鞭子正好打在一个黑衣人面门,只打的敌人皮肉翻飞,献血喷洒。 羊宏盛距离长虫不远,仍旧有黑衣人向他冲来,后边羊承伯、羊承仲和仲孙离忍着锁骨剧痛,跑到他身边,护卫左右。 北边黑子、金喇叭、烟袋锅、秧子已经夺取了高地,致使敌人不能再发暗器。魔头、疤瘌、大个儿击杀、击退几个黑衣人后,也回到羊宏盛身边。 敌人被诛杀所剩无几,呼哨一声,纷纷骑着骆驼向东而逃。 众人这才吁了口气,坐下休息。有些人却爬向濒死的骆驼,争抢着撕咬、吞噬。 仲孙离有心,拾起两把死去敌人的刀来,一把自己留用,一把交给羊承伯,二人都是武官,惯使此类兵刃。魔头看在眼中,知道他们为了防身,亦不多管。 金喇叭和秧子大略清点一下人数,被敌人杀死、自己人踩踏致死、烧死、咬死的大概三四百人之多。 “他们是什么人呀?”羊承仲问向魔头。 “其实同是猎魔人,”长虫在一侧说道:“但他们已经沦落成了强盗,在此魔域沙漠,法外之地,猎捕恶魔之余,抢劫、杀人时有发生,因为比起恶魔,人是比较好杀的。人有时候比恶魔可怕,所以不管不顾,杀了就没事了。” 羊承仲摇了摇头,道:“但是感觉他们是有目的而来。”说着看了眼父亲。 魔头走道羊宏盛身边,从怀中摸出一柄黑漆短匕,放在他手中,道:“你当是防身武器也好,当是护身符也罢,总之带在身上,以防不测。我担心是有人派他们来专门谋害你的,正如长虫所言,猎魔人违心帮当权者做龌龊的事,稀松平常。” “我不明白,父亲已经不是什么丞相了,对他们没有威胁了,为什么还要派人来暗杀?”羊承仲说道。 羊宏盛抚摸着短匕,说道:“总之是有人,希望把我除之而后快。” “总之,”魔头站起来说道:“前路漫漫,危险丛生,比这些强盗更恐怖的是肥肉。” “肥肉?”羊承仲疑惑道。 “就是恶魔。”长虫告诉他道。 第73章 勾结密会崇虎岭 皇上到江淮省海城体察民情,最忙的人,莫过于御前侍卫统领凌力子,每天醒的最早睡的最晚,忙的不可开交。一路行来,联系各地守备增派可靠卫兵,每一里路都要确保无误。好不容易平安到得海城,他这才发现,最乱的地方当属这里,黑白两道控制的商船、南部半岛的商船、日出国的商船数不胜数,南来北往的商旅,流动人士众多,仇视官府,憎恶朝廷,异常复杂。黑帮、漕帮,表面上高层沾亲带故,实际上帮众之间为了各自的利益,整天打打杀杀。 他虽然人在海城,随王伴架,但还要做好皇城的各种事务,例如龙城戒严解除事项的同时做好维稳、派遣御前侍卫保护六王爷龙载离远赴滇池省、押赴羊党叛逆至西域省、不定期更换密探监视关东省兵马指挥使府邸动向等等,不胜枚举。 “如果能够分身就好了。”凌力子有时想着,皇上如此信任于我,将很多机密事项交由自己负责,无论如何不能让皇上失望,激励着自己,坚持职责。 这一日,正是出使日出国的神龙舰队返航的日子,皇上龙在天听说日出国因神龙水师的威势,天皇示好,举国震惊,龙颜大悦,遂要亲自去码头迎接。 由此,凌力子又要做好皇上亲临码头的保护任务,不想江淮省太守龚嘉誉告假,原来今天亦是共候忌日,龚嘉誉携亲属前往陵园祭祀,龙在天已经批准。凌力子不免焦头烂额,如果太守能一同前往码头迎接舰队,还能随行带有一些卫队保护,如此少了一批力量,只得自己调派所有人手随行。 凌力子将所有的御前侍卫派在皇上身边,前往码头。从龙城一路随行的官兵,留下一部分保护行宫里的皇后,其余人等全部调往码头。 皇上已然起驾出发,自己正要带人出行宫,不想这时有密探前来报告紧急情况。只听密探趴自己耳边说一句“竹本瑞枝现身海城!”惊得凌力子打乱了所有计划安排。 原来竹本瑞枝多年来一直在神龙国各地活动,早被神龙国发觉,但此人行踪诡秘,反侦查能力极强,很多时候露头即走,根本无从抓捕。更有证据表明,皇家狩猎场附近清源村刺杀皇上的忍者就是竹本瑞枝策划安排的。 没想到此时获得了确切消息,已有两名密探正在监视竹本瑞枝,回来报信的密探正是凌力子的亲信。 事不宜迟,机不可失,凌力子决定亲自前往捕获竹本瑞枝,便下令其余御前侍卫随驾保护,只带两名亲随与密探快马加鞭,赶往现身处所。 四骑快马一路向北,来至崇虎岭,此山为海城附近第一高山,是据北屏障,山顶有一座共候祠,供奉着神龙国开国之初平定江淮地区的首位太守——共崇虎,亦是龚嘉誉的祖先。传说此山中埋藏着共候的尸骨,所以人们称此山为“崇虎岭”。 “统领,我们就是一路跟踪竹本瑞枝来到了这里。”传信的密探说道:“另有两人继续跟踪,我回城通报的。” “难道他们上山了?”凌力子问道。 “看同伴留下的记号,确是上山无疑。” “嘿嘿,看竹本瑞枝这老狐狸还往哪逃!”说着,凌力子带领他们寻找记号,一路上山。 堪堪行至半山腰,终于通过记号找到另两名密探,他们两个隐身草丛间,示意后来者禁声。凌力子几人匍匐前进,到了他们身边。 其中一个密探低声道:“竹本瑞枝跟人接头中。”说着手指向前方。 但见山腰上有座凉亭,亭中几个人影背对着他们说着话,可惜距离太远,听不真切。凌力子命令他们五人原地待命,自己慢慢向前靠近,想先探明情况,再实施抓捕。 他们隐身所在的草丛十分旺盛、密集,不远处即是盘山路,山路外围却是悬崖峭壁,那个小凉亭即在山路上,一半连接山壁,一半探出悬崖。 凌力子逼近凉亭,这才听清他们的说话,但听竹本瑞枝用神龙国话正与对方一老者说着什么,隐隐辨认出,老者话音很像一个人。凌力子拿捏不准,但听内容,惊奇不已,那老者竟然是江淮省太守龚嘉誉。 他一惊非小,继续听了下去。 原来,竹本瑞枝是幕原天一的家臣,之所以龚嘉誉在皇上龙在天面前提议神龙舰队,尤其是购买自奥国的战舰群,出访日出国,完全是幕原天一私下通过竹本瑞枝授意龚嘉誉所为,其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要在日出国内制造扩充海军军备的舆论,特别是引起日出国天皇的重视,由此,并对神龙舰队的舰只装备、规模、人员配备及作战能力进行一次调查摸底,目的就是要建造、组创赶超神龙国的日出国舰队,最终夺取东海乃至洪海之霸主地位。 只听龚嘉誉又道:“帮幕原天一这个忙,对我毫无好处,反而会造成日出国对我江淮省的威胁。我之所以最后帮幕原将军,其实是想借此皇上身在海城之际,日出国可派出忍者来刺杀龙在天,但幕原将军竟然食言,我很遗憾,以后我们的合作,可能不会那么顺畅了。” “龚太守大可不必生气,”竹本瑞枝道:“幕原将军有他的打算,我已收到将军殿下飞鸽传书,那就是希望龚太守杀死兵马指挥使龙载震,接管全省兵权,其后软禁皇帝、挟天子以令天下。不知龚太守意下如何?” 龚嘉誉轻哼一声,道:“你知道现在是什么世道吗?羊宏盛刚刚被拿下,龙在天身边侍卫更加重视防卫,你是想让老夫重蹈羊某人覆辙吗?” “岂敢?龚太守太过小心了。” “哼哼,小心驶得万年船。” 凌力子在草丛间屏息凝气,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听的真是惊心动魄,身为一方封疆大吏,谁成想竟然与竞争国密会,筹划图谋不轨,原来皇上亲近之人中还有如此歹毒的人。他不禁略微抬头看了眼亭子中的众人,只见除了龚嘉誉和竹本瑞枝外,还站有六七个人,其中不乏自己多次见过面的龚嘉誉贴身保镖,自然都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自己带的五人即使功夫再高,合己方之力,恐怕也打不过这彪人马。 就在这时,来路上忽然有人喝道:“有奸细!” 声震四野,但见五六个人从山下冲上,直朝凌力子身后那五名御前侍卫而去,速度好快,倏忽间已然到了他们身边,“苍苍啷啷”交上了手。 这一下惊扰了凉亭中的人,龚嘉誉道:“是御前侍卫,他们怎么会来到此处?”命令手下,必须铲除干净。 龚嘉誉的四名保镖立即冲出,突然旁边草丛中有人影一闪,继而一个保镖应声倒地,正是凌力子突施杀招,先料理了一个。 “凌统领……你……”龚嘉誉一时慌了手脚,喝令手下道:“杀了他!” 龚嘉誉左右还有两个保镖,马上也跃出亭子,“刷刷”两声抽出刀来,攻向凌力子。 “龚太守不必多虑,我替你解决了他!”竹本瑞枝说着也冲了上去。 那边发现御前侍卫的几名保镖武功高于五名侍卫,将他们尽数诛灭,然后立即跑过来一起围攻凌力子。 凌力子一把腰刀横劈竖砍,与十余人对战,其实一个竹本瑞枝已经很难对付,何况对方还有那么多帮手,自己渐感不支,全凭一股真气在拼命。 众人打的险象环生,凌力子好不容易又砍死一名保镖,但自己后背也被竹本瑞枝的武士刀劈中,献血直流。 龚嘉誉在凉亭中看着他们生死相搏,真是惊心动魄,这若让他逃出生天,自己岂不是满盘皆输,可能会促使自己铤而走险,真个杀了龙载震,挟持龙在天,做到这些不是很难,难的是之后怎么办?要以一省之力对抗天下勤王兵马吗?他还没有准备好,至少现在不行。 凌力子拼命之下,又杀死一名保镖,但右腿、左肩也中剑受伤,虽都是皮外伤,但身上多处流血,早已成了个血人一般,仍旧力战强敌。 “凌统领,”龚嘉誉在亭中说道:“不如……不如你降了老夫,保你一生荣华富贵,我一向把你当兄弟看待,我们义结金兰可好?” 凌力子不为所动,手中腰刀挥出,更加用劲。 龚嘉誉全是缓兵之策,以期扰乱对方心神,如果凌力子稍有懈怠,龚嘉誉必会命人除之而后快。他又担心旁边仍有御前侍卫前来,或者是皇上听得口风,这才派人前来不是?不免急切地想杀掉凌力子,再立即调查局势。 竹本瑞枝武士刀又长又锋利,与凌力子正面对战,在一众龚嘉誉保镖的协助下,步步紧逼,刀光剑影中,将对方逼至悬崖边缘。 崇虎岭十分高耸,此处即使位于半山腰上,站在边缘向下望,仍旧心惊胆战,一个不小心跌落下去,难免粉身碎骨。 凌力子双脚已然站在了悬崖边缘,再走一步即会掉下崖去,危机时刻,他灵机一动,叫道:“皇上大部队立即赶到,你们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几个保镖听了这话,即使知道所言非实,但也怔了一下。 竹本瑞枝却是哇哇怪叫着,道:“可恶神龙国人,竟敢诓骗我们!”武士刀从下向上划去,一道锋利无匹的刀锋寒芒闪动,被对方侧身避过,因身上有伤,凌力子一个踉蹡,险些摔下悬崖。 “砰!” 就在此时,突然一枪响起,震得山地摇撼,回音不断,却是龚嘉誉掏出火铳,开了一枪。 “锵啷啷……” 随着声音结束,凌力子腰刀落地,他人亦一起向山崖下落去,人影越来越小,直至没入山下密林之间,不见了。 竹本瑞枝舒了一口长气,收起武士刀。 龚嘉誉从凉亭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弯腰向悬崖下看去,说道:“也许是我老眼昏花,但那枪好像并未打中凌力子。” “任他三头六臂,这回也死翘翘了。”竹本瑞枝嘿嘿冷笑。 龚嘉誉并不放心,命人立即下山去寻找凌力子尸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又安排人去码头查看皇上动向,并对竹本瑞枝道:“你快远离这里,我今晚准备船只,送你归国。” ************************************************************************* 同一时间,海城码头,皇上龙在天接到了出使日出国的神龙舰队,大大嘉奖了一番龙载震,心悦之余却不见凌力子身影,颇感疑虑,问身边廖公公道:“凌力子哪去了?” 廖公公回道:“听后来的御前侍卫说起,凌统领得到密报,日出国间谍在海城活动,他带人去捉拿了。” 以前也曾有过这等事态紧急的突发情况,龙在天也就不放在心上。没成想到得晚上,仍旧不见凌力子露面,龙在天这才命令龙载震派兵搜寻其下落。 龙载震自然也有很多散布海城及其周边地区的密探,不久有人回报,说在崇虎岭附近看到过御前侍卫的踪迹。 由此,龙载震亲自率兵三千余人前往搜查,漫山遍野,不遗死角,终于在山脚下的一处泥潭中发现了奄奄一息、伤痕累累的凌力子,其后又发现了不远处的五名御前侍卫尸体。 将凌力子及五具尸首抬回官署的时候,已然夜半三更,龙载震忙召来医生为凌力子医治,却仍旧气若游丝,昏迷不醒。 挨到第二天早上,龙载震看不是事,立即赶到行宫,向皇上报知此事。 龙在天听后不禁大怒,道:“朕还在海城,竟然出现如此事情,你说会不会是日出国人干的?” “目前还不好说,只能等凌统领苏醒后询问了。”龙载震又道:“即使是日出国间谍行凶,可能命令也不是来自日出国内,臣弟预料此乃突发事件,是间谍狗急跳墙,拒捕引起的。” “凌力子功夫不弱,看来海城藏匿着很多高手嘛,朕恐怕也是有危险的。” 这时有下人来报,龚嘉誉觐见。 彼时龚嘉誉山呼万岁跪拜行礼后,立即说道:“老臣亦听说了御前侍卫被杀一案,因老臣昨日祭祖,就是在崇虎岭上,遇有一事,说来可能与此案件有关联,也未可知。” “龚卿家遇到何事?说来听听。” “老臣昨日在崇虎岭上被日出国忍者行刺,损失两员家将,臣亦险些受伤,最后托皇上洪福,我的家将倾尽全力保护我,忍者这才逃离,可能后来又遇到御前侍卫,双方起了冲突,御前侍卫被杀。” 龙在天与龙载震听了面面相觑,竟有此事? 龚嘉誉担心他们不信任自己,又道:“因昨日震勤王率神龙水师返港,皇上定然对于出使日出国取得的成绩正在兴头上,所以老臣不敢拿此事烦扰皇上,遂不曾报知此事。” “无妨。”龙在天挥挥手道。 “看来凌统领是尾随这些忍者去到崇虎岭的,却与逃下山的忍者激战,最后尽被屠戮。”龙载震分析事情来龙去脉,道:“还好凌统领只是受伤,等他醒来,当会知晓当时发生的具体事情。” 龚嘉誉又问道:“凌统领身上是否中了火铳枪伤?” “没发现枪伤。” 龚嘉誉惊疑不定,想了想又道:“因为忍者携有火铳,我们在山上共候祠听到枪声震耳,当是御前侍卫抓捕这些忍者时,忍者开的枪。” “其余死者也没有发现枪伤。”龙载震道:“臣弟较为熟悉日出国忍者,他们是不会携有火铳的,一向不削用此武器。” “无论如何,”龙在天道:“必须全力施救凌力子,不惜代价。” “是!”龚嘉誉、龙载震一齐应承。 其后几日,经过多名御医共同努力,虽然凌力子活了下来,却是毫无意识,口不能言,体不能动,眼睛都不曾睁开过,就是那么一直沉睡着,只能喂流食度日,隔一天喂下一碗参汤,苟延残喘着。 第74章 四见彼母授其计 任由世界局势风云变幻,尤金坐镇冰城,按照自己的意图,逐渐引领着各当权者向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虽然损失在所难免,但却是暂时而已,不会伤及筋骨。他一直这样告诫着自己。 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后,马上可以见到成绩,但长久发展来看,已然明朗。 这一日,尤金仍旧把自己关在他那书房里,处理事务,保罗匆匆而来。 “主人,我回来了!”保罗心急火燎地进来说道:“最近几天,我按您的吩咐,一直调查亚瑟的亲生母亲克罗蒂亚的事情。” 尤金抬眼看着他,问:“是吗?调查到什么了?” “要说到这位克罗蒂亚真是一个怪人,我没有想到,亚瑟会有这样一个母亲、王太子会喜欢这样一个妇人。天神保佑她!” “到底调查到什么?不要说些没用的。” “克罗蒂亚的住处,是一座老式的小楼,虽然在一片富人区,但却因年久失修而漏雨严重。跟在她身边的是一个上了岁数的嬷嬷,耳聋眼花,曾经伺候过王太子很多年,现在年纪大了,便打发到克罗蒂亚这里,说是照顾克罗蒂亚,但她自己也需要照顾呢。” “只有这一个佣人吗?” “是的。”保罗信誓旦旦地道:“克罗蒂亚深居简出,如同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与周围邻居也很少交流,走在街上碰到认识的人,也不会主动打招呼,总之,心高气傲,我想她是把自己经常放在一个受伤害的位置上,丈夫不亲近她,儿子成为人质在千里之外。即使这样,其实大家对她都很友善,因为她不会触及到别人的利益。” “不难理解,”尤金道:“据我所知,克罗蒂亚是雪豹王国国王和情妇所生,从小就缺少父母的疼爱,长大后一直想远离故土,后来我们的大情圣劳伦斯·瑞德到访雪豹王国,克罗蒂亚主动接近劳伦斯,就是想跟随着他远走高飞,最后终于得偿所愿,来到了寒冰王国的首都冰城,令她没想到的是,劳伦斯的女人众多,而她的冷漠只能换来一生孤苦。后来亚瑟少年离家,一定给她造成更大的伤害,她的冷漠,比冰城还冷。所以我能理解这个女人。” 保罗叹了口气,道:“主人,是您太善良了。” 尤金微笑一下,又问道:“她有什么爱好吗?” “爱好吗?好像没什么爱好呀。对了,她家里有许多花,因为没有庭院,所以花都养在二楼窗台上,摆放的满满登登。” “养花?”尤金眼珠子一转,仔细思考起来。 “主人,有什么问题吗?” “你马上去集市上,或者去其他地方,一定要买到帚石楠花,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至少买一盆回来。” “帚石楠花?主人,您这是为难我,我都没听说过这花,根本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天神啊!” “你是做什么的?”尤金开始数落起保罗,道:“我让你支配那么多钱,去做这么一点小事都不会吗?有点脑子吧,不要什么都让我解决。” “是是是是……”保罗不敢再问,立即跑出书房办事去了。 尤金也不管他,继续刚才的工作。 当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保罗这才回来,尤金不免要揶揄一番他,说道:“不到吃饭时间,你也不会回来,哼哼,交代你的事办的如何了?” “不要挖苦我了,主人,你交代的事,我一定办完办好才会回来。”保罗说着,拽着尤金就向房外走。 尤金不明所以,出了房子这才看到,原来在门口处,摆放着一大坛子花,正是他所要的帚石楠。 “主人,您要的真的是这种花吗?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之处。” “干得漂亮!”尤金又给他发布新的任务,道:“但这个太大了,今晚你要将这花分成两个小盆来装,记住不要弄坏了,你如果做不好,就去找能做好的人来干。” “是,我的主人,但请先让我吃饱饭好吗?天神泰坦迪沙保佑您!” ************************************************************************* 第二天,尤金带着保罗,保罗带着两盆鲜花,来至克罗蒂亚家中拜访。 原来,寒冰王国的王太子劳伦斯·瑞德和太子妃索菲娅住在距离王宫不远的冰晶庄园里,但劳伦斯的其他几位妻子都居住在冰城的各处。这都因为索菲娅不愿意见到她们和她们的子女,所以劳伦斯也是毫无办法,只得随性想起谁来,就去谁家住几天,当然,最长时间当然要住在冰晶庄园。 克罗蒂亚对于陌生人的来访表示惊疑,因为很少有人来,所以连茶点都不及准备。 “没关系。”尤金坐在客厅里,表现轻松地道:“我和亚瑟是多年好朋友,此次冒昧前来主要因为亚瑟托我给您带来些金币,为您贴补家用。” “哦?”克罗蒂亚是一位消瘦憔悴的中年妇人,高挑身材凸显她的高贵气质,穿着朴素,不施脂粉,难掩她的美貌,可想而知,年轻时的她一定更加姿容出众,这就说通了能将花花公子劳伦斯俘获不无道理。 尤金已将一个钱袋放在桌子上了,鼓鼓囊囊,看来数量非少。 “这是真的吗?尤金先生?”克罗蒂亚怀疑地道:“真的吗?亚瑟在古斯诺堡入不敷出,怎么会有多余的钱送给我?” 尤金不禁心中暗想:“真是一位敏感的人。”赔笑道:“你们雪豹王国有句谚语——遇到好东西就收下。又不会吃亏!” “对不起尤金先生,您若不告知亚瑟现在的真实情况,我是不会收的。” “我今天此来的目的,就是要告诉您亚瑟现在的处境和以后的出路。” 他们说着话,保罗已经把那两盆花搬了进来。 尤金立刻说道:“夫人,我听说您喜欢养花,这两盆帚石楠,是你们雪豹王国的国花,希望能宽慰您思念家乡之意。” 克罗蒂亚走过去看着花,说道:“是我们的国花,它还有另一个美丽的名字,叫‘艾莉卡’,花语是孤独……背叛。” 尤金擦了擦汗,道:“希望没有给您增添烦恼。” “怎么会?”克罗蒂亚坐回到椅子上,对尤金道:“请先生说下去,关于亚瑟的事情。” 于是,尤金将自己的打算、想法、计划,和盘托出,希望克罗蒂亚能够站在儿子亚瑟的立场上,为他的将来负责,帮助他一步步走上人生巅峰。 没有想到克罗蒂亚很有主见,并不会被尤金的思路带着走,反而问了很多细节,比如亚瑟如何能在克罗奥斯联合王国中具有影响力?如何能被老国王劳瑞恩·瑞德知道?如何能受到索菲娅太子妃青睐?她的逻辑思维异常清晰,想要掌握所有流程。 尤金简直要对她刮目相看了,虽然平时做事低调,其实内心并不简单。 “尤金先生,”克罗蒂亚问清楚了所有细节后,说道:“您真的有把握,为亚瑟改变命运吗?这个事情,不是有钱就能办成的。” “当然。我有信心,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目前初见成效,很多人已经站在我们这个阵营了,不止是寒冰王国哟,请夫人放心。” “我没有理由不相信您,尤金先生,事情办妥了,亚瑟能坐上国王,事情失败了,对我们其实没什么损失,我们已经没有可失去的了,反而是您,尤金先生……我想知道,您为什么选中亚瑟?他没什么特别之处吧?” “亚瑟嘛……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这正是他的特别之处。你不觉得他很像祖父、老国王劳瑞恩吗?” 克罗蒂亚沉默了一阵,可能在思考问题,过一会道:“尤金先生,我不知道我能为这件事情……帮上什么忙?” “我希望夫人能去向索菲娅太子妃示好,这个对您来说难办吗?”尤金道:“当然,根据夫人的个性,可能确实有点难,但这个尤为重要,亚瑟的亲生母亲与索菲娅统一战线,让索菲娅把您当成自己人,这件事情才是关键。” “我是可以委曲求全,去向索菲娅低头乞怜,但我不能保证她会接受我,索菲娅和我……我们没什么交情。在她心目中,可能我不值一提,可能正眼都不会看我一眼,可能还会带来反感。” “也许像夫人所言,但据我的观察,索菲娅太子妃和您一样,感觉孤单,因为王太子劳伦斯的众多妻子中,只有你们俩个是外国人,其余都是寒冰王国本国人,她们自成一个圈子,排挤来自异国他乡的你们俩。索菲娅是奥古斯特王国长公主,您是雪豹王国国王的私生女,她同您一样,需要一个姐妹,一个交心的姐妹,一个互相关心的姐妹。”尤金娓娓道来,讲的舒缓轻柔,让人听了倍感亲切。 “我不知道,也许如先生所言。” “您是亚瑟的母亲,想来您也希望亚瑟能好,当然,您也会好起来的。”尤金开始要用金钱来铺路,慢慢说道:“如果您答应我的建议,与索菲娅太子妃交好,我会每个月提供给您一千奥古斯特金币作为资助,包括为您物色两个仆人,您需要有人伺候您的饮食起居,不是吗?” “我不能确保……得到索菲娅的好感。”克罗蒂亚道:“我没有考虑好,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是的夫人,您好好想想吧,我会等待你的好消息。” ************************************************************************* 第三天,谁也不会想到,很少出门的克罗蒂亚,主动来到尤金家里作客。 尤金在书房里盛情款待她,拿出上好的红酒、鱼子酱,由保罗在旁边侍奉,他们很快谈入正题。 “如果我们不帮助亚瑟,”克罗蒂亚低语道:“他可能这辈子都会在古斯诺堡做人质直至终老,那对他来说太残酷了,我作为他的母亲,决不能接受。” “是的夫人,天神保佑他。” “亚瑟能够遇到您,先生,是他的幸运。无论事情成与不成,我们既然有这个机会,应该放手一搏,尤其作为他的母亲,我必须一往无前。” “您说的太好了,夫人。” “虽然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我会尽力的。哪怕热脸贴上人家的冷屁股,我也在所不惜。”克罗蒂亚仍旧以悲情的一面,来与尤金谈论亚瑟,说道:“亚瑟的性格可能有些缺陷,您要多帮助他,我想是因为我的原因,从小没有给他树立一个良好的榜样。” “夫人,这……从何说起呢?” “从何说起呢?我想源于我母亲的影响吧。我很愿意和您分享我前半生的经历。” “如您愿意。”尤金做了个请继续说下去的手势。 “我的母亲是雪豹王国一位贵族的遗孀,”克罗蒂亚开始讲诉起来,道:“她孀居多年后,做了国王的情妇,后来有了我,自从我记事开始,国王父亲就对我十分冷淡,我已经不记得他是否抱过我,我对他也没有好感。整天想的就是远离雪豹王国,远离明斯克城。 “后来我逐渐长大,认识了劳伦斯,他热情似火,对我百依百顺,那段时间我感觉好幸福,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向我求婚,我想都不想便同意了,我愿跟随他去到世上任何地方,所以就来到冰天雪地的冰城,这里比雪豹王国还要冷,可更冷的却是人心。 “我的儿子——亚瑟出生不久,劳伦斯就对我的态度大变,我想这就是我和我母亲相同的命运吧,我们注定是孤苦一生的,所以我把全部的爱都给了我儿子,我希望他一切都好,我也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 尤金静静地听她诉说着,眼睛都不眨一下,虽然她说的轻描淡写,而且叙述简单,但显而易见那每一句话,亲身经历起来都令人心酸,尤金不禁对眼前这个女人有些同情。 二人聊了很多,喝了很多红酒,最后是尤金雇了一匹马车,将克罗蒂亚送回了家。 送走了克罗蒂亚,尤金继续在书房里喝着红酒,想着心事。 旁边保罗却说道:“主人,我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就你话多,有话就说吧。” “我不明白主人,以您的财力物力,任何一个王国都会重视您的,用同样的投资资金,去其他国家买个高官不比您现在殚精竭虑,苦心钻营一个亚瑟更强吗?而且不会失败,不用承担失败而来的损失,那样不好吗?” “你不懂的保罗,其他国家都是非常传统的,讲究出身、家室、宗族,以我一介草民,曾经流亡各国的身份,只会让达官贵族嗤之以鼻,即使拿出再多的钱,买到的官也不会长久,即使长久了也不会有大的发展,即使有一点发展也不会左右一国或世界的局势。反而在寒冰王国,这个能向其他民族学习,接受外来文化的地方,不拘泥小节,才会是我施展本领的地方,而且我是以成为一国首相为目标的,只有这里可能。”说后,尤金又干了一口酒,心事重重。 据尤金掌握的情报,之后的克罗蒂亚经常去冰晶庄园,看望索菲娅,每次去都带有小礼物,自己栽种的花卉、自己绣出来的手帕、来源于雪豹王国的蜂蜜,极力讨好于她,甘愿为她做牛做马。 第75章 举国筹款兴海军 日出国天都城东山殿,幕原天一将军的棋室中,只有他和荣臣正雄、北沢隆志三人在密议。 幕原天一开门见山,直问他们对于神龙国舰队的见解,三人遂展开讨论。 荣臣正雄当先说道:“单说此十艘战舰,船坚炮利,前所未有,当世无匹,奥古斯特王国的工艺,果然精益求精,遥遥领先于我们。” 北沢隆志亦道:“到访的战舰只是神龙舰队中的一部分,听说还有辅助战舰、运输舰,其余的虽然比原产奥国的舰艇实力逊色,但也足可超过我们,战力完全压制日出国。” “嗯。”幕原天一看着他们,又问道:“优点说完了,你们有发现什么缺点吗?” 荣臣正雄和北沢隆志对视一眼,各自思忖着什么。 北沢隆志这回先回答,道:“神龙舰队在天之码头逗留三天,虽然时间不长,但据我观察,神龙水师的水兵操练散漫,毫无章法,而且会在炮筒上晾晒衣服,从不擦拭、清理战舰。在我们登舰参观之时,发现多处随地乱扔的垃圾、未整理的木箱、已结蛛网的墙角,可见神龙水师人员对战斗力爆棚的战舰,没有一颗敬畏之心、爱惜之意。” 荣臣正雄亦道:“说到缺点嘛,据我散布在天都城里的眼线回报,神龙水师成员每天登陆,不是酗酒、赌博,就是嫖妓、斗殴,这绝不是一支正规纪律部队应有的表现。神龙舰队,徒有其表,战舰是一等一的战舰,但神龙水师战士,却是没有战斗力的。” 幕原天一认真听着他们的报告,不置可否,听后自己又在想着什么,最后道:“我们所见所闻,是否是神龙国人给我们下的障眼法,故意扰乱我们的视听?实际上,他们是一群意志坚定,视死如归的海军呢?” “这个不好说,也许会有做作的成分。”荣臣正雄道。 幕原天一从身后拿出几页纸张来,放在他们二人面前,道:“神龙国战舰群抵达天之码头后,我命十名画师混迹在迎接的人群中,他们每人负责一艘,画下了十艘战舰的外貌。” 荣臣正雄和北沢隆志看着这些图样,惟妙惟肖,尤其细节,跃然纸上,每页都写明战舰名称。 “接下来,”幕原天一道:“说说应对之策吧。” 荣臣正雄道:“我和北沢君之前商量的结果是,可将我们日出国目前拥有的战舰,分成四个队伍,分别为‘主舰队’、‘第一游击舰队’、‘第二游击舰队’、‘增援舰队’。其中: “主舰队包括——富士号、榛名号、高野号、阿苏号、浅间号; “第一游击舰队包括——秋名号、赤城号、妙义号; “第二游击舰队包括——羽黑号、汤殿号、月之号; “增援舰队包括——立之号、飞驒号。” 幕原天一听后点了点头,问道:“说说原因?” 荣臣正雄回道:“考虑到我们两国海军现状,实力实在悬殊,即使我们的所有可参战舰队一齐对战,仍旧不是敌人的对手。要知道,神龙舰队不止是到访的那十艘奥国产战舰,更有原来的神龙国海军舰艇,无论如何,我们不能硬碰,否则会是以卵击石。只有出奇兵,才有胜利的可能。我们现在把舰队分为四队,看上去是分散的,实际战斗上仍旧是一个整体,只不过机动性更大、灵活性更强、战术运用更多,根据海战现场千变万化的局势,支配各队开展作战,令敌人捉摸不透我们的虚实。” “我们,”幕原天一道:“模拟海战,操作一遍吧。”说着,拿出一个围棋放在面前榻榻米上,又摆放十个茶盅在棋盘上,接着摆出十数枚黑子在茶盅旁边,道:“就当此为神龙舰队,茶盅为奥国战舰,黑棋为其余神龙国战舰。” 荣臣正雄和北沢隆志坐上前来,围绕着棋盘观看。稍候,荣臣正雄将五枚白子放在茶盅和黑子对面,道:“这是日出国的主舰队,会有被敌人包围的可能,所以必须移动战斗,边移动边攻击,敌人战舰多、较为密集,我们击中他们的可能性更大。” 幕原天一看着棋盘,琢磨着他的话,道:“战舰多、密集……你继续说下去。” 于是,荣臣正雄在棋盘右侧放置三枚白子,道:“此为第一游击舰队。”又在棋盘左侧放置三枚白子,道:“此为第二游击舰队。” 这时,北沢隆志有个机会,说道:“嗯,按照事先计划,这两支游击舰队虽然初始没有参与战斗,但一直在伺机寻找战机,随时可以参战,直击敌人露出破绽的地方。” “是的,”荣臣正雄又摆放两枚白子在自己一端棋盘上,道:“此为增援舰队。我们的主力舰队无论如何都处于劣势,在必要的时候,增援舰队冲上,给敌人造成一个假象,那就是可能我们还有更多的战舰伺机而动,敌人很容易误判,或者反而落入我们的包围圈中。以上,就是我们的作战计划。” 幕原天一一直盯着棋盘,想象着真实海战中的效果,久久没有说话,荣臣正雄和北沢隆志也不敢打扰,端坐在地,纹丝不动。 “如此说来,谁胜谁败……”幕原天一许久后说道“……还是未知数呢。” “目前看来,”荣臣正雄道:“神龙国舰队的胜率会高些,如果我们的战舰再多些,再强些,再先进些,应用此套作战计划,我们的胜率才会更明显。” 幕原天一微笑一下,道:“我们现在无疑是纸上谈兵,但这样的模拟沙盘演练,我觉得必不可少,以后各舰艇舰长更要详加练习。” “是!”荣臣正雄和北沢隆志异口同声,颔首应承。 “对了,”幕原天一将棋牌推开一些,又道:“神龙国留学生中,可能混杂着神龙国的密探,北沢君,你要详加注意,发现了的话,不要打草惊蛇,要先告诉我。” “是,将军殿下,我一定会严加管理!”北沢隆志俯身说道。 就在这时,小杉睦进入棋室,行跪礼,低头说道:“将军殿下,天皇陛下派人来邀请您去皇居御苑商谈政务。” ************************************************************************* 天皇御所皇居御苑上,玄德天皇盘膝坐于榻榻米上位蒲团,下面右侧坐着幕原天一,左侧依次坐着左府殿大庭晋、右府殿辻堂一哉、大纳言惟宗正太,最后是天皇太子竹太郎。 荣臣正雄、北沢隆志和小杉睦等一众大臣的亲随,跪在室外,因身份低微,不能参加此等会议。 众人都是神色凝重,满怀心事。 玄德天皇看着众人,道:“朕,今日召集你们来此,是想和诸位爱卿谈谈关于海军之事。” 辻堂一哉看了眼幕原天一,眼神游离,明知故问道:“陛下所说的海军,是神龙国的神龙水师吗?还是我们的海军?” “神龙国舰队令我们日出国举国震惊,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巨大的威胁。”玄德天皇仍旧看着他们,道:“目前我们的海军,不成规模,我们是一个岛国,自古即有海军,当然之前都隶属各个靠海势力所有,现在都归于朝廷掌控……” 其实他所说的朝廷,就是幕原天一在实际掌控。早在幕原天一将日月岛其他异己势力清除后,他便一直代表日出国朝廷,代天皇行使权利,由此名正言顺地凭借武力统治了北部湾、海之岛、四叶岛。 只听玄德天皇继续说道:“我们的海军,曾经获得过很多战绩,成就了打败有史上最强军港之称的克罗奥斯联合王国驻远东军港的奇迹。当然那都是十多年前的往事了,我们要看清当前的形势,至少在东海,或者洪海,现在都是神龙国的天下。我们不求毁灭敌人,但求自保自救,难道这么点国家安稳的权利都得不到吗?” “唉,”大庭晋叹口气道:“以前都是听说,神龙水师拥有了奥国战舰后如何如何强大,我还一直不削,如今眼见为实,神龙舰队停靠码头之时,我每天都去看看,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庞然大物,比较起来,我们的战舰如同舢板,如何能与之一战呀。唉——”说后,又是一声长叹。 “所以朕心中惶恐,夜不能寐,急召大家来商量商量,以后如何是好呢?” 这时,惟宗正太知道天皇的意思,说道:“太政大臣,戎马一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是我们日出国的当世八幡神,我们都十分仰仗于您,就请幕原将军讲讲您的对策吧?” 幕原天一从一开始即没有说话,镇静自若地看着大家,此时才开口说道:“我的对策嘛,就是要朝廷重视海军,如何重视?分为三部分,那就是: “第一部分——成立海军学堂。专门培养海军军官,学习、研究海上战斗战术,以及经验交流,必要的话,邀请奥古斯特王国海军将领前来日出国教导我们。我们本来就是一个海纳百川的国家,上千年来一直学习大陆神龙国之传统,近年来因克国科技技术的发展,我们更应向其倾斜,不止要学习他们的技术,还要学习他们的理念、作风; “第二部分——组建联合舰队。我们日出国的舰队,目前如同一盘散沙,其实就是之前各势力自己的海上力量,打起仗来,各自为战,互不听从。十多年前之所以能够抢占远东军港,那都是因为不怕死的敢死队,还有运气成分,因为远东军港距离奥古斯特王国、沃伯翰王国较远,这两支海上劲旅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忽视我们,才让我们钻了空子,不要再以此为荣。所以我要将日出国所有战舰整合起来,成为一股力量,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 “第三部分——扩充海军军备。此为海军发展重中之重,是日出国海军强大的基础。如何扩充海军军备,又分为两点。第一点,购买战舰,购买世上最好的战舰,媲美神龙舰队的战舰,所以要向奥国购买。第二点,修筑炮台,战舰是利剑,是攻击敌人的武器,炮台是盾牌,是自我保护的防具。两者必不可少。” 幕原天一侃侃而谈,说到此处,忽然对下面一招手,事先安排好的小杉睦,立即拿着准备好的一副地图上来,层层打开,展示于天皇等人面前。 “此乃日出国地图,”幕原天一继续说到:“在此地图上,我已标明部署炮台的位置。四个大岛和其周围七千二百三十三座小岛屿,根据神龙国大陆地区港口的分布,我们的这些岛屿国土上,会有三十九处战略要地,这些地方会成为神龙国攻击的目标,所以,我们要在这三十九处战略要地上修筑炮台,以防不测。” 玄德天皇认真听其所言,悠然神往,喃喃自语道:“真是一项庞大的规划。” 大庭晋从旁说道:“那么大的战舰,尤其像神龙舰队那样的铁甲战舰对于我们这样贫穷国家来说,简直是奢侈品!更遑论什么炮台,这要花多少银子呀?买回来了,每年还要保养、维修,简直就是个无底洞嘛!” 幕原天一目视前方,道:“不想花钱,是办不成保家卫国这件事的,不想花钱,更甭提什么发展。说到炮台的建造,我已和克国一位财阀达成了协议,他会为我们购买、运输、施工、安装采购产自利尔逊共和国的炮台。想必大家还不了解,因利尔逊大平原的资源优于克国,所以铸就的炮台质量,更胜于克国炮台。” “啊!什么?”大庭晋一阵慌乱,道:“这位克国的财阀,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因为我们已有多年的合作关系,他为我们修筑的炮台,可作为投资日出国的条件,只要我们每年的粮食产量分其一部分即可。” 众人听了,议论纷纷,谁也说不好结果如何。 此时,玄德天皇力排众议,说道:“商人嘛,无往不利,可以理解。既然将军已经和他达成了协议,那就实施吧。朕相信将军是考量过我们日出国利益而做出的决定。” 天皇既如此说,众人亦不好再说什么。 那边惟宗正太又道:“看来炮台的问题已经定下来了,那么,接下来购买军舰的钱怎么办呢?” 众人又再一次陷入沉默,惟宗正太想了想道:“传说四叶岛上不是有大批黄金吗?岩崎峻雄那个家伙又很有经商头脑,当年和神龙国的贸易,收益颇丰,加上四叶岛盛产黄金,一定仍旧在岛上吧?有了这批黄金,我们就好办了。” 大家听了这话,忙一起看向幕原天一。 “我奉劝各位不要再指望四叶岛的黄金,因为自从占据这个岛后,我已经用了各种法子,仍旧找寻不见岩崎宝藏的下落。”幕原天一照实所述。 “是啊,找到了又能如何呢?岩崎峻雄的毒誓百试不爽——任何取走四叶岛上一草一木、一沙一石者,我的诅咒都会追随其一生,不可能有好下场!”辻堂一哉不无讽刺地说道。 惟宗正太指着幕原天一,说道:“喂,太政大臣,四叶岛上的黄金,到底是没有找到,还是被你独吞了?” “你说的话,你自己要负责任。”幕原天一风轻云淡地说道。 “什么?你是在威胁老夫吗?” “好了,诸位爱卿不要吵了。”玄德天皇说道:“国家有难,所有人都有责任担当起来。我们必须拥有赶超神龙国的舰队,但国库里没有巨款供海防之用,朕深感不安,所以决定,从内库里提取三十万两白银,聊以资助,望诸大臣深明朕意。” 众人再一次低声议论起来。 “朕决定,从即日起,开始撙节内宫开支,进餐时的四碟八碗撤了,入夜的笙管笛箫停了,什么锦衣玉带,什么钟鸣鼎食,全部停止,每天只吃一顿饭,务必箪食瓢饮,造出军舰。朕,不要享受,不要排场,只要……海军” 幕原天一看着众人,说道:“陛下既然带头表率,我等臣子自当纷纷效仿,积极捐款,哪怕节衣缩食,在所不惜。” “对了,朕还要捐出海边的一座园林,此乃皇家避暑之处,现在交由将军定夺,随意使用。” “那再好不过了,此处园林改为海军学堂,培养海军人才之用。” 玄德天皇更无多言,当即命掌管皇宫物资的内藏寮将纳殿里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以及高级器皿尽行提取出来,直接交给幕原天一。 只见不多时候,御苑之外,堆叠出来一大堆贵重物品,很多宫女仍旧将宫中值钱的物事搬运出来。 幕原天一没想到天皇说干就干,说捐就捐,雷厉风行,看来要做成此事,已然是下定决心。 正在宫中女官忙碌之余,樱公主突然现身,手捧一个珠宝盒子,后面几名她的宫女亦都每人捧着各类盒子、包裹而来。 “樱公主,你这是?”玄德天皇见了她,颇感疑虑。 “樱,不要闹了……”竹太郎在后边正要劝说,却见她表情肃穆,哪有半点胡闹的意思。 只听樱公主说道:“陛下,女儿愿意和父皇共赴国难,所以将自己的所有细软,尽数捐出。”说着,将手捧的珠宝盒子放在那堆贵重物品中,又摘下头上的金钗、耳环等物,一同放入那里。 “好孩子,你母后在天有灵,一定非常欣慰。”玄德天皇不免眼睛湿润了。 那边一众大臣,看得目瞪口呆,既然天皇与太政大臣都决意要自掏腰包筹款,自己岂能落于人后,遂争先恐后报说捐款意愿。 第76章 魔域沙漠屠沙魔 西域狂沙如同刀子一般刮在脸上, 戈壁滩一望无际, 大漠沙令人绝望。 这是一块失落之地, 神不佑,佛不保,天地不应! 唯有恶畜和魔鬼同行…… 魔鬼部队押送着羊宏盛等一干人犯已经深入魔域沙漠十多天了,虽不曾再遭遇过土匪强盗,但伤亡仍旧持续,数千人的队伍,已然死伤过半。 人犯大多曾经身居高位,不乏一地父母官,阅历过繁华世界的人们,如今置身这里,身体和意识上的差距简直如同天地之遥,很多人不能适应,更加不能接受,有自残自杀的,有癫狂杀别人的,有变疯的,有自暴自弃的,每天都有死人,死亡一直笼罩着队伍。 另外置人于死地的,还有疾病和饥饿,这里昼夜温差太大,很多时候白天热的浑身大汗,夜里冻得人抱人互相取暖才能挨过,所以病魔也一直跟随着队伍,每天因病致死者甚多,被活活饿死的也不少。 大家对于死亡,已经麻木了,初时死了人,大家一齐动手,用沙子掩埋,后来死了人,不是抛尸荒野不管不顾,就是被其他幸存者吃掉。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存活下来,才是奇迹。什么海市蜃楼、鸣沙、流沙、沙窟,他们都经历过,世上还有比这里更恐怖的地方吗? 这一日队伍不知不觉中行到一处白色沙漠地带,人们被烈日暴晒的头昏脑涨,已经不记得正常沙漠的样子了。 “大家小心!”魔头首先发现了问题,叫道:“这里有白沙!” 经由魔头提醒,魔鬼部队的其余七人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白沙!”长虫本来骑在马上,打着瞌睡,这一下嚎叫起来,吓的周围人们惊恐莫名。 “白沙怎么了?”羊承仲问道。 “白沙意味着有沙魔,就是这沙漠如同有生命一般,它会吞噬人、马、骆驼,大家都要小心了!”长虫说道,眼望远处。 人犯队伍看魔鬼部队这几人突然异常紧张,神色惊惧,如同面对强敌一般,不由得不害怕起来,虽然此时是白天,却好似随时会出现恐怖的事情。大家行进速度开始放缓,其实一直走的很慢,现下走的更慢了,很怕一个不留神,惊扰了什么怪物一般。 队伍行进到一个坡顶上,前方是非常陡峭的下坡路,再往前走,都不用迈腿走路,顺着坡度,在沙坡上滑下去就行了。有些年纪小的,真个躺下来,非常轻松自如地滑到坡下,优哉游哉,哈哈大笑,一改刚才的紧张气氛,大家突然活跃起来,很多人更是跃跃欲试,打算滑下陡坡。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奇怪地道:“怎么回事,感觉沙子颤抖。” “是啊,是不是要地震?” “动了!动了……” 随着人们的惊呼,沙漠逐渐在流动着,向着坡路下流动,开始时较慢,流速逐步增快,有些先行一步到了坡下的人,竟被沙子掩埋,好不容易挣扎着露出头来,上面的沙漠又一浪打来,真个将其埋住了。那沙坡上的沙粒就如同河水顺流而下,滚滚而去,诡异万分。 “这不是流沙,这好像有生命的一般。”魔头叫道,看向身后,很多人感觉不妙,一起看向身后。久在魔域沙漠生活的魔头,无疑是大家遵照的典范,随时随地都在观察他的举动,跟着他的行事执行。 但见来的路上,一波一波沙浪涌现,像极了海浪,初时沙子波浪幅度还较小,随着一波一波涌过,慢慢幅度增大,那沙浪一波更高过一波,波涛汹涌,最后竟是沙浪滔天,铺天盖地,一个沙浪足有数丈之高,原来沙漠中也有惊涛骇浪,这要是盖到人身上,如同碾死一只蚂蚁。沙浪不比海浪,更伴随有沙尘,乌烟瘴气,遮天蔽日,天象阴森,骇人听闻。 事发突然,人们惊叫着,哭喊着,声嘶力竭,恐惧之下,不等沙浪扑到,自己就向坡下跑去,因为根本没有逃路,向哪跑都躲不过滔天巨浪,那不是海浪,而是沙浪,砸在头上,很多人头破血流,血染白沙,瞬间没入沙中,如同吞噬一般,异常恐怖。 羊宏盛和家人本来在一处,逢此惊变,早被人群冲散,他只和自己的小妾荣儿手搀着手,也向坡路下跑去。 “荣儿,你还年轻,你快跑吧,莫要管我一把老骨头。” “老爷……老爷……” 荣儿的一双小手使劲住着他的手,没一刻分开的时候,任凭羊宏盛挣脱,就是牢牢地抓住,也不知道她是因为害怕的,还是对老爷一往情深,不忍放弃。 “……我们快走,老爷……老爷……” 羊宏盛到底年岁大了,行动迟缓,很多人都到了坡下,仍旧向前猛跑,他和荣儿却是越走越慢,还没到坡底,多次被沙漠冲击的倒地不起,多亏荣儿年轻力盛,将羊宏盛扶起,继续逃离。 白沙漫天,沙尘遮日。 但见那坡顶沙浪翻腾,沙中隐隐现出一个怪物来,有头有角,颈项弯曲,脊背蛇身,四肢鹰爪,竟有些像是龙的形象,只不过周身都是沙子,完全是条沙龙,高高在上,睥睨魔域,势不可挡。 “是沙魔,沙魔现身了!”魔头常年在沙漠中活动,当是见过此等场面,催促大家分开逃跑。 那沙魔张开巨口,从天而降,俯冲到人多的地方,一口吞下十余个人,利牙一合,献血喷洒,掉落下来一些残肢断臂,惨不忍睹。 这一下人们更加惧怕了,叫喊的声音都吓没了,多人铁链连成一组的,很少能跑掉。 沙魔几个起落,每次俯冲下来,都会吞咽多人,一顿大吃,饕餮盛宴。 如果是遇到土匪强盗,亦或是恶魔,魔鬼部队还能拼了命与之一战,但对付此沙魔,如何战斗?秧子的飞刀,掷向沙魔多枚,刀刀射中沙魔要害,却似打在棉花上,立时陷入沙魔的沙身之中,但对它来说,如同挠痒痒,根本毫发无损。 人在沙魔面前,蝼蚁不如。 “荣儿,你快跑吧,我跑不动了……” “……我们快走,老爷……老爷……” 羊宏盛和荣儿终于到了坡底,周围人群全都沸腾了,没头苍蝇一般乱跑,此时不跑,唯有喂了沙魔之口。 那沙魔凭借滔天沙浪飞跃至半空,陡然间再次向人群俯冲而下。 人们惊叫声中,又是四散奔逃。 “老哥,小心了!” 仲孙离看到沙魔正是朝向羊宏盛而去,惊呼一声,立即飞身上前,手中紧握刀柄,仗此冲上,危难之中,他也没有细想,以自己一个血肉之躯,即使到了羊宏盛身边又能如何,救不得人,反而搭上自家性命。 他这一声喊,周围魔鬼部队八人及较远处的羊承伯、羊承仲也都听到了,一起惊慌失色,高叫:“快跑……” 说时迟,那时快,沙魔已经冲到那块人群中,一张巨型大口,覆盖了十多个人,就中便有羊宏盛和荣儿。 荣儿不及跑动,双手撒开了羊宏盛,继而就是用力一推,将羊宏盛推出了沙魔口中,自己葬身兽嘴。 不知道什么时候羊宏盛掏出黑漆匕首,情急之下,胡乱向沙魔头部又刺又砍。 那沙魔没想到受到攻击,更没想到受到此武器攻击,眼中如欲喷出火来,顺势竟然一个猛子,扎入沙漠之中,激起滔天巨大的沙浪,一股股沙石呈漏斗形喷射,好一阵才逐渐落在地面,恢复常态。 地域广袤的一片白沙,哪里还有什么沙魔,终于安静下来,沙魔隐没的地方,只有一个硕大的沙坑。 “荣儿……你在哪?”羊宏盛跑到沙坑中,四处寻找,但是任凭他如何声嘶力竭,哪里还有荣儿的身影。 劫后余生的人们,都汇聚到羊宏盛身边,议论纷纷,想想刚才的遭遇,如同噩梦一场。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魔头骑上马,招呼大家快速远离这里。 第77章 厄运频生遭渡劫 这是一个遭受诅咒的地方, 乾坤之内第一神山——神龙山脉,万山之祖,千川之源, 围绕着神山,同时孕育着魔域地界, 罪孽滋生,戾气横行。 无惧那千重磨难,枭雄齐聚, 与阎罗判官为伍,与罗刹恶魔为战, 只为救赎,开创崭新寰宇, 达到终极,寻找那传说中的深渊营地。 封印恶魔,永葆六合! 众人都是情绪低落,刚刚遭遇的沙魔,恐怖至极,前路遥遥,是否还有更可怕的东西在等着他们呢? 魔鬼部队中,大个儿、疤瘌、金喇叭等马匹不是死就是葬于沙魔之口,他们也只能步行。 当天晚上,落魄的队伍终于逃出了白沙地域,并发现了一处绿洲水潭,虽然地域范围很小,但足以令大家痛快地喝个够。经过十多天在戈壁上的长途跋涉,人们重新看到一抹绿色,双手抚摸到泥土,是一中重生般的感触,令人激动。 “嗥呜!” 就在众人休息的当口,突听附近发出几声动物的嚎叫,异常凄厉,尤其在此夜晚,能见度特别低,狂风呼啸,饥寒交迫,更增诡异气氛。 “不好,恶魔出现了!”魔头“刷”的一声,抽出大刀。 秧子、烟袋锅等人点燃了火把,他们这么多人,实际上仅剩下四只火把。 众人又开始慌乱,但却不辨东西,听嚎叫声,好似四面八方都有恶魔出没。 “妈的,这么些天来,求爷爷告奶奶,就是希望别遇着肥肉,到底还是来了。”长虫解下长鞭,四处张望。 “你们是猎魔人,遇到恶魔不是求之不得的吗?”羊承仲不禁问道。 “你懂什么?”长虫高度集中精力,又对他道:“这里已经深入魔域沙漠,要遇到恶魔,就是遇到一群恶魔,一支军队都不好对付,我们八个人可应付不来。” “不怕,我们帮你们。”旁边仲孙离举起刀来说道,羊承伯也携刀趋前。 “你们保护好你们羊丞相就好了。” “嗥呜!”、“嗥呜!”、“嗥呜!” 又是此起彼伏的一阵恶魔嚎叫声,较之刚才好像近了好多,凄厉哀鸣,直抵人们心头,听的十分难受,不只是因为害怕,更有种莫名的心神不宁之感。 “恶魔快到了,大家准备好!”魔头率众分散在人群外围。 仲孙离、羊承伯挺刀在羊宏盛身边。 未等众人心理上准备好,倏忽间,但见周围一齐涌现十多个体型硕大的怪物,但见怪物具有人形,却又很像是头棕熊,全身长着又粗又密的黑毛,足有两个正常人垒起来一般高,头部却又很小,如同豹子,尤其脖颈处拱形的颈脊,头顶上直立着一些毛发,像猪鬃一般,臂膀粗壮,两个拳头硕大无比,好一头恶魔,野猪也似的獠牙,翻出唇外,“嗥嗥”怪叫着横冲直撞。 这十多头恶魔,来的好快,但人犯队伍中只有八个魔鬼部队能派上用场,仲孙离、羊承伯锁骨穿链,战斗力只够一半,如何能与之为敌。 当时,雁行关上只出现一个恶魔,魔鬼部队集八人之力,战斗中疤瘌险些挂掉,较之如此,才将恶魔枭首,可见恶魔实力惊人,绝非轻易能对付了的。 现下,因恶魔数量较多,魔头等八人只能分别缠斗,不求消灭恶魔,想消灭掉恶魔,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真是心有余力不足,所以只是为了牵制住恶魔,引向他处,以免伤害更多人犯。 其实,恶魔体型固然庞大,可行动力却并不缓慢,虽赶不上人的灵动,却仍是追赶的众人筋疲力尽。 但见魔头的厚背大刀呼呼舞动,搅得面前一个恶魔眼花缭乱,那恶魔十分易怒,立即像头蛮牛一般猛烈撞击,魔头是想找寻机会一刀砍在恶魔头顶,不料恶魔怒气冲冲,继续撞击,突地一下,只把他撞的人仰马翻,恶魔不知轻重缓急,看那匹马倒地挣扎着,上去就撕咬马脖子,一股浓浓的马血直被它咬的伤口处喷洒而出。 魔头得此机会,跃上前,一刀正中此恶魔头顶,恶魔怪叫一声,倒地死了。 这是消灭的第一个恶魔,魔头拔得头筹。 黑子的长柄镰刀威力巨大,他在马上舞起来虎虎生风,每次击出一镰刀,都是对准恶魔要害,只打的后边跟随的两个恶魔伤痕累累,他也不着急,骑着马,带着两个恶魔兜圈子,气的那两个恶魔哇哇大叫。 金喇叭没了坐骑,只能跑来跑去,但他身材臃肿,跑起来有些费劲,此时他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持着他的武器黄金喇叭,没命价地乱跑,不想黑灯瞎火,手中火把跑起来晃晃悠悠,竟然跑到多只恶魔堆里,那几个恶魔刚咬死几个人犯,大吃大喝之时,看又来个美餐,立即扑上,金喇叭抛了火把,就地一滚,这才远离他们,险象环生,多亏一旁冲过来一骑快马,正是长虫骑马赶到,但见他“唰唰唰”三鞭子抽倒了距离最近的一个恶魔。 “老金,快上马!”长虫得空叫道。 金喇叭更不迟疑,翻身上马,二人共乘一骑,突围出了恶魔堆里。 那边烟袋锅骑个马,一手挥舞着火把,左突右冲,专找恶魔多的地方,呼啦啦骑过去,将火把往恶魔身上燎,这还真管用,只见三五个恶魔身上毛发竟然被火烧着,继而多个恶魔被烧到,初时火势还小,不成气候,过不多时,竟然烧的熊熊烈焰,恶魔损失惨重。无疑烟袋锅的火攻最为凑效,功劳最大。 那边疤瘌却是没有马骑,边跑边回身用双斧多此砍击一个恶魔的腿部,恶魔无惧疼痛,“嗥呜”乱叫着继续追击,疤瘌却是每次砍到都是一处伤口,十余次后,硬生生将那恶魔的一条腿给砍断了,恶魔倒地不起,叫声更大,看来恶魔还是有知觉的,此时用爬着仍旧爬向疤瘌,疤瘌占据上风,转到恶魔后边,一斧子砍到恶魔脖颈处,又将恶魔脑袋砍了下来。 那边秧子的火把不知何故竟然熄灭了,他骑匹老马,想学烟袋锅的手腕,也去到处烧恶魔那可多好啊!他想的倒是好,可惜靠近一个正在后背烧火的恶魔时,正要挺火把引燃,不想那恶魔突然回身,张嘴咬到了火把顶端的破布条上,脑袋一摇,竟而将秧子的火把夺下。秧子吓了一跳,激射出多枚飞刀,将恶魔阻得一阻,这才拍马后退,远离这里。 那边大个儿挑着个竹竿,逗引一个恶魔跟着他乱跑,这个恶魔却是移动速度极快,眼瞅着大个儿要被抓到了,危险之余,大个儿把竹竿抵在恶魔身上,用恶魔的冲击劲道,将自己顶着走,每次恶魔靠近,他都是用这招脱难,也算有了些经验,屡试不爽。 魔鬼部队八人对付恶魔,其余人犯躲着恶魔,较之如此,仍有很多人被恶魔咬死,惨不忍睹,水潭里的水都被血染红了一片。 想当年修筑西部长城之时,羊宏盛、羊承伯、羊承仲等人,是躲在城楼上见识过恶魔厉害的,当时有高墙、拒马、陷阱为屏障,更有上万弓弩手御敌,看的已然惊心动魄,如今什么障碍都没有,完全暴漏在恶魔面前,恐怕是难逃厄运。 便在这时,几只身上着火的恶魔,火烧火燎的,突然闯向羊宏盛这边人群,人们惊叫声中,四散奔逃。 仲孙离、羊承伯护卫着羊宏盛躲避不迭,一个恶魔动作快速,已然到了他们面前,仲孙离挥刀就砍,并要求他们快跑。人的锁骨被铁链穿过,很多动作如同被锁住了一般,仲孙离根本不能发挥自己的武力,但拼了性命不要,终于将那恶魔阻住。 羊承伯继续带着羊宏盛向后撤去。 恶魔都是皮粗肉厚,鬃毛丛生,无惧疼痛,很是难消灭,羊承伯便不想做更多无用的攻击,只保护着老父亲东躲西藏,手中大刀仅在关键时,才派上用场,可惜夜晚阴沉,一个不留神,被脚下一个死尸绊了一跤,“噗通”跌倒,后边跟随的羊宏盛亦是腿脚不便,也跟着摔倒。 这一下,两三只恶魔尾随跟上,目标就是地上爬行的羊宏盛,眼看危机时刻,羊承仲挺身而出,扑上来就挡在羊宏盛身上,一个恶魔突然出现,环抱住羊承仲,大嘴一张一合,獠牙已经刺入他的咽喉。 “啊!” 羊承仲大喊一声,将羊宏盛推开,羊承伯先站起来,拽着羊宏盛赶忙脱离这里。 就在这时,远处一道黑影划过,如同鬼魅,又是一道寒芒闪现,抓住羊承仲的恶魔头顶中剑,“嗥呜”一声,立即暴毙,一个庞然大物,如同一面墙似的,轰然直挺挺倒在地上,死了仍旧抱着羊承仲。 “羊二爷!”来人忙收了剑,去救助羊承仲。 羊宏盛和羊承伯面面相觑,一看来者,穿的是短褐,而非囚服,依稀记得是当时羊家别院中比武乱入的农夫——李万封。二人大惑不解,不禁心下嘀咕,此人如何追到这里来了?是不是受了谁人指使,来刺杀羊宏盛,也未可知。 李万封强行掰开死翘翘的恶魔双臂,将羊承仲救了出了,不想后面又上来两个恶魔,多亏魔头和疤瘌冲上解围,缠住了它们,李万封这才将羊承仲抱到安全地带。 羊宏盛和羊承伯跑到羊承仲身边看视,但见他脖颈处一个很大的血窟窿,鲜血咕咕冒出,眼看是救不活了。 那边羊承仲的娘子糜氏亦跑过来,伏在他身上哭道:“相公,你不能死啊,你的《山水注》还没记述魔域沙漠呢!”她是想用此事,激发羊承仲活下去的动力。 “你……没事就好。”羊承仲很欣慰地深情看着她,道:“《山水注》靠你了!” 众人无不黯然神伤。 “羊二爷!”李万封对他道:“我是来报恩的,你给我个机会。” 只听羊承仲气若游丝地道:“多谢……英雄相助,帮我……保护……我爹……”说后,闭目而亡。 糜氏悲痛欲绝,放声大哭。 这一下,众人斗志陡升,羊承伯、仲孙离挺刀上前,非常积极踊跃地找恶魔决斗,连羊宏盛亦有拼死的打算,掏出黑漆短匕,就要冲上去找恶魔拼命。 说来也怪,恶魔突然都向后撤,竟然快速远离这里。 众人知道恶魔的厉害,看恶魔跑走,也就不追了,都返回至羊承仲尸体前默哀。 大家齐心合力,将羊承仲埋葬在水潭旁边。 围绕着新墓地,人犯队伍正在休息。 李万封亦不用麻袋包裹他那骨剑,如今背负在背上,走到羊宏盛身边来,仲孙离、羊承伯不免紧张起来,手握大刀,看他动向。 “相爷,我愿跟随您,收下我吧。” “我现在已经无权无势无财,与一个濒死之人毫无两样,你跟着我有什么好结果呢?” “不瞒您说,羊二爷曾经救过我命,我能活在这世上,也没有其他意义,莫不如追随于您,替羊二爷保护相爷。” “我们是要去棺材寨,你若想好,便跟着吧,腿长在你身上。” 一番对话之后,李万封加入羊宏盛的队伍,只不过仲孙离、羊承伯一直对他心有忌惮,暗中密切观察着。 到如今,整个人犯队伍,幸存者不及一千余人。羊宏盛的至亲骨肉,一个个接连死去,只剩下长子羊承伯、二儿媳糜氏,令其悲伤不已。 第78章 弘法迎迓六王爷 滇池省省会靖城骆府,议事堂上,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上方端坐于虎皮官椅上,下边十多名武将分列两旁,其中包括骆仁敏和燕鹏飞。 只听骆博明说道:“因护国大法师、执政活佛厝仲活佛年事已高,重病缠身,所以最近一段时间,轮回寺一直准备推选摄政活佛一事。朝廷派六王爷前来监理,不日即到,我们滇池省军方要派出一位将领,作为推选活动的护卫,尤其保护六王爷周全。”说着,看了眼堂上所有人,问道:“诸位将军,有谁愿意自告奋勇,担此重任?”骆博明说完后,环视一圈众人,最后落在骆仁敏身上,期望地看着他。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免嘀嘀咕咕起来。 “去保护王爷,这可是件难伺候的活儿!” “就是,一个不如意,就对我等打骂起来了,谁愿意去谁去。” 骆博明见骆仁敏不动声色,不免有些生气,本来昨晚自己和夫人阮夫人已经对他讲好了,这可是一件好事,多多接触这些皇亲贵胄对你以后的仕途大有帮助,骆仁敏初时不情不愿,坚持拒绝,但最后熬不住父母劝说,这才勉强同意的,不知何故,到此当口竟然又闹起情绪来了。 “这孩子真是被惯坏了!”他心中不禁有些怒意。 “启禀使君,末将愿往!”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窃窃私语,更将骆博明的心中不快消减一二。但见说话声音从后面传来,众人一看竟是燕鹏飞。 燕鹏飞刚才看大家都不回应骆使君的话,十分尴尬,他挺身而出,是为了给大人一个面子,给同僚一个台阶下。 骆博明看了看燕鹏飞,没有说什么,反而去问骆仁敏,道:“敏儿……骆仁敏,你可愿往?” 骆仁敏大咧咧笑道:“听说六王爷武艺高强,是位武痴,还用人保护吗?” 一句话,又激怒了骆博明,换做别人说此话,早被他斩了十次八次了。骆博明没有对儿子发过火,此时大庭广众之下强忍着,道:“废话,六王爷身份尊崇,自身武功再高,也不能随意出手,必须有人保护才行。”说了句重话,实在不想让儿子当众难堪,便又道:“现在是多事之秋,天下不太安稳,必须有人保护当权者。六王爷此行,代表皇上,不可不重视。” 骆仁敏回道:“我最近要操练受阅部队,实在不能分身去保护六王爷。” 骆博明暗暗叹了口气,对于他这个理由,骆博明只能勉强接受。遂任命燕鹏飞为推选会议的全寺护卫,统领一队官兵,先行前往天山迎接朝廷监理一行人等。 燕鹏飞领受命令,正待要走,不想又被骆博明叫住了,唤他近前来说话。燕鹏飞不明所以,赶忙走到骆使君虎皮官椅旁。 骆博明从袖口摸出一本册子,交给燕鹏飞,道:“此乃《骆家拳法》图绘本,我连夜看着画师画出来的。你见到六王爷,一定亲手交给他老人家,就说‘我知道王爷喜爱武学,连夜绘此图本,以慰王爷求取神功之心。’” “是,末将记下了。” 燕鹏飞收好册子,施礼退出议事堂,立即领兵出发。 ************************************************************************* 燕鹏飞带领一队骑兵行进在天山北麓,到了一处乱石阵中,此时正好晌午,他便命人埋锅造饭,自己在周围巡视一圈。 但见天山近在眼前,巍峨陡峭,临近乱石阵这一侧悬崖绝壁上尽是些坑坑洼洼的洞穴,当是昆仑族人天葬墓地,十分诡异。 燕鹏飞不禁想到不久前,在此处与伊娃的邂逅,便不由得拿出当时在岳莱国石林村临别之际,伊娃赠送给自己的锦帕来,心里暖融融的,继而想到自己的书信,不知她是否已经收到。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嘚嘚声由北方传来,燕鹏飞立即警觉了起来,向声音来处望去。只见树林中一队官兵,旌旗招展,长戟林立,簇拥着一骑骏马前行。马上之人三十多岁年纪,身材挺拔,器宇轩昂,其余人等都是身穿铠甲,他却是一身平民打扮的直裾,当然是十分华丽的面料,上等考究的手工,头戴黄金珰附蝉为纹后饰貂尾的武冠,可想而知身份并不一般。 此时此刻,在滇池省出现这样一位人物,当是来头不小。 就在燕鹏飞观察他们的时候,对方亦发现了燕鹏飞的骑兵队伍,马上停止了前进。 “我们是朝廷禁卫军,尔等是哪支部队的?” 对方首先问话,是由居中位平民打扮者身后一个身穿御前侍卫官发问的。 燕鹏飞当即认出此人,正是自己前不久龙城一行求取虎符认识的御前三品带刀侍卫钟辛,兴奋之余,忙上前笑道:“钟大哥,是我呀,可还记得燕鹏飞?” 那边钟辛看了他,亦是十分高兴,笑道:“燕老弟,果然是你呀!”说着下马,跑上前与燕鹏飞拥抱,二人相见,分外亲热。 “快来拜见六王爷!”钟辛引领着他来见六王爷龙载离。 “末将燕鹏飞,参见六王爷。末将奉骆使君之命,前来迎接六王爷一行。” 龙载离在马背上端详着燕鹏飞,问道:“既然迎接本王,那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也是刚到此地,正要搭伙做饭。” “很好,我们也搭个伙吧。”龙载离命令手下在此休息。随行官兵这才纷纷下马,亦开始埋锅造饭。 原来,钟辛正是此趟保护龙载离滇池一行的侍卫,御前侍卫不止要保护皇上,更要保护为皇上办事的皇亲国戚。 当下,龙载离、钟辛、燕鹏飞坐在一处,攀谈起来。 燕鹏飞将出发时骆博明交代送给六王爷的《骆家拳法》立即呈上,说道:“骆使君知道王爷喜爱武学,连夜绘此图本,以慰王爷求取神功之心。” 龙载离哈哈一笑,接过《骆家拳法》翻看了几页,看样子并不十分珍视,只笑道:“骆使君有心了,听说当年骆使君的父亲就是凭借这套拳法救下皇爷爷的,战阵中赤手空拳,厉害呀厉害!” 钟辛对燕鹏飞道:“我们一直赶路,能在这里碰见燕老弟,实在太巧了。”转首又对龙载离道:“上次见到他时,还是个都尉,没有多久,如今成了将军了,年轻有为呀。” “哪里哪里!”燕鹏飞赶忙谦虚几句。 “听说你领兵去岳莱国大胜而归,果然了不起。” 龙载离突然对燕鹏飞有了兴趣,亦问道:“燕将军是否和燕南天有些渊源呢?” 燕鹏飞多次被人提及此事,已然习惯,解释一番,又道:“今年中原一行,直至现在,仍旧有人错认我为另一个人,或者觉得我们有关系,实属无奈。” “原来如此,本王即是其中之一。实在太过相像,认错在所难免。” 钟辛在旁帮着龙载离说话,道:“六王爷爱好武术,曾跟燕南天习武最久。看来见了燕将军,引起了六王爷的想念之情。” “嗯。”龙载离点了点头,他本是个心胸宽广之人,此时却有些伤感起来,道:“想当年,本王的武艺就是燕南天启蒙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内外兼修,令本王喜爱上了武学,直至今日,欲罢不能。” 这边他们说着话,那边厢已经做好了饭,众人胡乱吃了一顿,正待上路,南边又有马蹄之声传来,过不多时,但见几十匹马出现,都是僧人打扮,也有些奴仆。 燕鹏飞打眼一看,为首者却是昆仑山轮回寺的弘法活佛多吉旺堆活佛,忙上前双手合十,拜伏道:“拜见弘法活佛。” “燕将军,你在此做甚?”多吉旺堆活佛昂头问道。 “在下受骆使君之命,迎接六王爷赶赴靖城。” “哦?六王爷何在?” “这位便是六王爷殿下。”燕鹏飞指引其见过龙载离。 多吉旺堆忙滚鞍下马,上前拜见,道:“轮回寺多吉旺堆,拜见六王爷殿下。多吉旺堆迎接六王爷,驾临普陀罗宫。” 龙载离哈哈一笑,上前扶起多吉旺堆,笑道:“本王初来乍到,滇池省人杰地灵,还望弘法活佛多多关照。” “岂敢岂敢。”多吉旺堆满脸堆笑,从袈裟袍子中摸出一本古籍,恭恭敬敬双手呈上,道:“为欢迎六王爷殿下,多吉旺堆准备此礼物,赠与六王爷殿下。” 龙载离又是哈哈一笑,将古籍拿在手中,并不翻看,只看封面,但见上写着“金刚咒”三个大字,倒吸一口凉气,说道:“此乃《金刚咒》是也?” 多吉旺堆陪着笑脸,躬身点了点头,双手合十,十分虔诚。 “本王早听说过此护体神功秘籍,但应属佛教小宗派内高僧大德才有资格学习,本王如何能练呢?” 多吉旺堆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六王爷若不嫌弃,可拜在我门下,皈依佛门,做一个俗家弟子,自然可练得。当然,那都是幌子,给外人做做样子,习得了此神功,那才是自己的。” 后边燕鹏飞和钟辛见了他这等巴结,面面相觑。 “弘法活佛这个提议很好,待本王考虑考虑。”龙载离说着,将古籍又还给他,哈哈一笑,当先骑上马去,命人打道前行。 于是,众人又簇拥着龙载离,前边燕鹏飞的骑兵开路,后边多吉旺堆活佛的僧团跟随,一路无话,向靖城而去。 第79章 红发柔情寄相思 伊娃从寒冰王国返回利尔逊大平原的时候,利尔逊共和国南、北两个政府已经开始从陆战加入了海战。因两个政府都拥有战舰,北部政府占据新海港城,南部政府占据失落天堂港湾,遂都宣称对海上拥有主权,如此新海港城便于从奥古斯特王国、沃伯翰帝国接受物资,而失落天堂港湾可以接收来自南部半岛上的物资。 而伊娃正是从寒冰王国的首都冰城,一路向西经雪豹王国至奥古斯特王国的朱诺海港,再乘船返回的利尔逊大平原新海港城,可见一路并不顺遂,随时都有被敌方战舰炮火吞噬的危险。 北部政府的首都是利尔逊城,距离西边的新海港城两天的路程,这里现在是北部政府的大后方,距离主战场较远,人们的生活还算安定。 伊娃进了利尔逊城后,先是来到共和国医院,这里是大平原上第一座医院,早在克国联军初次踏上这片土地时,或者说武力入侵这片土地时,最开始建造的就是这座医院,天神教堂都是其后建造的。 她来此是要看望她的母亲凯莉,也就是利尔逊共和国第一任总统的夫人,当年亦是开国先贤之一。因她在年轻的时候,由于战争伤及头部,后来即使伤愈,但是仍旧经常忘记事情或者疯癫不止,尤其最近几年,因为伊娃的父亲奥利佛病逝后,她的精神状态更是每况愈下,几近崩溃。 当伊娃进入母亲的房间后,却发现房间空空如也,并没有母亲的身影。正在她疑惑之时,只听窗外有女人叫道: “救命啊!救命!” 叫声并不是她的母亲,但她能感觉到应该和母亲有关。 伊娃纵身跳出窗外,只见不远处的花圃间,一个年纪不大的女人正被一个红发妇人追击,而刚才的叫声正是被追击的女人,红发妇人正是伊娃的母亲——凯莉。 凯莉并没有武器,但却异常悍戾,脸上青筋暴起,凶相毕露,双手攥拳,得着机会便对那年纪不大的女人进行擂击。 “殷卡人,天神不会宽恕你们的,纳命来吧!”凯莉边打对方边威胁道。 “天神保佑!我不是殷卡人,放过我吧!” 凯莉的行凶殴打引来了很多人,但大家迫于她的凶狠而远避不迭,其中有人将其称为“红发魔女”。 伊娃更不多想,忙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双臂环抱住凯莉腰身,将她一把抱起,向后退去。她比母亲高出一个头,身高上占据优势,但对方却是近身格斗的专家。只见凯莉四肢乱舞,疯狂挣扎,待看清形势后,忙身体不动的情况下,双手后翻,直抓伊娃要害,伊娃吃痛,一把放开了她。母女两个在花圃间交起手来,扭打搏击。 周围的人们聚集的越来越多,吵吵嚷嚷,这就打扰了凯莉的注意力,她本就癫狂,因为人多,此时又有些害怕起来,出手不免速度减慢,早被伊娃又是一把抱住,二人一同摔倒在地。 旁边突然跳出来两个大汉,按住了凯莉,又出现一个僧侣打扮的老者,为她灌下一瓶液体,凯莉这才逐渐放松下来,沉沉昏睡过去。 伊娃不禁为刚才的一幕感到后怕,自己的母亲根本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跟谁决斗,也正是如此,多亏她神志不清,癫狂不止,这才被伊娃找到破绽,否则她是绝难对付自己母亲的,要知道,自己的这点战斗技巧,也得传自母亲。 “你们喂给她喝的是什么?”伊娃放开了母亲,看那两个大汉将她抬上担架,送回母亲的房间。 “没什么我的孩子,那是烈酒,”老年僧侣沙哑的嗓音,几乎分辨不清话音,道:“我发现你母亲酒量不济,正好让她醉倒才好,就让她安心的睡吧。” “好的,雷奥老师,我听您的安排。”伊娃说着,跟他回到他的操作间。 雷奥身材矮小,脸上皱纹密布,常年戴着一顶棕色帽子,长大的僧袍拖地,走路却是又急又快,当先带着伊娃进入一间冰冷的他自己称为手术间的屋子。 “雷奥老师,”伊娃问道:“我的母亲,她现在病情怎么样了?” “你也看到了,不是很好,我的孩子。她现在清醒的时候少,而发疯发狂的时候较多,而且十分暴力,我们有多名医生被她无情的打伤了。” “我很抱歉。” “你的母亲,曾经是一名女战士?” “是的,利尔逊女战士军团,为开国创立无数功勋的军团,就是由她创立的。” “怪不得她那么熟悉人体骨骼结构,下手必有人骨折。”雷奥摇了摇头,大为赞叹,又道:“说真的,如果她清醒,我有很多人体方面的知识想请教她呢。” 伊娃苦笑一下,道:“雷奥老师,您就不要挖苦我们了。我知道凭您的精湛医术,如果我父亲当年病倒时有您在,他也不会因放血疗法而去世了。” 雷奥用沙哑的声音道:“孩子,这是天神的安排,请顺其自然。” “那么,您有什么方法,可以治疗好我的母亲?” 雷奥道:“你母亲头部创伤很严重,而且常年积患,已经不能治愈了……我很遗憾。但是,我会尽力让她不再痛苦,或者说减免痛苦,而不至于更加危急。” 伊娃听着他的话,心里百感交集,自从她记事开始,母亲就时常暴躁,涵养超群的父亲总是一度忍让,而在母亲表现正常的时候,又是那么善良、仁义,简直形成鲜明对比。 “求您帮帮她。”伊娃眼圈湿润地道。 他们正说这话,忽然一股浓烈的腥臭味道蔓延在屋子里,令他们直皱眉头。 “不要介意。”雷奥说着,从桌子下面拉出一个冰桶,里边用冰块敷着两颗头颅,正是伊娃从神龙国带回来的那两个恶魔头颅。只听雷奥说道:“这两颗头颅被我解剖了,经常拿出来看看,现在早已经腐烂,但我就是不忍心丢掉,太稀缺了。” 看来,当时请求伊娃到神龙国寻找恶魔首级的正是这个雷奥。虽然利尔逊大平原北部地区也有魔域沙漠,而且时常有恶魔出没,但却极少有人胆敢冒生命危险去图猎恶魔,这点绝对比不上神龙国的猎魔人。 “解剖?有什么发现吗?”伊娃不经意地问道。 雷奥突然来了兴趣,道:“非常完美的头颅,构造简直和人类极为相似,我觉得这些恶魔,也就是神龙国人所说的‘肥肉’,应该也是人类的一种。” 伊娃对此闻所未闻,惊诧道:“恶魔是人类的一种?” “是的,我的孩子。天神造物,一定有他的道理。恶魔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我现在初步的印证是和人一般无二,但还需要大量的实验,当然最好供实验的恶魔越多越好。” 伊娃只得道:“如果有机会,雷奥老师,我是说有机会的话,我会再从神龙国购买更多的恶魔头颅回来,供您做实验。” “那就太好了,不过,我过一阵要到前线去了。” “去前线?圣迪沙州吗?” “是的,我主动提出来,要去前线为伤者救治,圣迪沙州太缺少医生了。” “那我母亲怎么办?” “不要紧,我已经安排好人手,接替我照顾你母亲。” ************************************************************************* 伊娃见过母亲,虽然凯莉后来一直昏睡不醒,但到底无碍,对于伊娃来说总算放心了,她这才又来到奥利佛宫,此乃共和国北部政府官员办公之所在,是以伊娃的父亲,也就是第一任总统的名字命名的,这是他去世后施行的官方命名,之前这里只叫做“共和国官署”。 她本是要见斯普林霍尔总统,向他汇报此行寒冰王国,与富商尤金的商议结果,想来这个结果会令他高兴吧。但很不巧,斯普林霍尔于今天早上去往殷卡人自留地,是去宣传动员殷卡人参加内战,保卫北部地区。 殷卡人本是利尔逊大平原上的土着民族,后来克国军队进驻大平原上后,曾经驱逐、屠杀过大批殷卡人,殷卡人也做过殊死决斗,反击中双方互有死伤,尤其建立政权以后,殷卡人只有小块的自留地供他们生存。如此看来,斯普林霍尔总统此行并不会太顺利,也说明他到了非拉拢殷卡人不可的地步,否则绝不会去做此尝试。 没有见到斯普林霍尔总统,令伊娃有点失望,她很想马上也前往殷卡人自留地去见他,否则耽误重要事情,那就得不偿失了,但门卫却交给她一大摞书信,由此打乱了她的行程计划。作为共和国外交官,伊娃经常能收到来自各地的信件,不足为奇,但奇怪的是,这些书信中有一封是来自神龙国滇池省,是燕鹏飞托人送来的,这令伊娃激动不已,心情开始愉悦起来。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信件,初时还担心信上内容是用神龙国语言所书,自己看不懂,正打算找谁来帮忙翻译一番,但展开来一看却是歪歪扭扭的克国字母,这才放心,更加对燕鹏飞的这片学习克语的心意而感动。 只见信中写道: 伊娃,你好! 我收到了你的信件,十分激动,虽然看不懂文字。但可能是上天的安排,一位懂得克语,曾经也是克国人的朋友因伤被我接到家中修养,由此我才有机会识别克语,看明白你的信。我正在努力学习克语,希望我们下次见面时,可以用克语交谈。 每次想到我们在滇池省天池的邂逅、在天山的联手对敌、在南部半岛的遭遇,都会令我难忘,认识你是我一声莫大的幸运。 对于一个孤儿来说,拥有一个栖身之所,每日吃饱穿暖,我应感谢苍天才是,尤其拥有今时今日的一切,无论人、事、物,我都倍加珍惜。 但是最近一段时期的遭遇,令我想法大变。我的恩人,也就是你称作“副皇帝陛下”的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我对他的看法一落千丈;养育我的神龙国朝廷,对待百姓的态度也令我十分反感;还有我们这些当兵的,对百姓作威作福,对当官的卑躬屈膝,简直令人作呕……这是一个怎样的天下呀?说不得,也许我真的会去利尔逊大平原找你。 我赠送给你的天珠,你还戴着吗?反正我是经常拿出你送我的锦帕来看。 希望你一切都好。 愿佛祖保佑伊娃! 燕鹏飞 于靖城 第1章 驾临皇家狩猎场 初春时节,万物复苏,温暖的阳光普照着笔直的官道,一支装束齐整的前导队伍由御前卫队组成,高头大马在前开道,后面跟随的就是旌旗招展的皇家仪仗队,簇拥着銮驾而行。皇帝出游,队伍宏伟,扈跸左右,气势磅礴,仪卫阵容,异常煊赫,各色车马,浩浩荡荡,好不盛大。 仪仗队前,一面绣有五爪龙形的黄色大旗十分醒目,伴随着柳絮飞舞中,迎风飘动。 神龙国皇帝龙在天的銮驾在整个队伍中部,其后紧跟着皇后颜皇后的凤辇,再后面随行官员都是骑马跟随。 礼部尚书、御弟龙载坤和都察院左都御史顾文忠都是这班随行官员中身份较高的,二人齐头并进,边说着话,边欣赏沿途风光。 但见前边颜皇后咳嗽连连,还时常拿出锦帕擦拭眼角溢出的泪水。其时天气爽朗,所以皇上、皇后都是乘坐一十六人抬起的肩舆座驾而行,难免不受风吹絮扰。 顾文忠看在眼里,知道皇后是受不得这柳絮的侵害,他便拍马上前,从怀里摸出一块白色纱巾,递给皇后,道:“皇后娘娘,请戴此巾在头上,能遮蔽毛絮烦躁。” 颜皇后赶忙接过来,把整个头部裹在纱巾中,这才觉得好些,对顾文忠道:“顾大人真是有心人,出来打猎还随身带着这么轻巧的物事。” 顾文忠笑道:“其实微臣也怕毛絮,沾到身上会出疹子,不能不防范。这巾是我儿子从南方炙炎国带回来的。” 颜皇后惊道:“哟,你让给本宫戴,你怎么办呀?” 顾文忠陪笑道:“娘娘是万金之体,当然要保护好,微臣身子受点罪,不妨事。” “那就多谢顾大人了。”颜皇后笑道:“这一戴上,确实好多了,而且这纱线细密,薄如蝉翼,一点不影响看东西。” 顾文忠赶忙道:“那这块巾,娘娘就尽管留着用吧。” “顾大人这招太管用了!”龙载坤催马过来笑道:“一般人还真想不到。” 颜皇后又对他笑道:“坤亲王这几月不见,越发精神了,新得了个大白胖小子儿,高兴坏了吧?” 龙载坤道:“托皇上、皇后娘娘的福。我这个儿子太讨人喜欢了。” 颜皇后问道:“起名字了吗?叫什么?” “龙承泽!”龙载坤道:“传承皇家恩泽。前两天刚取得名儿,已经报到宗正寺了。” 正说着,前方飞驰而来一骑快马,马上戎装男子正是御前侍卫统领凌力子,他纵马到了銮驾旁,禀道:“皇上,前方不到十里便到狩猎场了。” 龙在天道:“好,换乘快马。” 一声令下,卫兵牵过来一匹白马,龙在天英姿勃发,顶盔贯甲,下了銮驾,骑上骏马,颜皇后也轻装便服,头裹纱巾,骑上了一匹枣红马,在御前卫队的簇拥下,向前飞奔而去,一众大臣赶忙跟随。 很快队伍就到了皇家狩猎场,只见入口处黄土铺就,清水撒路,两旁卫兵装束整齐,骑着锦乡精挑细选的高头大马,纷持九色刀旗排列。这狩猎场由一支骑兵营驻扎,平素以训练为主,兼顾守御。骑兵营统领陈曦率队迎迓承奉,阵势威武,井然有序。 ************************************************************************* 龙在天纵马疾驰,来到了狩猎场那广阔草原上,心情无比激越,兴致高涨处,随手拿出白马后部装备的弓箭,就要开始捕猎。凌力子和些御前侍卫不离左右。 皇家狩猎场中豢养的几只猎犬也大为兴奋,甩开四肢,狂吠乱叫,围绕在骏马周围,奔跑来去。 颜皇后没跟上,远远落在了后边,紧赶慢追,呼叫道:“皇上,等等臣妾呀!” 龙在天哈哈大笑,双腿夹紧马腹,收拢缰绳,调转马首,对跟过来颜皇后道:“皇后,朕曾答应过你,每年带你来此狩猎,这么多年来,从未食言,你应该奖赏我才是。” 颜皇后道:“皇上,我们不是二十多年前的年轻人了,身体要量力而行。” 话音方毕,忽然风沙扬起,大片乌云自西边天际滚滚而来,倏忽间阴云密布,风啸狼嚎,本来大好的晴空万里,早已暗得异常,看那太阳都发黄无光起来。 周遭几只上蹿下跳的猎犬,原本还是精神抖擞,斗志昂扬,可这一下天色陡变,尤其风声凄厉,便都渐渐安静下来,连吠叫声都显得收敛好多。 这时,但见天上风起云涌,声势猛烈,犹如厉声怒吼,云雾迷漫中,愈觉暗的可怕,就连那狂风也能把人卷走,众人无不栗然,继而零星稀稀地落下豆大的雨滴。 凌力子急忙说道:“皇上、皇后娘娘,请到行宫暂且休息。看来这雨要下起来可是很大的。” 龙在天发令道:“所有人都到行宫避雨。”说完,带着颜皇后等一干随行文武大臣来到皇家狩猎场的行宫中。 此时此刻,狩猎场附近,风卷残云,气象大变,只见天低如盖,那云昏雾暗之中,隐隐约约地现出万道金蛇,周回乱挚,顷刻间,又是一阵凉风吹过,鬼哭神嚎,只听得人毛骨悚然,随后电光一闪,霹雳一声,刹那间,狂风骤雨,倾盆而降,雷声轰轰,将大地都震得岌岌动摇。 众大臣躲在行宫大厅中稍觉心安,虽然外套被淋湿了少许,但都好奇地趴在窗边向外观看,好一场瓢泼大雨。 龙载坤和顾文忠走到龙在天跟前禀道:“皇上,有来自滇池省兵马指挥使派来的都尉燕鹏飞求见。因为皇上今天来狩猎场,兵部便安排他在此等候,伺机面圣。” 龙在天听了便道:“好,左右无事,就处理些政务吧。”又对颜皇后道:“皇后,你先去寝宫休息吧。” 颜皇后施礼后带着几名宫女退下。 龙在天便带着龙载坤、顾文忠等几名亲信走向内厅。 那边厢众大臣还在议论着这场突然而来的暴雨,有人见皇上不在,说道:“这时节不是雨季,此等大雨,必有异象,恐有妖孽作祟。” 旁边有人反驳道:“怎么会呢?如今四海升平,国泰民安,要有异象,也是祥兆。”众人七嘴八舌,说的不亦乐乎。 ************************************************************************* 龙在天于内厅升座,龙载坤、顾文忠等几名亲信在旁侧侍立,太监总管廖公公在皇上身边伺候,凌力子在门口仗剑守卫,首先召见滇池省都尉燕鹏飞。 只见由厅外走进一名甲胄鲜亮的少年军官来,步履矫健,气势昂然,众人但见他身材魁梧,猿臂蜂腰,皮肤黝黑,丰神潇洒,到得近处,再瞧他气宇安闲,神情坚毅,那眉宇之间,自有一种英气,奕奕照人。 军官走到厅中,单膝下跪,拱手施礼,道:“小人滇池省都尉燕鹏飞,参见皇上。奉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之命,前来求取虎符。” “起来吧!”龙在天深深地看着他,问道:“既是来取虎符,军情如若合理,朕自当给你?到底所为何事?” “回皇上,只因滇池省地处西南边陲,紧邻南部半岛,而半岛诸国偶有冲突,都会向距离其最近的滇池省请求救助,如此彰显我堂堂天朝上国之威望。”燕鹏飞肃立当场,不慌不忙,不卑不亢,侃侃讲道:“近日,南部小国千丘国擅自侵入邻邦岳莱国,致使岳莱国仓促应战并节节败退,岳莱国国主颂山只得向我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求助,希望派出援军,逼退来犯之侵略者。” 龙载坤掌管礼部,时常接洽各国使者,知晓其中微妙之处,对龙在天道:“皇兄,如此说来是要向国外派兵了,兹事体大,骆使君恐难做出决定,还望皇兄定夺。” “那南部半岛诸国都尊我神龙国为宗主国。”龙在天向龙载坤问道:“帮谁、打谁,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呀。两国交战,如同夫妻吵架,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叫朕怎么帮呀?” 燕鹏飞赶忙说道:“启禀皇上,据我们所知,千丘国此次是突然出兵,无任何先兆、理由。其实这两国渊源颇深,本是同属一国,都为岳山族人,后分裂而成,近些年来原本十分交好,不想会有此突发战事。” “如此说来,”旁边顾文忠插话道:“这两国会不会暗中有所勾结,设下圈套,实际上是要准备诱使我朝出兵,趁机消灭我军呢?恕臣妄下此判断。” 龙载坤想了想道:“顾大人这段腹黑,也不无道理。” 顾文忠得到鼓励,便又说道:“依照宗主国的义务,我们确实应该出兵帮助岳莱国,可在情报没有被验证以前,贸然出兵,于国家不利。” “启禀皇上、二位大人,”燕鹏飞在下边说道:“根据骆使君的调查,千丘国此番大举入侵岳莱国,势如破竹,已经攻占了数座岳莱国城池,双方皆伤亡惨重,而且大批难民北上聚集在神龙国与岳莱国交界的陇栖寨。” 龙载坤又在旁帮腔说道:“皇兄,南部半岛七国对我们神龙国也是有亲有疏的,比如炙炎国和岳莱国,对我们都是岁岁称臣,年年上贡,其他各国却较为冷淡,很少来往,尤其这个千丘国,更有仇视我神龙国之意,我们不如借此机会,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原来如此。”龙在天冷冷地道:“传朕旨意,调派滇池省三万精兵救援岳莱国。此次境外出兵,为体现我天朝上国之威望,一应粮草辎重都由我方自行携带,不用岳莱国出一米一钱。” 皇上金口玉言,说后,旁边总管太监廖公公赶忙开启一个黄金匣子,从中摸出一块滇池省的虎符,双手托给皇上龙在天,龙在天又转交给燕鹏飞。 燕鹏飞跪拜接受虎符,忙又伏地施礼谢恩。 龙在天见他即要告退,突然又问他道:“你这个年轻人,自打进来后,让朕模模糊糊中想起一人来……” 燕鹏飞不明白皇上怎会有此一说,呆立当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朕问你,你可认得燕南天吗?你们是何关系?”龙在天见他一脸茫然,又问身边大臣道:“你们可还记得燕南天吗?” 顾文忠道:“皇上说的是当年的御前侍卫统领燕南天?臣依稀有点印象。” 龙载坤摇头道:“臣弟不记得了。” “你呀,只喜欢文的,朕当年喜欢习武,时常找燕统领学点功夫。”龙在天对龙载坤道:“你们看此人长得是否有燕南天的影子?” 顾文忠道:“臣实在是想不起来燕统领的样貌了。” “是啊,燕南天帮皇家做事,不想失踪近二十年了,也不知他如今是生是死。”龙在天悠然神往。 燕鹏飞立即说道:“小人是孤儿,在靖城育婴堂长大,五岁时被选派进入演武堂,十五岁从军,如今二十岁,从没听说过此人。” 龙在天道:“这样啊,你也姓燕,刚才朕以为你们是亲戚呢。” “育婴堂的嬷嬷在门口石阶上发现我时,襁褓上绣有一只燕子,遂以此成为我的姓氏。” “原来这样啊。”龙在天道:“无论怎么说,你让朕想起了很多往事,朕很喜欢你这个年轻人,赏赐你点什么好呢?”说着,看了眼左右众人。 “小人寸功未立,不敢奢求皇上赏赐,只是……” “只是什么?你尽管说来。” 既得了皇上首肯,燕鹏飞这才斗胆说道:“小人见这狩猎场上骏马非凡,心下实在爱惜,可否……” 不待他说完,龙在天大手一挥,道:“好,朕送你一匹锦乡骏马。去知会陈曦,骑兵营里的马,任由你随便挑。” “多谢皇上。”燕鹏飞赶忙跪下施礼。 他这一跪,令龙在天又想到最后一次见到燕南天时的情景,也是这样跪下施礼,之后再也未曾见面,不由得喃喃自语道:“天下竟有这么相像的人……” 龙载坤挥手命燕鹏飞退下,后又对龙在天道:“皇兄,别太伤感,龙体要紧。” 第2章 风云变幻显神龙 龙在天又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顾文忠上前道:“启禀皇上,公派留学日出国的学生们,在这里已经受训月余,明天即将启程。这可是我神龙国首批公派的留学生,皇上要不要见见,给他们训训话?” 龙在天想了想,道:“见见也好。” 传令下去,命守候在外的学生们陆续进入内厅,只见鱼贯而入十多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大多是十几二十岁的孩子,最后跟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他们一字排开,跪下口呼万岁行礼,礼毕起身,站立当地,纹丝不动。 顾文忠从袖管里摸出一张折纸,展在皇上面前案上,介绍道:“这是名单,请皇上过目。每省选派两人,另有一个编外人员,共计一十九人。” 龙在天先扫视一遍这些人,只见他们都是身穿白衣、皂底黑靴,一个个站的笔直,精神饱满,斗志昂扬,后又低头去看那花名册,只见上写道: 神龙帝国龙乾一十八年公派出使日出国之留学生名单 中原省选派——康远,字弘大,一十九岁、米盛,字维兴,一十七岁; 江淮省选派——韦肃,字正清,一十八岁、沈承,字涵衍,一十六岁; 巴蜀省选派——王庆,字良祝,一十七岁、李艄,字飞舟,一十七岁; 大漠省选派——汪泽,字百川,一十九岁、易邑,字郸,一十八岁; 关东省选派——陈岳,字景山,一十五岁、魏超,字高才,一十五岁; 西域省选派——彭丰,字博,廿一岁、仲孙才,字立成,一十五岁; 百越省选派——祖康,字天养,三十四岁、韦森,字伯林,一十八岁; 闽中省选派——皇甫通,字达,廿二岁、刘毅,字勇,一十九岁; 滇池省选派——翁琳,字玉书,一十八岁、牧耀,字光辉,一十七岁; 编外选派——江淮省任志,字德文,廿一岁。 龙在天边看边问道:“为什么会有一个‘编外选派’?” “这编外选派的是晋海镖局总镖头的大公子。”顾文忠继续回道:“每省的人选都是经过考试筛选的,此人本来没有考上。选上的都是官费留学,但晋海镖局总镖头主动要求出资,只有一个要求,带上他的长子即可,如此一来,也为朝廷省下这笔费用了,多加一个名额而已,何乐而不为呢。”他又压低声音,凑前说道:“皇上若觉得有问题,我立马将此人除名” 龙在天道:“公派留学此去多长时间?” “一年时间。”顾文忠道:“十八个人,这一年时间,吃、住、游、学在日出国,费用合计高达十五万两白银。如今既有金主来承担,也省了朝廷一笔不小的费用。” “嗯,既如此,就这么办吧。”龙在天想想又问道:“这晋海镖局,是否当年先皇御旨要求南北两家镖局合并后的晋海镖局?” 顾文忠道:“正是,此回承担留学费用的就是以前的大海镖局总镖头任大海。” 龙在天笑道:“哈哈,看来他们做镖局买卖的赚的很多嘛。” 龙载坤和顾文忠也跟着笑起来。顾文忠伸手指向站成一排中的一个胖子,说道:“他就是任大海的儿子任德文。” 龙在天看此人白白胖胖,个子威猛,其他没甚特别之处,这才又仔细去看视他们一遍,都是些青年才俊,很感奇怪,问道:“你们中,谁的年纪最大?” 只见左首一人,出班拱手禀道:“草民祖天养,来自百越省,金沙滩人士,今年三十四岁,是这里年纪最大的。” 龙在天看此人中等身材,皮肤黝黑,五官端正,粗眉凤眼,眼角略有皱纹,一眼看去,粗犷中倒是带着几分秀气,说道:“看你很有些沧桑感,你以前都做过什么?” 祖天养回道:“草民做过很多事,幼年耕地,少年乞讨,成年后做过渔民,也曾在望天涯行舟,也曾在异国经商,也曾在大泽亚海讨生活,近年来跟着媳妇在广城开医馆。” “哈哈!”龙在天和顾文忠对视一笑,又问他道:“你还真是阅历丰富呀。你说说看,是怎么考上留学生的?” 祖天养又回道:“草民虽然做过很多苦力,但也是真才实学,草民的媳妇出身书香门第,都是她教导、督促草民学习的,如今才能考上留学的资格。” “好!”龙在天又对他们所有人道:“你们此去日出国学习,身负国家寄托,肩负两国文化交流,不但要学会他们的技术、武艺,更要了解他们的文明、思想。他日你们学成归来,朝廷必会委以重任,国家的希望,在你们身上。” 下边的一十九人,立即齐刷刷跪下领旨,口呼:“不负圣恩!” 龙在天又对旁边的廖公公问道:“准备有什么礼物吗?” 廖公公道:“回皇上,已备有短剑十九口。”说着,外边又进入几名手持托盘的御前侍卫,那托盘上都是打磨光亮的精美短剑。 龙在天亲自将短剑一柄一柄授予这些学子。 ************************************************************************* 等着这些留学生谢恩退出后,龙在天颇有些感慨,道:“以前,都是各国派留学人员来我神龙国求学,没想到现如今要朕派人出去学习,唉,你们说说看,是不是神龙国这天下落后了呢?” “皇上说哪里话来?”顾文忠赶忙劝慰道:“当今天下风调雨顺,百业兴隆,正逢盛世,万民生而有幸,得享此等繁荣。皇上万万不要多虑。” 龙载坤也跟着道:“皇兄莫要操心这些烦恼事,有我们呢,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龙在天在厅内踱来踱去,想着心事,一会终于停下脚步,对他们道:“朕有一想法,说来给你们听听。自古有言道,凡兵者以劳而强,以逸而弱,承平日久,概以默然。我朝原以武功开国,频年征讨不臣,所至克捷,皆恃骑射。今荷天庥,天下一统,毋以太平而忘武备,尚其益习弓马,务造精良,九省之师,既不经战阵之事,又不见搜狩之役,筋力日懈,势所必然。所以,朕打算明年举办一场盛大的阅兵大典,向天下彰显我神龙国盛世,提振国民信心,并使各省凝聚力增强。你们意下如何?” “皇上这个想法真是太好了!”顾文忠赶忙赞同道:“让九省派遣精锐部队来这里举行大阅之典,那场面一定十分壮观。” 龙载坤也跟着道:“皇兄这个想法确实可行,各省提前一年准备此阅兵式,再照会各国委任使节前来观礼,到时候肯定轰动全天下,壮我国威!” “哈哈哈哈!”龙在天有了此想法,一时心情大好,纵声狂笑,说道:“你们去拟定此旨意,务必办好此重大事件。” “臣领旨!”龙载坤和顾文忠一齐躬身说道。 “轰隆隆!咔嚓嚓!” 突然间,雷声大震,直震得整个大地都在摇撼。内厅众人原本听不到外面一点动静,这一下雷声、地震一齐出现,都感到可怖,还好地震只出现一次,没有后续。继而又听到前边大厅传来很多人的慌乱之声,此起彼伏。 “外面到底出了何事?”龙在天惊惧之中有些不快,可能是因为须臾的快乐被打断了。 廖公公赶忙唤进来一个小太监,问:“去看看什么事?” “启禀皇上,”这个小太监看来已经知道,忙跪下说道:“外面大雨不住,天空乌云闪电霹雳中飞出一条巨龙,盘旋来去。” 龙在天更加惊奇,说道:“有这种事?我们去看看。”说着大踏步就向外走去。 凌力子持剑在手,紧紧护卫皇上左右,众大臣都尾随而行。 来到大厅,只见很多人都趴在窗前外望,时而发出一阵阵的惊呼声,大厅上已经掌起巨烛,但烛火被室外刮进来的大风吹的摇摆不定,那些倒映在墙上的人影也跟着左右晃动,看上去有几分恐怖。 众人见龙在天出现,窗口处马上让出一大块地方,供皇上近前。 龙在天这一看不要紧,只见天空中黑云密布,暴雨如注,电闪雷鸣中,隐隐有条巨型长龙飞越,龙首龙爪龙鳞龙尾,时隐时现,此起彼落。不经意间,龙形好似俯冲而下,激起地上飞沙走石,如此近了,人们才看到那巨龙身上幻出淡黄光芒来,端的好看。 刹那间,巨龙又再腾起,远远飞离,天地如同被巨龙拉伸撑开,天空越来越高,地面越来越低,那地上的房屋建筑人畜显得极为渺小,可能在它眼中如同蝼蚁一般。那盘旋飞舞的巨龙睥睨天下,不可方物。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也不知道是谁,这时竟而颂出这样一句经文。 说来也奇,那盘旋的巨龙突然一个翻身,向天空至高处飞去,越飞越小,最终不可见了,随后,暴雨越下越小,乌云逐渐散去,不久便雨过天晴,空中彩虹清晰可见,一派美好景象。 其时只是未时,刚才因为乌云蔽日,天黑如盖,大家以为很晚了,此时一看,天空仍旧明亮。 众人这才舒了一口气,心情都大好起来,把刚才的可怖景象也都忘怀了,开始说说笑笑一回,无非是歌功颂德之词,道是神龙现身神龙国,祥瑞之兆呀! 第3章 寒冰王室传秘闻 龙在天经历了刚才的一场奇幻景象,心中默默想到的是天降福瑞于我这个真龙天子,不枉我辛苦政务这么多年,由此心情舒畅,也开始和身边的几个大臣说说笑笑起来。蓦地,他竟发现远处有两个瘦高身材的洋人,一个四十多岁,一个不到二十,都是卷发蓝眼,高鼻深目,却穿着神龙国人的中原服饰,宽袍大袖的,乍一看不伦不类。龙在天这心里高兴,对此便大感兴趣,向龙载坤问道:“怎么有洋人在此?” 龙载坤回道:“皇兄不知,他们来自极北之地的寒冰王国,往来各国做贸易,这次千里迢迢运来行宫上等的寒冰玉石,听说此冰玉千年不化,夏天可以降低室内温度。本来知会过要避开皇上面的,可能刚才被天龙吸引出来看视,万望皇兄不要怪责。” “哈哈,不怪,不怪。” 龙载坤又凑前说道:“羊丞相通融过了,以后寒冰国有什么新奇物件,都会呈抵宫里,由皇家优先选取。” 龙在天点了点头,却对这两个异国之人很感兴趣,问道:“他们会说咱们的话吗?” 龙载坤笑道:“那个年纪大点的会说,说的还很好呢。” “有意思。”龙在天笑道:“朕要见见他们,聊两句。”说着,当先走向内厅。 ************************************************************************* 龙在天又于内厅升座,龙载坤、顾文忠等几名亲信仍然在旁侧侍立,总管太监廖公公依旧在皇上身边伺候,凌力子还是在门口仗剑守卫,这次召见的是寒冰王国的两位商人。 两个洋人来到内厅,不待人提醒便双膝下跪,抬头平视前方,毕恭毕敬,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会说神龙国语言,开口便用中原话讲道:“在下尤金,这是我的随从保罗,请不要见怪于他只会说母语。我们拜见神龙国皇帝陛下!我们从北方寒冰王国来此,向贵国呈上寒冰玉床的。” “好,起来吧!”龙在天见他二人十分谦卑,心下非常受用,笑道:“寒冰国与我神龙帝国关东省接壤,朕听说关东省的冬天能冻掉下巴,你们那也是吗?” 尤金的脸上有着令人十分舒服的笑容,此时也跟着笑道:“冬天的寒冷,寒冰国比关东省尤甚十倍,御寒措施不好,整个人很快就被冻成冰块了,敲一下身体就碎裂了。” “瞧你说的怎么这么吓人!”龙在天却非常爱听故事,又问道:“朕听说,寒冰国一半人口是我们神龙国人,这个属实吗?” “皇帝陛下说的属实。”尤金回道:“另外一半也都是克洛奥斯联合王国其他各国人流落过去的。就拿我们两个来说,其实都是圣迪沙王国人,为了生存,自小颠沛流离到了寒冰王国的。” 这时,那边龙载坤突然说话了,道:“乱讲,圣迪沙王国,是出了名的有钱人的天下,个个都有经商的头脑,你们怎么会为了活命去寒冰王国那种苦寒之地?” “天神保佑我们!”尤金不慌不忙回道:“阁下有所不知,我们很小的时候,克洛奥斯联合王国的西部三国发生战乱,殃及我们这些小民,我的父母就是在战火中被打死的,我们没有办法,只得一路向东逃难,最终到了寒冰王国。 “我还算幸运的,在饥寒交迫中,被寒冰王国的首相李约翰先生救活了,对了,忘记告诉各位,李约翰先生的祖上是神龙国人,他和他的夫人都是神龙国后裔。 “我自那以后,就在首相府中做个仆人,打扫卫生,端茶倒水,鞍前马后,伺候主子,就连我这点中原话,也是跟李约翰先生学的。后来李约翰先生看我人够机灵、又会算账,便让我做府中库房的采办兼顾记账。 “一直到了我三十岁的时候,有一天我去找李约翰先生,说我看到一个商机,想去做寒冰的买卖。先生听了哈哈大笑好一阵,他说别傻了孩子,在寒冰王国到处都是冰,你怎么还做寒冰的买卖,谁会随手拾到的不要,却去花钱买你的东西?我说,寒冰确实随处都可拾取到,但我会把这些寒冰做成玉石,做成饰品,最重要的是,我要把在寒冰王国人们看来再普通不过的冰,卖到南方去,也就是卖到神龙帝国来,或者卖到克洛奥斯联合王国其他各国去。 “皇帝陛下想象不到,经过多次向李约翰先生说明我的想法,最后,先生终于被我说动了,给予我一笔启动资金,由此,我开始做了寒冰的买卖,到周边各国推销,尤其神龙国的销量最好,然后再把各地的好东西运到寒冰王国,来回都可赚很多钱。如今已经做了十多年了。” 内厅上所有人一直在听尤金讲诉他的经历,心中都在默想着,圣迪沙人果然是天生的商人。 “原来寒冰国的首相是个神龙国后裔,这样很好。”龙在天又问道:“寒冰国的国王你可曾见过?” “回皇帝陛下的话,在下见过。”尤金说道:“每年的天神节夜里,老国王劳瑞恩都会带着所有王室成员在王宫顶部平台燃放烟火,寒冰国首都冰城所有国民都会聚集在王宫周围欣赏绚丽多彩的烟花。值得在下骄傲的是,从十年前开始,每年王宫用的烟花,都是在下供应的,当然这都是采购于神龙国咯。” 龙在天笑道:“朕听说寒冰国王室是克国各王室中艳情最多的一个,虽然国家羸弱,但政权却最为稳定,是这样吗?” 尤金亦笑道:“这方面的传说确实很多,瑞德王朝统治寒冰王国历经十世,几欲三百年,而现在的老国王——劳瑞恩·瑞德七岁登基做国王,如今已经七十岁了,这世上恐怕还没有比他做国王时间更久的了吧。因为地处偏远,土地贫瘠,无人会来征讨,所以极少发生战乱。” 顾文忠这时问道:“说起寒冰国的王族,十多年前,听说王太子全家被强盗所杀,这种灭门惨案,没想到会发生在寒冰国王室。你可知晓些内幕吗?” 尤金看了一眼旁边鸭子听雷一般的保罗,保罗正百无聊赖地低头打着瞌睡,想了想说道:“阁下的问题让我如何回答才好呢?我所能知道的,就是世面上流传的各种消息。 “老国王劳瑞恩有两个儿子,长子古斯塔夫就是这位阁下所说的被强盗所杀的前任王太子,最得寒冰国国民支持的王太子,不想十多年前全家被害,一时间各国王室惊讶,相信神龙国上下也有所耳闻。大家都传说是劳瑞恩老国王的次子劳伦斯派人所为,劳伦斯也就是现任的王太子,古斯塔夫的弟弟,但其实此人胆小怕事,性情懦弱,只喜欢在女人堆中享乐,妻妾情人众多,在我们看来并无做国王的野心,恐怕还是有其他内幕的。” “如此说来,”顾文忠接着问道:“这个劳伦斯无论如何都会继老国王劳瑞恩后接任做国王了?” “这个也实在难说。”尤金说道:“老国王劳瑞恩其实并不喜欢这个次子劳伦斯,听首相李约翰先生提到过,老国王时常念及长子古斯塔夫的。我感觉他也许会找个孙儿辈的继任者吧。 “哈哈,大家也不要小瞧劳伦斯这个好色之徒,他的儿子、私生子很多,其中不乏有老国王劳瑞恩喜爱的后辈。说起来,我最近经常逗留在贝奥塞斯王国首都古斯诺堡,认识了一位寒冰王国派驻此国的质子,名字叫亚瑟的,他就是劳伦斯的第七子,我们同是寒冰王国人,所以现在很熟悉。我看此子,很有些祖父之风。” 龙在天说道:“寒冰国的王室乱象,听你娓娓道来很有些意思。”看了看左右,又道:“你不如投资这个王孙亚瑟,他以后很可能坐上寒冰王国的王位也未可知呀!”说后哈哈大笑起来。 内厅上的所有大臣也都跟着哈哈大笑,这一下吵醒了睡意正浓的保罗,他一下挺起脑袋来,东张西望着,好奇地看着别人,一头雾水,不知大家为何都这么高兴,众人见了又是一阵大笑。 刚才龙在天的一番话,同时也提醒了尤金。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当时就想道:“投资亚瑟做寒冰王国的国王?这真的可行吗?” 顾文忠也跟着附和着:“你这个商人,做一辈子买卖,赚再多的钱,富可敌国,又有什么用?你真的不如去投资这个王孙,他以后当了国王,你就是首相了。”说后又继续大笑不止,其他大臣也笑着说是。 尤金开始心中不安稳起来,想道:“我帮他坐上国王宝座,我就能成为像李约翰先生一样的首相了!”想到这里,感到前景十分诱惑。 龙在天最后说道:“今天朕很高兴,听你讲了很多寒冰国的事情。你回去见到你们首相,可代朕邀请他来神龙国一会。” “是,陛下!”尤金拉着保罗又双膝下跪后,毕恭毕敬地慢慢倒退着出去了。 这时,颜皇后带着宫女进来,说道:“皇上,天晚了,臣妾叫人准备了鹿血鸡蛋羹,您尝尝。”宫女端着一个瓷碗,放在皇上面前的几案上。 “好。”龙在天又对一众大臣道:“你们也下去用晚餐吧。” 众人齐呼万岁后退下。 龙在天在颜皇后和廖公公的服侍下吃过了鸡蛋羹,精神一振,对皇后说道:“朕刚才见了个洋人,此人十分有趣,听说带了个千年不融化的寒冰玉床来此行宫,朕倒要看看是个什么奇怪的物事。” 廖公公赶忙去招来狩猎场骑兵营统领陈曦,问他道:“寒冰国运来的冰玉床在哪?皇上要看看。” 陈曦便前头领路,带皇上、皇后来到一间无窗密室,四壁空空,唯有中央位置摆放着一块巨大的长方形寒冰,阵阵寒气缭绕着冰玉,晶莹剔透,当中镂空,菱角分明。 几个人进到密室,远远站着已经感到寒意侵体。 龙在天走上前,轻轻抚摸着寒冰,竟有寒气刺骨之感,不能久触,笑道:“好一块寒冰玉床,果然名不虚传。” 颜皇后道:“此床冷冰冰的,如何能睡人,就算是炎热夏天也不行。” 龙在天哈哈大笑道:“这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定数,存在就一定有存在的意义。以后会有大用处吧。” 第4章 商人计较谋前程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尤金便带着随从保罗急匆匆辞别狩猎场骑兵营统领陈曦,一路向北而去。 其实,这整整一宿他都没有睡的安稳,一直翻来覆去的想着前一天和神龙国皇上龙在天的一番对话。 尤金默默思量着:“我完全可以投资这个寒冰王国的质子,他是现任老国王劳瑞恩的亲孙子,瑞德王朝小辈中目前没有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种种迹象表明,寒冰王国几年、十几年,或者几十年后,这个叫亚瑟的年轻人,是有资格坐上王位的。 “他目前正处于人生的低谷期,我要向他伸出援手,他必然会感恩戴德。”尤金深夜不睡,躺在床上深思:“我有必要先去了解他的为人,我只知道他目前非常落魄,非常无助,非常低调行事,我还不了解他,我不能做亏本的买卖。” 远处传来同处一室的保罗震天价的呼噜声音,静夜听来,如同前一天的雷声,但在尤金听来,即使再大的噪音,也毫无打扰自己思路的可能。 “对,要想获得高额利润,就要铤而走险!”在尤金的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尤金这一下心中有了笃定的想法,漫漫长夜就更难捱了,在他一生中也没有过这样的等待吧,堪堪窗外刚刚擦亮,他就急不可耐地摇晃醒了保罗,带好行李,二人就忙着向狩猎场的负责人说明自己家中有要事必须赶回,在陈曦好奇的眼光中,他们骑马早飞驰而去了。 这二人快马扬鞭,一路北行,晓行夜住,不一日已经到了大漠省北部长城的雁行关下,也是神龙国大漠省通往贝奥塞斯王国的必经之路。 出了此关,向左走是贝奥塞斯王国,向右走是寒冰王国,但不巧的是,这里竟然闭关锁门,大批官兵严阵以待,禁止所有人进出。此时已经过了卯时,天色昏暗,但还不至于闭关宵禁。 附近已有很多商旅队伍,又是马队,又是驼队,更有很多住在附近的人,推车的,拉货的,聚集在关内,吵吵嚷嚷,吆五喝六,大家本来都想赶在夜幕降临前出关的,不想这么早就已经关了城门。因为地处边境,出了此关即为克洛奥斯联合王国,所以这些人中神龙国人居多,西方人也不少,大家都不会对谁感到奇怪。 他们遂向旁边的几个同是西方人问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闭关。 “官兵说最近有恶魔出没。”一个人回道:“这回给多少贿银都不放行,看来倒是真的发生了!” “已经闭关三天了。”另一个人埋怨道:“天神保佑!我们运的鲜果看来要烂掉了,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行。我们每天一早就来等,一等就是一整天,晚上再去住店。看来今晚还是不能开城门放行。唉!”唉声叹气,愁眉苦脸。 正说着,仔细分辨,依稀可以听到关门之另一侧也有嘈杂声音响起,看来那边想入关的人一样很多。 这北部长城是神龙国开国后不久建造的,神龙国举国之力,建造了几十年方才建成,尤其这雁行关是整个北部长城中最高的关卡,城门两侧的烽火台高愈八丈,时有大雁擦身飞过,所以起名叫做“雁行关”。城门的开关,都在神龙国这一侧控制。对面贝奥塞斯国也有守兵,是否通行却要看神龙国守关将领的命令了。 此时,关卡门前整齐站列着很多守关士兵,一个个脸色阴沉,表情坚毅,虽然朴刀仍旧在刀鞘中,但手都紧紧握着刀柄,时刻准备着抽出兵刃,进入战斗状态。 士兵阵列前,一个武官走来走去,显得极不耐烦,口吐浓痰在地,指着一众商旅喝道:“都别聚在这里吵扰了,天黑了,都赶紧找住处去吧,这里不安稳,可别怪我雁行关守备汪耀民没提醒你们,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为了贪图赚钱命都不要了吗?” 尤金和保罗听了“汪耀民”这个名字,对视一下,二人都感觉好熟悉,仔细一想,突然想到这是去往日出国留学生中,一个来自大漠省学生汪百川的父亲,他时常提到的。 尤金和保罗此次来神龙国皇家狩猎场售卖寒冰玉床,在狩猎场逗留半月有余,和同在狩猎场受训的这批公派留学生混得非常熟络,尤其这个汪百川性格外露,总是把自己父亲的大名——汪耀民,在大漠省做将军的事迹放在嘴边,竟而狩猎场中没人不知道的,保罗虽不会中原语言,但这仨字听得多了,不会也记住了。 尤金感觉事态可以被自己控制,于是带着保罗走向汪耀民,打算求个人情。要知道,尤金是个商人,又经常往来神龙国,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人没接触过,所以见有个机会,忙边笑边说道:“汪老爹,汪将军,我们是汪百川的朋友,哈哈。” 汪老爹一忖,好像没见过此人,低声问道:“你认识我儿子?” 尤金道:“感谢泰坦天神!何止认识,我们很熟的,哈哈。他最近要去日出国留学,现在皇家狩猎场受训,我们在那里认识的,我们是好朋友的。” 汪老爹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尤金看和对方搭上了话,忙在袖口中拿出一袋银子,塞在汪老爹怀里,笑道:“汪百川很上进的,而且十分孝顺,这是他的奉银,特让我带来孝敬您的。” 汪老爹见钱眼开,哈哈一笑,就收起来了。 尤金又说道:“我在狩猎场没少帮汪百川,他很仰仗我的。”话锋一转,忙提到重点,道:“汪将军,我们有要事出关,请您通融一下才好。” 汪老爹拉着二人走远,到了城墙下才道:“你们有所不知,能不能出关不是你我说了算的。恶魔真的出现了,西边传来的讯息,这回不会有假。” 尤金惊奇问道:“这里距离魔域沙漠千里迢迢,恶魔能来到这里?” 汪老爹道:“不让你们出关,是为你们好。恶魔在北部肆虐,神龙国这边算是安全的。” 就在这时,紧闭的城门突然被猛烈的撞击着,继而城墙那边仿佛沸腾了一般,发出令人惊恐的哭喊声,嘶叫声,嚎啕呼救声,一下子盖住了这边的声音。原本神龙国这一侧人比较多,声音比贝奥塞斯王国那边更为嘈杂,但此时此刻对面却超过了这边的声音,仿佛陷入绝境。 一时间,神龙国这边人们鸦雀无声,都在紧紧地盯着关门在看,不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只感到那边很恐怖! 汪老爹看情况不妙,命令士兵武器出鞘,严阵以待。他又向城墙高处叫道:“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怎么了?你们看到了什么?” 黑暗中,高达八丈的烽火台上隐隐有人影伫立,却是无人应答。 城门对面此起彼落的惊呼嚎叫,随着一阵高潮嘶吼后逐渐低落下去。随即人们发现,厚重的铜质巨大城门的门缝中,突然渗出血来,大家一看,更加恐惧了。 没多久,城墙那边竟然没有一点声息,大家不猜也知道,那边的人不是死了,就是逃命去了。 尤金和保罗对视一眼,心里都暗叫好险,刚才要是汪老爹开关放行,此时恐怕二人命已不保。 这时候已经完全天黑,夜幕中,看到这种情景,哪里不令人惊惧。 汪老爹又叫了几声,看城墙上竟然无人应答,但黑暗中却能分辨出一个个守卫的人影还在那里伫立着,知道上面也出事了。 一个校尉上前对他道:“汪守备,我上去看看吧。” 汪老爹眉头紧皱,道:“不,不可,有危险!” 汪老爹话音刚落,有人突然指着西边远处叫喊道:“快看,鬼火!” 众人忙一齐向西边眺望,只见绵延无尽头的长城上,由远及近,一波一波亮起了无数蓝幽幽的火光来,速度极快,倏忽间,雁行关城门两侧的烽火台上也亮起了两团蓝色的火焰。 第5章 燕行关上猎魔人 “是烽火台上的狼烟吧?”有人惊慌失措地道:“是不是守在烽火台的官兵放的狼烟?”吓得连说话声音都发颤了。 “看位置是在烽火台上……”汪老爹在这里守关十余年,对附近景象再熟悉不过,但却又说道:“可这绝不是烽火台上点燃的狼烟,那是什么呀?我从没见过!难道真的是鬼火?” 此时的城门门缝中,仍旧不停地渗出粘稠的鲜血,这要死多少人才能有这般的血量。 上边烽火台的鬼火幽幽晃动,看久了让人心慌意乱。 城墙下面的人们愈加害怕。 人们开始还都发愣,直勾勾地看着城门,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话道:“该来杀我们了吧!” 众人正惊惧中,突然从城墙上掉落一个人下来,无声无息,坠落地面上才发出一声骨肉摔碎的沉闷声响,大家仔细一看,原来是个驻守烽火台的官兵,被摔得血肉模糊,死状惨烈。 这一下所有人都惊醒过来,大家又开始骚乱起来,你推我搡,四散奔逃,丢货弃物,只顾逃命要紧。 正乱中,城墙上方突然又落下一个巨型黑影,“哐”的一声,稳稳地落在地上,大家原本以为又是一个驻守烽火台的官兵,但看时,竟然是一头人形怪物,很像是头棕熊,全身又长又粗的黑毛裹体,足有两个正常体型的人垒起来一样高,头部却是较小,如同豹子前倾,尤其后脖颈处拱形的颈脊,头顶上直立着一些毛发,像猪鬃一般,臂膀粗壮,两个拳头硕大无比,抡起来就砸在旁边一人身上,那人立刻被打得直飞出去,重重跌落,当即毙命。 人群更加慌乱,逃的更快了,边逃跑边发出刚才城门另一侧的惊恐嘶吼声。 远处众守城士兵持刀冲了过来,团团围住这个巨型怪物。 “嗥呜!” 怪物怒吼一声,声震四野,眼见它抡起硕大的拳头就冲向这队官兵,几个靠前的士兵挥刀就劈砍怪物,力道且劲又猛,堪堪刀砍到怪物手臂,它也并不避让,生生的刀砍入肉,在它粗壮的臂膀上深入数寸。无论如何,怪物也是血肉之躯,如何能受的了如此攻击。这几个士兵心下得意,不想怪物真个毫不在意,两个硕大的拳头抡在几人头部,都打得脑浆迸裂而死。 后面紧跟着几个士兵,看到同伴惨死,吓得倒退回去,一人慌乱中,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狼狈不堪。 汪老爹其实武艺不高,之所以今时今日能坐上这个位置,都是资历、人脉和多年的行贿得来的,本来还大声吆喝,命令手下冲击,但这时见到怪物不畏刀枪,一时傻了眼,不知如何是好,也跟着众士兵四下逃避,边跑边喊叫着为自己壮胆:“这就是来自西域的恶魔吗?我们大漠何时见过这种东西?”。 这时,只见从高耸的城墙上又跳下几个黑影来,汪老爹见了连连叫苦道:“一个怪物已经如此难斗,又来这么多,我们都得死这里!” 众人定睛一看,这几个黑影却都是和自己一样的人,有高有矬,有老有少,有胖有瘦,穿着也是各异,有穿西方锁子甲的,有穿破破烂烂如个叫花子的,有穿黑布棉衣的,有穿单薄褂子的,连那手中兵器也个个特别。见了这一出,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来历。 这几个人甫一落地,立马纷持兵刃就冲向了怪物,与怪物缠斗在一起。 几人合力勇斗怪物,打了个旗鼓相当。 那怪物左突右冲,竟然打不到他们,有些气急败坏,呼呼盛怒之下,两只硕大的拳头抡的更快了。 守城官兵和一众商旅都躲得远远的张望着,只见那伙人与这怪物大战几十回合,越来越凶猛,直打的尘土飞扬,人仰马翻,都是在拿性命相搏,稍有不慎,必有损伤。 这伙人一共是八个,前后左右各两人,围着怪物施展各自绝技,看来都有长期很默契的分工合作。 只见怪物面前这两人,一个带着顶棉帽子,岁数较大,脸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疤,使一口厚背大刀,刀锋雄厚,招式凌厉,是这伙人中武艺最高的,可与怪物近距离缠斗;另一个长的很黑的矮小汉子,双手持有一把长柄镰刀,舞起来虎虎生风,每次击出一镰刀,都是对准怪物要害,此黑汉子的长柄镰刀弥补了自己身材短小的缺陷,所以也不落下风。但那怪物却是不怕疼似的,不惧来招,反而还击面前两人。 怪物后面两人,一个使黄金喇叭的大胖子,身材魁梧,但身手却还算敏捷,专在怪物身后偷袭,那喇叭口异常的大,打在怪物后背、臀部,都会深深印出一个圆形轮廓;另一个贼眉鼠眼的瘦高汉子,使一根又粗又长的铁鞭,每次甩出,都打得怪物毛发横飞,皮开肉绽。 再看怪物左侧这两位,一个五短三粗的大汉,手持一柄二尺长的烟枪,前端烟袋锅里还燃着红光,挥动慢的时候,一缕一缕的烟雾飘出,他便用那滚烫的烟袋锅去打击怪物,只把怪物的粗毛燎起来一片一片的青烟,并伴有焦糊味;又有一个头戴斗笠,粗布遮面,只留出一双眼睛的汉子,双手各持一柄短斧,上下挥舞,劈砍不停,只砍的怪物左臂血肉横飞,饶是如此,却也阻不住怪物来回乱窜。 再看怪物右侧这两位,一个弱不禁风的文人打扮的男子,脸色白里泛青,好像病入膏肓一般,距离怪物远远的,瞅准时机,就是一连串飞刀掷出,刀刀击中怪物脸面,扰乱怪物注意力,但怪物皮糙肉厚,根本伤不到它;还有一身材高大的汉子,个头比这怪物矮不了多少,双手持一根柔韧性很强的竹竿,虽然是竹子,但他内力深厚,打在怪物身上,触及筋骨,可惜对这怪物来说不疼不痒,真个没有疼感。 这八个人,每个人都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如今联手对付这庞然大物的怪物虽然收效甚微,但如果是和普通人交手,千军万马也不在话下。 “大哥,我引‘肥肉’来攻击我,”在怪物右侧那文人打扮的痨病鬼突然说道:“你们趁机把它脑袋砍了!”他所说的“肥肉”,正是这怪物。 “好!”与怪物正面交锋的使厚背刀的疤脸老者叫道:“大家小心!” 只见痨病鬼唰唰掷出两柄飞刀,其中一刀正好扎在怪物右眼珠上,怪物注意力一下子被他吸引,怔了一下,便转身去抓右侧的大高个,痨病鬼就在大高个后边,又是掷出两柄飞刀。大高个的竹竿横扫在怪物脖颈处,怪物被激怒,哇哇怪叫着就扑了过去。 疤脸老者瞅准机会,厚背刀暗运内力,飞身上前就砍向怪物头顶,不想这时怪物突然又转身过来,面对面朝着疤脸老者,就是一拳打去,力道十分猛烈,这要是被它打中,非成一滩烂泥不可。疤脸老者没想到怪物有这手,在他们看来,怪物应该是没有心智的,只会一味胡乱击打才是。 疤脸老者不及细想,还在半空中的身子本能的低头躲避,堪堪怪物一拳迎来,正好将老者头顶棉帽子打掉了,老者跟着一个滚地,退出战斗,电光石火间,危险到了极处。 众人一看老者,没了棉帽子的光头上,竟然出现一个黄灿灿的金属圆弧形扣在脑袋顶部,他的头顶看来异于常人,也不知道他都经历过什么。 “魔头!”躲在远处的汪老爹惊呼道:“他们是除魔猎人!” 尤金就在汪老爹身后,问道:“什么除魔猎人?” “你们洋人不知道。”汪老爹讲道:“朝廷发下文书,消灭恶魔者,按首级奖赏一百五十两白银。西域那边魔域沙漠附近出现了很多猎魔队伍,最出名的当属魔头带领的,听说这个魔头比恶魔还可怕,有一颗黄金头盖骨!没想到他们来了这里。” ************************************************************************* “黑子!当心!” 这时,那边怪物又在哇哇狂叫起来,双臂乱舞,打的面前矮个黑汉子险象环生,刚才他和魔头并肩正面与怪物作战还好些,此时自己独自支撑却感吃力。手中长柄镰刀被怪物双手抓牢,硬夺不下,怪物又是张开血盆大口,一嘴黄牙就去咬黑子。 黑子保命要紧,撒手放弃了长柄镰刀,自己一个后跃,也退出了战斗。 怪物一口没咬到任何东西,把手里的长柄镰刀远远抛出,不想旁边晃过一个头戴斗笠粗布遮面的人来,它哇哇怪叫,伸手就去抓。此人双手各持一柄短斧,立即交叉在胸前防御,但怪物力道太猛,硕大的爪子打在双斧上,力透全身,这大汉被打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随即一口鲜血喷出。 “疤瘌受伤了!” 怪物瞅准目标,迅速向前猛扑过去,看来那受伤的大汉神志不清,萎靡在地,危险之极。 在此危机时刻,魔头挥动厚背刀猱身驱近怪物,要阻止其伤害疤瘌,怪物被扰得一扰,气急败坏,一掌打飞了厚背刀,继而双臂一舒展,竟将魔头环抱在身前,又再张开大嘴要咬魔头。 众人惊呼中,其余六人立即又上前围攻怪物。 就在这时,被怪物紧紧抱住的魔头抽出腰间一把漆黑匕首,趁势插在怪物胸前。大家还在慌乱中,都没想到这招能伤及怪物,因为之前无论官兵还是八个除魔猎人,大家的兵刃都无数次砍削扎刺过怪物身体多次,它就如同没有疼痛感觉一般,毫发无损。但这时再看那怪物,被这烧火棍一般的黑漆短匕一刺,竟然站立不稳,双臂也松开了魔头,然后没多久一跤摔倒在地,一动不动地死了。 七个人累的筋疲力尽,金喇叭去看视疤瘌伤势,说道:“断了几根肋骨,没甚大碍。” 黑子拾起长柄镰刀,对准怪物脖颈砍了五六下,才砍下怪物首级,然后拿块破布包好,背在背上。 “大家伙都没事吧?”魔头盘膝坐在当地,看视一圈同伴,问道。 其余使钢鞭的长虫、使烟枪的烟袋锅、使飞刀的秧子、使竹竿的大个儿,众人都围过来,金喇叭扶着疤瘌也走过来了,一同看视魔头的黑漆短匕。 “大哥,真是想不到,”长虫话多,问道:“平时看你带个烧火棍,以为是护身符呢,原来这么厉害,‘肥肉’竟然害怕这个?” 魔头收起短匕,说道:“刚才情况危急,我也想不得那么多。也许不是这短匕厉害,正好‘肥肉’之前被咱们打的快完蛋了,就差这么一下子呢。” 众人杀了怪物,心情大好,都哈哈大笑起来。 汪老爹这时走上前,问询道:“诸位英雄,你们可是猎魔人吗?” 长虫瞅着他道:“是又怎地?不是又怎地?” 汪老爹陪笑道:“诸位英雄别误会,我是好意,你们帮我们防守了关隘,还救了我们的性命,既然有同伴受伤,可以到我们营中休息,治好伤势才好。” 魔头道:“不用了,这点小伤,家常便饭。”说着,当先向西边走去。其余几人,搀扶着疤瘌也跟着走了。 众商旅和那些官兵惊魂不定,又去仰头看视烽火台,那上边扑簌簌地落下一些碎石来,大家刚刚经历了一番与恶魔的搏斗,此时再看这长城,感觉摇摇欲坠。 临了,只见长虫又回头说道:“该修修了,快塌了!” “不劳您老费心。” 汪老爹又陪笑道。 随着猎魔部队的远去,长城烽火台上的蓝光鬼火,逐渐暗下去,渐渐消失,一切恢复如常。 尤金和保罗又来到汪老爹身边,问道:“恶魔被灭,可以开关放行了吧?” 汪老爹苦笑着道:“没有上头指令,谁也不能开关。万一对面还有恶魔呢?” 众商人被唬了一跳,畏首畏尾,收拾货物,都去找住处了。 第6章 天下流传巡察使 第二天一早,众商旅又汇集于雁行关城门前,其中就有尤金和保罗。 城门仍旧紧紧地关闭着,门缝处的血污凝固了,无数苍蝇嗡嗡乱飞,落在上面,展示着昨晚的凶险。两队官兵列于城门两侧。 商旅三三两两,边等待边唠叨着昨晚惊心动魄的经过,看的出来,大家仍旧心有余悸。有些是今早刚赶来打算过关的商人,听大家说的热闹,却说什么也不相信这里会有恶魔出现。尤其远处地上,昨晚被官兵烧焦的恶魔尸身,一滩肥肉,恶臭无比,完全分辨不出是何物,倒像是一推骆驼的尸骸。 这个时候,南方远处,一骑白马驮着个白衣少年、一头毛驴坐着个矮小的驼背道人,从地平线上缓缓行来。 众人边说着话,边看视这两人。只见白衣少年相貌俊美,神采飞扬,嘴角含笑,长眉入鬓,让人看了心里倍感舒服,不免多留意几眼。再看那驼背道人,浑身脏兮兮的,胡子拉碴,贼眉鼠眼,五官猥琐,让人见了非常厌恶。 这两个人,一个骑着高头大马,一个坐着矮小毛驴,相伴而行,更加形成鲜明对照。 就在这时,雁行关守备汪老爹高呼一声,道:“奉大漠省罗坚诚兵马指挥使之令——开关放行!” 话音一落,城门哐啷一声开启,巨型铜门分左右敞开了。 但见关外一片狼藉,无数人马骆驼的尸身混合在一起,残肢断体,血肉模糊,一派地狱般的景象。 本来不少急于过关的商人却又踌躇起来,不敢逾越城门一步。尤金和保罗其实也在靠前的位置,但这时真让过关了,反而担心起来,城门外,是不是还有恶魔等着呢?众人又开始嘀咕起来。 远处那骑马、坐驴的两人,优哉游哉地就到了城门口,有人朝他们喊道:“小心点,可能有恶魔出没。” 那白衣少年和驼背道人神态自若,听而不闻,仍旧速度不变的过了城门,在众人惊奇的眼神目送下,渐渐远去消失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有些胆大的也推着车、牵着骡马过关。 尤金和保罗对望一眼,催马而行,对汪老爹打声招呼,骑马北上朝左而去。 出了雁行关,其实是两个国家的交界处,向右走是朝寒冰王国而去,向左走是朝贝奥塞斯王国而去。他们二人是想先去贝奥塞斯的首府古斯诺堡,尤金要先找到亚瑟,看看此人是否有做国王的野心。 ************************************************************************* 燕鹏飞身负滇池省军情重任,也不敢耽搁,于尤金和保罗走后,背好皇上的御旨、虎符,在骑兵营马厩里,挑选了一匹上好的白马,此乃皇上御赐,一众骑兵无不艳羡。燕鹏飞更为此马取名叫做“白影”。 御前侍卫统领凌力子又为他安排一番,与一名叫钟辛的御前三品带刀侍卫,一同赶到京师——龙城,来到户部,申领出兵粮草事宜。 要说这个滇池省,情况较为特殊,全省人口十之七八为昆仑族人,只信奉昆仑山轮回寺释门教小宗派,讲求人生无常,轮回转世之教义,由此人们整天讲经论法,根本很少从事生产劳作,加之该省人不兴财不旺,平日吃穿用度,皆靠周边三省——中原、巴蜀、百越接济。如今要出兵境外,长途跋涉,军资粮草方面必然更是以其他省提供为主,所以才来户部请求调度。 这个钟辛御前侍卫看来很吃得开,户部同僚基本都认得,帮燕鹏飞打点关系,上下走动,很快就领到了辎重批文。 燕鹏飞很高兴,办完了公事,看看天色已近晌午,便请钟辛喝酒,钟辛也不推辞,答应同到南门大街一家老字号“常乐酒楼”吃饭。 这酒楼的伙计看来认得钟辛,打两人一进门,便忙跑过来招呼客人,陪笑道:“哟!钟爷来了,好久不见,又升官发财了。”迎到二楼一处临窗座位上坐定。 不一会,时鲜果菜,酒肉杯盘摆满一桌。二人都是行伍之人,少喝酒多呷菜,痛痛快快吃了一顿。 席间,燕鹏飞多次感谢钟辛,道:“若没有钟大哥照应,我这回户部申领军粮一定没有这么利索的。” 钟辛喝口酒笑道:“老弟过谦了,咱们都是为朝廷效力嘛。以后你到京城有何事,尽管找我,我能办到的,没有不尽力的。” 二人情同意和,也都是不拘小节之人,便天南海北地聊开了。 钟辛无意间看到燕鹏飞衣服领口带有一个红线穿就的桶形珠子,颇感好奇,便问道:“我听说滇池省人都信奉释门教,老弟是否也信呢?” “想是钟大哥看到我这颗天珠。”燕鹏飞性情爽朗,盘弄了几下领口处的桶珠,说道:“不瞒钟大哥,我自小长在滇池,身边人无论炎黄族人还是昆仑族人,都信仰释门小宗派,我耳濡目染,被熏陶的,也十分虔诚。” 钟辛笑道:“说到释门小宗派,到底有什么好处?” 燕鹏飞想了想,说道:“我不是高僧大德,讲不出来什么道理。但依我的理解,我们来此世上一遭,不是无缘无故的,皆因前世的功德,造就了今生的后果,如果我们今生今世继续积蓄功德,我们的来世会更加平坦。我今生无父无母,出生即是个孤儿,便可能是前生的我功德不够圆满,也可能是老天爷在考验我,能够经历今生的种种磨难,来生会有个好结果吧。 “可无论我是否有来世,今生我的所作所为是由我所信奉的神灵在时刻注视着的。这是一种心灵的寄托。当然,即使没有来世也没什么,都是上天的安排,听天由命。我们修习释门心法,不是为了给别人看,念经也不是高深莫测的文字游戏,释门流传至今的经史典籍记录的是释迦对宇宙、对人生、对命运、对自然法则的探索和思考,学释门心法的目的是为了我们能拥有一颗纯洁、宁静、光明、智慧的本心,为了让所有的众生都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钟辛听他说的不免有些枯燥,兴趣索然,便道:“现在这俗世,世人都信仰金钱、权利、吃喝享受,有今天没明天,活在当下,有几人会去考虑以后的自己,像老弟如此的,少之又少。”想了想又道:“我们随便聊聊,说到哪里算哪里,我把你当成自家兄弟,老弟别介意才好。” “哪里哪里。” 正说着话,忽听窗外楼下当街有人唱起词来,词曰: 一马扬鞭闯江湖, 逍遥御剑耀神都。 胸怀千古万斛酒, 独饮淋漓对月孤。 豪气焕发搏浪力, 笑间恩怨展平途。 红尘自有柔情伴, 天地赤心死不虞! 燕鹏飞听下边唱的铿锵有力,情绪激越,不免留心去细听,边听边开窗向下望去,只见一个中年人,侠士戏服打扮,脸上描画的黑白分明,棱角精致,一看便是伸张正义的侠客扮相,在街上拦出一处场地,招揽无数行人,大家围着看这卖艺人的表演。 但见卖艺人自说旁白道:“这一日,燕巡察使,乔装改扮,来到了关东省幽州府地界,突遇关东省兵马指挥使王胡子带人强抢民女,天理何在? “燕巡察使代天巡狩,当即擎出先皇御赐神龙宝剑,除暴安良!” 说着中年人摸出一柄刷成银色漆料的木剑,再看旁边,场上过来一个高个子膀大腰圆的汉子,红袍戏服,亮晶晶一顶铁头盔,脸上全是粘上的大胡子,左右又上来两个年纪较小的孩子扮作衙役打扮,各持木棍,口里吆喝不住,依依呀呀,吵吵嚷嚷,就与那侠士扮相的中年人打在一起,两方热热闹闹,上蹿下跳,翻跃腾挪,打的煞是好看。 精彩处,燕鹏飞也禁不住跟着一群观众大声叫好。 钟辛跟着说道:“又是燕巡察使勇斗王胡子的戏。现在燕巡察使巡游天下的戏份在京城非常热门。” “是吗?”燕鹏飞边看边笑着问道:“打的很有几分意思嘛。难道这关东省兵马指挥使王大林就真的那么不受人待见吗?其他省都拿他来说事,简直成了万民的撒气筒。” “哈哈,老弟说的好。”钟辛道:“谁叫他出身不好,虽得先皇亲自任命为一方大员,但多少有些逼宫的意思,由此让人拿住口舌。” “难道这个王大胡子就真的没有一点可取之处吗?” “嘿嘿,主要是这个王大胡子什么好事都被他占了,实在招人嫉恨,从土匪头子到坐镇一方军侯,娶了个美如天仙的克国老婆,和先皇结拜兄弟,想想也是开挂的人生呀。” 此时,场上那两个扮作衙役的少年被扮演燕巡察使的中年人用木剑打倒在地,燕巡察使跟着跳到王胡子身边,竟然把他一脸的大胡子一根一根揪了下来,疼的王胡子高声讨饶,引得全场哄堂大笑,拍手不绝,纷纷投出赏钱。 “王大胡子的事,我们知道就行了,别多说了。”燕鹏飞又问道:“但这个燕巡察使到底是何许人也呢?” “哈哈,老弟呀,你地处边陲,有所不知。”钟辛笑道:“说来真巧,你们都姓燕。要说这个燕巡察使其实叫做燕南天,十多年前也是御前侍卫统领,后来保护先皇有功,御赐神龙剑,授巡察使衔,代先皇全天下巡视。我五年前刚进到御前侍卫营的时候,满耳听到的都是关于他的传说,绝对是条好汉。” 燕鹏飞听的越加仔细,问道:“那现在,他人在何处?” “不知,此人消失了。”钟辛摇头道:“因他带有先皇御赐之物,所以当今皇上也曾派人各省寻找,但找了多年,仍旧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燕鹏飞听了,不免感叹一回。 钟辛又道:“这位燕巡察使如果现在还活着的话,必会位极人臣。” 燕鹏飞奇道:“何出此言?” “文羊武燕!” 钟辛说了四字,又反问他道:“你可曾听说过?” “听是听过,不过不知何意。”燕鹏飞道。 钟辛讲道:“这是二十年前民间的叫法,说我朝百官之中,文官当属羊宏盛,武官自然就是这位燕南天燕大人。你想,现如今,羊宏盛已经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要是燕大人还在朝为官,凭他跟皇家走的那么近,那么受皇家信任,恐怕不会低到哪去。” 燕鹏飞点了点头,结合之前在狩猎场皇上龙在天多次提到此人,大有惦念之情,心下对燕南天也十分崇拜起来。 二人喝过多时,因为燕鹏飞急于赶回滇池省靖城,便吃完会钞,钟辛直送他至城门作别,燕鹏飞便骑着他那匹“白影”,催马扬鞭,望西南方滇池省而去。 第7章 留学启程日出国 继尤金和保罗天刚擦亮便急匆匆北上、燕鹏飞和钟辛一大早就赶往龙城,这之后,龙载坤和顾文忠带着吃完早饭的一十九名留学生就动身了。这二位大人,其实还有其他要事,急于回到京师打探南部半岛诸国最近的形势,尤其千丘国和岳莱国战事起因。 皇家狩猎场西边不远就是清龙山,清龙山上流淌下一条河流叫做清源河,流经狩猎场附近,河对岸有座村庄叫做清源村,距离村子不远有个很小的码头。龙载坤和顾文忠等几名随从,并带着一众留学生在此找了村里唯一的富户狄建昌,雇了他的一条船,众人登船南下,晚上先到了凤巢村,两位大人便作别众学生,离船上马,北上回京,船载着留学生们和三名带队的礼部随行官员继续南下。 当天晚上,三位礼部官员在小船舱中喝酒,那边厢十九个留学生聚在大船舱中休息。 这些个学生,没有了那两位大官老爷的管束,都轻松了起来,在狩猎场受训一个多月,一个个早被压抑的大气都不敢喘,但到底大多数是十七八岁的淘气年纪,天性使然,这时候都吵吵嚷嚷,打闹玩耍个不亦乐乎。 他们都是本省跟本省的在一起,各省两人,江淮省三人。这些学子们,因为是要出海到日出国留学,所以在狩猎场集训时,首先训练的就是游泳、乘船防止晕船的技能,遂根本不惧行船颠簸,反而都异常兴奋。 当中,一个来自大漠省的少年,叫汪百川的,其实就是雁行关守备汪耀民的儿子,最是活泼开朗,那一张巧嘴一刻都闲不住,自觉跟同是大漠省来的易郸聊不到一处去,便数说他道:“你这小孩儿,什么都好,就是不爱吱声,陪我聊聊都这么困难?怎么跟你名字一点不一样呢?你瞧瞧你名字起的多好,易郸,容易简单,怎么做起事来就那么多困难?” 那易郸是这伙学子中最为瘦小的,长得骨骼轻巧,异常清瘦,感觉弱不禁风一般,此时也不搭理他,手握一块棉帕,自顾自的擦拭短剑。 祖天养就在旁边,实在看不过去,对汪百川道:“你莫要总欺负他,这孩子有内秀,以后必会大有作为。” “祖大哥误会了,”汪百川笑道:“我不是欺负他,我也是教他,这小孩要是我爹的兵,早大马鞭子抽他了,一棍子压不出个屁来。要说我爹当这么多年将军,治军绝对有方,他就经常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这边正说着话,不想那边两个来自关东省的少年却突然动手打了起来,其他人都围着起哄,一时间整个船舱沸腾起来。 这两个关东省的少年,一个叫做陈景山,一个叫做魏高才,都是十五六岁的热血年纪,打起架来自然是谁也不让着谁,脸红脖子粗,搂脖抱腰,都使出蛮劲,摔倒在地接着打,不依不饶。 那陈景山得着个机会,立马翻身离开魏高才的缠斗,站起身来,呛啷一声,竟将皇上赐予的短剑抽出来,烛火映照下,只见剑刃上明晃晃的似有盘龙游弋。 魏高才也不示弱,当下也抽出自己的短剑来,同是皇上所赐,同是剑刃隐隐若有游龙来去。 乒乒乓乓中,短剑相交,恶斗起来,不相上下,这二人刚才打的眼红,如今即要性命相搏。 旁边祖天养是这里年纪最长的,看他们打的不可开交,怕误伤不好收场,便上前劝架,和祖天养同是百越省来的名叫韦伯林的少年,也上前拦着劝解,其他也有几个帮忙的。 船舱空间狭小,那二人手握短剑也不好施展,被旁人拦腰抱住便即拦下了,分至船舱两头隔开,这才好些。 那汪百川得势上前就又说开了,道:“你们这些关东省来的孩子,最是好勇斗狠,跟你们匪首王大胡子一个样!胡子习性实在难改。” “混蛋!”这时陈景山和魏高才突然同仇敌忾起来,一齐对汪百川骂道:“你说谁是匪首?”、“胆敢说我们王大帅坏话,不想活了吗?” 汪百川看这两人虽然被人拦着不能靠前,却是恶狠狠的对自己叫嚣着,一时害怕了些,随后便又胆气粗壮起来,道:“我是雁行关守将汪耀民的儿子,以后这里大家都要听从我的话,不可自家人窝里斗了,到了日出国,没得让东洋人笑话我们。” 话说到这,忽然站出来一个魁梧身材的少年,道:“你算哪根葱?” 众人看他,原来是此次公派留学日出国的编外选派人员——任德文,此人一站出来,倒是自有一股强势劲道,陈景山和魏高才也不用别人拦着了,还剑入鞘,却仍旧凶巴巴的看着汪百川,汪百川当作没看见。 任德文继续道:“这次所有留学费用,都是我任家大海镖局出资的,以后你们都要以我为首领。” “凭什么?” 不想旁边又有人不服气,说到权力的归属,便不愁没人争夺,只见原来是闽中省的皇甫达,缓缓站起身来,道:“这里只有我考取过功名,是秀才出身,以后大家理应听从我的。” 大家在狩猎场同吃同住有一段时间了,彼此多少了解些,知道此人不但考取过功名,身手也甚了得。 一时间,船舱里鸦雀无声。 “咳咳!”汪百川插科打诨,嬉皮笑脸地道:“你们都比我年长,你们说什么是什么吧。谁做了老大,我给他当军师,我给我爹那大将军做军师都是绰绰有余的。” “大家不要乱了,”韦伯林却说道:“要论年龄,我们这里祖天养大哥年纪最大,以后当然是要听他的,尊他为学长。” 任德文、皇甫达又不同意了,说道:“年纪大就可以做首领吗?他有什么能耐?” “好了,大家听我一句。”只见祖天养说道:“今天,我们有这样一个出国留学的机会,全要仰仗出资人,我们要有一颗感恩的心。以后大家还是听从任德文的吧,我支持他,他就是我们的学头!” 此话一出,大家都哄堂大笑起来。任德文得了便宜,心里十分受用,哈哈一笑,拱手承让,旁边落选的皇甫达知道祖天养很有威望,对人和善,经常体惜、帮助大家,非常得人心,他既然有此说,悻悻然也不计较了。 ************************************************************************* 清源河顺流南下到了中原省与百越省交界处时,汇入大江,此处叫做金沙滩,祖天养看着大江南岸,心情激动,久久不能平复。 这大江可是主干河流,水流湍急,留学生们的小船速度突然急剧增快,随着滔滔江水一路顺风东去,不几日已到了江淮省的省府——海城。 海城码头又是不一样的情景,只见船来船往,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挑担做小买卖的,肩挑背扛卖苦力的,南来北往行商的,一队队官兵收税银的,鱼龙混杂,异常杂乱。 连日来众留学生蜗居在小船上,行舟艰苦,疲累不堪,如今到了繁华的大城市,都想上岸投店住一宿,第二日再换乘大船去往日出国。 尤其现在正好酉时,赶上饭点,那任德文如何不卖弄一番,又是公认的学头,便招呼大家道:“诸位师兄弟,这海城可是我的地盘,上了岸,我请大家吃顿海鲜,尝尝我们江淮美食。”便又去邀请那三位带队的礼部随行官员。 众人都饿的肚子咕咕直叫,听了这话如何不欢喜,于是大家告别船老板狄建昌,登岸随着任德文进城。 进了城来,见到那热闹景象,真是车如游龙,马如流水,好一派繁华景象。其实,这些留学生大多来自偏远地区,从未见过这么摩登的所在。即使同是江淮省的韦正清和沈涵衍也被吸引了。韦正清是淮北人,没来过海城,沈涵衍倒是家就住在海城以南不远的渔村,这城里以前也曾无数次来过,但这回却有不同,所到之处非富即贵,只见处处新鲜,样样好奇,怪只怪仅长了两只眼睛,看不尽这锦绣繁华,冠盖飞扬,车马辐辏,不在话下。 任德文引着大家尽找城中好去处走,不一会来到一家上好的酒楼,实乃是一座山庄,外表看上去气派非凡,进入里边又是另一番景象,但见数进游园,园中偌大景致,若干亭榭,曲折游廊,清溪泻雪,都是雕廊画柱,朱粉涂饰,众人心里有些不信,疑是梦境一般。 那边汪百川使劲咬了一下舌尖,只觉得疼痛,这一痛欢喜得他要蹦高,高声叫道:“原来天下真有这种仙境,我总以为只有梦中才会有的,这么说来,我竟白活了一十九年。”哄得众人哈哈大笑,任德文更加洋洋得意,叫出伙计来指指点点,专挑贵的菜来选。 众人便在园中池水环绕的装饰成画舫的亭榭中大排宴席,三位礼部官员上座,任德文主座,其他十八人在下首排列落座,不一刻即传上菜来,每人面前几案上全是珍馐美味,无不是可口佳肴。大家推杯换盏,胡吃海塞一顿。 刚吃一半,正在兴头上,不想冲进来一队衙役,为首一差官,六十来岁年纪,鹤发童颜,方面大耳,健步如飞,不一刻来到席间,其他差役围在他周围。众留学生一齐看向他,只见他也在环视众人。 上首一位礼部官员起身拱手问询道:“请问差官高姓大名,所来何事?” 那为首的差官看着他道:“我是海城捕头俞元洲,奉江淮省兵马指挥使龙载震龙使君之命,已将运送公派出使日出国学子们的船准备妥当,现在即刻送你们登船出发。 那礼部官员惊讶道:“什么?船准备好了?所需的十五万两白银都已经准备齐全了?” 众留学生听了开始窃窃私语。 “正是,”那差官俞元洲道:“此乃朝廷交代下来的大事,又是龙使君亲自督办,谁敢耽误。” 另一个礼部官员又问道:“我们刚到海城不久,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嘿嘿!”俞元洲道:“本捕头知晓海城地面上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所有事情。不要啰嗦了,速速随我等登船吧。” 不容分说,那些差役赶忙上前就要带众人走,看来是先礼后兵,不听话就要强行带走了。 众人无法,只得离席,三位礼部官员也在劝导大家,道:“大家也都吃的差不多了,快走吧,不要误了朝廷正事。” 任德文悻悻然,先去结账,便也跟着一齐又向码头而去。 第8章 烽火岛上锁龙井 此时的码头上灯火通明,仍旧乱哄哄的,扛包的苦力穿行来去,将很多木桶、米袋搬运到一艘大船上,船舷扬起一面绣有龙形的蓝色大旗,竟然是艘官船。 俞元洲率领众衙役,将一十九名留学生连同三位礼部官员护送上这条官船,与其说是护送,不如说是押送。堪堪木桶、米袋装载完毕,立即催促起航。 那些留学生和礼部官员面面相觑,都不明所以,心下纳罕:“这到底着个什么急?” 再看岸上俞元洲众衙役,依旧面无表情。大家这才又注意大船上的景象,只见水手众多,因为刚刚起航,都跑来跑去,忙忙碌碌。 众人刚才都喝了些酒,此时正是兴奋的时候,便在甲板上三三两两聊着天,看着夜晚海景。船驶出不到一个时辰,大家都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闪亮处,开始奇怪起来,议论纷纷。 祖天养叫过一个年老的水手,问道:“船老大,你看那边有灯火的地方是哪里?倒不像是其他船发出来的。” 那老水手回道:“那是烽火岛,往来船只全靠它指引方向。我们第一站,就到那里。” 众人一听,又感奇怪,祖天养又问道:“这大船不是带我们去日出国天都城吗?为什么中途要停这里一站?” “你们不知道,”只听那水手道:“这烽火岛很邪门的,一般小船不敢靠近,靠近就有风险,必须官家的大船才能顺风顺水的停靠住。烽火岛上有一人把守,很久没送水和粮食了,我们这趟先给他送去补养要紧。” “原来如此。”众人这才明白了一点。 很快,大船停靠在烽火岛附近,水手又忙乱地把那些木桶、米袋搬运下来,因为船太大,不能完全靠近小岛,只能用绳子将货物吊到下边,再由水手在海中划动小舟接着,倒运到岛上。 此时已经子夜时分,但岛上一座高台,台上点燃了巨大的篝火,将方圆几里都映衬的十分明亮。那座高台石壁上,清晰地出现“烽堠宝山”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众留学生仍旧兴致高涨,看的分明,便由祖天养带头,大家又弃船登舟,要到岛上游览一番。 大家齐心协力,划动小舟,随着搬运物资的另一艘小舟,终于停靠在小岛岸边,那里早有一个人手持一盏马灯迎着众人,只见他披着一件厚实的蓑衣,背着一顶斗笠,挽着裤脚,在海边慌乱走动着,显得非常不安。 “快点!快点!”那人感觉很着急,连连催促:“过了子夜,神仙也难救!” 众人看此人,却是位六十多岁精瘦老人,一张马脸,皮肤黝黑,简直黑里发亮,一双豆大的眼睛瞪的圆圆的,急得脖颈上的黑筋暴起。 刚才和留学生对话的老水手对他笑道:“你这老黑,看把你急的,跟黑猩猩一样!”跟着来的人一起哄笑起来。 那些水手们又将水桶和米袋一件件抬到岛上,众留学生好奇心旺盛,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感觉小岛不大,只有一座石头垒砌的房子,当是守岛人的住所,绕过石房,不远即是一个很陡的土坡,多亏两侧围绕土坡有一圈弯曲的坡路,上了土坡之上,便是烽火岛的中央,亦是圆柱形的篝火高台,站在巨型篝火之下,如同白昼,异常明亮。 但见高台前有一口井,两条巨型铁索从井中探出,一直延伸至高台底部,围绕多圈,因年深日久,高台附近的铁索已被苔藓覆盖,锈迹斑斑。水手们将水桶里的水、米袋里的米一件件倾倒井中,只留下一部分,放在老黑脚边,看来剩下这些,是给这守岛人留的给养。 众留学生跟随着水手们一路走来,见他们不用人指导,很熟练的操作着,看来这些水手是时常来此送给养的,熟门熟路,干完后,便又走回海边去了。 这些留学生中,虽有个别人是各省主管选派时,经过贿赂或者直接选择自己人上位,但也不乏全国各省挑出的栋梁之才,其中来自中原省的康弘大便是从小爱好各种史料文献的,早听说过有这个烽火岛,仰头看着高台上的字说道:“这难道就是当年共侯亲笔所书的——‘烽堠宝山’四个字,并严令后世人们‘昼则举烟,夜则明火’,今日,终于见到真迹了。” 众人听他说后,都一齐看向高台上的巨大神龙族古体字。 来自滇池省的牧光辉奇道:“辛辛苦苦,好不容易运来的物资,又是水又是米,为什么要倒进这口井里?” 众人都是好奇心起,这才发现,这个岛上主要的部分绝不是那烽火高台,而是这口诡异的,不该存在的深井,便齐刷刷看向守岛人——老黑。 “你们这群小赤佬,什么都不晓得。”老黑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碌碌转动着,并不理会他们,只是拿着马灯,不住地向井里探望,可是又什么都看不出来。 众留学生七嘴八舌,缠的他不可开交。 老黑无法,这才诡秘一笑,说道:“嘿嘿,其实要说,我也是来这里后,才听我前任说起的。” “哦?说起什么?” “世人都说烽火岛上的烽火台,是为黑夜中往来舰船指明方向的,更有人揣测是为预防日出国入侵我们才存在的报警台,近几年日出国时常有倭寇骚扰我们近海地区,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但它真正的使命其实是座监狱,监禁着……一条龙!” “龙!”众留学生无不好奇。 “是的。源自神龙山脉、流经六省的大江,其实就是一条水龙,入海口即是龙头,这烽火岛以前不叫这名儿,叫做‘困龙枯’,‘枯竭’的‘枯’,岛上一滴能喝的水没有,但却出现在大江入海处,堵截着大江汇往大海,这明摆着,就是要困死那条水龙的,传说水龙入海,颠覆神龙族社稷,天下必然大乱! “而这个井,也不是普通的井呀,那就是个锁龙井,传说那水龙入不得海,反被这座岛‘困龙枯’困住了!呶,你们看那大粗铁链,绝不是锁一般事物的。古人凿井,当然会祈求个风调雨顺,井中养龙,犹供水神,有水神镇井,可保千年不枯。” 众人被他说的一惊,又都去看那口井,连那井口的锁链仿佛也在拉动起来了。 “老黑爷爷,您说的这个‘锁龙井’,我小时候听乡亲们说过。”来自江淮省的韦正清瘦高挑身材,站在那里如个棍儿一般,一板一眼地道:“乡亲们都说,那是开国功臣共侯为治理洪水泛滥,擒住了上古蛟龙,并在烽火岛上深挖一口井,打造一根粗若臂膀的铁链,将上古蛟龙锁在井中的,这才镇住大江洪灾肆虐。可这些都是传说罢了。” 同是来自江淮省的沈涵衍却说:“这个传说我也听说过,但我深信不疑。” 韦正清道:“这个你也信,那你说说看,这井有多深?锁链有多长?那条蛟龙可还活着吗?” “自然活着!”沈涵衍信誓旦旦地说。 话音未了,高台顶部的烽火台,本是燃起的篝火,突然爆起一股电光石火,竟然熄灭了,继而出现一团蓝色火焰,初始很渺小,蓝色火焰很微弱,不久却盛大起来,那蓝色也越发渗人。 众人都看到了,不明所以,又都看向老黑。 老黑却是惊恐莫名,一张黑脸,瞪的眼睛都要冒出来了,惊呼道:“鬼火!” 就在此时,岛中央那口井中隐隐传上来轰隆隆的响声,震得铁链都发起抖来,众人这才感觉害怕,大家不由自主的拔出御赐短剑,紧紧盯住锁龙井。 轰隆隆声响越来越大,不一刻,铁链向上急速运动,冥冥中不知道什么力量在拉扯铁链,速度越来越快,在众人惊呼中,一条水晶斑斓的蛟龙冲出井口,伴随着一股水雾,向天飞去,越飞越高,隐匿于黑色夜空里。那条铁链也被挣脱,甩下来重回井中。 过了一会,水雾消散,铁链仍旧深入井中,烽火台上的蓝色火焰重又燃起篝火,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刚才的一幕只不过是众人幻想出来的一般。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异不已。 沈涵衍又对韦正清道:“看到了吧,我说是活着的。” “唉!”那边老黑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切自有天意,随天去吧!” 韦正清不依不饶,追问他道:“老黑爷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呀?” 老黑道:“我的前任跟我交代过,自古以来,每月初一和十五烽火岛都会十分危机,锁龙井中都会传出异响,所以必须要向其中倾倒清水和大米,算是贡品,这样才会恢复正常,但最近几年,那种异响会时常发出,所以有了突发状况,我都会燃起篝火,让大陆速速派船送来水和米,每次都很紧急。我知道迟早有一天会发生刚才的事,水龙冲出锁龙井,以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们会经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 老黑说着说着,突然看向他们,道:“我一把年纪了,年轻时做过很多坏事,早知道会有遭报应的时候,我倒是不怕什么,可怜了你们这些孩子,年纪轻轻,可能就会经历苦难,人生就是这样。没想到历经那么多代人苦心经营的一件事情,会到我们这里终结……” 老黑无力地坐了下来,靠在一处石头上,说道:“也好,以后省了我操心井里的响动,呵呵。” 众年轻人围绕着他,看他露出一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这时,远处过来一人,正是那老水手,问他们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见大家不回答,又说道:“船要开了,都赶快上船吧。” 众人这才收剑入鞘,跟着到海边,划动小舟登上大船,继续向东起航。 烽火岛上,老黑坐了很久很久很久,看着烽火台上的篝火出神。 第9章 同窗情义叙出身 “昨夜的事情太不可思议了!”汪百川仰躺在船舱铺上说道:“几天的时间,竟然见识到了两条龙,我今生绝不会说出去的。” 旁边铺位上的韦伯林笑道:“就你这张破嘴,我打赌你不出一天就会讲给别人听,你讲就讲了,谁能相信?” 大船载着这些留学生,在大海上行驶了一夜。因为睡得太晚,直到第二天中午,众留学生才前前后后睡醒过来。海风呼啸,船舱中略感寒冷,此时都窝缩在铺上,稀稀拉拉聊着昨夜的经历。 “五天后的这个时候,”祖天养对他们道:“我们就到了日出国日月岛的天都城。我希望这一年的学习期快点完成,那样我就能赶快返回百越省广城府,我的老婆孩子,还在等着我呢。” 韦伯林问他道:“祖大哥,你为什么这么急于回去,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干一番事业不好吗?” 祖天养看着他稚嫩的脸庞,笑道:“你年纪还小,还不明白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我之所以抛家弃子远来日出国留学,其实就是为了得个官家身份,他日也好带着老婆孩子,去见她的家人。” “我实在搞不懂,”汪百川听他说的一头雾水,问道:“这是什么打算?她的家人,很瞧不起你的身份吗?” “可以这么说。”祖天养想了想道:“我一个经营医馆的商人,要想投身仕途,目前留学日出国,无疑是唯一的途径。” 韦伯林问道:“祖大哥医术一定很高明吧?” 祖天养哈哈一笑,道:“我这两把刷子,小病还好,大病还需我老婆出手,她才是精通医术!我都是跟她学的。” 不想那边汪百川来了兴致,跳跃起来,对船舱中所有人道:“大家都来说说看,你们是怎么被选派来做留学生的?”见众人都不理会自己,他便高声说道:“那我先说,我爹呢,当了一辈子将军,也想让我投身军旅生涯,如果我有留学日出国的这段资历,以后跟他一样做个将军不在话下,所以我爹便央求大漠省罗坚诚罗使君,争取来这个名额。嘿嘿,以后大漠省军界,必然有我一席之地。” 汪百川说完,就凑到易郸身边,问道:“老乡,你是怎么来的呀? 那易郸正依在铺上擦拭御赐短剑,低头说道:“我头脑愚笨,考科举必然无望,只能来考留学生,罗使君见我轻身功夫不错,便最终决定选我。” 汪百川小眼一转,惊讶道:“原来你会轻功?” 祖天养点头说道:“相信我们这里,大多是考科举屡试不中,这才想通过留学此道,有条出路。” 汪百川道:“祖大哥刚才说了此来的目的,我们都知道了。”转头又看向旁边的韦伯林,问道:“伯林老弟,你是怎么来的?” 韦伯林看向祖天养,说道:“祖大哥说的对,我就是考科举屡试不中,这才来做留学生的。” 还未等他说完,后边皇甫达急着说道:“不是所有人都是考不上科举的,我可是秀才出身,之所以来日出国留学,是为了出去看看,以后归国,一定还是要考科举的。” “就你格局高行了吧。”汪百川白了他一眼,又瞅向和皇甫达一样来自闽中省的刘勇问道:“刘兄说说吧?” 刘勇身材不高,却非常壮硕,臂膀上的肌肉,几乎要撑破了衣服,脸上留有一部络腮胡须,长得颇为老成,只听他道:“不瞒大家说,我其实是要考武官的,可惜要五年一次,我就想在这段时间内学习武士道,这就是我报考留学生的目的,多亏我们闽中省更注重武试,我一试便中。” 韦伯林笑道:“没看出来,刘兄胸怀大志向呀!”又走到任德文身边问道:“学头儿,您老人家呢?”不等人家说话,他又笑道:“您老人家不说我们也都知道,是花了白花花的银子买来的这个留学资格,哈哈哈……” 任德文怒道:“小赤佬,你敢消遣老子!” “我给大家讲讲我为什么来的吧。”旁边沈涵衍忙岔开话来道:“我出生在海边一个小渔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渔民,他们盼望我能有出息,有个好出路,能为这个家改变窘境。但我别无长处,无论如何用功,对于科举一途,实在没什么把握,于是我就来考留学生了。在我们江淮省,富庶之地,崇尚文风,肯去日出国吃苦的实在不多,我就顺利的考上了。就是这样。” 他说完后,韦正清也说道:“沈兄说的没错,江淮省人多数经商,其实不屑于科举,但我家也比沈兄家好不了多少,父母年纪大了,弟弟妹妹一大家子,我若仍旧守家待业,迟早坐吃山空。实在没有办法,我这才打算去日出国闯荡一番。” “原来如此。”汪百川又走到来自滇池省的翁玉书和牧光辉铺前,问道:“还未请教翁兄、牧兄?” 翁玉书说道:“我们都是孤儿,从小在育婴堂长大的,大家都是知道的了。” 汪百川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是呀,而且我们还知道你们都是从军中挑选出来的,这是怎么回事?” 这回牧光辉说道:“育婴堂长大的孩子,到了五六岁时,会分为两个班,专门有老师来鉴别,看这个孩子好动,身体好,是练武的材料的,会择入演武堂,从小教习武艺,等到了十五岁上,再择优入伍。我们哥俩就是这样选入前军先锋营的。这回各省选派出国留学生,其实其他省都有很多人报名参选,唯独我们滇池省没人响应……” 汪百川连忙问道:“这是为什么呀?” 牧光辉继续说道:“还不是因为滇池省的人都信奉昆仑山轮回寺的释门小宗派吗,人人都在修持中,不会被这些俗念干扰。滇池省骆博明兵马指挥使负责选人,无法,只得在军中挑选了,就这样,我们哥俩是受了军令才来的。” 前边沈涵衍听后说道:“早听说滇池省与其他各省不同,昆仑山轮回寺的住持厝仲活佛既是执政活佛,相当于其他省的太守,又是神龙国护国大法师。” 牧光辉道:“厝仲活佛近几年身体不适,很多政务都是由骆使君帮忙处理的。” “我还有个疑问。”祖天养突然问道:“刚才你说育婴堂的孩子到了五六岁时会被分为两个班,你们去的演武堂,难道还有演文堂?” “有啊。”这回翁玉书说道:“那些个聪明伶俐的,头脑灵活的,能言善辩的,喜欢读书的,都被选去书院,听说长大后允许考科举,实在不行也能当个教书先生。但这样的人太少,被选取书院的很多时候一个人都没有。” “那么,”祖天养又追问道:“剩下的孩子们呢?就是没有选中演武堂和书院的?” 翁玉书和牧光辉对视一眼,同时摇头。 “我们那个时候还小,”牧光辉说道:“没有注意到这些。后来长大了,我们也有相同的疑问,但却真的不知道。” “好了,好了,”汪百川早不耐烦了,说道:“管他演武堂、演文堂,我们还是说我们的,下面该谁了?”指向康弘大和米维兴问道:“你们是中原省的,看来竞争是非常激烈吧?”一脸的坏笑。 康弘大道:“中原省学子众多,大家都去埋头苦读,一心想着高中状元,要去日出国留学的真不多。” “是啊,是啊。”米维兴附和道。 “少来!”汪百川手一摆,道:“我知道你们两个是顾大人的学生,他负责这次留学生选派任务,派自己的学生来,看来以后会有肥缺等着你们。” 康弘大道:“汪兄此言差矣,我们目前虽然是留学生身份,但既然得了朝廷俸禄,又是派去学习,自然要守好各自本分,不可妄议。” 汪百川没想到他言辞犀利,摇摇头道:“好小子,知道你后台硬,以后在你面前说话真要小心些才是。” 康弘大道:“汪兄又说哪里话来,你我是师兄弟,以后要一条心才是。” 汪百川也不理会他了,又走到陈景山、魏高才身边,问道:“两位大人,该你们说说了?” 陈景山盯着他,道:“我是关东省虎旗营大将军陈力之子。” 魏高才跟着道:“我是关东省狼旗营大将军魏奎之子。”也盯着汪百川道:“这回你满意了?” 他俩这一说,仓中所有人都私下嘀咕起来。 汪百川倒吸一口凉气,说道:“怪不得你们听了别人说关东省兵马指挥使的坏话要生气,原来你们就是王大林手下四大金刚的儿子。” 陈景山争辩道:“王使君与先皇结拜兄弟,做人光明磊落,最是体惜下属,你们不了解他就不要乱说,世上对他的流言蜚语都是假的。” 魏高才拦住他,道:“算了,不要跟他们争论这些。” 汪百川双手一挥,笑道:“看来我们这里真是卧虎藏龙。”说后,看着巴蜀省两人道:“你们也来头不小吧,是不是?” 王良祝道:“大家既然都开诚布公,我们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是巴蜀省兵马司教头王薄熊的儿子。” 李飞舟亦跟着道:“我是雍州府捕头李宏远的儿子。” “着啊!”汪百川又看向来自西域省的仲孙立成,问道:“你也不简单吧?” 仲孙立成无疑是这些人中个头最矮的,和易郸有的一比,只听他昂首说道:“是又如何?我是西域省西部长城守将仲孙离的儿子。” 大家同时瞅向坐在铺位上的彭博,这是最后一个了,只听他缓缓说道:“我让你们失望了。”顿了一下,黯然说道:“我来此,就是为了吃口饱饭。” 此言一出,众人都默不作声了。 第10章 蛟龙出海斗神龙 大船继续朝东航行,当天晚上,突然狂风大作,海浪滔天,那巨浪此起彼落,像脱缰的野马,奔腾咆哮,,托着大船时而升至高天,时而降至渊底,险象环生。 暴风呼啸,撑起的巨帆都被吹成了弓形,桅杆也吱嘎作响,整条大船摇摆不定,船舱中物品、人员随着船身的剧烈摇晃而东倒西歪,左移右挪,滑来滑去。那些留学生都躲在舱中,即使事先掌握了不晕船的本领,此时因为太过颠簸而都有些头昏脑胀,恶心作呕。 甲板上,众多水手齐心协力拉扯船帆,确保航行方向,但那海浪铺天盖地,多次席卷而来,一波比一波猛烈地冲击着船体。 蓦地,那狂风势如破竹而来,仿佛要把船只撕裂,由此整个船身被撼动得向一侧倾倒,危险万分,再要斜过去一点,简直要翻船的节奏。水手中一个体格瘦弱的,根本站立不稳,被强劲风势吹的竟然双脚离地飘了起来,惊愕中他赶忙双手去抓桅杆,但此杆粗大,又洒有海水湿滑,他不及抓牢,竟而被刮出船舷,哇哇怪叫声中,落入大海。众人慌了手脚,都喊着:“不好了,有人掉海里了!” 飓风转瞬一过,船身终于暂时平稳过来,大家这才又都手忙脚乱的去救人。 那边船舱中的十九名留学生听到有人落水,也顾不得许多,奋勇跳到甲板来救人,三五个一组的投出绳索到海中,希望那人能抓到,但茫茫黑暗中的海浪,哪里还有人影可寻。 众人都向海中极目远眺,搜寻着落难者,虽然都感觉很渺茫。突然有人说道:“快看,那边好像有船在靠近我们!” 大家顺着他手指方向努力去看,隐隐约约中,果然看到有几艘船在靠近。 老水手沙哑的嗓子大声说道:“这么大的风浪,他们还能掌握方向,不简单呀!” 过不多时,但见两艘巨舰在狂风巨浪中,起起伏伏,高高低低的就来到近处,这回大家都看的分明,两艘舰上悬挂黑旗,赫然绣着骷髅头的图案。 “是海盗!”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行又遇打头风。众水手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看到是海盗后,更加惊慌失措。 “怕什么?”韦伯林一手挽着固定在船上的绳索,一边抽出短剑,仗剑说道:“抄家伙跟他们干!” 那两艘巨舰虽然也是歪歪斜斜而来,但显然都在人操控之中航行。眼看到了跟前,巨舰上密密麻麻站满了海盗,挥舞着各式兵器,吆五喝六,只听他们唱道: “头顶天,脚踏浪,乘风遨游,称霸海生!” …… “头顶天,脚踏浪,乘风遨游,称霸海生!” …… 众海盗反反复复,唱够多时,一个个气焰嚣张,斗志高昂,死死地看着官船,眼睛都红了。 “海生!海生!”那老水手吓的哆哆嗦嗦,颤声问旁边的人道:“我没听错吧?这些海盗是海霸王——海生?” 祖天养看他脸色都绿了,问道:“你是说,他们是二十年前叱咤东南海上的海盗王吗?” “是呀,”老水手道:“二十多年前,海生是海盗中杀人不眨眼的魔王,见神龙国人杀神龙国人、见日出国人杀日出国人、遇到同是海盗的同行也杀,最后海上就属他称霸,其他海盗见了他都躲得远远的,一时间,连做海盗的都少了。但是突然间他却销声匿迹了,这一晃二十多年没听到他的名号了。唉!我们要是遇到其他海盗还能拼一拼,可偏偏遇到的是海生,在这海上,没人比他更懂大海!” 海风呼啸中,老水手的话被风吹到海盗船中,只听一个粗壮的声音笑道:“哈哈哈哈……老子是生海,海生早死了,死了一个海生,无数个海生才有机会再在这海上发财!”他话一出口,其他海盗都狂笑着附和。 “大家不要怕!”韦伯林道:“海浪这么大,我们先保护好自己!” “包围这点子!”对面那海盗头子生海挥动一把弯刀,指挥道:“小的们,看这官船吃水这么深,船上必然有大批金银财宝,我们一股脑都给他抢过来!好不好?” “好!”众海盗心痒难耐,跃跃欲试,两艘海盗船分至官船左右呈夹击之势,然后纷纷投掷出挠钩挂靠在官船上,继而一齐用力拉扯,堪堪海盗船就要和官船合并在一起了。 留学生和水手此时都拿出武器,去砍断勾住船沿的挠钩,但有些是粗麻绳子所制,还可多砍几次砍断,但有些却是较粗的铁索链接,根本砍不断。 有些心急的海盗眼看距离官船近了,仰仗自身有点轻功,便跃了过来,在官船上和留学生或水手交上了手,此一仗看来是不可避免了。 那生海手持弯刀,也跃到官船上,势如破竹,很快杀了两个最先遭遇的水手,看来他功夫不低。 此时,跃到官船上来的海盗大约十余人,留学生当先冲上,捉对厮杀,有些胆大的水手也挥着刀剑上去助阵,如此一来,反而是留学生占了上风。 刘勇、易郸合力对战生海,也只打了个平手。那生海膂力过人,弯刀挥舞着虎虎生风,比这周遭的飓风犹有过之。只见刘勇短剑护体,仅能见招拆招,采取守势,与生海正面交战;易郸窜上跳下,声东击西,专门对生海施行偷袭,往往剑走偏锋逼迫生海凌厉的攻击缓得一缓,由此竟帮了刘勇不少忙。 波涛汹涌中,三艘船身仍旧摇摆不定,那激斗的双方既要立地站稳,又要防止被敌人伤到,一时间,敌我双方险象环生。 生海原本是一对一单挑刘勇易如反掌,但不想多出来个易郸搅局,往往总是在自己将要伤及刘勇时,他窜出来给自己一记险招,如此二十余招后,只气的他脸红脖子粗,破口大骂道:“他妈的,小贼子恁地讨厌!”突然弃了刘勇不打,一刀向易郸下三路攻去,易郸身轻如燕,双脚微一点地,便即跃了起来。其实生海早看出他轻功了得,刚才只是促使其跃起,鉴准对方下落之势,立马冲上到了船沿处,抢先到此有利地势,又快速向身后连挥两刀,逼迫刘勇避远开去。那易郸不想敌人就在身下,一个鲤鱼打挺,头下脚上倒立过来,短剑刺向生海。生海回刀荡开攻击,左手一把抓住易郸脖颈处,那弯刀眼瞅着就砍了过来。 “快救易郸!”危难时刻,不远处的翁玉书惊呼一声,便冲过来,但到底还是来不及。多亏刘勇立即剑刺生海后心。生海无法,只得暂时放下杀死易郸的机会,又再回刀架开刘勇攻击,同时左臂一推,便将易郸轻轻巧巧地扔出船外,旁边几个人眼看着易郸坠下海去。 “哎呦!”祖天养和韦伯林联手除掉一个海盗后,立即挥剑又一齐冲过来,此时,刘勇、翁玉书已经和生海动起手来。 狂风呼啸中,但听海中传来一个落水的声音,当是易郸掉落海中。 众人悲痛不已,这么大的风浪,易郸恐怕要葬身海底了,想到此处,即对生海痛下杀手,生海被对方四人的轮番攻击打的措手不及,暗中叫苦不迭,只得连连后退。 就在此时,空中飓风越加猛烈,而且下起大雨来,电闪雷鸣,天与海,一起颤动。 “我回来了!”让众人没有料到的是,船下又传来破水而出的声音,易郸湿漉漉的浑身海水,长发披散贴在肩背上,手中紧握短剑,重又跃回船上,惊慌失措的表情不亚于三艘船上所有见到他落水的人。他这一落一起,其实时间很短,但好像时间都凝固了,众人都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汪百川瞪大了眼睛,向他大叫道:“你怎么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易郸也是一脸茫然:“但我能肯定,海中有东西!” 此时此刻,距离三艘船不远处,海水忽然向上翻滚,如同烧开水的一般,咕咕翻涌,继而出现一团涡流,起初很小,蓦地涡流越来越大,三艘大船都被涡流引得旋转起来。 大家一惊,都停下战斗,敌我双方都去看着那片海水发愣。 突然,涡旋中央,喷洒出一股水雾,弥漫开来,在众人惊呼声中,一条水晶斑斓的蛟龙冲出大海,飞跃至半空中。 伴随着空中一道道如同划破天际的闪电,众人看得分明,那龙鳞闪烁,周身蓝光耀眼,盘旋中,水雾蒸腾。 其他人看了还不怎么样,可十九名留学生却一下子想到,这条龙明明就是烽火岛上从锁龙井中飞越而去的蛟龙。 “是的,”易郸指向蛟龙道:“刚才我落入冰冷的海中,一定就是踩到了它,我借力又一跃而出的!” 此时,空中又出异象,那天上的闪电一道接着一道,雷鸣之声不绝于耳,顷刻间狂风暴雨,闪电不住,雷击不断,在电光石火中,幻化出淡黄光芒,天空中突然飞下一条巨龙,龙首龙爪龙鳞龙尾,真真切切,实实在在。 又是一条巨龙现身,其他人看了还不怎么样,但十九名留学生却又一下子想到,这条巨龙不就是不久前在皇家狩猎场暴雨中出现的那条神龙吗?好家伙,这两条龙一齐出现了,它们要干什么? 众人都被这突变惊得哑口无言,默默仰头看着那两条龙。 就在这时,蛟龙突然向神龙快速飞了过去,龙爪抓向神龙,神龙一个摆尾,将蛟龙打开。那蛟龙周身泛有蓝色水雾,神龙遍体现出淡黄光芒,之后便是蓝黄缠斗在一起,根本看不出谁占上风,但蛟龙体型比神龙小一半,可见蛟龙更加好勇斗狠。 暴雨、狂风、海浪、电闪雷鸣,三艘巨船在两条龙的激斗下,摇摇晃晃,原本还是紧紧的船身贴着船身,可众人都停下手中的事情,只是抬头观战,不久三艘船便逐渐分隔开来,距离越来越远。与之它们的打斗相较之下,人类的战斗是那么微不足道。 其实两条龙的战斗时间并不长,但人们看的惊魂不定,感觉岌岌可危,这个世界再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算什么了。 生海趁人不备,溜回自己的海盗船上,这两艘海盗船,其实都有火炮,专门对付战舰的,之前因为官船是一艘货船,并没有攻击能力,又因为他们人少,所以生海本是要靠人多势众抢下控制权的。此时,他命人立即火炮攻击空中的两条巨龙,海盗们都惧怕生海,虽然心生恐惧,但仍旧向那两条龙进行炮击。 “轰隆隆!” “轰隆隆!” 两艘海盗船一齐开炮,众人只见那两条龙周身的水雾、黄光被打散少许,看来是被击中了。 “继续炮击,”生海命令道:“我们屠龙后,一定扬名立万,哈哈哈哈,什么海生,比我差远了!”众海盗又在装填炮弹,准备二轮进攻。 两条龙震怒,它们在空中盘旋飞越一阵,突然分向两艘海盗船俯冲下去,但听“砰!”、“砰!”两声,两艘海盗船竟然被那两条龙撞击而瞬间倾覆,两条龙俯冲之势不减,迅速潜入海中,不知去向。 那两艘海盗船开始渐渐沉没,船上的一众海盗骚乱起来,弃船而向官船游去,大呼大叫之声不断。 官船上还有几个海盗,被祖天养带人击杀殆尽。要爬上船来的海盗,也被众水手又推下船去淹死。 此时,暴雨逐渐小了下来,狂风也没有之前大了,海浪也较为平稳了,水手们调整船帆,大家都想快速远离这里,可能不久两条龙又会跃出大海来激斗吧。 在海上向东方又全速行驶半个时辰后,祖天养带人清点人数,死亡十二名水手,受伤九名水手,其中两人重伤,留学生中只有康弘大后背受了刀伤较重,却无性命之忧,其他李飞舟、彭博腿部受伤、牧光辉右肩受伤,都是皮外伤,并无大碍。祖天养略通医术,忙帮大家清理伤处,包扎救治。 第11章 清源河畔清源村 皇家狩猎场上,因皇上龙在天御驾游玩,连日来倍加热闹,每天天一亮,龙在天便率领狩猎队伍及随行大臣,到猎场上去纵马围猎,直到天黑方休,好不畅快。 这一日,龙在天仍旧率队去了猎场腹地,众人离开后,行宫便显得冷冷清清。 不想到了晌午,狩猎场行宫外突然聚集而来几十名农民,所有人都手持棍棒、锄头、鱼叉、铁锨等农具,为首的一个老者,手拄拐杖,站在这些农民最前方,带着众人高呼口号: “我们要吃饭!我们要种地!我们要我们的水源,还给我们清源河!” 其实,这些人都是附近清源村的村民,那为首的老者即为吴村长,他们的队伍距离狩猎场行宫较远的时候,守卫已经报给骑兵营的统领陈曦,并摆出拒马、围栏,防止暴民靠前。 这时,陈曦带领一百余名骑兵营士兵而来,挡住了村民。只见这些士兵都是身穿轻甲,手持防盾,个别士兵还带有棍棒,看来应该是专门对付此等事件的。 “吴村长,”陈曦在士兵们的簇拥中,等村民的呼声渐渐低下去,才说道:“你这样为难我就不好了。你知道现下谁来到狩猎场了吗?” “我不管谁来,”吴村长道:“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让老百姓有个生计吧?” “吴村长,你三天两头带人来闹事,我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对待你们,我们好说好商量,我已经答应过你,向京师反映你们清源村的情况……” “不要再拿这话来哄骗我们了,”吴村长显得很气愤,说道:“多年前你就答应帮我们要回水源,到如今还是不允许我们用家门口的河水,你是不是要我们死?” “这回肯定帮你们,”陈曦说道:“你们先回去,目前有十分重要的人物在这里,不要打扰他,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一定向京师……” 吴村长挺起拐杖,指向陈曦,说道:“有重要的人在这里是吧?正好,让他出来见见我们,我们向他说道说道,这清源河是我们祖祖辈辈喝的水,养育了无数百姓,现如今却不让我们用,天理何在?” 那些个村民又高举农具,叫嚣起来。 “吴村长!”陈曦有些恼怒,厉声喝道:“你敢聚众闹事!” “我活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见天就被你们官府欺压,一辈子没敢对抗官府,因为那不是我们老百姓的本分,但你们官府就是不为老百姓着想,苍天无眼呀!” 村民中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早按耐不住了,也对吴村长叫道:“老村长,跟他们掰扯不明白,你一句话,今天跟他们拼了!”旁边几人随声附和,跃跃欲试。 陈曦眼看要控制不住局面,又对他们喝道:“都放下武器,你们要造反吗?” “反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村民们积压了很久的怨气,突然迸发出来,举着农具冲上去就和士兵们大打出手,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这些个士兵,都是骑兵营,是从众多军旅中百里挑一出来的,属于军中的佼佼者,平时自视甚高,根本不容任何人挑衅。尤其神龙国的士兵都是各省内异地驻守,没有本地人,此时两方对战,哪有手下留情的兵,很快,村民们被打的伤痕累累。 吴村长年老体弱,被打的蜷缩在地,拐杖亦被士兵劈成两截,脸上额头都被打肿了。 就在吴村长被打之时,突然村民中有人怒吼一声,声震四方,随即冲出来一个高大黝黑的汉子,只见此人身长九尺,体壮如牛,满脸浓须,根根似铁,胸前黑毛,杂乱丛生。刚才虽和众村民一齐冲撞士兵,但到底寡不敌众,被几个士兵联手打压的双手抱头,连连后退,可此时见了老村长被打,一股怒火上涌,内心不忿,自己被打无所谓,但老村长被打,那是再气愤不过的,便“哇呀呀”一声推开旁人,冲到吴村长身边,帮他解围。 众士兵看他力大威猛,并不好惹,遂几个人一齐上前挥棒打他,黑汉子双手紧握成拳,两只胳膊一用力,那臂膀上的肌肉结实,像小山一样隆起,以血肉之躯,对抗士兵们的围攻。 “阿夯,”吴村长缓得一缓,叫此黑汉子道:“你不要管我……” 黑汉子阿夯看准机会,也趁机击出一拳,被打的士兵立即痛疼倒地,一时间竟有四五个人被他击倒。 如此一来,士兵们都注意到他,开始聚拢过来,专门对付此人。 其他村民原本被打的七零八落,此时才抽身远远避开,也有人上前扶起吴村长。 不想此时,突然从行宫方向又冲过来几十名骑兵营士兵,都是手持兵刃。 阿夯凭借自身蛮力,抵挡住众士兵,便叫道:“老村长,你们快走!” 村民们赶忙背负起吴村长,向村子逃回。 阿夯即使再勇猛,到底敌不过人多势众,被人打翻在地,头破血流,身上多处受伤,那些个士兵拿绳索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 当天申时,狩猎队伍满载着猎物提前返回,早有上了年纪的留在行宫的官员将中午村民们来维权闹事的经过一五一十讲给龙在天听。 龙在天不置一词,仍旧进到内厅批阅奏折,最近几天,皇上都会在返回行宫后办公一个时辰左右。 不一刻,陈曦前来觐见,门口守卫的凌力子得到同意的答复后,带其一同来到内厅。 陈曦跪倒在地,参拜后却不见皇上回话,只得尴尬地一直跪着。 但见龙在天仔细看着一封奏折,旁边廖公公研墨润笔,厅内静寂无声。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龙在天终于放下手中事物,对陈曦说道:“有什么事吗?” 陈曦清了下嗓子,说道:“启禀皇上,今天有清源村的村民,前来行宫滋事,我命士兵将其驱散,在此过程中,有个别村民先行动手打了士兵,最后双方都有人受伤。” 龙在天问道:“他们来了多少人?所为何事?” 陈曦将事情经过如实告知。 龙在天想了想,道:“这清源河,为什么不让清源村的村民使用?是何道理?” “皇上有所不知,”陈曦道:“早在此狩猎场完工之时,主持修建此行宫的龙跃仙大人便下令清源河禁止附近村民使用,因为狩猎场上广阔的草原、各种野生动物需要大量用水。但可以帮助村民打井,让他们使用井水,一样可以过活。” “什么?”龙在天说道:“是我叔父的命令?” “是!”陈曦继续说道:“先皇也同意龙跃仙大人的意思,并颁下旨意,清源河,主要到皇城一段水域,严禁平民靠近、使用,原因皆为皇城全城官民都在使用此河水,怕是有歹人下毒。所以清源河上游两岸,每隔数里便有巡逻士兵把守,无端接近者必会受到严惩。” 龙在天听了久久不能做声,此事让他想到那位英年早逝,个子高高瘦瘦,总是带着笑容的叔父——龙跃仙,想到此狩猎场、行宫都是他身为工部尚书时主持修建的政绩,想到行宫刚刚完工时,祖父太上皇龙之昊带着当年还是太子的自己和一众兄弟姐们来此游玩的景象,恍如昨日。 陈曦仍旧跪在当地,此时悄悄抬头看向皇上,轻声问道:“请皇上定夺?” 龙在天说道:“即是先皇有旨,自要尊办。但是,这些村民既然连年前来维权,而且人数不少,也必有其难处,我们要从长计议,待我考虑考虑。”顿了一下,又说道:“你抓起来的那个村民,还是放了吧。” “皇上三思。”陈曦道:“此人力大无穷,我们几个人联手都捉拿不易,必须要让其心生惧意,才好管制。否则今遭放了,以后更加猖狂。” “怕什么!”这时正好颜皇后带着几名宫女进来,可能恰巧听到陈曦最后几句话,便对他道:“当今天下四海升平,万民拥戴,皇上又一向以王道着称,没有不心悦诚服的。”走到龙在天身边,温言说道:“皇上处理公务累了吧,臣妾命人做好了关东参汤,您尝尝。”宫女自把一个托盘放在几案上。 “哈哈哈,皇后说的好。”龙在天笑道:“把他带上来,朕见见他。” 不一时,凌力子安排两名御前侍卫,押着那被抓的村民阿夯,来到内厅。 龙在天、颜皇后高坐在上,只见一个黑黑壮壮的大汉,虎背熊腰,如同个巨人,进门时都要低头而过,手铐脚链,哩哩啦啦,昂首阔步,乌云压顶一般,就到了大厅上。 “大胆刁民,”廖公公拂尘一挥,指向他道:“这是当今皇上、皇后,还不下跪!”廖公公暗运内劲,声音直抵阿夯耳内,只震慑的他心神混乱,但在旁人听来,却是稀松平常。这一份内功显露,没有几十年功力修为根本做不到,此时内厅中,练内家功夫的凌力子、陈曦都是心中一凛,暗想:早听说廖公公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不想造诣如此之深。 “皇……皇上……皇……皇后……”那阿夯原本如野兽般耀武扬威,目空一切,但被内劲震荡,丢了三魂七魄,大惊失色地瞟着高高在上端坐的两人,看到皇上还不觉得如何,当看到颜皇后时,不禁全身一颤,第一反应是怎么那么像家里吴村长供奉的菩萨,体态丰腴,脸如满月,眼若朗星,慈眉善目,不由自主便跪了下去,口里喃喃自语道:“菩……菩萨……” 龙在天盯着他如同困兽一般迷离的眼睛,柔声问道:“你不用害怕,朕只想问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们……都叫我‘阿夯’。” “阿夯。”龙在天继续问道:“朕听说你天赋异禀,力大无穷,你的父母也如你这样吗?” “我的父母?”阿夯愣了一下,迷迷糊糊中又去拿眼偷瞄颜皇后,说道:“我怎么知道?我听老村长说,我是个弃婴,从小是被黑熊带大的,村民们发现我时,我还在吃黑熊的奶,他们赶走了黑熊,把我带回清源村的,我是吃全村人的百家饭长大的。” 龙在天听的兴起,追问道:“你被村民们发现,那时你多大?” “听老村长说,也就两、三岁吧。” “被黑熊养育了几年,有了熊一样的力量!”龙在天感叹了一番他的奇特身世,再看此时的他,已经二十多岁了,多多少少流露出的却是淳朴天真之态。 这时,旁边的陈曦向龙在天请命道:“皇上,此人如何处置?” 龙在天略微沉吟一下,旁边颜皇后又向阿夯道:“本宫听说你打伤了几名官兵,你可知错了?” 阿夯初听妙音,如同真个菩萨在问自己,赶忙毕恭毕敬地回道:“嗯,我知错了!” 在场之人听他回答都是惊奇不已,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回答,并且很具诚意,难道此人真的这么好说话?和他的外表差异很大。 龙在天、颜皇后对视一下,奇道:“哦?哪里错了?” “我没有听老村长的话。”阿夯说道:“老村长经常告诫我,不可恃强凌弱,因为我力气太大,一个不小心,就会弄伤人,我本来时时刻刻都很注意,有时被村里人打了几下,我也不觉得疼,也不会还手,怕老村长生气,可是今天看到老村长被人打,我实在忍受不住,这才出手推开打他的人,我忘记了老村长的告诫,确实我错了。” “看来你很忠实于老村长嘛。”龙在天放平稳了声音道:“为什么?” 阿夯说道:“村民赶走黑熊带我回村后,很多人说我是野兽,恐难驯服,都说要把我烧死,是老村长感念我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坚持要抚养我,没有老村长,我可能早死了。而且,我自小跟黑熊长大,学说话非常费劲,到十多岁了,才能顺利说话,都是老村长一个字一个字教给我说的,他教我时很有耐心,从来不因我笨拙而动怒,我如何不感激他老人家?” 颜皇后听他所说,便对龙在天道:“也是个可怜之人,莫要治罪于他了。” “好,”龙在天道:“朕也喜欢你这小子,以后你就不要叫‘阿夯’了,朕赐你名为‘熊清源’。” 阿夯呆愣了一下,旁边廖公公浮尘又是一挥,指向他道:“今天真是你的造化,皇上御赐名讳,你还不快谢恩,更待何时!” 阿夯自言自语道:“熊清源?熊清源?这个名字阿夯喜欢,谢谢皇上……皇后了。”又去偷看颜皇后,根本不敢正视心中的菩萨。 “哈哈哈哈……”龙在天看他真情流露,憨态自然,十分高兴。 “你这呆子。”廖公公也被逗笑了,道:“从今往后,你就叫‘熊清源’了。” “我名字叫‘熊清源’?好啊好啊!” 颜皇后又对龙在天道:“皇上看他这一身力气,在村里委实可惜,不如让他留在军中效力可好?” 龙在天看了眼陈曦,说道:“嗯,这个提议很好。” 熊清源不明所以,一脸懵逼。 龙在天这时对陈曦道:“狩猎场与清源村一水之隔,你们要搞好与当地村民的关系,我让此子留在你手下,以缓和军民之情。你意下如何?” 陈曦跪地说道:“微臣谨遵圣谕!” 龙在天又对熊清源道:“朕和皇后娘娘每年至少来狩猎场一次,你以后就留在这里练武,替朕保护这里,平时要多听陈统领的话,把他当做新的老村长,你能做到吗?” 熊清源知道自己当兵,异常兴奋,笑道:“皇上、皇后,以后我最听你们的话,你们让我阿夯……不对,让我熊清源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龙在天和颜皇后对视一笑,道:“好,此子可教也。” 颜皇后又道:“皇上,参汤都凉了,臣妾再重新为您准备一碗,这碗就赐给熊清源喝吧。” 龙在天点头同意,命廖公公端给熊清源,但颜皇后却款步下去,亲自将汤端给他。 熊清源心中一股暖流,十分感动,双手接过,一饮而尽。 龙在天问他:“熊清源,好喝吗?” 熊清源砸吧砸吧嘴,脸上一皱,道:“不好喝,一股草根子味儿。” 内厅中众人无不笑出声来。 等陈曦带着熊清源退出内厅后,龙在天对颜皇后、廖公公、凌力子道:“今日时候尚早,朕打算带凌力子去清源村走一遭,体察民情,我倒要看看这个清源村有什么勾当。” 廖公公道:“老奴也陪皇上去吧,穷山恶水,恐有刁民。” 龙在天道:“不用,你留下伺候娘娘。此次微服私访,不可走漏消息。” 第12章 软玉温香皆无瑕 事不宜迟,龙在天当即带着凌力子换了便服,骑马过河,便向清源村方向而去。 当距离清源村还有一段距离时,正好上到一处山坡,但见远方村落,家家户户屋顶烟囱炊烟袅袅,云淡风轻,一派美好田园景象。 龙在天一时心情舒畅,轻声吟道: “寒鸦飞数点, 流水绕孤村。 斜阳欲落处, 一望黯销魂。” 二人不一时进到村里,一打听,村长家就在西头大槐树下,附近仅此一家,很好找,他们便直接望那院落而去。 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忽然身边掠过一个粉红衣衫的妙龄少女,龙在天瞟了一眼,正好见她侧脸轮廓清晰,骨骼线条俊美,身材曼妙,婀娜多姿,虽背负一捆木柴,却是身轻如燕,脚步轻盈。堪堪此女竟然走到大槐树下的村长家门口。 龙在天赶忙上前问道:“小姑娘,请问这里是村长家吗?” 那女郎回眸一看来者,说道:“是啊。你们二位是谁?” “哈哈,”龙在天笑道:“我们是商人,向河对岸的狩猎场供应冰块的。所来村长家,是替阿夯带个口信。” “阿夯不是被官兵抓起来了吗?”女郎惊奇地问道。 龙在天近距离端详着她,只见她虽然皮肤黝黑,但却面容姣好,五官端正,颧骨高,眉眼俊,自有种野性的美艳姿色,十分钟意,微笑道:“放心吧,阿夯没事。让我见见村长可好?” 女郎洞开大门,请二人牵马进入院内,带入正屋,吴村长躺在里屋床上,一条腿红肿老高,正在休息,见来了生人,疑惑道:“暇儿,这二位是谁?” 女郎道:“他们说是向猎场供应冰块的商人,来替阿夯带个口信。” “敢问先生,”吴村长向龙在天问询道:“阿夯现在怎么样了?” “您就是吴村长呀。”龙在天说道:“叫我‘黄生’就好。我给您带来个好消息,阿夯没事了,狩猎场的陈曦陈统领您知道吧?他见阿夯体壮如牛,具有洪荒之力,是个可造之材,大为欣赏,便将他吸纳进骑兵营,留在狩猎场当兵。您老人家就放心吧。” 吴村长和女郎对望一眼,说道:“真有这样的事?我还担心阿夯会吃苦头,看来是他的造化,以后可算有了出路。” “我亲眼见过阿夯,”龙在天继续说道:“就是他托付我来给您老捎个信儿的,怕您老惦记着。” “这感情好。”吴村长又对女郎道:“暇儿,快去做饭,请二位留下吃饭。” “哎。”女郎答应一声,爽快地出去了。 龙在天微笑道:“乡下的女孩就是懂事。” “这是小女吴瑕。”吴村长又道:“您二位也是好心人,肯为阿夯传信。要说,今日多亏阿夯的保护,我才不至于被官兵打死。” 龙在天这时打量一遍屋子,感觉十分简朴,没有什么多余物件,唯独一尊很小的菩萨雕像以及香炉,其他并无特别之处,看来吴村长是信奉释门教的。 “老人家,”龙在天道:“你们全村的人,今天去大闹狩猎场,到底所为何来?” “黄先生有所不知呀。”吴村长看此人气宇轩昂,态度和善,又帮忙带信,十分感激,索性和他聊了起来:“我们这个村子,两面靠山,两面环水。山就是西、南两面的清龙山,水就是东、北两面的清源河,以前世世代代都是以种植金橘为生,种植其他农作物根本长不好,这个金橘种的时候需要大量用水,可自打朝廷这个狩猎场建好后,官兵就不允许我们使用清源河了,我们的生活受到影响,很多人家,都揭不开锅了。” 龙在天道:“我听陈曦说,朝廷已经派人给你们打井了,用井水不行吗?” 吴村长一皱眉,道:“这是多少年的事了?刚开始还能勉强过活,现在井根本就枯了。再说,只打了那三口井,村里老老少少也有两百口人,能永远用下去吗?” 龙在天沉吟一阵,道:“看来问题蛮大的。” 吴村长又道:“我们这个清源村,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只要吃饱了饭,谁愿意去跟官府作对,躲着还来不及呢,您说是不是?可是,”他话锋一转,继续道:“这官府却是像防贼一样防范着我们,连我们靠近一点清源河都不行,靠近了抓起来就是一顿鞭子,身体硬实点的,落下个残废,身子骨弱点的,被活活抽死的也有,现在大家都离的远远的走,老百姓真是受够了委屈呀。” 龙在天宽慰他道:“老人家,您可能有些误会也未可知,朝廷视百姓如子民,尤其当今圣上,最是勤政爱民,体恤百姓,誓要当流传千古的明君,我想他不会不管你们的。我认识不少朝中大官,等我回去替你们把实际情况讲明,相信他们会来帮助你们的。” 吴村长很信任面前这个商人,却也知道能令朝廷来帮助他们一定很难,但他有此心,已经难能可贵了,笑道:“那真是有劳黄先生了。” 他们说了会话,外边吴瑕已经做好了饭,因为吴村长腿有伤,她就将桌子搬到靠床位置放好,并十分利索地将饭菜碗筷端入里屋,便于吴村长吃饭。 龙在天本来一日两餐,是不吃晚饭的,此时却很想尝尝吴瑕的手艺,在吴村长的邀请下,也不推辞,和凌力子一同入席。看那饭桌上,几个窝窝头,一盘煮烂的野菜,并无盐精,吃起来却感香甜,连连夸口称赞好吃。 吃饭间,龙在天时常去观察吴瑕,越看越喜爱,越喜爱越觉心里热烘烘的,十分受用,真想多和她呆一段时间,忍不住就有个计较,于是在饭桌上对吴村长道:“老人家,您刚才说这清源村盛产金橘,那真是好极了,据我所知,这种水果只有南方才有,没想到我们中原也有呀。” 吴村长笑道:“说的就是啊,我们这里什么都不好种,唯独金橘长势一向很好。” 龙在天道:“因为我是个商人,所以现在突然有个主意,想把你们的金橘贩卖到龙城,路途不远,一定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吴村长道:“只可惜现下没有浇灌的水呀,村里已经多年不种了,即使种点,少了水的滋润,长势就大打折扣。” 龙在天道:“不要紧,我打算留在村里几日,看看环境,实在不行,我就出些银两,多打几口水井。” 吴村长惊讶道:“黄先生如有此意,那真真救了我们全村人了,您就是我们的活菩萨了!”不等吴瑕吃完饭,便催促她道:“瑕儿,你快去打扫一遍阿夯的房屋,换上干净被褥铺陈好,请两位先生暂住。” 龙在天忙道:“不着急,吃完饭再说。”又向凌力子使个眼色,道:“打扰老人家我也委实不安,拿些银子,就算房费吧。” 凌力子赶忙从怀中摸出一大锭亮灿灿的银两,放在桌上。 吴村长连忙推托,说什么都不收,还道:“你们这是帮我们全村人的忙,我哪里还敢收你的钱呀。”再三推辞,最终龙在天也只好听从吴村长安排了。 当天夜里,龙在天便在阿夯那宽敞的大床上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凌力子却是高度紧张,身处此陌生境地,孤村野岭,耳听着屋外各种虫鸣,一夜不曾合眼,在大床旁的地上铺张席子,和衣而卧。 ************************************************************************* 第二日一早,天刚刚擦亮龙在天就和凌力子起来,二人在院中晨练,这也是龙在天自小养成的习惯,每天早上都会练上几遍南天拳法,每次练完后都会感觉精神抖擞,通体舒泰。虽然院子不大,拳法练习中需要满场游走,龙在天只得收敛步法,注重拳法,也练得虎虎生风。 不久,只见西边的清龙山上云雾弥漫,霞光纷呈,隐隐幻出七彩祥瑞,恰似仙境一般。 龙在天奇道:“我早听说过这座山,临近一看,不想这等神奇,好似是仙人的居所。” 凌力子却是注重皇上的安危,对他道:“皇上,您若在此地久留,不如我去多找些侍卫来保护您。” “不可,那样会让吴村长起疑心。”龙在天立即道:“不但不能叫来更多人,你也要回去,告知皇后娘娘等文武百官,春猎结束了,不用等我,让他们都回京。我在这里盘桓时日也不会太久,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很善良,天真无邪的,不会对我如何,我应该很安全。” “皇上……”凌力子还想劝说,却发现有脚步声,立即闭嘴,但见吴瑕端着做饭的盆子走来。 龙在天笑眯眯对她打招呼:“吴瑕姑娘起的好早呀。” 吴瑕亦笑道:“黄先生更早。我们这山脚早上寒气重,先生莫要着凉才好。” 龙在天看她关心自己,十分受用。 早饭过后,凌力子在龙在天的命令下被撵走了,此后数日,吴瑕与龙在天整日单独相处,竟似形影不离一样,尤其吴瑕从不排斥他,反而很愿意与他相处,二人感情越加融洽。 龙在天在村长家一住四五天,每日上午都是龙在天和吴村长一起唠家常,吴村长给他讲述村子里的故事,龙在天也说些城里的事情,都是他微服私访经常去的一些酒肆、园林,听得吴村长和吴瑕无比向往。到了下午,龙在天便和吴瑕到村里各处走动看视,这一亲临实地,很容易想到,这里原本是十分美丽的家园,土地肥沃,金橘果树成荫,但如今田地却都干裂成这般模样,仅有的几亩金橘种植地也是尽显颓势,如何不叫村民们痛心疾首。 这段时间,吴村长的伤势却是不见好转,吴村长便埋怨自己:“年纪大了人就不中用了,这么点小伤放在年轻时候,休息个一两天便能下地干活了,现在却要连累孩子照顾我……” “爹,”吴瑕不想听她爹说自己的不是,道:“明天我去山上给你采些药回来,敷在伤处,一准就好了。” 吴村长看自己伤势一直不好,也有些着急,便道:“也好,但这两天下雨,你上山可要小心些个。” 龙在天在旁听了,忙道:“不怕,我明天陪吴瑕姑娘一起上山。” “岂敢,”吴村长陪笑道:“但有您相伴瑕儿,我也就放心了。那就有劳黄先生了。” 第二天吃过午饭,龙在天和吴瑕告别吴村长,背上竹篓,拄着木杖登上了清龙山。 没想到这清龙山只有一条道,十分陡峭,二人爬得异常艰辛,好不容易挨到半山腰,便找了一处空旷平台休息。 吴瑕想的周到,带有一壶水,先让给龙在天喝一大口,自己接过也喝了一口解渴,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会天。 “没想到,”龙在天先说道:“这个清龙山看上去不高,可真要爬起来,还有些费劲呢。” 吴瑕笑道:“黄先生不知,这个清龙山虽然不起眼,但每天清晨、晌午、黄昏、黑夜中,仔细观察竟不相同,根本不像同一座山。” “有这等奇事?” “我不骗黄先生的。” 吴瑕天真烂漫,巧笑盈盈,一口一个“黄先生”,叫的龙在天很觉别扭。 “吴瑕姑娘,”龙在天道:“你不要总是黄先生长,黄先生短的,听起来好疏远。我虚长你几岁,你便叫我‘天哥’就好。” “天哥!天哥!”吴瑕又连叫几声,笑道:“那你也不要总叫我吴瑕姑娘了,跟我爹一样,叫我‘瑕儿’吧。” “瑕儿!瑕儿!”龙在天亦笑道:“好听。” 吴瑕问他道:“天哥,你住在龙城,天子脚下,见过皇上吗?” “皇上?”龙在天顿了一下,道:“瑕儿,不瞒你说,其实我就是当今皇上。” “你是皇上?”吴瑕神情一僵,挑眼看他,继而一脸狐疑地问道:“……皇上老儿?” “你这丫头!”龙在天轻拍一下她额头:“什么皇上老儿!我很老吗?” 吴瑕仍旧将信将疑,自言自语道:“不像呀,能做到皇上这么高的位置,年纪应该不小了呀!” 龙在天哈哈大笑,道:“这是什么逻辑,你以为皇上是升官升到这个位置的吗?哈哈哈哈,你是不是盼着你爹从村长升官坐到皇上的宝座?” 吴瑕非常不好意思,低头抿嘴一笑,道:“我也不懂,从小都是这么认为的,以为我爹既然是一村之长,以后还能升官呢,但真不敢指望我爹升到皇上,嘻嘻。” 龙在天仍旧哈哈大笑,看着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十分怜爱。 吴瑕绯红双颊,道:“不许笑话我了!” 龙在天憋着坏笑,问道:“你很崇拜你爹吧?” “那当然了!”吴瑕爽快地道:“我爹在我心中就是天,我不能没有我爹。我爹二十多岁就做村长,做了一辈子,全村男女老少全都崇拜我爹。我爹这个人,从来都是先为别人着想,哪怕自己受了委屈也要帮助别人,所以才赢得全村人的信赖。很多时候,我只想嫁一个像我爹一样的男人。” 龙在天追问道:“你有心仪的男人了吗?” 吴瑕不假思索地道:“没有,村里的后生都太稚嫩,根本没一个像我爹一样的稳重、有担当,十分之一都达不到。”说后,又偷眼去看他,看了一眼赶忙移开目光,眼眯一线的偷笑。 龙在天没有察觉,过了一会问道:“那你娘呢?” 吴瑕笑意全消,道:“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 龙在天叹了口气,道:“唉,人生无常,你娘知道你现在这么快乐一定也就放心了。” 吴瑕幽幽说道:“不会的,我娘一定放心不下我。” “为什么这么说?” 吴瑕叹了口气道:“我听我爹说,我娘一家的女人,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是生下女儿死了娘,就像着了魔咒一样,从来没有不应验的。我娘以前生了我哥,就没事,说起我哥,其实我都没见过我哥,早些年村里发洪水,我爹带着我哥去抢险,结果我哥被洪水冲走了。之后,不顾村民的反对,收养阿夯,也许是为了想念那个逝去的儿子吧。 “后来,我娘临盆要生我,稳婆说脐带绕颈,恐怕保不住孩子,我娘忍着痛问男孩女孩,稳婆说看不到,我娘就说,保孩子,结果……结果我出生了,我娘止不住的大出血,就这么死了。这些都是我爹讲给我听的,以前听不懂,现在慢慢的都懂了。”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落下泪来,龙在天静静听着,默默上前去,像个长辈一样,抱她在怀,轻轻拍着她的肩,安慰着。 吴瑕哭出声来,紧紧抱着龙在天,这还是她第一次与异性亲密接触。 第13章 龙脉神秘发源地 就在这时,但听“嗖”的一声破空之音,由远及近飞来一物,龙在天听音辨形,知道是从山坡下而发,此声音当是一枚暗器。可吴瑕此时正好是背对山下,暗器首当其冲,会对吴瑕造成伤害。他不及细想,扳转吴瑕身子与自己调换了个位置,“噗”的又是一声,一枚暗器正中自己后肩部。 接着,从山下来路跳出两个黑衣人来,手持长刀,盯视着二人,其中一人操着不太流利的中原话道:“真真的神龙国皇帝!嘿嘿,你死的期限到了!” 龙在天看这二人身手矫捷,架势沉稳,当是武功高手,自己绝难对付,嗖一下从靴筒中抽出一把龙纹匕首来,挡在吴瑕身前,说道:“来者不善,我们快逃。”说着,强忍肩部伤痛,带着吴瑕向山上跑去。 吴瑕紧紧跟随着他,吓得浑身发抖,脚步十分急促,又见龙在天后肩膀不住的流血,血液洇湿了大片袍子,愈加心里不忍。 二人气喘吁吁,爬到山路尽头,眼前密密麻麻全是灌木丛,吴瑕道:“没有路了,再往上爬就是清源河的源头,那里草鞋虫很多,都有毒的。再说官府不允许我们靠近水源……” “顾不得那么多了,”龙在天道:“后面这两个催命鬼不杀了我们誓不罢休的。”抓紧她小手,挥动匕首,砍断阻路的荆棘,立即投身入密林中,只感到身体周围湿漉漉的,岩壁上更有厚实的苔藓。 密林丛中枝叶十分紧密,陷身其中,仿佛与外界隔离开来,连头顶天空的光线都闪闪烁烁,越往里走,阳光越弱。到了这个时候,心中总是感觉来自后边的威胁越来越强,越来越近,他们不由自主地反而加快了脚步。 后边爬上来的两个黑衣人,不见了山路,却看到一处灌木丛上沾有鲜血,握紧武器,跟着进入了密林中。密林枝叶上湿漉漉的,脚下也是深一脚浅一脚,有些泥泞,没走多远,突然发现树枝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二人互望一眼,心下都是一凛。其实阳光太暗,根本看不清是什么,凭感觉那是一种虫子。 二人壮着胆子,又向前走一段,忽然头顶落下几只毛茸茸的物事,有几个掉到他们身上,在他们身上蛰咬,这一下二人不敢再向前移动,立即甩掉身上的东西,望来路方向就跑,总算逃出了草丛,其中一个人身上仍有一只东西挂在腰间,低头一看,原来是只巴掌大的蚰蜒,扭动躯干,无数长腿长脚乱舞,看的人心里一阵阵恶心,被他一手甩掉。 二人心有不甘,多次挺身涉险进入密林,却都被体型巨大的蚰蜒围攻而折返。几次三番后,他们终于放弃了追击。 于是二人低头私语一会,便跃到后边树上守着,不怕他们不返回出来。 ************************************************************************* 龙在天和吴瑕互相扶持着,摸索苔藓岩壁继续往密林深处走,此时已经完全被黑暗吞噬,周围一点光亮都不见,而且因为异常湿润,好像空气都是液体的了,呼吸起来非常艰难。又走了不多一会,突然岩壁摸索不到了,隔了一段又再出现,龙在天心下一动,说道:“这里有个山洞?” 他们挨到那处岩壁缺口处,慢慢向内摸索着进入。 此时,二人因为快速爬山,又是潮湿的所在,被枝叶上的露水粘上,所以身上都汗透了,那汗水止不住的流下,燥热难当。 没想到山洞内也很闷热,而且曲曲折折,拐弯抹角,还好其中没有岔路,顺着路数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一处空旷的洞穴中,尤其奇怪处,这个洞穴却是有亮光的,原来洞顶部七八丈高处一个朝天的大口子,虽有杂草枝叶纵横交错,但仍旧有强烈的阳光照入。 “想必这个洞顶孔就是清龙山的山顶了。”吴瑕说道:“怪不得大家都说,无人上到过顶部,上到顶部也就掉到这个洞里来了。” “这就是坐井观天呀!”龙在天也道。 刚才一片黑暗,此时见了亮光,两人都是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努力去听洞外的响动,好像无人跟来,这才对视一笑,心情逐渐好起来。 二人又仔细看视这个洞穴,但见是一座钟乳石岩洞,岩洞壁上,处处奇峰异石,好像巧手工匠雕刻出来的一般,岩洞中部,有一清潭,潭中清水静怡,毫无波纹,而且在洞顶枝叶间射入的阳光照耀下,潭水时常变幻颜色,反光后照向四周岩壁,五颜六色,看上去光怪陆离,色彩斑斓,煞是好看。二人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么漂亮、好玩的景象,渍渍称奇。 龙在天帮吴瑕整理她那脸上粘着的长发,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说道:“瑕儿受苦了,是我连累了你。” 吴瑕奇道:“天哥为什么这么说?” “那两个杀手,是来杀我的。”龙在天道:“抓不到我们,又找不到这个山洞,所以现在他们一定就在洞外,等着我们出去呢。” “这如何是好?” “我们四处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其实这个岩洞还是蛮大的,二人分别去找出路,沿着洞壁一周,除了进来的路,并无他途。 这四周洞壁上,也是潮湿所在,三三两两聚集着一些蚰蜒,懒懒的黏贴在陡峭凹凸的洞壁上。 吴瑕看的浑身发毛,又找不到出路,心灰意冷,走到中间的清潭边,找了个石头坐下,双手托腮,无计可施。 龙在天却是兴致勃勃,在他看来,这些岩壁很可能像洞穴入口处一样,被苔藓覆盖,很难分辨,只有仔细摸索才能发现隐藏的道路,便用匕首这里戳一下,那里敲一番,仔细寻找。没想到走了一圈又是一圈,就是找不到其他的路了。 突然,那边厢吴瑕叫唤他道:“天哥,快来看,这些石头好奇怪。” 龙在天也不找路了,回到她身边,同她一起蹲下看那些潭水边的石头。 但见石头都是光滑如玉,拿在亮处细细一看,竟然分为多种颜色,握在手中,抚弄多时,手温促使这些石头软化,十分神奇。二人揣摩着这些石头,只见赤者如珊瑚,白者如脂肪,黑者如泽漆,青者如翠羽,黄者如紫金,皆光明洞彻,毫无瑕疵。 “这是什么石头呀?”吴瑕问道。 “我也不知道。”龙在天道:“好像璞玉一般。” 此时,龙在天后肩的伤突然发作,痛得他咧嘴忍受。 吴瑕赶忙去看,原来那枚暗器仍旧插在他肉里,惊叫道:“天哥,这暗器插的好深,我拔出来,你忍着点呀。” 龙在天点了点头。随着吴瑕手上快速一拔,总算暗器被拔出来了,疼的龙在天几近不能呼吸。 吴瑕又撕下自己一片衣角,沾着潭水为他擦拭。 龙在天也撕下自己袍子下摆,让吴瑕帮自己紧紧绑住伤口。 吴瑕皱着眉头,道:“天哥,都是你帮我挡下这一镖,才救了我。”吴瑕又去抱他,委屈的像个小孩子。 “你又在胡说,他们的目标是要杀我的。不信你看这暗器,”龙在天拿起那枚菱形有三角刀片的暗器道:“这是日出国忍者使用的三角流星镖,你看他们用的长刀叫做忍刀,他们是日出国拥有实权的将军训练出来,专门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的。当时正好你在我身前,他们是想先下手为强。” 吴瑕止不住的流泪,泪水扑簌簌地落入清潭中。 龙在天随着她的泪水,看向潭水,只见水清如镜,直可看到潭底,潭底也有好些玉石,颜色也更为艳丽。他这一看不要紧,只感觉得那潭底模模糊糊好像刻的有字。 他指向潭水,问吴瑕道:“你快看,那里好像有些蹊跷。” 吴瑕擦了下眼泪,也看着潭底。要说这潭并不太深,大概有两人高度,即使潭水再清澈,但底部仍旧水草丛生,坑坑洼洼的,并不能分辨有字。 龙在天绕着清潭走了一圈又一圈,凭借着光线,终于辨认出这字原来是用古老的神龙族古体所书,共是四个大字——神龙源脉。 “怪不得你认不出这字,”龙在天道:“我也险些没认出来,原来这是我们神龙族先民所用的古体字。”龙在天不可思议地看着吴瑕道:“我没有分析错的话,这里就是我们神龙族的发源地! “这潭底的字这般硕大,也不知道是谁有如此神力,又用什么工具,刻划出来的? “谁会想到,我们神龙族发迹之地,原来距离皇城这么近?看来流传千古的关于神龙族起源于极北苦寒之地自是讹传,当年我的祖父——少昊皇爷爷用毕生精力苦寻不到的皇族发源地,就在这里!可如今找到了,又有什么用呢?皇爷爷为什么要找这里呢?” 吴瑕悠悠说道:“我们遇难能来到这里,可能也是天哥你的祖先有灵,引导我们进来的!” 龙在天点了点头,道:“有道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此时夜幕降临,洞顶投射下来的不再是强光,而是幽幽的月光,洞内景象因为潭水反射,也转为幽暗,别有一番暧昧效果。 龙在天对吴瑕道:“瑕儿,看这潭水清澈,我真想游个泳,也解解这浑身的汗湿和泥诟。”说着,也不等吴瑕回话,将龙纹匕首丢在地上,自己便脱了个赤条条,纵身跃入潭中。 那边厢可羞坏了吴瑕,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好嘛,一个全裸的成熟男人在自己一个黄花大闺女面前裸泳,两颊早红彤彤的发烫,扭转头去看地上那些七彩玉石,但心里突突狂跳,又忍不住偷看水中泳姿优美的男人。 龙在天常年锻炼身体,身上肌肉结实,长臂蜂腰,十分吸引人,现在更加要卖弄自己的本事,游的煞是好看,如鱼得水,自由自在。 这清潭的水,不凉不温,身体泡在其中,感觉十分舒服。尤其水清至极,如同没有水一般,龙在天游在当中,好似那飘在空中一样。看的那吴瑕如痴如醉,不觉得呆了。 龙在天游够多时,突然钻出水面,探头问吴瑕道:“瑕儿,这潭水好舒畅,你也下来游呀?” 吴瑕的头摇晃的如拨浪鼓,道:“我不会游!” 龙在天道:“你又在说笑,你们村子离清源河这么近,哪里有不会游的?” 吴瑕道:“我出生后,官府就不让我们靠近河水,我想游都没机会。” “唉!”龙在天叹息一声,道:“是我对不住你了。来,我教你游!”说着,上来就抓住吴瑕双臂,拖她下水。 吴瑕猛一见男人这么近距离在自己面前,眼睛都瞪直了,浑身上下僵硬无比,简直不知所措,被龙在天散发的男性魅力所倾,任由他摆布,如提线木偶一般,跟着就衣不解带地下到潭中,被潭水一激,清醒了好些,继而便被这水浸泡全身,只觉无比舒适,再难回岸。 龙在天教的十分认真,给她讲解动作、换气、姿势、节奏,带她游了一遍。吴瑕本是个聪慧的姑娘,一学便通,虽然游的慢些,但已得要领。 他们游顽了一会,便彼此对视一笑,相互扶持着上岸。 ************************************************************************* 他们不知沉睡多久,突然被外面悠悠传入的呼叫之声吵醒,一齐相拥而起。 “神龙帝国,御前侍卫在此!护主救驾,歹人退避!” 其实,那声音不是很大,不是很近,却直抵耳中,龙在天一听便知呼叫之人当是内功修为精湛,才能将此音千里传声,对吴瑕道:“没事,是我的内廷总管在找我。” 二人于是穿好衣服,从来路又拐弯抹角地出了山洞,在草丛中摸索着,顺着声音方向走出来,便到了山路尽头。 拨开一片草丛,一缕阳光洒下,龙在天和吴瑕终于出现在总管太监廖公公和御前侍卫统领凌力子面前,旁边还有十几名御前侍卫,都是来接应皇上的,此时见了皇上无恙,一齐跪拜在地。 “你们都来了,”龙在天道:“可曾遇到日出国的忍者?” 廖公公看了眼吴瑕,不知道她是否知悉龙在天身份,便道:“这两个忍者功夫了得,我们只把他们打下山去了而已。” “好,”龙在天道:“你们平身吧,朕无事。” “是,皇上!”众人起身。 廖公公道:“说来奇怪,我们看到附近无路,只有面前这片草丛,想来皇上应该身陷此地,我们几次三番进入都被很多毛绒绒的虫子攻击,根本无法深入,所以只得在此处呼叫皇上。” “是吗?”龙在天和吴瑕对望一眼,道:“真奇怪,那些蚰蜒并不攻击我们。” “皇后娘娘和众大臣都已返回皇城,”廖公公道:“皇后娘娘请皇上回宫!” 龙在天呻吟一下,对吴瑕道:“我要回去了,明年这个时候,我要在皇家狩猎场举行盛大的阅兵仪式,到时候我来接你。” 吴瑕泪眼婆娑,只得眼瞅着龙在天在一众御前侍卫簇拥中,下山去了,吴瑕一直看着他的背景远去。 第14章 天池天山异域情 神龙国西南边陲——滇池省,地广人稀,满目砾石,十分荒芜,很多村落仍旧保持着最为原始的生活状态。 在这里,无论是原住民昆仑族人,还是其他各族人,只要在这里生活久了,潜移默化,自然而然地身心具变,所有人都有一心皈依释门教小宗派轮回寺的意识,愿释迦保佑,生生世世,永远轮回,转世为人。 由此,全省境内出现了很多神迹,人们相信,这些地方都曾留下释迦及其徒子徒孙的惠泽,偶然前往,也是为自己增益修行。 天池,一个巨大的湖泊,就是这样一处神迹所在。 时值黄昏,一骑白马驰骋在天池湖畔,马上一位黑衣男子,身材魁梧,神情坚毅,却不是滇池省都尉燕鹏飞是谁?此时,他便服打扮,骑着“白影”,正携有虎符这等重要事物,因军情紧急,连日来少不得饥餐渴饮,晓行夜宿,除了吃饭睡觉,大部分时间都在赶路,他要赶回靖城,向骆博明兵马指挥使复命。 堪堪天色将暗,他心下盘算找个落脚点打尖才好,正巧前方不远处有家客栈,燕鹏飞便拍马上前。 天池本是释门教小宗派的神迹,每年都有大量信徒来此朝圣,所以周围找家客栈不是难事,大多客栈都是这样的野店,周围附近很远杳无人烟。 但此时并不是朝圣的季节,客栈老板和伙计百无聊赖地打着瞌睡,不想进来了一人,看是个炎黄族人,便不是很热情地招待他。 燕鹏飞找了当中一张桌子坐下,说道:“外面的白马要喂食上等草料。给我切一斤熟牛肉,还有糌粑、酥油,尽皆上来,再收拾一间安静的卧房,明早我还要赶路。”为了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这一路行来他都不曾喝酒。 店小二答应一声,伸个懒腰,首先出去牵马。客栈老板便去后厨准备饭食。 就在这时,店门又被人打开,随着劲风,当先吹进来一股香气,燕鹏飞警觉起来,全身每一个毛孔都扩张开来,连头发丝都从根到梢紧张到极点,纹丝不动中,感受一下放于腹部贴身而藏的虎符,必须确保无误。 “还好,”他自忖道:“香气无毒!” 漫漫幽香中,几个人步入客栈,听轻盈的脚步声,当都是女子,也不说话,坐于燕鹏飞旁边的桌子。 燕鹏飞到底少年心性,抵不住好奇心切,转头去看她们,不看还好,这一看,只见这四个女子都是其丑无比,相貌说不出来的别扭,虽然高高瘦瘦的,鼻梁高耸,有的是金色头发,有的是黑色头发,还有一人是红色的头发,但竟然都是来自异域——克洛奥斯联合王国,颇感奇怪。 以前,燕鹏飞一直生活在闭塞的滇池省,只见过一个克国人,便是兵马指挥使骆博明府上一个家将,但此人无论穿戴、语言、行事风格都已同神龙国人无异,周围人早将他当成同类,尤其此次中原求取虎符一行,见识了为皇家狩猎场贩卖冰块的寒冰国尤金、保罗后,这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人种。 但奇怪的很,这几个女人脸色异常发黄发暗,完全没有尤金和保罗肌肤白里透亮的效果,而且仔细一看,仿佛她们长得都一样,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在他看向她们时,这四个女子也在端详着他。 看了一会,这四个女子好像皆有惊奇的发现,开始低头窃窃私语起来。 她们说话声音很小,但即使大声说话,燕鹏飞也是听不懂的,饶是如此,仍旧有个词传入耳中——“南天!” “什么南天?”燕鹏飞心下盘算,但看她们好奇的神情,和交头接耳快速的说话声,又令他十分惊恐,想道:“看来她们真的是针对自己的,我要加倍小心才是。” 不一刻,客栈老板端着燕鹏飞的饭菜给他,又去招呼新进来的四名女子。 那个红头发的女子挺身说话,操着一口蹩脚的中原话,面无表情地道:“他,一样的,四份!”手指向燕鹏飞。 燕鹏飞当作看不到,低头吃饭,其实全神贯注于她们,只要对方有任何危险动作,自己立时反击。 快速吃完了所有食物,燕鹏飞拿了行李和腰刀便跟着客栈老板去二楼的客房,甫一进屋立刻反锁房门,这才松了口气。 当天夜里,他早早就睡下了。但这座客栈因为是木制结构的房子,所以时常发出一种“咔吧、咔吧”的松松紧紧木头间自动调节的响声,这令燕鹏飞一直睡不安稳,朦朦胧胧,恍恍惚惚中,他索性不睡了,起身到窗边打开了窗户,眺望着远处的天池。此时,月圆如镜,倒映湖中,天上一个月亮,水中一个月影,相映成辉。 只见明月当空之下,天池湖边,一个红发女郎,赤身裸体,正在湖中沐浴,举手抬足间,动作轻盈,悠然自得,兼有湖中泛起阵阵雾气,显得这个场景十分优美。虽然距离较远,看不真切,又是夜幕下背对着他,但那女郎玲珑曲线,凹凸有致,让人浮想联翩。 天池水寒,远近闻名,现下虽是初春时节,但滇池省属于高原地带,早晚温差较大,尤其夜半三更,正是最冷的时候,但那女子却不畏寒冷,果然是位战士。 燕鹏飞看了一会,咽下一口唾液,想道:“有什么好看的?丑八怪一个!”思念及此,也不看了,又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中,这才渐渐睡去。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燕鹏飞便起身收拾好东西,备好水和干粮,结完帐后,也不吃早餐,急急忙忙开门去往马厩,打算避开那几个女郎,也好早点赶路。 不想到了马厩,只见那四个高挑女子正围着自己的马匹“白影”,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虽然听不懂,但很明显,她们溢于言表的艳羡表情完全是被自己的上等白马吸引了,那可是皇家狩猎场骑兵营统领陈曦亲自为自己挑选的快马,来自于巴蜀省锦乡千里挑一的名驹,便于自己赶回滇池省。 “你们也算有眼光。”他自忖着,虽有些担心,但也暗自虚荣心膨胀,走上前去,牵了马昂首阔步的便走。 “等……等等……”又听到那蹩脚的中原话。 燕鹏飞本不想多做停留,但还是驻足回头,看着那红发女郎,问道:“什么事?”看着近在咫尺的她,那不忍直视的丑陋脸庞,闻着幽幽香味,脑子里想的却全是夜里她赤裸的背影,这相貌与身材,反差也太大了吧。 “你的……鞭子。”红发女郎递送过来一根马鞭。 燕鹏飞默默接过,连谢字都忘了说,飞身上马疾驰而去。“说了谢谢你也听不懂。”远去后,恢复理智的他只得这样为自己辩解着。 骑出一段距离,他担心刚才她们围着马做了什么手脚,赶忙下马来查看,仔细看了一遍白影和马鞍、马掌后发现无甚异常,这才较为放心,一路向南而去。 ************************************************************************* 翌日晚间,燕鹏飞赶到了天山北麓,在一处乱石阵附近停下,这一路上很少休息,此时饥困交加,便在此生火,烤些肉和馕来吃。 他边吃着东西,边看向附近的天山,巍峨陡峭,越往上越是坑坑洼洼,十分诡异。他知道那些坑坑洼洼的山壁上,基本每一处都有昆仑族人的尸首。 昆仑族自古传说,要想转世为人,生前必须遵照释门教教义行事,死后必须进行天葬。所谓天葬,便是将尸体搁置于天山陡壁上,暴尸于外,任由翱翔于天际的鹰隼叼食,传说如此,才可顺利升天,千百年来昆仑族人都在这样执行天葬之礼。天山地处滇池省中心地位,各地昆仑族人死后都是亲友运来天山,请轮回寺里的喇嘛诵经,围绕着天山进行天葬大礼,所以整个天山都是昆仑族的墓地。 燕鹏飞所在的乱石阵,算是天山北麓一处标志性的位置,夜幕降临后,那些个伫立的乱石如同一个个昆仑族死者,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他吃完了东西,又喂白影吃了些野菜和胡萝卜后,将马拴在一处乱石密集的所在,便踩灭了篝火,自己爬到山脚找到一个不大的洞穴,想到这里不会是昆仑族人天葬之处,因为太过接近地面,即使身份再低微的昆仑族人也不会为亲友选择这样的洞穴。便安心地躺在里边,手指盘弄了一会领口处的天珠,幽幽的睡了过去。 燕鹏飞岁数不大,可军旅生涯多年,从最初的小卒做起,也曾处理战场善后的搬运、掩埋尸体,也曾建造过军事工事,也曾随军在省内各处剿灭匪患。什么脏活累活苦活都经历过,现在早已经百无禁忌,随遇而安。 他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外面马蹄哒哒声急促,将睡梦中的燕鹏飞吵醒,紧握腰刀,猛一起身,额头险些撞到洞穴顶部,还好他反应机敏,中途收住劲道,这才没有大力碰触,然而还是蹭破了点皮。 他蹑手蹑脚,爬出洞穴,看向乱石阵方向,月光下只见三骑由远而近,到了乱石阵旁停下,三个大汉各持兵器,马上都驮有大包小裹,在马上向四周检视。 “怎么挑了这么个地方,”其中一个手持单锤的大汉喝道:“怪瘆人的!” “怪我喽!”另一个挥舞着鬼头刀的瘦小汉子道:“还不是那四个鬼婆娘定下的,偏偏要在这里交易才行。” 最后一个高个大汉可能是这伙人的头领,手持一把长剑,道:“我们多加小心,千万别着了她们的道儿。”用剑指向乱石阵。 这一指,方向正好朝向燕鹏飞,燕鹏飞心下一凛,不自觉地就委身躲在一个大石后面,手便放在腰刀刀柄上,想着:“难道是被发现了?”他可不想多惹是非,如果不是身有要事,这几个人根本不在话下。燕鹏飞一路行来,随身携带的这把腰刀,实是昆仑族人再普通不过的弯刀,也是他们的风俗习惯,之所以带上这种弯刀,不但可以防身,而且可以避人耳目。 只听那高个大汉指着乱石阵道:“我们不要进那里,恐有埋伏。” 手持单锤的大汉附和道:“放心吧大哥,那里都是昆仑族人的尸首,即使没人埋伏,进去也是一身晦气。” 燕鹏飞哭笑不得,摸了摸藏身的一个乱石,想道:“也许这真的有灵气也未可知。” “老三,我问你,”那高个大哥突然问道:“你说的这几个洋婆娘到底是什么来路?稳妥吗?” 那瘦小汉子道:“听说是什么什么什么女战士,那名称太长,不好记得。”说着皱起了眉,好像很痛苦的在思索着。 “什么什么什么女战士?”那边手持单锤的大汉急着叫道:“他妈的克国人罗里吧嗦,名字就是特别难叫。” 高个大哥道:“那不重要,我是问你,这几个洋婆娘你到底是怎么搭钩上的?” 那瘦小汉子道:“不瞒大哥说,还不是天池客栈老板介绍的嘛,说这伙人有的是银两,出手阔绰。客栈老板可是咱们的老主顾,不会骗咱们的。再说,我也见过了这几个洋婆娘,穿的虽然普通,长的也鬼模鬼样,但骑的马都是上乘的,马铠做工考究,价值不菲,当是有些钱财的。” “她们到底要买什么?”高个大哥道:“我们带的这些宝物,她们能买吗” “应该会要吧?”瘦小汉子道:“这些个洋人,不就喜欢咱们这些古物件吗?何况都是轮回寺里镇寺之宝!” 燕鹏飞听的心下一凛。 高个大哥继续问道:“她们都用什么兵刃?” 瘦小汉子道:“她们背负长矛,马上驮有盾牌,腰间悬着短剑,靴侧插有匕首,都是全副武装。” 高个大哥深吸一口凉气,道:“看来也是硬茬,等会不要蛮干。咱们可吃不起亏本买卖了。” 那边单锤大汉道:“可不是,这趟巴蜀魔域沙漠的买卖真是亏大了,折了十多条弟兄的命,才得了两个‘肥肉’首级,真不划算。” “别说了!”高个大哥喝道:“点子来了!” 就在这时,只听北方传来一阵阵马蹄奔驰之声,不一刻,只见四个女郎纵马而来。 第15章 幽香袭人女战士 燕鹏飞躲在乱石后,偷偷去看这几个新来的骑手,她们都一手把握缰绳,另一手举着火把,很有种女战士的风格,赫然发现当先一骑正是天池客栈中的红发女郎。“又是她们,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那四个女郎到了近处,与三个大汉对视。 高个大哥看着他们,突然憋不住笑,对瘦小汉子道:“你还真没说错,鬼模鬼样,丑到爆!” 三个大汉哈哈大笑不止,笑中还道:“丑就丑吧,还这么香,臭美!哈哈哈哈……” 那四个女郎有些不快,红发女郎当先说道:“东西,带来……吗?” 三个大汉笑过多时,高个大哥道:“爽快,我喜欢。给她们看看,让她们长长眼!” 那两个大汉跃下马来,从大哥马后驮的包裹中,轻轻翻出一匹绸缎来,继而又一齐展开,两个大男人做的轻手轻脚,动作轻盈缓慢,很怕弄坏了似的,和他们平素的作风十分不搭。 绸缎完全展开,在月光及几个女郎火把映照下,只见一块三尺见方的布幔上,各色丝线缝制、绘染的释门创始人释迦讲经图跃然而出,释迦高高在上,下方跪满无数释门弟子,其中有四名弟子跪于释迦身前,色彩艳丽,不失细节,真是一幅惟妙惟肖,极具立体感、真实感,美轮美奂之画卷。 那四个女子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一脸懵逼。 “女人就是女人,什么什么什么女战士也不例外,一定非常喜欢这类刺绣。”高个大哥笑道:“怎么样?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精美的堆绣吧?” “神马?玩意?”红发女子不知道从哪学来的中原话,说道:“我们要……好东西!” 躲在乱石后边的燕鹏飞险些笑出声来,忙用手捂嘴,但私下却是想着:“这件堆绣要是真迹可了不得,他们是怎么搞到的?无论如何也要抢回来,送到轮回寺请大师傅们鉴定下才好。”因为此类涉及释门教的物事,大多与轮回寺有关。 “你这红发鬼臭婆娘!”单锤大汉怒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你懂吗?这可是昆仑族几百人耗尽毕生精力用比头发丝还细的金线银线缝制的堆绣,收藏在轮回寺几百年了,只有十年一度的轮回节才会拿出来供信徒瞻仰一下,价值连城,你是出不起钱吧你?” 高个大哥手一摆,道:“她不喜欢,收起来。换一个出来。” 在那两个大汉又轻手轻脚收拾堆绣时,高个大哥对她们道:“看你们这些女孩年纪不大,我有必要提醒你们,这件宝物,可是轮回寺镇寺之宝,我们也是拼了性命不要才盗出来的,虽然恐怖些,但却是件十足的圣物。” 那两个大汉收了堆绣,又翻出一个木匣子,单锤大汉双手捧着,瘦小汉子打开匣子,从中抱着一个骷髅头出来。白色的头骨,月色之下、火把摇曳中,令人看了不免全身一颤。 不想这时,那几个女子却突然提起了兴趣,凑上前来看视。这一下,反将瘦小汉子吓了一跳,赶忙退后一步。 “兀那几个婆娘,你们站远些,这可是圣物!”高个大哥讲话道:“你们是不是变态的?好像很喜欢这类东西嘛。” 几个女郎看着头骨,互相交流几句,其他人谁也听不懂。 红发女郎又看着骑在马上的高个大汉,问道:“这……神马?” “知道厉害了吧。”高个大哥满足感爆棚,笑道:“刚才那件堆绣如果说价值连城,这件圣物却是无价之宝。知道吗?这可是轮回寺厝仲活佛的前世活佛头骨,生前也是滇池省的执政活佛,神龙国护国大法师。” 几个女郎又开始低头密谈着什么,又连连摇头。 高个大哥看她们可能不信,便又说道:“放心吧,我们可是讲信用的。不信,你看那骷髅头两眼眶中间的一块骨头,如珍珠般发亮,传说得道活佛此处骨头最具灵性,如果是常人的骨头,这里绝不会这般闪闪发光的。” 大家一齐看着骷髅头,果然两个眼眶中间骨骼异常发亮。其他人倒不觉得如何,暗处的燕鹏飞看的真切,腰刀紧握,看来这伙贼人拿出的宝物都是真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从轮回寺盗取出来的。 “这回该信了吧?”高个大哥说道:“这件圣物,价格可是不菲……” “不要,”红发女郎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要人的……” “什么!”高个大哥圆睁两眼,怒道:“你们这群鬼婆娘,是不是来消遣爷们的?”说着举剑一挥。 其余两个大汉看势头不妙,收起了木匣,先放在地上,又各持兵刃在手。 红发女郎却是不慌不忙,说道:“我们,听到,你们,是猎魔人,我们想要,恶魔的,这个。”说着,指了下放在地上的木匣。 “我们是除魔猎人呀!”单锤大汉道:“但那活不好干,又十分危险,所以我们平日就做点偷鸡摸狗的事……” “不要说了,”高个大哥阻止他道:“难道她们要的是‘肥肉’的首级?”他对瘦小汉子使个眼色。 瘦小汉子赶忙到自己所乘马的行囊中拿出两个油布包裹来,松开口子,倒出两颗较小的血肉模糊的东西来。 那几个女郎惊呼出声,不是害怕,而是兴奋,大为兴奋,兴奋过头,简直要手舞足蹈了。 只见地上赫然是两个恶魔的首级,鲜血还在溢出。 “新鲜的,好!”红发女郎兴高采烈。 “你们喜欢这个?”高个大哥惊诧不已。 红发女郎笑道:“两个,都要!” 高个大哥苦笑一下,道:“好吧,大买卖做不成,赚点外快也好。这两个‘肥肉’首级,官府会奖励三百两黄金,这是行价,既然你们要,多少要加点吧。我也不多要,五百里黄金吧。”其实两个恶魔首级官府只能奖励三百两白银,他却说成是黄金,当是欺负她们不懂行情,坑老外的钱财。 红发女郎呆了一下,马上和其他几个女子商量起来,看她们的表情,好像很感为难。几个女子摸出钱袋,开始凑银两,最后拿到对方面前时,大概看下,不足百两散碎银子。 高个大哥惊呆了,看来她们倾其所有,也只得凑出这些,遂叫道:“你们真是来耍老子的吗?”气急败坏之下,长剑直刺向红发女子。 红发女子当即后跃,轻轻巧巧地避过。这一下出手闹翻,双方立时各亮兵器。四名女子都是右手长矛,左手护盾,摆好战斗姿态。 高个大哥仍旧骑在马上,此时纵马冲上去,长剑一抡,剑锋咄咄逼人,对方四人各挺护盾招架,剑盾一触,四人都感虎口生疼,其中两人吃疼不过,护盾脱手而飞。 高个大哥勃然大怒,纵马来去,长剑虎虎生风。 单锤大汉与瘦小汉子也持兵器冲上,捉对厮杀。这几个大汉到底是除魔猎人出身,身手不会太差,堪堪四个女子不免落于下风。 躲在暗处的燕鹏飞不想他们突然激斗,他一心留意地上装有前世活佛的木匣,看高个大哥不管不顾,只是催马横冲直撞,万一不小心那马踩踏到木匣怎么办。 红发女子此时成了高个大哥的攻击目标,刚才她一定很惹对方不高兴,那高个大哥每次出招都是杀招,压制得红发女子渐感不支,左挡右架,慢慢后退,再向后退,就到了木匣位置,她却并不知道,全副精力都在对付敌人。 远处燕鹏飞眼看木匣危险,再不出手难免圣物被毁,念头及此,立即举着腰刀冲了出去。 距离燕鹏飞最近的却是瘦小汉子,发现有人埋伏,惊叫道:“周围还有点子,大家小心!”甩开对敌的一个金发女郎,迎上去与燕鹏飞正面交手,却也担心暗处是否还有敌人,分了心神。 燕鹏飞脚下不停,看准时机,手起刀落,将此瘦小汉子开膛破腹,一时间,瘦小汉子肠子肚子一股脑流了出来,眼看活不成了。 那边,高个大哥力量雄厚,长剑劈砍下,红发女郎长矛与护盾都脱手而出,不想还被后边木匣一跘,一跤摔倒在地,高个大哥更不迟疑,仗剑飞身下马,乘势又是一剑刺向她,危机时刻,燕鹏飞纵身上前,一刀拨开了他的长剑,救了红发女郎一命。 高个大哥不知哪里来的敌人,便和燕鹏飞激斗在一起。此人个子高出燕鹏飞一个头,初始凭着居高临下占了优势,到后边越打越感吃力,燕鹏飞武功精湛,哪是他能比拼的了的,渐渐处于下风。 旁边那单锤大汉眼看大哥危险,挡开与自己缠斗的两名女子,缓得手来,立刻上去要偷袭燕鹏飞。 燕鹏飞正与高个大哥对战,没有留意此人,即将遭遇袭击之时,旁边红发女郎突然提醒他道:“小心,燕……” 燕鹏飞得此信息,立即回身,鉴准偷袭者攻来的大锤,一刀挡格开去,总算脱得了身,由此与两人交战。 高个大哥与单锤大汉联手对敌燕鹏飞,只是打个旗鼓相当,但二人明白,时间长了,终归不是敌手,而且旁边还有几个女子伺机攻来,难免暗处没有他们的同伙。 突然,后边红发女郎又叫道:“低头!” 燕鹏飞知道这又是在提示自己,赶忙弯下腰去。 但听“砰!”的一声,一股硫磺气味弥漫,燕鹏飞抬眼一看,那单锤大汉胸口出现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脸上表情扭曲,继而直挺挺向后摔倒。 众人又去看那红发女郎,只见她手持一支火铳,铳口浓烟袅袅,当是她刚才突施暗算。 高个大哥吓得屁滚尿流,丢下长剑,来不及骑马,抱头鼠窜而逃。 红发女郎眼神坚毅,跑到自己马前,又拿出一张弓来,弯弓搭箭对准逃跑者,右手紧握竹箭的手轻轻松开,只见一支箭羽呈弧线划过夜空,直刺入高个大哥后背,他一跤跌倒,在地上痛苦挣扎一阵便不动了。 ************************************************************************* “好俊的身手!”燕鹏飞赞叹一声,此时战斗结束,精神放松,反而又感受到她们身上那股袭人香气。 红发女郎对他一笑,这一笑,燕鹏飞险些把吃的烤肉烤馕都吐出来,赶忙转头去看地上的木匣。 “谢谢,救了我。”红发女郎仍旧笑道。 “你也救了我。”燕鹏飞拾起木匣,检查是否有破损,看到无碍后这才放心。 “你,怎么……来这里?”红发女郎继续问道。 “我赶路,在这里睡觉,被你们吵醒了,所以一直躲在暗处看你们做交易。”燕鹏飞又去翻看那三个大汉马上驮的包裹,只见堆绣也是完好无损的。 红发女郎和同伴收好了恶魔首级,又对他道:“这个,我们的了。” 燕鹏飞知道她们只对那两个恶魔首级感兴趣,便道:“好,我们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红发女郎笑道:“好,好。”看来新学到一个词,很是高兴。 各自收拾停当,燕鹏飞牵出白马,就要和她们告别,突然想起一事,问那红发女郎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姓燕?”此话一出口很是后悔,因为他刚才也没听清楚,对方说的中原话也不标准,可能自己听错了呢,也许对方只是说“小心,呀!”,而不是“小心,燕!” “我不知道你姓什么。”红发女郎道:“我只知道,你,像我们国,一位开国先贤,他名字,南天燕。” “南天燕?燕南天!”燕鹏飞没想到又听到这个名字,而且是通过一个异国少女之口说出,非常奇怪,道:“燕南天是你们的开国先贤?不可能,他可是我们神龙国的大英雄,先皇特封的巡察使!” 红发女子道:“什么?我不知道了……” 燕鹏飞又问道:“你见过你们这位开国先贤——燕南天?否则怎么知道我们长得很像? “没见过,”红发女郎道:“但我们见过他,和他夫人……油画。”她说完用她们的语言和另外三个女郎说了些什么,她们都连连点头,看来她们都见过那幅油画。 “好吧。”燕鹏飞悠然神往,道:“我也想见见这副油画。” “那,你来,我们国。”红发女郎爽朗地笑道。 “怎么可能?”燕鹏飞心下嘀咕着,正想上马走人,却又忍不住回头问道:“你们来自哪个国家呀?你们是谁呀?” 红发女郎十分爽快地道:“利尔逊,共和国!我们是,利尔逊女战士!” 第16章 久别重逢絮相思 神龙帝国的北方,为幅员广阔的克洛奥斯联合王国,是一个类似长条形的版图,由六个信奉天神教的王国组合而成,各自为政,并且每个王国占地面积比神龙国一个省还大,他们围绕着克洛奥斯山脉分布着。那是一座比神龙山脉还要更为广阔,绵延上万里地的雄伟山脉。而神龙国地处最西边的西域省仅到克国中部圣迪沙王国与贝奥塞斯王国交界处。 克洛奥斯山脉东南山麓下有一座漂亮的大都市,叫做古斯诺堡,正是贝奥塞斯王国的首都,在克国东部来说,算是繁华的城市,经济发达,人口也多。其实克洛奥斯联合王国治下的这六个国家,靠西部的都是比较富饶的地区,人民生活也较好,越往东部环境越恶劣,人民生活也更艰难。而古斯诺堡足以和东部最富有的城市——奥古斯特王国的首都月影城、沃伯翰帝国的首都玫瑰城相媲美,具有东方小月影之称。 此时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整个城市却越显得富丽堂皇,热闹非凡。 尤金和保罗,一主一仆,人困马乏的便进了城。 本来两人一路上都是萎靡不振的,但此时一旦进得城来,尤金突然来了精神,命保罗先回住处休息,自己有要事要办。 虽然他们是寒冰王国的商人,但寒冰王国的首都冰城实在太过偏僻,不利于尤金商业上的发展,所以他只将寒冰王国作为生产、加工产品的基地,并于近几年把自己的总部设立在较寒冰王国最近的大城市古斯诺堡。 而尤金的商业帝国之所以形成,完全得益于他开发的三条商路。第一条商路,是寒冰王国通往南方,直达神龙帝国关东省首府幽州,每月一个来回,输送寒冰、冰玉,有时也带上克国西部特产,比如亚麻、胡椒、火铳,运回神龙帝国的特产、寒冰王国所需的大量奢侈品,比如棉花、水果、木材、陶瓷、丝绸等物资;第二条商路,是寒冰王国通往西南方向、克洛奥斯山脉之南,先抵贝奥塞斯王国的首都古斯诺堡,后经圣迪沙王国首都沙海,最终到达沃伯翰帝国首都玫瑰城,每两月一个来回,将寒冰王国的特产、收集到的神龙帝国部分奢侈品贩卖过去,并将路经地区的特产运回寒冰王国;第三条商路,是最远的,由寒冰王国出发,向西、经由克洛奥斯山脉北部,首站雪豹王国首都明斯克城,后经该王国西明斯克城,最终达到奥古斯特王国首都月影城,每三个月一个来回,输送同第二条商路同种类商品,但供应量较大,运送回来的物资也更为丰富,比如远东地区千金难求的火铳等物,是其商路中收益最高的。 尤金只用了几年的时间即打通如此三条跨国商路,和他以前的主子、寒冰王国首相李约翰的帮助不无关系。 “主人,”此时,保罗好奇地问尤金:“您难道不回家休息吗?您难道不累吗?” 尤金哈哈一笑,兴致很高,道:“我当然也累,不过我想先去拜访我的音乐老师蜜雪儿小姐,我很想念她。” 保罗做个鬼脸,一脸坏笑道:“主人,一路奔波劳累,您老可悠着点。” “多事!”尤金说着,拍了一下保罗的马屁股,催他快走。自己也便向音乐老师家里行去。 要说这个尤金也是个好色之徒,老婆孩子留在寒冰王国冰城家里,一年见不上几次面,可在这古斯诺堡,他每年都会更换一个情人,不吝钱财的供养,分手时再给一笔抚恤金。蜜雪儿就是他最近才交到的情人,对外宣称是自己的音乐老师。当时还处在如胶似漆的时候,自己却得到一个千载难逢的商机,马上去往神龙国中原省皇家狩猎场谈一桩大买卖,堪堪两个月过去了,现在才赶回来,可他的心早已飞到了情人的怀里。 他很快赶到了蜜雪儿家里,那是一座老旧的二层楼寓所。 当他敲开门时,蜜雪儿和她的母亲艾尔莎正在准备晚餐,她的父亲菲利普坐在客厅,与一位瘦高瘦高皮包骨头的古稀老人聊着天。这位老人紧闭着双眼,座位旁边放置了一根长长的拐杖,此人尤金从未见过,颇感好奇。 尤金同蜜雪儿礼节性拥抱一下后,他便和她的父母打了招呼,最后问道:“这位先生可否介绍给我?” “当然,”蜜雪儿的父亲菲利普道:“他是我们一家的老朋友丹诺斯先生。”又压低声音,凑近尤金耳边悄声道:“丹诺斯先生是个瞎子……” “我可听到了,”老人颤颤巍巍站起身,面向尤金,仍旧闭着眼睛,道:“不要试图瞒过瞎子任何声音。”说后,脸上挤出一个微笑。 “哈哈,”菲利普赶忙道:“老朋友,站在您面前的这位是尤金先生,我们一家的贵人。” “信奉天神的国度里,无人不知尤金先生,”丹诺斯伸出一只骨肉如柴的手,道“幸会!” 尤金出于礼貌,也伸手与其相握。 丹诺斯突然抓紧他的手,脸上表情诧异了一下,道:“年轻人,你……嗯,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事情千万不可碰触,不要被你的欲望冲昏了头脑,否则你会作茧自缚……”他好像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菲利普和艾尔莎打断了。 “不不不,老朋友,你不要吓到尤金先生。” 艾尔莎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划着圆圈,意思是——老人年纪大了,脑子有问题了。 尤金反而表现的很大度,并不在意。 之后,饥肠辘辘的尤金和他们共进晚餐,大家围坐在餐桌上,首先共同祈祷,由菲利普念诵祷告:“感谢天神赐予我们食物,荣耀归于天神,从今日直至永远,天神保佑!”,众人亦跟着念诵道:“天神保佑!” 他们吃的还算丰盛,这得益于尤金走前留给蜜雪儿的一笔贴补家用的银币。 餐中,丹诺斯一直讲诉自己正在写一本书,关于这个世界以后将会发生的事情,因为是边吃东西边讲,他老掉牙的嘴里塞满了食物,吐字十分含糊,大家都听不清,也没人去在意他到底讲了什么。 “先生,”尤金发现感到奇怪的地方,问:“盲人也能写字吗?” “当然能,我的孩子。”丹诺斯吞下一口食物道:“我们会用针,在点字板上扎出盲文。” “盲文!”尤金道:“有意思。” 一餐终了,大家送走了丹诺斯,菲利普和艾尔莎开始收拾餐具,都是银质器皿,但很显然都是老旧物件,上面划痕斑斑,偶有破损之处。 尤金提议要买一批餐具才好,菲利普和艾尔莎赶忙道谢。 蜜雪儿抓起他的手,道:“这么久不见,你的钢琴没有退步吧?指法没有生疏吧?不要给我这个老师丢脸呀。” 尤金道:“您要考考我这个学生吗?” “当然,”蜜雪儿媚眼一笑,道:“我可是位很严厉的老师。”说着,牵了他手,匆匆上楼。丢下低头收拾餐桌的父母,他们如同什么都没见到,什么都没听到。 ************************************************************************* 二人进到蜜雪儿的卧室,这里装扮的十分舒适,一张大床,铺就厚实绵软的上等被褥;一张梳妆台,摆满了各种高贵的胭脂水粉;一个大型衣柜,挂满了各式色彩鲜艳的华服;一张地毯,毛绒绒的,踩在上面感觉非常柔软。不小的一间卧室,就是没有音乐器材。 甫进卧室,尤金一把将蜜雪儿拦腰抱起,引得她一阵咯咯娇笑。尤金抱着她轻轻放到床上,深情的看着她,柔声道:“我亲爱的蜜雪儿老师,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蜜雪儿笑道:“可你一去这么久,太没有良心了!” “我发誓,”尤金在她额头吻了一下,道:“以后再不会离开你了。” “你真的想我吗?”蜜雪儿娇喘道:“你想我哪呀?” “想……想你的红唇……” “那……你喜欢吗?” “喜欢呀!”尤金躺在这样柔软舒适的床上,搂抱着这样娇柔的美人,一身疲惫早已荡然无存,心情无比喜悦,笑道:“喜欢的不得了。”尤金发自内心的说道,是啊,和蜜雪儿在一起有种特殊的感觉,这是和其她情人在一起时没有的感觉,心里很舒服,很快乐,可能以后我不会换情人了,永久和她在一起就好了。 “哈哈哈哈。”蜜雪儿忍着痒,笑道:“你去了神龙国是吗?我听说那里遍地黄金,珍珠玉器都十分漂亮,你有给我带回什么礼物吗?” 尤金这才想起,从神龙国的皇家狩猎场急急赶回,竟然忘记给她准备礼物了,一时怔住了,那双手也停在她的腰间。 蜜雪儿看出是没有礼物收了,撅起小嘴,不高兴地道:“你的心里到底有我没我?” “蜜糖,不要生气,”尤金道:“我马上去给你买一串最大的珍珠,你等我。” 他正要起身,被蜜雪儿伸双臂抱住了,道:“哈哈,我开玩笑的,你不用去的。” 尤金哪舍得离开,又抱着她,热烈地吻她,二人温存一番。 过了一会,他们躺在柔软的床上边爱抚着对方,边聊着天。 “我离开的一段时间,”尤金问她道:“古斯诺堡有发生什么趣事吗?” “趣事?”蜜雪儿想了一下,道:“没什么趣事,反而有些可怕的事,最近恶魔袭击了距离魔域沙漠较近的村落,听说死了很多人。” 尤金道:“这个我也听说了,而且回来的途中,在神龙国长城雁行关上也遭遇过一次恶魔。”于是将那次八个除魔猎人消灭恶魔的事讲了一遍。 蜜雪儿道:“神龙国人有武功,我们这边却鲜有专杀恶魔的猎人。” “不怕,”尤金道:“我们有火铳。” “恶魔不惧火铳。” 尤金道:“放心吧,魔域沙漠离古斯诺堡这么远,恶魔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蜜雪儿道:“亲爱的,你有那么多钱,为什么不拿出来一部分,像神龙国一样修建一座长城,防止恶魔呢?” 尤金苦笑一下,道:“这个事情,即使我有再多的钱,如果没有举国的实力,也很难实现。” 蜜雪儿道:“说起这个,我想起来了,最近古斯诺堡出现了大批雇佣兵,人们传说那是女伯爵的雇佣兵,王国卫队都很紧张。你知道女伯爵是谁吧?” 尤金点了点头,道:“知道,我们的两个商队每次出发,都由女伯爵的雇佣兵在保护着。” 蜜雪儿笑道:“那他们来,是不是为了你?” “应该不会吧。” “对了,说点高兴的事吧,”蜜雪儿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最近城里流行化妆舞会,但有个家伙每次参加都要化妆成恶魔形象,太招人反感了!” 尤金跟着笑道:“那是谁呀?” “你应该也见过,就是寒冰王国派来的质子,叫做亚瑟的,此人现在是全城的笑柄,不止是因为他长相怪异,行事作风没一样让大家不讨厌的。” 古斯诺堡是一座浪漫的城市,不亚于月影城和玫瑰城,这里每天晚上都有舞会、宴会,歌舞升平,纸醉金迷,一些上流社会的人,乐此不疲。 “亚瑟!”尤金问她道:“你觉得他如何呢?” “我也很讨厌他,他总是对我献殷勤,总是不合时宜地做一些事情,总是做错事,也不自己瞧瞧他自己那样子,谁会喜欢他呢?” 尤金很认真的看着她,说道:“蜜雪儿,你听我说。无伦如何,这个亚瑟都是个小王子,他的身份在那里摆着。说真的,我想接近他,我想帮助他,我打算扶持此人当上我们寒冰王国的新国王。你觉得如何?” “你疯了吗?你要帮个傻子吗?”蜜雪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道:“亲爱的,你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是不是个傻子,我明天去见见他再说。” 尤金可不想失去此良机,寒冰王国首相一职,深深诱惑着他。 第17章 一见质子探其心 第二天上午,尤金在蜜雪儿家里吃过早餐,便急匆匆赶回了他在古斯诺堡的住处。 不想保罗还在酣睡中,被主人一把揪住耳朵拽了起来。 “你这个懒虫,”尤金对他道:“太阳都晒屁股了,快点起来,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呢!” 保罗睡眼惺忪地道:“还有什么正事呀?您刚回来,见了音乐老师才一宿,正是鸳梦重温的时候,还有心思去办其他事吗?” “当然正事要紧。”尤金道:“你怎么整天都是睡不够的,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 “好吧,好吧,”保罗道:“都听您的,主人,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尤金命他先去雇了辆马车,又准备好名帖和一件犀牛角把手镶有绿宝石的打磨光亮的手杖作为礼物。 都完成后,保罗看着尤金把玩着那件崭新的手杖,说道:“主人,这是您十分钟爱的事物,平时都舍不得自己用,这时为什么要作为礼物送人呢?” 尤金摩挲着手杖,笑道:“这件东西一看就是贵族老爷用的,我身份低微,如何能拿的出去呢?还是送给一位适合它的主人吧。等我以后跻身贵族精英,会用更好的佩饰。” 保罗讨好似的说道:“主人,在我眼中,您比任何贵族都讲究。” 这时,他们雇的马车到了,尤金便带着保罗上车,要求御者驶往广场区。 所谓广场区,实际上就是城市中心的广场,也是一片贵族聚居的别墅区。在那里的边缘地带,有一排较小的院落,其实是克国其他各王国派驻贝奥塞斯王国的外交官,包括各国的质子在内,都居住在这里。 马车停泊在一个破旧的院落前,保罗捧着装有手杖的礼盒和名帖上前敲门,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打开了门,很好奇地看着来访者,尤其马车上的尤金,保罗与其低声说了几句话,他便收了礼盒、名帖又回去了。 保罗微笑着看向尤金,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房门再次打开时,老管家和一个年轻人出门来迎接尤金。 尤金从马车上下来,看着那个年轻人,他十分瘦弱、矮小,尤其印象深刻的是他的额头,有些隆起,这就是寒冰王国国王的王孙、派到此地的质子——亚瑟·瑞德。 “尤金先生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年轻人袒露出一脸做作的笑容,说道:“是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儿来了?” 尤金称呼他为“小王子殿下”,亦表现同样的笑容,道:“作为同是寒冰王国流落到异乡的人,在下理应来拜访小王子殿下。” 亚瑟边礼让客人进屋,边说道:“您可是大忙人,我们很久没见了吧?” “是啊,我最近几个月去神龙国应酬,昨天才刚刚回来的。” 他们终于进到了客厅,房子里还有一位老年御医,带着保罗去另一间小房间招待。尤金打量了一番室内,这里家具不多,非常简陋,而且破旧,作为一个王国代表人物的居所,有些寒酸,尤其老管家端上来的茶点,只能用粗茶淡饭来形容,尤金心下却是窃喜的,越是这样的生活,越好激发小王子的斗志。二人开始说着话,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闲聊,以前他们也曾在一些社交舞会上碰面,但都是礼节性的介绍下,并无深谈过。 几番交谈下来,尤金用多年来商人辨识的本领暗自思忖,这个人有些神经质,或者说是虚伪,之所以虚伪大概是为了不自信的掩饰,所以才表现的避重就轻,本质是外强中干的,希望说到重点时,他能撕下面具,直面挑战,否则——他将一事无成。 谈话一直在尤金的引领下继续,因为他处于优势,而亚瑟可能一直想弄清楚这位大财主到底所为何来,而他又不好直问,也没有机会发问,一直在跟着尤金的思路走。 “小王子殿下,”尤金话锋一转,问道:“您来古诺斯堡多久了?” 亚瑟沉吟一下,说道:“快五年了,但我感觉就像过了五百年,太难熬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您不知道,尤金先生。”亚瑟身子前倾了一下,道:“我来贝奥塞斯,是接替我的堂叔,也就是老国王爷爷的侄子,他在这里做人质做了三十年,天神可怜他吧……”亚瑟右手划个十字,抬眼上望,表情悲悯地道:“……他最后得了流感,经年不得治愈,他便恳请老国王爷爷能找个代替他做人质的王族成员,他想回家乡,他说他死也要回家乡去死,躺在寒冰玉上,感受冰与雪的氛围,那才是家的感觉。 “很不幸的是,我来他往,他却死在了回寒冰王国的路上,而且没到寒冰王国的地界就病死了,根本没有达成自己的心愿,哪怕是那么简单容易的心愿。他在这里三十年,没有一刻离开过这座城市,贝奥塞斯王国再好,古诺斯堡再摩登,也如同个牢笼一般,禁锢着他。 “每次想来,我都会有种害怕的意念,我的余生,恐怕也会步堂叔的后尘,我想这就是我的一生要经历的事情,可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懵懵懂懂,小心翼翼,提心吊胆,我现在感觉度日如年,但我还要度过多少年呀?” 尤金认真听着,隔了一会说道:“谢谢您小王子殿下,您能给我讲这些,我相信都是您的真心话。” “当然,”亚瑟苦笑一下:“我把您当作朋友。我在这里五年,从来没有访客,您是第一位,我很感激您,尤金先生。” “我会常来看望您的,”尤金说道:“小王子殿下。” “好啊,我欢迎。” “有一件事情我还是不太清楚,”尤金又再问道:“小王子殿下,您是怎么被选中来这里的呢?” 亚瑟沉默了一阵。 尤金赶忙说道:“您可以不回答我,我们只是随便聊聊。” “不,”亚瑟说道:“我愿意和您聊这个。很多事情,如同骨鲠在喉,不吐不快。”他长舒一口气,道:“我很久没有这样和人畅谈了。” 亚瑟呷了一口茶,说道:“您知道,我们各个王国派往克洛奥斯其他王国的人质最多五人,其实不多,我怎么样都想不到这种事会落到自己头上。唉!我的父亲妻妾成群,儿女众多,可想而知我是多么不受人待见。”说着,黯然神伤。 尤金劝慰他道:“劳伦斯王太子殿下确实是位多情多义的人。” 本来,天神教的教义,是要求一夫一妻制,但寒冰王国远离教廷,国内又以神龙国炎黄族人居多,所以天神教的旨意早已变质,除非十分笃信天神教的传统教众,否则,在寒冰王国中,从上至下,无伦什么种族的人,大多数权贵阶层、中产者都是三妻四妾,尤其寒冰国王室尤甚。 “我的母亲——克罗蒂亚,她可并不得宠。”亚瑟说道:“她是雪豹王国国王和女仆的私生女,在她的少女时代,时常被雪豹王国王后虐待,她忍无可忍,最终为了跳出火坑,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迷惑当时出使雪豹王国的我的父亲——劳伦斯·瑞德。 “你也知道,我父亲是个十足的情种,两人很快就在雪豹王国首都明斯克城订了婚,不久我母亲就跟着我父亲回到了寒冰王国完婚,但是好景不长,他们的蜜月期很快过完,感情归于平淡后,我母亲便失宠了,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是寒冰王族中众多小王子中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角色。我已经习惯了。” 尤金看着他道:“不要气馁,我的小王子殿下,今日我之所以来见您,是想和您商量一件事情。您想听我说说吗?” 亚瑟抬头看看他,道:“到底什么事情?我一直很奇怪。” 尤金道:“我年轻时,曾是李约翰首相的仆人,想必您知道这事吧?” 亚瑟想了想道:“我有所耳闻。” “今天,既然您信任我,跟我说了这么多关于您的事情,我也想向您说说我。”尤金道:“我之所以有今时今日的成就,嗨,其实也就是个商人而已,无伦什么成就,都离不开首相大人的帮助,财力方面、政治方面、外交方面,他是我的贵人,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报答首相大人。 “小王子殿下,”尤金摆弄了一下桌上的茶碗,继续说道:“其实我关注你很久了,关注寒冰王国王族的事情很久了,因为我有心为这个国家做些事情。 “我想,既然有了首相大人这一贵人,用神龙国人的话怎么说来着——朝里有人好办事,再加上我的资金,我有信心帮助你登上寒冰国国王的位置!” “您……”亚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您这是在说什么呀?” “我要帮助你坐上国王宝座,小王子殿下!” 亚瑟嘴角撇了一下,苦笑道:“尤金先生,您是拿我寻开心的吧?” 尤金抓住他双手手腕,直盯着他,严肃地道:“小王子殿下,你有信心,做寒冰王国的国王吗?” “我……”亚瑟看着对方蓝色的眼睛,说道:“我……从没想过,从没敢奢望这个……” 尤金道:“你要对你自己有信心,你要对我有信心,我们会达成这个愿望的。” “我说过,我在王族中默默无闻,可能老国王爷爷还不知道众多王孙中有我这么一号人。” “这不是问题,”尤金道:“我会为你创造机会,成为国王的道路上,我推着你,一步一步走。” “尤金先生,”亚瑟道:“您能成为今天商业帝国的缔造者,我相信您的头脑,请说说您的计划,我想听到细节。” 尤金重新坐好,讲道:“老国王劳瑞恩年事已高,我相信他开始物色接任寒冰国国王王位的人选,而你的父亲一定不是最佳人选,这是众所周知的。他一定会在你们这些孙儿辈中挑选一个人,你是有机会的,虽然目前还很渺茫,但我们可以打通一些关系,让我给你分析一下看看形势。 “目前的长子长孙,也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大哥,和你们的父亲一样爱好吃喝玩乐,无忧无虑,我想即使刀架在他脖子上相逼,他也懒得做这个国王。而你们这些兄弟中,论出类拔萃的,恕我直言,目前还真的没有。 “在当前的寒冰国王族中,论权力、政治影响力,除了老国王劳瑞恩,当属你父亲的正室夫人——索菲娅王妃,她是奥古斯特王国长公主,奥国可是我们克洛奥斯联合王国中实力最强大的,各国无不重视奥国的意见,这位索菲娅王妃政治力量无人能比,但她最大的问题是没有子嗣,传言是她不能生育。这对我们来说是件莫大的好事。只要你认索菲娅王妃为自己的母后,发誓效忠于她,并于登上王位后,封她为王太后,你想想她会不会帮助你?有了索菲娅王妃的提携,你就有登上王位的资本。 “我会马上返回寒冰王国,请求李约翰首相帮我们向索菲娅王妃打通关系,你登上王位的事就算成了。” 亚瑟听得热血澎湃,喃喃自语道:“真如你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尤金道:“事情具体如何执行,你不用管,你要做的是,在这里——在古斯诺堡打出名望,在克国各王国中有响亮的名望,最好能传到寒冰王国王宫中去。放心吧,我会帮助你的。我可以每个月提供给你一千奥古斯特金币作为资助,当然,去打通各种关系,少不了花钱,但这些都由我来安排就好了,你不用管。” 其实各个王国都有自己的金币、银币,但唯独强大的奥古斯特发行的金币、银币分量足,在各王国中流传价值最大的,非奥国货币莫属。 “一千奥古斯特金币?”亚瑟道:“您是说真的?” “当然,”尤金道:“我是个商人,最讲信用了。”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砸到我嘴里了!”说着,亚瑟哈哈大笑起来,随着谈话的深入,亚瑟已经没有初始时候的防备,更没有开始时那种装扮出来的假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 “我还有一件事想不通,尤金先生,”亚瑟问道:“您为什么会选中我?为什么要帮助我?而不是我的其他同父异母的兄弟们?” “这个很好回答,”尤金道:“神龙国有句谚语——天时地利人和,缺一样不可成事。”尤金停顿一下,又道:“我真的很了解寒冰国王室,我来这里找你之前,对你也做过一些调查,和你刚才讲的差不多,你和你的生母,都试图改变人生命运,而我感觉你是合适的人选也是基于这点。”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尤金先生,”亚瑟问道:“您帮我坐上了国王,对您有什么好处?您的要求是什么?” 尤金点了点头,道:“小王子殿下,我希望像我的主人——李约翰先生一样,成为一位对寒冰王国有影响力的人,一位能做出杰出贡献的人,一位受后人敬仰的人,一位首相。” “原来如此。”亚瑟微笑道:“这样还算公平。” 尤金道:“当然,是在李约翰先生之后成为首相,我是不会和他争什么的。” 亚瑟道:“鉴于李约翰首相也已步入暮年,如果我坐上王座,你也不会等太久才做首相的。” 尤金道:“我们分工合作吧!” “说到分工,”亚瑟道:“我如何才能在这里做到打出名望呢?我只是一个默默无名的人质而已。” “我听说你经常参加舞会,这是一个展示你的好机会,但是要正面的展示,而不是适得其反。”尤金继续道:“我听说你现在经常参加化妆舞会,那很好,但为什么你要化妆成恶魔的样子?” 亚瑟耸了下肩膀,道:“我觉得那能起到保护我的作用。不是吗?至少成为了恶魔,我心里会有种安全感。” 尤金犹豫一下,道:“你要重新定位一下自己。” 亚瑟又喝了一口茶,其实有些凉了,道:“我有个要求,尤金先生,不知道我可否提个要求?” “可以,”尤金道:“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您尽管提。” 得到肯定的答复,亚瑟胆子壮了一些,道:“尤金先生,我知道您有位音乐老师,叫做蜜雪儿,其实我对她非常钟情,多次向她示爱,但都遭到拒绝。您可否……您可否为我介绍一下这位音乐老师,我想如果她做我的女朋友,我会更加有想当国王的动力,她也能教会我很多社交礼节,帮到我很多忙。” 尤金脑子嗡的一声,陷入了沉思。 他没有想到亚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本来想的是他可能会要求提高每月资助的费用,但这个要求,令尤金十分为难,也令他十分疑惑,亚瑟是否知道我和蜜雪儿之间的关系? “有什么问题吗?尤金先生?” 尤金想了想,慢慢地道:“没有,我在想,她会不会听我的?” “帮帮我吧,我真的很爱慕她,简直魂不守舍了,我是真心喜欢她,好希望能和她步入婚姻的殿堂。您作为介绍人就好,我相信以您的身份,她一定会认真考虑的,不是吗?” 第18章 日月拱照天都城 神龙帝国公派留学生在东海上航行多日后,今天早上得到讯息,日出国已经遥遥在目,不出一个时辰便可靠岸。 那一十九名学生都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早早的便站在甲板上,任由海风吹打全身,面朝前方隐约可见的海岸,齐声颂道: 巩金瓯, 承天帱, 民物欣凫藻, 喜同袍, 清时幸遭。 真熙皞, 帝国苍穹保, 天高高! 海滔滔! 天高高! 海滔滔…… 大船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日出国日月岛天都城的天之码头,这日月岛即是日出国国都所在的岛,天都城即为日出国的国都。神龙帝国三位随行官员当先下船,其后十九名留学生鱼贯而下,列于码头上。 其实,码头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常,各色刀旗林立,无数条幅迎风飘动,好一片盛大的场面。 任德文笑的眼眯一线,嘴都合不拢了,道:“咱们面子太大了,快瞧这些番邦小吏,恁般隆重的欢迎咱们!” 汪百川纠正他道:“嘿嘿,不是咱们面子大,是咱们神龙帝国面子大,日出国不敢不巴结咱们!” 但看码头上那些日出国人,行色匆匆,忙忙碌碌,仍在装点着附近的建筑物,悬挂很多写有“战神”、“一统”字样的旗帜以及各种胜幡,仔细辨认,其中绣有蝶纹家徽的比比皆是,但却根本没人向他们这边瞅上一眼,如同透明的一般,众人这时均感奇怪,难道这么布置不是为了迎接我们? “那种家徽应该是日月岛实权统治者——幕原天一家族的标志,”汪百川指着高悬灯塔上的巨幅布幔说道:“我们来留学就是投在他的势力之下。日出国最具盛名的氏族,果然不同凡响。” 等了一会,不远处终于行驶过来一辆马车,从上面跃下来几名武士打扮的男子,当先一个中年人,面容清癯,瘦高身材,双目炯炯有神,气质非凡,对他们说着十分流利的中原话,道:“欢迎神龙国的来使以及留学人员,在下是幕原天一将军的幕僚,我叫荣臣正雄,负责留学人员接待任务,已经在码头恭候多时了。” 留学生们来日出国前,曾集中培训过一段时间,基本掌握日出国当今国情,听到此人的名字,不免兴奋起来,窃窃私语着:“原来这就是号称幕府三杰之一的荣臣正雄,不知其他二位竹本瑞枝、北沢隆志现在哪里?”“荣臣正雄辅佐日出国最有权势的幕府将军幕原天一,他能来迎接我们,可见日出国很重视我们嘛。” 其后,神龙国三名随行官员与荣臣正雄交接留学人员名册,所有留学生都一一签字画押,又命船工将装有留学费用的官银宝箱抬上他们的马车缴讫。 那边厢又有武士牵过来四匹马,原来是给三位随行官员和荣臣正雄的坐骑。四人上马,只听荣臣正雄道:“请各位随我来吧。”当先骑马而去,后面马车紧紧跟随。 一众留学生面面相觑,哪有什么欢迎,哪有什么巴结,一个个的悻悻然只得跟着走。其中不乏有精于识马的,比如王良祝,比如易郸,根本不屑于看前边那几匹皮糙毛疏的矮马,不消说比不上皇家狩猎场骑兵营产于锦乡的千里挑一的良马,连神龙国普通二流三流马匹都比不上。 荣臣正雄对礼部随行官员却是礼数有加,一路上都用流利的中原话说着什么。 走在学生队伍中前头的是自命为班头的仁德文,这一路走来,很感自己受了冷落,他大少爷做惯了,平时到哪里别人看在他父亲面上,都是前呼后拥,一呼百应,极力讨好于他,哪里受过这种轻视,很有些怨气,这时发作道:“兀那荣臣幕僚,我有话问你……” 荣臣正雄突然被人无礼对待,回头看视一眼那胖乎乎的少年,反而露出一脸笑容,又看了三位随行官员,平缓地笑道:“德文酱,有何问题,尽管问吧。在下既做了这个接待,自然知无不言。” 仁德文昂首说道:“码头上布置的那么气派,到底是要欢迎谁的?还有比我们神龙上国更加受重视的人吗?” 那三位同来的随行官员立即手指他道:“放肆!何时轮到你来指指点点。” “是在下疏忽了,”荣臣正雄哈哈一笑,继续道:“其实布置码头是天皇陛下的意思,因为要欢迎幕原天一将军胜利归来,将军殿下一个月前率军攻下四叶岛,至此日出国四座岛屿都被将军殿下征服统治,日出国内战宣告结束。天皇陛下感念天下苍生从此可以安稳过日,这都要归功于将军殿下,所以不止要装点码头,整个天都城都在做热烈欢迎救世将军的准备,举国欢庆!” “原来如此!”三位礼部官员立即拱手祝贺:“可喜可贺!” ************************************************************************* 一路上再无他话。走过多时,终于来到一处僻静的山脚下,一条土路通往山上,山路口一座类似神龙国牌坊的建筑物赫然在目,不过却是简易一些的牌坊。 到了一个新世界,人们对什么都感怪异,真是处处新鲜,样样好奇,众人七嘴八舌,开始议论开来。 荣臣正雄看出大家的疑虑,微笑道:“这是鸟居,在日出国代表神域的出入口。这座山上有座古庙,叫做‘天音寺’,比天都城的建造时间都久远,诸位留学生日常起居、学堂就在这里。” 他当先跃下马来,命令马车继续赶路回天都城,又邀请三位官员及众留学生上山。 没想到山却很高,直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爬到山顶寺庙前。 但见这寺庙,残垣断瓦,破旧不堪,大雄宝殿牌匾朱漆已呈黑色,佛祖雕塑裂痕斑斑,果然是千年古刹,虽然残破,却十分干净。 寺庙住持率领僧众在门外迎接,口宣佛号,钟鸣之声响起,远远传了出去。 荣臣正雄对三位官员说道:“留学费用,大部分会用于此寺修缮,皆为留学生之功德。” 正说着,从寺中走出一矮胖的中年武士,一部浓须,相貌庄严,腰间两把武士刀,右手还持有一根戒尺,径直来到所有留学生队伍面前,扫视一圈,面无表情,十分严肃。 荣臣正雄介绍道:“这位北沢隆志大人,文武双全,是日出国最好的先生,由幕原天一将军亲自选派为留学生授课老师。” 大家自然知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幕府三杰之一,听说被指派为老师,便都一齐施礼,口称:“先生。” 北沢隆志也不还礼,慨然接受,背负双手,掂量着戒尺,对学生们用日出国语缓慢地说道:“你们既然是来学习和曦族文化的,就要对其有颗敬畏之心。只要你踩在日出国这片土地上,那么请你讲和曦民族的语言、穿和曦民族服饰、行和曦民族的礼仪。”停顿了一下,继续讲道:“如果你不知道这些,不要紧,我会教给你们。现在,去你们的房间,先换上和曦服饰。” 众留学生面面相觑,他们都曾学习过日出国语言,先生字正腔圆说来也是为了屈就他们,大部分的话便也能听懂,但真要接受,却是要有个过程的,没想到先生要求这么严厉。 “这不是训话!”北沢隆志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速去,速去,速去!” 几个知客僧来引导大家,陆续带领着向后边僧房跑去。 荣臣正雄又对三位礼部官员说道:“这些留学生交给北沢大人教导就请放心吧。各位大人请随我到城中驿馆,另有招待。” 礼部官员于是又跟着荣臣正雄下山去往天都城。 那边一众留学生看到每个僧房的拉门上都有名牌,找到自己所在的房间,房间里陈设极简,都是由榻榻米铺就而成,皆是六、七个人一间的通铺,衣服、被子、枕头、巾帕、牙具,一应俱全,各各绣有名字。 众人迫不及待,立即找到自己的物品,初试和服还不会穿戴,多亏知客僧帮忙,这才算凑合着穿上了,大家竟然发现很适合自己身材体型,例如任德文肥胖、易郸瘦小、皇甫达肩宽腰细、魏高才双腿较长,无不合适,一个个十分纳罕。 众人三三俩俩再返回队伍时,北沢隆志早等的不耐烦了,对他们道:“你们的动作太慢了,像一群乌合之众,这会耽误整个团队的进程,你们现在是一个集体,是一个整体,以后每个人做任何事情,都要首先想到集体的利益,多为集体其他成员考虑。” 他们在老师的督促下,仓促就位,勉强站齐,这才有点队伍样。 “现在的日出国,正在向西方文明学习,所以……”北沢隆志将戒尺掂了两下,又道:“我希望我的学生都能表达自己的意见,我给你们机会,让你们提问,我来回答。那么,你们会有什么问题?” 众留学生互相看看,没人开口。 “这不是神龙国,”北沢隆志道:“你们要说出你们的想法,胆子大些,想法多些,说吧。” 隔了一会,大家终于受到鼓舞,七嘴八舌地问开来了: “先生!什么时候开始第一堂课呀?” “先生!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去天都城逛逛呀?” “是呀,我们第一次来到日出国,很想去了解下民风……” “日出国最具盛名的大和山在哪里呀?” “什么时候开饭呀?” 最后一个问题说话声音异常地大,压住了其他声音,没有人再发问了,众人都一齐看向任德文,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好了!”北沢隆志气得胡子都颤抖起来了,说道:“你们是来学习的,而不是来享受的!我只回答与学习有关的问题。第一堂课——现在开始。” 队伍中的任德文低头私语道:“肚子饿了,都不给饭吃,白花那么多银子来受这种鸟罪。” 祖天养在他旁边,低声道:“不要抱怨了。” 北沢隆志走来走去,挥舞着戒尺,讲道:“看看你们脚下这片土地,这里是你们的第二故乡,是你们的家园,你们要热爱这里,知道怎么能对家产生感情吗?”环视一圈众人,继续讲道:“要为家付出劳动,只有在你为她付出更多辛勤劳动时,你自然而然就能爱上家园的。” “所以,”北沢隆志突然站定,扫视一圈队伍,说道:“你们的第一课,就是要劳动。以后每天上午劳动,下午上文化课,晚饭后学习剑道。这就是你们要做的。” 此话一出,大家怨声载道,这一下,所有人对初到日出国的美好幻想完全破灭了。 “不喂饱我肚皮,就想让我垦好你地皮……”任德文一脸的不情不愿,嘀咕着。 北沢隆志一个箭步上前,左手轻轻巧巧地抓住任德文和服后脖颈处的衣领,竟然将其比自己还高大的身躯提了起来,右手戒尺朝着他的臀部,“啪啪啪啪”一连抽了四下。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任德文已经被摔倒在地,哎呦哎呦地叫上了。留学生中也不乏武功高手,可就连刘勇也没看出老师的门道。 “你这个逗比,”北沢隆志又向他严厉地说道:“再敢多嘴,下次就拽出你舌头来抽几下!” 任德文赶忙紧闭上大嘴,忍痛站了起来,挺胸抬头,规规矩矩地站好。 北沢隆志将他们分成多组,有的组负责院内除草,有的组负责室内擦地,有的组负责从山下河流处挑水,各司其职。 除草的,必须一根杂草都不能有;擦地的,必须跪在地上,双手持湿麻布擦拭,再用干布抹净;挑水的,必须禁忌浪费,一路上不溅出一滴水。 因康弘大后背刀伤未愈,只给他指派了一些轻巧的活,其他人均需完成以上任务。 第一天活比较多,堪堪忙到晚上,众人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狼吞虎咽一顿饭团就咸菜的盛宴。 夜幕降临,明月当空,大家聚集在庙门前,俯瞰山下远处的天都城,只见一片灯火通明,在这里望去,视野广阔,整个城市尽收眼底,虽然城池不大,但却显得非常热闹,更加令人向往。 第19章 龙降日升国民性 留学生在日出国的课程正式开始了。 天音寺大雄宝殿前院空地上,呈方阵摆列出四排桌椅,一十九名神龙国留学生端坐在列。只见面朝前方的台阶上,站姿笔直的北沢隆志体型不高,身材敦实,脸上毫无表情,异常严肃,却是精神昂扬,气势汹汹,微风吹来,仅有脑后武士髻垂下的散发拂动。 大家知道他是位极严厉的老师,不敢造次,坐在自己座位上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眼观鼻,鼻观心。 北沢隆志环视着众人,十分不屑,隔了好一会,终于开口讲道:“看到你们这些稚嫩的脸庞,痴傻呆苶的神情,真的令我想到多年之前的自己。可能你们还不知道,二十年前的我也曾是留学生……” 大家来了兴致,专心听老师来讲。 “那个时候,我、荣臣正雄,还有一个叫做竹本瑞枝的,我们三个人一起到神龙国学习……” 下面学生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原来幕府三杰,也曾到神龙国留学?” “因为在那时的世界格局来讲,神龙国各项技术无疑都是最先进、最强大的。”北沢隆志停顿了一下,又道:“相较而言,彼时的日出国因为常年内战,国力萎靡。谁也不会想到,幕原天一将军却殚精竭虑,将积攒到的一点黄金,竟然用在我们三个人身上,着力培养,将我们远渡重洋送去神龙国学习,由此也改变了我们三个人的一生。 “我们三个愣头青,本来意气风发,一路上都是自称三剑客的,但到了神龙国首都龙城后,真是大开眼界,原来人们还可以这样生活,生活的如此富足,可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此言不虚。 “很快,我们见到了神龙国的皇帝,就是你们的现任皇上,他说我们是三个……三个……嗨,这个不提也罢。” 学生们的热情不减,反而被吊足了胃口,一个个都伸长脖子去看老师,心下不免在猜测皇上究竟说他们什么。 “我们一直小心翼翼,因为肩上压力沉重,主要是绝不能浪费了这个留学的机会,否则会愧对将军的栽培,愧对祖国的养育之情。这种想法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们。 “我们在神龙国越久,越感觉自己好没用,所以,我们碰到什么学什么,学什么都用心,简直有点废寝忘食了。”他好像想到了那些往日的情形,眼神有些迷离,微一沉吟,便又说道:“我们三人中,荣臣君最为聪明,脑子最为灵活,计谋频出,是为将军的首席幕僚;竹本君却是武功最高强的,帮助将军解决各种棘手问题;我嘛,嗯,头脑并不灵光,脾气又不太好,只能踏踏实实做些事务性执行工作,自我评价较为实干吧。 “无论是我们三个也好,还是之后每年派遣出国的留学人员,学成归来的人,现在都是日出国各行各业的翘楚。不怕告诉你们,我们日出国,现在可以自行制作火铳了。”说着时,他脸上洋溢着无限自豪。 下面祖天养和韦伯林对视一下,有些人已经在窃窃私语了,翁玉书和牧光辉更是十分关切,竖起耳朵来听。 北沢隆志拍了一下戒尺,道:“安静!这制作火铳的技术,不是跟神龙国学的,神龙国一向抵制火铳,所以,是幕原将军派到奥古斯特王国的后辈学来的。” 场上立即鸦雀无声。 北沢隆志继续环视着众人,说道:“我今天跟大家讲这些,其实就是为了使你们认识我,认识日出国。” 他看向每一个人,突然问道:“你们想了解日出国吗?” 大家异口同声地道:“想——” 北沢隆志开始讲道:“日出国位于神龙国东方,两国最近的海程仅五天又四个时辰,日出国是名副其实太阳第一个照耀到的地方,因近日所出,所以为名。领土由日月岛、北部湾、海之岛、四叶岛,四个大岛和其周围七千二百三十三座小岛屿组成,因此大家也称其为‘千岛之国’。我们现在立足之处,即为日月岛。别看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岛屿,合在一起,还没有你们神龙国一个省的占地大。 “日出国四座岛屿分布着众多的高山,是一个多山的地区,大和山被日出国人尊称为‘圣岳’,传说那里居住着日出天照大御神,保佑着和曦族人国泰民安。 “我们的国家因平原地区狭小,所以耕地十分有限。我们能够吃上大米,就算上天的恩赐,要记住每一粒米中,都住着神灵,所以每次将米吃进嘴里的时候,都必须非常虔诚。要对大自然有发自内心的敬畏,对一切生灵心存感激,一花一木,蔬菜果实,无不具有灵气。因此我们在吃任何东西时,内心无不感到以汝之命延续我命的感恩之情。 “对了,忘记说了一点,”北沢隆志纠正自己道:“我们日出国在神龙国还有一块飞地,就是关东省远东军港。这个军港原本是奥古斯特王国建造的,十多年前被我们日出国攻陷而占据,嗯,那是第一次奥国被其他国家打败,谁也不会想到会败在我们和曦民族手下,哈哈哈……” 陈景山和魏高才对望了一眼,他们来自关东省,自然对此事了如指掌。 北沢隆志也看向他俩,道:“你们可知关东省兵马指挥使王桑,为什么被人传说各种负面消息吗?主要就是关乎此军港,在他的地盘上,有这么一座被外族侵占多年,王大林却不闻不问的钉子。嘿嘿,神龙国人,就此迁怒于王大林指挥使……” “不是这样的!”陈景山和魏高才年轻气盛,即使再过忌惮老师的威严,却仍旧争辩道:“远东军港是租赁给你们的……” “那是摆在台面上的说辞。”北沢隆志加快语速,又道:“你们不觉得日出国和奥国在你们的领土上决斗,很不爽吗?” 众人无不汗颜。 “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北沢隆志突然减缓了语气,重又说回来道:“日出国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国家,地震、海啸、火山喷发……这些灾难每时每刻都会发生,一刻前还是欢聚一堂的一家人,一刻后可能就屋毁楼塌,家破人亡。我们时时在提防着来自上天的安排,我们把这当成考验,是上天的成命。不屈不挠的和曦族人愿意接受这些考验,向天命发起挑战…… “我们的这种心情,在你们看来是无法想象的,因为神龙国物产丰富,气候宜人,令我等日出国人无不艳羡,尤其在你们生活的大陆,选择很多,去路很多,退路很多,遇到不涉及自身厉害关系的事情,就漠不关心,对周围人非常冷淡。日出国不一样,人们生活在岛上,即使以前四岛分裂、各自为政,但是‘岛国危机’,仅就这一句话便能令所有日出国国人紧紧团结在一起,不畏风雨,砥砺前行。” 大家听到这里,都在心里默默想着什么。 “在神龙国,民族众多,”北沢隆志说道:“据我所知,人数最多的当属炎黄族,其他还有身为皇室的神龙族,虽然人数很少,却属于贵族,特权较多,当然也有赤螈族和昆仑族、莽腾氏族。但在我们日出国,只有一个民族——和曦民族。” 在他讲到各种族时,下面有人又再嘀咕起来:“啊?莽腾氏族?我们神龙国还有这样的民族吗?” 北沢隆志看着他们,在台阶上来回踱了几步,继续讲道:“和曦民族历经苦难,我们太需要团结一致了,这个国家太需要凝聚力了,我们太需要一个能把四个岛屿、无数割据势力聚合在一起的人,天皇陛下只是一种精神象征,不可能去做具体的事情,而现在,这个人终于出现了!” 北沢隆志目光坚毅,慢慢说道:“幕原天一将军少年时期即接掌家族族长之位,依托家族实力,不出五年便将日月岛其他异己势力清除,后来更以统一日出国为己任,先后凭借武力征服了北部湾岛屿、海之岛岛屿,最近又攻占了富甲天下的四叶岛,在他不到五十岁的年纪,就统一了天下,真是前无古人的无上荣誉。能够跟随这样的将军,我北沢隆志快慰平生。 “近年来,日出国在幕原天一将军的治理下,国力逐年增强,现在我们每年向外派出大量留学生,但都是去奥古斯特王国。” 众人无不羞赧,这比被老师当众批评还不好受。 北沢隆志扫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之色,说道:“不要气馁,以前的你们也曾辉煌过,不过以后嘛……就要看我们日出国的了!” “先生,我不同意您的看法!”祖天养赫然站起身,面向北沢隆志,眼神因不敢直视而越过了他,望着大雄宝殿破损而又庄严的建筑物,说道:“神龙帝国依然屹立于世界,现在的我们生活仍旧富足,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敢小觑我们!” “呵呵,”北沢隆志走到他跟前,虽然比其矮了一头,却气势高涨,将戒尺一把压在他肩上,众人以为祖天养要挨顿打,不想先生只是手上用劲,戒尺将他一下压到座位上,喝道:“你岂不见风平浪静下的暗潮涌动?” 祖天养还待要再站起来,但北沢隆志硕大的脑袋又凑到他面前,道:“你叫祖天养是吗?”不等其回答,便又说道:“算你有血性,我们拭目以待!” “你们还想了解什么?”北沢隆志又踱了几步,说道:“我们来讲讲人性吧。神龙国古人写就的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们……真的了解自己吗?了解你们的国家吗?” 众人面面相觑。 “刚才我们所说的日出国蒸蒸日上,神龙国岌岌可危,你们可知道真正的问题出在哪里吗?”北沢隆志自问自答地道:“完全是在国民性上。” “国民性?”大家满脸的疑问,互相用眼神询问着。 “不错。”北沢隆志道:“我们日出国有专门的研究人员,经过多年对于神龙国人的访谈,总结出了二十条国民性,你们想听听吗?” 众留学生大为吃惊,康弘大原本稳健持重,此时也有些浮躁起来,惊道:“早听说日出国有大批密探在我国各省活动,没想到会做这些事情,到底他们的目标是为了什么?”此言一出,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 “哈哈哈……”北沢隆志一阵大笑,道:“和你们说说也没什么,你们的朝廷也曾派人来日出国打探过各种消息,彼此彼此。所谓神龙国人的国民性,总结起来,大概有: “一、贪财和储蓄观念强; “二、普遍缺乏国家观念,不关心政治; “三、同业者合作,同乡人团结紧密,商业道德观念强; “四、爱面子; “五、极富附和与雷同; “六、保守而尊大; “七、实用主义强,恩义感薄弱; “八、极具认命观念; “九、形式主义重,巧于词令; “十、富于妥协性; “十一、上层阶级人士极尽怠惰享乐之能事,而一般百姓极其勤勉; “十二、易被宣传所鼓动; “十三、猜疑心重; “十四、情况恶化时很脆弱; “十五、守成观念重; “十六、尊重祖先坟墓; “十七、对强者屈服顺从,对弱者虚张声势; “十八、缺乏独立、自由思想; “十九、回避责任; “二十、人人相轻。” 众留学生听的心惊肉跳,不管是否以偏概全,总之先生说一句,他们就在心里与自己、家人、每一个认识的人对照一遍,堪堪听到最后,无不又羞且愧。 “神龙国人无疑是很勤劳的民族,但不是智慧的民族,尤其自私自利,贪得无厌,仅有的智慧也放在钻营如何利己上面。比较起来,日出国人都是具有独立精神和自由思想的。”北沢隆志环视众人,用戒尺直指向大家,问道:“我有说错吗?” 众留学生表面不说什么,但心中都十分不忿。 “说完了人,我们再来说说你们国家的情况。”北沢隆志开始在大家座位之间走来走去,背负双手,握紧戒尺,继续说道:“你们的神龙国按九宫格形式,分布有九大省份。上三格分别为西北方的西域省、正北方的大漠省、东北方的关东省;中三格分别为正西方的巴蜀省、居中的中原省、正东方的江淮省;下三格分别为西南方的滇池省、正南方的百越省、东南方的闽中省。泱泱大国,巍巍九州!” 北沢隆志突然站定,问道:“你们都是从这九省中,每省选派两人,精挑细选而来的吧?” 不想这时任德文回话道:“回禀先生,我们江淮省,算上我一共来了仨!”他伸出中、食、无名三个短粗肥的手指,引起大家一阵哄笑。 “笑什么?”北沢隆志走到任德文身边,戒尺“啪”的一声拍在他肩上,说道:“德文酱,你可要珍惜这个机会。” “啊,是……是……”任德文唯唯诺诺,点头哈腰。 北沢隆志又看向众人,说道:“据我所知,你们神龙国有一部详细记录九省各地山川河流的着作,叫做《山水注》,共记载一千二百五十二条河流和三千九百零一座山峦,并绘有地图,不但对山川地形详述,更有交通、水文、气象等记录,真是不可多得的一部地理皇皇巨着。但是很遗憾,你们神龙国人却是知晓不多,根本没有引起你们的重视。 “我们日出国是最崇尚强者的,我们都很佩服这本书的作者。要说这本书的着作者,其实非常年轻,我一说名字,你们可能还有人听说过,他就是你们现今的丞相羊宏盛的次子羊承仲。”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惊讶。 第20章 运筹局势温柔乡 龙在天在廖公公、凌厉子等一众御前侍卫的护卫下,终于回到皇城——龙城,并在皇宫武英殿召见礼部尚书、御弟龙载坤和都察院左都御史顾文忠。 说起日出国忍者行刺皇上一事,顾文忠道:“最近日出国在各地的密探较为猖獗,各省都有关于密探行踪的报告。” 龙载坤亦道:“日出国结束内战,幕原天一势力正是士气如日中天的时候,不可不防其以后的外侵。” “幕原天一!幕原天一!”龙在天喃喃自语,道:“这个家伙用三十年时间,攻占、平定了四座岛屿近百个异己势力,终于被他达成了统一日出国的梦想,真是一个不容小觑的角色呀!” 顾文忠道:“对于我们天朝上国,他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再说,日出国刚刚结束大战,需要一段时间休养生息。” “无论如何,”龙在天道:“让王大林时刻留意关东省军港日军动向,他们若有不轨行为,便一举歼灭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请陛下放心,”龙载坤提道:“下个月我们订购于奥古斯特王国的战舰就会运到海城,我们的海上实力足可震慑日出国。 “是吗?”龙在天听了,一时龙颜大悦,笑道:“很好,此乃大事,战舰到后立即组建海军,由江淮省兵马指挥使龙载震统领。” “唉,”龙载坤心不在焉地道:“老三这回扬眉吐气,一定会高兴坏的。” 龙在天和顾文忠听他语气低沉,虽说着好消息,却表现出非常负面的情绪,龙在天便笑问道:“你应该替老三高兴才是呀,怎么无精打采的,难道是刚生个儿子,累的?” 龙载坤立即说道:“臣弟错了。其实是我的一个小妾重病在身,我最近一直为她担心。” 顾文忠问道:“坤亲王的这位如夫人,可是云侧王妃?”龙载坤的侧王妃中有位神龙国人和克国人的混血,最得龙载坤喜爱,这种引人注意的奇事龙城权贵中人无不知晓。 龙载坤点了点头。 “你还是放不下当年的旧相识,对这个小妾上心,也是念念不忘少年时的克语老师而有的一种心灵寄托吧?”龙在天看着他道:“可目前国事为重,以后朕帮你物色一个更好的。 龙载坤赶忙施礼道:“万万不敢,臣弟知道错了。” 龙在天一摆手道:“没什么错不错的,别耽误正事要紧。” 龙载坤立即称是。 “对了,”龙在天又问道:“你们提前回来查探关于南部诸国发生的事情,有进展了吗?” “回禀陛下,”龙载坤道:“原来远在神龙山脉西方还有一个新兴的国家,叫做利尔逊共和国,最近几年经常在南部众多国家中活动,已经秘密控制了千丘国国主撒子模,由此千丘国开始向周边弱小的国家出兵,其实都是这个利尔逊共和国在幕后指使。” 龙在天思忖一会,道:“朕早听说过神龙山脉的西边是一片广阔的大草原,但因高山阻隔,神龙山脉成为了神龙帝国西进的强弩之末。” 龙载坤附和道:“是呀,有消息称,这个利尔逊共和国,其实是克国中一些王国流亡部队组建的军政府,屠杀了当地很多土着人后,于十几年前秘密组建的国家,十分神秘。”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龙在天道:“无论如何,南部诸国自古就是我们神龙帝国的附属番邦,决不允许任何势力插足。” 龙载坤又道:“不止我们谴责这个利尔逊共和国,克国各个王国都在暗中对抗着他们。” “好,”龙在天道:“传朕的旨意,派人留意这个利尔逊共和国,搜寻一切有关情报;督促滇池省护国大法师厝仲活佛、兵马指挥使骆博明立即出兵救援岳莱国……对了,命令户部出资出人,为清源村村民打井,多打几口井。” 龙载坤和顾文忠一齐领旨。 龙在天又说道:“还有,明年全国阅兵大典,务必要以提振朝廷威望为主,知会所有国家、藩属国,派员前来观礼。” “是,陛下!” ************************************************************************* 当天晚些时候,卸下公务的凌力子换上便装,来到了龙城南城井字胡同,这里是龙城的烟花柳巷。每隔一段时间,在不忙的时候,凌力子都会来到这里放松放松,找个窑姐,坠身美女的怀抱,由此减轻时刻绷紧神经的压力。 此时此地,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每个窗户都透出烛光和喧闹的男女笑声,街上两侧叫买叫卖的小吃摊贩众多,人流攒动,好不繁华。 龙城是为皇城,南来北往的商旅、进出各衙门办事的官员络绎不绝,尤其到得晚上,都出来寻找乐子,最是花柳繁华地,锦绣富贵乡。 凌力子行走在人群中,因常年练武,内外兼修,所以无伦身材、气质上,都十分惹眼,想低调都不可能。 这时,前边闹哄哄过来一拨人,为首一人矮小瘦弱,但却衣衫华丽,环佩上乘,举止招摇,飞扬跋扈,举着一把折扇,高谈阔论着,身边一群趋炎附势之流,众星拱月般围绕着他。 堪堪走到近处,凌力子本不想被熟人认出,却偏偏被这个为首之人相中,只听他惊叫道:“呦呵,这不是凌统领……啊,凌老弟吗?”那人也算反应快,知道在这个场合不便拆穿凌力子的真实身份,赶忙改口。 凌力子这才打眼一看,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八王爷、御弟龙载兑,堂堂王爷,天潢贵胄,怪不得如此吃得开,连忙躬身施礼,也不敢直接称呼,便口称道:“八爷。” “凌老弟呀,”这八王爷龙载兑嬉皮笑脸,用折扇捅着凌力子肋下,笑道:“我早说过,我们是同道中人,哈哈哈哈……” 凌力子看向他周围几人,不看还好,一看咋舌,竟然都是达官显贵的衙内,一群官二代呀,忙着施了一圈礼,就算是都招呼到了。众人不管认识不认识他,但见八王爷对他这么热情,也跟着还礼。 龙载兑笑道:“我们有缘,今儿个八爷我做东,大家都去潇湘馆痛痛快快玩一回。凌老弟也同去,别再去秀春楼那么低等的地方了,没有好货色的。”众人一齐称是。 凌力子再三推辞不过,只得被众人簇拥着跟去。 众人说说笑笑,很快来到了潇湘馆,这里果然与别处不一样,只见门面敞亮,招牌巨大,装潢高雅,场面气派,一看可知当是达官显贵流连忘返之所。 门口大茶壶点头哈腰,将众人迎入院里,原来这潇湘馆是三进院落,第一重装饰成个花园,但见一山一石,一花一木,莫不着意粉饰,又是青松拂檐,玉栏绕砌,绝好一处庭院,环境堪称绝佳,岂是身份低微者能进来的。 既然来到这里,满眼所见无不是美女如云,那些个窑姐,一个个身材婀娜,描眉画眼,走起路来婀娜多姿,迎来送往,眉目传情,频抛媚眼,尽展风流。 凌力子初次进到这么高档的妓院,尤其见到这里的妓女都是穿戴上等衣服饰品,还有些不适应,但到底是皇上身边的贴身侍卫,见过大阵仗的,慢慢便习惯了。 就在这时,突然里边屋里跑出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边跑边哭,后边一个老鸨带着三五个壮汉打手,吆五喝六的追赶而来。 小丫头慌不择路,奔着凌力子就跑了过来,到得近处,脚下无根,一个跟头就摔在他怀里。 后边那个老鸨骂骂咧咧,追到跟前,一把揪住她耳朵,骂道:“小贱人,看你往哪跑!” 边骂边在她身上狠狠掐了几下,继续骂道:“进了这个门,你死也得听我的,今儿必须喝了避子汤。” 小丫头哇哇痛哭,声泪俱下,仍在挣扎,看向周围,寻求保护,一双凤眼盯着面前龙载兑和凌力子,楚楚可怜。 “好个小贱人,还敢用劲给老娘看?”老鸨使劲抓着小女孩,被其挣扎的难免冲撞几次身边的龙载兑和凌力子,立即叫人来帮忙,道:“来人,抬走!” 一声令下,旁边那三五个打手走上前来,要抓小女孩,顺带推搡几下碍事的龙载兑。 “大胆!”龙载兑大喝一声,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皇城,天子脚下,你们竟敢行凶?” 老鸨被那女孩子气的晕头转向,气血上涌,早忘了到这里的来宾非富即贵,看龙载兑又瘦又矬,没将他放在眼里,便命令那几个打手,道:“敢多管闲事,揍他。” 那几个打手便围拢着龙载兑要动手。 凌力子就站在龙载兑身边,岂容他们放肆,发一声喊,一脚先踢飞了一个壮汉,剩余之人,他一拳一个,轻轻松松便就料理了,不费吹灰之力。 这一下显露身手,园里客人、妓女都吓傻了,作鸟兽散,不一时又冲过来几个打手。 便在这时,不远处小楼上一个老妇人突然叫道:“住手,快住手,知道这位爷是谁吗就敢动手,这可是……可是我们八爷呀,活腻歪了吗?” 众打手听了这话声,赶忙又都退下去了。 那老妇人走到近处,朝龙载兑一伙人连连施礼,又是陪笑,又是道歉,道:“老身给您老儿赔不是了。” 龙载兑亦看着她道:“原来是春姨,我几天没来,都把我忘了吧,还要放狗咬人?” “老身岂敢?”此人正是这家潇湘馆的老板,大家都叫她春姨。这时春姨上前,掐了那个老鸨腰上一下,责备道:“你不认得八爷,这可是咱潇湘馆的贵人,你没伺候过,快跪下磕头。” 那老鸨刚才见识了凌力子几下拳脚,看出这伙人来头不小,知道自己得罪人了,赶忙跪下叩头,嘴里不住的咒骂自己。 龙载兑摆了摆手,道:“罢了,以后招子放亮点。” 春姨想赶快平息事态,说道:“今儿个就别为难这小妮子了,快带她下去。” 那老鸨满口称是,就要带小女孩走。 “等等,”龙载兑叫唤小女孩,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儿?” “我叫彩云。”小女孩口齿伶俐,声音动听,直视着龙载兑回道。 “彩云?”龙载兑道:“名字很好听嘛,八爷我经常来这里,我以后每次来,都会看看你,看你没事才好。” 春姨满脸堆笑,道:“哎呦,八爷,那您老儿就收了这个妮子吧。”旁边众人一齐起哄。 龙载兑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遍,但见这女孩浓眉大眼,鼻梁高耸,头发略黄,倒有几分克国人的姿色,摆摆手道:“可惜不是八爷我喜欢的类型。”引得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彩云被那老鸨领走了,一路上仍旧回头张望龙载兑和凌力子,大眼睛一眨一眨,好像很是感激的样子。 ************************************************************************* “好了,好了,”龙载兑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说道:“差点忘了我们所来的正事。”说着,就让春姨给大家多找几个姑娘。 春姨赶忙招呼出十几个妓女,龙载兑当先挑了两个长身美女,又对同来的凌力子等人道:“你们也各自挑选中意的,一个不够就选两个,哈哈哈……” 那几个纨绔子弟,嘻嘻淫笑着都选到了,唯独凌力子站在当地不动。 龙载兑不怀好意地拿折扇又去捅凌力子腰眼,并对春姨道:“我这个老弟眼界高,平常姿色怎么能入得了他的眼,你把好货色都叫出来,让他仔细挑,八爷我不差钱。”说完,和那些同来的搂着美女就上了小楼快活去了。 “这位爷,”春姨笑容不减,问询凌力子道:“您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呀?”见他不说话,便又问道:“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您不会喜欢刚才那个小妮子吧?她是我们昨儿个新买来的,还没开苞呢,您要是喜欢……” “我不喜欢,”凌力子终于说到:“不瞒您说,我要找个……” “啊?”春姨一脸懵圈,为难地道:“……哦?” 凌力子缓缓点了点头。 春姨一拍脑门,小声道:“您瞧我这记性,今儿个真巧了,以前在我们这做过头牌的一个女子,因回家结婚离开的,最近刚生下一个孩子,今天回来看望姐妹们的,您说巧不巧。但是,人家现下不做这个了,从良了,这如何是好?”一幅很感为难的样子。 凌力子拿出两张银票,塞在春姨手中,说道:“银子我给足,务必求嫲嫲帮我劝说一番,” 春姨一看银票,满脸堆笑,让凌力子在园中座位上等一会,她去找那女子说说。 凌力子便就独自坐下来等,园中来来往往的客人、妓女时不时向他瞟上一眼,皆因刚才他显露的一手武功,无不让人刮目相看。 不一刻,春姨走来,对他道:“老身为了您也是好话说尽,嘴皮都磨薄了。但那女子非要您再加一百两才同意。” 凌力子更不搭话,便又拿出一张银票给她。 春姨笑不拢嘴,引着他进入里边一个安静的小屋。 凌力子甫一进屋,便闻到一股香气,但见是一间卧房,锦帐低垂,红烛高烧,周身便觉得暖融融的,很感受用,便坐在圆桌后的椅上。 很快,房门开启,进来一个红衫女子,端着一个托盘,上有一个酒壶、四盘冷热菜,放在桌上,为他斟酒。但见她肌肤微半,和中身材,腮凝新荔,俊眼修眉,顾盼神采,笑脸如花,见之动情,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风情,悉堆眼角,是个男人见了,没有不欢喜的。 红衫女子深施一礼,这才大大方方,陪坐下来,微笑道:“大爷贵姓?” “我姓凌。” “凌爷,您叫我小红好了。”二人对饮一杯。 “听春姨讲,你已嫁了人,从良了?” “是啊,千万不能让婆家人知道我以前在这里干过,”小红道:“我以前在这里做,其实时间也不长,都是因为娘家太穷,出来混口饭吃。” “你先告诉我,什么叫做‘避子汤’?”凌力子好像对此很感兴趣。 “哦?”小红道:“凌爷从哪听到这个?嗨,其实就是一种药汤,女人喝下去后,肚子要忍痛一个月,一个月后,从此就不能生孩子了。这就是窑子里专给妓女用的,免除后患。” 凌力子听了有些震惊,看来那彩云今后一生都要遭不孕的厄运,可能对她也是有好处的吧。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问道:“你曾经也在这里做过,现在为什么还能生呢?” 小红道:“我不一样,我是自愿来此做妓女的,而且也是暂时的,只有那些被卖到窑子来的女子,命都是妓院的,妓院要她做什么就必须做什么。” “你算是有了解脱了。” “也没什么解脱不解脱,我嫁的男人,不干农活,懒得要死,成天吃喝嫖赌,我还不如在这里快乐呢。”小红低头道:“我今天回来,也是想念姐妹们了。” “你经常回来看望她们吗?” 第21章 真佛赐福通经脉 滇池省的首邑——靖城,城郭较小,民居建筑物大多是土坯房,因地处昆仑族聚集区,而昆仑族人的民族服装又以土黄色、灰棕色为主,所以要是走在城中,满目所极,如同处于一个黑白的世界,毫无色彩,毫无生气。 但是,在城中央位置,却有一座富丽堂皇的,类似宫殿的巨型建筑物,很多从龙城来的商旅,一眼就能分辨出来,那就是一座缩小版的皇城呀。虽不知道里边什么样,但城墙、城门、城楼、箭楼,无不在模仿龙城那个真正的皇城。即使小了一些,但仍旧十分气派、庄重,体现贵族威严。而此处,正是滇池省兵马指挥使的府邸——骆府。 这天一早,靖城东门外飞也似驰骋而来一骑白马,马上之人并不起眼,但这马却是匹骏马,原本滇池省地区的马都是又矮又粗壮的,善于负重,不利于千里奔驰,守城官兵何时见过这种名驹,纷纷叫好,再一看马上之人,手举骆府令牌,却不是都尉燕鹏飞是谁,知道他公务紧急,连忙放行。 燕鹏飞驾着马,马鞭在空中虚甩一记,“啪”的一声,行人赶忙纷纷让路。这街上行人动作迟缓,萎靡不振,和燕鹏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燕鹏飞骑着白影到了骆府,直接进入府中,穿过广场,到了正殿之前,这才跃下马来,在两队轻甲士兵队列中,在传令兵高呼一声“都尉燕鹏飞,到——”的喝令下,快步走到前厅。 这前厅即为官署议事堂,此时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上方端坐于虎皮官椅上,下边十多名武将分列两旁。 燕鹏飞上前施礼,单膝跪地,说道:“启禀使君,虎符领到!皇上御旨,一应粮草皆由我神龙国自行携带。”说完,拿出虎符、辎重公文,双手一并呈上。自有副官将其提交至骆博明办公桌上。 “很好!鹏飞一路辛苦,快起来吧。”骆博明笑道:“你办事,本座一向放心,哈哈哈……。” 燕鹏飞起身,站在一旁。 骆博明摩挲着虎符,说道:“三万兵马,所需粮草不在少数,户部要求巴蜀省和百越省各出资一半,等他们调派来了军需,岳莱国早被千丘国灭了,军事行动,怎可耽误?这些辎重,先由滇池省负担一部分,随军运输,其余的等两省送到,再运往前线。”左右看了一番,继续说道:“传我命令,立即组织三万兵马,明日一早卯时,大校场点兵出发,此次出征,任命骆仁敏为统帅,燕鹏飞为前锋大将。各路兵马,听其号令行事。” 众将领一齐拜倒高呼“得令!” 之后,骆博明雷厉风行,立即指派领兵将领,对认虎符,就此组建出三万余兵马,又筹措粮草给养及其负责官员,最后,派出两员亲随分头前往巴蜀省和百越省催粮。这期间,骆博明不无关心地让燕鹏飞回去休息。 “鹏飞这一路来回迅速,一定累坏了吧?”骆博明命令他道:“本座命你今日好好休息,明天一早,身为前锋大将,责任重大,快先回去吧。” 燕鹏飞只得领命而出。 出了骆府,他哪有时间休息,立即快马加鞭,又再出城,赶到昆仑山轮回寺普陀罗宫,将路上所得的宝物——释迦讲经堆绣、前世执政活佛头骨,交给寺中的管事喇嘛——热卓罗桑活佛,并将如何获得的经过一五一十叙述清楚。 热卓罗桑活佛十分震惊,验明宝物后,对他道:“果然是普陀罗宫中丢失的物件,我们都快急疯了!多谢燕都尉送回,释迦宗师一定会保佑您的!” 燕鹏飞谦虚两句,这才返回靖城家中休息,心中再无牵挂,头一贴到床上,便呼呼大睡过去了。 ************************************************************************* 当天下午,骆府中整顿祭祀用品,骆博明开了供堂,点燃了上百盏酥油灯,又请来许多上师诵经念佛,一时间,香烟袅袅,释音靡靡,法螺法铃之声不绝于耳。 其实供堂中只供奉一位先人,即为骆博明的父亲骆茂才——前滇池省兵马指挥使。 骆博明携爱妻阮夫人跪于蒲团上,向供堂中骆茂才牌位行大礼,礼毕,方才起身。 在他们身后,供堂门口站着他们的儿子骆仁敏,此时正吊儿郎当,百无聊赖地看着那些上师手摇转经筒。 骆仁敏年方十八,但却长得稚嫩,白白净净,精精神神,看上去要小几岁,倒也眉清目秀,粉妆玉琢。因为其母阮夫人是南部诸国圣兽国人,所以他也算是个混血儿。 骆博明走到他身边,让他过去给祖父磕个头,不想骆仁敏十分叛逆,一脸嫌弃,道:“我这身袍子新做的,弄皱了怎么得了?”坚决不去。 骆博明一生精明干练,杀伐果断,唯有对于这个独苗只会一味的娇惯,根本毫无办法,叹了口气,说道:“儿子呀,你是不知道,没有你爷爷,哪来你今天逍遥快活的好日子?” 骆仁敏眨巴着两只牛也似的大眼,问道:“若何?” 骆博明反问他道:“你可想听听你爷爷的故事?” “故事?”骆仁敏倒是比较喜欢听故事,于是说道:“说来听听。” 于是,在上师诵经声中,骆博明开始讲道:“你爷爷年轻的时候,只是一介武夫,军职不过是个卫尉……” “卫尉?”骆仁敏中途打岔道:“还没我官职大呢?” “嗯,”骆博明继续道:“时逢巴蜀省太守夙沙王叛乱,先皇少昊皇御驾亲征,谁知道竟然打不过叛军,战场厮杀中,你爷爷为了救少昊皇,身受重伤,死里逃生总算救出了皇帝,最后才封了个御前侍卫,小心谨慎,服侍得当,跟随少昊皇多年后,终于有个机会,来此边陲南疆做了个兵马指挥使,从此我们骆家就在这里发迹了。 “对于兵马指挥使这个官,也算是封疆大吏了。你爷爷传给我,我以后肯定要传给你,但需要你在军中多多锻炼,赚些功绩,培植根基。你别小瞧这个滇池省,天高皇帝远,我们骆家在这里就算是个土皇帝。” 骆仁敏不知轻重,口无遮拦,说道:“我不想做土皇帝,我想做真皇帝!” “傻儿子,这话在家里说说就行了。”骆博明拍了一下儿子后背,就算是打了一下,后又摩挲着说道:“去给你爷爷上柱香,爷爷定会保佑你征途平平安安,一路顺风顺水。” 好说歹说,连哄带骗,骆仁敏这才上前磕头,为祖父骆茂才进香。 阮夫人走到骆博明身旁,二人一齐看向跪于蒲团上的儿子。 “我们的儿子不擅长带兵打仗,你这样是为难儿子。”阮夫人说道:“一军之首,责任重大,敏儿年幼,恐难胜任。” 骆博明道:“我们只此一个独子,以后家族的荣誉全在他一人身上,我们要多多给他创造机会,历练他。” “你就不能收回成命?另外委任其他老将为统帅吗?”阮夫人还想再坚持一下,说道:“想想我们在他这个年纪,我们能做到什么程度。” 骆博明深情地看了眼夫人,高声叫道:“武冠雄何在?” “小人在此。”随着一声应答,只见堂外虎虎生风地进来一个壮汉,身高八尺,满脸浓须,铁塔一般的就到了骆博明及阮夫人身边,却原来是个克洛奥斯联合王国的人,但因其在骆府做事多年,早也没了克国人的传统,一幅十全十的神龙国炎黄族人做派。 “冠雄,”骆博明对他说道:“此次少爷出征,你一同前往,我命你寸步不离少爷左右,定要保护好他人身安全,知道了吗?” 武冠雄应道:“小人知道了。”说完,又退出去候着了。 骆博明握住阮夫人的手,道:“夫人,我们的儿子自小身边总是些乳母、丫鬟们服侍惯了,谁也不敢违逆于他,养活得孩子从未遇到过任何困难,情绪十分任性,若再不锻炼一下的话,就废了。如果一直让他待在我们身边,我们根本不忍心让他吃苦受罪,所以这次是一个绝好机会。无论如何,你就听我的吧,好吗?” “唉!”阮夫人叹了口气,说道:“这么多年里,我一直都是听你的,从圣兽国一直追随你来到滇池省,我都愿意听你的……希望释迦宗师保佑我们的儿子。”说完,将头依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二人看着儿子的背影,想到了他们年轻时候在一起经历的往事。 ************************************************************************* 翌日卯时,骆府后边的大校场上,无数殷旗招展,无数枪戟朝天,无数盔缨飘动,无数甲胄灿烂。拜将台上一面绣有五爪龙形的红色大旗十分醒目,猎猎作响中,钟鼓齐鸣,下面四周围黑压压一片如同豆腐块一般的方阵队列,都是各路官兵组成,由无数统兵官带领分布在战阵中。虽然人数众多,却颇有法度,丝毫不乱。 根据神龙帝国军队的制度,五人为一伍,五伍为一伙,五伙为一队,五队为一部,五部为一校,五校为一军,当前校场上共有两军将士。 随着一阵激荡的鼓声,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及其一队亲兵、将领穿过方阵,走上拜将台,在其带领下,率众祭天、祭地、祭旗,最后将令旗交给此军主帅——骆仁敏。 骆仁敏铠甲鲜明,猩红披风飘舞,少年军官,英姿勃发,煞是吸睛,在诸军将士面前,骑上骏马,当先出发。 燕鹏飞紧随其后,也是鲜衣怒马,气宇轩昂,不在统帅之下。 大军初动,众将士无不精神抖擞,气势如虹,出了城外,继续向西行去。 部队中不乏昆仑族人,滇池省军方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任何军事行动,都要受到真佛赐福,保佑战斗胜利,平安归来。 此次虽不算大举出兵,但因为要去往境外,所以很受重视,理应由神龙国护国大法师、滇池省执政真佛厝仲真佛来亲自赐福。 而靖城距离厝仲真佛所在的昆仑山轮回寺不足一个时辰路程,所以很快,部队行到轮回寺前,列阵于昆仑山下,诸军将士都一起向山顶巍峨的普陀罗宫昂视,十分肃穆。 武冠雄就在主帅骆仁敏身边,小声提醒他道:“少爷,真佛赐福,您作为全军代表,要上山接受厝仲真佛摸顶大礼。” “那个老头很脏的,我不愿意被他摸头。”骆仁敏皱眉不悦,道:“就由副帅替我上山一行吧。”说着,瞥眼看着燕鹏飞。 燕鹏飞无可无不可,领命而出,在全军将士面前,骑着白影,纵马上山。堪堪到了普陀罗宫,只见宫门外搭起了一座高台,昨天来归还宝物时,还没有这个高台,看来轮回寺十分看重此次出兵,连夜特意搭建起的。 但见高台上支起了巨型遮阳伞,厝仲真佛躺在伞下的卧椅上,身边都是较为亲近的有职活佛,包括热卓罗桑真佛、多吉旺堆真佛、边巴真佛、贡布真佛等,各执转经筒、降魔杵、念珠,默诵经文。 燕鹏飞早就听说厝仲真佛近年来因重病在身,已经很久不见外人了,赶忙跃下马来,将领口天珠摘下,双手合十,天珠握于掌心,上前施礼跪拜,口称:“派外岳莱国援军前锋燕鹏飞,拜见大法师!” 骨瘦如柴的厝仲真佛眼睁一线,默默地看着他,但眼中无神,也不知道与病魔斗争的他能不能看清这个世界。 旁边热卓罗桑真佛附身对他说道:“宫中丢失的几件宝物,皆为这位将军找回,挽救了圣物遗失的厄运。” 厝仲真佛微微点了下头。 热卓罗桑真佛对燕鹏飞道:“燕将军,轮回寺赐您满饮一杯壮行酒!”说着,自有一个上师双手毕恭毕敬端着一个白色圆形器皿走到燕鹏飞身边。 燕鹏飞起身接过法器,着手甚轻,低头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双手捧着的竟然就是昨天还回来的前世执政真佛头骨,此时头骨中装有一些泛黄的浆液,也不知道是不是酒。 “燕将军,”热卓罗桑真佛道:“这件嘎巴拉法器,本来就是盛酒赐福的,放心喝吧。” 燕鹏飞也不多想,仰头干了。 “燕将军,”热卓罗桑真佛又道:“请上前接受摸顶之福。” 燕鹏飞交过法器,这才走上高台,双膝跪于厝仲真佛卧椅前,仍旧双手合十,天珠握于掌心,垂首含胸,毕恭毕敬。 厝仲真佛强支撑起身体,双手颤巍巍按住燕鹏飞头顶,只听他轻声说道:“他日吾走火入魔,若不是汝出手相救,吾命休矣。今日吾助你打通经脉,全为日后修为打好基础。” 轻声细语,传入燕鹏飞耳中,初始,燕鹏飞还道是活佛念诵经文,并不在意,但慢慢竟然发现其实是在对自己说话,很感意外,继而一股力道自其双手触摸处顶轮传入己身,由不得他多想,但觉一阵暖流从头顶注入,流经眉心轮、心轮,直至海底轮归入丹田,刹那间一种清澈的超凡脱俗感觉涌起,心中一片澄清。 他岂不知,厝仲真佛已经暗运内功,帮他打通了奇经八脉,燕鹏飞自此再修炼内功,竟而事半功倍,当下虽不明所以,但见厝仲活佛精疲力竭,却也不好相问。 旁边其余人等,并不知道内中究竟,只道是厝仲真佛病体加重。热卓罗桑真佛命人扶着厝仲真佛入座,并对燕鹏飞道:“大法师已经摸顶赐福,此番惠泽全军。” 燕鹏飞谢过真佛,纵身上马,又向山下骑去,但见一道白影倏忽而下。 由此,既得了真佛赐福,诸军将士无不欢欣雀跃,正式向南踏上了征程。 第22章 四岛一统旭日归 在日出国天音寺学习的神龙国留学生们,整日的课程被安排的满满的,除了学习和曦民族历史、文化,还要掌握建筑知识、机械知识、天文地理知识,上午要劳作,晚上要练习剑道,真真忙的不可开交,一个个十分疲累。 有些课程,由北沢隆志讲解,有些课程会请来天都城里其他专业老师讲解。由此,学子们的天性也被激发了,有些人喜欢上了机械原理,有些人喜欢上探索和曦民族的起源,有些人喜欢上研究历法,其他算术、几何、宗教,各有喜好。所以说虽然累,但还是快乐的,更有专注于武士道、剑道的,例如刘勇,现在大家都叫他做“武痴”。 今天下午的课程,在天音寺禅堂大社宣讲,北沢隆志首先讲了一大通团队力量的重要性,并着重说明一个团队的组织、计划、管理、控制等要点,以及分工、合作、磨合等原则,无非是推举团队领头人、按个人喜好和能力分配工作、既定目标的分解、向目标开展工作的过程、达成阶段性的指标等等。 最后将大家打乱省份组成四组,每组五人,祖天养这组人数较少,只有四人。并绘制出了一个不太复杂的地形,给大家出了一个题目——在这个地形上,设计一座新的城池,规划中要有天守阁、本丸、关口、兵营、武库、民居、街道等设施,并提醒大家,此城建造好后,务必要适合长期发展、适合人们生活、防御外部入侵。并给大家一些提示,看不到的地方也要有规划,比如城池下水道的设计、预防地震灾害的设计等等。当然也给出一些限制,比如搭建城池用的石料有限、工期有限、工人有限、费用有限。 各组领命分头聚集而展开了小组范围内激烈的讨论。 祖天养、米维兴、韦正清、刘勇这一组,围拢住一个大桌子,虽然人少,但参与热情却不比其他组低,大家都异常兴奋。 米维兴神神秘秘,对其他组员说道:“不瞒你们说,这个地形,我感觉熟悉。” 刘勇问他道:“如何熟悉?像哪里的?” “姬路城,你们听说过吗?”米维兴道:“来日出国前,我看过一些关于日出国游记,有人曾到过姬路城,也就是近五十年修缮的一座城池。”于是,将记忆中了解的情况小声对其余三人说了一遍。 其实,古时候的日出国人之所以把都城——天都城建造于日月岛西部近海,是为了靠近大陆,便于乘船去往一海之隔的神龙帝国。而近些年修筑的姬路城,是天都城去往日月岛东部的必经之路,平地而起的一座城池,实际上是一处关隘,防御日月岛东部势力西侵的关键所在。因为修筑姬路城时,日月岛还未统一,所以类似关隘很多,都是各势力互相防范的一些关卡。姬路城无疑是最年轻的一座,设计最为完善的一座,不但攻防兼备,而且形制优雅,符合东方人的审美,尤以建筑雄伟、外观惊艳,称着于世。 那三人听的认真,最后祖天养道:“太好了。你来做我们这个团队的领头人,因为你掌握的信息比我们都多,我们分工来设计吧。” 大家一致同意,交流不多时,按照个人经历和爱好,便确定分工,于是米维兴做为领头人全局规划城池布局,祖天养设计民居、街道、农田等民生设施,刘勇设计城墙、城门、兵营、武备的分布等涉及军事方面的设施,韦正清设计仓库、粮仓、水井等必要建筑物的设计。 四个人也达成了一些共识,比如姬路城虽然很完美,但那不是我们的设计作品,我们要有自己的想法,姬路城只能作为参考,结合目前已有的资源,必须要设计出我们理想中的新城池。 四个人便在桌上展开的一幅纸上,边说着自己的思路,边用羽毛笔描描画画起来。有的时候两个人要在同一个位置上分别画上各自主张的建筑物时,总要争论很久,各说各的理论,这个时候,便需领头人来决定,到底此处设置谁的建筑物为益。 北沢隆志腰悬利剑,背负双手,手上持有戒尺,在各个桌子间走来走去,时不时看看大家讨论的结果,一副不削一顾的神情。 他突然停在皇甫达、彭博、王良祝和魏高才桌前,在后边听了几句他们的对话后,大声呵斥道:“你们考虑的十分欠周到,为什么要那么重视官方的防御,看看你们把所有石料都用于兵营,而兵营又布置在城中各处,好像任意城门被攻击,都会立即增援过去。你们有没有想过,老百姓要如何生活?按照你们的规划,城池不用被外敌入侵,城池内部就发起动乱,被老百姓推翻了!” 其他各组哄堂大笑起来。 “不许笑!”北沢隆志大喝一声,道:“今天这个任务,没有对与错之分,只有是否满足各方面考量。” 众人又继续开始各自小组的讨论。 ************************************************************************* 就在大家沉浸在设计城池的无限幻想之中,不知何时,荣臣正雄步入禅堂,走近了北沢隆志,并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北沢隆志听后,脸上现出少有的一抹笑容,立即打断大家的思路,高声说道:“所有人停止你们的工作。接下来,听荣臣大人带来的消息。” 荣臣正雄站在禅堂中央位置,对众人说道:“很荣幸给大家带来一个好消息,今天晚上,幕原天一将军载誉归来,他想见见诸位留学生。所以我们现在一起到天之码头迎接将军。” 此言一出,大家都有些沮丧,真是扫兴至极,你们日出国一个统一了全国的大将军,跟我们有何关系。但不去又不好,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要知道,大家能来日出国留学,也是拜在此实权将军势力之下。 于是,众人跟随荣臣正雄、北沢隆志,下山向天之码头列队行去。 此时的天之码头,跟他们初到日出国时又有不一样,但见随处都被装饰的富丽堂皇,码头上人山人海,人头攒动,也有耄耋迟缓的老人,也有咿呀学语的小孩,看来距此不远的天都城民众听说将军归来,大多赶到这里来参加欢迎庆典。所有人手里握有一支小旗帜,上面不是绣有蝶纹家徽,就是绘着旭日光辉,在数千人摇手挥舞中,漫山遍野,煞是好看。 后到的这些神龙国留学生被安排在前边视野良好的码头上,对大海远处尽可一览无余,自有武士过来分发小旗帜,亦是人手一个,虽然大家都是老大不情愿,但也只得跟着其他众人摇动。 当时临近黄昏,海天一线上,隐隐显出几个黑点,后来黑点逐渐放大,最后终于现出战舰的轮廓,幕原天一将军的舰队扬帆而来。 从大家看到舰队的轮廓开始,码头上欢声雷动,继而鼓乐喧天,动人心魄,所有人舞动的小旗帜也越发迅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战神!” 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喊道: “战神!战神!战神!……” 无数人流泪、嘶喊、欢呼,群情激越,心潮澎湃,希翼着看上一眼幕原天一将军,那是莫大的荣幸啊,会带给自己好运吧?会保佑自己吧?会令自己变得强大吧? 舰队靠岸,幕原家族的远征军开始下船,他们分别穿着各色铠甲,背后绑有“武运长久”旗帜。码头上的很多民众又托举着各种竹篮、小筐,里面盛有饭团、鱼干、丸子等各种料理,供士兵随意拿取食用。 此情此景,一十九名留学生从所未闻,从所未见,情绪不由自主被带动了,激动的心情原来是可以传染的,小旗帜挥动的幅度更大,速度更快,一起跟着大家发自内心地高喊着: “战神!战神!战神!……” 第23章 幕原战神真仪式 幕原天一将军,身材高大,虎背熊腰,在日出国人中算是个巨人一般,披挂着猩红大铠,两肩甲悬平伸,草折佩楯绘有“日之丸”图案,左侧腰间带有一长一短两把武士刀,连头部都由像兽首一般的面甲完全套住,面甲上方日轮前立,头顶水牛肋立,显得十分威武雄壮。 此时,他端坐在位于天都城的将军府邸——东山殿中,在会客厅上,大开所有推拉槅扇,下边盘膝而坐着众多武士,原来日月岛上各个势力的大名、将军、幕原家族幕僚,全部到齐。那些远道而来的附属势力将军、大名、各地方守护,一个个轮番上前跪拜行礼,说些祝贺一统的话,以示效忠。 在幕原天一旁边跪着一位穿着隆重和服的瘦弱妇女,和将军一处更加显得她的瘦小羸弱,而且面色焦黄,眼神游离,手中却持有一串念珠,原本坑坑洼洼的菩提子,经由她长年累月的使用,已经被其触摸的棱角不再,又黑又亮。 神龙国一十九名留学生盘膝跪于大厅最后边。他们跟随队伍,从天之码头一路来至天都城,这便是大家第一次进入该城,夜幕中,经过之路两旁都是夹道欢迎的民众,好不盛大。 “你知道那女人是谁吗?”韦伯林对祖天养轻声说道:“那是庆夫人,幕原天一的结发之妻。” 不等祖天养说话,旁边汪百川抢着说道:“这么猥琐、丑陋,怎配得上幕原将军呀。” “嘿嘿,”皇甫达看着幕原天一面甲,又道:“好像你见过幕原将军长什么样似的。” 汪百川争辩道:“就凭他统一日出国这事,夫人就配不上。” 就在这时,厅外探进一个圆圆的脑袋向里张望。 不想幕原天一看到了,立即问道:“小杉睦,有什么事?” 小杉睦看来是幕原天一将军的一个随从,顶着个圆圆的脑袋,近前说道:“将军殿下,天皇陛下派皇太子竹太郎殿下来送礼物。” “有请。” 从厅外,缓步进来一位盛装绿色和服的年轻人,手捧一个画卷,目空一切,旁若无人。在其身后,一队着白衣、戴官帽、束玉带、佩长刀的女护卫跟随而来。 厅上庆夫人、下边一众大名、将军,立即肃立两旁。留学生们也站在后边观看。 但见这皇太子也算是仪表堂堂,浓眉大眼,面如傅粉,但却表情十分傲慢,眉眼高低,令人厌恶。 幕原天一一动不动,仍旧坐在那里,等对方到了近处,这才起身迎接。 只见竹太郎皇太子,目视着对方面甲,傲然说道:“幕原将军,父皇亲笔御书一幅字,命我赐予你。”说着,展开画卷,但见上面用神龙族古体字所书——“战神”二字。 大名中有认得此种文字的,叫道:“战神!好——” 众人一齐叫好,拍手称赞,一是称赞天皇字写的好,二是称赞幕原天一战神称号好。 幕原天一双手接过画卷,交由荣臣正雄,又对竹太郎说道:“皇太子殿下辛苦,留下喝杯烧酒吧。” 竹太郎整理下衣冠,甩了甩衣袖,说道:“我还要回宫复命,就不打扰幕原将军庆祝了。” 幕原天一道:“好。小杉睦,待我送皇太子殿下回宫。” “是。”小杉睦晃晃圆圆的脑袋,送竹太郎及那些白衣女护卫出厅。 幕原天一重又坐回上位,荣臣正雄便将“战神”画卷悬挂起来,众大名、将军继续上前祝贺幕原天一。 好不容易等到所有大名、将军都上前行礼后,荣臣正雄又对留学生说道:“你们也去拜见将军殿下吧。” 众人觉得既来之则安之,绝不能给神龙国丢脸,便一起上前,站于一排,拱手施礼,异口同声地道:“参见幕原将军。” “将军殿下,”荣臣正雄在旁边说道:“这些是来自神龙国的留学生。” “这么多人呀,真是让人头痛。”不想这时庆夫人突然低眉垂眼,扶额颦蹙,不能去看面前黑压压一片人影,很感压迫,一幅很痛苦的样子,对幕原天一说道:“我要去休息了。”不待将军发话,她已经摇摇站起,悠悠转身,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退出了会客厅。 幕原天一一直看着面前的留学生们,这时竟然将面甲摘下,众人这才看到他庐山真面目,只见此人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剑眉敛威,鹰眼深邃,鼻翼宽阔,脸颊瘦削,一部浓密褐色的胡须,一张厚实宽大的嘴唇,面无表情,威风凛凛。 任德文很想表现一下自己,于是挺身出班,说道:“将军殿下,在下来自江淮省任德文,是留学生的学头。首先,我感谢您允许我们来到贵国,给我们创造了这么良好的学习环境。其次,我代表神龙国、代表所有留学生、代表大海镖局,代表我所能代表的,祝贺您旗开得胜,统一日出国。您是我们的楷模,希望我们在日出国学到的知识,待到回国后能够获得同样的成就。” 幕原天一开口说道:“你们中,谁的年纪最大?” 祖天养站出来,拱手道:“是我。” 幕原天一说道:“在我们日出国讲究长幼尊卑,不似你们神龙国,没规没矩。” “将军殿下此言差矣。”祖天养说道:“自古以来,一直是日出国师法神龙国,日出国今时今日能有如此文明,全赖神龙国之传承。” “这么说来,是你们丧失了一些东西吗?” 祖天养道:“与其说是丧失,不如说是进步。这个世界,本来就应该是能者居之,有能力者得天下。便如将军殿下一般。” 幕原天一说道:“听你说来,貌似经历过一些事情了,说说看,你在神龙国都做过什么营生?” 祖天养回道:“在下做过很多事,幼年耕地,少年乞讨,成年后做过渔民,近年来跟着媳妇在广城开医馆,现在来到日出国学习。”似曾相识的情节,竟然在日出国也会出现。 “真是阅历丰富呀。”幕原天一似有所感,喃喃说道:“快赶上我的阅历了。” 众人听了,不明所以,面面相觑,就连旁边荣臣正雄和北沢隆志,以及下面跪了一片的大名听了也是不明所以。谁人不知,幕原天一年纪轻轻即接掌幕原家族族长之位,最初平定日月岛,以此为基础收服北部湾和海之岛,其后派出舰队击败奥古斯特王国设立在神龙国关东省的远东军港,最近又攻占四叶岛,一生战绩辉煌,鲜有波折。 “你们这些神龙国人,”只听他又道:“来到日出国,被我安排住在庙里,不会埋怨我吧?”说着,看向面前这一十九个人。 大家急忙七嘴八舌地说道: “怎么会?” “将军殿下太客气了。” “哪里?吃住都很好。” “时不常的吃顿肉就好了……” 这最后一句话声音洪亮,众人又一齐看向任德文,他赶忙闭嘴。 “哈哈哈……”幕原天一一阵大笑,道:“你们远来是客,我们大和民族最是热情好客的,所以,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个盛大的节目,来人! 第24章 瞽叟先知见未来 贝奥塞斯王国古斯诺堡人,一向看齐繁华富庶的西部国家,奥古斯特王国的月影城、沃伯翰帝国的玫瑰城,都是他们极力效仿的摩登世界。基本上人家喜欢什么、流行什么,古斯诺堡一定也会跟风似的学习什么。 就如同现在,很多贵族都以拥有神龙国瓷器为荣,宴请宾客时,已经收起了银质餐盘,开始摆出陶瓷器皿,以示尊荣。 此时,尤金骑着匹高头大马在前带路,保罗推着辆手推车在后边慢慢跟着,推车载有很多稻草,殊不知,这些稻草中束草箍成桶状,里边装有很多陶瓷盘子、陶瓷碗、碟、杯具,一应俱全。 保罗知道这车上物品昂贵,哪敢怠慢,所以谨小慎微,专捡平整的好道走,不免行程较慢,反倒是尤金,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瞻前顾后,却是并不敢催促。 二人走够多时,终于来到蜜雪儿的家,不巧的是,她却不在家里,去衣帽店试戴刚从月影城到货的新式礼帽。 蜜雪儿的父亲菲利普和母亲艾尔莎接待尤金,当看到保罗把一摞摞陶瓷餐具搬入厨房时,简直高兴的要跳起来,连连向尤金道谢。 “这没什么。”尤金表现出做了好事却很谦卑的模样,道:“我早承诺过要送你们一批餐具的。” “看在天神的份上,”艾尔莎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得道:“这可是瓷器呀!” 保罗一个人边忙活,边说道:“而且是神龙国最上等的瓷器,克国王公大臣有钱也买不来。” “我的天神呀,”没想到在屋子里,有位老人说道:“你们又做回王公贵族了吗?” 尤金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原来是上次来时遇到过的他们一家的老朋友——丹诺斯。 “原来是丹诺斯先生,”尤金忙去打招呼,道:“我没想到您在这里。” “不怪你,年轻人,”丹诺斯拄着长长的拐杖,道:“您又不是预言家。” 尤金知道老人很风趣,哈哈大笑。 保罗将瓷器都搬运到了厨房,菲利普和艾尔莎忙前忙后,但都是围绕着尤金,端茶倒水,殷勤伺候。 艾尔莎提议,晚餐要用新餐具,为客人们准备牛排。 尤金十分高兴,让保罗去购买上等的沙朗牛排,并顺路把蜜雪儿接回来。保罗答应一声,立马去办。 于是,尤金、丹诺斯、菲利普和艾尔莎围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其实,我一直很关注您要写的书。”尤金首先对丹诺斯说道。 丹诺斯双手捧着陶瓷茶碗,放在自己面前闻着茶香,笑道:“年轻人,你有大把的时光去感受未来,而我的时日不多了,所以我才会有此想法。” “什么想法?”尤金追问道。 丹诺斯呷了一口茶,道:“预测未来呀。” “您是一位预言家。” “更多时候,”丹诺斯道:“他们叫我‘巫师’……”好像想到了什么,全身僵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菲利普在旁替老人介绍起来,说道:“丹诺斯先生,曾经是天神山泰坦教廷的一位祭司。” “哦,天神啊!”尤金吃惊地道。 “不,不要提那回事。”丹诺斯道:“我来到这个世界,眼睛就是瞎的,从小被人当成了怪物,后来送到了教廷,我是在教廷长大的,在教廷学习知识,长大后就做了祭司。却因和某人意见分歧,被教廷赶了出来,先是栖身沃伯翰王国,后又流落到这里。” “您是与圣扎迦利意见分歧才被赶出来的。”菲利普帮他说道:“而他贵为当今教皇。” 尤金不禁对丹诺斯肃然起敬,能够想象的到,面前的老人,是一位教廷的重要人物。 “不要再提这些事了,”丹诺斯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要眼望未来。” “就让我们眼望未来,”尤金问他道:“您能对寒冰王国的未来预测下吗?” 丹诺斯要放下陶瓷茶碗,艾尔莎赶忙接了过去,于是,丹诺斯从自己带来的包裹里取出一个水晶球,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是天眼,我们要有颗虔诚的心对待它!”说着,他跪了下来,跪于水晶球前,他称之为“天眼”的水晶球前,双手抚摸着球体。 尤金更加吃惊,讶异地看着他,菲利普和艾尔莎见过这个场面,表现如常。 只见丹诺斯口中念念有词,继而双手慢慢离开水晶球,但仍将球体笼罩在双掌之下,那球体慢慢变幻色彩,本来窗外艳阳高照,此时突然昏暗下来,室内也暗的出奇。球体色彩初时只有淡淡的光辉,后来逐渐明亮,逐渐色彩加深。水晶球的明亮,与外面太阳的黯淡速度,形成了鲜明的互补。 “我,看到了——”丹诺斯停了一下,用隐晦的话语,低沉地诉说道: 来自南方的孩子, 历经冰雪的磨砺, 远征不毛的山川, 寒冷所及的地方, 山河永固,四海臣服! 说过多时,水晶球渐渐失去光辉,外面的太阳慢慢又明亮起来,一切恢复如常。 丹诺斯收起了水晶球,继续坐下,端起茶碗饮茶。 尤金心情复杂,久久不能平静,喘息好一会后,才道:“您真的看到了?一个南方的孩子吗?他到底做了什么?”其实,尤金的本意是要询问寒冰王国的未来,是否会由亚瑟来做国王,不想对方说出一个“来自南方的孩子”,好像能令寒冰王国崛起一般。 丹诺斯笑着摇了摇头。 “天神啊!”尤金现在是以崇拜的眼神看着老人,刚才的一幕,绝不是戏法,更不是障眼法,用他多年商海经验,足可判断一个人的真才实学。他苦苦哀求道:“您能告诉我更清晰点吗?” “年轻人,有些事情我透漏的太多,天神会惩罚我的,我还想多活几年,至少把我的预言集写完。”丹诺斯品尝着茶水,一口拒绝。 尤金又对那个水晶球感兴趣,心里想着:“天神啊,他的物品都具有灵性,真是神一般的老人。”不禁问道:“刚才那个水晶球……您称为‘天眼’的……是个什么东西呢?” “一沙一世界,我叫它做‘沙粒’,你叫它‘天眼’就好。” 尤金知道问不出什么,便关切地问他其他问题:“您的书写的怎么样了?需要我的资助吗?” “不需要,谢谢您尤金先生。”丹诺斯道:“要说我的书嘛……人老了,很多时候精力不能集中,但请放心,我的预言集,一定会完稿。” “我们都相信您。”尤金道:“说真的,我最近遇到一些事情,自己确定了个更大的目标,您能给我点提示吗?” 丹诺斯笑了笑,道:“尤金先生,你的事情,我们上次见面,我都对你讲过了,望你好自为之。我知道你是不会改变的,如果改变了,未来也就不存在了。” 尤金亦不好说什么,对于这位老人,有着太多的未解之迷。他生来眼盲,如何判断现实世界的形态?他通过水晶球感知的未来,是如何分辨的?他预言的内容,好似时间跨度漫长,那是如何快速浏览的?不得而知的事情还有很多,却不好相问。 大家都静默了一阵。 就在这时,蜜雪儿光彩照人地回来了,穿着银白色的连衣裙,头上戴了一顶宽檐的装饰着各种淡雅的花卉,侧边还有一只缝制的毛绒绒的小鸟傲然挺立,十分漂亮,耀眼。 蜜雪儿进了家里,看到人多,喜笑颜开,原地旋转几圈,连衣裙下摆立即呈现圆形,一手掐腰,一手扶额,向众人展示着新购衣帽。 “哦,亲爱的,”尤金看的痴迷,说道:“你今天真是太美丽了!” “真是遗憾,”丹诺斯叹了口气,说道:“我从未见过美丽为何物。” 大家不免宽慰一番。 尤金又向大家道歉,说有要事和蜜雪儿老师商谈,便牵了她手,走向楼上,留下刚进门来手捧衣帽盒子、牛排的保罗,忙着去做晚餐的艾尔莎和交谈甚欢的菲利普、丹诺斯。 第25章 多方劝诱逐名利 尤金和蜜雪儿刚进入卧室,蜜雪儿便迫不及待地扑上去拥抱尤金,宽大的帽檐顶到他头也不在乎。 “哈哈,亲爱的。”尤金制止了她,道:“先听我跟你说,哈哈,你真是个疯狂小野猫。” 蜜雪儿扭动着腰肢,挑逗着他,二人都笑了起来。 “宝贝,”尤金突然正色道:“我要跟你说的事,事关你我未来。” 蜜雪儿见他一脸严肃,便放开了他,摘下了帽子,问道:“怎么了亲爱的?发生了什么事?” 尤金板着她双肩,将她按坐在床上,自己则立在梳妆台前,神秘兮兮地看着她。蜜雪儿耸耸肩,一幅询问的表情。尤金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首饰盒,端给蜜雪儿。 蜜雪儿打开首饰盒的一瞬间,眼睛瞪的溜圆,惊呼道:“天神呀,真漂亮!”只见扁圆形的首饰盒中,一串珍珠项链,散发着银白色光辉,颗颗硕大,灿烂夺目,她知道这是一串价格不菲的礼物,十分感激地看着尤金,明知故问道:“这是给我的?” “当然。”尤金仍旧一幅严肃面孔。蜜雪儿伸出双臂,又要去抱他,但被尤金再次制止了。 “哦,看在天神的份上,”蜜雪儿合上了首饰盒,问道:“你怎么了?” “我想跟你说的是,”尤金道:“上次我跟你提到的那位寒冰王国的小王子——亚瑟,你还记得他吧?” “那个傻瓜吗?当然记得。” “不要这么说他嘛。”尤金几近哀求,道:“他可是我们……我们寒冰王国的小王子。” 蜜雪儿好像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要和我说的事情,和他有关?” 尤金道:“亚瑟·瑞德,他对你十分仰慕,希望你能接受他,希望你能和他交往,做他的……女朋友,有朝一日,能够结为夫妻。” “怎么可能?”蜜雪儿吃惊不小,道:“亚瑟这个丑八怪,又瘦又矮,还没有我高呢,前额凸出,龅牙外漏,他就是个登徒浪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不喜欢这个人,一想到他就烦。多么美好的一天,都被你破坏了!” “抱歉,亲爱的。” “那我们就不要提到此人,”蜜雪儿道:“我们两个快乐的在一起不好吗?” “我也很遗憾,我何尝不想和你在一起呢。”尤金道:“但,亚瑟对于我们,可说是奇货可居,你看他天生异相,以后必会大富大贵,他会改变我们的命运,于你于我,都有好处。” 蜜雪儿有些愠怒,声音都提高了一些,说道:“你不就是想培植他做你们寒冰王国的国王吗?如果失败了呢?失败了怎么办?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尤金怔了一下,倒不是因为被问题难住了,而是被她怒意惊到,头一次见到蜜雪儿这么强悍,之前的蜜雪儿都是非常温婉、柔顺的。其实对于蜜雪儿提出的问题,尤金早想到了一百个答案,于是说道:“投资嘛,都是有风险的。” 蜜雪儿余怒未消,坐在床上,老大不情愿,放在旁边的珍珠首饰盒在丝绸床单上渐渐滑落床下。她冷冷地道:“你要我怎么做?” 尤金慢慢说道:“我会把你介绍给他,他会追求你,你们会成为古斯诺堡,甚至整个克洛奥斯联合王国的一段传奇,令人羡慕的一对情侣,他会娶你的,你以后会做上寒冰王国小王妃,直至王后……” “那我们呢?”蜜雪儿直视着他,问道:“你和我呢?我们算什么?” 尤金不敢看她的眼睛,道:“您是我的音乐老师。” “你是要把我送给亚瑟?”蜜雪儿道:“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 “不要这么说,亲爱的。”尤金想用另一种形式使她接受,便说道:“这件事情对我们每个人都有好处。要说有损失的话,只有我自己,如果他不能做上国王,就由我一人来承担所有损失。放心吧,我仍旧会每个月给您学费,并提高至每月一千奥古斯特金币,就算是为弥补你心理上的平衡。” “你,”蜜雪儿几欲哭出来,道:“难道没有感觉我对你的真心吗?” 尤金心情复杂,他真怕自己一个坚持不住,便打消了撮合他俩的决定,这个决定,不是站在亚瑟的立场上考虑,而是为了自己,由蜜雪儿做亚瑟的妻子,比亚瑟自己找一个妻子要好吧,至少蜜雪儿知根知底,也好控制,如果亚瑟物色的妻子与自己作对,会坏了自己的好事。 “蜜雪儿老师,”尤金已经改了称呼,说道:“蜜雪儿老师,我们俩是不能在一起的。” “你真是一个……”蜜雪儿想了想,道:“……一个冷酷无情的商人。” 尤金也不知道讲什么好,只得对她道:“你考虑一下。我明天再来看你。” 当他打开房门时,却见到菲利普和艾尔莎就躲在房门外,双方碰见,均显尴尬。 尤金说了句告辞,便带着保罗走出房外,不欢而散。 父母劝慰了一番蜜雪儿。 当天的晚餐虽然十分丰盛,上等瓷器中的高档牛排,鲜红肉质,丝丝血渍,看上去格外鲜嫩,但除了丹诺斯外,一家三口都闷闷不乐,刀叉不动,低头不语。 餐桌一头的丹诺斯打破了宁静,对蜜雪儿说道:“亲爱的,请把糖给我好吗?” 蜜雪儿抬头,静静地将糖罐子递在他手中。 “谢谢亲爱的。”丹诺斯拿过来糖,撒了一些在牛排上,继续对她说道:“可你知道吗?绝大多数人对于牛排和糖放在一起吃,想都想象不到,但对于我来说,这是绝配,好吃的不得了!建议你也试试吧,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是否喜欢。” 蜜雪儿看着老人,说道:“您是让我和亚瑟在一起?” 丹诺斯道:“孩子,听老人一句劝,人生由天不由己,你们是天注定,是神安排下的。” 菲利普和艾尔莎对视一眼,菲利普也跟着道:“亲爱的,你和尤金先生,只是一时的快乐,那不是长久之计。尤金先生掌管着那么庞大的一个商业帝国,他的心思完全都在赚钱上,你要为自己将来打算,勿要耽误了青春。” 艾尔莎也劝导道:“我能知道你的心思,如今已经爱上了尤金,但请不要忘了,尤金名声在外,他是每年要换一个情人的。但那位亚瑟不一样,他虽然人比较木讷,相貌平平,但想来一定会重视你,视你为真正的爱人的。他不是要娶你吗?” 菲利普还想再劝劝女儿,便道:“我们以前和你讲过,在你出生前,我们家在沃伯翰帝国的过往辉煌,那虽然很久远了,但无论如何,我们身体里流淌的都是奥锐吉家族的血液,是贵族的血液,我们不求恢复到过去的家世,但如能有机会重登豪门,我们一定要努力一下的。至少我们避开革命,逃难来到贝奥塞斯王国,能够生存下来是多么的不容易。”说完,和妻子艾尔莎的手握在了一起。 “我的心里好乱,你们不要再烦我了好吗?”蜜雪儿不耐烦地道。 菲利普最后说道:“孩子,我们希望你能暂时答应和亚瑟先生交往……至少不要违逆了尤金这个金主。” ************************************************************************* 第二天上午,尤金又来到蜜雪儿家。蜜雪儿一改前日态度,十分热情地接待他,好像昨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尤金知道事情能成,于是不再提昨天之事,大家说说笑笑一回,便带着蜜雪儿出门去往市中心的广场区,来到亚瑟的寒冰王国派驻贝奥塞斯王国的外交官府邸,正式介绍亚瑟和蜜雪儿认识。 从此后,亚瑟·瑞德和蜜雪儿开始出双入对,在各种舞会宴席上共同出现。亚瑟在蜜雪儿的协助下,逐渐摒弃负面形象,言谈举止更加得体,兼有尤金提供源源不断的资金,大幅提高了他的地位和品位。而蜜雪儿已然是一位社交名媛。由此他们结交了很多名人、名流、在古斯诺堡的各国权贵中,打出名望,一时间,亚瑟·瑞德在克国贵族中崭露头角。 尤金在一场舞会中,站在远处看着自己的杰作,颇感自豪。他叫过保罗,说道:“我们明天回家,回寒冰王国首都冰城,我该去见见我的老板了。” “您的老板?”保罗一脸疑问。 “是的。”尤金道:“你的老板——无疑是我,可我上面也有老板,我的老板上面还有老板,老板的老板上面仍旧有老板……” 保罗虽然听不懂,但仍旧频频点头,喃喃地道:“唉,悲催的我,只是最低等的人。” 尤金看他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道:“不要这么气馁,你好好跟着我干,以后一定有出头之日。” “我凭借什么出头呢?我没有头脑,没有钱财,没有关系,没有……” “你有一副好身体。” 尤金越过众人,看向舞池中的亚瑟和蜜雪儿跳着宫廷舞蹈,他们穿着上等面料制成的手工绝伦的礼服,使亚瑟焕然一新,潇洒很多,使蜜雪儿光彩夺目,艳压群芳。 舞会大厅落地窗外,夜空中群星熠熠,突然燃放起烟火,喷射上天,五颜六色,璀璨生辉。 “我和蜜雪儿结束了,但我的新时代即将来临——我的时代!” 第26章 颜羊二党争权势 神龙国首都龙城内,偏北处即为皇宫大内,一座四四方方,面北朝南的宫殿。皇宫分为南、北二宫,南宫是皇帝及群僚朝贺议政的地方,北宫主要是皇帝及妃嫔寝居的宫城。 颜皇后即住在北宫中央位置的长乐宫中,此时,正在慢慢品茶,看着前面两岁的女儿——龙雪丽在乳母的照料下吃饭。 龙雪丽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娇俏的鼻翼,水灵樱桃般的小嘴唇,柔顺纤细的头发挽了两个发髻,看上去甚是可爱。 乳母将鱼肉仔细地摘除鱼刺,放入胡萝卜泥米粥中,用汤勺慢慢喂给小公主。龙雪丽小嘴不住的咀嚼,吃的津津有味,大眼睛一眨一眨,坐在那里却没一刻老实时候,小脚丫一荡一荡地踢着乳母小腿。乳母也不避让,笑脸盈盈,边喂食,边唱着儿歌: 人小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 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 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 羿昔落九乌,天人清且安。 阴精此沦惑,去去不足观。 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 其实,神龙国皇上龙在天一直没有子嗣,近年才和颜皇后得此独女,十分钟爱,可说是万千宠爱于一身。 就在这时,女官来报,说颜如玉殿前行走谒见。不多时,只见长乐宫外快步走近一位身穿白衫,窈窕婀娜,美艳绝伦的妙龄少女,但见她媚眼横波,红潮映颊,越显得光彩卓绝,风采飞扬,长眉凤目,白面丰颐,英爽之气,熠熠逼人。进得宫来,屈膝行礼,一副武官作风,口称:“拜见皇后娘娘。” 颜皇后看着她,笑道:“你来了。” 颜如玉笑脸如花,先去逗引一番小公主,龙雪丽见了她,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原本高冷的小脸蛋也是喜笑颜开,咯咯出声。 “这孩子倒是很喜欢你嘛。”颜皇后笑道。 颜如玉道:“这么聪明可爱的小公主,人见人爱。” 说说笑笑一回,颜皇后便摒退了宫女,连乳母也抱着小公主去外面花园玩了。 “本宫问你,”颜皇后对她道:“方子找来了吗?” 颜如玉看看四下里无人,便点了点头,轻声道:“这次我们派往海外的密探终于搞到了生儿秘方,可是,秘方上说,决定孩子性别的关键是男方,要涂抹一种药膏才行。但是……但是此药膏有种蜜糖的甜香气味,较为浓烈。” 颜皇后听了,一脸狐疑,问道:“那怎么能行?不能给皇上用于此法。”想了想,又问道:“密探到底去了哪里得来这个秘方的?” 颜如玉道:“九省各地的方子,娘娘……娘娘基本都试过了,看来无效,我们只得派密探去往神龙山脉的西方,听说那里有座新兴的国家,叫做利尔逊共和国,经过多方探查,终于找到一个胡僧,药膏就是从他手里高价买来的。”说着,从衣袖中摸出一个小巧瓷瓶,交在主子手里。 颜皇后看着瓷瓶发呆,幽幽道:“这个东西,可靠吗?” “娘娘,我们在奴隶身上做过多次试验,因为时间关系,结果尚不可知,但确保并无负面效果。” “玉儿,你办事,我一向很放心,希望这次有用。”颜皇后点了点头,又道:“但是,这个东西,如何能为皇上涂抹呢?” 颜如玉道年纪不大,而且仍是处子之身,虽然经历过一些大风大浪,但言及此处,不免害羞,脸上微微一红。 “可曾也试验过?” “是的,请娘娘放心。” “好。”颜皇后这才收了瓷瓶。 “启禀娘娘,”颜如玉看主子交代过的事情完成了,该办其他事情了,便道:“奴婢还有一要事,老太爷命我务必告知娘娘。” 颜皇后看她说的严重,忙问道:“什么事?这么重要?” 颜如玉道:“最近,羊丞相查到吏部稽勋司主事陈辛酉大人挪用官员终养资金,已经拿下天牢了。满朝文武,无人不知陈大人是老太爷照拂的人,老太爷十分气愤,这明摆着是羊宏盛向咱们颜家挑战,要对颜家不利。所以,老太爷的意思是,组织力量,一定要反击。” “反击?”颜皇后听后,阴沉个脸说道:“他老人家那么大岁数了,还这么争强好胜。手下的人犯了错误,漏了马脚,被人逮到还有什么话好说。” 颜如玉道:“老太爷希望娘娘拉拢一些现今有实权的官员,务必要铲除羊宏盛的势力,否则颜家会一败涂地。”颜如玉是颜家第四代中的后辈晚生,虽然年纪轻轻,却因为做事干练,鲜有失误,已然成为颜家数一数二的执行人,四处处理不能摆上台面的脏活,或棘手事件。由此,颜皇后为其争取到一个殿前行走的职位,可方便出入皇宫大内。 颜皇后看着她道:“朝廷中,能拉拢过来的人不是没有,但都需要给予利益,办大事要给大利益,要与丞相为敌的事情,尤其难办。老太爷十多年不做丞相,早不是他总理事务的时代了,世事变幻无常,容我想想吧。” 颜如玉不好再说什么,侍立一旁。 “羊丞相的事情,我自会处理,你回去叫老太爷放心。”颜皇后想了想,又道:“现在有两个着急的事情,你先去办理。一个是,在这城里僻静处买所大宅子,一应家具奴仆备全,以我父亲的名义,赠送给廖公公,答谢他多年来帮助本宫办事得力,才让本宫保住现在的地位。再一个是,派人去往清源村,杀掉村长一家人,因为皇上可能与村长女儿有染,不能留下一点对本宫不利的机会。” 颜如玉一一记下,说道:“清源村吗?我会带人去办。” 颜皇后走到宫外,看着西南方向,那是清源村所在的方向,默默无语。 ************************************************************************* 清源村中,吴村长的伤势逐渐好转,也可下地干活,吴瑕便经常到村中富户狄建昌家里走动,找富户的老婆狄大娘子唠家常,谁叫她最喜与年长持重的人相处呢。 狄建昌祖上留有一条货船,他便经常带着村里能干的后生去往大江下游贩货,所以家里只剩体弱多病的父母、老婆狄大娘子和一个垂髻女儿。 这狄大娘子比吴瑕大十余岁,但二人情投意合,无话不谈,时间久了,关系越处越亲密,恰似姐妹一般。 这一日午后,二人便在狄家院子里乘凉,做一些缝缝补补的女红。她们边干着活,边说说笑笑,无非是家长里短,飞短流长,打发时间。 狄大娘子性情豪爽,突然心血来潮,叫过吴瑕,道:“瑕儿,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她叫唤吴瑕,但墙根底下一个狗洞,突然钻进院来一只狄家养了多年的大黄狗来,摇动尾巴,当先跑到主人身边。 吴瑕笑笑,便也靠近她,不想狄大娘子手持一把剪刀,扳过她身子,背着她剪下吴瑕一缕长发,跟着自己也剪下一缕头发来,然后将两股头发搓成一缕,编成个辫子,两头用红绳箍就,包在红纸里。 “这是做什么?”吴瑕问道。 狄大娘子在院中地上升起一把火,把那红纸烧了,道:“你以后就叫我大姐,我以后叫你做小妹,咱二人就算是结拜姐妹了。” 吴瑕听了十分开心,道:“这感情好,终于有个好姐姐了。” 那边大黄狗兴致勃勃地看着主人和吴瑕,舌头耷拉着老长。 狄大娘子又回里屋走了一趟,出来时手上拿了两个银镯子,笑着说道:“今儿高兴,做姐姐的送给小妹一个礼物。” 吴瑕本不想受,但一想,又道:“好啊,这就是咱俩做姐妹儿的信物了。”接过来一看,两个一模一样的银饰品,做工十分考究,仔细一看,上面还镂刻着字迹,看了一会,喃喃说道:“这是神龙族的古体字呀!” “唉!”狄大娘子吃了一惊,问道:“小妹认得这字?” 吴瑕道:“不认得,但是见过类似的文字,想来应是同种字吧。”不由得心中就想到了和龙在天一起深入龙脉发源地洞穴时的景象,不由得脸就红了。 因天气炎热,狄大娘子也没在意,说道:“这是我们当家前不久送那批留学生到海城,从海城买回来送我的,说是刻有吉祥话,今天咱们成了好姐妹,你挑一个,我留一个。”说着,就给她分辨两个镯子上的文字。 一个刻有: 日月经天,江河行地。 一个刻有: 天马云龙,高飞远到。 吴瑕看上去都差不多,便挑了刻有“天马云龙,高飞远到”的银饰戴在手腕上。狄大娘子便拿着“日月经天,江河行地”的银饰,亦戴在手上,二人比量着,相视而笑。 旁边的大黄狗也是兴高采烈,不住地摇晃着尾巴,自己转圈子,朝着自己尾巴乱叫。 便在此时,院外一个驼背道士趴着院墙向里张望,也是狄家院墙不高,露出他整个脑袋来。 狄大娘子面朝外,看到了这个道士,便呵斥道:“兀那老道,直管在那看什么?” 大黄狗听到主人喝叫,忙也向外对着个道士狂吠不止。 “嘿嘿!”驼背道人笑嘻嘻道:“大娘勿怪。小老道云游四海,途径贵庄,口干舌燥,想讨碗水喝。” 吴瑕道:“咱村里缺水,但给口水喝还是有的。”说着便跑屋里拿出一水罐,跟着狄大娘子二人就出了院子。 这一下看到了驼背道人真面目,但见此人背驼腰曲,佝偻个身子,十分猥琐,穿了件道袍也是又脏又破,贼眉鼠眼,笑的小眼一线,更觉得有几分厌恶。 驼背道人接过水罐,仰头狠狠地灌下几大口,水流喉咙,咕咚有声,喝饱了水,还老大不客气地拿出一个葫芦,将水罐里的水都倒入葫芦里,最后还回去一个空空如也的罐子。 “嘿嘿!神龙源脉,永生圣水,就是不一般嘛!”驼背道人自言自语一番,又对她们笑道:“小老道我喝了你们的水,也不能白喝,我给你二位卜一卦,可好?。” 狄大娘子嗤之以鼻,道:“就你这样还会算卦?怎么不给自己算算什么时候能发达呢?” “嘿嘿!”驼背道人也不跟她计较,又道:“今天是个吉日,你们二人有缘结拜姐妹,也是上天之命。” 吴瑕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们结拜姐妹?你真会算卦?” “莫听他的,”狄大娘子道:“他刚才趴院墙上,一定偷看来着。” “嘿嘿!”驼背道人不置可否,说道:“不让算就不算。可你们二位都已身怀六甲,一个怀的是枭雄霸主,一个怀的是天下龙种,责任重大,责任重大呀。” “啊呸,”狄大娘子就要拿门闩去打他,气愤地道:“你说我就算了,我小妹可是黄花大闺女,你这么说话,可是找打来的吗!” 那边大黄狗当前冲上,呲牙咧嘴,对着道人又是一阵狂吠不止。 吓得那驼背道人连连后退,叫道:“莫打,莫打,莫咬,莫咬,老道去也!” 第27章 兵临城下孤军破 骆仁敏和燕鹏飞率领三万大军,浩浩荡荡过了神龙国与岳莱国交界处的陇栖寨,然后在向导的指引下,一路向南,马不停蹄地推进。 其实,过了陇栖寨再往南,不是瘴气笼罩的原始森林,便是穷山恶水的险峰大山,难得有片广阔草原,行军十分艰难,越往南走,地势环境越为恶劣。南部诸国大大小小分为七国,最西边的炙炎国占据大片领地;中部由靠近神龙国的岳莱国、及其更南方的靠近炙炎国的扶南和东南千丘国构成,百十年前,这三个国家是为一体,由岳莱国管辖,最后才分离开来;东部由居左的安界、居中的圣兽国和居右的大泽三国构成,几十年前,也统一由圣兽国管辖。诸国分分合合,时战时亲,关系异常复杂。 这一日,距离岳莱国首都首领峰还有三十里地的时候,不想探马回报,说道首领峰已然兵临城下,千丘国兵马将其团团围困,城池危在旦夕。 燕鹏飞感觉事态紧急,于是与统率骆仁敏及其他将领商议,自己带领本部前锋部队,先行进入首领峰城中,其余部队不要急于冒进,在城北驻扎,伺机而动。 骆仁敏问他道:“如今城池被围,你如何能进城?” 燕鹏飞回道:“据探马报告,虽然首领峰被围,但主力部队都在南门,其他三门兵力较少,尤其北门围兵薄弱,只是佯攻而已,我率本部六千骑兵突击此门,胜了,我带兵入城,败了,我带兵撤回来,但那时敌人也不敢全力攻城了,因为要防备我们,如此可为城中岳莱国守城官兵缓得一缓。” 旁边一位校尉军官附和道:“燕将军此计可行,我带弓兵在山岗上助你一臂之力。” 骆仁敏亦不再说什么,想到马上到来的短兵相接,乃至肉搏血战,心里突突狂跳,汗水簌簌而下,早洇湿了铠甲,但那绝不是因为天热引起的,全身筛糠一般颤抖着,连眼中所见都是慌乱不定的。 事不宜迟,燕鹏飞带着一票人马就冲向首领峰北门。 而此时的北门外,游弋着一股五六千人的千丘国战士,也是轻装骑兵部队,机动力迅捷,但却并不攻打城池,倒是奔驰来去,制造声势。冷不防发现北方冲出来这么一支生力军,只见龙旗飘飘,殷红一片,知是神龙国的兵马,未及反应,燕鹏飞骑兵先锋队伍已经冲到眼前,双方厮杀一片,千丘国部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燕鹏飞年纪不大,但行军打仗经验丰富,大小几十场战斗,早就无所畏惧,横刀立马,所向披靡。他所骑的锦乡骏马脚力非凡,一骑当先,脱颖而出,率众冲杀,骑兵部队,士气大盛。 神龙国的骑兵队伍,在燕鹏飞的带领下,左突右冲,横冲直撞,打的千丘国骑兵晕头转向,使其死伤无数。 打不多时,燕鹏飞突然调转马头,带头向北跑去,神龙国骑兵紧随其后,剩下被打得丢盔弃甲的千丘国骑兵不明所以,统兵将领早气的七窍生烟,看对手得了便宜要跑,哪里能饶,立即率队追赶。 燕鹏飞一道白影,带领神龙国骑兵全速奔驰,绕过一个山岗,眼看千丘国骑兵赶到,就在此时,山岗上早也埋伏好的弓兵队伍,突然万箭齐发,漫天激射,堪堪射入千丘国骑兵阵营中,死伤大半。燕鹏飞呼哨一声,这才又带着己方队伍转头攻击敌人。后边山岗上、北方远处神龙国战旗飘舞,枪头林立,吓得敌人草木皆兵,乱了阵脚。 千丘国骑兵遭受重创,四下奔逃,被神龙国骑兵追上又是一顿火力压制,诛杀大半,最终所逃无几。 燕鹏飞带着骑兵队伍砍杀一阵,见敌人都退却了,这才率领五千多骑兵来到首领峰北门,本来还在思忖如何让城内岳莱国友军知会,但见城门已然大开,多员岳莱国将军出城来接应,便迅速带队入城,慢了恐有敌人冲上。 燕鹏飞进得城来,但见岳莱国防御此门的将士并不多,忽听靴声橐橐,从城门楼上下来一位粗壮的身穿岳莱国民族服饰的贵族,虽然年过半百,但却体壮如牛,走路生风,人未到,雄厚的声音先到:“燕……将军阁下,神龙上国的天兵天将们,本王真是每天都在翘首期盼你们的到来呀!”说的是标准的中原话,十分流利。 旁边一位南方人特征明显的岳莱国八字须少年军官,用中原话朗声说道:“此乃我国国主!” 燕鹏飞这才知道此人是岳莱国国主颂山,却不清楚他如何知道自己姓氏,便下马拱手行礼,说道:“在下神龙国滇池省援军前锋将领燕鹏飞。” “燕……鹏飞?”颂山国主迟疑一下,立即道:“燕将军阁下远来辛苦,刚才率军攻破敌人的阵仗,势如破竹,我等在城楼上看的热血沸腾。但如您所见,我们这座都城已经陷入攻城战,千丘国大举出兵,所过之处,岳莱国各城皆败,眼看都城也不保,将军阁下务必救我则个!” 燕鹏飞看他说的悲切,宽慰道:“国主勿忧,我们来此的主力部队都在城北驻扎,我打前站,先来看看形势,再做决断。” 二人正说着,忽然岳莱国士兵来报,看来十分紧急,说的岳莱语一句快似一句,与国主对答一遍。 因南部诸国与昆仑族人语言一致,都是说南语,所以从小生长在滇池省,和昆仑人一起长大的燕鹏飞也会说很流利的南语,不同之处在于因地域而发音有差别,各地方言口音浓重,但仔细去听,都能听懂大意。 颂山国主又对燕鹏飞诉说经过,道:“燕将军,现在千丘国正在全力攻击南门,我们如何是好?” 燕鹏飞问道:“南门有多少守军?其他各门还有多少守军可以调用?” 颂山国主迟疑一下,说道:“不瞒将军,全城守军不过两万兵马,大部分都在南门,其他各门,跟这北门人数差不多。” 燕鹏飞道:“好,我们速去南门支援。” 颂山国主叫过刚才那名岳莱国八字须的军官,知他机灵,吩咐道:“素朗贡,你会说神龙国语言,快带燕将军部队支援南门!” 素朗贡皮肤黝黑,十分健硕,八字须微微上翘,显得人易亲近,当即受命,骑上一匹快马,引领着神龙国骑兵向南门而去。 此时的首领峰城中百姓各找避难之所,街上空空如也,唯有丢弃的物品胡乱摆放,偶有一队官兵运送箭镞、碎石路过。 到了南门,却是战斗景象惨烈,厮杀喊叫之声不断,被战火烧着的房屋、草垛比比皆是,城下敌方投石车时不时投掷过来的巨石、火球,砸的城内一片狼藉。大批受伤的士兵,躲在残垣之后,暂时休息,自有战友为其包扎伤处。 众人下马,纷纷抽刀在手,只见城上有些弓弩手被敌方弓箭射中,坠下城来。燕鹏飞当前冲上城楼,素朗贡及众将士紧随其后,一时间,骑兵转做步兵,守御城门要紧。 “敌人有多少人马?”燕鹏飞边登楼边问素朗贡道。 “号称十万大军,但依我们分析,顶多五万。” 其实,首领峰城池的建造,完全仿制神龙国省城一级城池建制,但却没有护城河,尤其城墙高度略低,所以给城池防御带来诸多不便。比如敌方膂力过人的弓手,可一箭越过城墙直接射入城中。 众人上了城楼,却是不敢探头了望,那城下的箭矢嗖嗖飞过,较为密集,只得躬身探头。但见城下密密麻麻的千丘国攻城部队,前面的是步兵,中间的是弓兵,远处的是各种攻城机械,数不胜数。 “千丘国实力惊人!”燕鹏飞没有想到对方这么厉害,多少有些轻敌。 呜呜—— 但听对面号角声此起彼伏,蓦地,只见烟尘滚滚,原来是一队象兵冲了过来,放眼望去,几有二十余头。燕鹏飞不免心下一凛,早听说南部诸国崇尚大象,常用象兵作战,今天才看到真实景象,如果刚才北门外遇到这支部队,还真是难办呢。大象皮粗肉厚,不惧弓箭,脆弱部位都被木板、皮具遮挡住了,普通箭镞委实伤不到它。大象身上栓有座椅、挡板,多名弓弩手躲在上面,伺机射箭,每头大象后边跟随着众多士兵,一队队扛着云梯就跟过来了,一路冲杀至城下。 城上备有黑油,此时尽数倾倒到城楼底下,鉴准敌人到了近处,立即投下无数火箭、火把,火遇黑油,立即燃烧,熊熊烈火异常凶猛,大象害怕大火,有几头受惊的大象不顾主人操控,乱冲乱撞,踩死众多千丘国士兵。多数大象被象背上的主人遮住双眼,继续向没有着火的城楼下前进。 云梯部队跟着大象亦到了未着火的城下,千丘国士兵一连支起七八架云梯,攻城部队爬上云梯,行动迅捷。在下边的千丘国弓箭手攻速也立即提升,连珠也似的向城楼上阻止登城的岳莱国敌人射击,等千丘国士兵陆续爬云梯上到城墙上后,这才停止射击,以防误伤友军。如此看来,皆是训练有素。 如此一来,双方短兵相接,一场肉搏战在所难免。 燕鹏飞当先冲上,挥舞长刀,接连砍死多人,每一下出招,都将敌人连刀带人,劈成两半,热血喷洒,骨肉横飞,他只当自己武器锋利,殊不知是自己被厝仲活佛打通了奇经八脉,内力贯通所致。近几日行军,他也是经常感到身上有股气流游走,自以为是南方天热而已,其实内力已臻化境。 冲上城楼的千丘国士兵越来越多,不但爬云梯动作迅速,登上城楼近距离攻防也是不弱,几有占据上风之意,虽有神龙国前锋骑兵抵御,但平地厮杀到底不是他们的强项,时间久了,渐感不支。 不想,燕鹏飞众人刚清除一些登城敌人,一个巨大石球便即从天而降,“哐”的一声巨响,砸到他们身边,城墙顶部一片砖石塌落,众人只被震的天旋地转,耳鸣心跳,好一会缓不过神儿来。 就在这时,城内突然涌现大批白袍僧人,他们各持禅杖、长棍、月牙铲,龙威虎猛地冲上城楼,帮助岳莱国士兵、神龙国骑兵,与千丘国敌人混战起来。 “大光明寺的僧兵,”素朗贡一直跟在燕鹏飞身边,这时总算松了一口气,道:“是岳莱国护国法师目迦罗方丈来增援我们了!” 话音未了,只见一个五十余岁的白袍僧人,魁梧奇伟,体壮如牛,手持金刚橛,接连将敌人打落城头,须臾到了燕鹏飞身边,用中原话说道:“燕大人好久不见,可还记得我这个大和尚吗?” 燕鹏飞听此人讲话,想到莫非我们认识?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张口结舌。 便在此时,旁边又有敌人登城,直朝他们扑来。 素朗贡大喝一声道:“方丈小心!”冲上去,将一名偷袭护国法师目迦罗的千丘国士兵掀翻在地,二人缠斗,不分上下。 目迦罗哈哈一笑,道:“是大和尚认错人了。”说着,去为素朗贡御敌。 燕鹏飞摇头无语,最近一段时间,总是被人误认,也不知中了什么魔怔。他清醒一下,又再加入战团。 此役攻城战持续至晚上才结束,以千丘国鸣金收兵为止。岳莱国士兵收拾战场,只见城楼上残肢断臂,尸横遍野,余火未尽,真是一场惨烈的战斗。 岳莱国国主颂山亲来城楼上慰军,见到燕鹏飞无恙,放心一半,上前感激道:“多谢燕将军鼎力相助,首领峰才能保住。” 燕鹏飞道:“国主说哪里话来,援军来此,必当抛头颅洒热血,保卫岳莱国周全为上。” 颂山又去谢过目迦罗方丈,道:“国家每次危难,皆仰仗大光明寺僧众力挽狂澜,十分感激。” 目迦罗双手合十,口称佛号,道:“敌人暂时退兵,大和尚们也要回寺忏悔了,为亡灵超度!”说完,自带大光明寺僧众退走。 这时,岳莱国密探回报,说敌人退却后,千丘国军营中突起内讧,而且发现有很多蓝发碧眼的克洛奥斯人在营中走动。 燕鹏飞感觉事有蹊跷,主动请缨到敌营刺探详情。 “燕将军,”颂山道:“些许小事,我会派得力细作探查,怎可劳您亲身试险?” 燕鹏飞道:“敌方刚刚战败、营地突起内讧,并有克国人出入,凡此种种迹象,在下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如果能够混入敌营,暗中左右局势,使其内部瓦解也未可知。”没有想到,部队刚刚抵达首领峰,接连要打多场战斗。 颂山再三相劝,燕鹏飞主意既已拿定,此去势在必行,颂山无法,勉强同意,命人找来一套千丘国军官的铠甲,让燕鹏飞换上。 燕鹏飞正在换衣服的时候,颂山亦在脱下铠甲,原来他是脱下里边的一件绵软的甲胄,并让燕鹏飞贴身穿上。 “燕将军,”颂山将甲胄双手递给燕鹏飞,道:“此件猬王护甲是我少年时获得的一件宝物,普通刀剑无论如何大力劈砍,丝毫不会破损,请务必穿上此甲,以防不测。你此去危险重重,全是为了我们岳莱国,我无以为报,只能祈求佛祖保佑你。” 燕鹏飞接过甲来,但觉入手甚轻,仔细一看,竟是细小金属丝线织就,知道此物珍贵,也不推辞,直接穿上,外面套上千丘国的铠甲,更不多话,看城下无人,顺着一根绳索下城,不及触底,一跃到地,继而趁着黑夜掩护,向敌营奔去。 第28章 浑水摸鱼探敌情 燕鹏飞施展轻身功夫,小半个时辰后已经奔驰至千丘国军营附近,委身于草丛之后,从丛叶间隙窥视其营盘动静。但见围绕营地插有一圈火把,更有卫兵在营地栅栏内,每隔一段距离便设有一人值守,防御极为严密。他一边想着进入之法,一边暗中运功,吐纳调息,很快竟然一点疲累感觉都无。燕鹏飞只身前往敌营,非是他急功近利,皆因人多了反而误事。 不一刻,只见从远处走过一队千丘国士兵,当是巡逻的队伍,朝着军营大门走去。 燕鹏飞仗着自己穿有敌方军服,便欺身上前,跟着队伍最后一人的后面,离得故意稍远一些距离,一起走向军营。 军营大门守卫好像都认得这队巡逻士兵的带队军官,便不疑有他,放行入内。由此,燕鹏飞顺利混入敌营。 不想入得营来,巡逻士兵继续向军营腹地走去,燕鹏飞担心有人观察队伍,只得继续跟着走去。营地内却是营帐散乱,不成规矩,看来是临时急促搭建而成,众多目无表情的千丘国士兵正在露天中吃着东西,根本没人看他们巡逻队伍一眼。如此,竟然来到了中军大帐前。 燕鹏飞看着大帐,揣度着应为千丘国此役重要将领的所在,难道我跟的这队士兵要进入大帐吗?堪堪带队军官即要到达大帐门前,他正在寻找脱身之法,突听旁边一声“昂昂”的响亮吼声,声震四野,山河震撼,周边所有人都被镇住了。 燕鹏飞更不迟疑,抓住机会,再次施展轻身术,迅速飞身至中军大帐侧部,隐于暗处,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原来不远处正是象兵聚集营地,一头大象终因伤势过重而亡,死之前,发出振聋发聩的一声悲鸣,就此倒下,同时也助燕鹏飞逃离险地。 燕鹏飞艺高人胆大,竟然无人察觉。殊不知,自从活佛为他打通经脉,他现在内功已经提升一个阶段,行动中本来就蹑手蹑脚,现在更加形如鬼魅,正常人委实不易发现他的行踪。 中军大帐门帘卷处,出来一位身披猩红斗篷的老年将领,说道:“外面何事惊扰?” 正好走到门口的巡逻队伍带队军官与他面对面,回道:“大元帅,刚才是一头大象因伤势太重升天了。” “你回来了?”被称为“大元帅”的老年将领看着他,道:“进来叙话。” 带队军官又转身对巡逻队伍道:“你们下去休息吧。” “是,千夫长!” 燕鹏飞就藏在大帐边缘,此时屏息凝气,听他们对话,看来这两人都是此次侵袭岳莱国的高级将领。 二人进得大帐,突然有第三人首先用尖锐的嗓子开口说道:“索悲元帅,刚才我们制定的关于明日的作战计划,就这么确定了,我们的火炮早已准备好了,明天就把首领峰炸成平地!”说的虽然是南语,却是南腔北调,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燕鹏飞听了,大皱眉头,不由得又想到了利尔逊女战士说神龙国语言时也是这种腔调。“难道又是一个老外?”想到此,看来千丘国军中有克洛奥斯人出入的事是真的。 “其实,”尖嗓子又道:“今天就应该派火炮上场,也不至于打的这么艰难。” “珀西将军,”千丘国索悲元帅道:“先让我们听听我的千夫长迈松,巡视战场后的意见吧。” 隔了一会,巡逻队军官迈松说道:“大元帅,刚才我去巡视战场,发现地形对我们十分不利。因为首领峰是一处高地,无论从哪个方向进攻,其位置都是居高临下。如果我们用利尔逊火炮进攻,我想很难凑效,即使打中城墙,威力也一定大打折扣。” 来自利尔逊共和国的尖嗓子珀西不耐烦地道:“我仍旧坚持用火炮,不试试怎么知道成效?” “珀西将军,”千丘国索悲元帅道:“我们南部诸国的战争,还是用我们自己的方式来进行吧。” “什么方式?”珀西有些气急败坏了,道:“你们的投石车太落后了,今天真是让我见识到了,呵呵,大开眼界!” 索悲道:“我们虽然不能制作出火炮,但我对你们的火炮较为了解,目前的情况是,我们要按战场现状做出正确的判断。” “别以为我不知道”珀西说道:“你们的攻城战,根本没有用尽全力,你们不想同岳莱国作战,对不对?因为你们以前都是同一个国家,同一个民族,血浓于水是吧?这倒是真的让我无法理解,因为我们利尔逊共和国最初是由克洛奥斯联合王国的多个国家独立军队组建而成的。” “我对你们国家的初创不感兴趣。”索悲道:“我只想告诉你,大军自出发以来,一路攻城略地,已占领岳莱国多座城池,怎么说我们没有尽全力?” “那是因为被占领的城池没有大规模的抵抗,直到来到首领峰,”珀西说道:“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的阴谋,南蛮人!” “不可以对大元帅无礼!”迈松发一声喊,但听“嗖”的一声刀剑破空之声,继而大帐内的烛火被风力催动,光影摇晃剧烈。 随后又是珀西“咦”了一声,惊惧道:“你……你竟敢削平本将军的盔鬃?岂有……”珀西看来很生气,之后的话竟然用母语克语大说一通,显然是在咒骂。 燕鹏飞一直躲在大帐外,不知道里边发生什么,但听三人对话,多少了解一些情形,果然是利尔逊共和国从中搞鬼。 “你也是个叛乱分子。”只听珀西又道:“刚刚平定的一伙叛乱分子,你一定是个漏网之鱼!” 索悲道:“珀西将军,请注意你的用词。千夫长迈松对你不敬,我代他向你道歉。” “必须严惩叛乱分子,”珀西好像找到了对付他们的手段,说道:“他们险些放火烧掉我们的武器库,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武器库里全是火药,一旦遇火,整个营地都会灰飞烟灭!” 索悲突然提高了声音,道:“他们不是叛乱分子,他们都是跟随我十多年的好兄弟,好战友,是最出色的战士,他们只是对于这场战争的名义,心有疑问!” “有……”珀西明显被震慑住了,问道:“有……什么好疑问的?索悲元帅,你要记住,我们帮助你们修建了水寨港湾,送来了大量的物资,让你们了解到文明的含义,不要把我们的好意误解。天神保佑你们!” “好意吗?”索悲道:“你们的‘好意’只是为了便于你们通过海路,快速将军队调派至南部;你们的‘好意’有利于你们更好的控制南部诸国;你们的‘好意’就是将我们的撒子模国主软禁起来,并威胁我们军方出兵攻占周边更多领土;你们的‘好意’致使南部诸国百姓陷入战乱之中;你们的‘好意’就是让我们千丘国成为你们的傀儡!” 珀西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吗?我们之所以来此,倾尽全力帮助你们千丘国,完全是因为蓝雅楠财务长官向利尔逊共和国议会递交的联盟提议,她曾经可是你们千丘国的公主。如今,我们把你们视为我们的盟友。” “蓝雅楠公主殿下……”索悲说道:“我已经有二十多年未见过她了,最后一次相见,她还是位小姑娘。她还活着,多少令千丘国的老人欣慰。” “当然,”珀西道:“她可是我们利尔逊共和国的财务长官,掌管着全国的财政大权。” “我愿意相信你,”索悲话锋一转,又道:“我更愿意相信,若公主殿下在此,她不会令我们兄弟邦国自相残杀!” 珀西道:“对于兵变参与者,必须严惩不贷!这是不容置疑的。” “大元帅!”迈松突然说道:“请您释放那十余名军官,他们都是千丘国忠诚的战士,冲锋陷阵,屡立战功。鉴于他们多数都是我的部下,我愿意代他们受罚!” 大帐内沉默了一阵,燕鹏飞看不到里面各人神情,想来是索悲正在思量。 不一会,索悲说道:“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做错了事情。但我愿意原谅他们。拿着我的手谕,前去阵前大牢,释放这些违纪战士,命令他们戴罪立功,否则必将受到军法制裁。” “是!多谢大元帅!”迈松好像接过一张纸来,便急匆匆出了大帐。 “看在天神的份上,你真是冥顽不灵……”珀西亦气急败坏地走了出来。 第29章 蛊惑军心撼营盘 燕鹏飞思忖一番,揣摩千丘国大元帅索悲即使武功高强,但终因年老体衰,势必抵敌不过自己的刺杀,而且自己有信心可以全身而退。敌首既除,虽然千丘国大军不一定撤离,但是也可令其士气不振。但听其刚才与幕后胁迫者——利尔逊将军珀西的对话,却多少透漏出对岳莱国的亲近之情,如若大元帅被杀,千丘国军队被一激进的统帅掌握,此仗或许更加艰难。 想到此处,燕鹏飞便彻底放弃了行刺索悲的念头,继而向千夫长迈松跟踪而去。 迈松在很多营帐间拐弯抹角,终于来到阵前大牢。其实就是一根根木桩子插入地上,每个木桩子上绑有一个士兵,看来他们就是内讧的参与者,此时一个个垂头丧气,百无聊赖。 现场见不到看守,但当迈松站在他们面前时,却从四面八方涌现出了六七名战士,都认得他,一起施礼道:“千夫长大人。” 迈松拿出索悲的手谕,道:“现有大元帅的亲笔手谕,立即释放他们。” 管理羁押的人确认后,众人一齐将这些内讧参与者松绑。 刚被松绑的一个疤脸大汉朝迈松笑道:“千夫长,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们。”笑的嘴角上扬,脸上的刀疤都被皱纹遮住了。 “吉瓦,不是我救你们,”迈松道:“是大元帅法外开恩,要求你们戴罪立功,否则军法从事!” “千夫长,我们也没想到,利尔逊人帐篷里放的全是火药,我们险些惹了大祸。”吉瓦又是一脸苦笑道:“更没想到的是,这么容易就放了我们。” 迈松安抚了一番被释放的众人,最后道:“快回营帐休息吧,明天又是一场艰苦的攻城战。”说完,便先行返回自己的营帐。 这十余名战士,也便走回自己营帐。原来他们都是住在一处大帐篷中,因撤军回营后,大家议论此战目的,不免怨声载道,要知道,这千丘国和岳莱国本是一奶同胞的兄弟国家,现在很多人家仍旧是彼此沾亲带故,突然要互相攻伐,谁的心里都不好受。但刀剑无眼,一旦上了战场,想手下留情,却为了自己能活下来,拼命时谁也拿捏不准。最后,这些人越说越气氛,就想找利尔逊人要个交代,不想言语不通,又是气愤当中,很快就动上了手,夜色中,有人持有的火把情急之下也投掷了出去,被利尔逊人逮到把柄,言道是有人叛乱,试图炸毁武器库,这才被大元帅打入阵前大牢。 此时,燕鹏飞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这座军营占地广阔,驻有五万大军,营帐、军马、大象、攻城机械等等分布错综复杂,即使是千丘国的士兵,很多人也根本不知道路数,不如前去哄骗这几个刚被释放的士兵,令他们再去烧掉利尔逊武器库。虽然没有把握,但也没有其他主意,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于是,燕鹏飞跟着他们来到一个较大的营帐前,掀帘入内。里边十多个千丘国士兵一齐看向他。 “十夫长,”疤脸吉瓦问他道:“你是哪里的?好像没见过。” 燕鹏飞知道自己所穿千丘国铠甲为武官服饰,便略挺起胸膛,顺势说道:“迈松千夫长命我来带领你们做件要紧事。” 他们一听此话,立即端端正正地站好,听候命令。 “千夫长已经得到确切消息,”燕鹏飞继续道:“原来撒子模国主真的被利尔逊人软禁了,我军此次出兵岳莱国,完全是因为受到胁迫。” 吉瓦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要做什么要紧事。 燕鹏飞看着他们,又道:“千夫长命令我带你们再去大闹利尔逊大营,打起来的时候,他自会带大部队冲上,一举消灭利尔逊士兵,然后挥师返回千丘国国都沙城,勤王护驾,救出被控制的国主撒子模。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众人异口同声。 “但是,”却又有人发出质疑,道:“刚刚,千夫长不是这么交代我们的。” “有很多事情,不便于摆上台面,”燕鹏飞道:“因为营中有很多利尔逊的眼线,这件要紧差事十分机密,不可走漏一点风声。” “不错,”吉瓦突然叫道:“大丈夫就当做些轰轰烈烈的大事!”说着,抽出一把长刀,问燕鹏飞道:“十夫长,带我们冲向利尔逊人吧!” 燕鹏飞暗暗叫苦,我若知道他们的营帐在哪,何必劳心费力来哄骗你们,但却说道:“你们只管冲上去制造声势,我会暗中释放信号,好令千夫长带大部队行动。” 吉瓦激情澎湃,挥刀冲出门去,众人一看,也不多言,鱼贯而出。后面几人虽然有些迟疑,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一同冲出。 燕鹏飞亦是持剑在手,紧紧跟随。利尔逊营地竟然离的不远,只见前面十多顶营帐密集地围成一圈,当中一座金顶帐篷,十分华丽,外面两三个利尔逊士兵站岗,突见不久前来此滋事的千丘国人又再出现,都很吃惊,用克洛奥斯语喝斥着什么。 吉瓦凭借一腔热血,冲在前面,此时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便也开口大骂起来,双方竟然斗起嘴仗,声势不亚于对方,但却是彼此谁也听不懂。 就在这时,燕鹏飞一跃上前,仗剑劈刺,一招撂倒一个,干净利落,结果了这几个站岗的利尔逊士兵,根本不给其反应的机会。这一下,惊扰了利尔逊营中官兵,越来越多的利尔逊战士冲过来,手持武器,和吉瓦等众人打在一起。 利尔逊军人也是训练有素,虽然目前与千丘国是联军合作关系,但却一直提防千丘国士兵动静,此时立刻反击。 燕鹏飞又刺死一名利尔逊战士,对吉瓦道:“他们的武器库在哪?这时候,炸了丫的!” 吉瓦不及细想,手指一处帐篷。 燕鹏飞更不多话,飞身进入该帐篷,突然用神龙国话骂了一声道:“妈的,不对!”只见这里边全是被惊动起来的利尔逊士兵,哪里有什么火药,只是一座很普通的休息营帐。有些利尔逊人来不及穿上衣服,赤条条抓起刀剑,就和燕鹏飞对打起来,被他们人多势众,燕鹏飞慢慢又退出来了,不想后边撞到一人,侧眼一看却是吉瓦。 “到底怎么回事?那里不是武器库呀!”燕鹏飞用南语问道。 “是武器库来着,可能之前被我们一闹,换地方了!” 燕鹏飞只感到前方劲风凌厉,当是一个用剑高手攻向自己,不及招架,向后退去。 但听一个尖锐的嗓音用克语发出命令,燕鹏飞知道他是珀西,只见此人四十余岁年纪,尖嘴猴腮,个头不高,却是四肢长大,手持骑士剑,满口克语叫嚣着。利尔逊士兵在其统领下,立即组成密集阵型,互相协同作战。这些利尔逊战士都是火枪兵,少数炮兵,此时短兵相接,却也不落下风。 远处突然窜出众多千丘国士兵,发一声喊,加入战团,帮助吉瓦等人。大家多日来受尽利尔逊人压迫,此时看有人领头对抗,一股脑都发泄出来。之前吉瓦等人第一次叛乱,大家还没反应过来,这时都有了心理准备,攻击异常猛烈。 燕鹏飞心下暗喜,敌人营中越乱,对岳莱国局势越有好转的机会。在此混乱之中,燕鹏飞得个空隙,纵身跃到位于中央的金顶帐篷门口,手推一下门,竟然纹丝不动,从里反锁的。这令燕鹏飞感觉十分蹊跷,里边有什么鬼? 又是劲风扑面,堪堪剑锋从燕鹏飞眼前掠过,剑光耀眼,寒气逼人,险些被一把骑士剑削到。燕鹏飞定睛一看,竟然是珀西冲上来与自己交战。燕鹏飞哪里将他放在眼里,一剑斜刺,在对方格挡时,立即变招,手上挽个剑花,缠住珀西的骑士剑,一挺之下,珀西虎口吃痛,骑士剑就此脱手飞出。 珀西没了武器,向后退去。燕鹏飞心想擒贼先擒王,拿下此人,利于自己行事,待要冲上去活捉此子,突然发现珀西转身,手上竟然又拿出一把火铳来,直直对着自己。 燕鹏飞知道这家伙不好惹,立即后退,情急之下忘记了已经退无可退,背靠金顶帐篷大门,不由得背脊发凉。 珀西小眼一笑,用尖锐的嗓音说了句什么,想来没有好话,继而,就要扣动火铳扳机。 此时的燕鹏飞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心中竟然一片空明。 “砰!” 一声枪响,一股浓烟升腾,从珀西手中的火铳徐徐飘起。 燕鹏飞胸口中枪,千丘国军服绽开了花,他痛疼难忍,向后摔倒。 就在这时,金顶大帐的门突然开启,随着门的开合,燕鹏飞顺势倒下,一个柔弱的小手揽着燕鹏飞臂弯就拉他入帐,随即立刻又关上了大门,插上了门闩。 燕鹏飞胸前被火铳击中,令他窒息,昏厥过去,冥冥中听到一个蹩脚的女子声音呼喊着自己: “燕?” 隔了好一会,燕鹏飞终于缓过一口气来,长呼之时,嘴角亦跟着流出一抹鲜血,这才觉得好些,缓缓坐起,低头去看胸口,军服破孔中透出岳莱国国主让自己穿上的猬王护甲,果然是件宝物,救了自己一条命。 他惊魂未定,随即闻到一股沁人香气,十分舒服,又有些熟悉,帐篷内灯光昏暗,居中有一个盛满水的巨大木桶,回头一看,幽幽烛光中,只见一位异域少女,皮肤洁白,面容姣好,明眸皓齿,红发微卷,身上湿漉漉的,薄纱裹体,热气缭绕,竟然看的痴了。帐篷外刀剑拼砍,人声吵杂,更有珀西怨恨的咒骂声,燕鹏飞却是一点都听不进去。 “南天燕?”红发异域少女忽然用神龙国话说道:“缝中看,像你的。” “你是谁?”燕鹏飞恍如隔世,听她说话,这才缓过神来,但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妙龄女子,虽然称呼自己的名字不对,可这个“南天燕”三字自己是有印象的,曾听别人叫过。 “不记我?”红发异域少女有些伤感,道:“哦,以前见的我,是这样的。”她双手本来是裹着一层纱,看来里边什么都没穿,刚才可能正在洗澡,因外面有人群殴,这才匆匆找了个遮体的纱来。此时,为了让燕鹏飞记起自己,便去一张书桌上,从一堆瓜果梨桃中,拿起一个柔软的类似薄皮革的物事,一只手仍旧扶着纱巾,另一只手就将这皮革套于脸上,竟是一张类似人皮的面具。 燕鹏飞看着她戴好面具后的一张丑脸,恍然大悟,惊道:“啊!你是什么什么什么……女战士?” 第30章 征服世界大战略 日出国天都城东山殿,幕原天一将军的书房中,只有他和荣臣正雄二人在密议。 荣臣正雄向幕原天一汇报关于从四叶岛返回天之码头的货船,当天夜里于海上神秘沉船的事故。 “当时两条货船,载有从四叶岛运送回来的武器、大量木材,”荣臣正雄将当时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述说给主公,道:“包括两条货船的船主,共有七十五名船员遇难,仅获救了十三名成员,他们目前都已回到天都城,我也是刚刚见过他们后,获得的确切消息。” 幕原天一严肃的脸上掠过一丝怒气,问道:“是否超载?” 荣臣正雄道:“据我所知,没有。”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沉船?”幕原天一继续问道:“触礁?飓风?” “幸免于难的船员说,当时风平浪静,就如同平地上栽跟头,事发太突然了。” “哼哼!”幕原天一气愤的发出几声鼻音,道:“那么其他的货船呢?要从四叶岛运送其他辎重的货船?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这件事情,恐怕要从长计议。”荣臣正雄低头说道:“现在驻守四叶岛的部队流传着一个说法,他们……他们传说,四叶岛岩崎岛主临死前发下毒咒……” “什么毒咒?” “任何取走四叶岛上一草一木、一沙一石者,我的诅咒都会追随其一生,不可能有好下场!”荣臣正雄仍旧低头道:“经过夜里这两条沉船事故,恐怕大家都心有余悸,更加不敢运送物资回来了。” “岩崎峻雄!”幕原天一恨恨地道:“你死也不让人安稳!” 荣臣正雄道:“将军殿下,不如我们暂时不运回四叶岛的货物,无论如何,现在的日出国,都是您的领地,那些东西在哪里,都归属于您所有。” “对于这些收集到的物资还好说,”幕原天一道:“四叶岛特产黄金,岩崎家族号称拥有上百万两黄金,怎么都找不到呢?” 荣臣正雄思考一下,说道:“这都是流言蜚语,不可全信。如果岩崎家族果然有这么多黄金,此仗的结果恐怕会逆转。” “我也曾经这么想过,但是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应该有这批黄金。”幕原天一道:“我军胜利后,在四叶岛上发现多个矿洞都是开采黄金的洞穴,但都被开采完了,这么说来,他们是把黄金统一储存在一个秘密地点。我带回来的岩崎家族的俘虏,你要好好拷问拷问,务必查探出黄金宝藏的下落。” “是,将军殿下。” 幕原天一突然又问道:“竹本瑞枝最近有什么关于神龙国的消息吗?” 荣臣正雄回道:“自从中原省皇家狩猎场附近行刺神龙国皇帝失败后,竹本桑已经隐遁在龙城。神龙国颜家请求我们帮其铲除异己,由竹本桑执行。” “颜家要除掉谁?” “目前没有具体安排,但都是针对神龙国宰相羊宏盛党羽的行刺计划。我已经为竹本桑准备好了后路,完成后,立即潜伏至江淮省海城,如果发现有危险,他会立即返回国。” “好!”幕原天一道:“竹本瑞枝如果到了海城,让他与江淮省太守龚嘉誉联系下,向其知会两点。一,我与龚太守的密约,时至今日,仍旧有效;二,神龙国向奥古斯特王国购置的战舰即将抵达海城,我要这些战舰的部署情况。” “是!”荣臣正雄答应后,思忖一番后又说道:“将军殿下,属下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荣臣正雄谦逊地道:“神龙国自古兵书有言: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即使两个阵营交恶,也不要打的头破血流,毕竟什么事情都可以在谈判桌上解决。而且……而且神龙国如果配备了奥国建造的战舰,军事力量更加强大,我们要重新审视两国的实力。所以,我恳请将军殿下,以后莫要再发生行刺神龙国皇帝的事件,这对我们日出国没有任何益处。” “你——”幕原天一看着他道:“你是在批评我派出忍者刺杀神龙国皇帝?” “属下不敢。” “可是,我与神龙国皇帝,有着与生俱来的敌意,一旦有机会,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神龙国皇帝。” 荣臣正雄对他的恨意不能理解,问道:“将军殿下,您见过龙在天吗?” “没有。我不是针对龙在天,我是针对神龙国皇帝这个位置。”幕原天一说着此话时,目光悠悠看向窗外远方,好似想起了什么人一般。 “原来如此。” “杀不杀龙在天,对我无甚意义。我派竹本瑞枝去中原省,也是让他打探神龙国皇帝信息,见机行事,如果一举刺杀皇帝,对他来说是大功一件。”幕原天一叹了口气,道:“我最近心里总是感觉空落落的,以前我的目标,无疑是统一四岛为己任,如今果然实现了,反而陷入了迷茫,以后我还能做什么呢?还有什么值得我去做的呢?去争取的呢?” “将军殿下,”荣臣正雄说道:“现在人民都在倾国欢腾之中,你做出了前无古人之壮举,功绩比天都高,比海都大,无伦您做出什么样的政令,人民没有不服从的。四岛同胞,翘首企盼,等待着您的差遣。” 幕原天一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可是,我如今虽然声望、权威如日中天,但我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了。荣臣桑,你我主仆多年,关系非常融洽,你倒是帮我说说看,我今后应该做什么?” 荣臣正雄垂首为礼,说道:“将军殿下,承蒙您的厚爱,抬举我做首席幕僚,十多年来,属下不敢有一丝懈怠,生怕辜负了您的栽培。其实,在您开始出兵四叶岛时,我便知道日出国一统之日已经到来,所以属下一直在为将军殿下勾画一个未来。请允许我向您陈情。” 幕原天一看着他,点了点头。 “既然,您之前的目标达成了,不如制定新的目标!新的目标分为三个阶段——短期目标、中期目标、远期目标。 “短期目标——使日出国富强,军事强大,国力雄厚! “中期目标——向大陆进行军事行动,占领更多大陆地区,摆脱岛国危机之现实! “远期目标——征服全世界,将旭日光辉旗帜插遍每个角落!” 他说完后,停顿了一下,看看幕原天一的反应,见其不置可否,便开始陈述他的想法,道:“派出间谍,在神龙国各地活动,打入高层关系,散布流言蜚语,使各省太守内斗,日出国以占领的关东省远东军港为突破口,伺机控制一到两个省,其后入主中原,占领整个神龙国,只要占领了神龙国,南部众小国都会依附归顺日出国,以此为基础,向北方对抗克洛奥斯联合王国,到那个时候,将军殿下就是——天下共主,日出国的最终目标是——统治全世界。” 幕原天一听后,深深吸了口气,说道:“真是一个宏伟的大战略!你说的很好,听起来都让人心潮澎湃,但如何实现这些目标呢?” “我们可以将这些目标分解,每个目标按计划进行。比如短期目标——使日出国富强。要使国富民强,军事强大,国力雄厚,无非两点,我们要将国民向两个方面引导,一个是农耕,一个是作战。教化国民,要么专心农耕,要么训练作战技巧。有手艺的人,要为战争服务。国民专注于从事农耕和作战,就不会苟且谋求其他事情,国家的力量就集中于农耕和作战上。这两项事情做好了,我们日出国的实力就会雄厚,国家就会强大。 “首先说到农耕,必须保证现有耕地充分发挥作用,其次要鼓励开垦荒地,提高粮食产量,非农民不准从事商业,务求粮仓充实。近几年为了与四叶岛对战,农民的赋税已经很高了,如今仗打完了,人民企盼着过好日子,所以可以调回正常的税收标准。 “从今往后,不应按照亲疏远近决定农民的税赋,例如日月岛属于将军直系管辖范围,而北部湾和海之岛是最先归顺的势力,但四叶岛却是最后利用多年征战才降服的势力,如果厚此薄彼,会令某些地区的农民没有安全感,所以只有统一计算田赋制度,百姓承担的赋税才会公平,将军殿下您在百姓中的信誉才会树立。如此公平的田赋,才会令年富力强的农民尽力从事农业生产,而不改作其他行业。 “各大名、各将军府中养了很多吃闲饭的人,美其名曰家臣、家老、武士,其实就是为这些贵族服务,彰显贵族身份的。听命贵族的闲散人员,他们懒惰、淫荡、邪僻,不从事劳动创造,而且还是结党营私,成为反对势力的安全隐患,必须铲除于萌芽状态。所以必须向收留他们的贵族课取重税,让他们没有混饭吃的地方,只能去靠劳动活命。 “对于酒肉、绫罗绸缎、各类饰物等奢侈品抬高价格,加重收取这些东西的税赋,如果这样的话,此类商人就会减少,农民也就不能纵情饮酒作乐,大臣也就不会荒废政事而吃喝享受。减轻农民的负担,加重商人的负担。使农民不会饥饿,做什么事不用送礼讲排场,农民不会受到什么危害,那么他们一定会对将军您让做的事积极努力,并且个人的事也不会荒废,那么在农业上的事就会做好,农业上优先发展,其他什么事都好解决。 “以前我们日出国,为了生存,尚武精神浓烈,都是尊重武士的,以后我们为了发展,要尊重农民,而且,不应该只有武士才能参加战争,既然我们的目标是全世界,那么日出国现有武士数量的十倍,也不够,所以,以后仍要依靠农民。和平时农民生产劳动,战争时应征入伍。同时恢复人口,鼓励生育。 “国家富强后,就要把作战提到计划安排上来。国家要做好统一作战的基础,必须精确掌握以下数据: “粮食储备数量; “可支配资金数量; “壮年男子数量; “适育女子数量; “老弱残幼数量; “商人数量; “车马船等作战设备数量。 “要想使国家强大,不知道国家的这些数目,土地即使肥沃,国民虽然众多,国家也难免越来越弱,直到被敌人分割。 “军队一动,先要衡量敌国。我们的政治制度赶不上敌国,就不要和它作战;我们的粮食赶不上敌国多,就不要和它相持;敌兵比我们多,我们就不要做进攻的客军;敌国一切都赶不上我们,我们就向它进攻,不必犹豫。所以说:用兵的重大法则在于谨慎,研究敌情,考察双方兵力的多少,或胜或败,是可以预先知道的。 “称霸天下国家的军队,打了胜仗不骄傲,打了败仗不抱怨。打了胜仗不骄傲,是因为战术高明,打了败仗不抱怨,是因为知道了打败仗的原因。我们需要逻辑缜密,归纳总结能力强,复盘审视的人才。 “以上,请将军殿下详断。” 幕原天一从始至终一直认认真真地听着,此时说道:“听你综上所述,如臂使指,不无道理,但执行起来却是处处有难点,这么大的日出国,这么多都道府县,人心难测,如何能够整齐划一地施行起来呢?” 荣臣正雄说道:“如今四岛一统,全归将军殿下一人统辖,政令如何才能有效的传达下去,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但并不难解决。我们要有一整套行之有效的奖惩制度,其后,各府县的政令和统治措施必须一致,选拔正直忠诚的官员。官员中没有邪恶的人,农民就不用到处躲避邪恶的官吏。如今各地官员,尤其主管一级官员都由将军殿下委任,天高皇帝远,绝不能纵容他们弄虚作假来粉饰自己。” 幕原天一听后想了一想,道:“容我考虑一下再说吧。” “是,将军殿下。”荣臣正雄说道:“但我听说,行动迟疑一定不会有什么成就,办事犹豫不决就不会有功效。将军殿下之所以有今时今日之成绩,全归功于您的行动力,请尽快下达命令吧,整个日出国,没人不会听从您的安排。” “那么天皇陛下吗?” “天皇陛下,现在也完全仰仗您,才能体现他的地位。”荣臣正雄又道:“而且,一直以来,玄德天皇陛下从不过问俗世,他更多的时间用于追求天道会的奥秘。” “哈哈哈,我从来未将天皇放在眼里,他别碍事就行了。” 第31章 物勒主名竹太刀 与此同时,日出国天都城中,日出国人们正在庆祝自己民族的传统节日——夏祭,所有男女老少穿着五颜六色的和服,走出家门,每一条街道都是人潮涌动,大家都往一个方向走去,逛庙会,拜神社,祈求五谷丰登,家庭兴旺。 神龙国一十九名留学生也下了山来,进到城里来玩。今天适逢节日,所以北沢隆志给他们放假一天,自由活动。大家一合计,便组团挑最热闹的地方来,打算大吃大喝大玩一通。来到日出国已经三个多月了,每天都困在天音寺中,粗茶淡饭,埋头苦读,早就想发泄一下了。 对于不久前幕原天一率军归来,被迫发生的群体性交一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必须守口如瓶,无论如何,让时间来冲淡这件事吧。虽不算丑事,但神龙国人们以儒家思想为传统,根深蒂固,所以对于此类事情讳莫如深。 此时,他们亦是穿着和服,腰悬短剑,随着人流走动,很快来到了庙会所在地,但见人头攒动,人山人海,全城的人都聚集在此,商铺鳞次栉比,热闹非常。 他们中除了祖天养,其余都是年轻人,大家边逛边打闹,异常兴奋。 突然不远处一个店铺前聚拢很多人,都在那里议论纷纷,看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人们都有一个特点,喜欢凑热闹,便自然而然向那里走去,看看到底何事这么吸引人。 众人到得近处才发现,原来是一家大门紧锁的寿司店,门口一个老人,笑脸呵呵,不住的向人们点头哈腰,好像自责一般,左右被貌似夫妻的两位中年人搀扶着,旁边一双儿女蹦蹦跳跳,在人群中穿插来去,十分欢快。在他们周围聚集着几十人,大家彼此询问着什么。虽然大门紧闭,众人仍旧不散。 “奇了怪了,”汪百川道:“今天大过节的,人多客流量大,正是做买卖的好日子,你瞧别家店铺,顾客都没个撂脚的地方,他家却关门打烊,实在令人不解。” 大家亦感奇怪,细听他们说话,这才知道大意。 原来,那位老人、一对中年夫妻和两个孩童是一家祖孙三代,这间寿司店就是老人四十年前开的,四十年来,他倾注全部身心做的寿司远近闻名,不止在天都城有名,整个日月岛都在关注,所以很多周边府县的人,千里迢迢,趁着夏祭节日赶来,就是为了吃到老人亲手做的寿司。但是每到节日,尤其夏祭这类大节,本应该是畅销的当口,老人都会选择不做生意,而是全家结伴出游。这便是他们刚刚走出家门,锁好店铺门面,被外地不明真相赶来的人们堵到,询问原因。 “这附近,尤其这条街上,”老人于是笑着回答大家,道:“做寿司生意的店很多,我的生意本来就已经很好了,节前的生意足够,如果夏祭节还占着开业,街坊们的生意就没法做,甚至破产,我于心何忍,人,是要知足的。对不起大家了。” “原来如此。”祖天养听后,说道:“这要是发生在神龙国,谁也不会相信的。” “比较起来,神龙国人却是唯利是图。”此话却是一向很少开口的沈涵衍所说,大家皆称奇。 “快走吧,”任德文催促大家道:“人家既然不做买卖,咱们还围在这里干嘛?快去找家大点的寿司店,吃顿好的,我请客!” “好——”众人起哄,簇拥着任德文向前跑了。 终于找到一家占地较大的寿司店,至少够这十九人同时坐下。日出国的各种店铺都比较小巧,要找这样一家大店,足见罕见之处。 众人胡吃海塞一通,大快朵颐,吃的不亦乐乎,把数月来的遭受委屈的舌头和肚子好好慰藉一番。 “好好吃呀,”汪百川吃着东西,也闲不住说话,道:“在神龙国谁会想到,海鲜生吃会如此美味!” 坐他旁边的祖天养亦道:“以前我也曾生活在海边,但从没想过要生吃这些东西,即使生活再穷困潦倒,也要生把火烤来吃。” “想象不到,这家店做的已经非常好吃了,刚才那位老人做的会比这个更好吗?”皇甫达悠然神往。 大家不由得都想去试试那位老人的手艺。 “不怕,”任德文道:“下次过什么大节日,我们再下山来吃,专找那老头做。” “人家逢节打烊,除非我们找个平常日子再来。”汪百川提醒他道。 “那就很难了。”翁玉书道:“北沢先生不会轻易给我们假期的。”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却是一点不影响吃喝,酒足饭饱后,仍旧出到繁华街上,继续随着人潮走动。 忽然听到旁边一条羊肠小道中,传出“铿铿锵锵”打铁的声音,大家向这条街道看去,歪歪扭扭延伸至很远的地方,竟然有一个铁匠铺,高挑着一面旗帜,上面绘有一个大大的锤子。 “这个匠人不一般,”刘勇说道:“如此嘈杂的闹市,打铁声音仍能远远的清清楚楚的传过来。” “有意思,我们去看看吧。”祖天养提议,大家左右无事,看看天色尚早,便都同意了。于是一起前往。 来到铁匠铺,只见里边一个络腮胡子的壮汉正在挥锤打铁,一个年轻的学徒帮其拉动风箱,靠近些即感到热浪滚滚,足见他们干的热火朝天。铺子里东西满满腾腾,墙上挂满了各种工具,地上摆满了各种原料,桌子上放有一柄完工的武士刀,绿色竹节样式的刀鞘,连同刀柄都为绿色,看上去弧度优美,如同一段金属打磨的竹子,绿油油,鲜亮亮。 壮汉看有人来,便放下大锤,让学徒休息一会,他便过来接待众人,询问是否有什么需要? 祖天养回答他道:“无甚需要,大家都是喜欢刀剑之人,过来看看热闹。” 壮汉得知他们并不是来照顾生意的,却仍旧十分热情,大汗淋漓的脸上一副淳朴的模样,邀请大家进入店铺中参观。 众人亦不推辞,鱼贯而入,最吸引他们的莫过于桌上的那把竹节太刀,都争着去看视。 祖天养恳请匠人,可否拔出刀来鉴赏一番,得到同意后,他便“唰”的一声,抽出刀来,刀身狭长微弯,但觉眼前寒芒闪烁,隐隐有股寒气缭绕刀身。众人围绕,仔细去看,只见栩栩如生的龙首吞口,刀头处刻有一个“竹”字。 “好一把太刀!” 众人赞不绝口,相互传看,没想到这里竟然隐藏了这么一位造剑高手。当太刀传到任德文手中时,他却爱不释手,说道:“这把刀……我喜欢,多少钱,任爷我买下了。”一时激动,说的竟然是中原话。 旁边汪百川对匠人翻译一番。 “非常抱歉,”匠人微笑摇头,说道:“这把刀已经有主人了,不可以再转卖给您。” “有什么打紧!”任德文撇嘴道:“我又不介意。”说着,摸出一锭金元宝来,“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匠人感觉十分为难,向他们中年纪最大的祖天养求情。 祖天养对任德文道:“君子不夺人所好,你还是放弃吧。” “任爷我喜欢。”任德文又对匠人道:“你再受累,给买主另打造一把更好的嘛。” 匠人连连摇头,道:“主要是这把太刀已经镌刻了买主的名字,大凡这世上的东西,皆是一物一主,您买去,实在不好。” 众人听他一说,不免留意一番刀头处的“竹”字,看来买主名字中当带有这个字了。 匠人又道:“我注意到你们都配有短剑,而且单看剑鞘做工精细,不像下品,可否借我欣赏一下呢?” 祖天养忙递过自己的短剑给他,说道:“我们都是一样的短剑,请帮我们鉴定一下。” 匠人恭恭敬敬接过短剑,抽出剑来,但听“锵”的一声,清脆悦耳,剑锋出鞘,精芒四射,和那把竹节太刀放在一处对比,看上去不分上下。 “好一柄精钢短剑!”匠人诚恳地赞美着,看来发自肺腑,道:“不仅材质上乘,工艺更是一流,如此精品,世间罕见。”突然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十多人,问道:“你们的佩剑,人手一把,果然都是一模一样的吗?” 大家看他不信,便纷纷抽出短剑,展示在他面前。 汪百川笑道:“不瞒您说,我们是神龙国公派留学生,这剑是当今皇上御赐之物,岂是凡品?” 那边任德文看匠人给出短剑的评价这么高,赶忙放下竹节太刀,说道:“我不要了,我还是更喜欢自己的短剑。” 众人哄笑一回。 祖天养又向匠人道:“您刚才说到太刀上的字,是买家的名字。这个提醒了我,我也想在短剑上刻上自己的名字。看您能打造出这么精良的武士刀,手艺当不亚于制作这些精钢短剑的工人。您来帮我剑上刻字,也不算辱没了我们御赐的短剑。” “祖大哥这个主意好。”韦伯林亦过来凑热闹,道:“我也要在短剑上刻字。” “那我也刻……我们都刻……”众人一时间都要求匠人帮他们刻字。 “我们都要刻上名字,”任德文大呼一声,将那锭黄金向前推去,道:“拿出本事好好刻,任爷我重重有赏。” 匠人亦是兴高采烈,能为如此精美的武器增添自己的技术,使其日臻完美,对其来说是种莫大的成就。于是,匠人一柄一柄的将他们的短剑接近护手处,刻上了名,皆用神龙族的古体字刻就,但见: 康弘大的短剑上刻有——远; 米维兴的短剑上刻有——盛; 韦正清的短剑上刻有——肃; 沈涵衍的短剑上刻有——承; 任德文的短剑上刻有——志; 王良祝的短剑上刻有——庆; 李飞舟的短剑上刻有——艄; 汪百川的短剑上刻有——泽; 易郸的短剑上刻有——邑; 陈景山的短剑上刻有——岳; 魏高才的短剑上刻有——超; 彭博的短剑上刻有——丰; 仲孙立成的短剑上刻有——才; 祖天养的短剑上刻有——康; 韦伯林的短剑上刻有——森; 皇甫达的短剑上刻有——通; 刘勇的短剑上刻有——毅; 翁玉书的短剑上刻有——琳; 牧光辉的短剑上刻有——耀。 第32章 夏祭烟火樱花舞 天都城夏祭活动继续,庙会上依旧热闹非凡。 不远处的铁匠铺中,亦是干的热火朝天,每一柄短剑刻完名,都会引起留学生们一阵骚动。 堪堪到得晚间,匠人终于把一十九柄短剑刻名完成。 祖天养手握短剑,更觉其沉重。大家由此更珍视代表神龙国远来留学的身份,更怀念家乡,更爱神龙国,更敬重朝廷。 他们拜谢过匠人,相拥又回到庙会上,一路高诵“巩金瓯……承天帱……”词厥,精神振奋,豪情万丈。 此时圆月当空,繁星点点,祭祀活动达到了高潮,一群带有牛头鬼脸面具的男子,扛着幕原天一将军雕像游街,引着长长的队伍跟随,所有人高呼“战神”、“兴盛”、“武运长久”等口号,招摇过市,突然神社中燃放无数焰火,日出国人美其名曰“花火大会”,但见夜空各式火花,绚烂多彩,美不胜收。无数少男少女,结成列阵,在神社前广场上跳起阿波舞,奏起太鼓横笛,载歌载舞,更多的民众上香祈福,观赏烟火。 十九名留学生玩够多时,看看时辰不早了,便都向天音寺走回。他们为了走捷径,出了天都城便直接越过一片森林,这样要比绕路快一个多时辰。 他们中有几人手持灯笼在边上带路,谁知刚进入森林走不多久,便幽幽的听到有女人喊叫之声,初时听不真切,仔细一听,但闻: “救命——救命——” 女声悲切,完全哭腔,好似痛苦万分。 众人面面相觑,早听闻日出国民间种种传说,午夜时分,山林中经常有女巫出没,扮作受伤女子,骗取男精,从事采阳补阴之术,供己常年不死之身。此时,岂不正是出现了此等巫术? “唰!唰!唰!……” 几声拔剑之声不断,任德文当先举剑说道:“我是学头,你们都要听我的,我们聚在一起走,莫要着了道!” 话音未落,那边易郸却是右手仗剑,左手高挑灯笼,向女声来处飞奔而去。其后,刘勇亦是跟随在后。最近一段时间,因他二人兴趣相投,皆是好武之人,所以成了好朋友,做任何事都会一起行动。刘勇知道此时有危险,岂能让易郸单独涉险,便紧跟其后。 后面任德文大发脾气,一通大骂,他二人哪管那么多,越跑越快。 易郸轻身功夫了得,在丛林间辗转腾挪,游刃有余,速度依然不减,但手中的灯笼却是吃不消,左摇右摆中,终于“呼”的一声,防风的罩子被中间的灯烛燃着,一个好好的灯笼就此烧了起来。他仍旧拿着灯笼提手,在灯笼的燃烧中,来到声音近处。 但见原来是一个猎人设下的陷阱,三尺见方的阱口,是抓捕猛兽的所在。易郸举着燃烧的灯笼,附身去看视陷阱中,此时却是一个粉红印花和服的少女落入此中,哀嚎呼救,痛哭流涕。陷阱底部很多削尖的细小木桩,倒刺向上,她的右脚就被一根尖刺插中,血流不止。 “你不要乱动,”易郸说道:“我下来救你!”刚说完,自己手中的灯笼终于烧尽,“啪”的一声,从提手上断折了。 下面的少女本来在黑暗中既惊且痛,当看到有光亮,又人来救助自己后,稍微心安,哭声渐止,谁知道倏忽间光亮即逝,重回黑暗,那害怕陡增几分,哭的越加大声了。 后边刘勇终于在易郸灯笼即将烧尽时赶到,可他手中除了短剑并无其他照明东西,听了下边传来的女声,说道:“我们等任德文他们带灯火过来再说吧。” “不行。”易郸道:“她脚上受伤,时间长了,恐难治愈。”说着,就要爬下陷阱去救人。 刘勇拦住了他,道:“我用腰带顺你下去。”说着就要解自己衣服。 易郸直接抽下自己的腰带,道:“用我的。”除去腰带,和服松松垮垮披在身上十分别扭,他索性脱了衣服,里边什么都没穿,只有一个兜裆布。救人要紧,易郸更不迟疑,在刘勇抱住傍边一棵树又抓紧腰带一头的拉扯下,他亦顺着陷阱边缘,抓住腰带向下爬。多亏刘勇粗壮,而易郸瘦小,所以较轻松地将他往下送去。 终于易郸到了陷阱底部,如此两个人在一个狭小的空间,转身十分艰难。那少女没想到下来一个赤条条的精瘦汉子,一时怔住了。饶是易郸身材娇小,附身去看她伤势,她却全身僵硬,不敢稍有动弹。 “你是谁?”少女颤声问道。 “我叫易郸。我来救你,”易郸看着她脚伤,也问道:“你叫什么?” “我叫……我叫阿樱。” 易郸看了会她的脚伤后,向上喊道:“勇哥,把我和服抛下来。”不久他的和服被扔了下来,不想兜头裹住了易郸和阿樱,他俩都急于掀下头顶衣服,于是两人同时拉扯,如此竟缠绕的他们更紧,越紧两人越想快点拿下衣服,忙乱中的两人越加靠的紧凑,肌肤互碰,呼吸相通。 上次在幕原天一将军的东山殿上,和易郸发生关系的是一个年岁较大的女人,易郸没有一点快乐的感觉,众目睽睽下只想快速完成那次苟合。但今天却又不一样,易郸只觉得怀中阿樱珠圆玉润,皮肤润滑,阵阵体香亦使自己意乱情迷,下体竟然有了些反应,赶忙别转身去,但地方狭窄,哪容他动来动去。 最终,二人总算拿下了衣服,易郸早狼狈不堪,他手忙脚乱地帮阿樱拔出了伤脚,一股血流洇湿了阿樱的和服下摆,易郸马上脱去她脚上沾满血污的一只小巧绣花鞋,用自己的衣服为其包扎。阿樱脚伤疼痛难忍,双手死死抓住易郸肩膀,指甲入肉,挠出数道血痕。 就在这时,陷阱上面灯火通明,很多人七嘴八舌的询问,易郸知是伙伴们赶来了,他背负着少女,又去抓着腰带向上爬去,多亏上边人多,基本上是将他们提纵而出。 阿樱脚伤较重,一直强忍剧痛,被带出到地面后,重重地顿了一下,竟然被痛得昏厥过去。易郸将其从背上放下来时,她已经不省人事,急的易郸忙附身去看视,摇晃她一张小脸,祖天养等人亦过来看视。 蓦地,四面八方突然冲上三四十名白衣女子,高戴官帽,腰束玉带,各持武士刀及火把,将他们团团围住,众多火把、灯笼中,将附近照耀的如同白昼。 这一下变故突然,谁也未曾料到,神龙国留学生亦非等闲之辈,纷纷挺剑相对峙。 “你们是谁?”任德文大喝道:“女巫团队吗?” “那你们就是淫贼团队!”白衣女子队伍中,一个男声朗朗说道,蓦地,一片绿色飘然而出,只见一个身穿绿色和服的年轻男子,腰悬一把竹节样式的武士刀,浓眉大眼,面如傅粉,仪表堂堂,威风凛凛地站出来,道:“大胆淫贼,还不放了樱公主?” 众人都一齐看向昏迷过去的阿樱,衣衫不整,和服下摆一片血污,不免又看了看她旁边赤身裸体的易郸,双肩上的数道指甲血痕赫然在目,“淫贼”之说,不难想象。 “此人当是日出国皇太子竹太郎!”还是康弘大记性好,小声提醒身边伙伴,道:“我们在东山殿见过此人送给幕原天一将军天皇御笔亲书的战神字画。”经他一说,众人这才想起来,果然是此人。 祖天养便解释道:“你们不要误会,我们是来……” “没什么可误会的!”竹太郎“唰”的一声,从竹节刀鞘中拔出太刀,一招向易郸刺去。 易郸反应机敏,也是挥剑挡隔,更不多话,与竹太郎乒乒乓乓交上了手。 众人但见一绿一白两支剑光纵横来去,在灯火照耀下,十分晃眼。 汪百川看的分明,道:“竹太郎拿的太刀,就是我们刚才在铁匠铺看到的那把。”众人又去留意,果不其然,原来那把武士刀上的“竹”字,就是竹太郎。 易郸剑法以柔见长,并有自身较强的轻功配合,一直处于优势。而对手竹太郎却是平时接受武士训练,以力量为主,但其身体单薄,力道拿捏不准,每次出招都显力不从心,所以处处受制。 周围一众白衣女官待要上前助阵,竹太郎却是自负了得,看不出形势优劣,连连说道:“不用你们上手,此贼交由我来收服。”边说边施出几招杀手,皆被对手一一破解。 易郸仍旧是赤裸身体,仅有的那块兜裆布,在他轻功腾跃下,哪里遮挡的住,四周那些女官不凡年纪较轻未经人事者,看的绯红双颊,心神不宁。 交手四五十招,易郸再次避过对手劈砍而来的绿影刀刃,突然高叫一声,道:“不陪你玩了!”短剑斜刺,正中竹太郎右肩,刺入几近寸许。 竹太郎吃痛,狂怒道:“大胆!”一声猛喝,伤处喷出一股鲜血,绿色和服被血染红一片。他虽然伤的不重,但这份怒气却是难以抑制,还待上前再战,突然旁边一个声音传来。 “哥哥,不要打了。” 正是樱公主被白衣女官救助,醒转过来,但因为脚上有伤,不能起身,只能坐在那里,说道:“是他救了我。” 竹太郎手捂剑创,来到她身边,仔细询问经过。 “我……我逃出皇宫后,不辨方位,走入这片森林,谁知道掉入陷阱,脚被陷阱中的机关刺伤。”樱公主诉说一遍。 “你太不懂事了,真是伤脑筋。”竹太郎命女官抬她回宫。 樱公主却又对他说道:“你不可为难他们,尤其是他。”说着看了眼赤身裸体的易郸,赶忙垂下头去。 易郸却是出乎众人意料,走上前去,将她身边伤脚的绣花鞋放在她手中,原来刚才背负她从陷阱中上来时,一并带出了此只鞋子。 “易郸,谢谢你救了我,我会记得你的。”樱公主说道。 “哼!”竹太郎余怒未消,看了眼易郸,好似在说你给我走着瞧,收刀入鞘,带着众女官,抬着樱公主向天都城走去。 第33章 二见恩主询其意 克洛奥斯联合王国最东边,即为寒冰王国,这里的气候就如同国名一般,经久酷寒,常年结冰,每年只有不到三个月时间温暖的时候。 此时,正是她最暖和的季节。 尤金带着保罗从贝奥塞斯王国回到了他们的祖国寒冰王国首都——冰城。 尤金急于见到寒冰王国首相李约翰先生,来不及回家,马不停蹄地来到首相府。这座府邸是一座庄园,前边是一片占地广阔的花园,种植着银杏、白桦、松树,更有各色郁金香、矾根花卉、绿植,现在看去,绚丽多姿,五彩鲜艳,到得冬季,这里便是银装素裹,冰与雪雕琢成千姿百态,美轮美奂的冰雕、雪雕,那又是另一番世界。 花园的中心位置,有一座比真人还大的大理石雕像,那是一位老人,笑容可掬的脸上皱纹密布,一手持礼帽,一手握手杖,虽然是炎黄族人,但却穿着克洛奥斯流行的贵族装扮,面朝庄园的出口,亦为南方——神龙帝国,大有怀念家乡之意。此石像即为李约翰先生的父亲——从神龙国来寒冰王国避难,并在此发迹,是李约翰先生为纪念先人而设置在此。 尤金和保罗在佣人的带领下来到这里,此时,阳光明媚,蝴蝶飞舞,鸟儿鸣叫,他们见到李约翰及其太太李夫人,带着他们还未满周岁的小女儿,在花丛间玩耍,扶着她走路,逗着她笑。 尤金大步上前,在李约翰面前立即右手摘下礼帽,左手扶右胸,低头躬身行礼,道:“主人、主母,尤金来看望你们了!” 李约翰笑道:“我的孩子,看到你太高兴了。” 李夫人亦抱着孩子笑道:“天神保佑你尤金。” “真是位小天使!”尤金又去看那孩子,笑道:“她来到这世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 小女孩肥嘟嘟的,带着一顶花朵形状的遮阳帽,被阳光普照,眼眯一线,蜷缩在母亲怀中,恹恹欲睡,别提有多可爱了。 原来,李约翰之前的一双儿女都于近年死于疾病,他只能忍痛白发人送黑发人,到得如今年近六旬,多亏李夫人体恤丈夫喜爱孩子,便凭四十五岁高龄产子,这才有个这个孩子。李约翰、李夫人对其痛爱有加,视如掌上明珠。李夫人亦是炎黄族人后裔,在寒冰王国这里,炎黄族人所占比例较多。 “小天使叫什么名?”尤金问道。 “冰儿。”李夫人捧起孩子,说道:“李冰儿。” “看这孩子,冰雪聪明,长大一定像主人一般有大作为的!” “瞧你说的,”李约翰说道:“真让我这老朽汗颜。” 尤金一伸手,从旁边保罗手里接过一个小小红纸包,边拆边说道:“主人和主母还不知道吧,我最近去了趟神龙国。听那里的老人说,要送给新生孩子长命锁,我便找来了这个。”说着,将一串洁白明亮,光泽细腻的纯银长命锁交给李夫人。 李夫人看着巧夺天工的长命锁成色上等,知道绝非凡品,笑脸盈盈地道:“尤金真是有心了。” 尤金又一伸手,从旁边保罗手里又接过一个长方形的红绸子锦盒,打开来展示在他们面前,道:“尤金这次去神龙国,还带回了两支关东人参。听说整个关东省,今年只采集到四支这样的极品关东人参,我托人拉关系总算肯让给我的。” 李约翰及李夫人只见锦盒中装有两支已经长成人形的长须人参,圆头、短身、细胳膊、长腿,一应俱全,真是世所罕见。 “看来你又花了不少钱,怎么能让你破费呢?”李约翰摆手道:“你送给孩子的礼物我们收了,这个贵重物品,我不能收。” 尤金忙道:“主人怎么这么说,这是尤金应该孝敬你们的。” “你呀你呀,真是把神龙国的那套人情世故学的十全十。” 再三推辞不过,李约翰只得在夫人的支持下,命佣人收下了。 之后,众人逗冰儿玩了一阵,尤金便跟着李约翰回到书房叙话,保罗由佣人引领到下人房间休息,李夫人自带孩子去午睡。 在书房中,李约翰和尤金边品尝红酒,边聊起了公事。 “主人,”尤金首先问道:“最近几个月因魔域沙漠恶魔猖獗,导致商路运行较慢,连带送往各国政要的礼金会晚些,您要帮我向他们多多解释一下才好呀。” 李约翰道:“这个好说,我会写信向他们说明,想来他们每月能收到这么大一笔外快,晚几天不是问题。” “这都有赖主人的信誉。”尤金笑道:“主人放心,您的这份,我交代下人,一定按时按点送到。” “不要在意我这里。很多时候,我们做事情,都不是一个人能解决的,要想赚钱,必须要大家一起赚钱嘛。你比我聪明,比我会赚钱,比我有经济头脑,我没有看错你。” “我能有今天,全靠主人栽培,尤金没有一时一刻忘记的时候。” 李约翰好像想到了什么,说道:“你的这几条商路,培植起来实属不易,这可说是我们寒冰王国的奇迹,你要好好利用。说起最近恶魔袭击各国村落的事情,真是苦不感言。” “哦?有什么问题吗?我们寒冰王国可是远离魔域沙漠的呀。”尤金不解地问道。 “你有所不知。”李约翰道:“我们去往奥古斯特王国的邮差在圣迪沙王国境内尽皆被杀,是被恶魔吃掉的,尸骨不全。所以,我决定将王国的邮政大权以后交由你来办理,都由商队护送。但有两点你要保证,第一点,邮件的安全性,很多邮件都属于贵族、王室成员,不能有任何差错;第二点,时间要快,商队的周期性,最好能加快一倍。怎么样,你能做到吗?” 尤金赶忙说道:“主人,您交代下来的事情,尤金一定全心全力做好。请您放心。”心下却知道,这是一个苦差事,费力不讨好,但能有什么办法,就算是为主人解忧吧。 李约翰喝了一口红酒,又问道:“听说你此番去神龙国,见过了他们的皇帝?” “是的。”尤金于是将中原省皇家狩猎场与龙在天等神龙国众大臣交流的内容诉说一遍,最后道:“他们明年举行的阅兵大典,神龙国皇帝邀请主人前往观礼,可能请柬不日即可送到。” “如今神龙国虽然常年没有大战发生,但影响力已经大不如前,希望他们可以借此重振雄风。” 尤金微笑道:“看来主人还是心中有一个‘根’的情节在呀。” 李约翰却道:“并不是像你想象那样的。我一直把自己当做寒冰国王的一份子,神龙国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的父亲不管出身如何,我自视自己生来即是寒冰国人。” “那么,”尤金奇道:“您为什么事事为神龙国着想呢?” 李约翰想了一想,道:“神龙国总是以大国自居,不屑于做一些龌龊的事,所以可以震慑一些别有用心的野心家。我们寒冰王国的敌人要有一个受牵制的敌对目标才好。” 尤金稍一思考,便即领会,道:“您是说,我们的敌人,在有神龙国这样体量的目标作对下,他们才不会将注意力完全放在我们身上?” 李约翰举杯笑道:“我的孩子,你是最聪明的。”二人碰杯,共饮一次。 他们又闲聊一会,尤金慢慢转入正题,道:“主人,其实我今日前来拜访,有一事,想听听您的意见。” “好啊,说来听听。” “我近些年一直在贝奥塞斯王国古斯诺堡经商,最近认识了我们寒冰王国的小王子亚瑟,他已经在古斯诺堡五年了,您对他有印象吗?” “当然,我的孩子。”李约翰道:“作为王国首相,会时刻关注驻留在各国的质子。亚瑟他怎么了?” “我觉得他不一般。”尤金道:“当初为什么会将他选做人质呢?” 李约翰握着高脚红酒杯,沉思一会,道:“他不受人待见,他母亲不受劳伦斯王子疼爱,而其他几位小王子的母亲都比较有权势,所以当年才派亚瑟去贝奥塞斯王国的。其实,其他几个人质的选择方式,也是如出一辙。” “老实说,主人,”尤金道:“作为一个商人,我现在做事都是要求回报的。我跟您直说吧,我想投资这个人,在他此时最为落魄的时候,帮助他一把,并为他打通关系,助他坐上国王宝座。” 李约翰看着他,虽知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可想而知此事关系重大。 “让我想一想,我的孩子。”他最后说道。 尤金亦是沉默一阵,之后又道:“主人,我一直把您当做父亲一样敬爱,您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听进去,无论自己遇到什么事情,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您,想询问您的意见,看法,想法,想着如果是您处于我的立场,会有什么行动。” “我的孩子,我知道,我都知道。”李约翰道:“那就让我帮你分析下。” 尤金立马放下酒杯,专心听着。 李约翰也放下酒杯,说道:“你和亚瑟,你们两个正巧都在同一个城市,所以容易结成同盟,如果被派往贝奥塞斯王国的是其他小王子,你也会有这种扶其上位的想法。你不是看中亚瑟,而是看中他的身份。” “可能如您所说。” “这么说来,这个亚瑟算是个好命的人,无论结局如何,你至少让他改善了生活,改变了他的作风,使他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贵族。”李约翰继续道:“你现在作为商人,每时每刻都在考虑投入、回报。我能够给你的建议就是,你的投入和回报,如果比例较低,你就没有必要去做这样的生意;如果比例较高,高回报引诱着你,你就去做这样的生意。但是,如果你要做,那就要义无反顾,勇往直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主人,其实我也正有此想法。” 李约翰又道:“你提到的这个王位继承人问题,现在对于寒冰王国来说,确实是件棘手的政治事件。大家谁都清楚,虽然王储人选是劳伦斯,但老国王绝不会让他接任,一定会从王室第三代人中挑选王位继承人。老国王劳瑞恩·瑞德身体每况愈下,很多事情,他已经失去了作为国王的判断力。” 尤金洗耳恭听,主人若是不说,自己不便于询问这些敏感问题,否则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就拿最近的日出国来说吧,”李约翰道:“日出国四岛统一,幕原天一实现全国制霸的大业,其后的目的,不是神龙国,就是寒冰王国。我多次向老国王谏言,务必训练有效战斗力,对幕原天一做好防微杜渐,但是……老国王总是很坦然的认为,日出国的目标会是神龙国,或者南部半岛诸小国,唉,即使那样,日出国迟早有一天会来侵犯我们的呀。” “哦!”尤金这才明白,刚才主人所说的寒冰王国的敌人,无疑是日出国。 “不可否认的说,目前王室第三代成员中,没有一人有资格继承王位,只能矬子里边挑大个。”李约翰又说回王储问题上来,道:“所以,你如果支持这个亚瑟,他不是没有希望坐上国王宝座的。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财势,当然也会有我的帮扶,这件事情还是可成的。” “多谢主人,”尤金松了一口气,道:“有主人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那么,”李约翰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呢?”说着,不由得拿起了酒杯。 尤金说道:“还是需要主人帮我,先把亚瑟接回寒冰王国,他人在冰城,能够更多接触到王室实权人物,才好确立起关系,如此,才能讨得老国王和他父亲劳伦斯的好感。” 李约翰打断了他,说道:“这里,我给你的建议是,不要急于接回亚瑟,他回来没有任何优势。而且,就目前形式来看,王室中最具政治力量的,已经不是老国王了,而是索菲娅王妃。” “劳伦斯的王妃?” “没错,”李约翰道:“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实际上应该是拉拢这位王妃才是。他是奥古斯特王国长公主,家世显赫,又是劳伦斯的正室夫人,虽膝下无子,却一向得宠,如果让亚瑟认她为母,并承诺一旦登上王座,立即册封索菲娅为王太妃,此举才能打动于她。” 主人的一席话,听得尤金暗自称赞,姜还是老的辣,主人一生在宦海中沉浮,考虑问题就是稳准狠。 “那我立即去见索菲娅王妃,”尤金道:“代亚瑟向她示好。” 李约翰摇了摇头。 尤金迟疑一下,又道:“那就劳烦主人,去觐见王妃?” 李约翰仍旧摇了摇头,沉思一阵后说道:“你如果直接去见王妃,太过唐突,最好找个中间人,而我不合适,最合适的莫过于王妃的亲弟弟菲力克斯亲王,所以我建议你,首先去见见这位菲力克斯亲王,能说动此人,你的事就算成功了一半,只要他在王妃面前为你多说几句好话,你的这件事才有希望。当然,我也会从中助你一臂之力。我会从老国王劳瑞恩那里下手,我们双管齐下。” “主人,”尤金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说道:“此计太妙了!” 李约翰握着酒杯,看着面前的尤金,说道:“你帮助了亚瑟坐上王位,以后的你,前途无量呀。从今后,克洛奥斯联合王国将由七个王国组成,因为你的商业帝国就是第七国。” “主人,您这么说,真是让我无地自容。” “主人?哈哈哈哈……”李约翰笑道:“……从今往后,你不要再叫我主人了。” 第34章 野心彰显颜皇后 神龙国首都龙城内,距离皇城不远的西北方郊外,有一座占地广阔的皇家园林,叫做“颜翠园”,是当年龙在天登基伊始、与颜皇后大婚后,特将原西苑重新改造,扩建数倍,修建而成的大型山水园林,集翠湖、天保九如山、天安殿为主,以及各种形式的宫殿园林建筑群,用作消夏避暑胜地。 颜皇后每年夏季,都会频繁来此游玩、居住。 这一日,颜皇后在翠湖画舫中宴请顾文忠,答谢皇家狩猎场上赠送丝巾,助其躲避柳絮一事。 颜皇后上位端坐,举杯对顾文忠道:“有了顾大人的丝巾,本宫以后再不必担心被柳絮侵扰了。来,本宫敬您一杯!” “折煞微臣耶。”顾文忠赶忙回敬道:“微臣敬祝娘娘福寿安康!” 二人饮过多时,宫女陆续呈上珍馐肴馔,各类果蔬,摆于颜皇后和顾文忠的食案上。 其后,又上来一个太监,手捧一个长方形的红绸子锦盒,跪地说道:“启禀娘娘,现有关东省兵马指挥使王大林献上两株关东参,请娘娘过目。”说着,将锦盒打开,把盒内人参展示出来。 顾文忠坐于侧位,十分好奇,斜眼去看,但见锦盒中装有两支已经长成人形的长须人参,圆头、短身、细胳膊、长腿,人体上的物件儿,一应俱全,当是极品关东参无疑。 那边厢颜皇后看了,微笑点头,道:“都说这个王大胡子野蛮无趣,但办事能力却是无可挑剔。”说着,看向顾文忠道:“这关东参,本来是想送给坤亲王的侧王妃进补用的,听闻她最近病重,十分危险,想来一株足够,多了反而过犹不及。剩下的一株,本宫借花献佛,就送给顾大人咯。” 顾文忠连忙退出席位,跪下推辞道:“微臣怎能获此殊荣?” “唉,”颜皇后道:“顾大人为皇上鞠躬尽瘁,劳碌多年,皇家一向心存眷注。今日本宫便替皇上体恤您一番,此株关东参,顾大人尽管拿去受用。” 顾文忠只得磕头谢恩,高呼道:“微臣叩谢皇上,微臣叩谢娘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颜皇后突然向顾文忠说道:“顾大人,您与皇上实属发小,从小一起念书,一起共事,皇上也时常向本宫提及顾大人真乃心腹爱卿,无论何事,皇家都是很器重你的,望你好自为之,不要让皇上及本宫失望。” 顾文忠今日前来赴宴,早已感到并不寻常,精神一直高度集中,紧张之余,提心吊胆,很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这位娘娘,前程尽毁,命悬一线,对面前佳肴,根本食之无味。此时,只得连忙表明决心,下定立场,道:“请皇上、娘娘放心,微臣一向忠心耿耿,绝不敢稍有懈怠。娘娘如有任何吩咐,尽管安排微臣去做,微臣没有不尽心尽力的。” “很好,”颜皇后接连点头微笑,道:“本宫现下有个问题要听听顾大人的看法。” “岂敢,”顾文忠道:“娘娘尽管示下。” “不知顾大人,对当朝丞相——羊宏盛有何看法?”颜皇后直视着他问道。 顾文忠了解其中事态关键处,颜家与羊党向来不和,势成水火,必须小心回应,而又不可拖泥带水,犹犹豫豫,倒显得自己属于羊党成员了。其实,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站队,无论朝廷中谁的权势增大,他一直保持中立,唯一心而忠于皇上。于是便道:“如娘娘所知,羊丞相为帝师,亦是我的老师,作为学生、后辈、属下,恐不能对师尊非议。” “非议?”颜皇后道:“这么说,你对羊有不满?” “微臣人单势微,绝不敢有以卵击石之举。” “顾大人越说,本宫越不明白了。顾大人果真对羊丞相有微词?” “皇后娘娘,丞相为神龙国效力一生,树立无数丰功伟绩,受到万民爱戴,更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可说是朝廷的中流砥柱。但,他老人家上了年纪,大多时候经常以帝师自居,很有些居功自傲的,如此自持重臣,却不懂得收敛,锋芒太露,很多做派,微臣不敢苟同。” “哦?”颜皇后惊奇地道:“果然人各有志。”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微臣一向尊重羊丞相,但既然娘娘问起,微臣不敢有所隐瞒。” “本宫一直好奇,你为什么不追随你的老师,而一直游离于朝廷各党争之外呢?” 其实,顾文忠的老师、当朝丞相羊宏盛不是没有笼络他的意思,而是顾文忠一直有意回避。皆因羊宏盛身边不乏满腹经纶、才干智谋卓绝之才,即使顾文忠为老师肝脑涂地,也不会得到羊宏盛更多关注。所以,这么多年来,顾文忠于官场浮沉中一直是不温不火,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从小跟随皇上伴读,恐怕早已远离实权中心了。 “微臣从不以一己之私,而做违心之事。” “看的出来,顾大人果然正义凛然!” “微臣只对皇上、皇后娘娘效忠,此心天地可表!” “好,”颜皇后笑道:“难得顾大人衷心一片,本宫甚是欣慰。顾大人,本宫跟你明说了吧,我是代颜家主事人颜老太爷来和你谈,争取你的支持的。” 顾文忠知道颜家主事人,其实就是前任丞相颜修谨,颜皇后的祖父,此人年逾古稀,已经于十多年前卸任,如今本是无事一身轻,颐养天年才是,但却时常出现,仍旧操控着整个朝野。 “颜丞相一向身体康健,真是我辈中人之楷模。”顾文忠嘴上如此说着,心里想的却是,我连自己授业恩师都不攀附,何况是你这条老狐狸呢。 “唉!一言难尽。”颜皇后道:“老太爷身体好倒是挺好,就是脾气不好。羊宏盛明里暗里,一直在找老太爷的晦气,这简直是挑衅。本宫做人好难,帮着老太爷在羊丞相那里调停过多次,也怪这个羊宏盛,竟然咄咄逼人,欺人太甚,不但不放过颜家的人,还变本加厉,处处为难颜家。实与你说了吧,老太爷要集中力量对付羊宏盛。本宫如今也是没有办法,就想请问顾大人可否站在颜家一边呢?。” 顾文忠听了颜皇后这一席话,一时语噻,怔住了。 颜皇后看他如此,反而被他逗笑了,道:“本宫也不为难你,你不能加入羊党,也不用归附颜家,顾大人以后,就为本宫一人做事吧。如若能得到顾大人帮助,事成后,本宫定会向皇上力争,升任顾大人为丞相。这,总归可以吧。” 顾文忠看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再不答应,也太不识抬举了,于是坚定地说道:“皇后娘娘一直母仪天下,受万民景仰。承蒙娘娘瞧得起微臣,微臣愿意追随娘娘左右,尽心尽力,肝脑涂地。”说后又再出席,跪俯在地,磕头如捣蒜。 颜皇后坚毅的脸上,英气勃发,眼眸透过面前的人,看向远处翠湖,以及翠湖更远处的天保九如山和天安殿。 第35章 颜府密议定连环 顾文忠自从颜翠园返回家后,深思熟虑多时,将当时和颜皇后的对话反复推敲,越推敲越觉得事态严重,越推敲越感到危机重重,反复默想,越想越不能释怀,越想越加郁闷,原本轻松自在的生活,平添出无数烦恼。 近日来,他时常盯视着高高供奉起来的颜皇后赐予的极品关东参,呆呆发神。你越看着它,心里越想着羊宏盛,那人参就好似活过来一般,真个如同羊宏盛真人在面前了。之前将自己置身事外,远离朝廷权利纷争,皆因不想把自己搞的太疲惫,如今却是骑虎难下,左右为难。他的本质,其实是个言而有信之人,从小又接受儒家思想熏陶,言必行,行必果。既然应承下了皇后娘娘的嘱托,无论如何也是要想办法达成的。 主意既定,顾文忠便开始想解决之法,看来要违心地向老师下手了。 “不是学生要对不起老师,是老师太过招摇,我若不小人,恐怕自己全家性命堪忧!” 言念及此,心里反而平静了一些。 这一日,顾文忠带着拜帖,身着便服,只身前往颜府,事已至此,与颜家接触在所难免。与其自取烦恼,不如挺身而出,以硬碰硬。 颜府即为颜皇后的娘家,是为颜皇后的父亲、官拜太尉的颜建明府邸,亦是颜皇后的祖父、朝廷前任丞相颜修谨的府上。而今天顾文忠要拜谒的正是颜修谨,颜家的主事人,老太爷,神龙国官场一切权利争斗的幕后操控者。 颜府管家带着顾文忠穿廊过厅,竟然走了很久。颜府数进院落,偌大园林,豪门望族,一见可知。 转过一重庭院,但见一块空地上,四周摆满了武器架,陈列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镋棍槊棒,鞭锏锤抓,各式兵器齐聚。场上四个大汉哼哼哈嘿,对打练习,都是手握太刀,攻防架势,竟然是东洋剑术。 顾文忠看他们神态、语气,果然是日出国人无疑,没想到颜府中有这样的护院打手,正自狐疑,忽听颜府管家说道:“顾大人,这边请。”顾文忠这才回过神来,继续跟着走去。 终于到了一处幽闭的院落,进到一间雅致的会客厅上。 管家说道:“老太爷请顾大人在书房稍候,怹老人家马上就来。” “是,不急不急。” 管家退出后不一会,又有佣人奉上茶点,色香味俱全,十分别致。 最后,颜修谨这才来到书房,顾文忠赶忙上前居西施礼,高呼道:“下官顾文忠,拜见相爷!” “岂敢,岂敢!”颜修谨扶着顾文忠,笑道:“老夫早也不是什么丞相了,现在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多年未曾给相爷请安,万望相爷不要怪责。” “顾大人说哪里话来。” 顾文忠看颜修谨虽然是耄耋之年,但却精神矍铄,声音洪亮,眼神灵动,步履轻松,哪有一点老态,心下暗道:“精神头这般亢奋,怪不得如此热衷于权势竞争。” 二人落座,彼此饮茶,顾文忠坐在椅子边缘,表现十分谦卑。 颜修谨说道:“你我二人同朝为官,老夫一向十分看重顾大人,这么多年来,一直有心结纳,但恐顾大人因师承关系,不愿接受,实在感觉可惜可叹。今日顾大人来此,老夫大慰平生,从此无憾矣。悠悠我心,岂有他人,为卿之顾,呻吟至今!” 顾文忠听了此言,赶忙谦虚几句。 颜修谨笑道:“顾大人,客套的话就不要多说了,以后我们就要同舟共济,让我们坦诚相待吧。皇后娘娘已经跟老夫交代过了,我们要从长计议才是。” “是,谨遵相爷吩咐。” “哎,”颜修谨摆手说道:“顾大人年轻有为,心思缜密,老夫很想听听顾大人的见解。” 顾文忠首先说道:“下官虽然有些想法,但对于当前情势不甚了解,还望相爷指点一二,下官才好做个决断。” 颜修谨道:“顾大人有何事不明,但问无妨。” “最近朝廷震动很大,”顾文忠说道:“很多二品、三品大员纷纷落马,不是因为贪腐,便是因为政绩不佳;其他事情嘛,竟然发生多起突然死亡事件。嗯……凡此种种,坊间流传,皆因颜羊二党正面冲突所致,不知是否属实?” 颜修谨略一犹豫,便道:“我们既已同仇敌忾,老夫也不隐瞒,最近羊宏盛确实令我颜家损兵折将,老夫也没闲着,派人暗杀多起羊党重要成员。” 顾文忠看他说的轻描淡写,实是暗中不知死了多少人。 颜修谨又呷了一口茶,说道:“顾大人不要有何顾虑,这些上不了台面的脏活,都可交由老夫来处理,老夫亦会保护顾大人周全。顾大人无论出何计策,执行层面的,自有人去办。” 顾文忠来此之前,早已是心有成竹,有了一些计谋,否则也不会今日前来。看来今日必须要谋划细节才行,于是将计策说了出来,道:“羊丞相一直在京为官,朝廷一半官员都是羊党成员,另一半皆属相爷马首是瞻,极少数不站队者……” “哈哈哈哈,”颜修谨笑道:“比如顾大人。” “哪里,下官现已有了明确立场。”顾文忠看着他,淡淡地说道。颜修谨却是不知他的底细,顾文忠虽如此说,实则在暗示自己不归羊宏盛,不归颜修谨,只归为颜皇后一边。于是他继续说道:“除了京师朝廷,外省官员明面上一般不是听从各省太守,就是听从各省兵马指挥使。” “老夫再打断顾大人一次,”颜修谨道:“具老夫所知,关东省王大胡子一直讨好于颜皇后,他属于我羊家一边的人。” “好。”顾文忠道,心下想的却是:“颜皇后城府之深,恐以后颜老太爷也控制不住。”嘴上却道:“但相爷不要忘记了,羊宏盛当年为了平定巴蜀省夙沙王叛乱,曾在巴蜀地区执掌军政大权三载;为了开凿灵山仙人石像,曾在大漠省苦修五年;为了修建流经三省的神龙运河,曾在关东、江淮二省流连八年;为了修筑西部长城,曾在西域省一干十年。现在这些地方仍旧有追随他的官员,经过这么多年的资历巩固,这些人基本都拥有了实权。不说官员,仅是造福各地老百姓,对其也是感恩戴德,恐怕他登高一呼,没有不响应的。相爷,您不可不防。” 颜修谨当了点头,说道:“请顾大人说下去。” “我们现下是要计定当今丞相,非比寻常,必须使用连环之计,否则绝难凑效。下官的计谋,就着落在这些各省追随羊丞相的官员身上。” “请顾大人示下?” “具下官所知,羊丞相和这些各省官员联系紧密,时常鱼雁往来,遇有要事,还会不远千里,来回走动,可见情义并不一般。其中不乏关系紧密,肝胆相照之人。我们可以假冒羊丞相笔迹,摹写一份写给其中身居要职、最紧密的官员书信,措辞虽隐晦实含反动信息,此乃告倒羊党的实际证据。有了这份物证,再假做一些事件,制造一些声势,不怕皇上对羊宏盛心有芥蒂,以后,我们就好下手了。” 颜修谨问道:“这个西域省的官员?谁合适呢?” 顾文忠道:“我曾跟着老师在西域省公事一年,多少了解点当时情况,所以下官觉得,最合适的人选,当是西域省鬼门关守将——仲孙离!” 颜修谨追问道:“这样的证据,如何能撼动羊宏盛?” 顾文忠道:“相爷莫要操之过急,这样的证据不是为了扳倒羊丞相,而是为了令皇上对他存有戒心,以后我们再寻找其他机会。” 颜修谨听了,感觉可行,笑道:“有了顾大人的鼎立襄助,这次我们一定能够获得胜利,势必剪除羊党。如果除却羊宏盛,所有隶属颜家的官员,都会拥护顾大人成为新一任丞相。” 顾文忠待要推辞,想想到时候自己还不是个傀儡,幕后仍旧是这位颜老太爷主持天下大事,随他去吧。便即谢道:“多谢相爷提携。” 于是二人密议一番,将信函内容仔细推敲一遍。 堪堪时辰不早,颜修谨唤进管家,对其耳语一阵,那管家去后不久,领进来一人。 顾文忠但见此人个头不高,眯缝小眼,肥肥胖胖的,原是一个师爷,头不抬,眼不睁,进了书房跪下请安必,立即走到书桌前坐定,唯唯诺诺,研磨润笔,只待主人吩咐。顾文忠早听说颜家藏龙卧虎,养的食客中能人众多,此言不虚,看来此人当是模仿羊宏盛笔迹最为优秀者。 只听颜修谨说道:“这位大人说什么,你写什么,用羊宏盛的笔迹。” 于是,顾文忠口述,师爷撰写,不久,一篇信函便即完成。师爷洋洋洒洒,一挥而就,之后,竟然又拿出一方印戳,在落款上按了下去。 颜修谨拿起看视,但见笔迹龙飞凤舞,较为潦草,确实很像羊宏盛的字迹,再看信笺上写的内容。 仲孙兄台鉴: 纵观天下,局势非表面之光鲜,朝野庙堂,明和暗斗,此天地合久必分之大势所趋。你我共造翻天覆地之盛举时机已到。 贤弟领本部兵马起义,古城内诸军与汝策应,里应外合,先占据古城,以此为根基,西域省各地统兵官皆会响应,其他各省吾亦有知会,到时倾各省之力,共同挥师中原,吾在京师勤王,以护驾为名,控制皇室,最终迫使皇上退位。届时吾辈平分天下,共享富贵! 钧祺。 兄宏盛(印) 颜修谨看罢,十分满意,将信笺交由顾文忠。 顾文忠也看了一遍,但看字迹,果然如同师尊羊宏盛亲笔所书,连连称赞,这位师爷真是不可貌相,临摹技术看来不弱,根本分辨不出来真伪。再看印戳,是一个古体“羊”字,但却有些图像化,因为上边的两个点刻成羊角样式,自己因是羊宏盛的学生,所以知道这是老师的私印,观摩一番,好像也与真印无异。最后发现纸张一角,滴有一点墨汁,虽然很小,很淡,却仍是被心思细密的顾文忠发现了。 颜修谨又对他道:“顾大人看来如何?” 顾文忠道:“此信件没有问题,先交给下官保存。之后,还需相爷找位死士,做一出好戏才行。” 颜修谨道:“这个不成问题,交给老夫来办。” 当时天色已晚,顾文忠告辞回家,颜修谨再三留其吃饭,顾文忠皆婉言谢绝,贴身携带密信而退。在他心底里,还是不能全心以对颜家。 第36章 乞丐施救羊丞相 颜如玉一双大眼,精芒四射,正委身伏于一处民宅房檐上,两手各握一柄玉女长剑,为了不令剑刃上反射月光,将两柄长剑贴身压住。 此时圆月高挂,蝉鸣鸟叫,深夜中却并不宁静。颜如玉一身夜行黑衣装扮,连脸上都戴着黑纱,时不时的看向对面房檐上的动静,原来那边也伏有四名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中一个瘦小精壮,眼睛好似两枚铜钱一般的黑衣人亦在看向她,眼神中满是怨愤之意。 颜如玉不禁想到今天白天在颜府练武场上,交代他们任务时,双方发生的一些不愉快。 当时,颜如玉同他们四人讲述夜晚伏击朝廷命官,说明细节之处。不想,四人中为首的此人,立即反驳道:“将军命我等来颜家,不是帮助你们除去异己,而是要以日出国的利益为主。我不是你们颜家的杀人工具。” 颜如玉听了此话,气急败坏,也是当仁不让,说道:“不要忘了,是谁在保护你,你闯下了塌天大祸,不是因为我颜家,你早被朝廷抓住了。” 为首黑衣人道:“我们已经帮助你们除去多个神龙国官员,还想让我们杀谁?” “你不需要知道杀谁,”颜如玉柳眉倒竖,愤恨地道:“你们将军如果知道了刺杀对象,也会同意你们去干的。” “最近我们连续作案多起,”为首黑衣人道:“频繁杀戮,如果再次出手,我怕敌人会有防备,那样对我们太不利了。” “你怕了吗?亏你还是幕府三杰之一。”颜如玉比之高出一头,步步紧逼地道:“放心吧,我会跟你们一起出手,要有什么危险,我们一起承担。” “你是一个疯婆娘!”为首黑衣人道:“用你们神龙国的话,是这么说的吧!” “放肆!”颜如玉“噌”的一声,拔出两柄玉女剑,动作太过迅速,所以只听得一下长剑出鞘之音。 还好当时是在颜府,有府上其他人在,不至于大打出手,现在他们终于到了伏击地点,就待目标出现。 在他们分别占据的房檐下方,是一条较窄的小街,又比胡同宽敞,两边房屋低矮,月光不受遮蔽,散满整条街上。街边一个乞丐,身边放着一个缺边损沿的要饭破碗,枕着一个烂布包袱,和衣而卧,脸上扣了顶破草帽,呼呼大睡,一阵阵鼾声从草帽里钻出,多亏夏日炎炎,露宿街头倒也不难挨。 远处打更人“咚——咚——”将竹梆子打了一下又是一下,竟然已经二更天了。 就在这时,街道一头转过来一队人马,高抬两顶大轿,周围跟随十余名家兵护卫,堪堪到得颜如玉众黑衣人埋伏之处,呼哨一声,跃出五条黑影。 “有刺客!”队伍中有人惊呼,但听“唰唰唰”声不断,十余名家兵立即抽刀护在两顶轿子周围。 颜如玉双手持玉女长剑,当先跃下,飞身冲入队伍中去,与两名家兵交战。她带来的其余四名黑衣人各挥武士刀,与队伍中家兵捉对厮杀。 “保护丞相!”家兵中一个管事的中年人指挥众人,自己亦挥舞大刀与黑衣人对战。但与他交手的黑衣人武功高强,招式简练威猛,刀锋凌厉,不似中原武功,十多招过后,中年家兵竟然渐感不支,唯有防守,惊呼道:“日出国忍者!刺客是忍者,大家小……”但听“呲”的一声,他“心”字还未说出口,已被对手一刀砍在胸前,连骨带肉,切开一长道裂口。 中年家兵一股热血喷洒而出,溅得身边几名家兵满身满脸都是血迹,这一下变故吓坏了众家兵,接连又有两人被杀倒地。 其实,这些家兵亦都是武功高手,平日保护主人周全,怪只怪今天碰到硬茬,这几名黑衣人一个比一个厉害。 他们乒乒砰砰的打斗,惊醒了睡梦中的那个乞丐,破草帽一丢,坐起身来,睡眼惺忪地骂道:“老子睡个好觉,被你们这群鸟人呱噪,找死吗?”说着,一脚踢飞了正在交手的一对黑衣人和家兵,其实那二人功夫都不弱,而且正在激烈战斗中,没想到被他轻轻松松的踢到。 旁边一个家兵以为这乞丐亦是刺客,一刀劈砍过来,乞丐看也不看,听音辨形,抓起地上要饭的破碗掷了过去,正中家兵面门,只打的他口鼻出血,因劲道太猛,向后一跤栽倒。 就在这时,两顶轿子中的人掀帘而出,只见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和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衣服华贵,饰品精美,身份不凡,但却都是临危不乱。 乞丐见到轿子中的那个中年人时,怔了一下,神情反而非常激动起来。 颜如玉见了那位花白头发的老人,亦是兴奋不已,丢下和自己缠斗的家兵,仗双剑跃前,直刺向他,多亏其身边一个家兵视死如归,挺身而出,挡在主人身前,受了颜如玉迅捷无伦的一剑,当场毙命。 颜如玉另一把长剑跟着挥上,目标又是花白头发的老人,看来此次他们的行刺目标即是此人。 中年书生大喝一声道:“莫伤吾父!”又来挡在花白头发的老人身前。 堪堪颜如玉的长剑即将刺到中年书生,不想旁边飞来一个快速旋转的破烂草帽,正好与长剑相碰撞。草帽柔软,但此时却暗含内劲,撞到长剑上,竟将玉女长剑荡开,看来飞掷出草帽的人内功修为非比寻常,几有四两拨千斤之势。 众人慌乱中去看不远处以草帽为暗器的人,竟然就是那个乞丐,十分惊愕。 颜如玉一怔之间,乞丐倏忽欺身上前,一下子站到了她与中年书生中间,与她面对面对视着。颜如玉近距离这一看,只见此乞丐满脸泥污,恐怕多年不曾洗脸,不动都会掉下来土渣子,那一头长发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泥垢,臭气哄哄,险些被恶心的呕吐出来。 乞丐嘿嘿一笑,双手看似平平无常地探出,颜如玉看的分明,但双手玉女剑就是怎么样都不能防御,心里电光石火一般想了四五招拆解方法,但感觉都不凑效。她实战经验丰富,本不至于受此大挫,但此时无论如何就是不能躲避,情急之下,立马后跃,逃离敌人。 旁边两个黑衣人见颜如玉危险,立即冲上前来攻击乞丐。他们都是日出国数一数二的忍者,武功自是不弱,没想到乞丐逼退颜如玉,立时改变攻势,动作十分迅捷,双臂舒展,两手抓出,空手入白刃,将两人所握武士刀刀把控制住,再翻手擒拿,竟将他二人的武器轻轻巧巧地夺下。 乞丐对这些黑衣刺客十分不屑,刚刚夺得两把长刀,随手便向那两个刺客掷了出去,看似不难避开的两支长刀,但听“噗噗”两声,偏偏正中二人心窝,两个黑衣人硬生生倒下。 这一下变故突然,后边两个黑衣人又再冲上,与乞丐交上了手。 颜如玉并不去与他们纠缠,鉴准花白头发的老人,丢下乞丐,双剑一交叉,又向老人冲了过去。 一个家兵挺大刀迎上,不过三招,惨叫一声,倒地毙命。 中年书生拉着花白头发的老人掉头要跑,边跑边回头看视,惊恐之色,如同见到鬼魅一般,不想被颜如玉跃过来,一剑刺中其后背。 “哎呀!” 这一声哀嚎不是发自受伤者,却是那个乞丐惊呼出声,发一声喊,两眼血红,如欲喷出火来,后边一个黑衣人趁其不备,双手握着武士刀就砍向乞丐。乞丐头也不回,抡圆了拳头回马枪一般向后挥去,正好避开攻向自己的武士刀,但却一把砸在黑衣人脸上,但听“嘭”的一声闷响,此黑衣人委顿在地,挣扎抽搐一阵,口吐鲜血而亡。 乞丐身手了得,更不迟疑,飞身扑到颜如玉身边,赤手空拳与她双剑对打起来。 颜如玉自是武功不弱,但与乞丐比起来,仍旧左支右绌,接连受击。那边剩下的最后一名黑衣人,是此次刺杀者中功夫最高的,亦是日出国四名忍者中为首者,在颜府中顶撞颜如玉的人,此时消灭掉一个家兵,立即赶过来帮颜如玉御敌,这才压制一些乞丐。 剩余家兵,立即上前看视中年书生伤势,称其为“二爷”。但见其后背一道剑痕,皮开肉绽,还好是皮外伤,并不致命。有家兵随身带有金疮药的,立即为他敷上。 颜如玉与黑衣忍者双剑一刀,对抗手无寸铁的乞丐,堪堪打成平手。乞丐招式沉稳,不急不躁,颇具大家风范,周围无人不渍渍称奇,可惜一拳难敌二手,颜如玉趁着黑衣忍者与乞丐激斗之时,突然发难,双剑交叉攻向乞丐,虚晃一招,下盘右脚突然猛地踢出,正中乞丐左膝,这一下力道猛烈,由不得乞丐打个趔趄,险些摔倒。 黑衣忍者鉴准机会,武士刀从上向下辟出,劲风凌厉,眼看就要将乞丐劈为两半,而乞丐还要与颜如玉拆招,避无可避,危险到了极处。 “小心啊!”那边中年书生没有生命危险,看到救护自己的乞丐却有性命之忧,赶忙叫道。 乞丐听到此话声,知道中年书生无恙,精神为之大振,看到武士刀即将劈砍到自己时,突然转身,硬生生让自己后背受了一记迅猛无比的一击。但他的后背背负着一个包袱,刀与此包袱甫一接触,先是扬起一阵灰尘,当是太过肮脏所致,后听“乒”的一声脆响,却是金属交击之音,看来他的这个包袱中暗藏兵器。 颜如玉与黑衣忍者对视一眼,此人如果武器在手,恐怕更难对付,看来今天行刺是绝难成功,二人心领神会,分别向两个方向飞奔逃窜而去。 乞丐迟疑一下,便也朝着颜如玉远去的方向走了两步,拾起破草帽,亦施展轻功追去。 “英雄莫走!”中年书生叫了一声,但乞丐早去的远了,哪里能唤的回来。 花白头发的老人和中年书生互相搀扶,看着街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血污满地,不禁都叹了口气。这一场战斗,竟然死了七名家兵,对方黑衣人死了三个。 “老爷、二爷……”其中一个家兵对他们说道:“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快回相府吧?” 原来,花白头发的老人正是当今丞相羊宏盛,中年书生是丞相的二儿子羊承仲。他们是刚从距离京城不远的东旗营返回龙城的,因为羊宏盛的儿女亲家、东旗营总兵张德轩一家老少,包括羊宏盛的长女,十余口被全家灭门。羊宏盛的长女嫁给东旗营张总兵的独子十余年,不想糟此横祸。 此惨案震惊了整个朝廷,不仅是因为羊宏盛的女儿被杀,而且是当朝数一数二,镇守龙城东大门的军方要员——东旗营总兵张德轩,本是前途坦荡,谁不知他的靠山就是羊宏盛,看来矛头直指丞相。 羊宏盛和羊承仲本是去吊唁,更是去调查此案件,但没过两天却又得到信息,京城里羊宏盛的堂弟,跟随其走南闯北的忠诚拥趸羊宝翌突然中毒身亡,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于是只得提前连夜赶回京城。因为此行办理私事,遂不用官差开道跟随。 此时,羊宏盛亦知此处危险,恐有刺客接踵而至,再次施暴,那样恐怕再无乞丐相助,便连忙催促众家兵,背负羊承仲,一路小跑回丞相府。 ************************************************************************* 丞相府上,已然乱作一团,最近发生的事情太过蹊跷,令府中上下人心惶惶。 虽然已经夜深人静,但仍旧有大批家兵在相府附近巡逻,他们发现了羊宏盛和羊承仲带人回来,却有多人受伤,忙叫来羊宏盛的长子羊承伯,将他们接入府中大厅。 府上自有郎中为羊承仲内堂疗伤,羊宏盛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命羊承伯派人前去运回敌我双方的尸体,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线索。 羊承伯一介武官,骂骂咧咧,嘴里不干不净,道:“这一桩一桩的事情,不用问一定是颜家指使,没想到颜修谨那老不死的做事这么绝!” 羊宏盛制止儿子说下去,问他道:“我现在只关心,羊宝翌到底是中什么毒死的?” 羊承伯叹了口气,道:“按仵作验尸后推断,所中之毒不像中原所产,可能是一种剧毒蜘蛛提炼出来的毒。” “他在哪里着了道?” “叔父邀请多个好友,到戏楼饮宴,席中赴宴所有人都被毒死了。”羊承伯道:“父亲您也知道,叔父他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呼朋唤友,多喝几杯,没想到这次竟然被歹人暗算,唉!”叹息一回,又道:“我带人去调查过,毫无破绽,那家戏楼时常有豪门贵族出入,头一次发生此类事件。” “袭击我们的人,”羊宏盛说道:“是日出国的忍者。” 羊承伯震惊非小,道:“什么?真是太猖獗了,这些日出国人以为统一了,就可以来神龙国为所欲为了吗?” 羊宏盛道:“说不好,这些刺客就是前不久刺杀皇上的那批人。等会他们运回尸体,你要亲自去好好检查一番。还有,刚才救我的是一个乞丐,武功甚是了得,但不知什么来路,为何出手相助,你务必要找到此人。” 羊承伯信誓旦旦地道:“是,请父亲放心。” 等不多久,派去街上找尸体的家兵回来,但却没有带回一具尸首,原来在他们赶到现场时,那里只有两顶自家的娇子和满地鲜血,其他一无所有。 “不好,”羊承伯道:“一定被他们同党先到一步,抢先运走了。” 羊宏盛低沉地说道:“算了。本座能死里逃生,没有在那里逗留,已经算老天保佑了。” 羊承伯听了,也不禁为他捏把汗,想了想,对羊宏盛道:“父亲,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我请求再多招募一些江湖异士。” 羊宏盛抚须说道:“但是,按照本座的身份,现在的家兵已经是朝廷要求的人数了。” “今天我们死伤大半,”羊承伯坚持己见,继续建议道:“我们需要补充新血,另外,您看颜家,颜修谨卸任多年,现在仍旧家兵家将众多,能人异士不少,以后我们就要硬碰硬,不可不防。” “真是外戚弄权,这个朝廷无法无天了!”羊宏盛恨恨然,低头沉思一番,只得答应道:“好吧,这件事情,你去办理吧。但,招募的人,易精不易多。” 羊承伯道:“儿子明白。” 这时,有下人来报,说有客人到了,在门廊等候,说着呈上一封名帖。 羊宏盛接过一看,名帖上赫然写的是: 巴蜀锦乡彭高阳! 第37章 十年故人度桑田 此时早也是月上霄汉,星呈万象,丞相府中,灯火通明,羊宏盛安排宵夜,为多年没见的好友彭高阳接风,长子羊承伯下首作陪。 羊宏盛和彭高阳二位好友,一别十年,今日再见,分外激动。羊宏盛命下人仓促准备的酒席,竟然都是彭高阳爱吃的饭菜,这令彭高阳无比感动,哭诉道:“大哥看来还是记得我的。”扶袖掩面拭泪。 “二弟莫要再提这些,”羊宏盛隔着坐席看着他道:“为兄这老泪不经流呀!”说着也去擦眼角的泪滴。 彭高阳看着羊宏盛花白头发,满脸皱纹,持酒杯颤抖的手,十分心疼,道:“大哥一定是为朝廷操劳过度,越加沧桑了!” “你却仍旧是十年前的模样,一点未变,反而更加容光焕发。” “高阳乃是闲云野鹤,平时毫无牵挂,唯有和两位夫人逍遥快活,对了,告诉大哥一件喜事,我的两位夫人现下都已怀孕,看来果然如大哥所言,老天再次眷顾我彭家。” 羊宏盛听了这事,终于展露笑脸,道“这可是可喜可贺的大事。” 对面羊承伯亦过来举杯道贺,对饮一杯,便向彭高阳讲诉道:“二叔此来,险些见不到家父了。”其实羊承伯只比彭高阳小不了几岁,皆因父亲与其是结拜兄弟,这才如此称呼。 彭高阳怔了一下,忙问端的。 “唉!”羊宏盛想要制止儿子,说道:“你二叔刚到,何必拿事烦扰他?” 羊承伯道:“小侄是个粗人,一向心直口快,二叔又不是外人,告诉二叔,也好帮父亲出出主意。” 彭高阳越加吃惊,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急煞我也!” 于是,羊承伯将父亲和弟弟遇刺一事,知道的部分详详细细开始讲起。 彭高阳听的心惊肉跳,道:“大哥如今非比寻常,身居要职,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成为日出国刺杀的对象,此事说的通,可能真的不是颜家所为呢。” “日出国的忍者,能调动这种人的世上只有幕原天一和那个不问世事的天皇。”羊宏盛又道:“为兄不是没有想过,但很可能,是幕原天一和颜修谨暗中勾结。” 彭高阳听到羊宏盛长女婆婆一家惨遭灭门,亦是唏嘘不已,当听到羊宝翌被人毒杀,更是气愤填膺,不禁说道:“没想到宝翌他这么心肠好的人,也会遭此厄运!” “唉!”羊宏盛叹口气道:“都是因为我呀。” 彭高阳对他道:“大哥,你我二人,当年为了完成西部长城建造,同寝同食,情同手足,能够和大哥结拜兄弟,小弟实在感到三生有幸。小弟现在有些话,如同骨鲠在喉,不吐不快,万望大哥能够听的进去。” “兄弟有何话,但说无妨。”羊宏盛捻须说道。 彭高阳端坐席位,侃侃而谈,道:“大哥岂不闻为官者履盛思衰,居高恐坠,得宠念辱,处安思危吗?尤其您这样经常陪王伴驾,最是应当小心又小心,谨慎再谨慎呀,不可有半点不检点之处,要知道伴君如伴虎呀!” “大哥是帝师,不用我来赘言,”彭高阳继续说道:“大哥自然都明白,但是,我担心您灯下黑,当局者迷。大哥知我一向直言直语,我也是替大哥着想,大哥对我不要有任何嫌隙才好。” “多谢兄弟良言,永当铭佩!”羊宏盛捻须沉吟一番,又说道:“但是,本座走过多少氤氲时光,经历过多少飞短流长,到今时今日的局面,还会怕什么吗?” “大哥位极人臣,自然没有什么好怕的。”彭高阳道:“可有道是人心不相,各如其面。不瞒大哥说,我在锦乡也听到一些有关大哥的流言蜚语。说道是大哥纵容亲属、强占良田、欺男霸女、徇私枉法……凡此种种,不胜枚举,无论如何,大哥都应该收敛一些才是。” “怎么会这样?”那边羊承伯气愤地道:“说不得,传言有误。” “我也知道传言不能信,”彭高阳道:“但别人不知道,听风就是雨,他们已经先入为主,按流言蜚语那样去揣测大哥为人了。” “一定是颜家散布的谣言。”羊承伯为父亲辩护。 “随他们讲去。”羊宏盛道。 羊承伯停了一会,低头道:“我真为父亲感到冤枉。这么多年来,我们羊家一直默默做着很多行善积德之事,却从未向外人言道。每月初二、十六,都会在集市上施粥,救助穷苦之人,为了避免流氓地痞骚扰,很多时候我们都是带刀穿皂靴,唉,老百姓都以为那是朝廷官办的,即使有人问起,我们也只说是大户人家救助穷人,扶危济困之善举。还有,父亲近年来信仰佛教,到处布施,尤其去年龙城御和宫皇家寺庙的修缮费用,都是由父亲一己之力资助的……” 这时,羊宏盛在那边却是连连摆手,让他不要再说,道:“佛教有三施——财施、法施、无畏施,本座于此道别无所长,只能做财施,但那积功德最少,所以要低调。隐功才能积德,为善不与人知!” “这么说来,今天那位救大哥的乞丐,可能曾经受到大哥的恩惠,今天这才拼死相救,报答于你的。” “也许是吧,但很多时候,我们是做了好事不提身份的。”羊承伯道。 “也真个是难为大哥了。”彭高阳不无遗憾地道。 “嗯,人老了,可能都有些妇人之仁吧。”羊宏盛感叹着道。 “其实,”彭高阳又道:“我这次来京见大哥,就是想向您劝说一番。” “我都明白,”羊宏盛道:“老弟远来探望于我,我心甚慰。” ************************************************************************* 第二天上午,羊府大厅装饰成祭堂,供奉羊宝翌灵位。 羊宝翌的遗孀早已哭成了泪人,披麻戴孝,在羊家一众女眷簇拥下,跪着烧纸钱。 彭高阳走了进来,在灵前上香,默默哀悼,又看着灵位发呆。 他想起自己当年在锦乡隐居,正是羊宝翌跟随羊宏盛来邀请自己出山,想到和羊宝翌相处共事多年,从来都是和和睦睦,相近如宾,十分伤感,不禁黯然泪下。 “也算是不错的人生吧!” 突然,彭高阳后边传来了一个声音,正是羊宏盛来了。 “宝翌还在孩提时,父母因瘟疫双双过世,在乡下吃了几年的苦,后来被家里其他人抱来投奔我的父亲,我父亲作为他的大伯,义无反顾地抚养他,从那时起,我也就多了个小兄弟。”羊宏盛想起了往事,悠悠说道:“宝翌性格温顺,从没有发脾气的时候,待人和睦,听的进去别人的话。你我还经常说他,就是个老好人。哈哈……” “是啊,”彭高阳亦道:“想我们在建造西部长城时,经常遇到各种难处,每次我们辩解到激动之时,都是宝翌从中翰旋,缓和气氛,使你我二人才能缓解压力,宝翌真是起到不可或缺的作用呀,如果当时没有此人在场,恐怕我们二人会毫无休止地争论下去。羊宝翌这位老好人,功不可没。” “嗯,我记得有一次,你不听从我的想法,令我的计划进行不下去,我们争执到了耳红脖子粗的地步,唉,你也确实很气人,我当时也是岁数不大,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如若不是宝翌劝说,我真可能要动手打你呢。”羊宏盛又道:“一个队伍中,尤其能力强者多的组织中,像羊宝翌这样的人必不可少。” “是啊!平时很少想起他,但真的面对失去这么一位好友时,感觉很失落。” “看来,我的敌人非常了解我,除去了宝翌,如同卸掉我的臂膀。”羊宏盛恨恨地道。 “呜呜呜呜……” 那边的哭声越来越大声,往那边一看,原来是几个羊宝翌的生前朋友来了,正与他的遗孀说话,使得遗孀更加伤心,哭声凄戾,让人听了,痛不欲生。 其实,羊宝翌虽然没有官职在身,但在羊宏盛身边做事,自然认识人不少,而且大家都是把他当做知己好友,这才来吊唁的,可见羊宝翌平时为人不错。 彭高阳说道:“大哥,对于宝翌的遗孀,望您多多照顾。” “这个当然。”羊宏盛道:“都交代好了,等办完丧事,便送她回老家,安度晚年。” “杀害宝翌的人,找到线索了吗?” 羊宏盛道:“毫无线索可言。我正要去趟龙城府衙,督促龙城府尹查办此案,与东旗营张德轩总兵被全家灭门一事,并案审理。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彭高阳想了想道:“我就不去了,我要去探望下承仲的伤势。” “也好。” 彭高阳看他要走,忙道:“大哥出门,多带些人吧,以防万一。” “光天化日,敌人还不敢这么猖獗。” 彭高阳送羊宏盛出门,自绕到后院,来到羊承仲房间。刚到房间门口,即听到里边传出一个女人朗朗读书声来,道是: “……是南龙盘曲去江之南且三千里,而谓南龙濒江乎?不第此也,不审龙脉,所以不辨江源。今详三龙大势,北龙夹河之北,南龙抱江之南,而中龙中界之,特短……” 声音清脆,吐字清晰,十分悦耳。 彭高阳轻咳一声,里边立时中断了朗读,只听羊承仲在里边高叫道:“是否高阳叔叔来了?快快请进!” “打扰了!”彭高阳慢步走入房中,只见羊承仲趴在床上,旁边椅上坐了一个小妇人,正是其娘子糜氏,手中捧着一卷书稿,刚才应是读着这本书。 “见过高阳叔叔。”糜氏放下书稿,站起施礼,又道:“你们聊吧,我去大厅帮忙。”说后,款款而退。 “高阳叔叔莫怪小侄身体有恙,不能行礼了。”羊承仲便招呼彭高阳落座,道:“今儿一大早,听说高阳叔叔来了,我兴奋的伤好了一大半。” 彭高阳上前看视他,问道:“你伤势如何?可还痛吗?” “唉,别提了,伤是不重,倒是伤在背部,这一宿我都是趴着睡的。” 彭高阳看他是皮外伤,稍觉放心,道:“不可掉以轻心,多多休息,莫要再看劳什子的书了,也不要费神去听别人念书,心里想的越多,身体越难复原。” “好好好,小侄记得了。”羊承仲道:“两三年不见,高阳叔叔还是爱唠叨,您跟那两位如夫人生活久了,越加显得婆婆妈妈。”原来,羊承仲喜爱游山玩水,基本每年都会到全国各地旅游一次,而巴蜀风光甲天下,所以他是经常会去巴蜀省,每次去必会到锦乡拜访彭高阳,所以说这十多年来,羊宏盛和彭高阳兄弟二人虽然未见一面,但两家交情,都是羊承仲在维系。 彭高阳看这间卧室除了一张床外,依墙一排高大书柜,粗略一看,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三教九流,奇书孤本,古今俱全,包罗万象,无所不有。不禁令他啧啧称奇,道:“这是卧室,还是书房?真是难为你那贤惠的妻子,什么都听你的。” 羊承仲委屈地道:“小侄别无所好,仅此一点嗜好,可以理解吧!” 彭高阳哈哈一笑,又问他道:“对了,你的那部《山水注》着述如何?” 羊承仲见问此,这才又来了精神,扬起上半身,道:“小侄已将神龙国境内所有名山大川一一记述明细!当然,除去魔域沙漠地界。”说时,十分骄傲,连背部伤处有些痛疼都不在意了。 “是吗”彭高阳喜道:“那真是要恭喜你了。” “但是……”羊承仲突然又神情黯淡,想了想道:“但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直有个心结,每次想起都很无助。” 彭高阳忙问端的。 羊承仲悠悠说道:“二十年前,我在关东省和大漠省交界处的大风口偶遇燕南天巡察使,他好像受了御旨找寻一个地方,当时有幅拓印的山水画,让我帮忙看视,我见此山峰很有些蹊跷,但我因那时年纪小,很多地方未曾亲历,所以根本不知道那山是哪里,后来,经过这么多年的游历,都有个先入为主的意识,总是想找到此山峰,可一直未再见过,颇感遗憾。” 彭高阳开导他道:“此山也许在境外也未可知。”又不无感慨地笑道:“世人都说‘穷文富武’,但你好的这‘文’绝不能穷,反而会因为没有资金支撑而不能开展继续。” 羊承仲摇头笑道:“高阳叔叔又在取笑我了。”好像想起了什么,道:“现如今书已经成稿完结,小侄就将最新版本的精校版送给高阳叔叔好了。”说着,用手一指书架上的一本大书。 彭高阳走过去,只见一本装帧精美的书稿,封面上写有《山水注》三个苍劲有力的文字。这书记录的都是山川河流、湖泊丛林,基本都绘有图画,开本自比其他书籍要大,捧在手上,甚感沉重。 “这书,吾自当珍藏!” 第38章 争功逐利遭俘擒 岳莱国与千丘国的战争稍事休战,不想误闯误撞下,燕鹏飞竟然躲进了千丘国军营中利尔逊士兵聚集的地方——一座金顶大帐中。 此时,燕鹏飞看着仅披着一层薄纱的红发异域美女,问她道:“你到底是什么什么什么……女战士呀?” 红发美女呻道:“我,又讲一遍——利尔逊女战士,我,叫做伊娃。” 燕鹏飞重复一遍道:“伊娃?貌似很可爱的名字。” “你,真怪人!”伊娃也开始问他道:“为什么中了枪,没事?” 燕鹏飞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很信任这个敌对国家的女战士,便将军服中的护甲亮出来给她看,并说明原因。 伊娃点了点头,道:“果然有不惧火铳的甲胄。” 燕鹏飞看着她玲珑凸显的胴体,上围硕大,腰肢细嫩,自己正是年轻气盛,很怕把持不住,对她道:“你最好穿上点衣服。”说着,背转了身,低下头不去看她,等她穿上一件利尔逊女战士的军服后,这才回身。 伊娃又问道:“你是神龙……国人?是岳莱……国人?” “我自然是神龙国人。” “神龙国人?”伊娃不解地道:“那为什么要介入南部诸国的纷争?” “为了正义!”燕鹏飞道:“其实,我还想问你同样的话……你们利尔逊为什么要引起岳莱国与千丘国的战争?你们能得到什么?” 伊娃想了想,道:“这个题,我不跟你说,至——少现在不能。” 燕鹏飞直视着她,追问道:“之前,我们在滇池省天池、天山相遇,你是否去神龙国进行破坏活动?” 伊娃好像有些愠怒,圆睁大眼,道:“当然不是搞破坏,我是利尔逊共和国的外交官,更是共和国开国总统奥利佛的女儿,我去神龙国是和你们的副皇帝陛下商讨国事的。”简直气的很厉害,说话都流利了。 燕鹏飞惊愕不已,问道:“什么副皇帝陛下?有这号人吗?” “博明骆,骆副皇帝陛下。像你这个身份应该不认得他吧。” 燕鹏飞险些笑出声来,看她一脸的天真无邪,但有时却又表现的有点不谙世事。燕鹏飞也不去点破她的错误,只说道:“怪不得你在这个金顶大帐里,锦衣玉食,热汤沐浴,原来身份高贵。”说到了吃的,燕鹏飞的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咕咕而叫起来。 “怎么?”伊娃吃惊地看着他,问道:“你,饿?” 燕鹏飞点了点头,道:“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伊娃赶忙把桌上成盘的水果端来给燕鹏飞。 燕鹏飞老实不客气地狼吞虎咽起来,吃的满嘴腮帮子鼓囊囊的。他正吃着,无意间看到桌边地上一个水桶,桶上严严实实的覆盖着一个棉被,要知道,在此南方夏季炎热,要找条棉被还真是不易,这引起了燕鹏飞的注意,不免多看几眼。 “不用看了,”伊娃知道他的心思,说道:“里边用冰,泡着我带回来的那两颗……恶魔首级!” 燕鹏飞更加惊奇,掀起棉被,水桶中果然有几大坨冰块泡着伊娃从滇池省猎魔人处抢来的恶魔头颅。此时的恶魔头颅,在粗糙的长长毛发中,两只目露凶光的眼睛仍旧注视着人类,饶是燕鹏飞一介武官,亦不免心下一凛。 “轰隆隆——” 大帐外,突然听到一声沉闷的巨响,继而引起大火,火光冲天而起,燃烧迅猛,想是战斗双方引燃了本是投石车使用的煤油。 帐篷内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所在的大帐无碍。 燕鹏飞指着那水桶,不禁问道:“你劳心费力,要这个东西干嘛?看来没打算向神龙国朝廷要赏银。” “这是我的……什么说呢?战利品!”伊娃道:“我们利尔逊的一位僧人,嘱托我找的。” “找这个干嘛?” “研究。” “我不明白,”燕鹏飞道:“你们利尔逊也有魔域沙漠吧,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去我们神龙国找恶魔首级?” “因为我们利尔迅……大平原人稀少,所以靠近利尔迅的魔域沙漠里也很难见到一个恶魔。我们这才去往神龙国找寻恶魔的首级。” 燕鹏飞看她不像说谎,点了点头,问道:“恶魔毫无头脑可言,如同畜生,嗜血成性,尤其对人类的鲜血特别垂涎。你们研究恶魔干嘛?” 伊娃道:“我也不知道。他曾救过我父亲,所以他交代什么,只要不违背我的意愿,我都会去做。” 燕鹏飞亦不去多问什么。 就在这时,大帐外面忽然安静了下来,只余下那束冲天大火,兵器交击之声已不可闻,与之前杂乱的拼斗喊叫声恍如隔世。随即,有人来敲帐篷的门。 “伊娃外交官,你还好吗?请把门打开,否则我们要闯进去了!” 外面说话的,竟然是千丘国大元帅索悲,讲的是南语。 燕鹏飞情急之下,将嘴里吃剩下的一个桃核吞入肚里。 不想旁边伊娃也用南语说道:“不可!我被神龙国密探劫持了,我现在很危险,你们不可乱来!” 外面一时间引起不小的骚动。 “好的,我们愿意听听这个密探提出的条件,只要不伤害你就好。”索悲反应迅速。 “珀西在哪里?被你们的叛军抓住了吗?”伊娃高声问道。 “珀西将军带领利尔逊士兵逃出军营了。叛军已被我控制住了,请外交官放心,不会再出乱子了。” 燕鹏飞听伊娃讲南语很周正,比之说神龙国语言标准,不禁对她刮目相看,果然是位外交官呀,很有些语言天赋嘛。对于她如此保护自己,感到不能理解,便改用南语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们可是敌对国!” 伊娃看着他,开始用南语与其交谈,说道:“那又怎么样?我父亲生前曾说过,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可能以后在我这个外交官的努力下,我们两国可以和平相处。再说,我们现在和神龙国没有敌意,如果有,也是暂时的,我们是帮助千丘国对抗岳莱国而已,是你们神龙国偏来插上一杠。” “怎么这么说……”还没等燕鹏飞把话说完,伊娃突然用纤纤玉手放在他唇边,让他不要说话。 但听“嘚嘚”一串马蹄之声,由远而近,奔驰到金顶大帐之外,随即马上士兵叫道:“利尔逊共和国总统斯普林霍尔之手谕!” ************************************************************************* 神龙国的援军,其实兵分两路,一路由先锋大将燕鹏飞率领六千轻骑兵,击溃千丘国游弋骑兵后,由首领峰北门入城,目前都在城中休息。另一路主力部队,由援军主帅骆仁敏统领,埋伏于首领峰以北三十里地。 当时,骆仁敏站在远处山岗上,看着首领峰北门外的燕鹏飞率领本部兵马与敌人首次交战,挥洒自如,驰骋厮杀,纵横来去,直看得热血沸腾,好不快意,如同自己领兵冲锋陷阵一般。 骆仁敏自从出征伊始,即知道自己的使命,创建功勋,让瞧不起自己的滇池省文武官员们见识见识虎父无犬子,我骆仁敏在战场上可是能够克服一切困难打胜仗的。 到得晚上,骆仁敏实在按耐不住自己的冲动,这才率大部队来到岳莱国都城首领峰。 岳莱国国主颂山听说是神龙国援军主帅来了,而且还是滇池省太守的公子,十分激动,着意趋附,曲意逢迎,虽已是夜幕深沉,仍旧亲率城中百官出城迎迓。 骆仁敏为了显示威风,竟然不下马,亦不行礼,雄赳赳气昂昂,堂而皇之率军入城。 大军浩浩荡荡,首尾距离较长,骆仁敏当前入城,颂山一直跟随左右,诉说首领峰刚刚遭受一次敌人猛烈的攻城,骆仁敏环伺来迎接的人群,问道:“燕鹏飞呢?他怎么不来见我?” 颂山道:“燕将军帮助首领峰退敌后,为了探明敌人虚实,只身前往敌营。” 正说着,由南城门飞快冲过来几骑快马,都是燕鹏飞属下骑兵统兵官,得知主帅入城,忙过来禀报,到了近处,向骆仁敏说道:“主帅大人,我们在南城门上看到千丘国军营方向火光冲天,看来敌人内讧愈发严重!” “也可能是燕将军在其中活动所致,这位小将果然有勇有谋!”颂山不无赞叹地道。 骆仁敏心下不是滋味,想着:“不能让这小子再夺军功,那岂不是抢了我的头筹!”赫然说道:“此等形势利于我军行动。全军听令——立即出征,一举消灭千丘国军营!” “万万不可!”颂山连连摆手,道:“主帅大人,神龙国援军主力部队刚刚入城,未及休整,仓促出兵,恐战力不足。而且,我们不知道敌营具体情况,不如先派密探去探查一番,再做计较。” 多半军官亦随声附和,其中不乏神龙国援军统兵官在内,这让十分自负的骆仁敏很难下台。 “耽搁一刻,恐怕就再没这个机会了!”骆仁敏稚嫩的脸盘笼上一层黑影,坚持己见,道:“军令如山,本主帅已经下达军令,神龙国援军全军出击!”说着,当先挥鞭催马,向南而去,后面骑兵紧紧跟上。 颂山眼看苦劝不住,望着刚刚入城的神龙国官兵,穿城而过,只得知会南城守将立即打开城门放行。 其实,这时跟随骆仁敏的兵马,不足一千人,剩余部队连首领峰的北门还没通过,不了解情况的统兵官,带着己方士兵驻扎城内。 跟随骆仁敏冲出南门的骑兵,高举火把,急速行军,但人困马乏,疲惫不堪,尤其主帅一直催促,只得勉强跟随。 眼前,人生地不熟,亦没带向导,骆仁敏部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只管朝着火光浓烟处冲去。 部队刚刚转过一处山坳,突然前方出现一队人马,双方都被镇住了,因为实在太近,彼此的面部表情都能看的分明。 只见那是一队克洛奥斯人,而且都双手握有长筒火铳,一个个神情紧张,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如落网之鱼,正是逃出千丘国军营,由珀西带领的利尔逊火枪兵。 这一下照面,骆仁敏惊吓不住,刚才在城里亦听国主颂山提及千丘国军中有克国人成立的新兴国家——利尔逊共和国士兵存在,如此说来,岂不是敌对方,真是冤家路窄。一时间,他被震慑住了,连指挥作战都忘记了。 珀西临战经验丰富,看着他们扬起的那面绣有五爪龙形的红色大旗,虽没见过,但此时只要是东方面孔的都是敌人,当即命令利尔逊战士开枪。 “砰!砰!砰!……” 火枪齐射,白烟滚滚,不想那些火枪兵却正是克制骑兵,又是处于进攻姿态,两军距离又近,一轮火枪射击,那边骆仁敏的骑兵目标大,一旦受击,伤亡惨重,直打的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骆仁敏所骑战马被击中,顺势倒了下去,那马也是名驹,身长体重,马镫压住了骆仁敏的战靴,他无论如何挣扎也是不能抽出腿来,急的自己满头满身的汗渍。 神龙国主力骑兵也是被打的晕头转向,纷纷寻找逃路,哪里有人救他。 珀西看骆仁敏一身戎装,铠甲鲜亮,猩红披风,十分惹眼,命令手下抓住此人,要活的。 利尔逊战士一轮枪击结束,因长筒火铳只能装填一发火药,便纷纷背上火铳,抽出长剑,趁着神龙国骑兵混乱之时,冲上去又是一波强攻。其中几个人也看出骆仁敏身份不低,就向他扑上。 眼看骆仁敏即将被生擒,关键时刻,后边冲上来一员猛将,身高八尺,满脸浓须,铁塔一般就到了骆仁敏身边,手持一把鬼头大刀,横刀当立,保护少主,正是骆府家将武冠雄。 珀西等利尔逊人一看此人,竟然是一个克洛奥斯人,惊诧不已,用克语问他道:“你是谁?为什么混迹在他们军阵中?” 武冠雄多年未听过母语,怔了一下,亦用久未使用的克语道:“老子不做克洛奥斯人很多年了!”说着,手上鬼头刀接连劈砍,将当前冲上来的一个利尔逊战士砍死为止。 周围其他利尔逊战士见了他如此彪悍,哪还管他是哪里人,肯定是敌人无疑,联手进攻。 武冠雄不但勇猛,而且刀法无敌,大刀在手,招式精绝,一招一式,有板有眼,顷刻间,又连杀三名敌兵,大刀挥处,热血喷溅,直杀得自己满身满脸的鲜红血污,将围拢过来的敌人逼退,保护骆仁敏周全,自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势。 珀西看他疯了一般,见人就杀,惊惧不已,突然摸出火铳,正是刚才在千丘国军营中射击燕鹏飞的火铳,对准了不远处的血人。 武冠雄知道这火铳的厉害,但一心想救少主,忙挺身挡在骆仁敏身前,双眼直视着火铳枪筒的圆孔,僵住了一般。 “砰!” 随着一声枪响,骆仁敏被震荡的心胆具裂,吓得不轻,早已三魂失去六魄,时值夏季,人们穿戴较薄,虽有盔甲遮掩,但下体仍旧一股暖意盎然,继而湿了一大片,在他身前的武冠雄只闻到一股骚腥味,然后以自己高大的身影直挺挺倒在了骆仁敏面前。 珀西吹了一下火铳枪筒,他刚才射击的目标正是那个与自己同族的障碍——武冠雄,一击即中,便又指挥利尔逊士兵,过去抓捕骆仁敏。 这些利尔逊士兵对武冠雄的武勇,仍旧心有余悸,慢慢靠近,看他挣扎几下不动了,这才放心地架起骆仁敏就跑。 骆仁敏带出来的一千余名骑兵,尽被屠戮,非死即伤,逃跑者屈指可数。 第39章 江湖豪客龙虎斗 这一日,丞相府中大爷羊承伯带着十余骑家兵,簇拥着彭高阳,大家架鹰牵狗,有说有笑,看来是要外出打猎,好不热闹。 正要出得相府,不想后边一个门子点头哈腰,凑上前来,巴结羊承伯,有事没事的奉承两句,笑道:“大爷这是又要上西郊狩猎呀?小的预祝大爷旗开得胜,多打些大个猎物回来,小的们也好解解馋,吃点野味!” 羊承伯道:“嗯。最近不太平,你们在正门多留点心。” “您老放心吧。”门子邀功的一般,道:“刚才来了个臭叫花子,问起咱府上是不是在招打手,他还想来漏两手,被我一嗓子骂跑了,这年头什么人都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混成个花子了,还想来相府谋个差事……” “什么?”旁边彭高阳问道:“什么样的花子?” “一个乞丐,”门子道:“邋里邋遢,浑身恶臭,背负着一个破烂包袱。” “不会是救过大哥的那个乞丐吧?”彭高阳奇怪地自言自语。 羊承伯听着描述,也狐疑起来,对那门子做法很是反感,道:“你怎么能这么做?我早早的发出去江湖招募令,就是要找天下奇人异士,竟然都被你们这些人挡住了,以后哪里还有真本事的人来?我们丞相府本是首善之家,门承通德,都是被你们这样的人败坏了名声。” 那门子被数说,吓得缩头缩脑,不敢抬头。 彭高阳便劝解道:“算了,可能不是救人的乞丐,哪有这么巧的事。”说着,众人离去。 羊承伯、彭高阳这伙人乔装出去打猎,实际上却是一路向北,来到龙城北边城隍庙附近羊家别院。 原来,近些天来,羊家收拢了一大批江湖侠客,其中不乏成名人物,都是应召前来比武,最终要确定家将的人选,遂尽皆安排在此别院中暂住。这里远离闹市,十分僻静,不会引人注意。 堪堪到得比武的正日子,羊宏盛也抽身前来观战,于是在这别院中后院开出一片空地,就算是比武的场子了。 首先,羊宏盛与这些应征而来的侠客见面,由羊承伯一一介绍。 共是三四十名江湖豪客,其中最有名望的是一个和尚,叫做摩尼上人,只见他五十多岁年纪,慈眉善目,脸色红润,穿着一席猩红袈裟,一串比拳头还大的佛珠挂在胸前,合十问候道:“方外之人,见过相爷!” 其后是一个穿戴讲究,衣饰华贵的矮壮中年人,右手哐啷哐啷摆弄着两个玉石翡翠球,总是一副笑脸呵呵,江湖人称“廖员外”廖明恺,上前施礼道:“员外郎廖明恺,拜见相爷!” 其后是一对夫妻,号称侠侣,江湖外号“黑白双剑”付靖平、江姗,男的腰悬一把通体皆黑的长剑,女的背着一把完全洁白的长剑,看来黑白双剑之名,由此而来。 其后是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相貌菱角分明的男子,江湖人称“西域头狼”淳于刃,大夏天的,却仍披着一件羊皮坎肩,露在外面的臂膀肌肉粗壮。羊承伯介绍此人时,言道曾是西域省有名的猎魔人。 其后是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朱唇粉面,目光灵动,手中一把折扇,展开来是一片山水画,上方角落一抹朝阳,十分惹眼,江湖外号“玉面郎君”常惟肖。 其后是一个矮小精悍的中年人,武器却是两把开山大斧,每把都有五十多斤,人送外号“斧王”福贵全,本是个杀猪卖肉的屠夫,后来机缘巧合,救了一位武林宗师,由此得授外练筋骨之法,自己又有些武学天赋,遂自创一套双斧功夫,实属不易。 其后一中年美妇,头上戴着宝簪金髻,身上穿着黑纱绫罗,一双丹凤俊眼,两弯柳叶细眉,身量苗条,体格丰腴,粉面含春,朱唇樱口,年纪虽已过了三十,但风姿依旧不减当年,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竟然是闻名江湖的用毒高手,武林人称“毒娘子”东方霓裳。 再其后众人名望都较为逊色,羊承伯亦不详细介绍,羊宏盛按武林做派,拱手为礼,拜了一圈,朗声说道:“多谢各位江湖好汉前来赴邀。本座不才,以后还需各位好朋友鼎力相助。今日比武,我们只是切磋技艺,有幸能留下来的朋友,本座不会亏待大家,即使不能留下来,本座也会奉上一份大礼,以后我们江湖也好相见。”说后又是一揖到地,随即礼毕,坐回主位太师椅中。 在他左侧坐的是彭高阳,右侧坐的是羊承伯。之后羊承伯站起身来,宣布比武,只听他高声叫道:“比武——开始!” 一声令下,从场外跑上无数锦衣短打的羊家家兵,排列有序,纹丝不动,这些个家兵背负双手,面无表情,立刻将空地圈出两个擂台,可同时进行比试,按照事先抓阄确定的比赛顺序进行。 比武施行淘汰制,从这三四十人中,挑选出二十人左右留用,所以,众人都很用心比试,每场比赛都很激烈,因为只此一次机会。赢的人,兴高采烈,输的人,垂头丧气。 比武进程过半,再上场的便是“玉面郎君”常惟肖,与之对战的是一个樵夫打扮的大叔,武器亦是一把砍柴刀,无甚特别之处。另一边却是“斧王”福贵全,与之对战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道姑,武器是一把浮尘。 这四个人捉对比武,实力悬殊,一目了然。这一边常惟肖一把铁骨折扇旁敲侧击,打的对手毫无反手之力,十余招后,那樵夫的砍柴刀竟然被一挑脱手。那一边福贵全双斧凌厉,虽然大斧沉重,但在他手中,上下挥舞,却是游刃有余,对手浮尘柔弱,偶尔反击但全被大斧抵挡。 在此胜负即将分出高下之时,忽然听得“嗖!嗖!”两声破空之声,只见场上占据优势的常惟肖和福贵全突然摔倒在地,一时间,在场众人无不惊惧。 “谁人暗算?明人不做暗事,请现身一见!”摩尼上人站出来,看向比武场地远处的一圈围墙,高声吼道。 这一声吼,原本风和日丽,却突然狂风大作,周围树木如同受到大风摧残,枝桠剧烈晃动,纷纷落叶。众人无不赞叹,摩尼上人果然不负盛名,这份内力,没有几十年修为,哪能有这般威力。 风止树静,重回安宁世界。 但见一处高墙上,不知什么时候却坐了一个中年农夫,嘴里衔着一根麦穗,戴着一顶草帽,背负一个麻袋,裤腿上沾有干干的泥巴痕迹,悠然自得地看着场上一众武林高手。 “兀那汉子,”福贵全对其呵斥道:“刚才是你发的暗器吧?” 农夫笑道:“技不如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福贵全怒不可遏,双斧虚空劈砍,道:“有种下来,看你福爷不劈死你个丫挺的!” 农夫道:“我恐怕没有这个资格,你们都是江湖成名的大英雄、大豪杰,被人请去看家护院,我一个老农,只会种田锄地,哪有人对咱多看上一眼。” 摩尼上人与“廖员外”廖明恺对望一眼,皆知此人深藏不露,必须杀杀他的锐气才行,否则在丞相面前,自己这些人岂不是失了颜面。摩尼上人当即对主位看台上的三人说道:“相爷,此人是敌是友,目前还不清楚,不若邀他来比试一番如何?也好探探他的虚实。” 羊宏盛看向羊承伯,询问他的意见。 羊承伯道:“今天比武实乃秘密进行,外人没有知道的。而且这里附近方圆十多里地往来要道,都安排了高手封路,尤其围绕着院落高墙,都有人看守,不知此人如何光天化日之下,轻松地混进来的,竟然事先没人知会一声。” 羊宏盛点了点头,道:“无妨,请他来吧。” 羊承伯便对高墙上的农夫道:“来的都是客,既然这位英雄也想比试一番,何乐而不为呢?” “你家这墙好高,我不敢下去呀……”农夫突然又为难起来,道:“麻烦您老派人搬把梯子来才好。” 众人哗然。 羊承伯以为他又在无理取闹,却也无计可施,便让一个家人去搬梯子。 彼时,在两个家人扶稳梯子后,那农夫才从梯子上慢慢爬下来,走到场地中央,昂首挺胸,看着一圈群雄,也不向主位上三人施礼,十分傲慢。 福贵全在场上双斧斧刃一交击,“铮锒”一声巨响,道:“你这汉子真是个怪人,你在院外,是怎么爬上院墙的?” 农夫道:“院外有棵歪脖树,我是爬树上的高墙,如今要跳下去,委实不敢。” 福贵全看他说时一脸的诚恳,不似在说笑,自己却气不打一处来,哇哇大叫,道:“我们都是光明磊落之人,不像你只会躲在暗处算计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湖人称‘斧王’福贵全在此。你是哪条道上的,留下个万儿吧?” “我叫李万封,你叫我老李好了。” 一时间,场上众人都在寻思“李万封”这个名字,好像没听说过武林之中有这么一号人呀。 “让我先来试试老李的道行!”不想“玉面郎君”常惟肖先发制人,一句话说完,人已经到了李万封面前,折扇突然展开,向其面门扫去。 李万封但感劲风扑面,不及细想,双掌翻起,将对方的折扇向上拖去,卸下常惟肖攻击凌厉的一招。 那边厢福贵全被人抢占先机,眼瞅着常惟肖与这李万封先行比武,他亦不好再上前,那岂不是要二打一,恨恨地只能退下观战。 常惟肖功夫不弱,一击不中,后招便排山倒海一般接连使出。这开局明显常惟肖占据上风,令对手应接不暇,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堪堪四五十招后,两人局势逆转,常惟肖是练内家功夫的,一把折扇,招招暗含内劲,对方稍有不慎,必会中招吃亏。他短时间对敌内力还够用,这一下招式施用多了,因年纪太轻,内功火候不到,难免后劲不足。但不用内力的话,凭这深藏不漏的李万封,恐怕就失了先机,所以只得硬捱下去。 主位上观战的三人中,只有羊承伯会武功,自小羊宏盛便着意请轮回寺武学名师指导,也算佛门一派。所以他一直在留意李万封的武功招式,暗暗心惊,想道:“此人武功不但高强,而且招式有如名门之后,但看他年纪已然不轻,为什么在江湖中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实在令人费解。” 李万封见招拆招,看上去虽然一直落于下风,其实亦在试探对手深浅,只要对方稍有松弛,立即鉴准机会反击。 由此,在二人对战优劣颠倒的分水岭上,一团红雾弥漫而过,一瞬间,常惟肖和李万封的右手腕同时被人抓住,如同上了钢箍一般,甩也甩不掉。二人正在全身心交手之际,心无旁骛,此时才发现,原来是摩尼上人窜到他们身边,刚才那团红雾,不是摩尼上人猩红袈裟晃过的错觉是什么。 场上功夫达到一流高手的,无不明白,那是摩尼上人施展绝世轻功,这才如影随形,神不知鬼不觉地奇袭到了正在比武的二人身边。 “二位英雄,听老衲一言。”摩尼上人说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我们今天听从相爷邀请,才能来此比试武艺,所以一切事情,都按相爷吩咐的来办。这场比武不可以乱了规矩。刚才惟肖施主已经赢得了比赛,你们二位这场比试,只能算是私下切磋,不算正式的比武,作不得数的。” 常惟肖聪明伶俐,哪里不知这是摩尼上人替自己解围,而且是在初始显露败绩的时候,不待自己太过吃力之时,遂十分感激地看着他,道:“多谢大师。不过……”说着,看了眼农夫,说道:“……不过这位兄台却是身手了得,我能感觉的出来,兄台左膝有伤,如果不是兄台伤筋动骨,小弟我恐怕早就被打败了。刚才的比试,无论是否作数,都是我输了。” 那边福贵全听了此话,说道:“老农,你左膝有伤,刚才不敢跃下高墙,就是因为此伤吧?” 李万封点了点头,看着常惟肖道:“老弟能试出我的伤势,功夫自然不弱。假以时日,你的成就必然在我之上。” 常惟肖收了折扇,退了下去。 摩尼上人一直用赞许的目光看着他,至少是个正直的人吧。 “那么,下一个是谁呢?”李万封又开始叫阵,道:“同时来两个,我也无所谓。” 摩尼上人道:“万封施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衲已经说过,要按相爷的吩咐进行比赛。你不要总以自己为中心。” 李万封有点不耐烦地道:“到底什么劳什子的规矩?” 就在这时,走入后院来一队人,当先一个正是羊宏盛的次子——羊承仲,伤势初愈,精神尚佳。 他这一步入场中,羊家家兵皆单膝跪地施礼,口称:“拜见二爷!”周围受邀的江湖侠客亦都拱手为礼。 不想之前一直傲慢无礼的李万封,此时竟然对羊承仲特别尊重,突然双膝跪地,忍着膝盖伤痛,行了一个大礼,众人无不啧啧称奇,有些人便小声嘀咕,说他不过也是个趋炎附势的奴才。 “小人李万封,拜见羊二爷!” 羊承仲忙道:“英雄请起。首先感谢英雄前来这里,既然来了,就请英雄遵照我们的规则要求来比赛,可好?” “是,小人知道了!” 场上众人更加惊叹不已,答应的如此顺利平淡,又是如此通情达理,与之前的李万封判若两人。 接下来,比赛终于恢复正常阶段,按照事先安排的对战顺序进行。主位上,在羊承伯座位下首又添加了一把椅子,羊承仲坐了下来,一同观战。 最后,终于结束了所有比试,所有人决出了胜负。 “等等,我还没有正式的比拼过一场呢?”李万封跳出来嚷道。 原来其他的江湖侠客都是提前到此,经过抓阄定下比赛顺序和对战阵容的,但对于李万封这个乱入者,确实没有算计在内。 “这样好了,”羊承伯提议道:“我派一个家兵与你对战,你若能赢,便算胜利方。” “不行,”李万封道:“我要跟你们这里最厉害的人比试一场。”说着,看向摩尼上人,道:“老和尚,我们来比试比试吧。” “大胆狂徒,恁般无礼!” 众人正在责骂他时,摩尼上人却双手合十,口称佛号,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就来领教一下万封施主的高招!” “甚好,甚好!”李万封微微一笑,与摩尼上人一齐站在场上,此时也不分两个擂台了,一众羊家家兵立即撤到场外。 “万封施主,你的麻袋可以放下来,你不觉得是个累赘吗?”摩尼上人劝他道:“老衲也是担心你影响比试……” “这个不用你多管。”李万封说着,一双肉掌大开大合,冲上去就拍向摩尼上人,摩尼上人亦有双掌与之对决。 李万封一招失效,后招继续,右掌突然推向他小腹,摩尼上人双手合掌下压,又再抵消他的攻势。 二人都是掌法对战,不但招式绝妙,而且暗运内功,竟然打了个旗鼓相当。只见摩尼上人正宗释家武功,掌劲凌厉,炉火纯青,但李万封亦是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不落下风。众人看的不无称奇,其中不乏有武学大家,看的久了,瞧出了门道,说道:“这个李万封好像使得是玄门掌法,看起来已得真传!” 玄门,亦即神龙国本土滋生的仙道教。玄门武功,是与佛教武功齐名的名门大派真传功夫,两者本身无甚优劣,全靠使用者领略熟练而已。 此时擂台上,一个是道家真传武学,一个是佛门正统武功,直打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李万封到底岁数不大,心高气傲,急于求成,到了后来,掌法便逐渐凌乱起来,到了最后,只得向后跃去,同时探手入麻袋,赫然拿出一柄短剑,短剑剑刃很细,又颇有些弧度,异常之处在于此剑柄打造成一只人手的形状,握住剑柄,如同两只手相握。 “亮家伙了!亮家伙了!” 人群中有人惊呼。 “咦?好奇怪的武器!”主位上彭高阳惊讶地道。 “也好,”摩尼上人也不吃惊,道:“让老衲领教万封施主的兵刃厉害。”说着,便把自己戴的那串硕大佛珠取了下来,原来摩尼上人使用的武器就是这串佛珠。 李万封亦不多话,短剑唰唰唰连挥数下,都是虚招,看准对方破绽,突然短剑由下向上挑起,直取对方面门。摩尼上人何等实战经验,双手持住珠串两头,将一串佛珠绷直,举起挡隔,但听“乓”的一声,非金属撞击声,看来双方这两件兵器,都不简单。 “啊!我想起来了……”彭高阳在座位上忽然惊道:“那是骨剑!” 此时已经夜幕降临,家兵纷纷拿出火把,点燃火炬,围着擂台站了一圈,把这后院照得如同白昼。 场上又发生了变化,原来二人械斗开始,都是快速绝伦的施招,快到旁人几不能分辨招式的地步。李万封一直猛攻猛打,招招凌厉,摩尼上人虽然采取守势,但仍旧不落下风。 李万封的短剑因为有些弧度,所以很多招都以劈砍为主,摩尼上人已经熟悉了他的路数,防御之外,也会攻出几招,尤其将那串佛珠抡起,砸向李万封,促使李万封只得躲避。他亦看到了破绽,短剑斜刺里挥出,眼看就要打到对方腰肋处时,不想凭空出现一只手来,正是摩尼上人丢下武器佛珠,赤手探出,在短剑很窄很细的剑刃上突然一弹,“铮”的一声,李万封只觉得握剑的右手虎口吃痛,短剑险些脱手而出,还好自己内力不差,定心神,向后转身欲退。不想这时摩尼上人却是不容分说,一个大步趋前,右手成爪,一把抓在李万封后心,只吓得李万封全身暴汗。 摩尼上人一招得逞,也不追击,右手爪平摊开来,又成一掌,轻轻巧巧推了一下李万封。 高手过招,瞬息万变,更在意细节之处。摩尼上人刚才的招式,劲道拿捏准确,既不伤人,又令对方知道厉害,这些李万封哪里感觉不出来的,轻叹口气,转身收剑,对摩尼上人拱手说道:“老和尚赢了,在下佩服佩服。” “承让!” 场上围观众人,无不欢声雷动,比赛就此全部结束。 第40章 各方势力暗较劲 龙城北边城隍庙附近羊家别院中,就在后院摆出了十余张宴席,羊家搬出二十多坛陈年佳酿,比之白天对垒比武还要热闹。白天比试了一天的江湖豪客,现在都在猜拳行令,大吃大喝,白天还是剑拔弩张,现在却在推杯换盏,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好朋友好兄弟,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好不亲热。 李万封也和摩尼上人、“廖员外”廖明恺、“玉面郎君”常惟肖、“斧王”福贵全等人一席,不管大家能不能留下来为羊家效力,现在都是摒弃前嫌,有说有笑,高谈阔论白天的战斗,无不品评的头头是道,随处尽是欢声一片。 此次比武、宴会的主人丞相羊宏盛和两个儿子羊承伯、羊承仲,还有好友彭高阳在酒席前敬过一回酒后,便都退入内堂,商议留用人选。 羊宏盛首先说道:“按我们比武的规矩,赢的人留下,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吧?” 彭高阳当先点了点头,羊承伯、羊承仲亦点头称是,羊承仲又道:“那么最后这个李万封怎么办呢?他和摩尼上人不分上下,我虽然不懂功夫,但也能看的出来,此人不逊于摩尼上人。” 羊承伯道:“按照比武规则,这个李万封已经输了。” 羊承仲道:“我们这次请来这么多武林豪杰,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选出能人义士吗?” “其实这些邀请来的武林豪杰,”羊承伯道:“我都是知根知底,不曾受过颜家接触,不会与仇人有关联,来了能留下就会为我羊家所用,不敢说忠心耿耿,至少能担得起一份责任。但,对于此人,毫不知情,他是突然自己闯入的,我们不可不防。” “哥哥说的不无道理。”羊承仲道:“但是人才难得,我只担心错过一个自己人。” 羊宏盛听着他们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又转向彭高阳,问他道:“你有什么看法?” 彭高阳想了想道:“承伯、承仲说的都有道理。我不妨从另一个角度提一下我的看法。这个李万封武功高强,但在江湖上没有一点名望,实属罕见。另外,他使用的武器,你们是否注意到了,此骨剑非同小可。” “这是从何说起呢?” “大哥听我说完。”彭高阳又想了想,道:“其实,这骨剑原是上古时期中原地区一个神秘部落——莽腾氏族负责祭祀的巫师使用的武器,这个神秘部落曾和神龙族争夺天下,却战败灭亡了。我曾在史籍中了解到这个部族,并且我有理由相信,当年被大哥剿灭的叛军、亦即巴蜀省原太守夙沙王,其实就是这个莽腾氏族的后人。” “难道他们有关联吗?”羊宏盛捻须叹了口气,道:“本座也听说过莽腾氏族,也知道夙沙王就是莽腾氏族最后的族长。真是阴魂不散,近年来,我的耳目只在闽中省发现了他们部族的后裔,也不能确定消息是否属实。” “父亲,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不要留下这个李万封了。”羊承伯说道。 “如果……”羊承仲道:“这个骨剑真的是莽腾氏族的标志性武器,那这个李万封还敢在众目睽睽下使用,岂不是自爆嫌疑?” 彭高阳道:“我的疑虑之处,也在此。” 羊宏盛最终决议还是不留下李万封,其他人亦不好再说什么了。 后院的宴席直到深夜方散,众豪杰休息一觉至天明,赢的人固然都留了下来,输的人,走了一大半,离开的豪杰,包括李万封,每人一斤黄金作为盘缠,各个感恩羊丞相。 由此,摩尼上人、“廖员外”廖明恺、“黑白双剑”付靖平和江姗、“西域头狼”淳于刃、“玉面郎君”常惟肖、“斧王”福贵全、“毒娘子”东方霓裳都留在了羊家。 ************************************************************************* 接下来的日子里,颜家和羊党的权势争斗愈演愈烈,各有死伤,渐渐趋向白热化斗争。 顾文忠连日来一直在暗中观察颜家和羊党的动静,伺机出手。看看时机成熟,便拟写了一份奏折,讲明羊宏盛各种劣迹,结党营私、贪污腐败等十条罪状。得知皇上正在颜翠园游玩,想着正合吾意,便带着奏折前往。 龙在天在颜翠园本是游山玩水的,但即使游玩,仍旧每天要安排一段时间于天安殿办公,此时身边有廖公公伺候,听报都察院左都御史顾文忠觐见,便宣见。 不一刻顾文忠上殿,行三跪九叩大礼,得到皇上许可后,这才站起上前,禀道:“微臣有一件要紧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龙在天看了他一眼,道:“既然是要紧事,自然当讲。” 顾文忠便道:“最近一段时光,京城不太安稳,发生了很多案件。微臣不才,掌管都察院,职责所在,必然要了解其中事态,这一了解,令微臣十分惶恐。” “到底发现了什么?你说说,朕听听。” 顾文忠忙道:“微臣发现有人大逆不道,恐怕对朝廷社稷有觊觎之野心。” “是谁这么大胆子?” 顾文忠停顿一下,又道:“是……当朝丞相大人。” “羊宏盛!”龙在天怔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个人来,问道:“你要参你的老师……我们的老师?”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微臣对皇上忠心一片,即使发现自己父亲有过错,也一定会告发给皇上的。” “你可有证据?” 顾文忠从袖口中摸出一个奏折,躬身低头,双手呈上。 廖公公上前取走奏折,拿在皇上面前龙案上展开。 龙在天看着奏折,龙眼圆睁,脸上青黄不定,神情逐渐凝重,只见奏折上一条条一款款,陈述着羊宏盛的罪状及其证据,但见: 假平定巴蜀叛乱军,遗余孽闽中生动荡——窃盗禄位,一罪也; 仙人山颜面暴戾相,食指向皇陵示不敬——大逆不道,二罪也; 造运河命名羊公溏,图不轨邪术溺先皇——巫蛊弑君,三罪也; 西长城阻隔神龙脉,遭劫数九州国运降——祸国殃民,四罪也; 居高位左道惑主听,设名义事宜迷主见——欺君罔上,五罪也; 助通商索贿拢异宝,借权势纳供收民脂——贪赃枉法,六罪也; 霸庙堂民生致凋敝,掌国计生灵遭荼毒——玩忽职守,七罪也; 有违逆朝廷之律法,具草莽招揽壮羽翼——结党营私,八罪也; 引异邦瓜分天朝国,虚拟旨自诩副皇帝——通敌叛国,九罪也。 凡此种种,十恶不赦,罪名当诛!真是劣迹斑斑,罄竹难书。 “可恶!”龙在天“啪”的一声,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龙颜大怒。 “皇上息怒!” 龙在天说道:“这羊党和颜家整天打打杀杀,闹得乌烟瘴气,我早看不是事了,迟早要压压这两边的锐气。其实他们的很多事情,朕都是知道的,但为了顾及他们的面子,朕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闹成这个局面,可恶!” 皇上生气,顾文忠不敢说话了,天安殿上一时间十分安静,落针可闻。 过了许久,龙在天的怒气多少缓和了些,悠悠说道:“朕,还好有你,两边都不顾及。” 顾文忠请示道:“对于丞相,皇上如何处理呢?” 龙在天叹了口气,道:“羊宏盛三朝元老,功大于过,让朕如何抉择?” 就在这时,殿外有人报道:“六王爷求见!” “老六怎么来了?”龙在天自言自语道:“让他进来吧。” 殿外传令兵立即宣旨:“宣六王爷觐见!” 彼时,六王爷龙载离人高马大,健步如飞地到了天安殿上,跪地行礼,礼毕站起,看着顾文忠笑道:“顾大人也在呀?好不热闹!” 顾文忠忙施礼,口称道:“六王爷!” “老六,你来见朕,所为何事?”龙在天问道。 龙载离陪笑道:“皇兄,不瞒您说,我最近实在憋屈坏了,想去少数民族地区游览一番,解解闷气,就算是替皇兄出去巡查巡查,万望皇兄首肯。” “巡查?”龙在天道:“你是想让朕学学先皇,你学学你师傅燕南天,让朕封你个巡察使,你到处去游山玩水,是吧?” “皇兄英明!” “大胆!”龙在天又是“啪”的一声,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要说这个六王爷今天来的真不是时候,龙在天刚刚生气,偏偏他也来胡搅蛮缠,龙在天忍着动怒,对他道:“老六,你要是闷了呢,就在朕这颜翠园顽一阵,有山有水,可着劲顽吧。” “这儿地儿,有嘛好顽的?”龙载离一脸的不削之色,道:“不瞒皇兄说,我是想去滇池省……那个昆仑山轮回寺普陀罗宫去见识见识的。” “你趁早断了这念想,轮回寺有什么好顽的?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的地方。”龙在天道:“如今是多事之秋,你给朕在家老实呆着,不许给朕添麻烦,朕的烦恼还少吗?” 旁边廖公公连使眼色,让龙载离不要再顶撞皇上,脸上表情十分别扭。连顾文忠亦暗暗摇手,让他适可而止。 龙载离也看出来了,今儿个皇上心情确实不太好,自己来的确实不是时候,便道:“好吧,我听皇兄的就是。但这普陀罗宫的念想,是真不好断!”愁眉苦脸,委屈至极。 要知道,身为王爷也是身不由己的,除了京城,其他地方概不能去,除非皇上委派,而这位六王爷龙载离不但好武,而且好动,经常找个由头来墨迹皇上,东走西颠,如同孩童一般。 龙在天也不好太过严厉,便道:“朕也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除非你想个充分理由来说服朕,否则哪凉快哪呆着去。” 龙载离十分为难,道:“我是动手强过动脑的,不如我给皇兄练套拳法吧?” “你个逗逼,退下!” ************************************************************************* 皇城防御愈加严密,禁卫军和京师卫戌部队都全天候加派了兵力,因为最近龙城死伤案件的增多,更有诸多阴谋论层出不穷。老百姓虽然感觉不强烈,但朝廷里的官员都在议论纷纷,无形中,每个人都有了压迫感。 在龙城西便门附近的一处毫不起眼的民宅,其实属于颜家的秘密据点,房间、院子、家什用具都是普通老百姓家中应有的,让任何人见了,都不会起疑心,但院子中有一口地窖,虽然仍是夏季,地窖中却是异常寒冷。 地窖里有通风口,里边满是各种蔬菜。 如今地窖中躲藏着一个黑衣人,正是日出国忍者、行刺当今皇上未遂、行刺当朝丞相未遂的竹本瑞枝。他正披着一条棉被,瑟瑟发抖地躲在黑暗中。 距离他不远处,横躺着七名羊家家兵的尸体。 作为一名忍者,其实这样的环境他早已习惯了。早在还是孩童时期,自己就曾在日出国日月岛贺原山中独自生存数月;早在还是少年时期,自己就曾在日月岛两方势力厮杀后的战场上,于上千死人堆里,独自收集武器、钱财等物……再艰苦的环境,他也经历过,何况是这里。 “哐当” 一阵锁链开启之声,有人打开了地窖的门,随即一行人走下地窖,当前一名女子,正是颜如玉。 “刁大人,”只听她对身后一人说道:“羊家那些尸体,都在这里。” “好的。”被称作刁大人的是一个相貌怪异之人,竹本瑞枝借助地窖口洒下来的月光,可以看清他的脸庞,和他那一双长条立起的耳朵,像极了驴耳朵。 “哈哈哈……”竹本瑞枝忍不住笑出了声。 刁大人被吓一跳,惊道:“怎么还有活的?” “你不用管他。”颜如玉道:“其余七名尸体都抬走!” 刁大人命令带来的几人,二人一组,将那些尸体都搬运上去了。 颜如玉等他们走后,对竹本瑞枝说道:“这几天,委屈你了。” “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竹本瑞枝裹着棉被,道:“我要去海城,你快点给我安排吧。我要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颜如玉道:“你知道现下外面什么情况吗?无论出城、进城,排查都很严格,没有我的话,你一露头就被抓住了!” “那么现在怎么办?”竹本瑞枝气急败坏地道:“要我永远在这躲避吗?” 颜如玉道:“我自有出城的密道,不过,你不能去海城,至少现在不能。” “为什么?” 颜如玉想了想,道:“你跟我返回清源村,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还可以帮我做件事情。” 第41章 得失人才天道会 日出国古庙天音寺的修缮工程已经开始了,刚开始的几天,荣臣正雄都会亲自前来视察,有时亦会在留学生讲堂上旁听一阵,在课间休息时,经常和留学生们聊聊天、下下棋、讨论剑道、学问等等,通过接触,大家都认为他是一个很随和的武士,在留学生中口碑很好。 这一天,祖天养很不幸,因为课上回答错了北沢隆志先生的历史题,下课后被罚留堂抄写十遍古文。所以,其他同学都离开后,只有他一人仍旧在禅堂专心书写。 突然,一个人影站在了他身后,祖天养回头一看,正是荣臣正雄。 “先生……” “祖桑,还在用心学习呀?真是刻苦呀!”荣臣正雄微笑着说道。 祖天养尴尬一笑,道:“惭愧,我是被北沢先生罚抄古文。” “哈哈哈哈,”荣臣正雄一阵爽朗的笑声,看着他,轻声问道:“也好,你在抄写哪一篇呀?” 祖天养便背诵一遍,朗声颂道: “天子者,与天地参。故德配天地,兼利万物,与日月并明,明照四海而 不遗微小。其在朝廷,则道仁圣礼义之序;燕处,则听雅、颂之音;行步,则 有环佩之声;升车,则有鸾和之音;居处有礼,进退有度;百官得其宜,万事 得其序。” 荣臣正雄听他说时,频频点头,最后道:“所谓天子,你们神龙国固然是皇上,而我们的天子,正是我们的天皇陛下。我相信你来日出国之前,对我们这个国家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吧,你可曾听说过‘天道会’?” “‘天道会’?”祖天养道:“听是听说过,但不是太清楚。” 荣臣正雄讲道:“天道会,以祭祀天神地只为宗旨,以历代天皇的皇祖皇宗遗训为内容,是听命于天皇陛下的,亦是服务于天皇陛下,致力于为人民寻找精神力量的信仰。以后我可以多给你讲讲有关天道会的教义。” “好啊,虽然我从没有什么信仰,但多了解一些这些宗教也没什么。” “你虽然来日出国时间很短,”荣臣正雄道:“但却非常像我们日出国人,像个大和民族的人。” 祖天养不知他话中何意,却也不知从何问起。 荣臣正雄笑道:“我很想知道,祖桑是否喜欢我们日出国?” 祖天养只觉得他今天非常怪异,陪笑道:“日出国是个美丽的国度,日出国人是勤劳严谨的民族,我非常喜欢日出国。其实在我来日出国前,就很向往这里。” “哦?是吗?” “是的,我很小的时候,老家金沙滩发洪水,我被一位日出国的地质学家救了,从那时起,我就对日出国无比眷恋,早就想来日出国见识见识。如果不是这次朝廷招募留学生的缘由,我也会找机会来到这里。” “原来你与日出国还有这么一番渊源。救你的地质学家叫什么?说不好我认得他,可以帮你找找这位恩人。” 祖天养苦涩一笑,道:“很奇怪,他不肯说出名字,还说他忘记自己的名字了,或者他有难言之隐吧。我只记得他有一双十分坚毅而又清澈明亮的眼睛,身材瘦弱的他,为了救我脱险,自己险些蒙难,所以我一直很感激他。” “看来你与日出国有缘。”荣臣正雄说着,忽而正色道:“我有心接纳你,希望你能加入我们天道会。” 祖天养突然听闻此言,愣了一下,问道:“加入天道会?怎么加入?有什么要求或者规矩吗?” 荣臣正雄微微一笑,道:“其实很简单,就是要忠心,忠心于天皇陛下。” “这是什么意思?”祖天养越发糊涂了,道:“我要忠心,也必然对神龙国我们的皇上忠心,为何要忠心于你们的天皇?” “我关注过你一段时间,”荣臣正雄道:“你曾说过,你以前的过往经历,那些苦难都是谁造成的?是你们的朝廷,你们的朝廷太不把老百姓当成一回事了,根本不把神龙国老百姓当人看,或者说,只是把你们当作成了生产的奴隶,只会从你们身上榨取民脂民膏而已。我之前以为你是痛恨你们的朝廷的。” “怎么会这样?”祖天养反问他,道:“我一直以为,你归属于幕原天一将军,看来我错了,我们都错了,你是归属于天皇的!” “有何区别吗?这个天下都是天皇陛下的。” 祖天养看着面前这个清瘦的中年人,他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也许在他身上有着更多更复杂的经历吧。祖天养说道:“你是在向我灌输天皇至上的意识吗?” “你可以慢慢了解天道会,以后自然会有改观的。” “你让我加入天道会,除了忠心于天皇外,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哈哈哈哈!”荣臣正雄道:“当你全身心忠于天皇陛下,哪怕以自己性命为代价也在所不惜时,那么,你做什么都会以优先考虑天皇陛下、日出国利益为主。” “你是让我做有损于神龙国,而有利于日出国的间谍吧?” 荣臣正雄不置可否。 “很早以前,”祖天养道:“我也曾听说过日出国常有人在我们国内活动,收集情报,拉拢国人成为细作,没想到今天这种事情要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今天之所以跟你谈这些,主要是看重你的才干,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你莫耽误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请你不要再说下去了。我作为一个神龙国人,我一向是很自豪的。” “为何自豪?因为可以大国自居吗?” “我不知道。”祖天养道:“但按我自己的理解,生而为人是最大的自豪,能成为神龙国的子民是第二大自豪。” “可能你的意思是,神龙国是一个伟大的文明,一直影响着世界上其他地区的文明进程。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莫要一味的相信这一点。现在的神龙国早不是过去的神龙国了!你们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你们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 祖天养愤然说道:“请不要这样说我的祖国!” 荣臣正雄毅然说道:“古代的神龙国人,注重个人品德的修养,无论身份高低,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要如此做,但却是发自内心的道德修为,荣誉大于利益。曾几何时,神龙国也是个做父亲的有道义,做母亲的有慈爱,做兄长的有友善,做弟弟的有恭谨,做儿子的有孝顺,家庭和睦,邻里真诚。如若不是这样,也不会受到周边势力的倾慕,纷纷效仿,我们日出国便是传承了神龙国古风最好的佐证。” “但是,”荣臣正雄话锋一转,继续道:“但是现如今的神龙国又是什么样子?国家愚民政策浓烈,人民缺乏独立思考的能力,人云亦云,轻信官方宣传。现在的神龙国每个人关心的都是自己,自私自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到别人受到压迫、不公,不懂得挺身而出,不知道站在正义的一面,只会明哲保身,太过冷淡,连起码的公序良俗都不讲了,大家都在祸害这个国家,而不是为她的长远发展考虑。神龙国的人是良心坏了,没救了,没有挽救的余地了。君不见神龙国人太过浮躁,殊不知危难就在眼前。” “你这么说来,其实是人性使然,难道日出国人不是这样吗?” “日出国人,都是越来越善良的,朝着文明前进;而神龙国人,却是越来越邪恶的,奔着野蛮倒行逆施。你不觉得,你的同胞现在都很崇尚暴力吗,这是因为你们的朝廷给你们的人民压力太大了所致,而又没有一个可以发泄的渠道。” “请你不要再说神龙国的坏话,不要再说神龙国朝廷的坏话,”祖天养多少有些激动,道:“神龙国派我来日出国留学,这难道不是莫大的殊荣吗?我应感激神龙国才是,感激皇上。” “祖桑,你吃的每一粒米,都不是你们的朝廷给你的,都是靠你双手劳动所得。” “你说的不对!” “你只是生在神龙国,长在神龙国,仅此而已。希望你开明心智,莫被固步自封起来。” “荣臣大人,你之前在我心目中的好印象,如今大打折扣。” “这不要紧,只要能让你看清这个世界的事实、真相即可。” ************************************************************************* 荣臣正雄和祖天养的谈话没有结果,这在荣臣正雄的预料之中。他下了山,只身返回天都城,回到东山殿,径直来到地下密室,这里是幕原天一将军关押岩崎家族俘虏的地方。 此时,这里灯火暗淡,闷热难耐,一股血腥味中掺杂着恶臭。如果挑明了灯光,会看到随处有血迹,有残躯,有骨有肉,都是人的,都是被关押的俘虏被严刑拷打后的结果。 原本幕原天一从四叶岛带回了一百多名俘虏,其中三十余名女眷,都是原四叶岛岩崎家族的仆人,因身份低微,不会知晓黄金宝藏的下落而幸免于遭受此酷刑,如今都在将军府上仍做奴仆。其余的俘虏,都是追随四叶岛岛主岩崎峻雄的家老、家臣,但被拷打审问折磨致死很多人,现在所剩无几。 荣臣正雄进入审讯室内,褪去和服,只穿着一个兜裆布,把一条白色绑带缠在自己头上,颇有大干到底的劲头。 审讯室内四个打手亦是赤条条的,身上早已沾满血污,这时正每人一条皮鞭,抽打一个肥胖的俘虏,那人杀猪一般的大叫声,也减轻不了疼痛之苦,肥肥的肉身上,满是鞭痕,一层好了,又是一层新的鞭痕覆盖。 荣臣正雄制止了打手们的用刑,靠近那个俘虏,手里拿着一把铁器,晃来晃去,对他说道:“知道这是什么工具吗?是钳子,我们制作火铳时用到的工具。你知道怎么用吗?”看对方摇头,便道:“四叶岛不能制作火铳,所以不知道这家伙,我不怪你,但岩崎家族的宝藏你应该知道吧?告诉我,以后你在幕原家族就是受重用的家臣。” “我……”肥胖俘虏喘息着道:“……不知道,我……就算知道,也不告诉你……” “你很有骨气,我佩服你。”荣臣正雄边摆弄手中的钳子,边去看他伤处,只见四肢手指甲、脚趾甲都被拔没了,血肉模糊的,只得左手抓住他的下巴,右手钳子一张一合地靠近他的嘴。 肥胖俘虏一阵挣扎,哭道:“不要拔我的牙齿……”哪由他分说,四个打手早过来按住了他。 只见荣臣正雄的钳子突然探入他口中,持钳子的手一抓,又是一拽,一片血肉模糊的人肉就被撕扯了出来。 那肥胖的俘虏满口满脸的血,嘴里鲜血不住的流出来,一股一股,只痛的他双手去捂嘴,在地上挣扎不住。 “啊——” 旁边很多人发出惊恐的声音,原来审讯室旁边,一排铁栅栏后,关了十余名待审问的俘虏,看了刚才一幕,无不震惊,想着这事要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会如何反应呢。 “你也不说黄金藏匿在哪,要舌头何用?”荣臣正雄冷冷地对肥胖俘虏说着,把钳子和那片舌头丢地上。 “大人,要救治他吗?” “此人不会说的,救他干嘛?让他流干了血,自生自灭吧!” 两个打手驾着蜷缩在角落的肥胖俘虏,带出了审讯室。 荣臣正雄走到那排铁栅栏前,看着里边关押的俘虏,眼神所到之处,俘虏们纷纷后退躲避,但牢房很小,能够躲到哪里去。 荣臣正雄看着这些饱受折磨的俘虏,问打手道:“下一个是谁?”猛然间,他看到牢房中有一双眼睛,无比坚毅而又清澈的眼睛,那是一个年轻人的眼睛,可能只有二十岁吧,煞白的脸色,羸弱的身躯。 “他是谁?” “无名氏!” “怎么叫这个?无名无姓吗?” 打手回道:“所有人都这么称呼他,此人好像失去了记忆,在岩崎家族也只是个奴仆管事而已。此人甚是奇怪,好像没有痛觉一般,之前多次受刑,不叫不喊,打通锁骨,如同没事人似的。” “有意思,感觉藏宝地会着落在此人身上。” 荣臣正雄挥了一下手,当先向地下密室入口处一个小房间走去,那是一间休息室,供打手们累了休息、喝水之处。 荣臣正雄进到里边,摘下头上缠的的那条白色绑带,从水缸中舀了一瓢水,从自己头顶淋下,瞬时清爽了许多。 不久,两个打手带着无名氏走入此休息室。 荣臣正雄盘膝坐下,命两个打手出去后,对无名氏道:“喝水吧。” 那无名氏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咕咕咕连吞数大口,还觉得不解渴,真想一头载入水缸中。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荣臣正雄问道。 “大人,你问什么,只要我知道的,没有不回答的。但是,”无名氏为难地道:“我真的没有名字,或者说我忘记了以前叫什么了。” “有这种事?”荣臣正雄很感惊奇,又问道:“那我问你,岩崎家族把黄金藏到哪里了?” 无名氏立即回答道:“据我所知,他们把开采的黄金,运往四叶岛腹地去了,具体哪里,我也不清楚。” “四叶岛腹地?四叶岛地广人稀,腹地全是原始森林,岩崎峻雄有了黄金为什么不扩充军备,加强实力,反被我们攻破城池都不用那些黄金?” 无名氏马上回答道:“岩崎岛主曾经说过,黄金不是给现在的人用的,而是要供奉给先人的,先人才会保佑家族昌盛。四叶岛腹地有岩崎家族世代供养的神社,黄金应该都在此神社中。” “岩崎峻雄真是个迂腐的家伙。” “知道黄金藏匿准确地点的人,其实都在战场上战死了,不死也剖腹自尽了。被你们抓来的我们这些俘虏,知道的事情,不过是我刚才所说。” “原来如此!” “可是,”无名氏又道:“知道了宝藏之处又能怎么样?你岂不知道岩崎岛主的毒咒:任何取走四叶岛上一草一木、一沙一石者,我的诅咒都会追随其一生,没有好下场!” “岩崎峻雄这个家伙,死也不让人安稳!” “大人,”无名氏说道:“我之前就跟审讯我的大人说过这些,但他们因没有得到确切消息,或者说准确地点而不信任我,希望大人能相信我所说的。” 荣臣正雄歪过头去看着他,问道:“那些人都很忠于岩崎家族,你为什么没有这种忠心?” “我当然有忠心,”无名氏道:“但不会对岩崎峻雄忠心,他只把我当成奴隶看待,不给我自由,经常鞭挞我,我已经在四叶岛十多年了。” “这么久了?你很小的时候就在岩崎家族吗?” “不是的,大人,”无名氏欲言又止,最后道:“年龄对我来说,好像不起作用……” “此话怎讲?” “我十多年前,来到四叶岛时,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毫无衰老之相,我也很奇怪。” 荣臣正雄目定口呆,不敢相信他的话。现在仔细看他,稍显稚嫩的脸庞上,一双明亮如镜的眼睛,谈吐做派老道,又确实与他的年纪不符,好似经历过很多事情一般。 “我听他们说,”荣臣正雄直视着他,问道:“你是没有痛觉的人,这是真的吗?” “也有点痛觉,只是不强烈。” “你,不会是个麻风病人吧?” “不是的大人,请您相信我。” “没有想到,我今天会遇到你这样的人!”荣臣正雄自言自语道:“你的心是否也和你的肉体一样,没有感觉的呢?” “怎么会,我的心也是肉长的。” “好!我叫做荣臣正雄,你愿意跟随我吗?” “啊!”无名氏怔了一下,道:“原来您就是荣臣大人,幕府三杰之一,我在四叶岛就听说过您,对您十分仰慕,能够跟随您,是我莫大的荣幸!” “以后,你就叫做宫廻智宸吧,我会培养你,为我效力,为天皇陛下效力。” “宫廻智宸!” 第42章 互通有无女伯爵 尤金回到冰城已经十余天了,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东奔西跑,联系到一切能找到的关系,请客送礼,拉拢人脉,目的只有两个:一是要稳住自己商路的幕后支持者们,不仅仅只有李约翰首相,还有其他一些政府要员,这是一定要做的,因为这是尤金安身立命的基础,商路不保,其他都是妄想;二是要试探国王身边人的口风,当然暗中向其宣贯一些关于质子劳瑞恩·亚瑟的传闻,帮他扩大影响力。 这一天晚间,尤金前往寒冰王国外交大臣的府邸进行拜访,奉上一份丰盛的大礼,寒暄一阵后,又拿出一封亚瑟亲笔所写的信件,向外交大臣陈述关于贝奥塞斯王国的情况,多数内容空泛无力,毫无新意,其实就是为了向外交大臣,这位老国王劳瑞恩·瑞德的弟弟、自己的叔公套近乎,拉拢关系,才写的信,信上一半内容是亚瑟奉承外交大臣的言辞,这是尤金离开古斯诺堡前,让亚瑟拟写的。当然,尤金又当面向外交大臣夸张描述了很多关于亚瑟的溢美之词,外交大臣亦是年纪大了,很长时间竟然没想起来亚瑟是谁,后来尤金不厌其烦地向他述说亚瑟的身份,这才令外交大臣清楚了亚瑟的王族地位,此人也是精于人际关系的,看着价值不菲的尤金献礼,当然对亚瑟刮目相看,扬言一定会在老国王面前帮亚瑟多提表彰之功劳,诸外派各国质子中出类拔萃之人才。 尤金在外交大臣处办妥了事情,告辞出来,已经是较晚了,北方地区天黑的早,保罗驾着马车,尤金坐在车厢中,回家路上一直很暗,只有马车上插的一支火把,静夜中但听马蹄得得,车轮碾压路面的声音,一路慢行。 行过多时,拐过一个弯路后,突然前方出现几对凶狠的眼光,偶尔一眨一眨,到了近处借助火光才看出来,原来是一群狼犬狂吠乱叫,恶狠狠盯视着他们。 拉马车的两匹马受到威胁,举足不前,保罗亦感为难,往前不远即可到家,这如何是好。 “呲!” 但听附近有人发出一声呼哨声,继而那些狼犬如同疯了一般,忽然向马车冲去。 保罗不及细想,驾着马车迅速离开,两匹拉车的马也被狗吠声惊吓得放开四蹄狂奔。 “出了什么事?”尤金坐在车厢里问道。 “恶犬当道,主人你坐稳了!”保罗快马加鞭,驾着马车一路狂奔,也不回家了,先摆脱这些狼犬的追逐要紧。 尤金探头看向车厢后部,正好一条狼犬冲上,聚力一纵,如离弦之箭一般激冲而来,多亏尤金反应灵敏,忙抽身回到车厢里,那狼犬一头扎在车厢窗口上,被窗框卡住,一张湿漉漉、毛呲呲的狗嘴朝向车厢内一阵乱咬乱晃,希翼咬上一口什么。 尤金手持手杖,顶住狗头,身体后倾,斜躺在车厢座位上,用双脚马靴一踢被卡住的狗头,将其顺势踢出了车厢。 那狼犬重重摔在地上,却异常血性,一会又站起来,继续跟着狼犬队伍,向马车追去。 尤金长吁一口气,命保罗快跑。 那些狼犬好似训练有素,紧紧跟随,但到底耐力不及马匹,时间长了之后,慢慢距离越来越远。 马车终于甩掉了狼犬的追击,保罗一身冷汗,不敢放慢速度,兜一大圈,开始往家的方向赶去。 “天神保佑!”尤金不禁舒了口气。 行不多时,突然前边驶过一辆马车,驾车人一身黑袍斗篷,遮得严严实实,速度与尤金的马车保持一致。 两驾马车,相隔较近,并驾齐驱,保罗加快速度,对方加快速度,保罗放慢速度,对方亦放慢速度,看来来者不善。 “朋友,有什么问题吗?”保罗问那辆马车的驾车人。 黑袍驾车人不管不顾,目不斜视,兜帽里的脸上十分洒脱,嘴角微微上扬。 保罗有些气愤,侧脸向车厢里的尤金道:“主人,我们……我们恐怕被歹人盯上了!” “什么?是要劫持我吗?” 尤金话声未了,旁边马车车厢里突然探出一个人影来,也是黑袍斗篷,遮得严严实实,此人手中有把火铳,朝天“乓”的一声放了一枪。 两架马车的马匹不用御者催促,被惊吓得快开四蹄,急速奔进。 “我操!”保罗开口大骂,想尽一切办法要甩掉这个如影随形的家伙,但都是徒劳的,他们就这么赛起马车来了。 旁边马车的驾车人明显驾车技术高于保罗,眼看两架马车齐头并进驶入一片树林,即将到一处岔路口处时,驾车人突然纵马向尤金的马车挤压过来。 保罗吓了一跳,为了避免两车相撞,只得驾车驶入左侧岔路,还好对方只放了一枪便没有再进行攻击。 两架马车风驰电掣,不一刻竟然驶入一片墓地之中,两侧墓碑林立,无比阴森。 “怎么跑这来了?”尤金在车厢里不免心惊胆战。 再往前看,赫然有座体量高大,气势宏伟,尖顶多棱的天神教大教堂,教堂每个窗户透出火光,此时看来,异常耀眼。 “天神保佑!”尤金和保罗不禁都暗自祷告着。 教堂前有十余人骑着马,手里亦有火铳,对向奔驰而来的两架马车,看来随时可以开枪。周围更有很多狼犬,看来也是刚才追击尤金的那群恶犬。 “尤金阁下,不要再跑了!” 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 尤金看来别无他法,只得命令保罗停下来。 两架马车终于停在了教堂前,停在了十余骑前,停在了那些狼犬前。尤金和保罗下车,惊慌失措,战战兢兢。 “哈哈哈哈……”人群发出一阵阵大笑,其中一人骑在高头大马上,对他们道:“尤金阁下,主人请你到教堂一会。” 尤金和保罗面无表情,他们朝着教堂大门走去,有人拦住了保罗,看来此时只能任人宰割了,尤金对他点了点头,只身走入教堂。 教堂内部破败不堪,看来多年未曾使用,却也能看出当年她的辉煌痕迹,应该是座富丽堂皇的天神教教堂。教堂正面,天神像巨大无比,鼎立于整个教堂。 在天神像脚下,一个瘦小的身体吸引了尤金的目光,那应是一个女人,穿着黑色长袍,头戴兜帽斗篷,与外面那些人穿戴一致,但与天神像对比,她是那么渺小、瘦弱,让人有种保护她的冲动。 女人转过身来,掀起斗篷帽,一头乌黑长发甩了下来,一张无可挑剔的脸蛋,白的毫无血色,年纪不轻却一丝皱纹也无。一双俊眼,又大又亮,眼眸深邃,透着智慧。一个鼻翼,精巧高耸,散发干练。一张小嘴,红艳艳娇滴滴,嘴唇不薄不厚,果真是一位绝色美人。 “杰奎琳……女伯爵!”尤金竟然认得此人,没想到在此相遇,不禁喃喃自语。 “尤金伯格先生,”女人声音甜美,看着他说道:“我特意来寒冰王国见您,您可要尽地主之谊呀。”说着,莞尔一笑,十分迷人。 尤金呆立当地,不知所措。 此女人正是奥古斯特王国女伯爵、雇佣兵首领杰奎琳,号称掌管克国最大雇佣兵军团的女魔头。多年以前,尤金为了各商路安保问题,曾远赴奥古斯特王国会见杰奎琳,最终达成合作事宜。想想那个时候,杰奎琳就是现在的样子,这么多年后的今天,她的面容依然如故,简直不可思议。 “怎么了尤金伯格先生?”因尤金是圣迪沙王国后裔,所以杰奎琳女伯爵用圣迪沙王国男士专有名字称呼他,道:“我的尤金伯格先生,您一向可是以风流倜傥着称的哟!” “外……外面那些人,这么说来都是你的人?” “当然。” “他们……他们险些要了我的命?” “他们在吓唬你,只是朝天开枪,狼犬也不会真的咬你,他们都很听我的话呢。” “天神保佑!”尤金到现在才算舒了口气。 “哈哈哈哈!”杰奎琳如同银铃般的笑声,令尤金胆寒。只听她继续道:“尤金伯格先生,我无意伤害你,只是想试探下,寒冰王国,或者说整个克国东部最大的商人安保工作做的如何,如今看来,呵呵……” “您是在取笑我吗?” “谈不上取笑,就是用事实告诉你,不但你的商队需要我来保护,你自己也需要我来保护,不是吗?” “真是一种讽刺!”尤金道:“刚见到您时,看到您瘦小的身姿,每个人都会想到保护您的,但其实您很强大,强大到令每一个人有压迫感。” “希望不会令我们之间出现距离感。” 尤金终于恢复了常态,大脑逐渐恢复了智慧,想到很多问题,不知从哪问起,只得道:“女伯爵阁下,您说特意来寒冰王国见我,只是客套一下吧?” “不是客套。”杰奎琳道:“我此次来东部,先到古斯诺堡,因为听说你在那里,可惜没能找到,后又有消息说你在冰城,所以我又赶到这里,今天终于被我逮着了。”说着,诡秘一笑。 尤金感觉事情严重,亦是非常奇怪,不禁说道:“我听说女伯爵阁下一向在奥国活动,极少外出,以您的身份和影响力,完全可以委派他人来办事,或者邀请我去月影城,不会轻易来寒冰王国,看来事情对您来说非常重要。” “是很重要的事情。”杰奎琳道:“想必你也知道我的身世,我们原本都是圣迪沙人,后因战乱,流落克国各地,区别在于你来了寒冰王国,而我被恶人从圣迪沙王国一路带至沃伯翰帝国、奥古斯特王国。所以,请看在你我同是圣迪沙王国后裔的份上,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尤金更加好奇,问道:“到底什么事?我能帮上忙,一定会帮。” “其实对你来说很简单。”杰奎琳道:“你在古斯诺堡的那个小情人儿……哦不,是你的音乐老师,我想认识她的父母。” 尤金听了十分吃惊,并不是吃惊于她知道自己的隐私,那些隐私,对于雇佣兵首领来说不值一提,他是吃惊,蜜雪儿的父母为什么会令杰奎琳这么热衷?于是问道:“认识他们?他们如何获得女伯爵阁下青睐的呢?” 杰奎琳又是微笑一下,说道:“尤金伯格先生还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他们其实原本是沃伯翰帝国的旧贵族、原沃伯翰克莱夫家族成员。是的,蜜雪儿的父亲,正是克莱夫·奥锐吉国王的亲弟弟、沃伯翰王国末代国王克莱夫·路易的亲叔叔。蜜雪儿的父母是亲王和亲王夫人。” 尤金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沃伯翰帝国的前身是沃伯翰王国,同其他王国一样为君主统辖,后来发生了民众大革命,最终王国被推翻,成为了现在的帝国。尤金惊恐道:“当年沃伯翰王国首都玫瑰城民众屠杀贵族,斩首数十万人的浩劫,他们竟然躲过了?您的消息准确吗?” “当然准确!”杰奎琳说道:“这十多年来,我一直在打探一个仇人,现在就着落在蜜雪儿的父亲身上。” “菲利普?”尤金脑中想到那位和蔼可亲的老人。 “他们一家隐姓埋名是有原因的,他们一直有顾虑,因为害怕被帝国追杀问责,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但他们仍不能忘怀当年玫瑰城血流成河的地狱般景象。” “女伯爵阁下,我愿意帮助你,但目前因一些重要事情要办,我在寒冰王国还要再呆一段时间,不能马上返回古斯诺堡,只能写封书信,您可携带此信件去见他们,想来菲利普看在我的面子上,会帮助您的。” “我对这个看法毫无异议。” 尤金眼珠子一转,又说道:“不瞒女伯爵阁下说,我也有点小事想请您帮助我。” “那是什么?说来听听。” “想来,以您在奥古斯特王国的地位,应该认识菲力克斯王子吧?” “亚历山大·菲力克斯?”杰奎琳脑海中突然浮现十多年前的旧时光,一个金发卷曲的少年,长着丘比特脸型的可爱大男孩,挺拔的身材,笑起来十分迷人,不禁说道:“认识……是认识……” “说真的,”尤金道:“我想结识此人,您可否帮忙引荐呢?” “他现在就在这里呀!我不想见到此人。”杰奎琳想了想,又道:“但是我也可以为你写封信,你可以拿在他面前,作为结识的理由。”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但是,请不要告诉他我来过冰城。” 尤金点了点头,看来每个人都有很多秘密呀。 “如此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接下来一起‘签协议’吧!” 于是,杰奎琳的手下拿出笔墨纸张,尤金和杰奎琳坐下来分别在写书信,一时间,但听羽毛笔在粗糙的纸上唰唰唰的摩擦声,此起彼落,不多时,二人都写完了书信,叠好后,手下又拿上烛台,滴上蜡烛油,他们随身带有印记,马上按上了代表自己的标识印痕。 两个人煞有介事地彼此交换了书信,相对一笑。 “希望能够帮到您!” “希望能够帮到你!”杰奎琳跟着说道:“对了,作为今晚吓到你的歉意,我可以给你透漏一点商机,利尔逊共和国我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那里即将发生大事,有关战争的大事,这类事情,对你们商人来说都很敏感,一定会利用起来赚钱吧?” “能具体说说吗?” “利尔逊共和国如今南北两派分歧很大,最近先后找到我提雇佣兵事宜,而且需求量极大,看来他们的内战一触即发。利尔逊共和国其实外强中干,他们自从建立国家政权后,实际上南北两派一直不和,这场战争在所难免。” “南北两派都向你雇佣士兵,那以后战场上都会由你的人互相残杀?” “看来会演变成这样,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过,雇主之间的人都留在后方保存实力,战场上死伤都是我的人,唉,这个世道!”杰奎琳话锋一转,又问道:“怎么样?你有兴趣吗?” “当然有兴趣,但,那里离我的商路太远了,我真是鞭长莫及。再者我最近被其他事情缠身,根本没有精力考虑这些。” 尤金和保罗重新驾着马车,离开天神教教堂,走上了回家的路。这回,杰奎琳女伯爵命六名荷枪实弹的雇佣兵一路保护他们。 “保罗呀保罗,你怎么不练练武,好在关键时刻保护我呢?”尤金坐在车厢里,悠悠说道。 “主人,我也是有长处的?” “什么长处?” …… 第43章 穴蕴真龙清泉洞 一派祥和安宁的清源村中,连日来一直被叮叮铛铛打井劳作的声音覆盖,因为朝廷果然派人来帮助村民一连挖出五口井来,供村民使用。大家都感激吴村长,是吴村长带领大家多次去皇家狩猎场请愿才换来了这几口救命的井。其中,吴瑕最是暗中欣喜不已,时常想道:“天哥心中还是有我的!” 世人不知,古风仙气孕育下的清源村,掩盖着真龙天子的秘密。 龙在天与吴瑕珠胎暗结,到现在三个多月,吴瑕终于出现了妊娠反应,而且尤其剧烈,时常干呕、呕吐、浑身发烫。 吴村长生活经验丰富,老婆曾经两度产子,如何看不出来吴瑕的变化,十分震惊,终于在一天吃早饭时,又正好赶上吴瑕呕吐,吴村长追问她原因。 吴瑕初时不说,被问的急了,才说久不见来红。 吴村长头脑一阵眩晕,怒不可遏,道:“是谁的孽种?” 吴瑕从未违逆过父亲,看如今瞒也瞒不住了,只得如实奉告。 吴村长恨得手住拐杖都颤抖了,几不能站稳。吴瑕欲哭无泪,连忙去搀扶他,不想吴村长胳膊一避,说道:“你脏,莫碰我!” 吴瑕无比委屈,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吴村长老泪纵横,口里亦哭道:“原本一个黄花大闺女,还未出嫁,竟已经怀有孽种,你让我这老父以后有何脸面见人?”越说越觉得心里憋屈,举起拐杖,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向女儿身上抽去。从小到大,他从未对女儿动过手,即使她小时候再淘气再顽皮,做父亲的也舍不得打一下骂一句,现在热血上涌,气极败坏,手上挥动的拐杖已经不听使唤。 吴瑕身上受了几下打,立马显出血痕,更难受的却是自己心里,痛不欲生,想着父亲现在正在气头上,这么打下去,自己孩子不保,不如先躲得一躲,遂哭道:“爹爹,女儿对不起您。”说完,夺门跑出院子,不知不觉,竟然一路向清龙山跑去。 她跑的速度很快,跑的汗流浃背,跑的天昏地暗,不知什么时候,忽然下起雨来,她心里很乱,根本不管不顾起来,在雨中艰难前行,向山上爬去,到后来累的精疲力尽,但仍旧一门心思的往上爬。 她终于爬到山路尽头,眼前密密麻麻全是灌木丛,不禁想到当初和龙在天一起深入丛林中的景象,历历在目。如今大雨如注,吴瑕全身湿透,冷风一吹,噗嗤打个喷嚏,寒气入体,瑟瑟发抖,无处可去的她只得再次进入密林,像上次一样,摸索山壁,再次进入那个龙族发源地的山洞中。 此时洞中却有异象,因为天降大雨,清泉洞顶中间的洞口因降雨顺势而下,直接淋到洞内那眼泉水中,哗哗巨响,颇为壮观。潭中底部也有很多五彩玉石,此时微微发光,好似在吸收聚集着水分、能量。 清龙山虽然不高,但她一路奔波爬上来,中间不曾有一刻休息时候,早累的精疲力尽,到了清泉洞内后,一跤栽倒,晕睡过去了。 日月更迭,不知睡了多久,吴瑕这才悠悠转醒,但却感觉浑身发烫,四肢乏力,竟然发起烧来。眼望头顶洞口,外面赫然已经繁星闪闪,明月当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万籁俱寂。 吴瑕强撑着要起身,头晕脑胀的坐起来,但想站起身来却是绝难做到,身上烧的发烫,实在太过疲累,又是一头栽倒,再次昏睡过去。 等着她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头顶洞口仍是一团黑漆漆的,只有寥寥数点星辰,借助星光,感觉自己四肢舒展开来,而自己的手心脚心好像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动,继而感觉两只手心和两只脚心好似有股热流,传入体内,而自己身体里又好像有些寒毒外泄。 吴瑕努力去看视,虽看不真切,却能感受到,应该有四个巨型动物,分别在咬嗜着自己的手心脚心,但又好像在帮助自己去除病痛,因为过不多一会,自己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 忽然间,头顶洞口微微现出一丝月光,仅此一丝光亮,已经可以分辨出洞穴内的情景。 吴瑕趁此机会去看控制自己四肢的动物,不看还好,这一看,吓得自己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原来是四只硕大无比,比人都大的巨型蚰蜒,肉乎乎的身体微微蠕动,皮肤上的褶皱纵横交错,连身上的毛都粗如大腿,直把吴瑕吓得晕死过去。 第二日吴瑕清醒过来,哪有什么巨大蚰蜒,看来只是自己昨晚发烧做的噩梦而已。吴瑕一机灵坐起身来,却感到浑身神清气爽,这病好的也太利索了吧,再去看手心脚心,却是都有一个细如针刺的创口,不仔细去看还找不出来,用手去触碰,还有痛感,十分奇怪,也不去多管了。 吴瑕站起身来,在洞穴中踱了几步,竟然发现一把匕首,拾起来一看,只见匕首上纹路清晰,镌刻着一条长龙,正是龙在天的龙纹匕首,睹物思人,吴瑕想到了和他在此山洞中的每个细节,不免脸红起来。 过不多时,她突然感觉有些饥饿,不经意看向洞口,只见地上有些东西,走进一看,竟然是些干粮、咸菜疙瘩,哪里来的食物?吴瑕心下嘀咕。她在洞里、出入洞穴的密道中反复查看多次,毫无线索。 吴瑕也不找了,反正饿的厉害,拿起来食物在露水下简单清洗一遍就吃,虽然上面有些泥污,但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了,很快吃完,又到潭水边用手捞水喝,看着水中倒影,手握龙纹匕首,不禁又想到之前和龙在天被困这个山洞中的种种经历。 “天哥,天哥,你现在哪里?” 她呆呆的伏在那里,往事涌上心头。一想到来年春季龙在天要组织阅兵大典,她就喜不自胜,因为那时候,自己可能就陪在他身畔,受检阅部队千军万马的万众瞩目。 潭中倒影,美女的脸上绽开了笑颜。 洞顶缺口滴答滴答流下的雨露,颗颗滴落潭水中,引得波纹粼粼,吴瑕心中这才回到了现实,忽然想到:“昨晚的大雨,落下来后,都去了哪里?” 按理说,这水潭是汪死水,上边洞口落下的大量雨水到了潭中一点没有溢出,降雨到底去哪里了呢?更奇怪处,是潭底玉石,晶莹透剔,颜色愈加鲜艳。 不知不觉间,又到了晚上,吴瑕百无聊赖,想来过了两天一宿,爹爹应该气消了吧,回家去看望看望他吧,在这洞中总不是长久之计。 打定主意,吴瑕立马动身,用潭水洗了一把脸,清爽许多,便即出洞下山,向家里走去。 等吴瑕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家里灯火通明,但她多次呼唤爹爹时,并无人应答。吴瑕到了父亲房间门口,却是大门敞开,只见父亲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吴瑕十分好奇,如果父亲睡下了,一定会吹灭火烛,带着犹疑,她走上前去,碰了一下父亲的手背,冰凉一片,吴瑕吓了一跳,用手去探父亲鼻息,竟然毫无气息,吴瑕心里猛然一跳,忙去摇晃父亲身子,可是吴村长直挺挺,看来死去多时了。 吴瑕悲从中来,一声惊呼,泪流不止,伏在父亲尸身上痛哭起来。这一下伏在父亲身上不要紧,只觉得吴村长胸口软绵绵的,用手一碰,竟发现他胸前骨骼尽碎,吴瑕聪明无比,自然知道父亲一向身体硬朗,不至于突然暴毙,看来是有人杀害父亲。 她仍旧伏在吴村长尸身上大哭,不动声色,突然感觉外面有人走动,更无迟疑,反身到门口立马反锁房门,甫一锁好,正好有人从外面推门。 “点子发现了!” 外面一个女人声音说道,继而又有多人说道:“冲进去!” 吴瑕从窗口外望,院子中五个黑衣人,黑布蒙面,各个手持武器,想来父亲就是被他们杀害的。 只见这五个黑衣人,其中一个瘦小的,当是刚才说话的女首领,此时又道:“不用破门而入,这个地方正好要清除干净,放把火烧了!” 其余黑衣人赶忙行动。吴瑕家中别无他物,却有一个柴草房里全是备用的稻草,被他们捧出来,堆放在院中各房间外,黑衣女人摸出火刀火石,一把点燃起稻草,瞬间整个院子都烧了起来。 这一下,风助火势,火仗风威,大火烧的越来越旺,越来越大。 吴瑕家的房子是木质结构,烧的很快。吴瑕躲在房中,一股股浓烟弥漫,初始感觉燥热,没多久整个房子墙壁都开始出现火焰,吴瑕吓得护住父亲尸身,不知所措。 ************************************************************************* “哇呀呀!”关键时刻,院外一声大喝道:“哪个龟孙敢烧俺家?” 五个黑衣人没想到会有人来,摆开架势,看向院门口,只见一个高大威猛,虎背熊腰,铁塔也似的壮汉伫立在那里,却是穿着一身骑兵营士兵制式兵服,腰里一把长刀,甚是威武。 “你是谁?”黑衣女人当先问道。 “我是阿夯……”大汉顺嘴一说,继而大摇其头,又道:“俺是熊清源!” “管你是谁!”黑衣女人双剑交叉,突释一招,攻向大汉。 此大汉正是熊清源,他在皇家狩猎场入伍两个多月,每天早起晚睡,干活勤快,操练用心,以前一门心思听从吴村长的,如今既然当了兵,便一心一意听从长官的话,逐渐得到骑兵营统领陈曦的信任,总算有个探亲的假给他,本来是明天的假期,高兴的熊清源多次请求,陈曦这才答应他今晚回来,明天晚上返回骑兵营。 没想到的是,熊清源刚一进清源村,便发现家里方向有火光冲天,一路飞奔回来,真个是家里着火,而且发现了这几个黑衣人,不是这帮歹人放火是谁。 熊清源怒不可遏,抽出长刀,与黑衣女人打在一起。 其余四个黑衣人亦挥舞兵器,帮助黑衣女人攻向熊清源。 熊清源凭借一股蛮力,力战五个高手,他虽然功夫不济,但力气源源不断,长刀一劈一砍,其中两个黑衣人虎口吃痛,丢下武器,早被熊清源一刀一个砍死了。要知道,这两个多月来,熊清源的全部心思都用在了练武上,虽练的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功夫,但特别适合实战攻防,此时使将出来,威力巨大。 黑衣女人临危不惧,又是一轮猛攻,以其精巧的招式,将熊清源逼退几步,同时自己也感为难,因为不管自己剑招多么乖张,对方就是简单招式用长刀挡隔,竟然屡屡凑效,他到底是功夫绝伦,还是一点不会全靠力量极大御敌?黑衣女人心里也是没底。 另外两个黑衣人分从左右攻击熊清源,将其半包围。 熊清源也试探出,此三人中,唯有右手边的黑衣人武功较弱,不如先对此人下狠手,再一一消灭他们。 熊清源双手握紧长刀,斜刺里高挑左手边黑衣人,将其逼退后,又横削正面的黑衣女人,对方双剑交叉一架,抵住了熊清源力拔山兮的一刀,不想熊清源此是虚招,看准右手边黑衣人倾身过来,立即抽刀反击,将其从右肩至左胯整整齐齐地一劈为二,黑衣人哼都没发一声,残肢倒下,眼睁睁死去。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轰隆隆”一阵巨响,从里边反锁的吴村长房子突然被大火烧塌,烧着的房子向院子里倒下,院中剩余缠斗的三人反应灵敏,立即向院子篱笆扑去,直接压倒篱笆,三人滚了几圈,才算狼狈避开大火烧身之势。 “要杀的女人已经死了,我们快走吧!”其中一个黑衣人对黑衣女人说道。 “没看到女人尸体,回去怎么交代……”黑衣女人道。 “这么大的火,房子的都烧塌了,不死的才怪!” 熊清源听他们对话蹊跷,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杀哪个女人,气急败坏下,“哇呀呀!”怪叫着冲上去就和他们拼命。 这个时候,大火引来了村里男女老少,大家提着水桶都来救火,看到两个黑衣人和阿夯斗的凶恶,虽不明所以,亦都赶上去帮着阿夯打那两个黑衣人。 “颠儿!”黑衣女人看对方人多势众,带着剩下那个黑衣人施展轻功而逃。 村民们打跑了黑衣人后,便连忙去救火,从新打的井中提出一桶一桶的水,浇在吴村长家遭受火灾的房子上,忙了一晚上,终于将火扑灭,众人都很劳累,围坐在吴村长家门口休息,但熊清源却是一刻不歇,徒手在吴村长房子的废墟中搬搬抗抗。 村里人早听说他如今在皇家狩猎场骑兵营当兵,不想为什么家里突糟此横祸。 吴瑕的结拜姐妹狄大娘子也来到这里,她的丈夫狄建昌从一开始救火就在现场,赶忙迎上去对她道:“你有孕在身,怎么也来了,这里有我们呢。” “我怎么放心的下小妹!” “你在这里看着就好。”狄建昌又张罗着村民过去帮熊清源清理,终于在倒塌的吴村长房子废墟中找出了吴村长烧毁的尸体,但无论如何也是找不到吴瑕,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村民们无限感慨,只得问熊清源来龙去脉,但熊清源也是不明就里,只把自己看到的说了一遍。 最后,在第二天早上,村民们为吴村长挖了一座新坟埋骨,一口棺材亦是狄建昌买来的,众人无不落泪,熊清源披麻戴孝,不胜伤感。 第44章 阴差阳错现密函 吴瑕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清泉洞内,白天,阳光从洞顶缺口洒下,照耀的她全身暖融融的,十分舒适。 她下意识地双手去遮挡刺眼阳光,发现自己两只袖口被火烧糊、烧黄了一大片,手背上也有烧伤出现的水泡,虽然不是很严重,但非常明显。 这个时候,吴瑕才开始回忆,之前自己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前一天,我回家去,看到了父亲躺在他的床上……”她隐约回想到一些片段:“父亲胸口骨骼断裂,应该是被人杀害的……有人在院子里叫嚣着……阿夯好似和他们打了起来……阿夯来过吗?不记得了!家里到处是火,家被火烧,我当时在做什么?当时吗?我好像要去保护爹爹,他虽然死了,但我还是要保护他……” 吴瑕坐在洞中,绞尽脑汁,回想着当时的景象,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她不停的问自己:“好像浓烟呛人……好像……好像没有别的事情发生。我是不是被烟雾熏晕过去了?我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她不禁呆呆自问自答着,脑子胡思乱想:“我真的经历了这些吗?爹爹真的死了吗?我真的回家去过吗?”她有些怀疑自己了,可能自己一直在这洞中熟睡,哪里都没去过,即使去过,也是梦中去过吧? “不对!”她马上意识到问题所在,自言自语道:“我的手被烧伤了,衣服都被烧坏了,不可能哪都没去……” “那么我又是怎么回到这里的呢?”她又自己问起来自己,实在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这个洞穴,目前来看只有龙在天和吴瑕知道,其他人如果要进来,会受到洞口丛林中蚰蜒的攻击,而且好像洞内还藏有更凶恶、更巨大的蚰蜒,但却不攻击龙、吴二人,这也令他们十分不解,如果要有一个解释,可能这里——清泉洞,是以龙在天代表的神龙族发源地,而这些蚰蜒,是保护这个神秘地界的守护者,那自然要保护神龙族真龙天子。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空口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被吓了一跳,难道有人?壮着胆子,吴瑕走到洞口看视,只见山洞外蜿蜒曲折的通道上有一只手掌大小的蚰蜒,背负着一只松鼠爬行,松鼠应该是死的,为了避免松鼠肉掉下来,蚰蜒爬行速度较慢,到了洞内后,这才身躯一拱,将松鼠丢下,蚰蜒又极快地爬走了。 吴瑕看的呆了,这是给我的吃的吗?之前出现的干粮、咸菜疙瘩也是这么送到洞内的吧?自己会不会也是由那种巨型蚰蜒背负着自己回到这个洞穴的呢? 她不敢想象,自己肚子真有些饿了,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龙哥的骨肉着想吧。 吴瑕从洞外找来一些树枝树杈,在洞内架了起来,用龙纹匕首将松鼠剥皮,将肉切成小块,用树枝串上松鼠肉,用火刀火石点燃树枝,开始烤起肉来。这只松鼠又大又肥,只在烧烤的初始有股焦糊味,后来越烤越香,肥油一点点被炙烤出来,油腻腻,香喷喷。吴瑕自己都被肉香味馋的口水直流。 堪堪烤好了松鼠肉,吴瑕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起来,边吃边想着最近遭遇的种种变故,爹爹一直在村中生活,一向与人为善,不会结仇,说不好,看来是天哥的仇家所为,爹爹的死是因自己而起的。如若不是因为自己身怀六甲,早一头撞死在洞壁上了。 如此,吴瑕开始在清泉洞内生活下来,每天必有蚰蜒从外面山下驮进食物,不是干粮就是些小动物尸身,总之吃的不断,吴瑕也经常到外面摘些野果回来,所以并不曾饿到。 她经常伫立清龙山顶,远眺龙城方向,握着龙在天遗下的龙纹匕首,心中默念着:“天哥,天哥,你在哪里?” ************************************************************************* 龙城颜翠园天安殿上,皇上龙在天突然召集太尉颜建明、刑部尚书阚明远、大理寺卿姚同光、都察院左都御史顾文忠和龙城提都秦锐渊觐见。 彼时顾文忠、姚同光和阚明远相携赶到天安殿时,太尉颜建明已经在殿上同皇上交谈着什么,廖公公侍立在旁。 三人山呼万岁,静待皇上吩咐。龙在天冷冷地看着他们,那几人知道龙颜大怒,大气不敢出一口,却不知所为何事。 龙在天开金口吐玉言,道:“今儿叫你们来,有件大事,朕要听听你们的意见。”说着对旁边太尉颜建明道:“把那封收缴来的密函,拿给他们看看。” “是!”颜建明拿出一页纸来,交给站于中间位置的姚同光。 姚同光肥肥胖胖,体型硕大,阚明远和顾文忠相对瘦小,分别站在他旁边,都凑近去看那页纸的内容。 三人越看越惊心,越看越胆颤,虽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比较起来,姚同光和阚明远还好点,顾文忠却是如同头顶淋下一桶冰雪水,心下真是透心凉,眼睛瞪得铜钱也似。 只见纸上内容—— 仲孙兄台鉴: 纵观天下,局势非表面之光鲜,朝野庙堂,明和暗斗,此天地合久必分之大势所趋。你我共造翻天覆地之盛举时机已到。 贤弟领本部兵马起义,古城内诸军与汝策应,里应外合,先占据古城,以此为根基,西域省各地统兵官皆会响应,其他各省吾亦有知会,到时倾各省之力,共同挥师中原,吾在京师勤王,以护驾为名,控制皇室,最终迫使皇上退位。届时吾辈平分天下,共享富贵! 敬颂 钧安。 兄宏盛(印) “这……这岂不是当时在颜府中由那位矮胖师爷模仿羊宏盛拟写的信函吗?怎么到了这里?此信件应该在我家中地砖下藏匿着才是啊!”顾文忠表面虽不动声色,心里却如翻江倒海,无一时平静的,忙又去看印章,羊角样式,惟妙惟肖,几可乱真,心下一动,又想到一个细节,再去看纸张一角,果有一点墨汁,十分细小,不仔细分辨,根本认不出来。 顾文忠不禁一凛,想道:“莫非……我藏好的信函被人盗走,此封即是?”却又马上推翻想法:“不能够呀,当时夜深人静,我是等家中所有人都熟睡后,仔细观察多时,觉得无人出现才藏信的,前后没有耽搁多少时间,不会被人发现呀!”看来回家后,要好好找找原件。 就在顾文忠脸上青黄不定之时,太尉颜建明却在观察着他。原来颜建明即为颜家的主事人颜修谨的长子,颜皇后的父亲,亦即为当今皇上龙在天的老丈人,身居要职,掌管天下兵马大权。 颜建明自然知道顾文忠目前在帮颜家做事,也知道那封准备好的密函在顾文忠手中保管,但还没到使用此密函的时候,现在却突然出现,而且到了皇上手中,由此给所有人出了难题,接下来该如何做,至少颜家方面还没准备好。 顾文忠也看向颜建明,满脸的疑惑,暗暗摇了摇头。 “你们看来如何?”龙在天坐在龙椅上,冷眼旁观,赫然问道。 其实,刑部尚书阚明远是颜修谨的学生,颜修谨于十多年前任丞相时,屡次提拔阚明远,此人哪能不感恩戴德;大理寺卿姚同光的祖上,一直在西域省任职,把持西域一省政经大权,姚同光更在西域省曾担任太守一职,此人后来因办事不力,而进京为官,全仗颜修谨扶助,才保全性命,因此亦对颜修谨言听计从。他们都是属于颜家一派,自然要帮助颜修谨对付羊宏盛。 “回皇上,”阚明远先说到:“此信文字,像极羊丞相笔记,连落款的印记也是羊丞相的私印,当是真迹无疑。” 姚同光摇晃着肥头大耳,说道:“没想到羊丞相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勾当,万望皇上立即追查羊丞相。信中所提及的‘仲孙兄’,下官没有记错的话,当是西域省驻守西部长城的守将,和羊丞相关系一直很好。”姚同光曾做过西域省太守,后因过错,调离西域省。 龙在天又看向顾文忠,眼神冷峻,询问他的意见。其实,殿上众人都在看向他,想听听他会怎么说。 顾文忠迟疑一下,说道:“微臣有些疑虑,不解开这些疑虑,微臣实在不敢妄下定论。微臣的疑惑之处是,此信件皇上到底如何得到的?” “这个嘛……”龙在天道:“是秦锐渊一大早送来给朕的。他现在有要事去办,一会等他回来,让他讲讲具体收缴来此信件的经过。” 正在这时,门外传令兵突然高声叫道:“龙城提都秦锐渊秦大人觐见!” “让他进来。”龙在天不无赞许地道:“这么快就回来了?秦锐渊办事效率很高嘛。” 只见一个武官,四十多岁年纪,顶盔贯甲,披风抖擞,精神昂扬,款步走上天安殿,跪下行礼,口称道:“末将拜见皇上!” “秦将军请起。”龙在天道:“你来的正好,给我们讲讲那封信的来历。” 颜建明又对秦锐渊道:“兹事体大,你从头详详细细慢慢说来,不可有一点遗漏。” “是!”秦锐渊答应一声,不缓不慢地道:“末将昨晚带队在城中各城门巡视,到了西城门时,恰逢当值守门官换防,当时正好三更天时,趁此时候突然出现七个人强行闯卡,我当即带人拦截,这些人功夫不弱,打死打伤官兵数人,在西城门处消灭敌人三名,有四人逃脱出城,我带人穷追不舍,一直追出三十余里才将余下四人全歼。之后,从其中一人身上搜出这封密信。末将知道事态严重,所以立即星夜赶回京城,向皇上报告。” 众人听他说的轻巧,想来实际非常凶险。 “这七个歹人现在尸体在哪里?”颜建明问道。 “末将已将他们尸体运来颜翠园,”秦锐渊回道:“就在翠湖边上陈放。” “好!”龙在天道:“走,我们去看看。” 众人出了天安殿,走到翠湖边,只见地上排列着七具被草席子覆盖的尸体,等众人走进,自有卫士掀起席子供大家看视。但见一具具尸体直挺挺的,死的不能再死了,而且尸体上开始发黑,招惹许多蚊蝇。 众人看了唏嘘不已,彼此互相看看。知道内情的颜建明和顾文忠听的如同天方夜谭,这七名羊宏盛的保镖死过多时,之前一直在颜家秘密据点的地窖中,后来虽然运出,却怎么会活过来携带密函出城,还杀了几个官兵,当是无稽之谈。但是,要知道,这个龙城提都——秦锐渊,是当今朝廷中为数不多的不归属于羊党和颜家的正直之人,虽然是他一面之词,却很容易获得大家的信服。由此也让颜建明和顾文忠云里雾里,所见所闻无所适从。 众人又回到天安殿上。 “朕交代你办的事,都办妥了?”龙在天问秦锐渊道。 秦锐渊立即回道:“末将已经将各城门完全封锁,从今天开始,不准进城,严禁出城,施行宵禁。” “好,做的好。”龙在天道:“朕的天下,谁都抢不去!” 在殿上的众人,看皇上盛怒之下仍旧夸赞秦锐渊,无不对他刮目相看。 顾文忠此时想到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忍不住硬着头皮对龙在天道:“皇上,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呀,总是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龙在天道:“有什么话,尽管说。” 顾文忠躬身道:“之前的龙城已经加强戒备,如今更加森严。由此只会令城中百姓不安,尤其是,龙城八十万人口,如果封锁城池,所剩粮食,不及十日之需呀。微臣担心的是京城重地的稳定……” “这个无妨!”龙在天大手一挥,道:“为了安全起见,暂时还是要封锁整个龙城。至于粮食方面,朕要开官仓,先用储备粮,想来不会太久,朕有信心,快速解决这个叛乱势力。” 旁边秦锐渊又再说道:“末将有一事不明,最近龙城防卫正如顾大人所言,已经达到近年来最严格的戒备,但羊丞相仍旧知难而上,派人出城送密函,难道真的到了十分紧急的关头吗?否则谁会犯险,直接走城门呢?” “朕也有此疑惑,”龙在天道:“所以,朕有一决定,今儿个才把你们找来,命令三司会审,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共同审理此案,审理期间,涉嫌叛乱的官员一律收监,涉嫌叛乱的统兵将领,撤销统兵权,由太尉给予规避。” 颜建明、阚明远、姚同光、顾文忠及秦锐渊一齐躬身称是领旨。 便在此时,门外传令兵突然高声叫道:“六王爷求见!” “这个老六,怎么又来捣乱!”龙在天无法,宣其觐见。 不一刻,六王爷龙载离人高马大,健步如飞地到了天安殿上,跪地行礼,礼毕站起,看着颜建明等一众大臣,笑道:“各位大人都在呀?好不热闹!” “老六,你又来见朕,所为何事?”龙在天问道。 龙载离陪笑道:“皇兄,不瞒您说,您上次让我想个去滇池省的充分理由,老六我想出来了,嘿嘿……” “怎么?你还惦记那事?” “嗨!谁叫老六我越活越对释家感兴趣呢?这昆仑山轮回寺普陀罗宫就如同佛门圣地一般,久久萦绕在我心头,挥之不去呀!” 龙在天看他说的真切,多少被感动了,便道:“把你想到的理由说出来听听,如果没有充分说服力,朕还是不允许你去!” “您老儿放心吧。”龙载离却好似胸有成竹一般,道:“咱们神龙国护国大法师,也就是滇池省佛教小宗派执政活佛——厝仲活佛年事已高,身体每况愈下,近年来以修养为主,逐渐将教务和政务委托下人去办,或者交由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代为管理。所以,臣弟以为,我们现在要紧处是选个摄政活佛,专门协助厝仲活佛处理政教两方面的事情。臣弟不才,愿意代皇兄去往艰苦的滇池省监理推举事项,请皇兄定夺!” “咦!”龙在天听后,发出一声惊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面前高大的六弟,好似不认识此人一样,说道:“老六,没看出来呀,这你也能想到?朕一直看走眼了,怎么把你这么个大才遗漏了呢?” 旁边一众大臣亦对龙载离伸出大拇指,赞他此计绝妙。 大殿上现出少有的轻松气氛,今天以来,大家都被皇上怒气吓得谨小慎微,没想到被龙载离缓和了好多。 “不过……” 龙在天突然话锋一转,惊得龙载离笑容僵住了,追问道:“皇兄,您还有什么顾虑?” 龙在天道:“……顾虑谈不上,不过……这个主意最好不是由我们提出来的,最好是由滇池省自己提出来,让朕来批复才好。” “这个嘛?”龙载离一张大手去捋短须,颇感为难。 顾文忠上前道:“微臣可以给滇池省骆使君发封信件,跟他提及一下,让他以滇池省名义,向皇上请愿,请求朝廷派员来监理轮回寺选举摄政活佛一事。” 龙载离听了连忙鼓掌,大叫道:“妙计!妙计!” 龙在天亦点头道:“这样甚好。”其他众人也跟着叫好。 最后,龙在天道:“文忠留下,其他人都回去吧。” 除了顾文忠、廖公公外,其他众大臣拜伏而退。 等众人离开后,龙在天对顾文忠道:“朕知道阚明远和姚同光都是颜修谨的人,三司会审一事,他们一定会用各种手段怼羊宏盛,所以,朕希望你能客观点,虽然你是羊的学生,但你为人朕是信的过的,你要保证公平、公正、公开,明白了吗?” “微臣,谨遵圣谕!” “这件事情,朕很担心是有人谋划好了对付老师,但,其实有的时候想想,老师功劳太大,老百姓只知道感恩于他,不知道朕付出的心血、责任。” 顾文忠在旁边听的心惊胆战,不敢接话,心里不禁嘀咕道:“皇上到底是要救羊丞相,还是要打压他呢?” “朕自坐上这个皇位起,”龙在天好似自言自语,又好像要把心声全部倾吐出来,道:“这么多年来,先是由颜修谨任丞相,管理天下政务,后任命羊宏盛为相,老百姓每逢善政,不是感恩颜修谨,就是念及羊宏盛,如遇与民争利的事情,必会数说朕的不是,唉,做这个天子,也是吃力不讨好。” “皇上龙体要紧,莫再想这些了。” 龙在天突然话锋一转,道:“这个羊宏盛,若他真干出忤逆之事,其心术之险诈,诸大臣亦无与之比者!” 顾文忠侍立良久,见皇上气消一些,便上前一步,道:“三司会审期间,微臣建议皇上去外地散散心,莫要被这些烦心事所困扰。” 龙在天想了想道:“朕也确实不忍心见到老师遭遇牢狱之灾。过两天,正好从克国买回来的战舰群抵达海城,朕要去看看,之前就安排好了的。” “是,是。”顾文忠道:“皇上不提,微臣差点忘了,战舰群壮我国威,皇上自然要去看看。” “朕此去海城,有心带龙载坤一同前往,但他小妾刚刚过世,听说心情低落,我也不去烦扰他了。” 第45章 南北内战召集令 岳莱国首领峰城外南部不远处的千丘国军营中,利尔逊的金顶大帐周围,被千丘国士兵团团围住,无数火把,照耀的如同白昼。 大帐外的千丘国战士,大帐内的利尔逊外交官伊娃、神龙国先锋大将燕鹏飞,三方僵持不下。 千丘国大元帅索悲带领一众将领站在金顶大帐前,从传令兵手中接过一个锦囊,对大帐内说道:“伊娃外交官,鉴于目前的形式,你恐怕不能亲自阅览贵国总统的手谕,就由我们来帮你念一念吧。”说着,随手将那锦囊递给旁边千夫长迈松,示意他来念出。 迈松下意识接过锦囊,对于当众来宣读别人的信件一事一脸疑惑,问道:“大元帅,这个……合适吗?” “让你念,尽管念。”索悲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说道:“我们这里,只有你懂得克语,译成南语来念。” 迈松更不迟疑,从锦囊中拿出一张粗糙的纸来,展开来,但见上面蝌蚪文密集,正是克洛奥斯文字书写,自己集中精力,先看了一遍后,才开始翻译,宣读道: “珀西将军及伊娃亲爱的: 首先,得悉你们率领的部队与千丘国联军在岳莱国内节节胜利,向你们表示祝贺。其次,在你们收到此信的时候,利尔逊大平原上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变局,不次于二十年前共和国的创建,因为我们南北两个政府派别之间的分歧,已经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 所以,很遗憾的告诉你们,共和国内战开始了,你们按照之前的隶属关系,珀西将军归于南方政府,伊娃小姐归于北方政府。虽然你们在南部半岛愉快合作,但是一旦回国,你们会成为对立的阵营。最后,我以共和国总统的身份,要求你们见信后立即率军返回。 希望你们一切顺利! 利尔逊共和国总统 利尔逊北方政府统领 斯普林霍尔” 迈松以他那富有磁性的嗓音,用南部话语朗诵完这篇信件,当读到“……伊娃亲爱的……”时,自己因从小受到神龙国儒家思想教育,在此处却不好意思读出来了,并没有完全翻译,只读了名字。 “啪!”的一声,金顶大帐木门被一把推开,只见伊娃顶着湿漉漉的红头发,披着件薄衣服就快步走出来。 “伊娃外交官,你……不是被劫持了吗?”索悲问她。 索悲话音未落,金顶大帐内又走出了燕鹏飞,众人无不好奇地注视着他。 但见伊娃径直走到迈松身边,一把夺过信件,自己看了起来,脸上惊恐莫名。 “事已至此,”燕鹏飞道:“是否意味着战斗结束呢?”他已然知道这场战斗不是千丘国的本意,如果幕后指使者利尔逊共和国撤军,千丘国没有理由继续战斗下去,遂有此一问。 索悲对伊娃亦冷冷地道:“如果你们撤退,我立即收兵回千丘国,希望你们能释放我们的国主撒子模。” 伊娃不置可否,辨认出总统手谕真伪后,心里一片混乱。 “现下的当务之急,”索悲又道:“就是找到珀西将军,能不能平息这场战斗?能不能平稳撤军,全看此人想法,他若想在我们南部半岛继续为非作歹,我恐怕要联合岳莱国,灭掉你们利尔逊全军!” “不要说这些了,”伊娃气急败坏,道:“还不是你们把珀西打跑的吗?” 索悲不去理会她,看着燕鹏飞道:“你,就是神龙国的密探?” “我代表神龙国援军。”燕鹏飞亦用南语说道:“想来大家都是不想打仗的,不如由我神龙国做个担保方,你们两国双方罢斗,此战就此结束可好?” “可以详谈!”索悲不冷不热地道。 就在这时,远处又是一骑快马而来,到了近处,传令兵高声叫道:“探马回报,珀西将军向北逃窜,击溃了一批首领峰冲击而出的骑兵后,躲入一个荒村之中,距此不及五十里地。” 索悲看向伊娃,说道:“伊娃外交官,还请你去劝说珀西将军可好?” 伊娃收起总统手谕,道:“你们不了解珀西,他是个战争狂人,崇尚战场上的厮杀,我只担心他不会听我的……或者说不会听从总统的命令,因为他不归属于利尔逊北方统领。” 燕鹏飞对她道:“不怕,我陪在你身边,我们一起去见此人,我保护你的安危。” 伊娃不禁用感激的眼神看着他。 第46章 四方会谈石林村 石林村被岳莱国、千丘国两国士兵包围,牵绊着利尔逊、神龙国要员,这里突然成为了南部半岛的焦点。 伊娃从石林村南部返回千丘国包围的军队,此部由千夫长迈松率领,他看到伊娃出现,颇感意外,命吉瓦保护她归队。 “情况如何?”迈松问伊娃。 “珀西有点犹豫,担心千丘国、岳莱国不会放我们回国。当务之急,是请大元帅索悲前来谈判。” 迈松立即传令,命吉瓦返回千丘国营地,请大元帅前来石林村赴邀。 吉瓦得令,骑快马而去。 另外一边,燕鹏飞由石林村北部返回岳莱国包围的军队,此部由素朗贡带领,燕鹏飞详细说明谈判一事,素朗贡马上派人回首领峰上报国主颂山。 等待国主前来的这段时间,素朗贡向燕鹏飞询问千丘国营地一行的情况,燕鹏飞诉说一遍,又问他为何会赶来这里包围利尔逊部队。 素朗贡回道:“贵国主帅骆仁敏刚到首领峰,听说千丘国营地中火光冲天,他感觉军情紧急,遂立即率一千骑兵出城,国主苦劝不住,命我带兵前来支援,不想主帅的骑兵已经被利尔逊士兵全部消灭,我便追踪他们行迹,来到这里。” “主帅无事,只是被他们抓住了!” 素朗贡点了点头,又道:“主帅带出的骑兵,与利尔逊士兵交战之处,我们救出了一个伤兵,此人穿神龙国军服,但却是个克国人。” 燕鹏飞第一个想到的是武冠雄,忙去看望他伤势。到了一处简易伤员帐篷外,先是看到一双腿脚露在帐外,走进一看正是武冠雄,只见他本是高大的身躯,浑身是血,竟然是腰部中了一枪,此时已包扎好,但因流血过多昏迷不醒。燕鹏飞要求素朗贡务必要救活此人性命,因其为骆仁敏的家将,身份不一般。 等到天蒙蒙亮时,传令兵回报,说道:“国主有令,授权神龙国先锋大将军燕鹏飞代国主进行和谈!” 此命令一公布,燕鹏飞十分惊奇,不明所以。 “燕将军,”素朗贡对他道:“国主非常信任您,望您以我们岳莱国利益为重,帮我们进行和谈。” 燕鹏飞点了点头,感觉自己责任重大,因包围部队中找不到神龙国军服,燕鹏飞只得穿上一件合适的岳莱国军服。 由此,燕鹏飞和素朗贡一起进入石林村,来到村中央空地上。 此时,空地上摆放了一张四四方方的木桌,不知道从哪户村民家中翻出来的。 骆仁敏也已经被松了捆绑,穿回自己的将军铠甲,披头散发地坐在木桌一边,对面坐的正是珀西。珀西冷冷地看着他,吓得骆仁敏不敢抬头,瑟瑟发抖,刚才被马鞭抽打,被威胁审问,自己心里犹有余悸。 这时,正好千丘国大元帅索悲、千夫长迈松还有利尔逊外交官伊娃来到。 “岳莱国国主颂山还没有到吗?”索悲问道。 “国主任命神龙国燕鹏飞将军代其和谈。”素朗贡说道。 索悲点了点头,坐在木桌一边,燕鹏飞亦入座,坐在索悲对面。 会谈正式开始,会谈的四方代表人物分别为千丘国大元帅索悲、岳莱国国主代表燕鹏飞、利尔逊共和国将军珀西、神龙国主帅骆仁敏。 索悲首先叹息了一声,说道:“我们千丘国,如同被上天诅咒了一般,二十年前出现了一个将灵魂出卖给恶魔的斯利纳伽,祸及南部半岛诸国,连累整个天下大乱,现在又遭受来自异域新势力的胁迫,唉!” “大元帅这么说来,就太不讲道义了。”珀西说道:“没有我们利尔逊推波助澜,你们一样会北攻岳莱国,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此话从何说起?”燕鹏飞不明所以,问道。 珀西看着燕鹏飞,道:“我们利尔逊部队来到南部半岛前,已经了解了整个半岛局势。当然不是像你们看到的这么平和,可以说凶险难测,各国之间的利益冲突,一触即发。我们仅仅是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仅此而已。” “请你再说的具体一点!”站在燕鹏飞身后的素朗贡突然说道:“否则我们会认为你在挑拨离间。” “哈哈……”珀西笑了几声,道:“你们岳莱国和千丘国,本来是一个国家,为什么会分裂,而且同时分裂出来还有一个扶南,就是因为资源分配问题嘛。南部半岛,崇山峻岭,号称十万大山,可供耕地、各类农作物的土地很少,越往南部,可利用土地就更少了,岳莱国境内反而拥有大面积的农场,千丘国不眼红才怪。” 索悲听后说道:“如他所说,千丘国人民却是以捕鱼为主,很多生活资源匮乏到无以为继,扶南比我们条件要好一点,唉!” “所以,你们便顺应利尔逊人的唆使,向北出兵?”燕鹏飞道:“你知道你们千丘国和利尔逊挑起的战争,给爱好和平的岳莱国人民造成了多少破坏,带来了多少伤害吗?使多少岳莱国家庭流离失所,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村落,因惧怕战争而逃难的村民,他们能去哪里,去到哪里都是苦难!” “千丘国的老百姓,即使没有战争,也是苦难的!”索悲叹息一回。 燕鹏飞想了想道:“无论如何,这不是发起战争的借口。” “好吧,”索悲回应道:“战争是我们发起的,不管是不是本意,现在我们想结束这场无意义的战争。我们千丘国愿意送给岳莱国三头白象,作为赔礼。” “再加上……”燕鹏飞接下去道:“你们要归还所有占据的岳莱国城池,入侵部队全部撤离岳莱国境内。大元帅能同意吗?” 索悲点了点头。 燕鹏飞又转向珀西,问道:“你们利尔逊部队要同千丘国部队同时撤离岳莱国境内,将军阁下能同意吗?” 珀西点了点头。 坐在珀西对面的骆仁敏仍旧低着头,此时微微抬起一点,偷看珀西。 “你很恨我吗?骆骆骆仁敏主帅大人?”珀西看着对面的年轻人道,又看向燕鹏飞,说道:“但是,你又怎么确保我们能安全离开南部半岛?因我们引起的战争,使得不仅岳莱国,千丘国也有很多人怨恨我们。”说着,看向燕鹏飞。 燕鹏飞道:“你们的火枪威力十足,即使现在,我也心有余悸。你们的实力足以对抗南部半岛任何一股力量。岳莱国境内,我以神龙上国名义保证你不会受到伤害,千丘国境内,我相信大元帅可以保全你们安全撤离,再者说,你们不是已经软禁了千丘国国主撒子模了吗?” 索悲对珀西道:“珀西将军放心吧,我们也不想再引起任何麻烦。” 珀西得到他们的答复,也无他法,只得接受。 燕鹏飞稍感放松,脸上也展露笑颜,道:“我是代表岳莱国国主在和各位谈判,鉴于刚才提到的千丘国与岳莱国存在安全隐患,我有个提议,等我回到首领峰,马上向颂山国主请求。” “什么样的提议?”索悲很感兴趣地问道。 “千丘国有人,却没有耕地,而岳莱国有大面积的农场,”燕鹏飞回头询问素朗贡的意见,见其点了下头,便继续说道:“何不让千丘国的农民来到岳莱国的农场帮工,等有了收成分配给千丘国的农民,岂不是两全其美。另外,我会向颂山国主提议,每月初一、十五,开放两国边境商贸,两国商人可以自由贸易,岳莱国可以出售各种农作物,千丘国可以出售各种渔产品。当然,这种情况,也可带上扶南一起开展,无论怎么说,若干年前,你们三国是一奶同胞的兄弟民族呀。” 索悲十分赞赏地看着他,笑道:“如果此计划岳莱国国主同意,当是我们三国人民的幸事,还望燕将军不计前嫌,力保促成此事。” “我会尽力的。” 石林会谈结束,四方势力均达成了各自的主张。利尔逊士兵释放了骆仁敏,开始整顿军队,准备撤离。 临别之际,伊娃将燕鹏飞拽到远离人群的地方,对他道:“利尔逊共和国内战爆发,正是缺人的时候,你是否有意去往我们国家施展才华?” 燕鹏飞没想到她会有此一说,只得道:“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应付的责任,我现在的责任就是回到神龙国复命,不负圣恩。不过,我要谢谢你的邀请,以后如有机会,我也不是不会去利尔逊大平原,我现在不就是来到南部半岛了嘛!” 伊娃点了点头,笑道:“希望我们不会兵戎相见。” 燕鹏飞亦道:“希望我们不会兵戎相见。” “我是说真的。”伊娃又道:“我的父亲,也就共和国的开创者们,曾有过训诫,共和国不会与东方的神龙国产生冲突。”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训诫?”燕鹏飞颇感意外,既然有这样明确的约定,当年一定是关注过神龙国才是。 “我也不是很清楚,”伊娃道:“不过认识了你,我对你们神龙国也很感兴趣,等我回到利尔逊后,会好好问问斯普林霍尔叔叔,他和我父亲是多年好友兼同僚。” “希望我们有机会再见。” 伊娃拿出一条锦帕,原来是绣有佛祖绣像的锦帕,交给他,道:“这是我在滇池购买的一块堆绣,因为看上去很精美,我很喜欢,现在送给你作个纪念吧。” 燕鹏飞看此锦帕虽然美轮美奂,但实属普通,是滇池省靖城街头十分常见的手工艺品,但因是伊娃相赠,自己非常高兴,便将领口解开,拿出那颗珍藏多年的天珠取下,送给伊娃,作为纪念。 伊娃手指抚弄这颗桶珠,说道:“我在靖城见过的,听说可以降妖伏魔,趋吉避凶,昆仑族人看的比生命还重要,无人愿意出售。” “这又叫做天降石,多年前恶魔侵袭南部半岛时,佛祖为了护佑众生,降此天珠,除业障,生威德,得人心,获善缘。” 四方分为两派,各自离开石林村,一场大战,烟消云散。 ************************************************************************* 燕鹏飞带着骆仁敏,跟随素朗贡率领的岳莱国部队,返回了首领峰,岳莱国国主颂山早已得到和谈结果,亲率全城文武百官及军民出城迎接,场面隆重,载歌载舞。 城中虽然一片狼藉,城外亦是因之前的战争尸骨无数,但此时却被整理出一大片空地,清水洒地,黄土铺路,好似欢迎英雄一般,将他们接入城中。 颂山肥肥的脸蛋上,早没有前一日的阴霾,换上一脸的笑不拢口,一手握着燕鹏飞,一手牵着骆仁敏,直接将他们带到国主府,国主府是一座庄园,典型的南部半岛常见的庄园,但却是占地广阔,宅邸三层建筑,圆顶,彩绘,民族特征明显,宅邸周围全是空地广场,外围由园林围绕,极尽奢华。 此时,广场上摆列出数张桌椅,国主府上无数仆人穿插来去,络绎不绝,正在上菜端酒,神龙国援军部队军官都在广场上站队,等待着主帅及先锋大将。在他们周围,亦有众多岳莱国大臣,看上去都是来作陪的。 颂山对他们笑道:“援军大部队在城中,自有民众伺候好吃好喝,我把统兵将领都请到这里宴请,此是庆功宴,今天我们不醉不休!” “国主太客气了,我们神龙国皇上有旨,援军此来,一切粮草补给,皆由我们自行携带,不可拿岳莱国友邦一粒米。”燕鹏飞说道。 “大皇帝的旨意,我们自然要遵守,”颂山心情大好,笑道:“但这不是补给,是宴请,我们必须要好好庆祝一番。”不由分说,将骆仁敏和燕鹏飞塞入主席,命所有与会人员入座,宴会开始。 神龙国的习俗,都是一人一席,但在南部半岛,却是一张大桌子,围坐多人进餐,神龙国的将领们倒还不习惯呢,但入乡随俗,只得按照主人安排入席。 但颂山却跑进宅邸中,不一时,带着一位白衣胖女人出来,向众人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夫人娜诗采丽。” 众人一听是国主夫人,立即站起躬身行礼。 只见国主夫人娜诗采丽个头不高,却是肥美艳丽,皮肤如同牛奶一般细腻光泽,一张圆脸肥嘟嘟肉乎乎的,十分可爱,总是笑脸迎人,如沐浴春风。 娜诗采丽亦是看向众人,逢人便唱诵佛号,口称佛祖保佑,当看到燕鹏飞时,不禁惊呼出声,“啊!”的一声,较为失态。按说以国主夫人的身份,什么世面没见过,怎会如此失礼。 “燕……燕南天!” 燕鹏飞怔了一下,马上恢复常态,又被认错,看来已经习惯了。他微笑道:“夫人,在下神龙国燕鹏飞。” “哈哈哈哈……”颂山一阵爽朗的笑声,对夫人道:“夫人不必惊慌,我初见燕将军时,同夫人一般表现。” “失礼了!”娜诗采丽莞尔一笑,道:“各位将军,刚刚得到战争结束的消息,宴席准备的很仓促,万望不要介意。” 众人忙说岂敢岂敢。 颂山便举杯致辞,道:“神龙上国,永远是我们岳莱国的宗主国!此次胜利,皆赖神龙上国援军及时赶到,岳莱国无以为报,特设下酒菜犒劳,希望两国,世代交好!干杯!” 全场将士同饮一杯。 宴席上,颂山不住嘴地向夫人、在场岳莱国大臣们讲述燕鹏飞战阵中的神勇非凡,不但武功盖世,而且思虑周详,提到和千丘国、扶南通商一事时,亦表示同意,承诺会派使者前往两国商谈细节,真是赞不绝口,众人亦无不对他另眼相看,不免冷落了旁边坐着的主帅骆仁敏,使其颜面尽失。 燕鹏飞连连谦虚,说起多亏国主的猬王护甲,否则恐怕不能全身返回,说到此处,燕鹏飞便要去换下护甲,交还国主,却被颂山阻住,道:“这件猬王护甲就送给将军了,英雄就应该配好装备。” “这如何是好?”燕鹏飞道:“此乃宝物,国主万金之体,需要此物护身才是。” 颂山坚持要送,十分坚决,旁边娜诗采丽也极力劝说,道:“当年也有位神龙国的大英雄,也配此宝物,我们没能赠予他,看来一切因缘,皆是佛祖安排下的。” 第47章 鬼使神差助栽赃 颜府内进幽闭的院落中,那间雅致的会客厅上,颜修谨端坐太师椅中,下面站了一排颜家干将,为首者,正是颜修谨的长子颜建明,其他几人,有殿前行走颜如玉、为颜家效力的御前侍卫副统领刁伯功,还有一个是颜家的远房亲戚,为巴结颜家而愿做任何事的得贵。 颜修谨当先对那得贵道:“三得子,今儿老夫叫你来,是给你下个任务。” “老爷,您尽管吩咐!”得贵点头哈腰,一副奴才相。 “龙城全城戒严,不准进城,严禁出城,现在刚刚开始,你去市面上,把能买到的大米、白面,一应蔬果,只要能买下来的吃食,都囤起来,就暂时放你家里,老夫跟柜上说过了,你去支银子,带人手马上去办,越趁早价钱越便宜,没有老夫的吩咐,不许出手。另外,大妮子会带人到你家里,保护囤积的食物,如有刁民暴动去抢,自有人理会,你不用多管。明白了吗?” 颜修谨说的快,得贵脑袋筛糠也似的点头。 旁边颜如玉对得贵说道:“你放心吧,我自会带足人马去保护你家和粮食。”看来,她就是颜修谨提到的“大妮子”。 颜修谨交代完后,命得贵速去办理,那得贵如脱缰的野马,扣上帽子就向外跑,正好跟开门进来的颜府管家撞个满怀。 管家不理会得贵,向颜修谨道:“老爷,顾大人来了。” “请顾大人进来。”颜修谨说着,又对管家道:“你正好带三得子去账房,按老夫交代的办,再给他带上几个会讲价的家人。” 管家称是,自带得贵下去,换顾文忠走了进来。 不等顾文忠向自己问安,颜修谨先行问他道:“顾大人,你可来了,等的我们好苦。” 顾文忠道:“下官也不敢耽搁,回到家立马便翻找那封密函。”说着看了眼刁伯功。 颜修谨道:“顾大人放心吧,这里的都是自己人。” 顾文忠这才从袖口中摸出一个信函,交给颜修谨,说道:“相爷,真真奇了怪了,这封信函原封不动的被我藏在家中,这不是,我还找了出来。当时在天安殿上,我还寻思,是不是被人盗去了,看来其中有鬼。” 颜修谨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将那信函看了多遍,皱眉道:“是那封信呀,没错的,那位拟写此信件的师爷,赌咒发誓,不曾另写,为表清白,已经自尽了。” “哎呀!”顾文忠不免惊叹一声。 站在他身后的颜建明说道:“顾大人不必惊慌,那位师爷既表清白,又表忠心,他的家人,我们颜家自然会照管好的。” 颜修谨吩咐颜如玉,道:“大妮子,掌灯!” 此时艳阳高照,众人不明白他的意思,但颜如玉仍旧走到烛台旁,点燃了蜡烛,端在老爷面前。 颜修谨将那封信纸放在烛火上点燃,众人都看着信纸被烧成灰烬,此事便算是跟颜家毫无关系了。 “冥冥中自有天意,难道老天爷都在帮助我颜家?”颜修谨好似自言自语,道:“无论如何,羊宏盛此次凶多吉少,我们颜家不要再做什么惹眼的事了,顺其自然吧。” 颜建明道:“三司会审,世人不知,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都是我颜家的人,羊宏盛不死才怪!” 顾文忠道:“相爷,下官还是不明白,那些羊府的保镖尸首,为什么会突然失踪?为什么会突然活过来,到西城门闯卡?难道真的有鬼神之说不成?” “这……其实跟这信件一样,让人百思不得其解。”颜修谨看向站于最后的刁伯功,道:“小刁,你来说说吧。” 只见站在阴影中的刁伯功,身材颀长,猿臂蜂腰,但却有着一双长条立起的耳朵,像极了驴耳朵,此时唯唯诺诺,欲言又止。 顾文忠自然知道此人身为御前侍卫副统领,没想到也是为颜家效力,而且是做一些极为重要、秘密的事情。 颜如玉好言劝慰他,道:“刁大人,不要有任何顾虑,把你之前跟我讲过的,再说一遍吧。” 刁伯功清了清嗓子,这才道:“小人对于这件事情,亦倍感蹊跷,实在想不透彻,如今说出来给顾大人听听,可能以顾大人的才智也许会参透其中奥秘吧。”说着,他又清了清嗓子,讲道:“如玉小姐和日本忍者刺杀羊宏盛未果,只杀死了羊的七名保镖,后来这些尸体被藏在秘密据点的冷窖中。没过几天,我带人将这些尸首运出,按照事先计划,本是要做成一种行刺皇上的假象,而后将这七具尸体留下,要知道,即使是龙城府尹也能追查出来这些死者的幕后主人正是羊宏盛,这样就起到了栽赃嫁祸的目的……” “等一等,”顾文忠打断他,问道:“要行刺皇上,而且是假的行刺,这如何能办到?” 刁伯功看了看颜修谨,见其点头,便回道:“小人身为御前侍卫副统领,掌握皇上的行踪,原是打算在皇上于颜翠园来往皇城的中途埋伏下刺客,进行弓箭、弩箭等远程射击,其实保护皇上的御前侍卫亦持有弓弩,当即还击,双方互有攻击后,埋伏的刺客全身而退,埋伏处留下那七具尸体,就是等着御前侍卫去发现他们。” 顾文忠想了想,又问道:“如遇突发事件如何处理呢?比如安排的刺客有死伤,不便撤离的话,怎么办?” “这些都有考虑。”刁伯功道:“如果刺杀行动中有我方人员伤亡被抓,他们都会自行了断。请顾大人放心,这些人,谁也不会查出他们的身份。” “是吗?”顾文忠不无担心地道:“刁大人所说的,都是计划,那么……实际上呢?” “实际上……”刁伯功说道此处,突然又结结巴巴起来,道:“就……太过诡异了!我带人从地窖中抬出这七具尸体,放在一辆马车上,马车车棚密不透风,从外根本看不到里面,我当时带着十多人,都是骑着马左右跟随马车,到了事先准备好的埋伏处,一路上不曾发生任何事情,再去打开马车车棚,谁知道,哪有什么尸体,那七具尸体都变成了白菜,整整装了一车的白菜,实在蹊跷,真是神不知鬼不觉,怎么就都成了白菜了呢。当时那个地窖中,确实有很多白菜,但我们十多个人,绝不会错把白菜当成尸体搬运出来吧?唉,实在想不透,想不透呀!” 这时,颜如玉说道:“事后,那个地窖中我们又翻找了多次,除了蔬菜,什么都没有。” 顾文忠听后,亦是叹息一回,道:“计划本是好的,但可惜尸体被调包了……” “调包?”刁伯功此时必须反驳,否则主子岂不是要处分负责人吗。于是他说道:“顾大人此话,小人实在不能认同。那一路上,我们十多个人,一刻不敢远离,我一直紧紧盯着马车,就是担心一路上有什么差池,说不得,是被鬼给调包了。” “好了,”颜修谨说道:“这件事件,每一个细节,事后我们都推演过,其实就如小刁所言,神不知鬼不觉呀,顾大人,能给分析下吗?” 顾文忠颇感为难,道:“这不合乎情理……很遗憾,下官分析不出来。” 颜修谨和颜建明面面相觑。 顾文忠想了想,道:“但有一个地方,下官实在有些疑虑。” 颜修谨道:“顾大人有何疑虑,但说无妨。” 顾文忠道:“下官早听说过颜府能人汇聚,家兵上千,当然这些都是传闻,下官也不知道详情,也不想知道。但,此次行刺事件,关系重大,看来参与人员众多,相爷如何保证这些参与者,能够忠心于相爷,而不会因事发突然,出卖颜家呢?” “哦,顾大人原是担心这个。”颜修谨道:“顾大人也不是外人,老夫实不相瞒。朝廷,通过分布全国各个地区的育婴堂,每年选拔出为数众多的人才加以培养,其实,老夫私下里也在做同样的事情,组织、训练了一批死士,为我颜府所用,绝对忠心于老夫。这些人,在这世上是查不到一点信息的。所以老夫和羊宏盛最大的区别就是,他用的都是招募而来的人,老夫用的,都是自来就是老夫的人。” 顾文忠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下官便无其他顾虑了。” 颜修谨便又对他道:“老夫对顾大人一向信心十足,三司会审一事,还望顾大人好生准备,给皇上一个满意的交代。” 顾文忠口中称是,不由得想到天安殿上,龙在天对自己说的一番话来: “……其实有的时候想想,老师功劳太大,老百姓只知道感恩于他,不知道朕付出的心血、责任……” ************************************************************************* 顾文忠和刁伯功请辞离开后,会客厅上就只留下颜修谨、颜建明和颜如玉,他们仍在商量着其他事情。 “大妮子,”颜修谨问道:“皇后交代要办的事,你昨天办的如何?” 颜如玉便将清源村,杀死吴村长、烧死吴瑕一事,详细说了一遍,最后道:“可惜大火引来了村民救火,我们急于避开,没能看到吴瑕的尸首。我打算过一段时间事态平息了,再回村去打探消息。” “回去探听,会引起村民疑心。留下两个人,在那村子里活动,如果遇到那个女子,立即除掉即是。” “是!”颜如玉答应道。 “竹本瑞枝,都安排好了吗?” “是,他已经前往海城了。” “还好,晚走一天,恐怕今天就要困在龙城了。” 第48章 莅临海城欢迎宴 神龙国境内的大江,水势湍急,浪涛汹涌,云雾升腾,气象万千。主干流经滇池省、巴蜀省、中原省、百越省、闽中省、江淮省,于海城南部注入东海,入海口距离烽火岛不及半个时辰航程。大江支流众多,滋润着六省大地,养育着神龙国人民,南北跨度最大之处,两方互相看不到对岸。 龙在天的皇家船队浩浩汤汤,旌旗蔽空,顺大江由西向东航行,领航船是艘战舰,趾高气昂地在前荡开水路,其后一艘楼船,十分庞大,船上舰首飘扬着一面绣有五爪龙形的黄色大旗,非常醒目,此为代表皇帝的御舟,称作“安福舻”,旁边一艘落后半个船身的巨舰代表皇后,称作“翔风艇”,龙在天和颜皇后即在安福舻楼船上,紧接着后面百余艘随行舰船,大小不一,但都装饰豪华,排场壮观,非同小可,一看可知。船队经过的港汊、桥头、港口,皆由士兵守护,禁止百姓船只出入。如有驻跸,皆在御舟中,途中并不停留。 一路顺风顺水,不几日已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海城。 此时的海城码头,更是装点的额外华丽,遍插龙旗,挂满彩带,早没有了往日的喧嚣杂乱,打扫得异常干净,整个码头上连个纸屑稻草都找不到,连行人都不可见,换上一批江淮省、海城当地的官员,齐刷刷跪满岸边。渡头长堤处搭盖有一个凉棚,以备遮阳,凉棚之下都是职位较高的官员,为首者,自是江淮省太守龚嘉誉和江淮省兵马指挥使、御弟龙载震亲王。 皇家船队终于停靠港口,龙在天在凌力子等一众御前侍卫护送下,慢慢登岸。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官员一齐高呼,声振寰宇,气势如虹。 当天烈阳高照,晴空万里,可能因为江水的映衬,天地之间,好似比平日里越加明亮。龙在天心情大好,当看到龙载震时,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与这位封疆大吏的弟弟紧紧拥抱在一起。 颜皇后在廖公公扶助下,也下船上岸,同龙在天一齐登载銮舆,在众官员前呼后拥中,起驾上了御道,此条御道,既宽且阔,从海城码头延展至行宫,一路上,御道两侧都有士兵站岗。那些京城而来的随行大臣,年老的乘轿子,年轻的骑马,亦跟着銮驾而行。 江淮地区经济发达,土地肥沃,无论是农作物还是税收,都处于整个神龙国前列,比北方三省——西域省、大漠省、关东省之和还高。尤其海城,即是大江入海口,又是神龙国东部沿海一线最为富庶之地,因此地域重要原因,更是整个神龙国与外界经贸的首选之地,所以在海城早就建有行宫,并且是庭院式的游园。但因此次随皇上东巡的京官太多,致使行宫根本住不下这么多人,遂有一部分官员被安排在多个馆驿住宿。 到得晚上,行宫中开起宴会,摆席设筵,正殿和偏殿都坐满了人,连院落里也围绕了多个席位,室内室外,觥筹交错 推杯换盏,热闹非常,场面很宏大,仪式很庄严,教坊司的艺人在正殿丹陛之下吹拉弹唱并表演杂技,既隆重又欢快。 正殿分为两层,上层正面有一处回廊观景台,龙在天携颜皇后与江淮省太守龚嘉誉、太守夫人秦夫人、江淮省兵马指挥使龙载震和震亲王妃姚莹荃一齐用膳。六人都是面朝正殿下方的院落,可以欣赏艺伎表演,歌舞升平,一派美好景象。廖公公站于皇上侧后位置,在皇上与龚嘉誉之间,伺候皇上用膳。 席间饮用的皆是江南盛产的黄酒,坐于龙在天右手边的正是酒量颇高的太守龚嘉誉,不住地向皇上劝酒,龙在天捱不过情面,又因黄酒醇厚顺口,酒香浓郁,只得接连干了数杯。龙在天左手边是颜皇后,在他们左侧的是龙载震,他与龚嘉誉共事多年,比较了解龚太守为人豪爽,便帮皇兄饮了几杯。 龚嘉誉虽已六十多岁,但却精神饱满,气宇轩昂,一身肌肉,撑得官袍皱紧,海阔天空地和皇上高谈阔论,每每有宫女上菜,他都会向龙在天介绍一番此菜做法和由来,原来,筵席上的每道菜品都是由他制定的江南名菜。 一时间,皇上龙颜大悦,心情绝佳,笑不拢口,连连夸赞。 龚嘉誉左右逢源,不止巴结龙在天,亦时不时地向颜皇后大献殷勤,惹得皇后咯咯直笑。 龙在天饮至半酣,心情绝佳,便道:“朕此次东来海城,主要是检阅奥国采购而来的战舰群,此是我神龙国彰显大国地位之利器。其次,是要勘察水情,解决水患,每到夏季,雨水过量,大江下游都会出现大大小小的洪涝灾害,内有水患,外有海潮之灾,朕东巡之事,莫大于河工嘛。再其次,就是要保证江淮农民生活稳定,地区维稳非常有必要,在江淮省南边的闽中省近年来时有佛母教教众闹事,已扰乱闽中一省安稳,务必使其势力不能北延,防范于未然。龚卿家不可掉以轻心呀!” 龚嘉誉哈哈一笑,道:“老臣一定牢记皇上教诲。此三点,都在老臣和龙使君控制之下,请皇上放心。”说着,看了眼龙载震。 龙载震道:“新舰队不日到达,水手都已准备就位,目前我们缺少的是管理战舰的军官。江淮水患,虽然每年都有,但正在逐渐降低灾害造成的损失,这跟我们经常加强防范措施有关。至于闽中省佛母教暴动一事,我早和闽中省兵马指挥使须睨弼有联系,会经常互通信息,佛母教的势力还不到外扩的实力。以上,请皇兄放心。” “好!”龙在天笑道,如果说身为太守的龚嘉誉为了政绩在敷衍皇上,那么与自己是至亲兄弟的人来解说,自然会令皇上宽慰。 “江南地区土地肥沃,气候宜人,水利资源丰富,适宜农作物生长,一向是神龙国的粮仓,加之江淮省生齿日繁,人口密集,商业发达,所以成为全国的财富中心。朕十分仰仗你们呀!”龙在天酒后说辞,不失真情流露。 龚嘉誉嘿嘿一笑,道:“皇上说哪里话来?做臣子的,理应要为皇上分忧才是。” “龚卿家想必有所了解,”不想龙在天话锋一转,继而说道:“神龙国明令禁止,严禁鸦片流毒国民,但实际上,全国目前只有江淮一省鸦片横行,朕所掌握的消息,江淮省每一千人中就有一人有毒瘾,福寿膏在你的管辖范围内并无严控,龚卿家如何向朕交代?” 此言一出,现场众人皆放下吃食,廖公公刚用钩签挖出一大块蟹肉,也僵在当场,气氛十分凝重。 龚嘉誉脸上青黄不定,一时语噻,臃肿的脸上,笑容逐渐消失,随即换上一副冷峻的面孔。 “哈哈哈哈,”龙在天突然又是一阵大笑,道:“朕把你当成自己人,才说出这一番话,龚卿家不必放在心上。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江淮省百姓生活富足了,难免不心思活跃些,做些出格的事来,确实难管。朕能体会你的艰辛。” 龚嘉誉莞尔一笑,重又恢复笑容,道:“多谢皇上体谅老臣,皇上既然提到这个,老臣就向皇上述职一番,具老臣所知,这些泛滥的福寿膏,其实并不是因为海运偷运而来,实际上是通过陆路运抵江淮地区的,尤其因羊公溏匪患引起。” “羊公溏?”龙在天知道那是羊宏盛曾经主持修建的运河中段的一个湖泊,并最终因他而得名,不免又想到羊宏盛举兵谋反一事,心情突然沉重起来。 “是的,”龚嘉誉继续道:“羊公溏地形复杂,多股土匪在此落草,龙使君曾派兵多次围剿。” “皇兄,”龙载震接着道:“龚太守所言极是,我每次派兵围剿都是旗开得胜,但却不是剿灭土匪,只是把他们撵跑了而已。此羊公溏地处四省交界处,北有大漠、关东二省,南有中原、江淮二省,最是易于隐匿之处,除非我们四省联军共同出兵剿匪,否则除恶不尽呀。” “原来如此。”龙在天点了点头道:“剿匪一事,待朕回朝,再安排四省会战好了。但,这个羊公溏的土匪,如何使得江淮省鸦片横行的呢?他们真的有这么大的势力?” “皇上有所不知,”龚嘉誉道:“羊公溏的土匪不止为乱一方,整个运河都被他们控制,海上有海盗,运河有水鬼呀!” 突然,下面场地上锣鼓喧天,有扮相为鬼神的艺伎在表演变脸,变换的脸谱一个比一个恐怖,却赢得满场叫好。 龚嘉誉被打断一下,继而又道:“这些土匪,勾结南部半岛的大泽国,专门从百越省偷进很多鸦片做成的福寿膏,只要到了大江,就会逆流而上,到了运河,就是他们的天下了,因为江淮省富庶,所以福寿膏只有在这里能卖高价,其他各省,根本没有财力购买,在其他省卖福寿膏,不赔死才怪,由此才会在我江淮一省有市场。若要追究罪魁祸首,当属百越省边陲督管不力,以致流毒至内地。不是老臣无所作为,实在是管不过来,老臣有心严惩,但却心有余力不足。老臣愧对皇上呀。”说着说着,竟然老泪纵横起来。 龙在天十分感动,伸过去手,轻抚龚嘉誉粗壮的臂膀,反而安慰起他来。 这一下,龚嘉誉哭的越加伤心,哭到后来,止不住吚吚呜呜地哭出了声,倒像个婴儿一般。 只哭得颜皇后都有些心疼起来,走过去,好言劝慰。 正殿上层一时间发生的事情,众目睽睽下,被坐在院落中筵席上的大臣们发现了,却不知所以然,窃窃私语着。 龚嘉誉哭过多时,被众人劝说的终于好些了,赶忙又告罪,搀扶颜皇后回席位上,带着哭腔道:“老臣该死,老臣该死,害皇后娘娘受惊了!”又向皇上陈述,道:“说起这个羊公溏,其实天底下还是有人能镇住这些匪患的。” “哦?”龙在天奇怪,问道:“还有这样的能人?是谁?” “秦锐渊!” “啊!” “啊!” 此名字一经龚嘉誉脱口而出,忽有一男一女二人惊呼出声,男的是皇上龙在天,女的是龚嘉誉的夫人秦夫人。原来秦夫人正是秦锐渊的胞姐,秦家在江淮省亦是军政大家,世代簪缨,门承通德,到了秦锐渊这一辈,却人丁凋零,只剩他们姐弟二人相依为命,虽然产业大不如前,但秦家名望声威犹在,江淮政、军两界没有不仰仗秦家的。此时秦夫人没想到丈夫会提到弟弟,颇感奇怪。 只听龚嘉誉继续道:“当年秦将军就是驻守羊公溏,对此地区了如指掌,如今江淮省毒品泛滥,尤其利用运河由南向北输送,皆因秦将军远调京城公干,他这一走,无人能坐镇羊公溏,以致土匪猖獗。所以还望皇上下旨,派秦将军返回江淮省,至少肃清毒患为止。” “这怎么行?”龙在天一听,大手一挥,道:“龙城正是缺少人手之时,朕还指望秦将军平定叛乱……” “什么叛乱?”龚嘉誉惊奇不已,随口问道。 “没什么。”龙在天多喝了几杯江南的黄酒,不免口无栅栏,便不耐烦地道:“以后再说!” 其实,羊宏盛密谋叛乱一事,无论是否属实,此消息目前仍旧是为机密,除了当初事发时在天安殿上的众人外,其他人并不知晓,连颜皇后亦不晓得底细。 “唉!”龚嘉誉叹了口气,道:“除了秦将军,老臣真想不到还有谁人能治的了羊公溏的土匪。” “朕说过了,剿匪一事,待朕回朝再做安排。” “是!”龚嘉誉颔首,须臾又道:“战舰群后天即到海城,此等大事,全赖皇上圣明,神龙国海防全面提升,一定会震慑日出国的。但……老臣有一要事,藉此机会要向皇上请求,还望皇上允诺。” “哦?什么事?” “皇上,如今战舰群买回来了,海军组建完成了,连军港都建造完成了,这些钱,都是由我们江淮省倾尽全力,凭着一己之力承担下来的。” “嗯,朕知道你办事给力。” “但是,接下来怎么办呢?整个战舰群、军港的保养费用,加上海军的饷银,一年大约是四百二十万两白银,这个费用暂且不说,光是江淮省境内这些河流、沿海海堤,每年的治理费用就超过三百万两银子,这每一笔都是巨额费用。要知道,这海军,不是江淮省一省的海军,而是神龙国整个国家的海军。治理水患,加固江防大堤,这本是我们江淮省的本职任务,老臣责无旁贷,必会全额承担下来,但那海军、舰队、军港所需费用,这方面却需要皇上恩准,应举国之力来承担才好。” 龙在天也不吃了,也不看艺伎表演了,默默想了一会,道:“龚卿家,你这又要人又要钱,让朕左右为难,如何是好呢?” “老臣不敢为难皇上。”龚嘉誉道:“江淮省每年税收虽多,但大部分都被朝廷抽走了,江淮省所剩无多,老臣做什么事情,都是捉襟见肘,十分惶恐。” 二人说到无法继续时,多亏颜皇后出面解围,只听她道:“今日我们不要谈公事了,美酒佳肴,歌舞助兴,多美好的一天呀!” 第49章 神龙再现受阅舰 神龙国皇帝龙在天到达海城的第二天,因前一日晚上多饮了几杯江南的黄酒,直至晌午方才清醒过来,行宫中这才热闹起来。 龙在天与颜皇后用过膳食后,廖公公近前禀道:“皇上,娘娘,震亲王、亲王妃携世子、郡主们前来请安。” 皇上皇后相视一笑,龙在天道:“昨天人多杂乱,朕也没时间和载震多多亲近,快请他们进来。” 不多时,行宫书房内,震亲王龙载震和王妃姚莹荃,带着他们三个孩子——十三岁的世子、九岁的郡主、六岁的小郡主进来,向坐在上位的龙在天、颜皇后叩首行礼,口称道:“参见皇上,皇后娘娘。”那两个女孩粉妆玉琢,娇小可爱,却穿着朝服,跪拜行礼,举止有板有眼,像模像样,真是越见越爱,越爱越喜庆。旁边的世子,也是一个翩翩美少年,沉稳干练,有条不紊,丝毫也无纨绔之气。 龙在天和颜皇后不住嘴的夸赞,命他们起身,从后边廖公公手里接过玉佩、锦帕,随手赠送给孩子们,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震亲王的这些孩子,非常开心,大家说说笑笑,话题根本离不开小孩。世子倒还少年老成,呆立当地,那两个小郡主却是蹦蹦跳跳,围绕着大人们嬉闹起来。 顽够多时,由廖公公当先开道,颜皇后自带姚莹荃和那三个孩子去行宫花园游玩,留下皇上、震亲王叙话。 多年不见的亲兄弟,如今单独面对,反而相视一笑,不知从哪说起好了。 龙在天莞尔一笑,想想还是从小孩说起吧,于是道:“真是好可爱的孩子们呀!你和莹荃都是有福之人。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受老天眷顾,得皇祖皇宗庇佑,有个小皇子呢?” 龙载震赶忙接着道:“皇兄正当壮年,真龙太子一定会早日到来的。” “哈哈哈……”龙在天爽朗一笑,看着书房外远处花园中嬉戏的孩童,悠然说道:“一家老小多和睦呀,你莫要再掺和江湖上的是是非非了。” “皇兄,您就不要再揶揄我了,我早没了年轻气盛时候的热血。” “哦?”龙在天道:“那怎么行,你现在可是执掌一方的兵马指挥使,朕希望你的血仍旧是热的,为朕,为我们皇家,保护这一要地国土安全!” “是,臣弟定当不负圣恩!” “好了,你我至亲手足,何必拘泥这些!”龙在天忽然问他道:“之前,你上的奏折,提到江淮省肆虐的福寿膏,幕后大老板是龚嘉誉,可有把握?” “这个……”龙载震想了想道:“……其实我也没有证据,都是风言风语而已,但,想来不会空穴来风吧?江淮地区烟馆众多,由南向北大批量运送鸦片,致使这么多国民吸食福寿膏,官府每次抓拿涉事毒贩,对方都能全身撤离,好似提前知晓一般,即使偶尔抓到的也是些马仔,如果没有一个实权人物在幕后操控,很难做到这种地步。” “龚嘉誉这个老狐狸,不可不防呀!”龙在天叹息一声,道:“此事关系重大,即使确系龚嘉誉所为,我们也要以怀柔策略对付他,不可操之过急。” “这个海城,寸土寸金,到处都是利益,为了争夺这些利益,海城混乱不堪。肮脏黑暗丑陋,在海城随处可见。” “经济发达、钱粮丰盈的江南地区,是维持神龙帝国统治的命脉。”龙在天道:“无论如何,你要在这里保证江淮省的稳定。你可是朕最信任的皇弟呀!” “臣弟不敢有一时一刻的懈怠。”龙载震道:“但是,很多时候,说实在的,臣弟也险些被拉下了水。” “此话怎讲?” “我们神龙国人之间的交往,无外乎人情,交往的久了,即使你再对其冷淡,也会有种莫名的微妙情分在里边,尤其海城,山头林立,黑帮众多,相互关系紧密,而又错综复杂,如若一力打压,只会激起民变,可一味的虚与委蛇,又会陷入与其狼狈为奸,这个把握,实在难处理。” 龙在天非常认真地听他说完,最后道:“无论如何,你要稳住这里,海城,我就交给你了。” 二人又说了些海城帮派之事,无论龙载震如何细致耐心地诉说,龙在天仍旧听的一头雾水,两眼茫然。 “这么复杂的局面,你是怎么捋顺头绪的?” “臣弟浸淫在此二十年,每天面对的就是这么个乱糟糟的世道。”龙载震自嘲似的笑了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皇上,龙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昨晚宴席上您又忽然说了句‘平定叛乱’,到底怎么回事?” 龙在天道:“你也不是外人,朕就跟你说了吧。”于是将羊宏盛密谋叛乱的证据被找到详细说了一遍。 只听得龙载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如若不是皇兄亲口对我说,我绝对不会相信有此等事情。其实,自打皇上出京,龙城突然封城,我就有些担忧,原来真的出事了。” 龙在天点了点头,道:“朕已经命令三司会审,希望他们能给朕一个公平公正的交代。” “如何做到公平公正呢?这刑部、大理寺、都察院,有两家属于老师的对头——颜修谨掌握的,顾文忠倒是能向着老师吧,但他也是孤掌难鸣,我很替老师担心呀。”原来,羊宏盛当年三十岁即为帝师,教育皇家所有皇子,龙载震遂称呼他为“老师”。 “这些烦心事,朕也不愿意看到。既然朝廷有律法,一切还是按法办事吧。” 龙载震看着皇上,郑重其事地道:“臣弟代老师向皇上求情,看在多年师恩份上,如果真的定罪,也请皇上网开一面,给老师留条活路,让他颐养天年才好。” 就在这时,花园处传来阵阵孩童的笑声,他们追逐打闹,玩得不亦悦乎,引得附近众人都去注视他们。 “当年朕也是这么大时,即跟随羊宏盛学习帝王之术的。”龙在天回想往事,又看龙载震说的真切,多少想到了年少时受羊宏盛启蒙之恩,其实自己于情于理,也是想放过他一马的,于是说道:“朕答应你就是。” ************************************************************************* 又过一天,正是到了采购自奥古斯特王国战舰群抵达海城的正日子,又是神龙国海军——神龙水师创建之日。 一大早,皇上龙在天即带着江淮省太守龚嘉誉、兵马指挥使龙载震,及所有京师随行大臣、江淮省所有官员,一路骑马来至海边,刚刚完工的海城军港,屹然呈现在海边。这里,即将是以后神龙水师的大本营。 海风习习,吹在人身上异常舒爽。 军港前的海滩上,水师官兵列阵成数个方阵,严阵以待。在军港与官兵方阵之间的土地上,建有一处约有一丈高的高台,高台四角插有绣有五爪龙形的黄色大旗,代表神龙帝国大皇帝、大祭司,高台之下,排布着一排绣有龙形的蓝色大旗,代表神龙帝国水军、神龙水师,这座高台是专门为今天准备的祭坛 龙在天甫一下马,立即又登上祭坛,高台上面积不是很大,却设有一张供桌,龙在天便先焚香祷告一番,面朝大海的远方凝视。 在高台的两侧,设置有无数座椅,此为观礼台,所有官员按序就班在此落座,同皇上一起,面向大海观望。 此时的海边,居中位置空出来,两翼停靠着几十艘大大小小的军舰,这些军舰都是神龙国自行建造的小型战舰,虽说是小型,其实无论体型、吨位,都大于护送皇上一路从大江而来的那种适合江中战斗的战舰。这居中的位置,自然是为了留给来自奥国的巨型战舰群。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过不多时,军港方向敲起鼓来,振奋人心,看来应是战舰群到了。 众人窃窃私语,极目远眺,果然发现海天一色之处,出现数个黑点,不过一盏茶时分,便能分辨出战舰的轮廓,再过不多久,赫然现出十艘体型庞大的战舰来。 但见这些战舰,悬挂满旗,雄赳赳气昂昂,速度不快不慢,终于达到近海,因吨位巨大,不能继续靠岸,便停泊在海中,一齐拉起船笛声,一长一短一长声,与军港中的鼓声交相呼应,此起彼落,示意接受神龙国皇帝的检阅。 龙在天早就知晓,此次战舰群上,一半神龙国水手,一半奥国教导人员,如此便于神龙国人快速掌握战舰的使用,很是满意,频频颔首。 龙载震高举一幅黄纸,跑上祭坛,跪地呈上,道:“启禀皇兄,此为战舰群明细,请皇兄过目。” 龙在天接过黄纸,但见上罗列所有采购自奥古斯特王国的战舰名目: 铁甲战列舰两艘—— 红武舰,廿二门火炮,三支鱼雷发射管,七千二百余吨位,乘员人数四百一十五名; 红勇舰,廿二门火炮,三支鱼雷发射管,七千二百余吨位,乘员人数四百一十五名; 装甲巡洋舰两艘—— 蓝鳞舰,十四门火炮,两门鱼雷发射管,二千九百余吨位,乘员人数二百零二名; 蓝岛舰,十四门火炮,四门鱼雷发射管,二千八百余吨位,乘员人数二百零二名; 穹甲巡洋舰六艘—— 青鲸舰,十二门火炮,二千三百余吨位,乘员人数二百零二名; 青远舰,六门火炮,一门鱼雷发射管,一千九百余吨位,乘员人数一百五十名; 青舟舰,六门火炮,一千八百余吨位,乘员人数一百五十名; 青江舰,五门火炮,一千八百余吨位,乘员人数一百三十五名; 青河舰,五门火炮,一千八百余吨位,乘员人数一百三十五名; 青甲舰,四门火炮,一千余吨位,乘员人数一百三十五名。 龙在天看的仔细,问道:“哪艘是‘红武舰’?哪艘是‘红勇舰’?” 龙载震忙为皇上指点明确,又道:“采购回来十艘战舰,加上我们原本拥有的、新建造的,目前战舰二十五艘,辅助军舰五十艘,运输船三十艘,水师官兵四千余人,这是我们神龙水师所有实力。” “很好!” “当年的远东联合军港上,”龙载震又道:“最大的战舰不过两千余吨位,我们现在的战舰数倍于他,强大之处可见一斑。” “朕很满意!”龙在天看着海上密密麻麻的战队群,心旷神怡,对龙载震道:“有了这个利器,看日出国还不乖乖称臣?哈哈哈……”大笑一阵,又道:“宝剑锋从磨砺出,今天检阅军舰后,不日出征,到东海上去演习训练水师,遇海盗杀海盗,遇倭寇灭倭寇,震慑海防,扬我国威!” “是,皇上!”龙载震答应一声,立即撤下祭坛。 龙在天在高台上,开始又是焚香祷告一番,将事先准备好的祭文和刚刚龙载震呈上的黄纸一同烧掉,祭祀天地,祭拜海神。 祭拜伊始,岸边原本停靠的上百艘渔船驶离海岸,呈现半包围,将所有战舰围绕起来,然后向海中倾倒牛羊祭祀牲畜、淀粉糊就的人形面人。 祭祀完成后,龙在天又开始拜将,龙载震再次走上祭坛,双膝下跪,接受皇上赐予的黄绸缎包裹的官印,由此兼任水师提督。 “咔嚓嚓——” 突然,晴空中伴随着闪电,出现一声惊天动地的雷鸣,吓得现场所有人胆战心惊,不由得向闪电处望去,但见陆地远处,黑压压一片乌云,笼罩一方。 “轰隆隆——” 赫然,又是一阵雷声,大海远处,亦是云遮雾漫,彤云密布,如烧开的水一般不住翻滚,吸引得人们又去看向大海远处。 由此,出现了十分奇异的现象,陆地远处乌云密布,海上远处雾霭阴霾,但居中的海边祭坛附近、战舰群一带,却是艳阳高照。 “啊!看那里,好像有条龙!” “那有也有条龙!” 观礼的官员们惊呼失声,不住向乌云和雾霾处指指点点。 原来,陆地上的雷电乌云中,隐隐出现一条巨龙,盘旋来去,若隐若现。再看大海上重云如盖的天空,也有一条水龙快速升降,随即龙的周身出现很多水雾,飘洒来去。 “那是……朕曾见过此龙!”龙在天指着陆地上的龙,恍惚说道。 从京师而来的随行大臣中,有跟随皇上一起去过初春狩猎的人,很快也认了出来,道:“这条龙,就是曾在皇家狩猎场出现过的神龙!” 其实,从电闪雷鸣出现龙形之后,御前侍卫统领凌力子便带着无数御前侍卫冲向高台,围绕祭坛,防止有人靠近,凌力子又率领几个高手登台护驾,不想旁边还有更快的,只见一个灰影,“嗖”的一声,当先一跃飞身上了祭坛顶,凌力子一看,正是总管太监廖公公,稍觉安心。 廖公公更不搭话,将皇上背负起来,又是纵身一跃,轻轻巧巧地落到地面,龙在天只觉得轻飘飘地,毫发无伤。那廖公公看上去年老体弱,龙在天又比他高出一个半头,体重可能是他两个,廖公公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地背着他施展轻功,可见功力深厚至极。 龙载震自行跑下高台,问龙在天道:“皇上,是否需要战舰炮轰……那龙?” “不可,此为吉兆!” 这时候,观礼台上的众大臣早乱了套,各找躲避地点,很怕天际的龙冲下伤人,但沙滩上的水兵队列丝毫不乱,目不斜视,仍旧站的整整齐齐,海边停靠的战舰群很显然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炮管都朝向两条龙。 神龙昂藏,蓄势待发,蛟龙狡黠,活灵活现。这两条龙,在云遮雾罩中,好似互相争斗着。神龙庞大,占据大片天际,蛟龙较之神龙要小很多,但却异常灵活,漫天游走。双方僵持一段时间后,各自逐渐隐匿,继而乌云飘散,水雾蒸腾,两方天空又恢复原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来的突然,去的诡异,竟然生此异象,场上众人议论纷纷,吉凶祸福,不明所以。 水兵阵列,忽而唱起了颂词: 宝祚延庥万国欢,景星拱极五云端。 海波澄碧春辉丽,旌节花间集凤鸾。 第50章 银阁薄命庆夫人 自从荣臣正雄向祖天养策反失败后,祖天养开始过得有些压抑,可以说有些抑郁了。 因学习的场所只局限于天音寺中,所以祖天养每天接触到的人,不是自己的同学,就是古庙中的和尚、老师北沢隆志,还有偶尔会来的荣臣正雄,尤其最近一段时间,他来的越来越频繁了,祖天养把这视作别有用心的计谋,为天道会无处不在的向神龙国渗透的计谋。 而且,现在在祖天养的眼中,看谁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好似是有不良目的的,看日出国人都像奸细,看神龙国同学都像内奸,简直有些草木皆兵了。 “荣臣正雄一定不止向我抛出橄榄枝,很可能向我们所有人进行招募,我们十九个人,学成之后回国都会成为朝廷,至少是各省的重点培养对象,以后都会占据要位。如果把我们拉拢成为天道会成员,为日出国效力,对神龙国来说确实如同安插下了一个钉子,牢牢地、深深地埋入肌体内,这会从内部腐蚀神龙国的。” 祖天养不敢继续想象下去,有几人能像自己一般,立场坚定,旗帜鲜明呢。 他开始向身边的同学试探,到底谁会被说动而加入天道会呢?首当其冲能想到的,自然是自己的老乡,同是来自百越省的韦伯林。 表面看上去,韦伯林一如既往的和自己要好,情同手足,如果韦伯林加入天道会,祖天养实在不能接受。 留学生们每天上午的劳动一直持续,在一次出庙进山砍柴时,祖天养和韦伯林又是一道同行,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无非说的是有关神龙国水师初建、远从奥古斯特王国买来的战舰群一事。因为仅有一海之隔,发生在神龙国海城的事情,已经传送到了日出国这里,现在街头巷议,大家说到的都是有关于战舰甫到海港即出现的神龙异象,人们纷纷传说那是吉兆,神龙国盛世之下千载难逢的朕兆。 “你还记得吗?”祖天养问他道:“我们来日出国的海上,遇到海盗那晚,也有两条龙在争斗。” “当然记得,如果没有那条神龙,我们的易郸同学早就填了鱼腹了。” “看来这次水师祭祀出现的两条龙,就是这两条了。” “应该是吧,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条龙吗?”韦伯林反问他道。 “当今圣上也是龙呀!那可是真龙天子!” “哈哈,你若这么说来,我不和你争。” 二人走到山里,开始砍柴,不就砍出两堆,他们便在旁边坐下休息。 祖天养就开始拿话套他,道:“伯林,我们来到日出国也有数月,你感觉这里跟咱们神龙国有何不同?” “有何不同吗?”韦伯林想了想道:“都说这里是几百年前的神龙国,但在我看来,日出国人是保留了神龙国旧时光中的精髓,而又学会了克洛奥斯联合王国先进的技术。日出国人不仅具有神龙国人简单实际的作风和艰苦的生活习惯,他们更兼具西方人的严谨和逻辑。我们是保守的,抗拒外面的世界;他们是开放的,博采众长,求实创新。” 祖天养哈哈一笑,打趣似的说道:“没看出来嘛,伯林老弟,你还有这般见识。到底是不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嗨!天养大哥,我除了在你这得到点知识,还能从谁那听到?” “不一定呀,最近荣臣大人经常来寺里找同学们聊天,也不知道都聊些什么?他没和你联系吗?” “没有啊,老弟我见官就怂,他不找我正好。” “听你刚才所说,”祖天养怕他怀疑,忙又问道:“很有些贬损神龙国,抬高日出国的意思嘛,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韦伯林道:“说真的,刚到日出国时,因为想家,其实很排斥这里,总是觉得神龙国哪里都好,但是,时日久了,还是觉得家不如这里。” “此话怎讲?” “在家的时候,不止是身边人,就是自己也经常浪费东西,不知道珍惜环境,为子孙后代着想。来到这里后,才切身体会到资源的重要,岛国上一草一木,一米一线,无不凝聚着自然赐予给人的无上使用权,人活一世,太艰难了!偶尔脑中会有个声音在说:‘生而为人,注定为人,管他神龙国人还是日出国人,亦或是克国人呢!’” 原本是祖天养在试探韦伯林,不想事与愿违,祖天养竟被他说的打动,自言自语道:“仔细想想,你说的却是不无道理,我们当时在神龙国时,经常随地大小便,乱扔东西,随着性子来,大家好像都在祸害那个国家,没人去珍惜生活,但自从来到日出国,自然而然地遵守规矩。这里真的和我们神龙国不一样。” 二人聊过多时,休息的也够了,便各自捆起一摞柴草,背负着往回走。 回到了天音寺香积厨,将柴草一放,突然听到前院传来马蹄嘚嘚飞奔之声,谁人骑马上山来了,要知道这座山较为陡峭,直接骑马奔驰上到山顶,马匹不但要名驹有耐力,马术而且要精湛。 寺中很多人跑到前院去看,见来者正是荣臣正雄,骑了一匹马,后面还牵了一匹空马。 “祖天养在哪里?”荣臣正雄问走近的僧人。 “我在这里。”祖天养从后边走过来,很感奇怪,自己拒绝其招募加入天道会后,荣臣正雄一直是避开和自己交流的,不知道今天大张旗鼓地来所为何事,问道:“荣臣大人有何吩咐?” “夫人头疼难忍,将军命我来邀请祖桑,请跟我一起去将军府上为夫人治病!” 围拢过来的人中,汪百川嘴碎,嘀咕道:“夫人?就是将军殿下的那个痨病鬼婆?”大家都瞥眼看他,其实就算他不说,众人也都知道,荣臣正雄所说的“夫人”,就是幕原天一将军的夫人——庆夫人。 祖天养听得呆立当地,一头雾水,众人亦是都出来看热闹。 荣臣正雄又道:“你曾跟将军说过,在广城开办医馆,为人去除疾病,如今将军夫人需要你速去医治,快快随我去吧?” 祖天养怔了一下,忙去看从大雄宝殿走出来的北沢隆志,征询他的意见。 只听北沢隆志道:“既然夫人有贵恙,你快去看看吧。” 如此得了老师首肯,祖天养也不耽搁,骑上那匹荣臣正雄带来的马,随他出了寺庙。 二人骑马下山,因山路陡峭,便不急不慢地骑行,一前一后,默默而行。 以前的祖天养是不会骑马的,来日出国前因为在皇家狩猎场培训过一个多月,这才在骑兵营中集训了骑马技能,没想到此时派上了用场。 行至半山腰,荣臣正雄忽然扭过头,看着祖天养,道:“祖桑,虽然我们不能成为自己人,但希望我们不会成为敌人。” 祖天养点了点头,继而觉得这句话会有多种解读,便说道:“我们两个人不至于成为敌人,但世事难料,我们两个国家、两个民族,以后恐怕必有一战,此战现在看来越来越明显,两国军备竞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程度,我们谁也控制不了的。” “不要那么悲观嘛,祖桑。”荣臣正雄却是一脸灿烂笑容,道:“人生在世,谁求不着谁呢?希望以后祖桑遇到困难,第一个想到的是我,或者是我们日出国。” “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要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一个越来越动荡的世界,没有一成不变的事情,没有永恒的敌对、友好,什么都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即使我们立场不同、观点分歧,但绝不会影响我们通力合作。” “大人,你在谋划一些事情吧?” “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二人已经到了山下,眼前一马平川,他们这才放开缰绳,纵马疾驰,向天都城而去。 ************************************************************************* 二人入得城来,直奔将军府邸——东山殿。天都城本丸为天皇寓所千代田区的皇居御苑,东山殿位于天都城东部。 很快他们便到了东山殿正门,这才下马进入山庄,守卫认得荣臣正雄,遂一路畅通无阻。 之前祖天养只来过这里一次,还是为了迎接幕原天一远征四叶岛部队归来举行的欢迎仪式上,但那时因天黑人多,不辨东西,而且只在会客厅上,又发生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突发事件,并不知道原来这里如此优雅,景色迷人,庭院居中一个偌大的泉池,池上架有木桥,曲折回绕,走到桥的尽头,又有笔直的一条游廊,园中到处设有名贵的石材和树木,置身其中,宛如身临仙境。 行进在这里,祖天养不禁默默念叨着“岩崎惠美”的名字,想着当时二人于众目睽睽之下做的事情,此生难忘。 距离夫人所在的卧室银阁还有一段距离时,他们就听到有多个女人哭喊的声音,其中一个声音引起了祖天养的注意,没错,那应该是岩崎惠美的声音。 祖天养一个箭步冲过去,抢先进入银阁,夫人卧室很大,只见里边当中位置,庆夫人本是正在铺就的席子上盖着厚被子仰躺着,却极力撑起上身,双手抓着岩崎惠美的头发,用力摇晃着她,额头上青筋暴起,两眼突出,手上用劲,大喊大叫着,两人和服都被弄乱了。 岩崎惠美躬身站在她卧铺旁,亦是哭喊着叫道:“夫人,对不起,夫人,对不起……”被她又抓又打,却并不为自己挣脱。 在这间卧室门口,已经站了多名仆人,谁也不敢上前劝阻,互相指指点点,嘀嘀咕咕。 祖天养分开门口众人,直入卧室,将两个女人一把分开,岩崎惠美的长发被庆夫人抓下了几绺。 庆夫人如同疯子一般,又去抓祖天养,早被他两只大手控制住了细如竹竿的两个手腕,右手腕上还带有一个黑里发亮的菩提手串,因手腕太过纤细,手串已经戴到肘部。庆夫人气急败坏,声嘶力竭地道:“魔鬼,我要杀了你!”说着时,还待从厚被里爬出来。 “适可而止吧,夫人!”祖天养大喝一声,阻止她起身。 “夫人呀!”岩崎惠美匍匐在榻榻米上,双手前伸,脸朝下埋在披散的长发中,哭诉道:“夫人,奴婢知道您头疼厉害,只要您打我能减轻疼痛……就请继续打我吧!” 庆夫人可能因为刚才用力过猛,现在没了力气,也可能因为双手被祖天养像钳子一样的手箍住,根本动弹不得,便不再挣扎,只恶狠狠地看着周围的人们,嘴里发出“呃呃”的声音。 “她是中了魔障!”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众人看去,正是幕原天一将军来了。那些仆人们连忙躲避开去。幕原天一走入卧室,对祖天养道:“你们神龙国人对除孽障的道法很多,你也曾做过医生,本座希望你能帮夫人治好头疼。” “是,将军殿下。”祖天养道:“我一定尽力,但我不敢保证能帮到夫人。” “你有何办法医治夫人吗?” 祖天养想了想,道:“大凡头疼,无外乎过度疲劳或者睡眠不足所致,想来夫人不至于劳累,是否因为长期失眠呢?” “不会的,”旁边岩崎惠美道:“最近我一直伺候夫人,夫人每天睡觉很好,睡的很沉。” “原来如此。”祖天养又道:“那么,我觉得可能是因为血液流动缓慢,或者有瘀滞所为,所以,我想为夫人进行头部按摩,促进血液循环,帮助她减轻疼痛。” “不用药……”幕原天一迟疑一下,然后说道:“那就快按摩吧。” 岩崎惠美照顾庆夫人躺好,盖好被子,跪在后边。 祖天养便盘膝坐下,双手成爪,按在庆夫人头顶,稍稍用力,又往头两侧太阳穴按去。 庆夫人初始仍旧大喊大叫,但却逐渐安静下来,最后竟然沉沉睡去,瘦小的脸上,皮肤仍旧暗黄无光,但却十分安详。 这时,荣臣正雄走到幕原天一身边,对其道:“将军殿下,天皇陛下派左、右府殿和大纳言前来邀请殿下。” “哦?”幕原天一怔了一下,道:“请他们到茶室稍等。” “是。”荣臣正雄答应一声,忙去打理。 “美々,”幕原天一看着岩崎惠美,命令她道:“你留在夫人身边好生服侍,必须寸步不离。” “是!” 幕原天一又看了一会庆夫人,这才出了银阁。 卧室中,只剩下祖天养和岩崎惠美,还有睡着的庆夫人。 “这么说来,”祖天养悄声对岩崎惠美道:“你现在叫做‘美々’?” 岩崎惠美点了点头,道:“将军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还能继续活下去。” “他知道了,也不见得会加害于你。”祖天养边说,边继续为夫人按摩头部,只是动作轻柔缓慢,很怕惊扰了熟睡中的庆夫人,他对自己是否能减轻夫人头疼没有任何信心,很怕一个不小心,又令夫人发作。 “无论如何,请帮我保守秘密。”岩崎惠美轻若蚊蝇的声音说道。 祖天养点了点头,这个女人跟自己发生过一次关系,不管是否被逼,两个人已经多少产生了情愫,祖天养很想保护她。 “看来你的治疗很有效果。”岩崎惠美趴在庆夫人身边,为她拭去额头汗水。 “我很奇怪,将军为何要找我来为夫人治病?天都城中,医术高明的医生应该很多吧?” “天都城里的医生都请遍了,用了各种药物,夫人每日吃的汤药比吃的饭都多,就是不见起效,将军无法,这才想到了你,病急乱投医,总要试一试。” “你好像对夫人很好,她那么打你,你为什么甘愿伺候她?” “夫人以前不是这样的,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日月岛上第一美女就是庆夫人,她非常美丽、善良、温柔,接济穷苦之人,帮助弱小,现在她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一定受了很大的刺激,吃了很多苦。”岩崎惠美道:“其他奴婢被夫人打的都怕了,谁也不敢靠近她,我知她是个可怜人,我不在她身边伺候她,就真的没人管她了。” 又按摩了一会,祖天养问她茅房在哪里,岩崎惠美为他指明了所在。 祖天养迟疑一下,还是问道:“那么……茶室在哪里?” 岩崎惠美缓缓抬头,看着他道:“你,不要去做冒险的事情。” 祖天养点了点头,得到答案后,忙出了银阁,直向茶室而去。 穿行过一座佛堂,前方赫然便是会客厅,上次留学生到访将军府,就是在这里发生聚众淫乱之事的。 会客厅旁边,即为岩崎惠美指点的茶室所在地。 祖天养看四下里无人,也不蹑手蹑脚,却是快速走近,趴在门上默默听里边的动静。 日出国的建筑都是极简风格,尤其这间茶室,更是采用干阑式架空起来,木架之间没有实体墙壁,皆用白纸隔断。所以祖天养靠近后,不是很费劲的便听到里边的声音。 “将军,您是太政大臣,统管整个日出国的政务,此等大事,陛下需要您来阐述应对之策。”一个年老的声音说着,看来应该是荣臣正雄介绍的天皇陛下派来邀请幕原天一的左、右府殿和大纳言之一了。 “请回去转告陛下,我目前没有应对之策。”幕原天一声音显得极不耐烦,道:“神龙国胆敢派神龙舰队来侵犯日出国的话,我才有对策,而且是令其全军覆没的对策,请陛下放心即是。” “将军,您怎么能如此托大?”另一个声音说道:“我们都说,将军不是以前的将军了,放在二十年前的将军,时常亲近陛下,但现在的将军,却故意冷落陛下,实在让人费解。” “我不想提这些事情,请说正事,否则,三位还是请回吧。” “说正事是吗?”第三个声音又道:“如今的神龙水师,舰船实力高于我们一倍,即使神龙国没有采购回来这十艘战舰,已经领先我们海军很多了,何况现下我们更是望尘莫及,唉!难道以后我们就要处处挨打吗?” 幕原天一没有即刻回答,想来正在喝茶,停了一会,这才说道:“海上战斗,才是本座的强项,陆地战斗虽不是本座的强项,但本座仍旧打败了四叶岛强敌,统一了日出国,不要忘记了,本座才是战神!” 祖天养在外面听了一阵,他们始终围绕着神龙国与日出国两国海军来斗嘴,没有其他内容,便悄悄退后,又连忙跑回银阁,岩崎惠美仍旧在学着祖天养的手法,轻柔地在帮熟睡中的庆夫人按摩头部。 至此之后,祖天养时常来到东山殿,帮助庆夫人缓解头疼,由此他有机会经常能和岩崎惠美见面,每次见面,他都非常开心,多年没有过的心潮涌动,又如小鹿乱撞一般,久久不能平静。 第51章 刀剑激战天音寺 最近的天音寺里异常嘈杂,皆因寺院的修缮工作进入全面展开阶段,每天石匠、工匠、泥瓦匠进进出出,爬上爬下,非常忙乱,叮叮当当,工具敲凿的声音此起彼落,周遭聒噪,吵得庙里的和尚们不能安心念佛,吵得学堂里的学子们不能专心学习。 这一日中午,因为匠人们集中在院子里吃午饭,所以难得的安静重回寺庙,和尚们和留学生们终于可以重温这短暂的清净时光,分别做着功课,北沢隆志亦去后边禅堂打个盹,睡个安稳午觉,一切都好惬意。 不想这时,从山下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嘚嘚飞奔之声,谁人又骑马上山来了? 留学生们第一个想到的是荣臣正雄,继而都翘首去看坐在前排的祖天养,后者一脸无辜的表情。 马蹄声来的好快,倏忽间已到寺庙门前。 “易郸在哪里?”一个声音嚷叫着。 留学生们又都瞅向坐在最后排个子矮小的易郸,后者不明所以,惊愕不已。 大家好奇心切,忙都跑出去看,在前院,只见一个绿衣和服少年男子正在飞扬跋扈地质问那些吃饭的工匠们,接连打掉多人手中的稗子窝头和胡豆叶菜,气急败坏地咒骂着众人。大家一看,此人不是天皇太子竹太郎是谁? 那些衣衫褴褛,灰头土脸,全身蒙尘的匠人们,忍气吞声,不敢招惹他。 “莫要为难他们!”易郸挺身而出,喝道:“你要找的人是我!” 这时,从寺庙门外,一窝蜂似的闯进来二十多名白衣女子,高戴官帽,腰束玉带,各持武士刀,将竹太郎护卫在中心。因竹太郎骑马跑的快,先行到了这里,而这些白衣女护卫们,跑步上山,此时赶到,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其实,这些白衣女官也是武士,被称之为“姬武士”,专职保卫天皇一族。她们并不是真正的武士,而是大多出身贵族,或者是亡故武士的妻子,战争期间很多武士战死,天皇便将她们收拢在皇宫御苑进行武士道训练,最终成为誓死效忠于天皇的力量。 竹太郎瘦高挑的身材,怒气冲冲越过白衣女护卫们的阵列,走到易郸身前,向其质问道:“你到底对樱公主做了什么?” 易郸听的懵圈了,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后边所有留学生们亦是大感惊疑,这易郸平时老老实实,做事低调,从不独自下山,能对樱公主怎么样呢?难道还是那晚易郸救了樱公主时,在陷阱中做过什么吗?不会吧?所以一个个的,如吃瓜群众一般看着热闹。 “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竹太郎稚嫩的脸上,青筋暴起,道:“你对樱公主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她现在为什么对你念念不忘?” 后边任德文哈哈大笑,道:“这小爷们儿是吃醋了吧?吃咱们易郸小哥的醋了!”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竹太郎气的满脸通红,唰地一声,拔出竹节太刀,双手紧握,对着易郸说道:“你这个家伙,我要向你挑战!” “挑战!挑战!挑战!”神龙国的留学生们一齐高呼起来,制造声势,上次夜晚森林中救出樱公主时,竹太郎和易郸交过一次手,大家都看出来易郸功夫不简单,较之竹太郎高出很多,竹太郎向易郸挑战,无疑自取其辱,遂一齐起哄,促成二人再次交战。 竹太郎握刀的双手有些颤抖,因为紧张,他的马步扎的也不稳,两脚频繁前后移动着,在他身后的那些白衣女护卫们亦是抽刀在手,却被他制止了,他对她们道:“本……太子命令你们,谁……谁也不许上前助我,看我怎么收拾这个家伙!” 比较起来,易郸反而气定神闲,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短剑上,仍不急于拔剑,静待彼变。 “……挑战!挑战!挑战!……” 后面的起哄声音此起彼伏,激得竹太郎未曾准备妥当便先发制人,挥刀砍向易郸,但听“呯”的一声脆响,易郸快如闪电地抽剑,电光石火地击出,与砍过来的竹节太刀相拼在一起,二人由此交上了手。 那些工匠赶忙向四周退去,很怕被两把利器锋芒扫到。 易郸小巧玲珑,凭借轻身功夫,时常居高临下攻击竹太郎,使其痛失先手,处处受敌。但见一团绿影晃动,那是竹太郎蚕丝面料的和服衣襟随风飘荡而起,煞是好看,不出十招,竹太郎开始显出劣势,左支右绌,忙于拆招。 易郸并不咄咄逼人,反而在占据上风后,总是自露破绽,让对手有可乘之机,然后一招化解,将竹太郎耍的团团转。 竹太郎还是缺少实战经验,根本看不出来其中玄机,总是感觉自己与易郸的功夫在伯仲之间,有时看到易郸被自己攻势凌厉的招式迫得连连后退,他还自鸣得意。 易郸给了对方太多机会,不乏致命破绽,竹太郎总是滞后发觉,一招攻击后,易郸便后撤一步。由此出现,前边易郸边接招边退却,后边竹太郎穷追不舍,很怕给对手一个喘息之机。 易郸接连后退,直退到了大殿之下,旁边即是大雄宝殿外墙,此时由圆木搭建起来的脚手架就抵在他的背后。 “看你还往哪逃?”竹太郎瘦削的脸上闪过一抹杀气,竹节太刀突然向对方腰部用力横挥。 易郸难得地露出一个一闪而逝的笑容,看准太刀来势,忽而蹦起,双脚正好在竹节刀挥到自己身前时,踩在刀刃上,由此借力一弹,整个人向上猛地窜去,已然跃到了脚手架第二层,轻身功夫可见一斑。 这一下变故是竹太郎万万没想到的,怔了一下,抬头望去,只见易郸一手仗剑,一手摆出一个上来的手势,站在脚手架上,悠然自得。 “好!” “漂亮!” “本学头就压你赢!” 留学生中想起阵阵叫好声,哄笑声不断。 竹太郎气急败坏,简直要吃了这个仇家一般,苦于自己没有如此了得的轻功。便双手握刀,左右各看一眼,找到登上脚手架的斜板,跑过去,哇哇大叫着,冲上二层。 易郸却是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等着他过来,待到近处,这才挺剑而刺,平平无奇的一招,对方避开,回了一刀,易郸短剑划了一个剑花荡开,二人又在脚手架平台上斗了起来。 竹太郎心浮气躁,脚下无根,好几次在木板架上险些滑倒,却在气势上不让对方,刀锋凌厉,步步紧逼,将易郸慢慢向后逼退。 易郸仍旧防御多攻击少,蹡蹡退到第三层,引得竹太郎亦步亦趋。 “上去干他!” 下边院里看热闹的人群仰着头,叫着好,也不知道为竹太郎叫好,还是为易郸叫好,真是兴高采烈,不怕事大。尤其以任德文为首的几人,更是热衷此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着他周围总是有韦正清、汪百川、陈景山、魏高才、王良祝、李飞舟一群人,闹闹哄哄,吆五喝六。 易郸和竹太郎已经上到脚手架最高一层的第四层,但易郸却是仍旧不住后退,竹太郎依然紧追不舍。只见易郸短剑一拨,将竹太郎的刀荡开一边,竹太郎被带动的顺势向右转身,易郸继而短剑又是一挑,“刺啦啦”一声,剑刃竟把竹太郎后背和服刺破,他若再向前挺进几寸,必然会刺伤其后背。 竹太郎后背一片白花花的皮肤就露了出来,自觉失了颜面,大喝一声,冲上去不管不顾就连施杀招,却被易郸逐一化解。这一下激得竹太郎怒不可遏,手中竹节太刀胡乱砍劈,全无章法。 这时二人所处之地,是脚手架的一个拐角之处,圆木和绳索较多,竹太郎怒火中烧,哪管什么自身安危,只要能打到对方,争些体面就行,那攻势越发凌乱,简直以命相搏,向易郸劈砍几刀,都被易郸闪身躲过,由此都砍到了易郸身后的木材和绳索,但听“嗖嗖嗖”几声过后,有几处绳索捆绑住的圆木被他砍折砍断,一根根断木、断绳掉落下去。 脚手架开始摇晃,他二人在上面越是斗的激烈,脚手架越是摇摇欲坠。那些工匠看不是事,都远远避开,仰头看着上面的易郸和竹太郎。 堪堪二人又缠斗一会,那四层的平台突然被他们踩踏的哗啦啦一声响,已然崩塌,继而整个脚手架都分崩离析了,就此散架。 “啊——” 竹太郎和易郸正在全神贯注着战斗,不想糟此变故,二人发一声喊,一齐向下坠去。 易郸凭借轻身功夫较好,短剑横刺里向大雄宝殿外墙上插去,阻得一阻,减缓了下坠之势,慌乱中双脚乱点,正好点到一节未倒下的圆木上,由此借力高高弹起,人在半空中,又是一个后空翻身,轻轻巧巧地竟然弹到了大殿顶上。别人看来,他做的轻松自如,如大鹏展翅飞翔一般潇洒飘逸,实则危险到了极点。就连他自己落在大殿上后,也出了一身冷汗,暗叫“好险!” 再看竹太郎就没有易郸这副身手,直直地坠落下去。 下面众人在脚手架甫一崩塌时,就嗷嗷叫着四散奔逃,突然,一道灰影逆着众人划过,向纷纷落下的圆木中心纵去,快若闪电,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正好赶上竹太郎下坠到地面还有一段距离时,那灰影又是一跃而起,正好与竹太郎相碰撞,然后这才速度减缓,慢慢落在地上。 这时候,众人才看清,原来是北沢隆志冲上前,接住了掉落下来的竹太郎,虽然接他时动作有点不雅观,是一只胳膊从竹太郎裆下伸过去,另一只胳膊是从竹太郎左腋下伸过去,抱的实在别扭,另外竹太郎绿色和服后背被刺破老大一块,落下时他是仰身下坠,和服从上半身脱离,竹太郎是光着上身被北沢隆志抱住的。 “好!” 任德文带头鼓起掌来,陈景山、魏高才连连吹着口哨,众人无不为北沢隆志叫好。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易郸!” 竹太郎挣扎着从北沢隆志怀抱中挣脱出来,顾不上打理衣衫不整的和服,叫骂着又要去找易郸较量,简直是勃然大怒,脑袋左摇右摆,寻找自己的武士刀。 竹太郎的竹节太刀落在远处门口,直插入土中,此时微微晃动着。 但见一个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男人,从院门外缓步而入,弯腰抽出此刀,颠在手上。大家一看,却不是幕原天一将军是谁?在他身后又探出一个十分滚圆的脑袋来,正是将军的随从小杉睦。 幕原天一身着便服,站在寺院门口,如同顶天立地的巨人般环视着众人,面无表情。 众人忙躬身行礼,后边的工匠跪伏在地,天音寺住持也出来迎迓承奉,双手合十,口称佛号。 原本飞扬跋扈的竹太郎嚣张气焰突然矮了一截,却自撑着不肯在人前低头,远远地道:“幕原将军,神龙国的人欺负我,你怎么说?” “太子,这些神龙国留学生是本座的朋友,不可无礼!” “你……” 幕原天一将竹节太刀交给身后的小杉睦,小杉睦立即双手捧着,跑到竹太郎身前,毕恭毕敬躬身递给他。 竹太郎“哼”了一声,抓过刀来,恨恨地带领白衣女护卫们扬长而去,后边传来众留学生欢快的哄笑声。 大殿房顶的易郸呼哨一声,一个前空翻如燕子凌空一般,飞身跃到地面,轻飘飘地,煞是飘逸,连地上的尘土都不掀起一丝。 众人又是叫一声好。 幕原天一赞许地看着他,道:“好俊的功夫,看来当是玄门一脉,小小年纪有此修为,真是难得。” 易郸得此夸奖,反倒羞得满脸通红,不知如何回应,正在扭捏中,早被一众学生簇拥着回禅堂了。那些跪满一地的工匠们也都起身去开始工作了,刚刚被拆毁的脚手架只能毫无怨言地重新搭建。 幕原天一便在北沢隆志和天音寺住持陪同下,带着小杉睦院前院后走了一遭,看看各处修葺程度,巡视一遍,又回到了前院,最后幕原天一才道:“本座今天微服来此,一是看望留学生学习情况,二是观摩天音寺寺院修建进度。如此二者同时进行,恐因修缮一事会打扰神龙国学生学习。所以本座决定,学堂移到东山殿进行。” “将军殿下有心了。”北沢隆志道:“但学生们顽皮,就怕妨碍将军殿下休息和处理政务。” “不妨事,本座此意已决,就此执行吧。” ************************************************************************* 易郸被任德文等人簇拥着回到禅堂,仍旧闹哄哄地讨论着刚才竹太郎的狼狈样,无不大快人心,他们都对易郸高强的武艺和轻功羡煞不已,不禁纳罕,问他师从何处。 “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经常有位道长来我家里教我一些强身健体的早操,”易郸说道:“我也没曾想到,原来这些都是功夫,只觉得随着年纪的增长,跳的越远,蹦的越高,轻身功夫自然而成。” “到底是哪位道长呀?”汪百川问。 “‘无名道长’,这就是他告诉我的名字。”易郸道:“我多次想拜他为师傅,但都被他拒绝了,他说是受师命来传我强身健体的法门,并只允许我叫他道长,我现在都不知道他的道号。” “还有这等事情?”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汪百川更是脑洞大开,追问道:“从小教你做早操,却把你训练成为武功高手,这位道长不简单呀,当世高人中一定很有名望。你说说看,他是什么样貌的道长?” “什么样貌吗?”易郸道:“人们常说的仙风道骨,最适合这位道长,年逾古稀,又瘦又高,经常穿着棕色道袍,扎逍遥巾,戴莲花冠,两眼精芒,神采奕奕。” “棕色道袍?扎逍遥巾?戴莲花冠?”汪百川自言自语着,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道:“听你这么描述,倒有点像咱们大漠灵山仙道教,也就是玄门的掌门人——紫阳真人!” “是吗?我没见过紫阳真人,我不知道。” “紫阳真人受师命传你功夫,”康弘大不禁继续问道:“那他的师父又是谁?你和他师父又有什么渊源?” “紫阳真人的师父嘛?”汪百川道:“那可是当年远赴南部半岛除魔卫道的神仙——灵隐仙人呀!” 众人听了唏嘘不已。 “你若真是玄门掌门人亲传弟子,岂不是你的造化?”祖天养道。 这时,北沢隆志突然走了进来,众人立即回到各自座位上去,鸦雀无声。 当天,当神龙国的留学生们知道学堂即将要移到将军府后,委实欢呼雀跃了好一阵,大家都很兴奋,终于可以脱离这个荒山野岭的孤庙,而去繁花似锦的日出国首都天都城生活、学习了,哪有不高兴的。 不出几日,他们便搬到了东山殿内进书院里,这里相对东山殿其他地方独立,幽静,被一片竹林围绕,靠近东山殿侧门,他们在这里学习环境好,心境佳,尤其可以经常出府到天都城里游玩。 祖天养在府中学习,课余时间,经常被请去为庆夫人治疗头疼,由此看来,庆夫人已经离不开他的按摩。祖天养更加频繁的能见到岩崎惠美,但二人的交流只局限于庆夫人安然沉睡过去,他们才会说几句悄悄话。 第52章 幽冥暗示投法网 盛夏酷暑,燥热难耐,那热的仿佛空气都凝结了一般,让人的心里十分烦躁压抑。 戒严封闭中的龙城比之前宁静了很多,城中百姓,感受到了自上而下的压迫和禁锢,知道事态严重,朝廷看来是要有大变动了,所有人都收敛好多,京师重地,说话都不是轻易的,谁敢造次。 丞相府上,也是静谧得如同空宅,硕大的数进院落,极少见到一个人影,只听到蝉鸣声声,鸟惊枝头,原是大家都在房里避暑。 在家休息的丞相羊宏盛正在书房太师椅上打着瞌睡,不想他的长子羊承伯手持一张长条信笺步入书房,见到父亲休息,不敢打扰,便要退出去。 老年人的睡眠并不深沉,羊宏盛已经被惊醒了,抬头颇有睡意地问道:“谁?什么事?” “父亲,”羊承伯回道:“刚刚得到来自巴蜀省的飞鸽传书,二叔已经回到锦乡了,您老儿,这回放心了吧。” 羊宏盛点了点头,道:“彭高阳安全到家就好,我还真为他担心多日呢。” “父亲尽管放心,我安排了摩尼上人等八位新招募的武林高手一路护送,这世上恐难再找到比他们武力更高的对手了,就算有人暗中算计,有他们也是不惧。” “好,好!” 羊承伯展开那页信笺,又道:“飞鸽传书上还说,二叔感激这八位高手护送辛劳,要留他们多住些时日,也算替父亲慰劳他们一番。” “哈哈……”羊宏盛笑道:“好,好!他彭高阳现在也是富甲一方,就让他破费破费。” “什么破费破费?”这时,羊承仲也走入书房,但没听全父亲的话,遂有此一问。 羊承伯便将彭高阳发来的飞鸽传书给弟弟看,并又讲了一遍后,问他道:“二弟后背伤势不重,而且静养这些时日早好了,为什么不跟随二叔一同去锦乡,而放弃这么好的游山玩水的机会呢?平日你可不会这样呀。” 羊承仲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想同去,而是……总是感觉家里有什么事情,让我割舍不下。” “会有什么事情?” “我也不知道……” “说来也是奇怪,”羊宏盛道:“最近我总是做相同的梦,不知有何寓意。” “父亲做什么梦,说来听听。”二人同问。 “嗯,总是梦到修剪羊毛的梦,一直在剪羊毛,不停的剪羊毛,梦里并无其他内容,一直剪到睡醒为止,一连几个晚上都是梦到这个,感觉很真实的修剪。” 两个儿子不明所以,互相看视。 父子三人正在喝着茶,聊着天时,一个家人进来,禀道:“老爷,都察院左都御史顾文忠顾大人派人来邀请老爷,说有要事相商。” “顾文忠?”羊宏盛道:“带来人进来。” 不多时,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进到书房,下跪礼毕,站起来道:“相爷,我们家大人命小的来请相爷过府详谈关于次年的阅兵大典事宜。” 羊承伯抢先说道:“顾文忠怎么不来见相爷,反而让相爷去见他?” 小厮对他道:“羊将军有所不知,我们家大人邀请了阅兵大典所有相关官员,礼部尚书坤亲王也在受邀之列,各位大人齐聚都察院,一齐商谈阅兵具体事项。” “嗯。”羊宏盛制止了待要再次分辨的羊承伯,道:“坤亲王和顾文忠是此次阅兵大典的发起者,也是皇上委任此次大典的负责官员,理应由他们发起会谈。”羊宏盛在羊承仲的搀扶下,从太师椅上站起,道:“本座就去会一会他。”说着就去净面更衣。 羊承伯和羊承仲面面相觑。 等羊宏盛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官服,准备出门。 羊承伯道:“父亲,我带些人,跟您一起去,现在多事之秋,龙城戒严,不太安稳。” 后边那小厮笑道:“不劳羊将军大驾,小的已经备好大轿子,就在府外恭候相爷呢。” 羊宏盛亦道:“你们都不用去的,本座就带两个扈从前往即可。” “父亲……” “哎,”羊宏盛再次制止羊承伯,道:“你还信不过顾文忠吗?他可是我的学生。” 羊承伯无法,只得听从羊宏盛的安排。 不想这时后边又跑过来了一个女子,边跑边叫道:“老爷……老爷……” 女声令羊宏盛心头一颤,回头道:“荣儿,你怎么出来了?” 原来,此女子是羊宏盛近年新纳的小妾,自从十多年前他的原配夫人逝世后,多年未娶,直到遇见此女子,她的活力、热情、大方、风情万种,无不吸引着羊宏盛,对羊宏盛亦是一心一意,虽然年纪还不到三十,却很是会疼人,伺候的老爷非常受用,这才要明媒正娶,但她又是非常善解人意,不敢觊觎夫人之位,甘愿做个妾室,陪伴在羊宏盛身边。羊宏盛对她也是十分钟意,言听必从,要一奉十。 听她叫唤自己,羊宏盛不知有何计较。 待她走上前来,只听其莺声燕语地道:“老爷,我这几天心里慌得很,眼皮又一个劲儿地跳,您能不能把这些公事都推了不要去。这大热个天,能否在家陪陪我?” 羊宏盛一怔,这可不像她平日一贯作风,温柔一笑,道:“荣儿说哪里话来,我这可是去办朝廷正事,不能耽搁。你心烦意乱,当是天热闹的,让丫鬟们多拿些冰块到你屋里。”说着,安抚一番,便带人走出府去,登上那小厮带来的轿子,后边跟着两个家人,就此而去。 相府门口,站了一地的羊宏盛的亲人,呆立当地,看着那顶轿子渐行渐远。 说来也怪,原本安稳而又相安无事的街头,猛然间热闹非常。这一路上,先遇地痞流氓肆意扰乱治安,又听路旁人家出殡哭丧,再有王府公侯仪仗队伍封街,其他小孩哭泣,疯婆骂街,夫妻打架,商贩争执,比比皆是,随处可见。轿子亦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不得顺畅。羊宏盛坐在里边,心烦意乱,百无聊赖,低头想着心事,不由自主地总将以前的事情提起来,几次意欲返还,但到底还是没有做到,冥冥中好似有一个意识摆布着他一般,不由计较。 转过一个街坊,不想当面出现好些辆马车、骡车,满载着一筐筐金橘货物,领头一辆马车,那马猛然间碰见羊宏盛所乘的轿子,吃了一惊,嘶鸣不止,两条前腿人立起来,这一下,吓得抬轿子的轿夫双腿一软,轿子“嘭”地一声,墩在地上,慌得里边羊宏盛心下一颤,险些失魂落魄。 赶车的都是些乡下人,忙稳住了马,退避不迭。 那顾文忠派来的小厮别看对羊宏盛毕恭毕敬,对付这些乡下人可是颐指气使,骂骂咧咧,早吓跑了他们。 “对不住相爷了。”小厮对轿子里说了一声,忙命轿夫快走,这才继续上道。 终于到了都察院官署衙门,那小厮掀起轿帘,请羊宏盛入官署。 羊宏盛不疑有他,命带来的两个家人自在外边等候,自己一人却大摇大摆,龙行虎步地跟着那小厮进入都察院中,拐弯抹角,不想竟然来到了大堂上。 但此时的大堂却好似刑堂一般,上位设立三个座位,大堂左右两侧便插威武肃静之牌,异常阴森。羊宏盛本来就对这里不熟悉,跟了进来这才发觉不对劲,叫住小厮问道:“你们家大人呢?顾文忠跑哪去了?怎么把我带到这里?这也算是待客之道?” 那小厮头也不回,道:“我们家大人在内厅,小的这就去找来。相爷姑且在此坐下稍候!”说着,不等他唤住自己,先跑进里面去了。 羊宏盛四下里一看,哪里有坐的位置,倒是公堂大人的三个座位空着,刚要找个人来,静悄悄的又不见有人,骂了句道:“岂有此理,这个顾文忠越来越不像话了,等会出来,我定要让他好看!” 他哪是能在这种场合多待的人,于是便向门外走去,刚到门口,就听到有人从外高呼叫道: “圣旨到!羊宏盛接旨!” 随着话音,一队御前侍卫昂首阔步走入大堂,为首者却是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头裹金线幞巾,身穿侍卫服饰,脚底乌靴,腰悬利剑,双手托着一个黄绸子玉质卷轴,走到大堂上位站定,目空一切看着下方,直勾勾盯向羊宏盛。此人相貌奇特,一双长条立起的耳朵,像极了驴耳朵。 羊宏盛一看此人正是御前侍卫副统领刁伯功,感觉十分蹊跷,颁布给自己的圣旨,如何会送到都察院来?无可奈何,只得跪了下来,口称:“臣,在。” 刁伯功见其乖乖领旨,微笑一下,展开玉轴,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丞相羊宏盛,疏悉礼仪,懈怠不工,不思敬仪,骄纵无礼,再三出言冒犯君上,此乃大不敬之罪,惩罚其撤去丞相等一切职务,削去所有爵禄,贬为庶民,望尔今后诚心悔过。 钦此!” 羊宏盛跪在当地,听了圣旨,如同晴天霹雳,虽是炎炎夏日,却激出一身冷汗来,好似一盆冰雪水,从头淋下,灌至脚底,直让自己全身心拔凉拔凉的。 “嘿嘿,还不接旨?”刁伯功冷笑着对他说道。 羊宏盛犹豫一下,但到底经历过无数大阵仗,见过世上所有场面,稍一镇静,便道:“臣……草民……接旨……”双手接过圣旨,义愤填膺。 刁伯功小人得志,就如那得胜的狸猫强似虎,及时的雅雀便欺雕,哈哈狂笑着,带着一队御前侍卫又走了出去,留下羊宏盛孤身跪在大堂上。 御前侍卫甫一退下,继而拥进来两排衙役,却是都察院的差人,个个虎背熊腰,人高马大,头戴缨帽,脚蹬快靴。同时,他们一齐高声呼道: “升堂!” 第53章 三司会审结疑案 “升堂?” 羊宏盛心下凛然,看来那道圣旨还不是最坏的境地,这升堂审案,看来亦是针对自己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劫难会降临到自己头上,不禁悲上心头,无以言表,只感觉天旋地转。 蓦地,堂上已经坐了三位大人,羊宏盛眯缝着老眼定睛一看,左边是刑部尚书阚明远,右边是大理寺卿姚同光,居中而坐的正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顾文忠,三司会审,一望而知。 “啪!” 一声惊堂木响起,阚明远先声夺人,喝道:“开审!”只见他瘦脸凝霜,恶狠狠地盯视着堂下的羊宏盛,却见其竟然穿了这身行头来,心下暗笑,脸上面不改色,向两旁衙役叫道:“扣下人犯,摘下乌纱,除去官袍,锁链伺候!”当即上前四人,不由分说就扒下羊宏盛的官服、乌纱帽,锁住他的双手。 羊宏盛气急攻心,全身一阵颤抖,此时的他如同恶梦一般,浑浑噩噩,先还反抗,用当朝丞相的威严,大喊大叫,但又怎抵得四名大汉的力道,一时间,竟没了引以为傲的官服,手腕上又多了副冰凉沉重的铁链子,不寒而栗,正如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桶冰雪水,一时暑热尽去,半晌说不出话来,便由不得神魂飞散,毛骨悚然,这才如梦初醒,拿眼去看那两旁伺候的都察院衙役,黑压压,齐刷刷站了一堂,甚是威武,再看堂上“明镜高悬”匾额之下的三位大人,都正襟危坐,神色坚毅,屏息敛气,不露声色,愤然说道:“大胆,我乃朝廷命官,当朝丞相,正一品公爵,你们有何道理抓我?” 那两旁的差役又喊了一声堂威,阵阵呼威连连,令人胆寒,只震慑得羊宏盛心神不宁,但觉得满面霜威,棱棱可畏,羊宏盛不禁感叹着都是自己不听从家人劝阻,来投此阎罗殿,这不是飞蛾扑火,自取焚身吗? “我知道了,”他举起手指,向堂上坐着的三人点点戳戳着,赫然说道:“是你们弹劾的我?” “啪!” 又是一声惊堂木响起,姚同光嘿嘿笑道:“没有谁弹劾你,是你做下了大逆不道之事,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羊宏盛不知就里,为了提高声势,抬高嗓门,道:“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有何证据?都拿出来吧!” 姚同光肥头大耳,油光满面,嘿嘿冷笑道:“羊大人,你位居高官,职封厚禄,却做下滔天大祸,肆意妄为,幸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兹将你绳之以法,现有三司会审,你还是如实招来吧!” 羊宏盛不怒反笑,道:“笑话,我羊宏盛一生光明磊落,功勋卓着,天下苍生可鉴!岂是你们这几个黄口小儿能撼动的……”突然想到,自己的地位已经被撼动了,悲恸欲绝,再也说不下去。 “丞相……”顾文忠轻声说道。 羊宏盛气急败坏,摆手说道:“你莫叫我丞相,我已被贬,不再是丞相。” “老师……”顾文忠轻声说道。 “你莫叫我老师,我担当不起。” “学生体谅老师,望您如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老师的年纪也大了,恐受不住酷刑。” 顾文忠真情流露,话声不大,但却直抵堂下羊宏盛心底。 “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问吧。” 顾文忠看其情绪稳定下来,便直接问道:“现有龙城保护京畿安全的卫戍官兵,发现有七人携带密函硬闯城门,阻拦抓捕之时,大起干戈,尽数被诛,尸体、反动密函悉数收缴。经过追查,发现这七人都是老师的手下,而且密函也是老师新手所书,函上更有老师的私印,由不得我们不相信老师有大逆不道之举……” “你们……你们……”羊宏盛越听越气,不待他说完,便争论道:“……原来你们给我摆了个鸿门宴,赚我来此,却早有准备,安排陷局!好,我羊宏盛一生淹蹇,顺境逆境都曾经历,也不是好惹的!” “老师,无人设局陷害您,如果没有真凭实据,皇上如何会下旨三司会审?我们如何敢这样对您?” “哼!有何证据,拿出来我看!” 顾文忠传下令签,命人抬上尸体,不一时,堂上摆满了被冰块、咸鱼覆盖的木板,正是七具尸首。 羊宏盛近距离一看,正是当日由东旗营返回龙城时,趁着夜晚被刺客杀死,来不及收拾而消失的家兵,真是百口莫辩,只得沉默应对。 “嘿嘿!”阚明远瘦小的脸上,皱纹聚集,十分猥琐,冷笑道:“羊丞相莫急,我们这里还有密函呈上呢!嘿嘿嘿嘿……” 旁边有记录官员,将一页纸拿在手上,展在羊宏盛面前。 羊宏盛揉揉老眼,仔细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字迹,连后面的印章亦是无疑,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令他震惊的是纸上的内容,真是字字喷洒鲜血,句句要人性命,别说争辩,反驳看来也是无用。 上面姚同光火上浇油,又道:“物证见识过了,我们还有人证。” “人证?”羊宏盛疑道:“有人能证明我谋反吗?” “当然,”姚同光道:“有请人证!” 传令兵传了下去,须臾,一个武官打扮的中年人,由外步入堂上,精神抖擞,气宇轩昂,正是龙城提都秦锐渊。但见秦锐渊立于堂上,目不斜视,单膝下跪。 “秦大人请起。”姚同光道:“烦请秦大人,将当日抓捕此七人的来龙去脉,详细说来。” “是!”秦锐渊答应一声,不缓不慢地道:“末将那晚带队在城中各城门巡视,到了西城门时,恰逢当值守门官换防,当时正好三更天时,趁此时候突然出现七个人强行闯卡,我当即带人拦截,这些人功夫不弱,打死打伤官兵数人,在西城门处被消灭敌人三名,有四人逃脱出城,我带人穷追不舍,一直追出三十余里才将余下四人全歼。之后,从其中一人身上搜出这封密信。末将知道事态严重,所以立即星夜赶回京城,向皇上报告。” “秦将军,”羊宏盛这时说道:“如你所言,当时这七人说过什么话没有?” “没有。” “确定没有?” 秦锐渊斩钉截铁,道:“确定没有。我们发现他们行踪诡秘,一看就发现有蹊跷,所以喝令他们站住,但却马上遭到他们的反抗,突然之间,我们措手不及,初始被他们杀死多名守城官兵。后来,在双方动手之时,他们也一直没有说过话。” “好,”羊宏盛道:“秦将军平时严于利己,正义凛然,换做别人,我可能还不信呢,但既然由秦将军做人证,我还是信服几分的。” “多谢羊丞相夸奖,末将只是说出实情,没有任何针对某人的偏袒,一切皆由皇上、三司定夺。” “嗯,那么我再问秦将军,”羊宏盛道:“当日,你见这七人形迹可疑,到底哪里可疑?” 秦锐渊稍一沉思,便道:“他们走路时,身体比较僵硬,好似提线木偶一般,十分明显。” “哦?有这种事?但他们都是武艺高强之人,能被我选中作为家兵的,不仅武艺超群,身体素质都很了得,不会出现这种事情的。” “那末将也不太清楚了。” “不用说这些了,”堂上姚同光肥头大耳,脸上肌肉颤抖,道:“人证物证齐全,羊大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羊宏盛道:“我要说的是,那封密函,确实很像我的笔记,但其实我没有写过此信件。至于私印,我也很奇怪,这枚私印,我一向很少使用,一直在书房桌上,可能被人顺手牵羊拿出使用,用后再放回来,也未可知。至于这七人早在半个月前,亦就是被秦将军带人抓捕前十余日,就已经死了,秦将军当晚面对的是七具死尸而已。”于是,他便将当日由东旗营返回龙城时,遭遇行刺一事,简单说了,最后说明,家兵中七人为了保护自己死于当场,正是这七具尸体,因为当时没有及时收尸,致使今日被歹人利用。 正好此时有仵作拿上一方玉质金石,道:“已收到来自丞相府中书房的私印,经验证,与密函上的印记丝毫无差。” 堂上众人无不唏嘘。 “真是信口雌黄,当庭抵赖。”姚同光厉声喝道:“你还有何好说的?编造死尸行凶,携带诬陷你的密函出城,故意被抓?嘿嘿,谁信呢?” 不想此时秦锐渊突然又说道:“想想当时在城外追赶那四人时,本来他们都没受伤,最后是被我们弓箭手射中身亡的,但后来检视尸首,这四人身上却有多余的刀伤,都是足可致命的,而且此刀伤明显不是中原武器,很像是日出国的武士刀。当时我们也很纳罕,但却没有想到原因,现在听了羊丞相的话,结合当时情景,好似这些人却是非常木讷,不像活人一般。” 姚同光与阚明远虽然座位中间隔了位顾文忠,但他们却同时对视一眼。 “秦大人,当时夜幕黑暗,你们恐怕没有看仔细。可能那四人被箭射中之前,与你们近距离交手时,已经中了刀伤,也未可知。”姚同光辩解道。 秦锐渊听了此话,低头沉思,不置可否。 顾文忠谢过秦锐渊来此当堂对峙,命其退下。 秦锐渊对堂上抱拳施礼,转身朝着羊宏盛亦施了一礼,这才款步退出大堂。 羊宏盛视若无睹,默默看着堂上自己的私印,悠悠问道:“我的家人,你们会如何对待?” “现下都已收监了吧,皆为御前侍卫捉拿归案。”姚同光回道:“同时,全国各省各地也开始捉拿余党,势要除恶务尽。” 第54章 罗织罪名始梦醒 都察院大堂上,三司会审羊宏盛仍在继续着。原来,他们不止宣告羊宏盛谋反叛逆一案,更有收受贿赂、贪赃枉法、颠覆皇权等等诸多大案要案。 接下来的审问,转到合谋叛乱的同党供述上,除了信函中出现的驻守西部长城的守将仲孙离外,整个西域省古城军方要员都岌岌可危,只因信上提及“古城内诸军与汝策应”,连累所有武官成为叛党。 其后,大漠省、巴蜀省,这些羊宏盛曾经供职的省份也牵连在内,很多与之交好的官员名列其中。 “你们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羊宏盛怒火冲天。 姚同光嘿嘿笑道:“羊大人,别天真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以大逆不道之名革职查办,支持你的党羽必须斩草除根,否则新丞相上任,不是自找晦气吗?嘿嘿嘿嘿!” “姚大人,莫跟他说那么多。”阚明远一拍惊堂木,喝问道:“羊宏盛,我只问你,是否与关东省兵马指挥使王大林合谋叛乱?” “你们……”羊宏盛气急攻心,一手撑着胸膛,一手指着堂上,道:“没有此事,我与王大林没有私交……” “还敢狡辩,要不要大刑伺候!” 羊宏盛心堵难抑,萎顿在地,说道:“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拖到王使君身上,无论怎么说,他也是先皇结拜兄弟,二十年来,兢兢业业,坐镇一方,扼守北狄,稳定边陲,功不可没……” “一派胡言……” “阚大人!”顾文忠制止阚明远继续说下去,又向羊宏盛道:“老师,有人举报,我神龙国与寒冰王国做贸易,都是老师从中疏通关系,收受寒冰王国商人尤金数笔贿赂,并出卖本国利益,此事是否属实?” “可笑,这也能授人以柄?”羊宏盛道:“与寒冰国开放通商,本来是礼部商谈,后来礼部尚书坤亲王多次来咨询我的意见,更将寒冰国的商人尤金介绍给我认识,一来二去,这桩通商事项就糊里糊涂到了我这里,皇上也亲口说过交给我办理,由我主张,我也是被动接受任务的。尤金确实多次向我行贿,我的想法很简单,羊毛出在羊身上,他来贿赂我的钱,不都是赚取我们神龙国人的钱吗,我便照张全收,但是,后来我都捐赠给御和宫,用以修缮寺庙之资,你们可以去询问御和宫的方丈,便知原委。” “会这么简单?”阚明远尖嘴一撮,不屑地道。 羊宏盛坐在地上,身体这才舒服些,道:“我从来没有出卖过神龙国利益。” “你是否与寒冰国首相李约翰有私密信件往来,出卖神龙国机密情报?”阚明远又问道。 “有过信件往来,但不是私密,都是谈及通商贸易之类的,旁的无从说起。” “哼!”阚明远瘦脸皱纹一聚,问道:“你们定然是通过商人尤金从中传递情报,还敢狡辩?” “要说寒冰国商人尤金,之所以能在我们神龙国受到重视,先是被礼部礼遇,后得到我的支持,其实都是因为这个寒冰国首相李约翰从中斡旋。要知道这个李约翰是神龙国人后裔,我们神龙国人在西方世界,还没有做到这种地位的人吧,就目前世界局势而言,西方比我们东方先进多矣,所以李约翰此人,一定会受到我、受到神龙国更多关注。” “与寒冰王国里通外国倒也罢了,”阚明远看此条罪证毫无进展,便又开始悉数其他罪名,道:“现有来自南部半岛诸国的消息,此次千丘国出兵岳莱国的幕后指使利尔逊共和国,一直在密会我们神龙国一个重要人物,号称为神龙国副皇帝,此重要人物是不是你羊宏盛?” “岂有此理!” “哼哼,”阚明远道:“神龙国上下谁敢以副皇帝自居?除了你羊丞相外,谁会被人认为是副皇帝?想来我堂堂神龙帝国,唯有你羊宏盛才会这般僭越而没有分寸。你是要和异域新兴国家联手,颠覆神龙国!对不对?怪不得你选择这个时候发送密函,是要趁着利尔逊共和国和千丘国大举兴兵作乱之际,在神龙国内再掀起一股兵变,最终引外援呀!但我要告诉你一件对你和你的叛党不利的消息,利尔逊国撤兵了,千丘国自然也是兵败如山倒,岳莱国没有被消灭,他们不会北上来进攻神龙国,不会与你会师!” “这……这全是你们的臆想,与我毫无关系。真是为了扳到我,你们煞费苦心,颠倒黑白,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呀,也难为你们想出这种借口了。” “强词夺理!”阚明远呵斥道。 姚同光亦帮腔道:“大逆不道,祸国殃民……” “哈哈哈哈……”羊宏盛气极反笑,道:“这祸国殃民是在说我吗?你们岂不知我羊某人做过的事情?当年,三个月时间消灭巴蜀太守夙沙王叛军;五年时间建造完成仙人石像;十年时间建造完成南北两江运河;十二年时间建造完成西部长城;后来做了八年丞相,国泰民安,鲜有杀伐,人人有事做,人人有饭吃,可说政绩斐然。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我能有今时今日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皆是为朝廷效力一点点的功劳积累而来,民间自有评说。何谈祸国?何谈殃民?” 阚明远和姚同光对视一眼,心下盘算着应对之策。 “真是大言不惭!”阚明远道:“你这个人,官欲膨胀,欲壑难填,事情成功了便享受功劳,事情失败了便推托过错,虽有寸功,也是投机取巧而来,蒙混世人罢了。” 姚同光也跟着道:“羊大人既然提到这些功劳,我们便一桩桩一件件说起。平定巴蜀叛军,最终遗留祸患,目前闽中省佛母教盛行,就是源自巴蜀莽腾氏族余孽所为,致使东南一隅动荡不安;大漠省建造的仙人石像,经过勘测,仙人石像不指天不指地,右手食指偏偏指向皇家陵园,直指皇族列祖列宗,大逆不道,昭然若揭;修造的两江运河,致先皇溺亡于以你羊宏盛命名的羊公溏,此乃羊开凿运河时,下的巫蛊之术,陷害先皇,图谋不轨;建造的西部长城,阻隔神龙山脉与神龙国九州气数,致使二十年来国运不济。嘿嘿,羊大人,你还想再听下去吗?” 羊宏盛脸色青红不定,再也忍耐不住,“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但觉天旋地转,再也强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这一下变故,堂上大乱,三位大人惊得站立起来,都下了座位,上前看视,见其气若游丝,拍打摇晃都不管事,阚明远和姚同光面面相觑,此人虽已被皇上罢免,但到底是身份特殊,这若真的被气死了,反而不美。唯独顾文忠真正担心他的安慰,忙命仵作救助羊宏盛。 仵作又是掐他人中,又是按压虎口,最后一盆冷水淋在羊宏盛头上,这才将他激活过来,但其后一直神志模糊不清,言语含含糊糊。 接下来,阚明远和姚同光又审问了羊宏盛一些罪状,可旁人听来也是明显东拉西拽,莫名其妙,这一审直从上午审问到晚上,阚、姚二人又来回替换,车轮战一般,竟没一刻休息下来的时候,只审得羊宏盛身心憔悴,精神困顿,萎靡不振,一位六十岁的老人,身居高位,养尊处优惯了,何曾遭遇到如此对待,受得了如此摧残。 顾文忠并不审问,只在阚、姚二人做的太过分时,或强制,或怀柔地使得他们停止,阻住了多次欲对羊宏盛施加大刑的动机,保住了羊丞相的体面。要知道,此处乃都察院大堂,衙役都是听从直属上司顾文忠命令的,阚明远和姚同光即使再强硬,也是使唤不动这些人的。 到得最后,羊宏盛的罪证已然越来越明显,阚明远和姚同光心上也是十分畅快,当下便要叠成文卷,定罪申详。 二人嬉皮笑脸,分从左右探头靠近顾文忠,异口同声道:“顾大人有劳了!” 顾文忠低头闭目,非常不想理会他二人。 “还是顾大人厉害呀,”姚同光轻声笑道:“罗织罪名,巧设名目,当属典范,我等望尘莫及。”说着,从袖口中抽出一张纸笺来,打开,放在公案上,推到顾文忠面前。 顾文忠不看则已,一看惊人,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见笺上白纸黑字,洋洋洒洒,赫然写着: 假平定巴蜀叛乱军,遗余孽闽中生动荡——窃盗禄位,一罪也; 仙人山颜面暴戾相,食指向皇陵示不敬——大逆不道,二罪也; 造运河命名羊公溏,图不轨邪术溺先皇——巫蛊弑君,三罪也; 西长城阻隔神龙脉,遭劫数九州国运降——祸国殃民,四罪也; 居高位左道惑主听,设名义事宜迷主见——欺君罔上,五罪也; 助通商索贿拢异宝,借权势纳供收民脂——贪赃枉法,六罪也; 霸庙堂民生致凋敝,掌国计生灵遭荼毒——玩忽职守,七罪也; 有违逆朝廷之律法,具草莽招揽壮羽翼——结党营私,八罪也; 引异邦瓜分天朝国,虚拟旨自诩副皇帝——通敌叛国,九罪也; 传密函谋反起兵变,聚外援会师分天下——篡夺皇位,十罪也。 正是万劫不复之罪,遗臭万年之名。 “这……这不是我写给皇上的奏折中,弹劾羊丞相的名目吗?除了最后一条是他们后加的,其他却是由我所列。如何到了他们手中?”顾文忠惊疑不定,看来皇上要搞倒羊宏盛,是下了决心了。 “嘿嘿,”阚明远道:“即是出自顾大人之手,就请顾大人来宣判吧!” “这如何是好?”顾文忠道:“如今我们三司会审,这么多大案要案,针对一朝丞相,涉及这么多文武大员,一日审结,草草定罪,不显得太过偏颇吗?” “别逗了,顾大人,这都什么年月了,该抓紧点效率了,免得夜长梦多,斩了得了。” “顾大人既然推辞,就由小弟代劳了。”姚同光说着,清了清嗓子,宣布示明参与叛乱者的罪行,竟都是抄家问斩的大罪,其中仲孙离等人以及受牵连的中央、地方大小官员一百多人,连带家属几有上千人,罢免的罢免,入狱的入狱,皆判制裁,最后轮到了羊宏盛的十大罪状,字字诛心,条条泯灭,三司定夺,斩立决。 羊宏盛既到了这个地步,不怒反笑,昂首说道:“奸不自招,忠不自辩。奸者祸国,忠者祸身。” “不要自以为是了,你的死期到了!”阚明远和姚同光相视一笑。 “圣——旨——到!” 就在这时,大堂之外突然传来呼喝之声,随即有众多脆硬的皮革靴子发出悉悉窣窣的快步声响,伴着刀剑的金属碰撞声,又是一队御前侍卫打扮的武官直入堂上。 顾文忠一怔,与阚明远、姚同光面面相觑,但见御前侍卫阵列中,当先一人,手托玉轴圣旨,确是认得的,正是御前三品带刀侍卫钟辛。三人只得下座,匍匐于地,一同接旨。 钟辛看了眼镣铐加身、披头散发的羊宏盛,这才展开圣旨,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罪犯羊宏盛,结党专擅、紊乱国政、有负皇恩、欺君罔上,本该当斩,但念羊宏盛在累朝效力年久,且皇考曾经倚任,朕不忍加诛。姑从宽革职、籍没,流放魔域沙漠。 钦此!” 顾文忠、阚明远和姚同光山呼万岁,领旨闭,三人凑到钟辛前,问长问短,探听详细事情。 “唉,各位大人,莫多说,”钟辛道:“小人本是保护皇上东巡海城,后来江淮省龙使君多次在皇上面前提及老师恩德,皇上亦是感念羊丞相,这才命小人快马加鞭,一路八百里疾行,带回此特赦令来的,还好小人赶上了,险些误了大事。” 阚明远和姚同光心下一凉,不能依他们的想法进行,颇感遗憾,但圣旨既到,只得按皇上的意思办理。 羊宏盛暂且收押。 第55章 三见亲王揽其人 寒冰王国,地处克罗奥斯联合王国东北方,远离教廷,偏安一隅,民风彪悍,颇具尚武精神,所以极少举行类似其他王国的舞会,反而经常有赛马、斗狗、摔跤等竞技活动。 这一天早上,尤金因事先探听到菲力克斯亲王于今日会亲临赛马比赛,于是提前让保罗做好一同参赛的准备。看来尤金下一个目标,就是要争取到这位亲王的支持。 赛马场中,人山人海,恐怕整个首都冰城的贵族都聚集于此了。对于极北之地的寒冰国,一年中难得三个月的夏季,人们当然要好好利用,尤其是室外运动,前面堪堪比过几场预热赛,参赛马匹都属于中等水平,越到后面的比赛,越显激烈热闹。 尤金虽然一直忐忑不安,心中如同小鹿乱撞,因为实在没有把握能够说服这位菲力克斯亲王。但他也只能故作镇定,贿赂了赛马场管事和另一个参加比赛的赛马主人,这才换来最终比赛的参赛资格,并最后一个入场。 “好好表现,”尤金对牵着赛马的保罗说道:“无论如何,要赢得这场比赛,我要让冰城所有人看到我这个马主人的实力,尤其让亲王看到。”边说着,边望向赛马场主看台凉棚下浑身华服的一位贵族,但见此人一头金发,两撇弯弯的小胡子,胡子尾稍上翘,十分优雅,那正是他的目标。 保罗无可奈何,骑上马背,回头对主人说:“您已经很招人待见了,我的主人。天神保佑我吧,我会尽力的。” “是的,你用尽全力才好,这匹马非比寻常,随便一个骑手,只要不出太大差错,都会保赢的。” 保罗骑着马,进入赛场,趁着比赛前在赛道上来回的骑来骑去,按照主人的吩咐,招摇往复。 果然,全场人们惊呼出声,一时间大家都在注视着保罗所骑的马。 原来,这匹马是尤金刚刚购买自奥古斯特的纯血马,高大威猛,每一个移动动作,都能感受到它冲刺的力量,只见马匹通体漆黑,一丝杂毛没有,黑的发亮,亮中发白,而且皮粗肉厚,非常耐寒,正好适合克罗奥斯北方地区。 接下来的比赛,毫无悬念地,在所有人的关注下,保罗所骑的纯血马拔得头筹,赢得了大赛第一名。尤金礼服加身,连连挥动手杖向人们致意,从容站在冠军马旁,接受奖杯,颁奖的却正是菲力克斯亲王。 “恭喜尤金先生。”菲力克斯亲王亲手将奖杯递给尤金,并道:“除了你,恐怕冰城也无第二人有此良驹。” 尤金富可敌国,菲力克斯亲王贵胄,二人都是这个国家当世名士,即使互不相识,但彼此都知道对方。 尤金笑不拢口,双手接过奖杯,对于颁奖者正是亲王本人,这是他始料未及的,终于有机会亲近此人,心下不由得暗喜,天神眷顾,帮我大忙! 菲力克斯亲王颁完了奖,便向观众席挥手致意,并向赛场外自己的马车走去,看来是要离开,尤金哪里会轻易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将奖杯一把甩给保罗,忙不迭亦步亦趋,跟着亲王,与其聊些养马相马的话题。 “你的马叫什么名字?”菲力克斯随口问道。 “黑金!”尤金道:“您看它全身发黑,多漂亮呀!” “嗯,是我们奥古斯特纯血马,我很高兴,你用我们家乡的名马,赢得比赛。我好久未见到这么精良的纯血马了!” 要知道,菲力克斯·布莱克亲王身份非比寻常,他即是奥古斯特王国王子,亦是寒冰王国太子妃的亲弟弟,早在十多年前,他便追随其姐,来到此苦寒之地,宣誓效忠寒冰王国,为寒冰王室尽忠尽责,终于做到如今的禁卫军大将军之要职。 尤金眼看他们走到了马车前,忙闪身到亲王面前,笑道:“阁下,这匹马,是您的了。您是懂马的人,我把这匹马赠送给您,我一介草民,拥有这匹马,简直是暴殄天物。” 菲力克斯迟疑一下,随即哈哈一笑,道:“尤金先生,我无功不受禄,怎么能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 “您不用客气。”尤金转头又道:“不瞒阁下说,其实我这里有封信,是您的一位故人,托我转交给您,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将信件送去您府上?” 菲力克斯纳罕,问道:“什么故人?” “这里说话不方便,我到您府上细聊。” 菲力克斯想了想,道:“好吧,你明天来,我等你。” “是,亲王阁下。我会带着信件和黑金一同前往。”尤金为他打开马车门,服侍他上车而去。 ************************************************************************* 第二天,尤金按时赴约,带着保罗,牵着黑金,携着信件,来到菲力克斯亲王府上。 亲王府与王宫毗邻,附近街道经常有一队队的禁卫军巡逻。平常民众,是不敢接近这里的。在亲王府的客厅,菲力克斯接见他们。 “尤金先生,我在平台顶看到院子中的黑金,简直美轮美奂,它要是个人,定是位性感迷人的大美人儿!”菲力克斯一见到尤金,便兴奋地夸赞那匹纯血马,难掩喜爱之情。 尤金从保罗手上接过信件,躬身奉上。 菲力克斯接过信件,先去检查封印,但见蜡烛印痕上,赫然显示着刀剑交叉的上方有一个丰满的嘴唇,那正是奥古斯特王国女伯爵、雇佣兵首领杰奎琳的印记。 菲力克斯双手不禁颤抖起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自语道:“是她!她真的给我写信了?” 尤金坐回座位上,回头看了眼无所事事、仰望天花板纹饰的保罗,并不去打扰亲王浏览信件。 菲力克斯用颤抖的手拆开信,仔细看了起来,信上无甚内容,都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之间寒暄问候的话语,最后提到,介绍自己的朋友尤金给亲王殿下,此人愿意为亲王效力,并为尤金美言了几句。虽然信中没有任何亲切的话语,但他好像甜到了心坎里,心情愈加愉悦,笑容满面。 “这封信件在我心中,不亚于奥古斯特纯血马的价值。谢谢你,尤金先生。”菲力克斯将信件贴心放置,回味无穷,道:“它令我想到很多年少时的往事。” 尤金笑道:“看来您和她曾经还是一对恋人。” “天神泰坦迪沙保佑她!”菲力克斯莞尔一笑,道:“恋人谈不上,只是彼此爱慕而已。那时我们年纪太小了,初识爱情,一天不见,如隔三秋,懵懵懂懂的,才是最令人回味无穷的。哪里像现在,投怀送抱的人多了,反而没有心怦怦跳的感觉了。” “我听说,她在十几岁便结婚了……” “是的,当我们认识的时候,她的丈夫还没有遇害,她还是一个柔弱女人……当我们分别的时候,她已经被冠以女魔头称号了。哈哈,真是造化弄人。” “据我所知,”尤金挤眉弄眼地道:“亲王殿下,女伯爵阁下如今仍旧单身,您也一直未曾婚娶,现在正是你们两情相悦的时候,在下愿意为你们撮合一番。” 没想到菲力克斯大手一挥,道:“过去的事情了,我们不可能了。再说我现在逍遥快活,不想找个累赘,尤其是找个女魔头,那我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嘛!” “哈哈,有道理。” “对了,”菲力克斯突然问道:“尤金先生,您这么大费周章找我,想来还有要事,不妨说说看,我们如此投机,可能会有合作的可能哟。” 尤金听了这话,心花怒放,当即说道:“亲王殿下果然聪明绝顶,在下确实有些事情,想向亲王殿下讲明。” 于是,二人这才分宾主坐下,边呷着茶,边谈起了正事。 来之前,尤金已经想好了招揽方法,无非就是要对菲力克斯以利诱之,并晓以利害,这利害关系,当然要以菲力克斯为中心,人们只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才会更加上心。 “您之所以来到寒冰王国,就是因为你的姐姐,她如今在寒冰王国非常得宠,弟以姐贵,你这才能成为寒冰王国的大将军,当然,这跟您本身能力也是分不开的,可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姐姐的关系在起决定性作用。如果你留在奥国,只是众多王子中不起眼的一个,排行中间,既不是长子,也不是爱子,而且并不出类拔萃……请原谅我的用词,我仅是为了描述清楚局势。要知道奥国人才济济,你即使再能干,想要出人头地,也是很难。” 菲力克斯虽然出身高贵,但军旅出身,常年在外征战,为人十分豪爽,自然不会介意对方所说,淡淡一笑,手掌一摊,让他继续说下去。 “您之所以有现在的地位,全都仰仗你的姐姐,而你的姐姐则仰仗寒冰国太子的宠爱,太子之所以宠爱你的姐姐,完全是因为你姐姐貌美,但貌美不能长久,等到你姐姐人老色衰之时,就是你衰落之时。” “如之奈何?”菲力克斯向他请教对策。 “王室家族,妃子要想获得宠爱,不仅要有美貌,更要有子嗣,母以子贵,子以母荣。索菲亚太子妃虽然美丽,但她却始终没有子嗣。如果想长保宠幸,为今之计,就是让您的姐姐索菲亚尽快在国王孙辈中、劳伦斯的诸子中选择一个贤者收为儿子,立为顺位第二继承人。这样你们家族的荣华富贵才能长久,你姐姐和你才能永远支配寒冰王国。老国王垂垂老矣,你们的眼光要放的长远些,因为种种迹象表明,老国王恐怕不会将王位传于太子,而直接传位给太子的一个儿子。” “这些事情,确实非常明显。”菲力克斯问道:“可是劳伦斯这么多儿子,究竟要为我姐姐选谁收为儿子合适呢?” “我在古斯诺堡做生意期间,经常听到各国的公卿大臣们盛赞亚瑟之贤能。更为难得的是,亚瑟每每谈起寒冰国及索菲亚太子妃,未尝不伤心落泪,思念之情,溢于言表。若太子妃能将此人收为养子,将来得立为太子,则亚瑟一定会十分感激太子妃的。” 菲力克斯听了不置可否,低头喝了一口茶,悠悠说道:“听了先生的话,我觉得有些道理。您这哪里是来请求于我,简直又给我送个大礼,这如何让我坦然接受呢?”想了想又道:“但是……据我所知,亚瑟的生母,还在世吧?” “是的,那也是位苦命的母亲。” “您这么帮助亚瑟,亚瑟一样会感激您的。” “我就是个中间人而已。” “好吧,尤金先生,我要跟姐姐商量下,给我点时间。” “当然,亲王殿下。”尤金又赶忙道:“在下听说您主管的禁卫军多年未曾换过斗篷,这怎么行呢?禁卫军可是我们寒冰王国王室的门面呀,所以在下斗胆,想向禁卫军赠送一批鹿皮绒斗篷,以表对禁卫军之敬意。” “您真是太慷慨了,我的朋友。”菲力克斯听到此话时,双眼放光,两撇弯弯的小胡子都洋溢着愉悦。 第56章 阴谋阳谋师生论 羊宏盛,被关押在大理寺天牢中几有十多天了,不能说以泪洗面,但到底皮肉和精神上都受到了摧残。 进来的第一天,他便被衙役用铁链子穿了锁骨,箍住双手、双脚,扒光衣服换上囚服,羊宏盛一生高高在上,受不得如此侮辱折磨,痛不欲生。 天牢是半地下室的一处石室,阴冷潮湿,暗无天日,木床腐败不堪,到处恶臭难闻。羊宏盛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整个人突然瘦了好多,连那花白的头发也一夜全白了。 这些时日,天牢中陆陆续续被关押进来很多人,路过羊宏盛的囚室,大家彼此一看,竟然都是认得的,对方一看到羊宏盛,无不痛苦流涕。时日越久,不止是龙城的官员,中原省其他地方涉事官员也接连被关到这里。看来因羊党叛乱,很多朝廷大官都受到一样的严惩。 这一日早上,狱卒送来饭食,是一碗稗子面糊,隐约可见里面蠕动的蛆虫,只听他随口说道:“人抓的齐了,今天就押丞相去往棺材寨了,您老听清楚了吧?” 羊宏盛一言不发,靠在墙边发呆。 狱卒嘴里嘟囔一声,走远了。 不一时,外面突然又转过来一个人,轻声说道:“老师!” 羊宏盛不为所动,如同这叫声不是对自己发出的一般,仍旧呆呆的看着前方。 来者正是顾文忠,他知道今天是押送所有羊党叛乱分子西去流放的日子,所以早早来到天牢,希望见见羊宏盛,这一见,恐怕就是最后一面。对于老师的遭遇,他现在非常自责。 刚才那个狱卒又走了过来,点头哈腰对顾文忠大献殷勤,又去摸出钥匙,打开了这个牢门。 顾文忠提着一个木桶走入囚室,那木桶中热气蒸腾,他直把木桶放在木床前,又去搀扶羊宏盛。 “委屈老师了,学生来为您洗洗脚。” 羊宏盛如同提线木偶般任人摆布,坐在床边,两只泥泞污秽的赤脚放入木桶中,水很热,却不至于发烫,所以感觉很舒服,多日来少有的灵动眼神,重归肉体。 顾文忠蹲下身子,为老师洗脚,非常仔细,稍微用力。 狱卒在外看了一会,觉得无甚异常,便摇头晃脑地走了。 顾文忠低垂个头,眼蕴一泡热泪,哽咽道:“对不起,是我害的老师身陷囹圄……” “我……一直没有责怪于你。” 羊宏盛的这一句话,如同天外之音,遥遥在上,传入顾文忠耳中,令其缓缓抬头,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了眼他,羊宏盛极度衰老的面孔,吓得自己险些惊呼出声。本来,他刚才一直不敢看羊宏盛,现在看去,只见老师白发苍苍,容颜憔悴,脸上皱纹密布,愁容满面,哪里有半点往日一朝丞相的威严。 “置人于灭亡的境地,没有比构陷他谋反更能奏效的事了,你做的很对。”羊宏盛面无表情,仍旧目视前方,悠悠说道:“事情不是很大,就不能让人震惊。案件不是牵扯人多,功劳就不能显现。帝王用它来求取安定,臣子用它来邀功取宠,这里的冤情一定会有,却是不可能避免的。” 顾文忠再也忍耐不住,泪流满面。 “今天,为师就教你最后一课。虽然我是个失败者,但,经历过此逆境的人,体会才会更深刻,更能起到教育意义。” “老师……” “我说说,你听听吧。你我师生一场,缘分不浅,以后恐难再有说话的机会了。” 顾文忠无可难何,仍旧蹲在当地,仰头聆听。 “你以后的仕途当会顺风顺水,帮助朝廷,除去我这么大个叛贼,功劳不小,你又和皇上是发小,嗯,前途无量呀!无论如何,以后当以我为鉴,经常自我反思,不可掉以轻心。这个世道,小人难防。” 顾文忠忍不住去擦拭眼泪,视线越加模糊了。 “荣华富贵、名利双收,皆为众人所羡慕,也能引发众人的怨恨。古语有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我辈之人,必须隐匿风采,收敛锋芒,保持中庸之道,才是正途。 “欲望多了就会起贪心,极端自私就会有偏差,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有了这个要那个,得了那个想别个,罪恶从此便产生了。 “上司的疑心重,下属的恐惧就多。上司和下属的心意不一致,祸事便由此产生了。”羊宏盛仿佛是在自言自语,道:“自愿处于下属的人很少。上级对下级的管理如果没有计谋,不是下级抵触上级,就是下级夺取上级的权力。宠信不要固定在一个人的身上,让一个人专权一定会带来祸害。我虽贵为天朝上国之丞相,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却仍旧惨遭此横祸,只能说——不顺从上意,终招致杀身之祸。当主子的没有喜欢手下的人势力过于强大,当臣子的要戒除心中存有的非分之想。臣子权势过大会招致死祸,想法荒谬会导致灭亡。” 顾文忠听了此话,陡然想起皇上曾对自己说过的一番话来。 “……其实有的时候想想,老师功劳太大,老百姓只知道感恩于他,不知道朕付出的心血、责任……” 皇上的话言犹在耳,与现下羊宏盛所言形成呼应,不由得不令顾文忠心潮涌动。 只听羊宏盛继续说道:“权力,是人们不可以缺少的。获取权力不容易,保住权力更加艰难;智慧欠缺的人不能得到,谋略不当的人最终只能带来祸患,这是关系生死的大事。高高在上的人骄傲,顺从他可使其心安。高高在上的人忧虑,忠于他可使其免除忧患。顺从不要回避献媚,忠心不要忌讳无理,虽然遭人诋毁也不能少做。上司能给你什么,自然能拿回什么,生死都控于人手,怎么能违背他们呢?因此有智慧的人擅长暗中揣摩上司的心意,愚蠢的人只坚持自己的见解,人们福祸不同,都是源于这个原因。我如今捞个如此下场,看来我还是不够聪明呀! “归咎起来,我还是树敌太多。人都是有敌人的,敌人,是与他有利害冲突,生死不能兼容的人。不能认清敌人就无法分辨朋友,不能制伏敌人就不能成就事业,这是最大的祸害,一定要根除它。人们受害常常是因为对人没有仔细的察验,人们遭受祸患往往是由于对人心慈手软。多年以来,我有过多次对颜修谨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可惜都因为我太过心善,而放弃了,看来是我对自己太不爱惜了,对敌人的仁慈,换来全家族的流亡。所以你要记住,要在敌人没有行动的时候制伏他,这就是抢先占有有利时机。 “帝王凭借权势谋划臣子,势力衰弱的时候要依靠权术。下属依靠权术谋划帝王,权术穷尽的时候就凭借实力。臣子用智计谋划同僚,智计达不到的时候就用伤害。事情贵在保守秘密,不能保守秘密,就祸及自身;行动贵在迅速快捷,缓慢拖拉就让别人占了先机。 “因此说人的内心隐含着太多的欺骗,不能光看他的外表。世上的事缺少情爱,做好事的人最后却得不到功劳。相信别人不如相信自己,防范别人不要心存侥幸。 “下属依附上司才能成就志向,上司依靠下属才能取得功名。下属有贪求的东西,他的心自然会要求上进,提升他应该慢慢的来,太快他就满足了。上司有想使用的人,他的神态要亲切,以礼相待下属不要推辞,不这样做就没有人协助他了。 “……” 二人聊够多时,羊宏盛觉得洗脚水有些凉意,便把脚抬出来,放在木桶边沿上,虽然动作幅度不大,但稍微一用力却触动锁骨处剧烈阵痛,嘴角一咧,痛的出声。顾文忠赶忙拿出毛巾为老师擦脚。 “无论你能理解多少,我要说的,都说完了。” “老师,您多休息一会吧,今天还要赶路呢……” 羊宏盛却是兴致大好,继续说道:“我已是成了众矢之的,你今时今日还来看我,恐遭人非议。” “学生满腹愧疚,不在意那些。如若能得到一点惩罚,反而心中舒服些。” “唉,我刚才讲过什么来着?不可太过仁慈善良。”羊宏盛道:“显达时的朋友,败落时就是敌人;贫贱时的朋友,富贵时就是敌人,所以说朋友是暂时的。因此说权力是不可废弃的,废弃了就失掉了根本;同情心是不能随便施予的,太随便了就会招人忌恨;与人交往不能过于亲密,太亲密就会产生疑虑;心里话不能说出来,毫无保留就潜藏着祸患。有智能的人不会为自己招来祸害,有能力的人总是寻找别人的漏洞以求取功劳。引诱他们上钩再据此把他们逮捕,事情就没有悖理之说了。 “逆天而行,自作自受,我不就是自作自受吗?我是不值得同情的。你以后要借用天意行事,名义上才适合正道。” “学生……记下了。” 羊宏盛摇了摇头,道:“记下无用,理解并灵活运用才行。” 顾文忠低头伤感。 “我只问你,”羊宏盛道:“我的家人何在?现在如何?” 顾文忠哽咽道:“都在此天牢,我已命令狱卒,不可侵犯他们,老师放心吧。” 其后,羊宏盛便不再说话,闭目养神。 顾文忠亦不好再说什么,提着水桶,浑浑噩噩地走出了牢房。 第57章 八王饯行十里坡 伴随着羊党的覆灭,龙城的戒严,十余日来终于逐渐松懈下来,很多管制解除,城门也在规定时间内开放。 这一日,从天牢、刑部大牢等处,流放西域的羊党叛贼一齐规整到菜市口,在押送官兵的带领下,开始游街示众。 流放队列中,羊宏盛当先而行,只见他头发皆白,老眼迷离,衰态龙钟。羊家一百二十多口人,全部株连。其他受牵连的官员,中原省竟有上百名之多,涉及族群,合计共有一千多众,在流放队伍中,男男女女,扶老携幼,招摇过市。 羊宏盛回头看视,迷迷糊糊中,但见儿子、儿媳、小妾都在队中,穿着与自己一样的囚服、镣铐,封住锁骨,惨不忍睹,不禁流下几滴枭雄泪。 不一时走到了御和宫皇家寺院前,但见主持方丈率领二十余位高僧大德,正盘膝坐在寺院前的空地上,诵经祈福,口中念念有词,道是: “愿弟子羊宏盛—— 累生累世的冤亲债主、历代宗亲,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皈依佛两足尊,皈依法离欲尊,皈依僧众中尊; 皈依佛不堕地狱,皈依法不堕饿鬼,皈依僧不堕畜生。 皈依佛竟,皈依法竟,皈依僧竟。 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 围观民众,早在三司会审后一天,即得到了当朝丞相谋反叛乱的消息,无不震惊,更增添了无数茶余饭后的谈资。此时边看着热闹,边散布各种流言蜚语。 队伍走街串巷,穿坊过市,到得午时,正好走到龙城西门,当时城门即刻开启,城内城外等候进出龙城的民众都站在道路两边,因知道今天会有流放西域的队伍出发,要先让其通行。 大门刚刚开启,先是一队骑兵出城,随后是一队步兵,再后正是羊党叛逆脚铐、锁链相连,步履艰难地在士兵的押送下,鱼贯而出,向西而行。 城门外高处,一个嗓门洪亮的官员,抑扬顿挫宣读羊党叛逆流放西域的榜文,在其旁边,围绕着众多老百姓。 道路两旁的民众,不知就里,蒙昧愚钝,却在宣读榜文声中,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押送队伍出了龙城西行不到一个时辰,即到了一处地形突变的山地,民间称作十里坡,但见坡上不远处有人搭建起来一个凉棚,里边摆放着几张桌子,十余个人在那东张西望。 负责押送犯人的最高官员是裨将陈长恩,因任务涉及前丞相,恐有人前来劫持,不敢大意,命人时刻提防。 队伍到了近处,这才看清凉棚那十余人,只见当中一人坐在那里,却懒懒散散地伏在桌上,眯缝着眼睛,抿着个薄嘴,越发显得羸弱,但却衣衫华丽,配饰上乘,竟然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世人称为“八王爷”的龙载兑。在他身边十多个人众星拱月般围绕着他,又是端茶又是摇扇子,大献殷勤。 龙载兑见了队伍近前,便晃晃荡荡地站起身,迎了过去,一幅吊儿郎当的模样,慵懒散满,飞扬跋扈,他身边人亦都呼啦啦跟了过来。 带队官员陈长恩不知对方目的如何,摆手命令队伍停下,并在马上对龙载兑施礼,恭敬说道:“卑职参见八王爷!” “嗯。”龙载兑嗓子眼里说话,道:“将军辛苦。今儿我老师受难流放,我要为他送别,望将军方便一二。” 陈长恩微微迟疑一下,知道这位八王爷平素行为乖张,做事一向由着性子来,连皇上都拿他没辙,看他既然没做其他出格的事,便也不计较,卖个人情,翻身下马,带着亲兵坐棚下喝茶吃点心聊天去了,自是允许了他的请求。 所有流放人员,都坐在地上休息,因为拖着沉重的铁链,走路再慢也异常艰辛,所以谁都不想浪费一点时间。 唯独羊宏盛仍旧站着,看着眼前瘦骨嶙峋的八王爷。 龙载兑也看着他,道:“老师,不肖学生在此为您饯行。”说着,从下人手中接过糕点双手送在羊宏盛手中。 “真是没想到,我落得如此下场,世人唯恐躲都躲不及,你还能来为我送行……”羊宏盛抓着点心的双手颤抖不止,道:“当年教导各位皇子攻读学业,因你岁数尚幼,遂对你的要求最低,希望没有误人子弟……” 龙载兑骨瘦如柴的手一挥,笑道:“老师说哪里话来?我天性使然,如若老师当年用心教育我,我恐怕仍旧是这副玩世不恭的样儿,更加辜负老师心血,多亏老师不管不顾我,我现在反倒还能心安一些。嘿嘿!” “当年我作为帝师,教育你们读书时,只留心于皇上和坤亲王,你们其他几位皇子,我是疏于管教的,没想到你才是最有情义的人。” “我是否有情义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只知道老师您为国为民,做过很多贡献,我理应来为您送行,哪怕我不是什么皇弟,做为庶人舍得一身剐也要来为老师敬杯水酒。” 八王爷的手下搬来两把椅子,二人坐定,又叙了一番话。 羊宏盛以长辈的口吻对他道:“王爷从小身体不好,长大后也一直虚弱,实在让人担心。既然王爷能来送我,说明您心中还是有我这个老师,我就倚老卖老,劝说您几句,希望王爷能听进去只言片语也好。” 龙载兑道:“老师尽管吩咐。” “人生在世,草木一秋。吃喝享乐,人性所致,在所难免,每个人都会有些嗜好,但切记不可沉溺于此,反而耽误了自己的一生。 “我们的生活,不止是贪图享受,更要追求人生的意义所在。要知道在这个世上,有人光是为了活着,已经拼尽了全力!”羊宏盛看着他眼窝深陷,面色土黄,小脸挂灰,叹口气道:“有些事情,适可而止,切莫沉迷。存天理,灭人欲!” 龙载兑摇了摇头,道:“老师有所不知,我自己的情况自己最为了解,对于这些嗜好,我是上瘾的,而且瘾头很大,尽了最大决心去控制,也是无用。”想了想又道:“老师,我是废人了,整日除了这事,其他都提不起兴趣。一日没有女人陪伴,夜里都睡不着觉的。” “我今天的说教可能太多了……”羊宏盛道:“我知你一向桀骜不驯,我说的话,你不一定听的进去,你自己的身体,自己做主。但无论你听与不听,我都要说出来,希望不会引起你的反感就好。” 羊宏盛和龙载兑正聊着,不知从何时起,一帮人马慢慢靠近,虽然他们装作路过的行人,但神色间,不免时时关注流亡的队伍人群。 自打这伙人现身后,陈长恩便不动声色地留意他们,其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眼中。 但见这伙人共是八个,为首者是身穿一席猩红袈裟,一串比拳头还大的佛珠挂在胸前的大和尚,旁边跟着个衣饰华贵、富商打扮的矮壮老者,二人低头私语,跟在他们后边的看上去是一对夫妻,男穿黑,女着白,神态亲昵,在他们后边是一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大汉,在他左侧是位书生打扮、手摇折扇的年轻人,右侧是位矮小精悍、背负两把大斧的中年人,最后跟了位俊美妖娆的美妇人,腰肢扭动,一步三摇。 这样的一票人走在一起,男女老少,僧俗善恶,高矮胖瘦,穷富美丑,本身就令人起疑,尤其身携武器,难怪陈长恩全神戒备,高度紧张起来。 其实这里距离龙城较近,往来行人并不罕见,他们到了近处,羊宏盛都注意到他们了,立即认了出来,正是前不久羊家招募到的江湖豪客。为首的和尚正是摩尼上人;富商打扮的是“廖员外”廖明恺;那对夫妻是“黑白双剑”付靖平、江姗;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是“西域头狼”淳于刃;书生装扮的是“玉面郎君”常惟肖;背负两把开山大斧的是“斧王”福贵全;最后一位美艳妇人正是“毒娘子”东方霓裳。 羊宏盛一看他们的神色、架势,自然知道他们的目的,自己却是不露声色,面对着八王爷,继续说着话,突然声音提高了很多,大声道:“我已经被夺爵撤职,一切手下家兵家将,即刻起都解除关系。” 龙载兑背对着那些人坐着,陡然听了老师说出这话,不明所以,愕然道:“老师莫要生气,我自会在皇兄御前为您说话,至少不用流放边疆苦寒之地……” “还不明白我所言吗?”羊宏盛又厉声喝道:“我已经被夺爵撤职,一切手下家兵家将,即刻起都解除关系,莫为了我再动干戈。” 这一下,连陈长恩都站了起来,做好战斗姿态。 那边,八个江湖豪杰,面面相觑,最后都瞅向摩尼上人,听他指示。 摩尼上人唯一迟疑,只得点了点头,双手合十,躬身行礼。于是,其余几人也恭恭敬敬,向羊宏盛方向抱拳施礼。最后,他们默默走开,远离这里。 羊宏盛松了口气,声音又恢复正常,对龙载兑道:“我们就此别过,我这一去,望八王爷好自为之。” 第58章 竹林混战八豪杰 摩尼上人等八个江湖豪客远离流亡队伍后,转到不远处一片竹林里来,四下里一看并无旁人,便开始密议起来。 “怎么办好呢?”福贵全是这里话最多的一人,当先开口,道:“相爷不要我们了,以后我们怎么办?” “唉!”廖明恺叹口气道:“相爷是不想连累我们。” “我们一路上计划的很好,就在此十里坡,利用地形营救相爷,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官兵押送。”福贵全一副苦相。 原来,他们一路护送羊宏盛的义弟彭高阳回到锦乡,抵不住彭高阳要尽地主之谊,留众人好吃好玩了一阵,这八人方才逃过了羊党叛逆因东窗事发而被全府捉拿的厄运。那时他们正好在返回的途中,听说了羊宏盛革职查办,简直如同大厦倾覆,心情复杂。 他们刚刚被招募进入羊家,高薪厚禄,好吃好喝,礼遇有加,如今东家有难,他们理应全力施救。于是众人一商议,决定今天趁此流放押送之时,拼了几人性命不要,也要救出羊家越多人越好。 “唉,我们现在就如同没娘的孩子,主子不要我们了。”福贵全哭丧着脸,蹲在当地。 淳于刃环视一圈众人,伸手进羊皮坎肩里揉着黝黑的肚皮,说道:“我脑子不太灵光,很多事想不明白,你们说说看,到底相爷真的谋反了吗?”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常惟肖摇着折扇,道:“要说,就从我们得知羊府江湖招募令说起,明着是招家将,暗中的用途多着呢。举事之前,召集我们这些走江湖的,帮他做一些秘密事件,达成一些目的,最终不就是为了叛乱成功嘛。” “阿弥陀佛!”摩尼上人口宣佛号,道:“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相爷不曾要求我们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我们也不曾参与什么违法犯忌之事,就不要多说了。” 众人都很敬重摩尼上人,听其这般说,便不再讨论此事。 廖明恺便道:“不管我们是否有相爷当家,不管以后如何,我觉得我们这个队伍还是不要散了,我们能聚集在一起,实属不易,”说到此看了眼旁人,又道:“我提议,以后我们这个团队,就由摩尼上人做主,以上人马首是瞻。” 没等摩尼上人说话,后边“玉面郎君”常惟肖当先随声附和,道:“我觉得员外说的有理,我第一个赞成,绝对支持大师率领。” 别人一听他此话,便都争先恐后的表态,纷纷赞同摩尼上人为首。 “各位朋友,且听老衲一言。”摩尼上人合十说道:“我们这个队伍,原本就是因为受到羊丞相感召,才聚集到一起的,没想到羊丞相罹难,我们失去了主心骨,确实不妙。但是,老衲是个方外之人,无欲无求,只想做番事业,所以这个领头人嘛,老衲还是觉得推举别人才好。老衲推举廖员外为首。” “唉,那怎么成,我们无德无能,这个头领只能由上人来做。”廖明恺赶忙说道。 其他人见廖明恺如此说,也跟着继续起哄,要求摩尼上人做主。 “摩尼上人也好,廖员外也好,只要是武功卓越,俺们两口子绝对支持!”付靖平看着江姗道。 “没错没错,俺们两口子最佩服高手!” “上人莫要推辞,我淳于刃愿意听命于你。” “玉面郎君”常惟肖抢着说道:“大师无论阅历、人脉、武功、智谋都在我们之上,理应由大师来率领我们。” “我一介屠夫不会说什么场面话,只知道从今往后听命摩尼上人差遣。”福贵全说道。 “毒娘子”东方霓裳较为热情,此时亦扭动腰肢,贴近摩尼上人,娇滴滴地道:“奴家自从投身丞相府,就一直听从上人安排,以后自然也是唯命是从。” 每有一人说话,摩尼上人都是谦虚有度,双手合十对其施礼,这一圈下来,反而有些汗颜,看来推辞是推不了的,只得道:“多谢各位朋友抬爱,真是盛情难却。老衲惶恐,老衲惶恐。” “为今之计,我们是要找个地盘,巩固我们这个团队的势力要紧。”廖明恺一向以军师身份自居,这时问道:“不知上人有什么好去处吗?” 所有人都一同瞅向摩尼上人。 摩尼上人捋捋胡子,想了一下,道:“要说去处,我们不妨去往百越省,我曾帮助海角地的盐帮帮主黄伟邦做过事,现下看来,唯有此去投奔于他。” 要知道,这摩尼上人本身就是百越人士,自然对百越省尤为熟悉,所以说到去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曾经的东家。 大家一听要去投奔盐帮,那可是天下少有的富贵地,都很开心。 “还是大师人脉广呀……” “是呀是呀,咱们说去就去……” 正在众人欢欣鼓舞之时,突听头顶传来一个声音,道是:“诸位羊家的家将们,随花子我一起去追随羊丞相吧!” 话音未落,一道灰影,已经到了八人中间,如同鬼魅一般,原来有人躲在竹林上方,竹子很高,大家又都不向上看,自然没有发现此人,亦足以看出他的轻功之高强,竟然没被这些当世高手发觉。 “呛啷啷!” 一阵武器出鞘、金属撞击声音,摩尼上人等八人亮出兵器,将突然闯入的来者围在中心。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认得的,正是羊家别院中比武乱入的农夫——李万封。 “是你!”众人惊呼出声,其中尤以与其交过手的“玉面郎君”常惟肖对他印象最为深刻。 “正是花子我。”李万封仍旧农夫打扮,后背负有装着骨剑的麻袋,嬉皮笑脸地道:“你们是否要去追随羊丞相?千万不要落下我才好。” “你是刚刚来到这里的吗?没有听到我们刚才所讲?”廖明恺狐疑地看着他。 “我刚刚踩着竹叶过来的,之前你们讲的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到。” 众人纳罕,不由得抬头看着高耸入云的竹子,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竟然有人轻身功夫高到如此地步吗? “没有关系,就由我来告诉你吧。”廖明恺道:“我们今天本来是要拼了命去救相爷的,可惜相爷不要我们了,言明解除主仆关系,莫要为了他再动干戈,我们也没有其他办法,遂打算去往别处谋生。” “原来如此。”李万封低头思忖。 “万封施主是否愿意随我们一起去呢?”摩尼上人问道,他与李万封比过武,知道此人玄门武功高不可测,于是有了招纳之意。 “我一个穷叫花子,跟你们去乞讨吗?不去不去,我要去找羊丞相。” 大家见他疯疯癫癫,自然无人跟他计较。 “羊丞相再也做不了丞相了,从一开始比武大赛,羊丞相就不要你,你还觍着脸去找人家吗?”常惟肖取笑道。 李万封本待要走,听了此话,不由得激起了斗志,道:“我追随谁,不是因为他的身份,我是为了报恩。你们无情无义,不要将这天底下的人都认为无情无义。” “说什么呢?小子讨打!”福贵全双斧一抡,冲上去就向李万封砍去。之前比武大赛中,福贵全就想对战李万封,杀杀他的锐气,结果当时被常惟肖抢了先,这次李万封甫一现身,福贵全一直寻找机会,看他说话言辞不敬,当先杀上。 福贵全两把开山大斧,锋利无匹,“斧王”外号非是浪得虚名,初时,竟然逼迫李万封接连后撤,毫无招架之力。福贵全得了便宜还卖乖,仍旧步步紧逼,双斧凌厉,势不可挡。 李万封没想到对方说打就打,来的迅猛,让过几招,这才抖擞精神,仓促应战,一双肉掌,凭借自己轻功了得,使福贵全的大斧不能奏效。 其余几人亦感觉李万封太过无礼,让福贵全教训一下也好,便无人阻拦,反而后避退让。 堪堪二人拆了十余招,其实已经算是李万封赢了,因为他是在没有兵刃下,徒手与敌对战。 “好小子,膝上伤好了是吧?”福贵全到底没有耐心,招式开始越来越凌乱,双斧威力也是大减,但见李万封又一次将自己右手大斧拨开,只得左手大斧立即横削而上。 对方避无可避,眼看李万封危急,可他偏偏不避不让,鉴准斧刃来势,双手左右一夹,竟然硬生生将福贵全的左斧夹在双掌之中。 福贵全先是一愣,继而一抽,左斧却是纹丝不动,急得哇哇怪叫,连忙右斧挥去。 李万封全神贯注,盯视着其右斧来势,看准时机,夹紧左斧的双掌一开一合,正好将对方攻过来的右斧又夹在了双掌之间,最巧妙处,左斧仍旧在自己的掌握中,也就是两把斧头,都被李万封夹在双掌之间。 福贵全气急败坏,用尽全力,就是夺不回双斧,也不知道是使劲儿使的,还是羞愧于受制于人,满脸通红。 “呔!”一声娇咤,但见一团白影飞过,跟着剑锋寒芒一闪,剑尖直抵李万封面门,迫得李万封撒手后退,如此一来,便将缠斗中的李万封与福贵全分开了。众人一看,却是江姗挺剑而来。 紧跟着,又是一团黑影晃过,也是剑锋划向李万封,李万封这时才一扬背后麻袋,顺手从袋中摸出那把神秘莫测的骨剑来,当即荡开了攻过来的剑势。 众人再一看,却是付靖平加入战团,和江姗一起,夫妻合力,帮助福贵全缠斗李万封。 “黑白双剑”付靖平、江姗因为福贵全为人豪爽,没有城府,素与其关系最好,危难时刻,便一齐出手。 如此一来,三大高手合斗李万封,竹林中但感剑、斧锋芒此起彼伏,就连战斗的范围也扩展了很大,周边近处的竹子齐刷刷被砍削断折,无数竹叶飘舞,漫天撒落。 不远处的东方霓裳不知不觉中背后亮出一条软鞭,在她浑身不动时,那鞭梢竟然如灵蛇般翘起,摇摇晃晃,试探着寻找猎物。 东方霓裳是用毒高手,擅长偷袭,此时看李万封正与三人对战,无暇旁顾之时,赫然挥鞭出击,那一条软鞭,如同活物一般,手腕不动,自动旋转方向,专朝目标要害部位游移。 李万封骨剑亦如身体的一部分,是自己胳臂的延长,骨剑剑锋劈到软鞭中部,竟然如同砍到棉花上一般,只阻止了软鞭的攻势而已。李万封这一招暗运内劲,本以为会将软鞭劈断才好,谁知并不奏效。 东方霓裳一鞭不中,一鞭又上,只朝对方头部甩去。 李万封但觉软鞭扑面,先是看到鞭子上绿油油黏腻腻的一层外表,继而闻到一股幽香沁人心脾,料定此鞭有毒,哪敢大意,翻身侧滚,避的越远越好。 四个人大战李万封,堪堪打成平手。他们四人,呈扇形进攻,李万封见招拆招,虽然连连后退,却是一点不见凌乱。 旁边廖明恺、淳于刃、常惟肖三人互相看视,心下都在嘀咕,如今八个人都算一伙,自然要同仇敌忾,这个李万封固然不起眼,江湖上也没甚名望,但不可否认是一等一的高手,如果传出去,他以一己之力打平我们这么多高手,对我们这个团队实在大大的丢人现眼,三人不免都起了杀意。 正好这时李万封已经退到了他们仨人附近,廖明恺眼神一瞥,淳于刃和常惟肖会意,立即各挺兵刃冲上前,分从左右攻击,廖明恺将经常盘弄的两个玉石翡翠球揣入怀中,手再出来时,已经持有一把细小铁蒺藜。 这一下,李万封的处境就比较艰难了,完全被对方七人压制着,突听“嗖嗖嗖”三声破空之音,当是廖明恺的铁蒺藜暗器飞来。 李万封这时候根本无暇顾及暗器,完全与七人混战正酣,即使听到了声音,也是躲避不开,躲开了暗器,便中敌人攻击;让过了敌人攻击,却要硬生生中此暗器。 关键时刻,突然红影扑上,挡在了李万封身后,只见摩尼上人舞动猩红袈裟,左手一扬,已然将三枚铁蒺藜暗器尽收袍袖之内。 “阿弥陀佛!”摩尼上人运起内功,解救李万封的,唯有此人。只听他昂首吼道:“诸位住手!” 声撼竹林,所有人都心神震颤,不由得不停止了对战。 “道不同不相为谋,万封施主……请便吧!” 李万封环视一圈众人,收起骨剑,向北而去。 八个江湖豪杰目视其走远,便也向南走去。 第59章 彩云依稀旧相识 八王爷龙载兑送走了流放西域的羊宏盛一行后,命随从撤掉十里坡搭建的凉棚,自己带着两个小厮先行回城。 这一道不远,但龙载兑心里挺不是滋味,老师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劳苦功高,却落得如此下场,实在说不过去,按照自己的倔脾气,肯定是要抱不平的,却又没有个发泄的地方,思前想后,百无聊赖中,只得又调转马头,向龙城南城井字胡同的潇湘馆进发。 此时大约申时,潇湘馆本未营业,但里边的老鸨、大茶壶哪个不认识这位出手阔绰的常客,虽不十分了解他的身份,但多少知道来头不小,谁敢得罪,前呼后拥,八爷长,八爷短的,忙不迭的请进院里。 要说最近的龙城不太安稳,一度因肃反而风声鹤唳,龙城戒严的那段时间,潇湘馆也跟着关门停业,那时候人心惶惶,无人敢造次,如今既然解禁,自然照常开业。 潇湘馆的老板春姨满脸堆笑,将龙载兑迎入上房。 龙载兑也是毫不客气,如同进了自己家一般,进屋就上床一躺,四仰八叉,懒洋洋的。 春姨忙朝外叫唤几个姑娘名字,都是龙载兑经常光顾的几位头牌,回头又对他笑道:“八爷不知,最近歇业,我们姑娘们学了不少唱词,看现在时候尚早,我把姑娘们都找来,为您弹唱新词可好?” 龙载兑仍旧仰躺着,道:“今儿实在烦躁,不想听曲,找个新人来陪我说说话就好,最好是不熟悉我的人。” “是是是,八爷吩咐,老身一定照办。”春姨寻思一圈,道:“要说新人,八爷可还记得不久前在园子里遇见的那个彩云吗?” “像洋妞的那个小姑娘?依稀有点印象。” “要说这个丫头实在倔强,好说歹说,就是不愿意开苞,如今还是个雏儿,老身把她找来,八爷帮忙调教调教她才好。” “岂有此理,你们开窑子的,对付不听话的妓女,不是有的是办法吗?怎么还能由着她的性子来?” “哎呦,我的八爷,您老这是说哪里话来?还不是因为您帮这妮子撑腰,吓得我们不敢用强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您老儿可得帮我们解决了这个小妮子的初夜,想来八爷也很久没有遇见处女了吧?” “那东西八爷我不稀罕。” “老身这就去好好打扮打扮彩云那妮子,好让她伺候八爷,八爷稍候。”春姨陪着笑,走出房间,转身来到后院,这里其实是潇湘馆下人生活、干活的地方。 此时彩云正俯身在一个硕大木盆里捶打着衣服,因她不接客做生意,所以暂时包揽了为这里所有人洗衣服的脏活儿、累活儿,干得腰酸背痛,满头大汗。 “恩客来了,快随老身去吧!”春姨上前不由分说,挽着她湿漉漉的胳膊就走。 彩云唬了一跳,拧不过春姨劲道大,被拉到前边一个空房间里,被春姨召来两个小丫鬟又是洗脸又是梳妆,好一顿忙活。 “我不接客,你要再敢逼我,我死给你好看!” “上次前院里有人帮你出头,把咱们潇湘馆的护院打的人仰马翻,你可还记得?如今你的这位护花使者又来了,找你去也不是要嫖你,就是找你说说话,你不会不乐意吧?” 彩云初时不信,以为在诓自己,耐不住春姨好言相劝,软语温存,这才答应去见见,如若不是像春姨说的一样,自己立马了断。 春姨叹了口气,道:“彩云呀彩云,你也大了,应该听说过‘女大不中留’。这人呀,甭管男人女人,长大后就都不是人了,畜牲都不如。妈妈我也是阅人无数,尤其训练女色,凭你这样貌身材,世间少有,男人见了,无有不动心动情的,你应该把握好自己才是。” “我不听,不听!” “你和别的姑娘不一样,你身上有股劲儿。你现在年纪轻,不甚了解,以后增长点阅历,应该比老身强。” “我才不要像你呢!伤天害理……” 春姨哪会和她一般见识,莞尔一笑。 彩云打扮停当,换上身华丽衣服,来至上房。 此时的龙载兑却是进入了梦乡,躺在软绵绵的帷帐中,闻着阵阵幽香,睡得好不舒坦,但却没有睡熟,门声咿呀,便把他惊醒了,翻身起来,看到门口站了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思虑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哪。 “八爷,彩云给您老儿请安了。”彩云说着,道个万福。 “你来了,你不是不接客的吗?” “我来陪八爷说说话,谢谢八爷上次帮助我。” 龙载兑下了床,坐在桌前,自己倒了杯凉茶喝,不免多打量一番彩云,但见她比上次见到时白净了很多,可能是傅了粉吧,如此越加像个克国人了。这时站在门口,全身紧绷着,好像随时准备夺门而出似的。 “你这风格,很有些受教养的气派,到底你是怎么沦落至此烟花之地的呢?” “我……”提到此事,彩云突然湿润了眼睛,哽咽道:“我也曾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也曾从小读书识字,也曾衣食无忧……但,都因祖父去世改变了,父亲沉迷赌博而败光家产,最后竟然卖儿卖女,寥济赌资。我就是这样被亲生父亲卖到这里来的。” “也是个落难之人,那你……恨你的父亲吗?” “都过去了,恨有什么用处?母亲都是被他逼得上吊自尽的,我永远不会原谅他,永远不想再见到他。” 龙载兑听后,自干自饮了一杯凉茶,不为润喉,只为隐藏自己尴尬的想法,并道:“我可能和你父亲都有问题,他沉溺赌博,而我深陷女色不能自拔,我们最终都会咎由自取。” “说了这一会儿子话,我能感觉的出来,八爷是位善良的人,老天爷不会让你遭罪的。” “嘿嘿,”龙载兑嘲笑起来,道:“善良跟我毫无关联,我八爷看好的姑娘,逼良为娼也不是没有,唉,老天爷不惩罚我就好。” 彩云听了这话,颇感不可思议,一时僵在当地。 “我现在有个想法,”龙载兑道:“其实自从见到你第一眼起,我就感觉你很像一个人,像是我二哥最钟情的一个女子,她是克国人,去世近二十年了吧,我见到她时,她就是你这般年纪,神色真是太像了。我二哥是位重情义的人,所以后来他找了个神龙国人与克国人的混血、很像这个女子的人纳为小妾,可惜最近他的这位小妾却患病死了,由此二哥一直郁郁寡欢。” “哦?八爷的想法是什么呢?” “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让我二哥见见你,以解他新近最喜欢的王妃病死之忧愁。” “只是见见吗?像我们现在一样说说话?” “我不知道,只是个想法而已。”龙载兑看着她,感觉她自有股子高贵气质,毫无风尘卑贱之意,突然又有了新的想法,道:“可能我会为你赎身,然后把你送给我二哥。” “他若不喜欢我,怎么办?我就没有去处了。” “怎么会?”龙载兑想想确实有这个可能,便道:“怕什么,做个丫鬟,我这么多兄弟姐妹,自会给你找个归宿的。” “八爷为什么要帮我这么个……萍水相逢的苦命女子?” “我不是要帮你,我是想帮我二哥。” “八爷真要为我赎身,必须先要跟我讲清楚,您的家世。看您这样,非是寻常人家,我不想再漂泊了。” “告诉你也无妨。”龙载兑于是和盘托出,将自己皇家身份轻描淡写地说了。 彩云不听则已,一听震惊,想想这两度见到龙载兑的经历,不疑有他,赶忙施下大礼。 龙载兑于是事不宜迟,又找来春姨,说明为彩云赎身之事。 “这感情好,还是八爷会调教,等娶了彩云,以后定会夫妻和睦,家和万事兴!” “春姨说哪里话来,我家里已有十房太太,自己早就发下毒咒,今生今世再不娶亲了,其他性爱上瘾打死也戒除不了,这个誓言应该不难达成。” 于是,当即讲好三千两白银赎身,包括全套衣服、首饰。龙载兑亦一口应承下来。正说着话,外面突然有女子哭哭啼啼,哭天抹泪,好不悲切。 “实在聒噪。今儿八爷我本来就不痛快,谁还这么烦扰我?” 春姨赶忙赔不是,出去园中看视。却是一红衫女子,微胖身材,边说边哭,梨花带雨,甚是凄切。春姨一看原是认得的,正是曾经在此潇湘馆做过头牌的一名妓女,叫做小红的,后来从良嫁人,还生下一个女儿,不知如今回来做甚。 小红身边已然围了一大帮人,都是她在潇湘馆时交好的姐妹。春姨上前一问才知,原是小红不足一岁的女儿,突然身患热病,多日高烧不退,急得她延医问药,却因家里没什么资财,该当的都当了,也凑不够三天的药钱,她的丈夫更是个不管事的渣男,只会唉声叹气。小红无法,只得进城来寻求姐妹们的帮助。 这一知道了原委,众人都在凑钱帮忙,多的三、五十两,少的一两、二两,春姨也说定会支银钱给她,只要求她莫再哭泣,影响客人心情。 小红连连道谢,道:“没想到每次遇到急事,还是需要姐妹们帮衬。大家放心,我小红一定会还钱给大家的。” “救命要紧,旁的不用多想,千万别耽误了医治。” 不想这时龙载兑已然走到这群人中,他本是要呵责一番哭闹之人,但当知道原因后,不免同情之心大盛,直接拿出一张银票来,塞在小红手里。 小红众姐妹一看,却是张三百两的银票,春姨忙推她磕头谢恩。 龙载兑边扶起小红,边说道:“这件事情,八爷我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定然会救助一二。” “彩云这孩子能跟着像您这么好的人,老身也就放心了。”春姨亦对龙载兑千恩万谢。 “不是跟着我,是跟着比我还好的人。” 旁边的彩云不免对这位八王爷刮目相看。 ************************************************************************* 龙载兑为彩云赎身后,雇了顶轿子,将其送至坤亲王府。龙载兑到了亲王府,如入自己的王府,直接带彩云到客厅,又让亲王府的管家去请坤亲王来见。 管家去后,龙载兑童心大起,把客厅上一个盖着果盘的四方形红绸子锦帕拿过来,盖在彩云头上。 彩云惊讶的目瞪口呆,但既人来了,便听命于他,已然做好了一入侯门深似海的准备。 不一时,坤亲王龙载坤进入客厅,第一眼映入眼帘的,自然就是盖着红锦帕的彩云,不免一怔。 旁边龙载兑嘻嘻怪笑,可能笑的肚子都痛了,瘫倒在太师椅中。 龙载坤了解自己这位弟弟,最是无厘头,从小娇生惯养,尤其先皇去世后,几位哥哥尤其溺爱年纪最小的这个弟弟,从小到大,没有违逆过他一次。今天一定是又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好来捉弄于我,摇了摇头,道:“老八,我最近烦心事很多,你莫再戏弄我。” “烦心事?二哥还在为云侧王妃去世而忧愁?” 龙载坤叹了口气,不置可否。 龙载兑却是不依不饶,又问道:“还是二哥仍旧对谢蕊念念不忘?” “你小子……”龙载坤道:“别消遣你二哥了,老六要去滇池省公差,有段日子你见不到他了,快去老六府上玩吧。” 不想这时那边厢盖着的红锦帕一阵阵抖动不止,看来里边人在偷笑。 龙载坤和龙载兑一齐注视着红锦帕。 “二哥,你掀起这红盖头,有惊喜!” 龙载坤眉眼一皱,好似害怕一般,回身要走,早被龙载兑一把抱住了腰,嘻嘻哈哈的不放,龙载坤高大威猛,和皇兄龙在天身材一样,其他几位皇弟却都是矮胖矬瘦,尤以龙载兑又瘦又小。龙载坤被他缠的无法,只得同意了看看。 彼时,龙载坤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这才掀起了红锦帕。 锦帕既除,彩云即出,但见她一双灵动大眼,睫毛又长又翘,高耸鼻梁,略黄头发,白皙皮肤,红唇皓齿,脸蛋上显现轻微的斑点,很有几分克洛奥斯人的形象。 龙载坤看的有些痴了,这不就是自己多年来魂牵梦萦的红粉知己谢蕊吗?这不就是陪伴自己多年的小妾云侧王妃吗?不说十分相像,九分九是有的,一时间心潮澎湃,悠悠问道:“你,回来了?” 彩云亦含情脉脉,偷眼去看龙载坤,见其器宇不凡,风度翩翩,虽年纪比自己大很多,却有种吸引自己的男性魅力,心下暗喜,微微点头为礼。 龙载兑不由得哼起了小曲儿,一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狂妄神态,见那二人对上了眼,自己心里甭提有多开心了,立马拉着龙载坤到客厅远处去。 龙载坤刚刚见到此心仪女子,哪里舍得这么快就离开,又不好失了自家体面,被拽着一步三回头。 龙载兑向其详细说明彩云的身世,来历,并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希望二哥留下她,不要再犯相思病才好。 龙载坤最近难得展露笑容,道:“没想到世上还有人长得像她,简直太像了。” “二哥这么喜欢她,不如纳她为妾,留在身边服侍你,好解相思之苦。你看她性格外向,落落大方,很好相处。” 龙载坤点了点头,径直走到彩云身边,对她道:“彩云姑娘,不管你以前经历过什么,本王都不在意,本王只关心你以后的生活——与本王生活在一起。你放心吧,本王会风风光光纳你为妾的。” “多谢王爷!” 于是,彩云留在了坤亲王府,对于一个曾经流落风尘的柔弱女子,如今简直是云泥之别,一朝翻身,完全抛却了以前潇湘馆以泪洗面的境况。 龙载坤并不急于纳彩云为妾,而是让自己的正室夫人坤亲王妃苏幼婷与她相处多日,发觉二人很合得来。尤其彩云能说会道,爱笑健谈,心性过人,无论主人还是下人,好像跟什么人都能相处融洽,不久全府上下,没有不喜欢她的人。 龙载坤不免对她刮目相看,其后择定吉时,正式纳彩云为妾。 第60章 龙城戒严抢富户 龙城作为神龙国的国都,一向繁荣昌盛,每天四个城门进进出出往来商旅众多。要知道,神龙帝国以九宫格的形式分布着九省,中原省即在居中位置,而龙城又在中原省的中央地位,吐纳着各省各地南来北往,东奔西走的人们,绝对是军事、经济的要地。 当时羊宏盛的案件未曾公开前,龙城还没有戒严,人们仍旧是照常生活着。 清源村村民们,以狄建昌驾着马车为首,其余二十余个村民,驾着骡车,满载着金橘来到龙城贩卖。 他们随着客流,进入西门,却被一群税吏拦了下来,喝令课税。 村民们没有办法,只得按律纳税,那些个官老爷们,趾高气扬,吆五喝六,神气活现,稍微动作迟缓,都要被大骂一顿,即使动作快捷,他们也会大把大把抓取些金橘揣在怀里,慢慢吃。 终于缴纳完了税,狄建昌等人这才入得城来,直奔市场而去。不巧的是,刚驾车赶到一处街坊口,不想旁边走过一顶绿呢子大轿,狄建昌的马车领头,但那原本稳妥的马突然吃了一惊,嘶鸣不止,两条前腿人立起来,这一下,把那抬轿子的轿夫吓得双腿一软,轿子“嘭”地一声,墩在地上,也不知道轿子里的人如何。 狄建昌眼疾手快,忙拽住缰绳,这才稳住了马,退避不迭。 对方跟着轿子的一个小厮,人不大,却是脾气火爆,大骂特骂狄建昌不止,只把他们一众村民吓得赶车而逃。乡下人进城,人生地不熟,哪敢多嘴多舌,只管低头避让。 狄建昌带着村民,驾车来到西市,先找到熟识的水果摊贩,将金橘一筐一筐搬到店铺里。 水果摊主认得狄建昌,问他道:“怎么样?狄老板,进城还顺利吗?” “和往常一样,税银一分不能少……” 还未等狄建昌说完,旁边一起来的一个村民,叫做老六的,骂骂咧咧,埋怨道:“这些收税的狗官,不让老百姓活的。我们在老家种地,收笔税银,运货来城里卖,又收一笔税银,一天到晚的忙活,都被他们狗官压榨没了。” “你也不要发牢骚,”狄建昌劝他道:“咱们在家种地,收的是农税,现在运货来城里卖,人家收的是商税,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他们当然说的清楚明白,还有什么人头税、练饷税、兵饷税、剿饷税,就连明年阅兵大典都要收税,把老百姓榨干了油水,他们仍有大笔税目等着你。” “就你这老六话多。”狄建昌赶忙打住了他的话头。 “老六说的也没错,我即使不种地,养这么个水果铺子也不好过。”水果摊主看四下没有外人,也跟着大吐苦水。 终于搬运完了车上的金橘,水果摊主验收一遍,付钱时,对狄建昌讨价还价,道:“你们清源村这金橘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呀,我看以后别叫金橘了,改叫铜橘、铁橘算了,卖不上好价钱咯。” “老板,您等明年的。”狄建昌道:“这种植金橘最重要是水供应的上,以前我们都是用清源河水,自从皇家狩猎场在我们村附近建起来后,河水就不让我们用了。这不是吗,朝廷帮村里打了井,有了井水,以后金橘一定会好起来的。” “竟有此事?没想到,官府看来还有些用处。” “村民们都指望来年丰收。” “可是来年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呢。” 众村民跟水果摊主结了账,拿钱又来到不远处的米店,准备买米买面。他们每次来城里倒卖金橘,都会再买些米面回家,金橘价高,他们卖后再买两三个月的米面过活,还能剩点余额。 “稀客呀,狄老板。”米店老板认得狄建昌,大老远就嚷嚷道:“听说你老婆怀孕了,可喜可贺呀!” 旁边老六却跟着道:“我老婆刚给我生个大胖小子,你怎么不可喜可贺我呀?”对着米店老板,一通不依不饶,引得大家哄笑不止。 米店老板不理会老六,又对狄建昌道:“老婆怀了二胎,你又做了村长,双喜临门呀!” “你莫这么说,”狄建昌却道:“老村长的死,我们都很悲痛……” “是啊,吴老村长做了一辈子村长,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们边说着话,边买了些米、面,抬到各自的马车、骡车上。 这时过来一彪人马,为首者是一个戴着幞头帽子,身材矮小的老头,贼眉鼠眼,八字胡须,一双短腿,腆着个大肚子,走路耀武扬威,后面跟着二十多个打手,推车拉货,十分招摇。 米店老板见了那老头,忙撇下狄建昌,迎上前去,点头哈腰,对老头笑道:“贵爷来了,今儿个又要买米吗?早上新到一批。” 被称作“贵爷”的老头,正是为颜家做事的得贵,只听他说道:“就知道你今天进货,大米都卖给我,还按上次的价格。” “好嘞,贵爷,您老儿放心吧。” 得贵手一摆,手下那些打手忙里里外外搬运大米上车,得贵又见了狄建昌的马车骡车上有几袋子大米白面,对他道:“你这些米面也卖吗?” 狄建昌道:“不卖,我们买了要带出城的。” 得贵遂不管他们,又到刚才水果铺子里,见了新鲜的金橘,抓起来就吃了几枚,吧嗒吧嗒嘴道:“嗯,虽然个头小,不过蛮甜的,要了。”自有打手上前搬运。 狄建昌见其如此嚣张,问米店老板道:“这是谁呀?买这么多东西?” “他呀,最近一直在疯狂的收集大米,这些有钱人呀,就是任性!” 狄建昌见村民们都收拾停当,便打算带众人赶车出城,不想老六却道:“就快要黄昏了,等咱们赶着车回到清源村应该天黑了,黑灯瞎火,恐怕有歹人作祟,不如在这城里找家客栈住一宿,明早再出城。” “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还怕歹人不成?”有人反对。 “我觉得老六说的有道理,这个世道,实在不安稳,我们村子里最近经常出事,老村长不就是这么被歹人放火烧了全家吗。”也有人支持老六的说法。 狄建昌权衡利弊,也同意住一宿,明早再出城较为稳妥。他现在是村长,又是个土财主,大家自然听从他的意思。 于是,村民们二十几个人,向崇业坊永旺客栈打尖借宿。之前他们来城里贩卖金橘,也曾遇到过因风雪阻路而住一宿的事,这次便又到熟悉的客栈吃住下来。 不料第二天,他们早早的驾着车来到西门,却见到大门紧闭,直至巳时,龙城西门仍旧不见开启,原来是戒严已经开始。西城门内、门外,人声鼎沸,一片喧闹,守城官兵列阵以待,维持秩序。 “这下可好,我们都被困在城里了。”村民中有人埋怨道。 “急什么?”那老六不服气,道:“今天不开城门,明天一定开。” 众人无法,当天又在永旺客栈住了一宿,如是三天,竟然是天天闭门,维持秩序的禁卫军有增无减。城内的出不去,城外的进不来,一时间,龙城之内,气氛异常紧张。 流言蜚语也跟着起来了,不出三天,有关当朝丞相羊宏盛叛乱被查,收监天牢的消息不胫而走。 全城戒严的前几天还好,秩序如常,但过了四五天后,百姓逐渐骚动起来,不到十日,已经混乱不堪。随着物价上涨,米面粮食存量看紧,城内多处发生动乱。 狄建昌等人,在永旺客栈一连住了三天,到第四天竟而发现客栈马厩里停放的车上,米面货物全都被人偷走了,如若不是马厩的矮门上锁,可能马车骡车都被偷了。气的他们找客栈老板理论,客栈老板也不能赔偿他们,众人无法,身上剩余的银两也不多了,只得借住在城隍庙里,每天还要帮助庙里修理围墙,这才哄得和尚们收留他们暂住。 众人多次到东西两市,那卖米卖水果的摊主早卖空了铺子,不剩一滴米粮,众人每天只得稀饭咸菜度日,所有人都是饥肠辘辘。 好不容易挨到第十天,官府这才开仓放粮,却也是限量供应,反而是有些黑市,拥有充足的食物,但价钱也很高,坐地起价,大赚特赚。 狄建昌等人忍饥挨饿,到二十余天后,老六又得着个信息,原来城里很多穷人发现有一户人家,囤积有大量粮食,专门高价卖给富户,什么大米、白面、时鲜水果,应有尽有,取之不尽。那些个穷苦之人,无钱买到,却心照不宣,打算当天夜里,上门硬抢。一来,如今闭门戒严这么多天,大家都饿的狠了;二来,法不责众,要去抢劫的人数众多,即使来了官兵制止,看这么多人也会犯怵。 老六对所有乡亲们说完,看着狄建昌,问道:“村长,如何?咱们也去干他娘的?” 其他村民也有的说道:“就是,只管别人来偷咱们,咱们也去偷别人。”也有的说道:“去偷别人,否则会饿死在这龙城的。” 狄建昌想了一想,此时本是带着众人修缮城隍庙的围墙,但哪里还有力气,咒骂了几句,他拥有这么大一份家业,自然也不是善茬,当即扔了铁锹,道:“干了!” 众人叫一声好,又听他道:“都好好休息休息,晚上行事。” ************************************************************************* 当晚亥时,狄建昌带着所有村民来到龙城位于西南方向一个不起眼的宅子之外,伏身在不远处的一堆垃圾堆后。他们每人都持有棍棒、铁锹、锄头等工具,就等其他人一起行动。因为担心被人认出来,他们每人还用一块破布遮面,虽然是外地人,但最近在这城里天天从西门到城隍庙来去,又这么多人,难免不被人盯上,被官差认出来就不好办了,所以防范于未然。 龙城戒严,施行宵禁,街道上偶有禁卫军巡逻,他们一路蹑手蹑脚,潜行至此,实属不易。 其实那所宅子,即为得贵的家,得颜修谨之命而囤积有大量物资,这才引来穷苦人们的邪念。只要吃饱喝足,和家人在一起,谁愿意去做这些事呢? 堪堪等够多时,突然月光下发现十多条人影晃动,继而越来越多,都在向得贵家移动,看来大家已经开始行动了。 老六在狄建昌身边,着急地道:“我们也冲上去吧?” “等等,”狄建昌道:“看看情况再说。” “还等什么?再等……豆腐渣都没了!” 狄建昌劝说自己一伙人先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他们躲在街口拐角处,不止留意目标宅子,还在四下里探查是否有巡街的衙役。 宅子围墙之外,有人搭起人梯,几个灵巧的当先翻入院子,不久宅子大门被人开启,外面等候的二三十个人,一窝蜂似的冲入宅邸。 “这么顺利!”狄建昌狐疑地自言自语着。 “那等什么呀?快上吧……”老六实在按耐不住,怂恿大家道:“再晚一步,汤都没了……”他正待要跑过去,早被狄建昌一把按住了后背,压在地上。 但其他村民,有两个胆子大的,当先冲过去,也跟着那些人进了宅子。 就在这时,但听宅子中“咚”地一声响,一支爆竹腾空而起,继而噼里啪啦一通响亮,静夜中被震得天崩地裂。不久,那宅子里又传出啊啊大叫和救命的声音。 “糟糕!人家有埋伏。”狄建昌看这情形,知道不妙,带着剩余的村民便要开溜。 众人刚起身,说时迟,那时快,一队禁卫军,手持长戟跑步而来,正是清源村村民们所在的这条街。 狄建昌忙又招呼大家伏低身子,躲藏在垃圾堆中,夜黑风高,无人注意到这里,那些禁卫军呼啦啦也冲入宅子中,可想而知,里边混乱不堪。 仅就一盏茶功夫,逐渐恢复了平静,禁卫军提着沾满鲜血的长戟从大门出来,重新列队而去。 最后出来的正是得贵,只见他带着众多打手,个个都是虎背熊腰,一具一具尸体被抬了出来,却是刚才进去的那些想抢劫粮食的百姓。 他们将这些尸体扔到不远处的狄建昌等人藏身的垃圾堆前,狄建昌偷眼去看,但见刚才两个冲上去的生龙活虎的乡亲也在其中,只不过现下都成了满身鲜血的死尸。 宅子大门又走出一位身穿白衫,身段窈窕,美艳绝伦的妙龄少女来,腰悬利剑,双手血污,煞是骇人。 那得贵笑眯眯地走到那妙龄女郎身边,道:“如玉女侠坐镇我家,哪还担心有强人?嘻嘻!” 此女子正是颜如玉,掏出一个白手帕擦拭双手,道:“没想到会来这么多匪类。如果不是事先跟禁卫军打好招呼,让他们发现报警立即前来增援,怎么可能这么顺利除掉悍匪。” “是,是,如玉女侠安排的好。” 他们丢弃掉所有尸体后,重又返回宅子,关紧大门。 狄建昌等村民掩藏在垃圾后一段时间,见无人再出没,这才纷纷跳出垃圾堆,一个个大口大口地吸气,刚才是怕被人发现,亦是垃圾太臭,根本无法顺畅呼吸,这时总算是无所顾忌。 大家找到两个乡亲的尸体,抬着就跑,返回城隍庙,埋葬在花圃间,一个个都是愁眉苦脸,这要回了村子,如何跟他们的家人交代呢? 如此又硬扛了十余日,每天挖野菜度日,庙里有时也会帮衬下,给点稀粥充饥。 终于有了消息,朝廷要在三天后流放羊宏盛,大开西门。 得此消息,众人无不彻夜难眠,这一个多月来,实在难熬,最苦闷处是家里人都不知道情况,村里人,尤其他们的家属一定多次前来龙城探寻,只可惜全城戒严,四门紧闭,虽只一墙之隔,但就是得不到音信。 等到羊宏盛流放当天,整个西门附近,水泄不通。 狄建昌等人赶着马车、骡车一大早就到了西门,但那里早已等着更多的人,大家都被困这么久了,都想早点出城,而城外可以听到更多的喧哗声,看来也是聚集着很多人。他们都等候在街道两旁,大道被官兵列队隔出。 等不多久,但见流放犯人的队伍出现了,当先一位老者,破旧囚服,头发花白,老眼迷离,衰态龙钟,锁骨被穿,十分狼狈,被众人认了出了,正是被传谋反叛逆的前丞相羊宏盛,其后队伍浩浩荡荡,几有一千多人,男男女女,扶老携幼,招摇过市。 道路两旁的民众中就有狄建昌和他的老乡们,听着周围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大骂特骂羊宏盛不止。 “哐当”一声,西门开启,先是一队骑兵出城,随后是一队步兵,再后正是羊党叛逆脚铐、锁链相连,步履艰难地在士兵的押送下,鱼贯而出,向西而行,最后才是百姓跟着出来。 城门外高处,一个嗓门洪亮的官员,抑扬顿挫宣读羊党叛逆流放西域的榜文,在其旁边,围绕着众多老百姓。 狄建昌带着他的村民们,驾车向清源村而去。 第61章 豪门酒肉弃家奴 神龙国滇池省派往岳莱国的援军,凯旋而归。得胜之师,将士齐心,如狼似虎,欢欣鼓舞,比之出征之时,更加精神振奋,士气壮盛。 大军行至昆仑山下,山顶轮回寺的普陀罗宫在阳光普照下,白宫红宫,交相辉映,宫顶黄瓦,金碧辉煌,整个宫殿高高耸立,巍峨壮观。军中无论昆仑族人还是炎黄族人,莫不拿出念珠、天珠,磕等身长头匍匐在地,虔诚朝拜。 燕鹏飞也是其中一员,拜服在地,双手前伸过头顶,握着一串新的菩提念珠,这是离开岳莱国时,岳莱国护国法师大光明寺目迦罗方丈送给自己的,他得知自己的天珠赠与别人后,便将此念珠送给自己。此时燕鹏飞紧紧握着这串念珠,感谢佛祖保佑,安好吉祥,胜利回朝,久久并不起身。 大军回到靖城,全城民众夹道欢迎,热闹非凡。 当天夜里,骆府大摆宴席,举行隆重的庆功宴。骆府院中,摆满了席位,都是军中较高职位者才有资格出席。府外广场空地上,摆着无数张大桌,供较低军官围坐。因为滇池省地理环境及当地人的饮食习惯,餐品以牛羊肉为主,蔬菜品种反而较少。喝的是青稞酒,吃的是酥油饼、糌粑。 其实骆府经常举办筵席,平时军官办公场所亦设置在骆府前院,整个靖城军事官员都集中于此。 诸军将领,本就是惯于战场上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虎狼之师,豪爽气概,绝不拘泥,推杯换盏,大快朵颐。 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在主位上,笑不拢口,连连祝酒,今晚最开心的莫过于他。因为此仗是其子骆仁敏为主帅打下来的,他的脸上荣光无限。 当天队伍回城后,骆仁敏便一直跟在父母身边,向他们极力述说自己此战的丰功伟烈,尤其神龙国、利尔逊共和国、岳莱国与千丘国的四方会谈上,因自己全程参与,了解细节,更加浓墨重彩地标榜勋绩,简直如同完全凭借一己之力,而促成现在的胜利局面,并同时排挤同僚,特别打压燕鹏飞,将燕鹏飞的有些功劳,安排在自己身上。 如此,不由得不让骆博明和阮夫人感觉自己的儿子实在是一名军事天才。 “我就说嘛,”骆博明拍着儿子肩膀,说道:“虎父无犬子,我们儿子以后执掌一省军政大权,不在话下。” “你莫再夸他了,他会骄傲的。”阮夫人道,但自己的喜悦心情,溢于言表。 “骄傲也是要有资本的。”骆博明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胜利归来了,从两个省要来的粮草辎重刚刚抵运到滇池,看来这场仗我们骆家军赚的够多呀,哈哈哈哈……” “儿子我,不会让父亲、母亲失望的。” “好!我们都对你赋予厚望,父母希望你能锻炼自己,并且培养自己的党羽,拉拢像燕鹏飞这些青年军官,以后他们都是你的人。” 骆仁敏轻哼一声,道:“燕鹏飞没甚能力,无论什么事情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你也不要太过自负。燕鹏飞虽然年岁尚幼,但跟随本座多年,交给他的任务,没有不顺利完成的,一直身先士卒,很得同袍拥护。你以后成为使君,要多留意每个人的优点,合理利用。” 骆仁敏嗤之以鼻,却不敢表露出来,应了一声道:“是,儿子记下了。” 此时骆府大院的庆功宴上,骆博明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频频举杯,下面两侧高级军官也是互相庆贺。 骆仁敏即坐在右侧首位,接受着在场诸将的祝贺。燕鹏飞却坐在右侧居中位置,如若不是他身为此战副帅,可能坐的更远。 围绕场中,此时有两个农奴正在穿着昆仑族传统服饰,哇哇怪叫着为自己打气,拼力摔跤。 滇池省人们的生活仍旧保持着原始社会的阶级,富人、寺院都拥有为数众多的奴隶,做各种体力劳作,算是私有财产。奴隶都是昆仑族人,外来的炎黄族人中,富有的可以买地、买奴隶,贫穷的可以为富人做长工,做比较精细化的活计,但不属于奴隶。选中的这两个农奴都是身材高大,较为壮实的昆仑奴,力道相当,所以不相上下。 众武官边喝酒,边欣赏摔跤,不亦乐乎。 但见场上一个皮肤黝黑的奴隶,身材魁梧,肌肉健硕,多次将对手奴隶摔在地上,引得全场叫好。那与之对战的奴隶也是高大威猛,每次倒地都伴随着“嘭嘭”的摔打之声。几番下来,黝黑奴隶多少有些轻敌,再一次想绊倒对方时,却被对方弯腰一把抱住右腿,拼了命向上抬举,黝黑奴隶没注意,一脚仰躺着跌倒。对方更不迟疑,扑上去,双拳左右开弓,只打的黝黑奴隶满嘴满脸的血,牙齿都被打飞了。 一众武将喝多了酒,见了鲜血都异常亢奋起来,宴会上突然达到高潮,无人不声嘶力竭地喊叫着。 骆博明在上位也是看得精彩绝伦,顺手将一大块烤熟的肥羊肉扔到场中,胜利者这才不再殴打黝黑奴隶,赶忙跳过去抓起来就着沾满灰土的羊肉送入口中咀嚼。 “使君威武!使君万岁!” “使君带领我们,争夺军功!” 喝多了的众武将,肆意叫嚣着,骆博明呵呵狂笑,并不阻止。 燕鹏飞十分清醒,冷眼旁观,并没有一起起哄,反而多少觉得大家的行为不妥。最近几年,因为自己的阅历和见识逐渐成熟,燕鹏飞已经不如幼时愚忠于骆家,尤其看待骆博明和骆仁敏处理事物的方式,大不如前。 宴会到了后期,骆博明这才向回师武将派下新的任务,当他站起来的时候,整个院中宴会上的人都逐渐安静下来,听他的号令。 “朝廷明年春季要举行阅兵大典,每省派出精锐部队去往京城接受皇上检阅。”骆博明环视一周众人,继续说道:“本座任命——骆仁敏主持明年的滇池省阅兵仪式准备工作,燕鹏飞为副官,兼任战后抚恤事宜。”其后又给其他武将新的任务,自有人去往京师归还虎符。 众将士山呼威武,佛佑滇池! 堪堪宴会结束,燕鹏飞这才舒了口气,抽身而走。他本就不喜欢这种场合,挨到结束,实属不易。 骆府之外,街道上黑压压的,伸手不见五指,与骆府大院宴会上灯火辉煌、热闹非常的情景如同天地之隔。 燕鹏飞骑马出来,行不多时,突然感觉路边有东西在蠕动,因黑灯瞎火,根本看不清楚,只当是乞丐在那里,此时正当夏季,虽然滇池省早晚温差大,但若有层棉被,便可挨过夜晚。燕鹏飞担心纵马踢到人,便翻身下马,牵着马走。 但听那乞丐却说话道:“燕将军,可还记得我武冠雄吗?” “武冠雄!”燕鹏飞被惊得浑身冷汗,忙走过去看视。 但见一个巨大的身影,躺倒在地,脑袋倚靠在墙垛上,满脸杂须,眼睛发蓝,不正是曾经的骆府家将武冠雄是谁? “武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喝多了吗?”燕鹏飞此话一出口,立即后悔,想到武冠雄在岳莱国为了救护少主骆仁敏,被利尔逊火铳打伤腰部,是将士们把他安置在骡车上千里迢迢拖回来的,如今双腿瘫痪动弹不得,已经成了残疾。 “我现如今,无家可归。” “怎么会这样?” “以前我还能站起来的时候,一直在骆府伙房居住,现在成了废人,少爷便把我撵了出来,我只能躲在这里。” “被撵了出来?”燕鹏飞最爱打抱不平,当即说道:“这还了得,不是为了救他骆仁敏,你怎么会这样?你是他救命恩人,他怎么如此混账?刚回来,立马撵出恩人,有这样的道理吗?不行,我们找骆使君评评理!”说着就要搀扶他。 武冠雄执意不动,道:“经此一事,我已心寒,再不想回骆府。想我跟随骆家二十年,二十年来出生入死,忠心耿耿,没想到一朝残疾,便被抛弃,还不如死了的好。” “武大哥说哪里话来,我相信骆使君不会不管你的,再说还有夫人呢!” “我已无心苟延残喘,”只听武冠雄道:“不瞒你说,我本是想天亮了,找柄刀,自行了断,不想遇到了你。” “不要做傻事,否则佛祖会怪罪你的。今天遇到了我,这都是佛的旨意,武大哥跟我走吧。” “跟你走?去哪里?” “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让武大哥饿着。”燕鹏飞说着,便要扶持武冠雄起来乘马,可是多次都告失败,一是武冠雄铁塔也似的身体,太过沉重,二是他已做好必死的准备,坚持不让燕鹏飞扶起。 燕鹏飞无法,只得返回骆府,借出来一个拖车,拴在马后,又将武冠雄平放在拖车上,这才带着他返回自己住处。于是燕鹏飞安顿武冠雄在自己家里,照料他,武冠雄感恩戴德,逐渐打消自杀之举。 接下来的日子,燕鹏飞开始协助骆仁敏准备次年阅兵事宜,先从各部队中挑选精兵入手。其次,燕鹏飞还要做好岳莱国战后抚恤事项。 此番出征将士,按军功奖励粮饷。对于战伤致残的,额外发放抚恤金。对于阵亡的家属领回遗骸后,再发放丧葬所需丧具和抚慰金。其中按照各军编制,阵亡军户提出补员袭位的要求,燕鹏飞都登记造册,事无巨细,详加录入,面面俱到。燕鹏飞不止战场上冲锋陷阵,而且可以粗中有细,做好更多行政事务性工作,骆博明对其十分赏识。 燕鹏飞从小是为孤儿,因身壮体健,被选为工兵,专门修建箭塔、拒马、壕沟,干活麻利,为人诚恳,很得长官喜爱,后来入了军户,屡立战功,这才有了今时今日在一省兵马指挥使心目中的地位。 第62章 海外牵连报音信 日出国首都天都城,天皇寓所皇宫位于本丸千代田区的皇居御苑。 这一天晚些时候,皇居御苑的宫内厅灯火通明,玄德天皇盘膝坐于榻榻米上位蒲团,下面居右一侧坐着天皇的幕僚——左府殿大庭晋、右府殿辻堂一哉、大纳言惟宗正太,最后是天皇太子竹太郎。 他们正在迎接来自神龙国的特使,因神龙国最近采购自克国的战舰,组建了水师,海军实力陡然强盛起来,此时突然出现神龙国特使,不由得不令他们紧张起来。 只见由厅外缓步走入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头裹金线幞巾,身穿御前侍卫金甲,脚底乌靴,腰悬利刃,正是神龙国特使。 日出国众人仔仔细细,端详起来此位特使,但见他相貌奇特,脸长嘴拱,尤其一双长条立起的耳朵,像极了驴耳朵。几人不禁哑然失笑,掩口憋声。 原来神龙国特使正是御前侍卫副统领刁伯功,在羊宏盛刚刚被定罪后,立即火速前往日出国。此时,他站于厅内,向日出国天皇施了一礼。 玄德天皇用很标准的神龙国语言说道:“特使远来辛苦,请坐。” 下边自有白衣女护卫拿上一个折叠交杌放在诸位幕僚对面。 刁伯功盯视着交杌,微笑一下,大咧咧坐下。 玄德天皇介绍道:“这是我的左、右大臣以及首座纳言,天朝上国有何事派特使前来?尽管告知!” 刁伯功道:“我们神龙国最近铲除了一个密谋叛乱的重臣,其同伙很多人受到了株连,当中便有一位,是现今在日出国留学的仲孙立成的父亲。本特使受命,捉拿此子回神龙国伏法,流放魔域沙漠深渊营地。”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本公函文书,递给侍立于后的白衣女护卫,让其呈交天皇。 “原来如此!”玄德天皇接过文书看了一遍,道:“天朝上国之令,日出国一定全力配合。只不过我们很重视神龙国留学生们的起居生活及学业,所以现如今留学生们都在幕原天一将军府东山殿上。今日因为太晚,明天我就派皇宫护卫、检非违使跟随特使去捉拿人犯。” “父皇!”竹太郎突然站起,激动地道:“明天一早,就由儿臣带人前往捉拿,请父皇放心!” 刁伯功道:“既然大王和王子皆有此意,在下就放心了。”说着,站起告辞,拱手为礼,缓步退下。 等着他退出后,大厅内众人无不哈哈大笑,那是爽朗的笑声,是高度紧张后十分轻松的笑声,原本以为会是持强要挟的特使,却原来因为这么件小事,他们总算松了口气。 “都说我们日出国人像猴子,这位神龙国特使却像极了驴马,哈哈哈哈……”大纳言惟宗正太笑道。 笑够多时,突然左府殿大庭晋说道:“神龙国,当今局势变化莫测,奇事频出,果然令人费解,他们很可能正在预谋大事件,委实堪忧,我们不可不妨。” “是啊,”右府殿辻堂一哉说道:“特使提到的密谋叛乱的重臣,其实就是神龙国丞相羊宏盛,此人文武双全,谋略过人,曾经带兵在极短时间内平定了巴蜀叛军,目前神龙国的海防仍旧是以我们日出国偷袭而设置防范的,令我们的战舰不敢轻举妄动,实乃我们日出国头号对手。如今他们竟然将其罢免流放,实在让人大惑不解。” “想来幕原将军应该有所行动吧?” “哼!”惟宗正太悻悻地道:“这位太政大臣实在是太过不识抬举了。” ************************************************************************* 刁伯功作为神龙国特使,此次前来日出国捉拿仲孙立成,其实还带有三名御前侍卫。 他出了皇居御苑,并没有去馆驿休息,而是带着这几名御前侍卫来到东山殿,为免走漏风声,遂到仲孙立成所在住处监视。他事先打听清楚,原来神龙国的留学生目前正是在此幕原天一府邸居住、学习,只不过是在东山殿后院的樱花园中。 距离此园最近的一道门较小,因天黑而紧紧地关闭着。 刁伯功命令严守此门,务必确保明早抓捕时,仲孙立成仍旧在园中。 四个人躲在对面草丛间,密切监视大门。堪堪到得半夜,并不见人出来,却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窜入门内去。 “什么情况?”刁伯功本是半睡半醒之中,见了那个影子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来,道:“你们看清了吗?” “好像有个影子进去了。” “盯紧了!”刁伯功道:“进入没事,别让人出来。” 其实,刚才那道瘦小的身影不是别人,却是天皇的幼女樱公主。当天神龙国特使拜访玄德天皇时,樱公主就在屏风之后偷听,没想到听到关于留学生的事情,她知道事态紧急,关乎生死,可惜身边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托付来报信,只得挨到半夜,这才自己跑出皇居御苑,飞奔至东山殿通报讯息。 多亏得这东山殿后院樱花园被留学生们占据着,所以并不锁住这道后门,这才让樱公主畅通无阻,直入园中。 说来也巧,正好易郸起夜,回房时碰见了樱公主,明月当空之下,看的分明,正是自己魂牵梦萦,日日想念的樱公主。 “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易郸不由得自言自语。 “易郸样!”樱公主小步跑上前,道:“见到你就好了!” “樱……公主……你是来找我的吗?” “不好了,你们国家朝廷派人来,要捉拿仲孙立成,你们留学生中有这个人吧?” “仲孙立成?”易郸这才清醒好些,问道:“为什么要抓他?”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明白,本来就躲在暗处听的不清楚……” 正在这时,从前院方向走过来一个人影,提着个忽明忽暗的灯笼,虽然蹑手蹑脚,但脚下木屐仍旧发出“嘚嘚”的响声。 “是天养大哥。”易郸对来者说道:“又去为庆夫人治疗头疼吗?” “诶。”祖天养到得近处,看到这一男一女,以为他们在密会,本要躲着走,但看情形不对,便上前看视。 “不要管什么头疼了,神龙国朝廷派特使来抓你们仲孙立成了!”旁边可是急坏了樱公主,不免使起来公主脾气。 “你说什么?”祖天养惊问道:“竟有此事?” 樱公主肯定地点点头。 祖天养和易郸带着她进到学堂,叫醒里边卧室通铺上所有同学,都来学堂上商量。 众人睡眼惺忪,怨天尤人,老大不情愿地汇聚在学堂上,当看到有位楚楚可怜的日出国少女,无不怔了一下。 祖天养让大家安静,并要求樱公主从头述说一遍情况。 樱公主于是将躲在屏风后,听到的关于神龙国特使来捉拿受到牵连的仲孙立成一事,能想到的又说了一遍。 众留学生一片哗然,有的不禁说道:“看来流言都是真的!”有的不禁说道:“羊丞相一生劳苦功高,竟然晚节不保,可叹!”有的不禁说道:“可能另有隐情,也说不好。”…… 要知道,有关大陆的风言风语,很快便会传递到日出国土地上,尤其在此日出国政治舆论核心的东山殿,人来人往,只言片语,他们早已听闻神龙国丞相羊宏盛被判密谋造反的传言。现在看来,却有此事,而且身处西域省、曾是羊宏盛下属的仲孙离,亦即仲孙立成的父亲也被株连。由此,远在海外的仲孙立成也不能幸免,朝廷竟然派特使前来捉拿归案,可见事态严重。 仲孙立成,处境危机! “流放魔域沙漠,那和死有什么区别?”任德文大声叹息。 诸人都看向仲孙立成,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即要经历此生死磨难,一时僵立当场。仲孙立成其实是他们年纪最小一拨人中,显得较为成熟的一个大男孩,脸上具有阳刚之气,眼神富有坚毅之神,很得同学们亲近,大家都希望帮助于他。 “我们必须想一个对策。”祖天养道:“先隐藏立成,等特使回朝,或者时日久了,事态平息了,立成再出来。无论如何,这里是日出国,天高皇帝远,神龙国的旨意,在这里并不好使。” “如何隐藏呢?”皇甫达问道:“这么大个活人,藏的了一时,藏不了一世。可能为了抓住仲孙立成,现在外面就有人在守着呢!” 学堂外面一阵风声刮过,樱花树枝的影子在窗上摇曳不定,一十九个留学生,加上个樱公主,突敢恐惧,一齐看向窗外。 祖天养想了想,道:“我们现在就要想出个对策。这样吧,我们都穿上相同的和服,头戴斗笠,分为两队冲出去,一队去向天音寺,一队去向大和山,此两处正好是相反的方向,如果有人追杀,他们分辨不出来仲孙立成到底在哪队中,也要分兵行动。到时候我们随机应变,一队再分多队,使敌人力量逐渐薄弱,再找机会给立成,务必逃出生天。” 众人一合计,感觉此计可行,于是凑到一起,仔细讨论具体实施情况。 于是,当即分为两队,第一队由任德文、皇甫达、韦正清、汪百川、陈景山、魏高才、王良祝、李飞舟、彭博,九人组成;第二队由祖天养、韦伯林、康弘大、米维兴、沈涵衍、仲孙立成、翁玉书、牧光辉、刘勇、易郸,十人组成。旁边剩下一个樱公主,本来让她留下,等待天明再自行返回皇居御苑,但到底违拗不过她的公主脾气,一定要随行一队,遂自己选择跟着易郸那队。 留学生们,在这几个月的学习生活中,逐渐形成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圈子。跟随着任德文的,是韦正清、汪百川、陈景山、魏高才、王良祝、李飞舟;围绕着祖天养的,有韦伯林、康弘大、米维兴、沈涵衍、仲孙立成、翁玉书、牧光辉,其中翁玉书和牧光辉因为同是来自滇池省,有着共同的信仰和源自军队的作风,而又自成一系;其他易郸、刘勇,因为同是好武之人,于是形影不离;而皇甫达、彭博,不是自视甚高,就是比较孤僻,各自是一个圈子。他们中,虽然有些人是来自同一省份,但到底因为兴趣爱好不同,没有共同语言,而并不亲近。 队伍分好了,计划制定了,事不宜迟,二十个人穿戴整齐,一齐分道而出。 第63章 勠力同心生死劫 夜幕深沉,圆月当空,只有风声鹤唳,只有猫头鹰的咕咕叫声,东山殿的后门,却有四个人影东张西望。这是来自神龙国的特使及其爪牙,为了抓捕受到羊党株连的仲孙立成,他们要在此监视进出人等。 突然,一群乌鸦四散飞窜后,两支队伍一齐爬上围墙,又一跃而下。樱公主不便翻越围墙,于是在易郸的带领下,自那道小门而出。两队更不多话,分头向两个方向奔跑。 天音寺位于西北方,大和山位于东南方。任德文一队,即是跑向天音寺,而祖天养带队向大和山方向而去。 刁伯功等四人面面相觑,其实他们已将仲孙立成的画相深记脑中,见到本人,即刻第一时间便可认出,但没想到这两伙人数众多,都身穿同一样服饰,头戴同一样三度笠,猛然间,不知所措,到底向哪个方向追?哪一队中才有仲孙立成? “啊!伤脑筋!”刁伯功拍了一下自己脑门,道:“我们也分成两队追踪!”说着,自带一人向东南方向追去,其余两人扑向西北方。 “果然有人埋伏,大家小心了!”祖天养带着众人,一马当先,夺路而逃。 堪堪到得天都城南门,韦伯林道:“我们人多,不如跟他们拼了。” “看他们步履矫健,当是武功高手,我们可能无人能挡,不要硬碰硬,快跑!”祖天养说道。 终于出了南门,祖天养又道:“我们再分三组,分散开来!” 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计划,祖天养、易郸、樱公主、仲孙立成一组,继续向东南方大和山而去;韦伯林、康弘大、米维兴、沈涵衍一组,折而向西跑去;翁玉书、牧光辉、刘勇一组,顺势向南而去。 如此一来,刁伯功更加大伤脑筋,对跟自己一同追赶的同伴道:“我们再分开行动。”说着,尾随祖天养追去,同伴则追向人数最少的南方一路。 刁伯功抽出腰刀,紧紧跟随,无论追踪的这几人中是否有仲孙立成,都要追上后,探得真相。 祖天养等四人一路狂奔,早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全凭一股信念在跑,一股为了救助亲人朋友的信息。 在他们面前,大和山遥遥在目,他们边跑边一直盯视着那山,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山。 跑过很久,眼前地平线突然现出一片白色光圈,几个人仔细辨认,终于知道那是大海波涛汹涌的海浪,在月光下,便是一片白色光圈。 不知不觉间,已然跑到了大和山脚下。 大和山位于天都城东南方,是傍海而出的一座由火山喷发的岩浆冷固后变成岩石的高山,就如同海边的一颗黑珍珠,黑夜之中,明月映照下,会发出黑色反光。整个山体因太过高耸,而没入云层中,山顶常年积雪不能融化,由此下部黑色,顶部白色,形成独特的风貌。 此时他们到了山脚,亦即海边,三面环海,一面临山,已然没有逃路。 “唰”的一声,刁伯功挥刀而至,喝道:“看你们还往哪跑!” “他……就是特使!”樱公主指着他道。 祖天养几人压低斗笠,想着应对之策。 “神龙国特使,奉命捉拿反贼!”刁伯功腰刀横削易郸,在易郸用短剑格挡之时,中途变招,一刀砍向刚才说话的樱公主。 樱公主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倒在地,但头顶宽边大沿的三度笠已被对方腰刀一劈为二,露出一头又长又直的秀发。 刁伯功没想到此人是个女子,在他记忆中,留学生里应该没有女的,不免一怔,更不多话,又反身攻向易郸。 易郸担心樱公主,心下一慌,手中短剑速度一顿,被刁伯功抢了先机,左手衣袖一扇,一股内劲刮过,将易郸斗笠也掀掉,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 刁伯功一看又不是要找的人,心中有些不耐烦,腰刀挽出两个圆圈,又攻向一旁的祖天养。 祖天养功夫与之差得多了,两招即被除掉了斗笠,露出一个中年大叔的面容。 刁伯功一跃而起,轻飘飘落到仲孙立成身边,腰刀跟着削上。 祖天养和易郸知道不妙,拼死分从左右攻去。 刁伯功既然能做到御前侍卫副统领,可见其功夫自是不弱,以一敌三,不见败势。 祖天养、易郸、仲孙立成,三柄短剑,激斗刁伯功。 刁伯功知道其中两人并不是要捉拿的目标,不免对他俩心有忌惮,要知道,伤了神龙国公派留学生,对自己绝对不利,即使是他们阻止自己公干,可到时候又怎么能说的清楚,这里可是远离神龙国的海外。 “替本宫教训教训这个丑八怪!”樱公主离的远远的,帮助三人助威。 祖天养三人中,当以易郸功夫最高,遂居中正面与战,祖天养和仲孙立成反倒协同攻击,专找敌人的破绽施以援手。 “樱公主,这个丑八怪刚才没有伤到您吧?”易郸关切地问道。 “伤倒是没伤到,但一刀险些将本宫毁容,吓死本宫了!” 刁伯功听不懂他们日出国语言,以为在谋划如何对付自己,不由得心神烦躁,手上加紧攻势,腰刀左劈右砍,趁仲孙立成回防之时,飞起一脚,正好踢到他戴的斗笠,那斗笠划出一条弧线,陀螺也似转圈飞了出去。 这一下,仲孙立成没了斗笠,立马露出一张菱角分明,坚毅果敢的大男孩面孔。 “哼哼,仲孙立成,终于被我找着了!”刁伯功开怀大笑,如获至宝。 祖天养三人气势不免一沉,短剑在手,扎稳马步,重新做好战斗姿态。 就在这时,但听远处来时方向一阵马蹄飞奔之声,好似海浪席卷而来。众人怔了一下,都不知道来者是敌是友。 马队到了近处,这才看清,足有二十余骑,原来有敌有友,却是彭博身穿和服,背负斗笠,腰悬短剑,其余皆是保护天皇一族的白衣女护卫,一片白衣丛中,却有一抹绿色,正是天皇太子竹太郎。 “你们这群家伙,让本皇太子追的好苦!” 樱公主战战兢兢,忙拾起地上刚才易郸掉落的三度笠戴在头上,却被竹太郎及其随从发现,惊呼道:“樱!你怎么会在这里?”竹太郎气急败坏地质问着,不由得去看易郸,一双大眼睛,如欲喷出火来,他手下的白衣女护卫,上前几人,也许是保护,也许是控制,围绕在樱公主身边。 “彭博……”祖天养问道:“你怎么把他们带来了?” 彭博却对仲孙立成道:“立成,你跟他们走吧,你要躲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只是流放而已,又不用杀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可恶!你说的什么混帐话!”祖天养险些被他气死。 “都不要吵了!”竹太郎一跃下马,道:“本皇太子要协助天朝上国特使,捉拿反贼,其余人等不得插手此事!尤其是你……”说着,竹节太刀指向易郸。 祖天养和易郸对视一眼,他们知道,一个刁伯功已经很难对付了,对方却又出现这么多帮手,难道仲孙立成今日真的要束手就擒吗? “我来阻止他们,你们快快上山!”易郸手持短剑,挡在仲孙立成身前。 祖天养点了点头,催促仲孙立成立即爬山,但大和山十分陡峭,他们来到此处也非山路,要爬此山,绝非易事。 竹太郎暴跳如雷,挥竹节太刀指向易郸,道:“知道我为什么带人来抓神龙国的人犯吗?因为只要跟你们留学生有关的,我都想踩上一脚!狠狠的踩上一脚!” 易郸心中一盘算,那个特使刁伯功打不过,这个竹太郎却是手到擒来,不如先打败了他再做计较,念头及此,仗剑攻向竹太郎,二人又一次交上了手。 刁伯功不管他们,他的目标是要抓住仲孙立成,便跟着一起爬山。 后面白衣女护卫们既然也是来协助抓捕,大部分尾随刁伯功一起爬山,追逐祖天养和仲孙立成,其余几人留下保护竹太郎和樱公主。 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到山顶,却是衣衫被刮破,全身泥污,狼狈不堪,尤其累的筋疲力尽,纷纷瘫倒在地。 此处山顶,靠海一面其实是一处悬崖,下面万丈深渊,靠近向下一看,都会心惊胆战。 刁伯功强支撑身子站起来,摆动腰刀,对仲孙立成道:“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随我回朝,免得自讨苦吃。” “我自幼生活在西域省,知道魔域沙漠代表什么,更加知晓棺材寨的所有传言。”仲孙立成坚毅的脸上毫无表情,说道:“我死也不去魔域沙漠,死也不去棺材寨。” 祖天养从未见过这样的仲孙立成,不禁对其刮目相看。 刁伯功舞起腰刀,直冲仲孙立成而去,与他们二人打在一起。 一众白衣女护卫们,各持武器,做好战斗姿态,呈半圆形围绕着他们,伺机而动。 祖天养和仲孙立成两柄短剑锋利无比,刁伯功的武器较为平常,知道不能硬拼,皆以内功传到腰刀上,不想对方二人自来日出国后,一直学习大和武士招数,与中原武功不是一个套路,但见短剑交叉,硬生生架住腰刀猛烈的一劈,三人同时用劲,刁伯功想将二人压倒在地,祖、仲孙二人想架开此刀,夺路而逃。 便在此双方三人僵持不下之时,东方远处的海平面上,突然破晓,露出了初升的朝阳。 不知道什么时候,彭博也爬上了山顶,在白衣女护卫们的外围,不得靠近。 阳光普照,刺眼生辉,光芒通过腰刀反光,直照仲孙立成,他下意识左手衣袖去遮挡阳光,稍一分神,刁伯功鉴准时机,突然左手成爪,一招擒拿,将左侧仲孙立成紧握短剑的右手抓住,一扭一拽,竟然将仲孙立成手中的短剑打脱,“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仲孙立成吓了一跳,怕对方再释后招,忙向旁侧翻,避的远远的,已到了山崖边缘。 刁伯功一招制敌,本待再向仲孙立成逼近,不想祖天养短剑斜刺,竟将自己腰刀荡开,只得后退一步。 就在这时,突然大地震撼,山体晃动,众人只感到天旋地转,竟然此时发生了地震。这里是大和山,一座活火山,随时都有火山喷发熔浆的可能,尤其是地震的时候,这是他们来到日出国后,学到的第一个知识,遇有地震,远离火山。但他们此时就是在火山口上,避无可避,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火山要喷发,他们只感到燥热难当。 山顶上这些人完全站立不稳,不禁都半蹲下来。 仲孙立成就在山顶悬崖边缘,地震摇撼中,却突然站直了身子,面朝大海。 刁伯功慢慢向其靠近,想找机会,扑上去抓住他。 仲孙立成突然回头,对他道:“你不用过来,我说过死也不跟你回去。” 如此一来,刁伯功不禁怔住了。 “不要做傻事!”远处的彭博大声喊叫道。 山体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地震强度可想而知,伴随着狂风大作,海浪滔天,只震的众人睁眼不定,整个世界都模糊了。 过不多久,震动才逐渐放缓,慢慢消停下来,众人这才平稳站起,但却唯独不见了仲孙立成。 “难道这小子跳下去了?”刁伯功蹑手蹑脚,到得悬崖边缘,探头往下看视,只见下方大和山脚,被海浪一波一波撞击着,哪里有人,悬崖峭壁上实在太过陡峭,也不可能攀爬着人,仲孙立成消失不见了。 “他一直在悬崖边上,不是自己跳跃下去,就是被地震震撼的掉了下去……”祖天养好似自言自语,俯身拾起仲孙立成的短剑,手指轻抚吞口处刻有的“才”字。 最后,留学生们都来到大和山,易郸和竹太郎因为刚才地震便停止了打斗,于是,留学生、白衣女护卫、神龙国御前侍卫们开始到处搜查,无论如何再也找不见仲孙立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仲孙立成,生死未卜。 如今只剩下一十八名留学生,疲惫不堪地回到东山殿,大家坐在学堂上,不免都很落寞。 在仲孙立成的座位上,空空如也,唯有他留下的精钢短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祖天养质问彭博,道:“他是你的同乡,是你的同学,是你的战友,你却出卖他?害他性命!” “我也不想这样的,只是想帮朝廷抓到他,朝廷又不会砍他头,只是流放而已,他那么年轻,是有机会重新站起来的。” “我知道了,你们同是来自西域省,你把他视为你的竞争对手,学成还朝时,你担心有背景有关系的仲孙立成会受到西域省重用,而朝廷会抛弃你。如今少了竞争对手,你在西域省才会受到重视?对吗?” “我不想多说,越解释,你们越会误会我!” 彭博本就孤僻,在留学生中人缘并不好,如今经历此事件后,留学生们更加开始疏远于他。 第64章 泰河求婚忆往昔 贝奥塞斯王国首都古斯诺堡,一如既往的繁华,正如她的美称——不夜城,到得晚上,才是这座城市最美好的时候。 亚瑟·瑞德和蜜雪儿这段时间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不是流连于各种宴会、舞会、酒会,便是在各王公大臣、各国公使府邸拜访游玩,怡然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此时正值黄昏,二人刚从雪豹王国新近派驻此地的质子府上做客回来,因身负同样的职责,或者说是命运,亚瑟主动亲近此人,使对方感激涕零,这也合乎尤金给亚瑟派下的任务,在各国权贵中结交,打出名望。 亚瑟和蜜雪儿手牵着手,漫步在泰坦河边。 贯穿古斯诺堡城内只有这一条河流,当地人们都称作“泰河”,源自克罗奥斯山脉,流经贝奥塞斯王国首都古斯诺堡,向西流入圣迪沙王国首都沙海,最终通过沃伯翰帝国首都玫瑰城,汇入遥海。此河流经过三个国家、三个首都,可说是克罗奥斯联合王国第一大河流。 夕阳余晖,映照在河水中,波光粼粼,更增浪漫气息。 一路上,他们一直在谈论雪豹王国新质子,亦即巴尔·布鲁公爵,及其刚刚怀孕的妻子特蕾莎,这位公爵是雪豹王国国王的第二王子,只因娶了位平民为妻,致使整个王族唾弃,直至被外派来此为人质。 亚瑟很同情巴尔,而蜜雪儿却很欣赏巴尔,说他为了爱情,抛弃了一切,是一位值得信赖的人。 “其实我也可以做到。”亚瑟说着,握着蜜雪儿的手稍微紧了一些。 “不,亚瑟。你们的处境不同,巴尔是在拥有权利的时候,依然能够为了自己心爱的人,放弃一切,他可是有可能坐上一国王位的人,如今却被撵出了权利中心,沦落到生死难料的境地。” “难道我不是吗?我也有可能坐上寒冰王国王位,自从认识了尤金先生,我现在很有信心。尤金先生一定在冰城四处活动,为以后我的出路做铺垫。” “亲爱的,我们还是说回巴尔吧,他和你虽然现在处境一样,但他做出迎娶平民决定的时候,仍旧是一国第二顺位继承人。” “好吧,我现在都和王位继承人搭不上边……” 蜜雪儿看他情绪低落,只得好言相劝,道:“会好起来的,亲爱的,我们会好起来的。” 亚瑟停下脚步,揽着蜜雪儿的纤腰,其实他比蜜雪儿还要矮些,亚瑟要想抱她,不免双手上抬。只听他温柔地道:“我的甜心,我越来越爱你了。你不仅是我爱慕的女神,更是我精神的支柱,我真是不敢想象,如果失去了你,我会怎么办。” “亲爱的,不要说那些不可能的事情了。” 亚瑟深情地看着她,忽然慢慢单膝跪地,并拿出一个小巧的锦盒,开启在蜜雪儿面前,不看可知,应是一枚戒指。 “天神啊!”蜜雪儿惊呼出声,道:“您这是做什么?” “向你求婚,蜜雪儿,嫁给我好吗?” 他们的举动,引起了周围行人的注视,很多人围绕上前,看起了热闹。 落日余晖中,泰河旁边,堤岸之上,亚瑟高举戒指锦盒,目光含情脉脉,祈求着蜜雪儿的同意。 “我以天神泰坦迪沙名义起誓,今生娶你为妻,一生一世对你不离不弃!” “答应他!答应他!”旁边看热闹的人群,开始起哄。 “这枚婚戒,我已经准备多日了,本想我们再交往些时日后,找个合适的时间向你求婚,但现在我真的等不及了,我想让你做我的妻子,求你了,蜜雪儿!” “说真的,我还没有做好准备……”蜜雪儿蚊蝇一般轻声低语着。 其实,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蜜雪儿一直在试图接纳亚瑟,包容他的缺点,努力发掘他的优势。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就是这么简单,不认识、不了解、不交流的情况下,厌恶一个人会更加厌恶,但一旦经常在一起,彼此无话不说时,往往会产生情愫,尤其亚瑟在尤金金钱的支持下,逐渐提升了个人形象、品味、气质、地位,如此完全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蜜雪儿开始慢慢地喜欢上了他。 “求你了甜心!”亚瑟目光竟然湿润了,他把自己都感动了。 蜜雪儿本就是没有主见的,此时又架不住众人哄叫,纤纤玉手,不由自主就接过了亚瑟的戒指。 亚瑟心花怒放,笑不拢口。 周围人们纷纷鼓掌,祝福他们。 ************************************************************************* 当天晚上,蜜雪儿回到家时,仍旧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甫一进门便激动地道:“亚瑟向我求婚了!爸爸妈妈,你们能想象到吗?就在泰坦河边……” 当她发现家中除了父母外,还有外人时,立即住口,怔在当地。 “百闻不如一见,令爱果然是一位可人。”同父母坐于客厅上的一位女士,对蜜雪儿微笑着说道,声音甜美,十分悦耳。与其声音相比,她的容貌更加令人赏心悦目,高贵无比。 伴随着蜜雪儿进入家中,后边突然又闯进两个高大的男子,一身黑衣,披风下隐约能够看到刀刃。 “啊!”蜜雪儿惊叫一声。 “够了!女伯爵阁下,请不要这样对待我们!”蜜雪儿的父亲菲利普和母亲艾尔莎向那位贵妇祈求道。 贵妇手一摆动,闯进来的两人立即抽身走出房去,来的迅猛,去的快捷,看来是此位妇人的打手,见蜜雪儿进屋,他们不免要跟进来看看。 “不用惊慌,”贵妇人对菲利普和艾尔莎说道:“我是来有求于亲王和亲王夫人的,怎么敢造次?” “请不要这样称呼我们,女伯爵阁下,恐怕您是认错人了。”菲利普掏出手帕,擦了擦也已秃顶的额头。 “蜜雪儿,孩子,快来……”艾尔莎招呼蜜雪儿,道:“快来见过来自奥古斯特王国的杰奎琳女伯爵,然后你就上楼休息吧。” 蜜雪儿十分听话地走上前来,行宫廷屈膝礼,忍不住偷眼去看这位女伯爵,她一向自视美丽出众,但在此美妇人面前,却不敢妄议。 “真是令人艳羡的肌肤,白里透红,如同处女一般娇柔。”杰奎琳微笑着夸耀蜜雪儿。 既然见过了人,艾尔莎连忙催促她上楼。 蜜雪儿虽然感觉好奇,却不得不走上楼去,如此,客厅里又剩下原本谈论事情的三人。 “我没记错的话,女伯爵阁下一个月前曾来过我们家。”菲利普轻描淡写地说着。 “是啊,”杰奎琳一如既往地微笑着,说道:“可惜亲王及亲王夫人不领情,不愿意帮助我,哈哈哈哈,也难怪,现在的日子过的挺安心的。” “请为我们保守秘密,女伯爵阁下。” “当然。”杰奎琳摆弄一下鬓角的卷发,道:“我也听说沃伯翰帝国目前仍有些狂热分子,到处追查有关王国当年出逃的、未受到审判的贵族。被他们知道古斯诺堡有奥锐吉王室成员存活的话,绝对会引起轰动。” 菲利普和艾尔莎对视一眼,心情忐忑。 “你们请放心吧,我对你们很有好感,尤其喜欢你们的女儿,真是一位可爱的精灵!” 杰奎琳说着,又去摆弄秀发。 “阁下,您有何贵干,请尽管说。”菲利普说道。 “很好,其实和上次我来贵府的目的一样。我希望从玫瑰塔接出来一个罪犯。就是这么简单。” 她所言“玫瑰塔”是一座丑陋的高耸入云的建筑物群,曾是沃伯翰统治者奥锐吉王室先祖辈的宫殿,后来荒废多年,用作囚禁着奥锐吉王室的敌人,被人民无比仇恨,因距离沃伯翰首都玫瑰城较近,遂有此称谓。后来奥锐吉王室被推翻,沃伯翰王国成为了沃伯翰帝国,玫瑰塔便成了一座守备森严的监狱,关押着重刑犯。 菲利普颇感为难地道:“我现在沦落至此,对国内早就没有影响力了,我恐怕帮不上阁下的忙。” 杰奎琳微微一笑,甜美的脸上毫无瑕疵,轻声说道:“现在玫瑰塔的典狱长,曾是您的花匠,我相信只要您开口,他是会看在主仆二十余年的份上,继续听您的话的。” “什么?您是说塞缪尔还活着?而且是玫瑰塔的长官?天神佑护!”菲利普和艾尔莎四手相握,很是激动。 “你们蜗居在此,闭门不问天下事,不知道现在沃伯翰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很遗憾,即使如此,我们也帮不上您什么,他怎么还能听从我们的命令呢?” “塞缪尔典狱长,是一位很念旧的人,我相信你们可以令他做出改变。”杰奎琳说着,拿出一封信来,又道:“我来找你们之前,见到了尤金先生,他也希望你们能帮帮我的忙,大家互相帮助,总有一天,我也会帮到你们的。” 菲利普和艾尔莎接过信来,见上面的字迹果然是尤金亲笔所书,再看信时,上面多次提到杰奎琳是我们的好朋友,务必尽力帮衬。 杰奎琳看他们有些动摇,心下暗喜,想快速达成目标,便摘下自己的一枚钻石戒指,放在他们面前桌上,笑道:“你们的女儿我很喜欢,这个作为我送给她的结婚礼物。” 钻石较大,切割面闪闪发光,耀眼生辉。 “这个太贵重了,不行……” 杰奎琳阻止他们说下去,笑道:“这不算什么。我相信当年你们做亲王时,这枚戒指绝不会放在眼中,但无论如何请收下,这是我的一片心意。见到蜜雪儿这么美丽的姑娘,让我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 “我们不是不能帮助您,主要是……”菲利普迟疑一下,又道:“……主要是,您如何保证塞缪尔不会出卖我们?” 杰奎琳反应机敏,立即道:“看在天神的份上!塞缪尔典狱长,不仅是一位念旧的人,更是一位值得信赖,知道感恩的人,不用托付,他也会为你们全家保守秘密的。你们二十多年的主仆关系,一定比我更加了解塞缪尔。” “好吧,其实我们能逃出玫瑰城,逃出沃伯翰,都是他的帮忙。” 菲利普和艾尔莎不禁想到了很多往事。 当年,一片动荡的玫瑰城,到处都有乱民,胡作非为,烧杀抢掠,玫瑰城血流成河,菲利普和艾尔莎,将一大家子人装扮成平民样子,趁着黑夜,准备驾着马车出逃,不想走漏了风声,被一批乱民冲入亲王宅邸,放火烧了宅院。亲王一家被困在马厩中,危机时刻,塞缪尔出现在了他们的马车前面,所有人都以为是他带着乱民来杀亲王一家的,但其实他是来救人的。塞缪尔将自己修剪花草的大剪刀交给菲利普防身用,自己去引开了乱民,如此菲利普一家才能险中脱困,逃了出来。 当夜的事情历历在目,熊熊火焰、鲜血淋漓、刀剑光芒、火铳枪声,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夜。艾尔莎眼含热泪,对菲利普点了点头,示意他听从杰奎琳的请求。 于是,菲利普也写了一封信,是写给塞缪尔的信,感谢他当年的救助,并希望他再次帮助杰奎琳。 艾尔莎又拿出了一把修剪花草的大剪刀,正是塞缪尔最后交给他们防身之用的大剪刀,同信件一起交给杰奎琳。 “谢谢你们,”杰奎琳道:“有了亲王的请求,和这件信物,相信塞缪尔典狱长一定会法外开恩的。” 第65章 多国使者聚冰城 现在的尤金,每天忙的不可开交,苦于没有帮手为他解决各种难题,无论什么事情都要他亲力亲为,下达命令、求人办事、拟写信件、多方贿赂,达成不可告人的交易。 他每天在寒冰王国首都冰城的家中,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处理事务,有时不禁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是在贝奥塞斯王国首都古斯诺堡,那里各国使节、权要集中,利于沟通,找人找资源都比较方便,总之比落后、冷清的冰城要强。 尤金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么多负面消息,不利自己的事情纷至沓来,简直应了神龙国的谚语——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行又遇打头风,没一件顺心的事。 先是利尔逊共和国内战爆发,利尔逊大平原上物资紧缺,自己去往西部的两条商路,原本很多向自己供应货物的商人因唯利是图,纷纷不卖给自己那些所需的物品,转而他们自己投资商船,一批一批通过海路运往利尔逊共和国,致使自己的两条商路,几近崩溃,即使勉强运营,也是成本提高,利润降低。 后来,神龙国丞相羊宏盛被削职查办,流放魔域沙漠,竟然连累自己也受牵连,使得运往神龙国的商队,现在连通关都不可能,关东省云海关大门紧闭,已然断隔了与寒冰王国通商的协议。 这些各地的突发事件,完全打乱了他关于亚瑟投资计划的进展,只能暂时先处理这些棘手问题。 尤金每天唉声叹气之余,还要看他老婆的脸色。以前赚钱的时候,金币银币一袋一袋往家搬,她没有什么话说,如今为了办事,大捆大捆往外运,她却看不上眼了,不免埋怨满腹。这做生意嘛,就是有赚有赔,只赚不赔的,尤金做了这么多年买卖,还从未遇到过。 “这婆娘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尤金心中咒骂着。 这时,保罗敲门进来,道:“主人,日出国幕原天一派人前来见您。” “我和幕原天一打了这么多年交道,都是我主动去远动军港求他买东西,第一次他会派人来见我,看来他遇到大事了!”尤金早就得到音信,幕原天一的使者会来拜访他,多日来的忧愁,难得轻松了一下,道:“带他进来。” 不一会,书房门口,探进来一个圆圆的脑袋,继而躬身进来一位瘦高挑的身影,此人正是幕原天一的家臣小杉睦,作为使者来到寒冰王国,会见尤金。只见他施以日出国礼节,用日出国话说道:“在下小杉睦,受将军之命,有事与先生商谈。”说后低头不语,恭恭敬敬立于门边。 “你……跟我说话时,尽量放缓语速,我对日出国语……不是很流利。”尤金操着一口蹩脚的日出国语道。 “是的。” 尤金盯着他,看来自己不发问,此人即不回答,摇了摇头,问道:“幕原将军有什么交代呢?” “将军殿下,感谢先生这么多年来的关照,实在多谢。” “不必客气,有什么事,请尽管说。” “因为常年的合作,将军殿下十分信任先生,所以希望先生也同样信任我们将军。” “好的,我会信任他的。”尤金说后,点了点头,道:“难道你此来,就是为了让我信任他?” “不是的,先生,”小杉睦忸怩一番,又道:“其实,将军殿下是想采购一批火炮,不是火铳,是能摧毁战舰的火炮……炮台……远程攻击,威力奇大的炮台……”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尤金头脑中闪电一般极速旋转着应对之策,问道:“炮台这种奢侈品,可是很贵的,而且对架设炮台的基座建设施工要求也很高,如果要买的话,我们还得派技术人员到炮台部署地区做调研。你们真的准备好了吗?买炮台?” 尤金半克语半日出国语的一段话,可能令小杉睦听的不是很明白,他两眼直视着对方,只是点了点头。 “看来幕原将军攻占四叶岛后算是有钱了,哈哈……”尤金笑道:“四叶岛可是传说盛产黄金,幕原将军一定赚的盆满钵满,可喜可贺呀。” “哪里,我们在四叶岛没找到一两黄金,可能传言有误。” “怎么会?” “非常抱歉,将军殿下要购买的这批炮台,恐怕要先赊欠先生一段时间。” “什么?” “哦,当然,将军殿下没有理由让先生吃亏,所以还是和以前一样,现金购买一些火铳,但是炮台急需投入,炮台的费用,我们打算分三年偿清,先生能否通融一下呢?” “这怎么可以?以前你们购买火铳,我确实为了打开日出国的销路,而多次赊给你们,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世道变了,很多地方打仗、动乱不安,现钱非常紧缺。再说,火铳的价钱能和炮台比吗?” “请先生三思,”小杉睦道:“想来先生已经知道,我们已经拥有了生产火铳的技术,而这次仍旧向您购买火铳,完全为了拟补先生的损失,其实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就是迟几年清算火炮的货款。就算是感谢先生的帮助吧。” “哈哈哈,你们不要把我当傻瓜!”尤金道:“日出国虽然掌握了火铳的制造原理,但却还不能量产,对吗?即使产量少,质量还不能完全保证,对吗?之所以你们急于购买火炮,是因为神龙国舰队的威慑力,日出国不可不防范,对吗?” “这个……在下不知。”逼问之下,小杉睦眼神游离,只得道:“在下只是将军身边的一个随从,先生问到的这些事情,在下实在不知情。” “你这个人最好不要再装蒜了,为了便于我们更好的交流。” 小杉睦被吓得惊慌失措,点头不住,连连称是。 “你们要的炮台,可是能够摧毁奥古斯特王国建造的战舰,费用肯定不低。”尤金道:“我倒是有个提议,你回去跟幕原天一说说,看他能否同意。我的提议很简单,我只要日出国三年内粮食税收的一半。如此我不但赚钱,你们日出国仍旧有盈余,我们双方得利。” 日出国四个岛屿,素以粮食生产为主,尤其稻米颗粒又大又长,气味芳香,入口甘甜。尤金的想法,是基于现在各国战争需要考虑的,尤其寒冰王国,每年粮食产量极少,大多时候都是依靠自己的商队从西方各国运输而来,但目前世界局势,那些粮食必然会向利尔逊共和国输送,自己必须另外开辟一个来源,他想到了日出国,就算是投资嘛。 “我记下了。” “小杉睦先生,其实我有心帮助幕原天一将军,可惜如今神龙国云海关已经禁止通过,我的商队已经不能到达远东军港了。多亏现在是夏季,我们可以利用寒冰王国境内的龙源山冻港,趁着温暖时候,输送物资到日出国。你要快些报告我的提案,不可怠慢呀。” 送走了小杉睦,保罗又跑来劝说尤金,道:“主人,您真的要自掏腰包,帮助日出国吗?” “也算是一笔投资,我们必须要找出路。” “我们可以卖火铳给神龙国呀,据我所知,通过商队,运往神龙国的火铳很多呀。” “对于火铳,神龙国朝廷命令禁止购买,你以为运往神龙国的火铳都是卖给谁的?都是秘密运到关东省远东军港,再通过海上,运到日出国,那是被日出国人买去了,凭借这么多火铳,幕原天一才战胜了四叶岛岩崎家族。那可是一条秘密商路。”尤金道:“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反正已经终结了。原本已经贿赂了神龙国丞相,我们运往神龙国的商队,有一批寒冰水晶是不用查验的,否则容易损毁,那就是火铳引人耳目的办法。如今神龙国保护伞没有了,我们去往神龙国的商队,终结了。” 保罗听的唉声叹气。 ************************************************************************* 当天晚些时候,保罗再次来到尤金书房的当口,书房中一片黑暗,看似十分安静的尤金其实脑海中翻江倒海,他结合当前世界各国的形式,盘算着未来商业经济走势。 “就算是赌博吧,我把宝都压在日出国近三年大丰收上,否则我会得不偿失。”尤金蜷缩在躺椅上,纹丝不动。 保罗为他点燃了蜡烛,并且说道:“主人,有来自利尔逊共和国的外交官要见您。” 烛火和保罗的大嗓门扰乱了尤金的思绪,他只得说道:“请他进来吧。” 进来的却是位女子,年纪很轻的女子。 “尤金先生,我代表利尔逊共和国北方政府来见您。我叫伊娃,利尔逊女战士。” 尤金站起来,十分绅士地对她施吻手礼。 “非常欢迎,伊娃外交官。”尤金邀请她入座,自己也坐在一张大书桌后面,道:“我早就听说过利尔逊女战士的厉害,在利尔逊共和国建国时,立下汗马功劳。今日一见你的风采,果然英姿勃发,名不虚传。” “谢谢先生。”伊娃媚眼一笑,道:“我此次前来,带有斯普林霍尔总统的密函,他也是北方政府的首脑。”说着,将一封书信交给尤金。 尤金接过,拆开封印,仔细看信,洋洋洒洒,说了很多仰慕尤金的话,又提到很多关于利尔逊战争的事情,尤其说明北方政府属于正义的一方,希望各界支持,并请尤金给予贷款资助。 “说真的,伊娃外交官,”尤金看完信后,悠悠说道:“一直以来,我是很看好利尔逊共和国的,也希望这个新兴国家能够做出表率,克国上下已经非常腐朽了,慢慢的,克洛奥斯联合王国下的各国都会纷纷效仿利尔逊共和国的体制,成为强大富裕的国家。但现在利尔逊共和国的内战,实在让人不解,当年创建共和国的先贤们,不知道在天堂会做何感想?” “是的,父亲在天有灵,一定十分痛心。”伊娃收敛笑容,慢慢说道。 “哦?令尊是哪一位?” “我的父亲是奥利佛。” “天神呀,你是共和国开国总统奥利佛的女儿?”尤金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原来是这样!好吧,说说你此行的条件?看看我们是否有合作的可能。” “希望先生能够资助我们十万奥古斯特金币用于战争中医疗、辎重之费用。此费用可视作贷款,利尔逊共和国北方政府一定会按月按利返还。” “唉!我和利尔逊共和国从未打过交道,一下子突然拿出这么多钱给你们,如何保障我的利益?”尤金说道:“退一步讲,如果……我是说如果北方政府战败了怎么办?以后谁来还我这笔贷款?” “这……” 还未等伊娃回答,保罗又敲门入内,显得神色慌张,加大步伐,走到尤金身边,俯身贴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利尔逊共和国南方政府派使者来见主人。” “什么?我的天神呀,各国的使者都聚集到冰城来了吗?” 保罗一时脸突然红了起来,连连摆手示意尤金不可声张,又去指指点点伊娃,意思是有利益冲突的人还在场,怎么好让对方知道。 尤金却是好像没有意识到这点一样,仍旧笑着对伊娃道:“伊娃外交官,你们利尔逊共和国南方政府的使者也来了,您要不要一起见个面?” 伊娃到底年轻,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窘况,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虽然暂时因为各自的主张不同而发生战乱,但其实仍旧是一个国家,我没分析错误的话,利尔逊共和国是不会分裂的,当年建国时四大军团首领,如今还有两人,他们都属于当世贤者,不会因为个人利益,导致共和国分崩离析,迟早还是会复归统一的。”尤金貌似劝导着她,问道:“我们不如一起坐下来,在我这里商讨一下。” 伊娃心中不禁盘算着,这位尤金先生虽不是某个国家的政治人物,但却资金雄厚,无疑掌握着话语权,目前又有求于他,只得听从其意,点了点头。 保罗将利尔逊共和国南方政府使者请入书房,伊娃见到此人时不禁惊呼出声,来者亦以同样的讶异之情回应。 原来他们彼此认得,来使正是珀西将军。南部半岛上,他们还是并肩作战的战友,现在却成了敌对阵营,分属不同势力。 珀西到底是身经百战,很快平复心情,与尤金见过后,坐入书桌侧部,加入他们的讨论。 “看来你们互相认识,这样很好。”尤金微笑,问珀西道:“将军此来,有何贵干?” 珀西看了眼伊娃,停顿一下,说道:“尤金伯格先生是位商人,我就和您做笔生意,当然我是代表着利尔逊共和国南方政府,代表南方政府首脑艾因霍恩总统来和您做生意。” “怎么?”不想伊娃在那里先质问道:“怎么回事?艾因霍恩将军已经自命为‘总统’了吗?” “便于行使主权。”珀西骄傲地说道,并拿出一封信函,交给尤金。 尤金将刚才伊娃的信件放在一边,接过新的信件看了起来,不一会看后说道:“谢谢艾因霍恩……总统的眷顾。”说后,也看了眼伊娃,道:“我们坐在一起,就开诚布公的说说吧。你们二位的意思如出一辙,都是要向我贷款,贷款数额都一样,这令我如何抉择呢?不可能双方都放贷吧?” 伊娃和珀西下意识对视一下,都在想着:“原来你们也缺钱!” “真是为难我呀,帮助你们谁好呢?”尤金故意大声问着。 “尤金先生,”伊娃当先说道:“其实,我们早就听说过尤金先生的商业帝国,富可敌国,您帮助了我们,以后利尔逊大平原上,任何商业活动,优先给先生挑选。” “尤金伯格先生,”珀西赶忙说道:“天神保佑,看在同是圣迪沙人的份上,您当然是会选择我们的了。想来您也知道,艾因霍恩总统,也是圣迪沙人。” “多苦多难的圣迪沙人,自然要互相帮助。”尤金微笑一下,转向伊娃,说道:“伊娃外交官是沃伯翰王国后裔,我不会忘记,沃伯翰王国对圣迪沙王国侵略而造成的迫害。而利尔逊共和国北方政府的前身,正是沃伯翰王国,我没有说错吧,伊娃外交官?我相信您作为外交官,即使再年轻,也是了解那段历史的。” 伊娃看到形势不利,险些要急哭了,自作坚强地说道:“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历史问题,尤金先生,请不要被民族主义蒙蔽了双眼……”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尤金继续道:“说真的,你们两个阵营的战争,打乱了我原本的计划,我相信也会改变很多人的计划。” “请先生明示?”珀西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很想知道尤金的想法。 “十万奥古斯特金币实在太多了,我的想法是,我不贷款给你们,但可以赠送给你们各自政府一万奥古斯特金币,因为你们的诉求,是要拿钱去用于前线医疗,我很愿意支持你们去做这些。” 伊娃和珀西又一次对视一眼,同时确定没有听错。 “您真是太慷慨了!” “神佑尤金伯格先生!” “当然……”尤金话锋一转,又道:“我相信你们双方阵营中,都有威力强大的火炮。既然是内战,那就是同胞手足间的对战,用重型火炮,这么大杀伤性武器怎么行,不如这样,你们手中的火炮,全部卖给我,那一万奥国金币算是我赠送给你们用于人道主义的,额外资金购买你们的火炮。如此收了你们的火炮,你们的伤亡至少会少点,内战无论结果如何,最后战斗结束了,你们仍旧不伤和气。” 伊娃和珀西开始思忖着。 “这不失为一个折中的办法,而且还为我们考虑以后的事情,尤金先生,您是位天使……” “亲爱的,听我把话说完,我还有个条件,”尤金对他们道:“我的条件很简单,你们的内战,需要任命一位‘协调官’……” “可以,斯普林霍尔总统一定很乐意任命您为我们的……协调官……” “艾因霍恩总统也一定会任命您的……” “不是我……”尤金摇手道:“你们要通过国与国对话,正式递交文书,任命寒冰王国小王子亚瑟为你们内战共同的‘协调官’。” 第66章 水师扬威震东海 神龙国皇帝龙在天,仍旧滞留在海城,最近一段时间经常巡游海城周边各处,尤以省方问俗、祭祀山川、考察戎政、阅视河工海防、了解民间疾苦为由,四处游览,事必躬亲,着重体察海防一线,每天游历,忙的不亦乐乎。 这一天,正是神龙舰队演习结束,返回海城军港的日子。江淮省兵马指挥使、兼任水师提督的龙载震甫一下船,便立即换乘快马,入海城来至行宫,向皇上述职,龙在天在书房接见他。 “拜见皇上!”只听龙载震跪地施礼,说道:“东海演习,训练水师圆满成功。此次演习,参与者水师官兵四千一百三十人,管驾、舵勇、水手、练勇、督饬等各水师岗位,全部演习到位,主要学习、掌握操控奥国十艘战舰,业已达成目标。” “干得漂亮!”龙在天亲自上前扶起龙载震,笑道:“你办事,朕放心。” “这是第一次演习,水师官兵只是掌握皮毛而已,”龙载震道:“还需假以时日,多加演练,才能熟练控制战舰。” “好!”龙在天道:“昨天龚嘉誉收到朝廷派往日出国抓捕羊党叛逆特使的书信,说叛逆者畏罪跳崖自杀,你可曾听说?” “臣弟一直在海上训练,无从得知。” “如若不是果真有叛逆之实,如何会自杀呢?” 龙载震叹了口气,道:“看来皇上还是站在老师有罪的一面,也许这样,皇上心里才会好受些吧。” “事已至此,朕心里好不好受,已经不重要了。”龙在天话锋一转,道:“特使写信给龚嘉誉,是为了请龚卿家派官船接他返回朝廷,龚卿家向朕提议派神龙舰队出使日出国,同时接特使回朝,朕这一合计,感觉可行,这样一来,便可彰显我天朝上国之海军威力,是一件扬我国威的好机会。老弟,有劳你再去趟日出国,让我们的战舰群在天都城的天之码头好好露次脸。” 如此说得龙载震也心潮澎湃,笑道:“皇上既已决定,臣弟定当全力展示。” “所以,昨天朕便命令龚卿家向日出国发出照会,神龙国舰队以亲善的名义,巡访日出国。” “当然是以外交、军事上的威慑为目的了!”龙载震说后,与皇上一同开怀大笑。 二人说过多时,龙在天又道:“朕还有一事要交代给你。朝廷公派前往日出国的留学生中,朕命凌力子安排有两个细作,专门探查、收集日出国情报的,正好此次你去往天都城,可以与他们接头,接收消息。” 龙载震不免十分震惊,原来还有这层谍报活动在日出国进行中。 “其实公派留学生的真正目的,即在此。”龙在天道。 “那么,”龙载震不解地问道:“不是派特使去日出国了吗?他有更多机会接触留学生吧,是否让特使与密探接头会更顺利呢?” “不然,”龙在天道:“特使此次去日出国是要抓捕留学生中的一员,如果他再去与密探接触,密探恐怕会有抵触情绪,所以,还是你去见这两个密探为上。” “臣弟知道了。” 龙在天又向书房外宣道:“凌力子在吗?进来说话。” “是!”门外应了一声,原来身为御前侍卫统领之职的凌力子一直在门口待命,听唤立即快步入内,见过震亲王后,侍立一旁。 “你讲讲吧,到底怎么能和这两个间谍接上头?”龙在天命令他道。 凌力子便道:“其实不难,只要遇到这些留学生,即使是在白天,也要有人手提三只灯笼现身,当天夜里,在天之码头租赁一只小舟,舟上再挂有三只灯笼,细作自会找来。” “三弟有什么问题吗?”龙在天转头问龙载震。 龙载震想了想,没什么疑难之处,便道:“臣弟记下了,到了日出国,再随机应变吧。” 其后,定好远行日期,不日出海。 ************************************************************************* 在皇上龙在天和江淮省太守龚嘉誉的部署下,由龙载震督师,亲率红武舰、红勇舰、蓝鳞舰、蓝岛舰、青鲸舰、青远舰、青舟舰、青江舰、青河舰和青甲舰,组成的神龙舰队,浩浩荡荡,出访日出国。 各舰皆飘扬起代表神龙国海军的绣有龙形的蓝色大旗,迎风招展,气势磅礴,睥睨东海,每个将士都充满了优越感,大有横冲直撞,谁敢与战的架势。 铁甲战舰机动力迅捷,远超其他舰船行驶速度,不一日,天之码头早已遥遥在目,远远的可见到码头附近其他船只避让在两侧,居中位置空置,自是留给神龙舰队停靠。 此时所有神龙舰队船舸皆悬挂满旗,龙载震坐镇旗舰红武舰,命令舰队一字排开改为列阵,当即红武舰上发出变换的旗号,其他战舰变换编队阵型,缓缓驶进港口,靠近天之码头后,立即鸣二十一响礼炮致礼。 码头方向,亦驶出一艘日出国负责接待的战舰,却明显小于神龙国诸舰,并且较为破旧,与其新式奥国战舰同框,明显落后,远远不及神龙国的舰队气势,码头上日出国人看在眼里,难免羞愧。此舰也鸣二十一响礼炮作答,礼炮轰鸣,此起彼伏,蔚为壮观。 日出国接待战舰,引领神龙国诸舰驶入码头,靠岸停当。 但见码头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常,原来是日出国已经在码头上列队欢迎了。 神龙舰队,各舰艇上官兵戎装列队。红武舰上,龙载震站于舰首,看着码头上彩旗飘扬,甚是得意。在舰船尾部,龙载震安排一个高大威猛的水手,混迹于其他官兵中,手上却提着三个灯笼,此时上午辰时,烈日当空,众人不明所以,却也不好问明,旁边有人要帮他分担,拿一下灯笼,此人立即拒绝,龙使君吩咐下来的,谁敢不从。 只听码头上一阵鞭炮响过,又是锣鼓喧阗,一众日出国武士簇拥着幕原天一将军走上前来,事先都已照会过了,幕原将军要亲自迎接神龙国舰队,并要到旗舰上参观,由荣臣正雄、北沢隆志跟随左右登舰。 龙载震在舰首迎着幕原天一,二人各自施礼。 “将军殿下,别来无恙!”龙载震拱手说道。 “龙使君,好久不见,越发精神了!”幕原天一鞠躬为礼。 龙载震于二十年前便访问过日出国,当时也是幕原天一接待的,二人算是旧相识。 于是,龙载震亲自带幕原天一参观巡视一番红武舰,向其介绍舰船的规格数据。 “我神龙舰队,出访日出国,为亲善之举,希望两国人民永远相敬如宾。”龙载震对幕原天一道:“此次随行舰队,是奥国最新式、级别最高的铁甲舰、装甲巡洋舰和穹甲巡洋舰。其中红武舰、红勇舰,是东海上,乃至洪海上,堪称第一战舰群,是我神龙国战无不胜之象征。” 二人边走边聊,后面跟随着众多神龙舰队官兵,最后是荣臣正雄和北沢隆志。 堪堪参观完毕,幕原天一赞叹不止,对龙载震道:“神龙舰队,名不虚传,当今东海,无人能比。天皇陛下亦十分想念龙使君,本座替天皇陛下传旨,邀请龙使君到皇宫一叙。” 龙载震欣然答应,在此船舷上,看着码头人群,他又问道:“听说有我神龙国留学生在将军殿下府邸学习,不知此时岸上是否有他们的身影。” “当然,他们随本座一同前来的。”幕原天一说着,命北沢隆志指出学生们所处位置。 龙载震便顺着北沢隆志所指方向看去,但见十余名和服少年在岸上挥舞着彩旗,点了点头,挥手致意。 随后,神龙舰队高级将领下船登岸,上马骑行,随幕原天一等武士向天都城行进。 这一路上,果然是竭尽礼仪之能事,所到之处或礼乐喧天,或夹道迎接,在各种场合都表现得礼意甚隆。 第67章 皇天宴会和为贵 一十八名留学生,混杂在天之码头人群之中,兴高采烈地挥动小旗帜,异常兴奋地期待着海的远处,即将到来的神龙国舰队,他们都以身为神龙国人而无比自豪。 留学生们是一大早,跟随幕原天一将军等一众武士来到这里的,一起迎接神龙水师。 天之码头又是装扮成另一番景象,彩旗飘舞,锣鼓排列,天都城里很多人又赶来凑热闹,大家都听说神龙舰队是天下第一舰队,哪个不争先恐后,哪个不期盼见识一番,遂人势众多,好不盛大,比之当时幕原天一统一日出国胜利归来的场面毫不逊色。 随着神龙舰队二十一响礼炮的轰鸣声,日出国接待战舰——富士号也是二十一响礼炮接应,码头上人都异常欢腾,无不高声欢呼,包括那十八个留学生尤甚。 “看到了吗?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汪百川边挥动旗帜,边骄傲地说道:“连炮筒大小都没法比。” “你也别小瞧日出国那艘迎接舰,”沈涵衍道:“那可是富士号,当年偷袭远东军港的主力旗舰,曾击沉过克罗奥斯联合王国远东战舰的。” “你这小子,专门灭自己威风,涨他人士气。”旁边任德文数落他道。 “都不要说这个了,你们没有发现什么……”祖天养举着小旗子,指向业已靠岸的红武舰船尾,道:“那里有个水手,为什么手里提着三只灯笼?” “在哪里?”翁玉书赶忙问道,和牧光辉一齐看向那里。 果不其然,但见一个又高大又壮实的水手,一手提三只灯笼,旁若无人地站在队列最后面。 大家哈哈一笑,都说可能是水兵的一种仪式吧。 最后,神龙舰队水师提督龙载震,带领各个战舰代理管带,在日出国武士的迎接中,骑马奔向天都城。 不久,北沢隆志来到留学生中间,要带他们一同去往天皇御所。众人无不激动,这还是第一次去天皇御所,可能还会见到传说中的日出国天皇,遂立即跟随众武士,一齐返回天都城。 码头上的人们,久久不离去,都想多看看这么气势宏伟的神龙战舰,艳羡不已。 ************************************************************************* 天都城本丸即为天皇御所千代田区的皇居御苑,当日为欢迎神龙国水师提督龙载震一行,特别举办皇家宴会。 宴会在东御苑一所庭院中举行,但见玄德天皇盘膝坐于蒲团上位,下面居右一侧首位坐着太政大臣幕原天一,下面依次为左府殿大庭晋、右府殿辻堂一哉、大纳言惟宗正太,其后是天皇太子竹太郎及天都城内高位官员。 龙载震坐于居左一侧首位,在他下面是神龙国特使刁伯功,其后是各舰船代理管带,坐了一排。 十八名留学生坐在龙载震这排靠后的位置又坐了两排,距离较远,但也可看到宴会庭院上的细节。 参与宴会的每人,面前桌袱台上四盘八碗,菜品丰富,酒壶考究,大家自斟自饮,欣赏居中舞台上歌舞伎的表演。 一曲终了,无不喝彩叫好。 玄德天皇看着龙载震,十分感慨地道:“唉,时光飞逝,岁月匆匆,想当年你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是一个爱好武士道的少年,现在再来却已如此成熟稳重,朕很欣慰。” “多谢陛下,当年教导于我武士道精神与技法,令我受益匪浅。”龙载震用比较流利的日出国语言说话,令坐于后面的一众留学生十分惊奇。 “朕也老了,想再教你也教不动了。当年你来天都城,朕还能带你去狩猎,还能带你去爬山,还能带你去祭祀神社,如今,朕哪也去不得了。” “怎么会?”龙载震道:“陛下精神矍铄,风采依然,活力不减当年,为何如此说来?” “年纪大了,就要认命。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希望你们年轻人莫要冲动,遇到事情,当要以和为贵,多沟通,多交流,什么事情,都可以坐下来好好谈,像我们今天的聚会,不就很好吗?”玄德天皇娓娓道来,如同慈祥的家长一般,说的庭上众人无不动情。 “朕很开心,”玄德天皇道:“今天朕看到了很多年轻的面孔,都是神龙国未来的翘楚。朕的皇太子也已举行完元服之礼,以后就看他们的了,朕很期待这些年轻人的作为。” “是的陛下,”龙载震亦转头对后面的留学生们说道:“你们在日出国要勤加修习,目前神龙水师初建,很多职位都是代行舰长之职,以后必然是能者居之。你们回到神龙国,优先会进入水师衙门,我会在海城等待你们的。” “是!”学生们异口同声,颔首为礼。 “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只听玄德天皇又道:“朕知道龙使君喜欢我们日出国的白拍子,朕特意为你准备了一个节目。” 说着自有一位舞者,款步走到庭院居中的舞台,深施一礼,打开折扇,摆出一个顾影自怜的姿态。 “女扮男装嘛。”汪百川在座上轻声说道,周边多人警告他禁声。 音乐悠扬响起,只见舞者头戴乌帽,身穿日出国传统白色水干男子服饰,手挥折扇,轻盈曼舞,吟咏和歌,唱道: “旧地情深我又来, 伊人不见此心哀。 墙边芳草丛生处, 唯见堇花数朵开。” 自从她进入庭院中,易郸就立即认了出来,那不是樱公主是谁,但见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唱词,每一个表情,无不动情动性,竟把易郸看得痴了。 ************************************************************************* 宴会直至夜幕降临才散,玄德天皇因太过高兴多饮了几杯清酒,不免有些醉意,便命竹太郎作为主人送众人出皇居御苑,直送至二重桥前作别。 龙载震等神龙水师官员拱手为礼,骑快马先行,返回码头登舰,随后幕原天一带着荣臣正雄、北沢隆志等家臣亦骑马离开,后来左、右大臣和大纳言乘坐轿子而去,最后剩下留学生们只得步行离开。 留学生返回住处东山殿的路上,不知不觉,队伍好像少了几人,正在大家查看到底是谁掉队了时,突然发觉前面街口一抹绿色飘过,诡异莫测。 “是竹太郎!”众人一齐想到。 但见绿影向海边码头方向飞奔而去,劲风吹拂,枝桠乱动,预示着罪戾滋长。平时,竹太郎的任何行动都由皇居里白衣女护卫跟随,此时却是他单独行动,可见并不一般。 “我们跟上去看看,”祖天养道:“我担心此人会对神龙舰队不利。” 众人点了点头,也不去理会到底是谁掉队了,一起尾随着竹太郎,跟在最后的是彭博,其实大家都不愿意与其为伍,争先远离此人。 还未到码头,距离还有一段路程时,竹太郎却倏忽间进了一个民居中,后边跟着的众人立即找掩护的树木、房子躲避,很怕被发现了似的,见其并无动静,这才知道他的目的地就在那里。 众人蹑手蹑脚,凑到那个民居附近,距离还远时,就能听到那里传出说说笑笑的声音,到得近处,向内查探,但见里边幽暗的灯火,很多聚集着,吆五喝六,叫嚣呼喝,原来是处赌场,看来此时赌博的人很多,黑压压一片。 “这个皇太子真是不成体统,竟然偷跑来赌钱!”汪百川轻声道。 “大家来这边,竹太郎在这里!”韦伯林趴在一处较小的窗户前,对他们说道。 原来这个赌场有多个房间,大房间是聚众赌博场所,旁边还有个小房间,可能是赌场庄家休息的屋子。此时,竹太郎正在此小间内与人对话。留学生在外悄默作声,偷听他们。 “公子,您可来了,害我们等了好久。” “我收到你们的飞鸽传书,苦于脱不开身,”竹太郎问道:“如何?来了多少水手?” “足有四五十人,赌场里就有三十多,其他的,在附近窑子里玩呢。” “好,窑子里出来的,都引到赌场里,一会出老千,赢光他们的钱,再开高利贷给他们,最后胖揍一顿,撵跑,明天去舰船上找他们长官要账,哼哼,我看神龙国还牛气什么,丢人丢到家了……” 留学生们听的咬牙切齿,祖天养一摆头,众人抽身,躬身而跑,到远处一个林荫处,大家这才开始合计应对之策。 “可恶!他这是引诱船员,栽赃陷害,怎么能对付的了他?”任德文恨恨地道。 “我们不若这样,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如何?”祖天养将解救水手的计谋和盘托出,询问大家意见。 “事已至此,唯有速战速决。”康弘大当先说道:“我支持这个计策。” 众人更不多话,立即在此处林荫中找寻合手的火把,点燃后又跑回赌场房子附近,大家发一声喊,大吵大叫道:“走水了!走水了!快逃命吧!” 留学生们跑来跑去,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打造声势,因为这附近可能很多都是平白无辜的居民,所以并不真个放火,只是他们人多跑起来,火光冲天,很像真的着火了。 这一下,吵嚷的附近人们不得安宁,吓得都逃出屋外救火,有些睡梦中的人,惊得连衣服都不穿,赤条条就望门外跑着逃命。日出国人久历灾祸,遇地震海啸岂不如同家常便饭,虽说是失火,却也活命要紧。 赌场、窑子里的人也向外跑,这个时候,赌场里的打手们谁还在意诳骗神龙国水手,先自家逃命要紧。 “哪里着火了?哪里着火了?” “那边!”留学生们胡乱指划,四周围火焰来回晃动,哪里能分辨的清楚。 任德文带着韦正清、汪百川、陈景山、魏高才、王良祝、李飞舟几人,在旁边井中打出井水,胡乱泼洒在跑出赌场的人们身上,制造混乱。 康弘大和米维兴两人,见到有神龙国水手服饰的人,便悄悄靠近,低语道:“快回船上,此处有歹人谋财害命!” 神龙国水手们也互相扶持,往码头跑去,丢落在赌场里的银两也不要了。 竹太郎不想会有这种紧急状况,一时也乱了手脚,悄悄地隐匿行踪,当是返回皇居御苑,哪还顾及什么给神龙国舰队下套。他一个领头人都跑了,下边赌场里的伙计,谁还卖命。 一场阴谋,就此结束。 第68章 谍报传递现黑匕 祖天养不放心水手,跟随他们,一起返回码头,远处十艘战舰如同沉睡的雄狮,静夜中显得低沉阴郁。 几十个水手陆续登船,祖天养看他们平安归去,这才打算离开,却意外发现不远处海边停靠着一艘不起眼的小船,船舷上挑着三只忽明忽暗的灯笼,如同鬼火,船舱中隐隐有人。 祖天养有些奇怪,联想到白天迎接这些战舰时,旗舰红武舰尾部有水手拿着三只类似的灯笼,难道与此船有关联。他好奇心起,遂委身到海边,脱下和服、木屐,只留个兜裆布便下了水,潜入海中,慢慢游到小船旁。祖天养曾经在百越省做过渔民,水性自是不弱,借助天黑,竟无人察觉。 他缓慢挨到小船旁,偷偷探出半个脑袋,连同鼻孔露出海面,看船舱中人的动静,但见其人影坐在里边不住晃动,脑袋一顿一顿,当是打着瞌睡,却又坚持着并不能睡。 不多时,但见岸上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衣人踱步来回,一件宽大的斗篷,整个脑袋被风帽遮挡得严严实实,其走到海边,鉴准小船位置,一个轻身功夫,如大鹏展翅一般,轻轻巧巧跃到船舷上,看了一眼那三只灯笼,此角度正好远处就是祖天养藏身的海水中,吓得祖天养忙把露出的头部又藏入海中。 黑衣人掀帘进入船舱,舱中打盹的人一惊,完全清醒了过来,直瞪瞪看视着对方。 祖天养又探出半个脑袋,这回连两只耳朵也露出海面,努力去听船中二人对话。 “哎呀!”舱中人惊呼一声,道:“您是幕原天一将军!您难道……就是卧底?” “卧底?”来者用很流利的神龙国语言问道:“你怎么认得我?” “刚才我随龙使君参加天皇宴会,见到过幕原将军……”舱中人有些感觉不妙,立即闭口不言,不想可知,认谁是神龙过卧底,幕原天一也绝不会是卧底。 “你们在搞什么勾当?” 祖天养在海水中泡着,听得一清二楚,这黑衣人的说话声音,竟然和幕原天一声音一般无二,如此看来,身材、举止,不正是将军吗,惊诧莫名。 他全神贯注,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突然发现岸上又有动静。 只见两个和服少年,探头探脑,注视着小船这边。祖天养一看,竟然是翁玉书和牧光辉,这简直不可思议,刚才留学生们返回东山殿的路上发现有人掉队,看来就是他俩了,他们都在做什么呢? 就在翁、牧二人向小船走来之时,忽而又现身一人,竟然就是神龙国江淮省兵马指挥使、神龙舰队水师提督、震亲王御弟龙载震,只见其拉住二人,立即向一旁黑暗中奔跑,直至隐没。 祖天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下不住思忖道:“今晚之奇遇,简直匪夷所思。” 不想这时,船舱中又起变化,但见舱帘映出的人影上,黑衣人举起一把匕首,刺入舱中人身上,后者立即委顿倒地。黑衣人又将匕首尖部指向死者,不一会,那死者竟然慢悠悠站了起来,就那么一直站着,直挺挺地,纹丝不动。 黑衣人匕首亦是一直指向他,好像能看懂死人生前的遭遇一般,继而收起匕首,说也奇怪,那死者竟因失去匕首的操控,而又摔倒在地。黑衣人便掀帘子走出船舱,眼望四周黑洞洞的大海远方。 祖天养吓得目定口呆,哪敢有丝毫动作,就如同自己死了一般,直勾勾看着他,虽看不到他的面庞,但身形动作与幕原天一一模一样,此时手中抓着一把毫不起眼的黑漆匕首,微微泛出猩红色,当是刺入舱中人沾上的鲜血,感觉异常可怖。 黑衣人看了一圈,觉得无甚大碍,又是一个轻功,飞身至岸边,动作十分迅捷地奔向远处,消失不见了。 祖天养足足在海水中又泡了小半个时辰,浑身簌簌发抖,不是因为海水寒冷,更多是因为害怕,心里不住地想着:“这幕原天一难道会巫术不成,能让死人听其号令吗?”刚才的一幕太过诡异,说给谁听,谁都不会相信。 他沉寂多时,不见黑衣人回来,看来是真的走了,这才从海水中出来,双手一撑小船边沿,也上了船上,听船舱中一点声音没有,便也掀起帘子走入舱中。 只见死者艄公打扮,大睁双眼,如同见到非常恐怖的事物,胸口有一个刺伤,伤口不住往外流血,依旧血流不止。 祖天养仔细看他模样,想起应是刚才在皇家御苑见过的,与龙载震一同受邀参加天皇宴会的代理管带其中一人,没想到过不多久,惨遭非命。他又检查一遍船舱各处,并无异常,这才悄悄抽身出来,跳入海中,游回岸上,找到自己衣物,颤抖着双手,穿上衣服,这才向东山殿摸回。 ************************************************************************* 方才龙载震在岸边带走了翁玉书和牧光辉,径直来到一处僻静的码头仓库下,见四下里无人,这才悄声与他们说话:“你们可认得我?” 翁、牧二人对视一眼,立即屈膝施礼,压低声音道:“参见龙使君!” 龙载震拉起他们,道:“很好,知道那三只灯笼的用途吗?” “是用于和我们接头的暗号。”翁玉书道:“我们得御前侍卫统领凌力子授意,来日出国潜伏,私下打探情报的。” 龙载震亦道:“我受皇命,得凌力子示意,来与你们传递情报。” 牧光辉却问道:“大人,刚才不是应该在那条船上会面的吗?” “我担心事有蹊跷,所以事先安排一个心腹在那里接应你们,自己却躲在岸上观察周围情形,但在你们出现之前,突然有一个黑衣人现行,应该不是留学生中人,可见不是我要等的人,我看到他飞身上了本来和你们接头的小船,这份轻身功夫高深莫测,我们即使联手也不是此人对手,所以莫不如逃离那里。” 翁、牧二人面面相觑,翁玉书道:“凌统领说,当时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接头方法。” “现在又多了我和皇上知道,实在想不通如何走漏了消息。” “我们两个是否会有危险?”牧光辉问道。 “我看不会,”龙载震道:“黑衣人为了避人耳目,所以遮盖严实,他也怕被人发现,可见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认为你们还是安全的,并没有暴漏身份。” 二人连连点头。 “有什么需要我传达的消息吗?”龙载震问道。 牧光辉道:“启禀大人,目前日出国开始重视农业生产,鼓励农民开垦荒地。” 龙载震鄙夷一笑,道:“区区岛国,不足道哉。我听说日出国能够自行生产火铳,可有此事?” “却有此事,”翁玉书道:“虽然他们可以自己生产,但是,听说很少能见到。幕原天一攻下四叶岛,就是归功于拥有大量火铳,但其实并非自行研制的,而是重金采购于克罗奥斯联合王国,有消息说是通过神龙国运抵日月岛军队的。” “偷运?”龙载震虎躯一震,不免惊讶。 “具体的,我们也不是很清楚,都是道听途说。” “这个很关键,最好要查到他们是怎么偷运的。” “是!”二人答应一声,翁玉书又道:“四叶岛虽被攻陷,但岛上流传有大量黄金,幕原势力并未得到。” “四叶岛盛产黄金,当年与我们神龙国贸易之时,收益颇丰。如果岩崎家族流传的黄金仍旧在岛上,迟早是幕原天一囊中之物,真个被他找到,幕原势力可能更加强大。” 牧光辉又上前说道:“最近还有一个消息,说是幕原天一有意向在日出国四岛关键地域,布设炮台,看来是应对神龙舰队之用,大人不可不防。” “哈哈哈哈!”龙载震一阵笑声,虽然不能大声狂笑,仍能看出其狂傲之势,道:“尽管放马过来吧,我神龙舰队所向披靡,无所畏惧。” 牧光辉道:“但是炮台这种武器,听说威力巨大,以目前日出国的实力,恐怕不能自己研制,是否也是去购买自克罗奥斯联合王国,并未可知,我们会继续跟进探查的。” 龙载震点了点头。 只听牧光辉又道:“我们还听到一些关于天皇的事情……”他看了眼翁玉书后,说道:“天皇势力治理下的天道会,其实一直在秘密接洽留学生中的人,试图为天皇效力,成为他们的奸细。” “有这种事?”龙载震皱眉道:“兹事体大,你们无论如何,要搞清楚,留学生中,到底谁被策反了。否则到时候返回国内,为了防范未然,恐怕除了你们俩,其他人等都要遭受终身隔离。” 翁、牧二人惊惧不已,不敢想象后果。 “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情报就是这些,”翁玉书道:“我们来到日出国时日不长,尤其最近刚刚搬到天都城里,情报都是在东山殿得到的。” “辛苦你们了,继续努力!他日回朝,我和凌统领自会在滇池省骆使君面前为你们保荐。” “多谢大人!”二人单膝下跪。 “好了,”龙载震最后道:“你们快回去吧,免得被发现了,多有麻烦。” 二人施礼后,立即向东山殿跑去。 龙载震看周围仍旧静悄悄地,这才返回停靠码头红武舰上,叫了几个得力亲随,又来到那条悬挂三只灯笼的小船上,但见自己安插的心腹惨死,倒吸一口凉气,命左右道:“将尸体秘密抬回舰上,此事不可声张。” ************************************************************************* 翁玉书和牧光辉刚返回至东山殿后院小门处,却见门是虚掩的。 “谁这么大意?忘记关紧后门吗?”牧光辉埋怨道,刚要推开门,却突然发现门内有个人影,吓得他忙缩手不叠。 “原来是你们?”门内人说道。 翁玉书也发现了此人,听声音惊疑道:“是天养大哥吗?” “正是。”但见祖天养现出身形,拉着他二人进到后院,来到樱花园一处隐蔽之所。 “你们怎么才刚回来?”祖天养问他们。 二人只得撒谎道:“迷了路。” “胡说!”祖天养道:“我在码头上……嗯,见到你们了……” 翁、牧二人这一晚上被折腾的身心疲惫,不想再惹枝节,知道祖天养平时为人诚恳,可说是忠义之士,是可以托付重任之人。 只听祖天养又道:“我……见到你们和龙使君秘密行踪,我不是有意发现,只是机缘巧合下撞见的。”于是将一众留学生发现竹太郎密谋陷害神龙国水手开始,讲到大家假以救火为名,帮助水手逃脱,自己跟随水手们到了码头,这才发现翁、牧二人和龙载震接头一事说了,却隐瞒下小船上发现黑衣人杀人一事。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祖天养气急败坏地问道。 “天养大哥,”翁玉书道:“你的为人我们是了解的,告诉你无妨,但请你不能传给别人。” 祖天养点了点头。 翁玉书这才道:“其实我们来日出国,是带有使命的。” “什么使命?” “刺探日出国情报。” 祖天养惊讶无比,悄声道:“间谍?” 二人点了点头,牧光辉又道:“在滇池省被选中外派留学时,我们还不知道需要卧底,是来到皇家狩猎场集训后,凌统领多次找我们,言及借助留学机会,潜伏日出国,伺机刺探情报的。” “原来如此。”祖天养喃喃自语道:“看来朝廷让我们来日出国不是为了学习,而是协助你们,探查日出国动向。” “还望天养大哥帮我们守口如瓶。” “我不想知道你们秘密探得的情报,我也无权知道,我只想着,能学成归国,平安到家,与妻儿团聚就好。能够得个一官半职,为朝廷效力,那是奢求。” 第69章 鱼雁往来诉衷肠 滇池省省会,靖城内位于西城地区,是一片平民区,是炎黄族人和昆仑族人杂居的处所,再往西的城镇边缘地区,就是完全由昆仑族贫民居住。燕鹏飞的家就在西城,住处十分简陋,完全由乱石垒砌混合土木筑起两层小楼,外表糊上一层泥巴,因为房子上半部分像个窝棚,下半部分像个碉堡,故被称为碉房。 房子内部较为狭小,一张床即占用了一半空间,如果要烧火做饭,必须在房子外面土堆上进行。滇池省的民居大多如此,除非是富裕的庄园主,住的是奢华的独门独院的宽敞明亮的院落。 燕鹏飞将武冠雄接回自己家中,安顿他在一楼居住,自己搬到二楼,倒也过的安稳。 燕鹏飞虽然在军中效力,但也都是自己有住处。滇池省与其他各省不同,其他各省都是省内士兵异地驻扎,因滇池省人们信仰原因,即使做了军户,亦不会离开家乡。 这一日,燕鹏飞到署中公干,不想先遇到一个来自岳莱国的商人,就在骆府大门外专门等待他,经由门卫转告,燕鹏飞上前询问商人,用南语道:“我就是燕鹏飞,听说你找我?” 商人一看即是岳莱国人,不止穿着打扮,尤其长相南部半岛人特征明显,黝黑皮肤,浓眉大眼,鼻孔朝天,嘴大唇厚,嗓音较粗,回道:“佛祖保佑!我以为不是很好找呢,其实靖城随便找个士兵问问,好像都认得你。”说后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与肤色形成鲜明对比。 “我十三岁当兵,城里老兵基本都认得我。” “是吗?那你也是位老兵了,佛祖保佑你!”商人道:“我是受人之托,来给你送封信的。”说后,便在自己的硕大的褡裢中翻找起来。 燕鹏飞想不到谁会给自己写信,只是去往岳莱国一次,整天除了跋山涉水就是激烈战斗,谁会想到自己呢?难道是岳莱国国主颂山?还是军官素朗贡?还是岳莱国护国法师大光明寺目迦罗方丈?亦或是千丘国大元帅索悲?还是千夫长迈松?不会是吉瓦吧?他想破脑袋,就是想不到是谁会写信来。 商人终于找到了一封粗糙的牛皮纸信件,已经被揉皱卷曲的皱巴巴了,却笑容满面地递给收信人。 “你知道是谁给我写的信吗?”燕鹏飞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是去千丘国水寨港口运送货物,一个利尔逊船主交给我的,他知道我会北上到滇池省做买卖,这才选择我来送信的,并要求我务必亲手交给燕鹏飞。” “太感谢你了。”这么说来,信是来自利尔逊大平原,燕鹏飞不禁想到了伊娃外交官、珀西将军,又向商人道:“我应该给你点钱作为谢意吧?” “不用了,对方给了很多钱。” 燕鹏飞送走了商人,这才仔细看信,可惜一个字都不认得,如果是用南语所书,他应该能认得几个,看来写的都是克语,而且字迹清秀纤细,应是女子所书。 当日一整天,怀揣着来自利尔逊的信件,燕鹏飞的心情都是很激动的,他想着一定是伊娃写给自己的信,不论信中内容写的是什么,这份惦念足令自己愉悦。想着想着,他不由自主,拿出当时在岳莱国石林村临别之际,伊娃赠送给自己的锦帕来,睹物思人,很难名状的情愫涌上心头。 终于挨到晚上,燕鹏飞快马加鞭返回家中,将信交给武冠雄,希望他能帮忙翻译出来。 可惜武冠雄拿着信件看了半天,喃喃自语道:“这么多年没见过克国文字,竟然都忘记了!” “怎么会?克语是你的母语,连这个也会忘记吗?” “但我就是一个单词都不认得了……”武冠雄躺在床上,反复看视着信,突然道:“等等,这个词还是认得的,还有这个,哦,这是‘三’,这是‘四’,简单的词还有点印象,太长的,太过复杂的认不出了。” 燕鹏飞为他出主意,道:“那这样好吗,把你能认得的词都翻译出来,不认得的,最后再想。”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武冠雄都在努力回忆着克罗奥斯语言,尤其文字。因为克语与神龙国文字不同,神龙国文字是象形文字,南部半岛用的文字是神龙国文字的变形,但克语不同,克语是由字母组成的词组。 燕鹏飞找来木板,做成一个简易的小炕桌,这样便于武冠雄即使躺在床上,上半身靠着墙壁,仍然可以用纸笔在小炕桌上写字。 武冠雄为了能够帮到燕鹏飞,每天都在努力辨认信件,一连五六天后,武冠雄这才有了语感,回忆起了克语言文字的大概,逐渐翻译出信中内容,较之如此,还是有些词语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也许是他一直都不会这几个词语吧。武冠雄一介武夫,可以理解。 燕鹏飞终于拿到了翻译后的信件,认真看了起来,虽然有些地方因武冠雄不认得,翻译时为空,但已经可以知道内容大意,从信中能得知很多利尔逊共和国内战的消息。 鹏飞燕,你好吗? 我是伊娃,利尔逊女战士。 不知道你是否能收到此信,不知道你是否能想到我会给你写信。 父亲去世后,母亲精神状态欠佳,与我少了交流,我只能给你写信,一诉衷肠。 我漂洋过海,返回利尔逊已经三天了,□□□□,都是同胞好友互相□□,内战使我们这个新兴国家满目疮痍,战争□□程度不亚于千丘国与岳莱国的损伤。 你想了解我们国家吗?你想了解我生活的地方吗?利尔逊大平原上,再次经历战火的蹂躏,我们都很遗憾。 利尔逊共和国成立之初即根基不稳,是由四个克罗奥斯联合王国远征军组建的国家。其中我父亲代表着沃伯翰王国,和雪豹王国的远征军如今隶属于北方政府,而奥古斯特王国和圣迪沙王国的远征军隶属南方政府。南方政府一直想独立,从而占据利尔逊大平原资源丰富的南部,北方政府因靠近魔域沙漠,而饱受恶魔袭扰和摧残,□□□□。我不知道未来战争会如何结束,战后结果如何,就目前形式来看,北方政府接连战败,我们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好迷茫,感觉压力好大。 你曾经问过,利尔逊共和国为什么要挑起南部半岛的战争?我现在告诉你,那是因为要平衡利尔迅共和国国内政治平衡,国内的南方北方利益冲突不断,如果当时不能借助千丘国之力攻占岳莱国,那么,利尔迅共和国势必发生内乱,现在就是这样的结果。我不敢想象,这是天神惩罚我们的□□。 无论如何,感谢你出现在我的世界中。无论如何,感谢你听我满腹牢骚。我真的感觉压力好大。我现在利尔逊大平原西海岸的新海港城,我即将启程去往寒冰王国,去拜访一位商人,我们打算借助他雄厚的经济实力,挽回败局,我会努力的,祝我好运吧! 希翼你的回音。 愿天神施恩,永远保佑鹏飞燕! 伊娃 于新海港城 燕鹏飞看信后久久不能平静,那是一个新的世界,即将发生重大变革的世界,令他十分向往。 其后,燕鹏飞主动要求武冠雄教他克语,不但要能说,而且要能书写。 这可难倒了武冠雄,根本不知道从何教起。自己本来已经忘光了克语,现在短时间内记忆起来的不是全部,只能说是个半吊子,如果教个武功招式,他即使残疾,也自是毫不费力,但若教语言,可是难为他了。 燕鹏飞反而不厌其烦,对照着伊娃的信件和武冠雄翻译的文字,开始学习,不懂的地方立即询问,慢慢的发现,两种语言,语法、逻辑、特殊用词,需要弄清楚的地方很多很多,要掌握一门语言,不是那么简单的。 其实,在武冠雄的心里,是十分感激燕鹏飞的,现在自己的生活也离不开燕鹏飞的帮助、照顾,他多么希望能回馈一些,有了这个感激回报之情,自己便也在竭尽全力寻找教授克语的方法。 两个人都在努力学习、教导克罗奥斯语言。 不久,燕鹏飞放弃了用克语回信的想法,而是先用神龙国语言写了封信,只能希望以后自己学好了,再用克语通信。 燕鹏飞怀揣着回信,来到西市,寻找来自千丘国或者岳莱国的商人,将信件托付这些商旅传递,当然要给足银两,燕鹏飞不是小气的人,自然有商人愿意帮忙。 他想着:“她是利尔逊共和国的外交官,尤其是共和国开创总统的女儿,人脉、知名度应该很高,这封信应该不难送到。” 第70章 鬼门关外异世界 西域省地处神龙国西北边陲,黄土黄沙,狂风不止,风卷沙暴,遮天蔽日,即使是一省重地的省会——古城,亦是满目阴暗。 从全国各地判决谋反的羊党逆贼,陆陆续续押送、汇聚于此,统共有数千人众,一时间,古城各监狱人满为患,很多人犯只得露宿街头,将他们穿过锁骨的铁链连在一起,想跑都不可能。 这一日清早,古城西门洞开,城门外广场空地上,官兵押着那些人犯跪下,清点人数,密密麻麻,乌烟瘴气,跪了一片。但见数千犯人,身穿囚服,披头散发,拖着镣铐,沙尘满面,苦不堪言。 羊宏盛跪在首位,在他周围的都是他的亲人,长子羊承伯、次子羊承仲,后面一众女眷,哭哭滴滴,好不悲切。 围绕着犯人的,是一队队官兵,更有无数民众,可能全城的老百姓,都出来这里看热闹,边嗑着瓜子,边指手画脚,唠唠叨叨,对着羊宏盛等人污言秽语,大骂特骂。 在西门城楼上,西域省太守姚同治、兵马指挥使呼延浩宕、裨将陈长恩等人高高在上,互相寒暄,时不时看向城下的情景。 不一时,传令兵跑上城楼,报道:“清点人犯完毕!” 陈长恩整装披挂,说道:“卑职带他们去与魔鬼部队交接,两位大人请在此稍候。” “有劳陈将军了!”呼延浩宕笑道。 “哪里。” 姚同治与呼延浩宕又在城楼上,看着犯人被列阵带走,彼此一笑。 “呼延大人,”姚同治道:“当年羊宏盛来西域主持修建长城,兼任一省兵马指挥使,你因故被罚任副指挥使,远调驻守阴阳关,可还记得当时,你多次找我求情,多亏我大义灭亲,没有帮你,否则,你跟着羊宏盛一起做事,今时今日,恐怕也难逃沦为一党之命运。” 呼延浩宕点了点头,道:“是啊,世事难料,当年的不如意,反而救了自己。” “一生都是命安排,万事不由人计较。” 西门城外,因人马众多,同时转移,带动沙石,引得尘土飞扬,一阵混乱。那些个百姓,有的从地上捡起石块丢向犯人,有的拿起柳条抽打着犯人,有的怨声诅咒,好似送瘟神一般,数千犯人被民众赶出了古城。 羊宏盛最后一次回头看了眼古城,自己曾经在这里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修筑西部长城,为的就是一方老百姓的安危,为的就是神龙国社稷长存,江山永固。此一时彼一时,没想到如今落个如此下场,愤懑不平。 陈长恩骑马到了队伍领头处,找到羊宏盛,对他说道:“大人在西域省十年,一定听说过猎魔人吧?” 羊宏盛头也不抬,边走边道:“当年修西部长城,为了肃清周边恶魔,朝廷颁布旨意,每消灭一个恶魔,奖励一百五十两白银,于是魔域沙漠中有很多亡命徒出没,号称‘猎魔人’。” “我把你们带到鬼门关,交给一个最厉害的猎魔队伍,叫做魔鬼部队的,他们会保护你们,一直到深渊营地,那里就是你们最终的归宿。” “我一把老骨头,不指望能活到深渊营地,即使到了那里,也该进棺材了……”羊宏盛不无感慨地道:“我现下才算明白,深渊营地为什么又被称作‘棺材寨’。” “希望大人,一路走好。”陈长恩一语双关地说道,说完快马扬鞭,向前奔腾而去。 待陈长恩去后,一个蓬头垢面的囚徒又走到羊宏盛身边,对他道:“丞相……”欲言又止。 羊宏盛听声音耳熟,忙回头看视,却原来是多年的老部下,正是原西域省驻守西部长城的守将仲孙离。 “仲孙大人……”羊宏盛惊呼一声,继而老泪纵横,遥想当年西域十年修筑长城,多亏这位军方骨干,帮助自己解决很多后顾之忧,二人情感好比兄弟一般,恰似与彭高阳的情谊,不分高下。 “对不起呀,丞相……”仲孙离哭诉道:“没想到我的名头,竟被歹人利用,谋害于丞相,我愧对您呀!” “不要这么说,我知你一向为国、为朝廷忠心耿耿,是我连累你了。” “丞相……” “我早不是什么丞相了,你我兄弟相称吧。” “老哥,”仲孙离哭的泪人一般,道:“从今往后,我只愿为你尽忠。” 二人抱头痛哭,旁边羊承伯和羊承仲亦是伤心欲绝。 “快点跟上!”陈长恩在马上叫道:“鬼门关就要到了!” 堪堪走了两个时辰,总算到了西部长城,此处的长城南北纵向,平地而起,沙石中伫立起来的长城,气势不减北部于山上建造的长城。西部长城南北一眼望不到头,鬼门关是西部长城唯一的城门,出了此关卡,外面就是恐怖至极的魔域沙漠。 鬼门关难得打开一次城门,此时却是城门大开,城门那头呼呼往里狂吹风沙,看上去异常阴森可怕。城门上赫然写着“鬼门关”三个扭曲的神龙国古体字,如同粘稠的鲜血缓缓流下。 犯人队伍,到了鬼门关口便驻足不前,谁也不敢跨越此城门。后面押送的官兵挥动皮鞭,大声斥责,要求过关。 羊宏盛当先走上前去,在鬼门关城门口处,迎着关外呼啸而至的烈风沙石,十分从容,眯缝双眼,毅然通关。 在他之后,仲孙离也走上前去,站于鬼门关城门口处,想到这里曾是自己防御守卫多年的关隘,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植物、每一样事物,自己都清清楚楚,热泪不由自主又流淌下来,手肘抬起,不知道是遮挡风沙,还是擦拭泪痕,决然通关。 长城上、垛口上站满了驻守鬼门关的士兵,他们不久前还是仲孙离的部下,仲孙离平素体恤士兵,身先士卒,很受爱戴,如今长官成了阶下囚,在他们面前被流放,无不黯然神伤。 其后羊承伯和羊承仲带着一众女眷也走过关卡,后面大部队没有办法,只得跟上。 出了鬼门关,沿着西部长城是一个下坡,坡下有几骑人马在那里,但见他们脸色阴沉,眼神不善,好像等的很不耐烦,大声咒骂着。这伙人共是八骑,有高有矬,有老有少,有胖有瘦,穿着也是各异,有穿西方锁子甲的,有穿破破烂烂如个叫花子的,有穿黑布棉衣的,有穿单薄褂子的。连那手中兵器也个个特别,有腰悬大刀的,有背负长柄镰刀的,有拿双斧的,有腰缠粗实铁鞭的,空手的可能暗藏兵器,挑着竹竿的可能以此为武器,抽烟袋锅的可能就用此烟枪,摩挲着喇叭的可能还用来伤人,无一善类。 陈长恩催马上前,到了这几人近处,拱手为礼,道:“请问,哪位是魔头老板?” 只见其中一个戴着顶棉帽子,五十岁上下,脸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疤,腰悬大刀的老者说道:“没什么老板不老板的,有事尽管跟我说。” 陈长恩见他跟描述的一样,便道:“听说你们是魔域沙漠中数一数二的魔鬼部队,这批犯人共计三千八百零九人,交给你们了,务必一个月内,押送至深渊营地。” “这么多犯人,竟然还有孩子?我们不敢保证全都活蹦乱跳的押到。现在沙漠里恶魔横行,异常猖獗,我在这二十年了,没见过这么活跃的时候。” “只要不让他们逃走就成。要么押到深渊营地,要么就地处死,他们归你们,你们爱怎么做怎么做,朝廷不管。” 魔头道:“这趟买卖可是不好干呀。” 在他旁边,一个贼眉鼠眼,腰缠很粗铁鞭的瘦高汉子,突然对魔头说道:“大哥,棺材寨听说又换主儿了,咱们到时候交给谁呀。” “就是,”旁边另一个五短三粗的大汉,手持一柄二尺长的烟枪,边啜着烟,边说道:“莫不如在沙漠里找个地方,将这千八百人弄死,咱们也算交差了,哈哈,给阎王爷交差。” “交了差,就能找西域太守要赏银了,妈的,这么趟差事,定金才给两成,姚同治比他哥哥还抠。”铁鞭瘦高汉子骂了一声,吐口浓痰。 陈长恩哼哼冷笑一声,听着他们对话,不置可否,说道:“在下的任务就是将犯人都交接给你们,其他的一概不管。” 他们说着话,人犯队伍终于全部通过了鬼门关,众人脸上迷惘失落,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陌生而恐怖的异域世界,不知道是感觉还是真实,关外竟然十分寒冷,与关内的艳阳天相比,这里是冬天,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只是早晚而已。 魔鬼部队八骑快马,围绕着人犯队伍,纵横来去,呼哨连连,在他们眼中,这些犯人可能都不是人,是货物。 “我们这么庞大的队伍,他们只有八个人押送,不怕我们逃跑吗?”羊承仲问身边的大哥。 “不怕,出了鬼门关,全是魔域沙漠,常有恶魔出没,我们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了,能有几人到得了深渊营地,就看个人的造化了。”羊承伯面无表情地说道。 第71章 骨剑对决大戈壁 神龙国西部长城高逾三丈,巍峨挺拔,雄伟矗立,绵延万里。此长城是为抵御西边魔域沙漠里的恶魔才修建的,所以仅有一座城门,即位于西域省省府古城以西的鬼门关。 此关的大门如同一张巨兽的血盆大口,只不过这张大口很少开启,谁会去往魔域沙漠找死,除非流放犯人。 今天白天,羊宏盛等三千八百零九人经此关口而过,悲悲切切,恐无回头之路。 当天夜里,西风呼啸,星月惨淡,好似那风声都带有哭腔。鬼门关附近尤为惨烈,连那城门附近的几堆篝火都被风沙吹得忽明忽暗。 突然从东方出现了二三十匹骆驼,每匹骆驼上坐着一个黑衣人,身披兜帽斗篷将头部遮挡的严严实实,风驰电掣般便到了鬼门关前。 “干什么的?”驻守鬼门关的守备喝住他们,问道。 驼队中一个领头的,拿出一个羊皮卷,交到守备手中,道:“我们有西域姚太守通关凭证,要出鬼门关。” “什么?”守备不敢相信地展开羊皮卷,确认是西域省太守姚同治的亲笔所提的通关文件,只得命令打开关门。 “咔嚓!咔嚓!” 鬼门关开启,驼队等不及大门完全开后,已然鱼贯而出,向西驰骋而去。 此关驻守的官兵,在此黑夜中仍旧有一百余人,他们目送着驼队远去,唏嘘不已,难得见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们什么来头?”一个官兵十分好奇,询问刚才与他们交流的守备。 “谁知道呢?既有姚太守的通关公文,自然要开关放行。” 他们说着话,大门又“咣”的一声关闭了,仍旧恢复了原样。 忽然,又是一阵马蹄“嘚嘚”之声,夜幕中由东而来,到了近处,但见马上一个中年人,身穿短褐,无甚特别之处,很像是个农夫,神色却是异常气切,说道:“各位官老爷行行好,放我出关可好?” 那守备军官见此人脸色蜡黄,其貌不扬,自然不放在心上,喝令其道:“滚蛋!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鬼门关’!出去了等着你的只有恶魔!你这二两肉还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呢。”他这一说,城上城下所有官兵都哈哈大笑起来。 “凭什么呀?好好说行不通是吧?”马上之人怒道:“刚才那些个黑衣人怎么就能通关呢?” 守备又是哈哈一笑,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能跟人家比吗?” “他妈的!”马上之人气急败坏,“唰”的一声,抽出一把短剑,短剑剑刃很细,又颇有些弧度,异常之处在于此剑柄打造成一只人手的形状,握住剑柄,如同两只手相握,竟然是支骨剑,此人正是李万封。 “大胆刁民!携有凶器!”守备一声令下,命人上前捉拿此人。 当即冲过来五六个官兵,各持长矛上前,将李万封一人一马围在当中。 “速速缴械,否则杀无赦!”守备高呼道。 李万封双腿夹紧马腹,骨剑下击,挡开前方官兵的长矛,纵马跳跃,本待跳过前方敌人的阻拦,但此马并非名种,速度不快,腾跃能力更是一般。但见那马背负着李万封前腿人立,早被旁边官兵一矛刺入腹部,哀鸣一声,摔倒在地。 众官兵见他负隅反抗,纷纷挺长矛乱刺乱挑,不想对方轻身功夫极好,不待那马倒下,突地从马背上一跃而起,高高飞跃,正向守备位置落去。 守备吓得屁滚尿流,僵立当地,望着从天而降,动作轻盈如同鬼魅一般的敌人,张大了口合不拢,对亏有官兵拉着自己后退,蓦地,但觉头顶一凉,头盔早被对方骨剑打落,但也逃过危险,连滚带爬,躲在众多守城官兵之后。 李万封甫一落地,那边又冲上六七名官兵,但见一排长矛迎着自己面门而来,李万封更不多想,骨剑狂扫,手上暗运内力,只听“啪啪啪啪”几声响过,仗着骨剑剑刃锋利,已将他们的长矛矛头削掉。 不想,更多的官兵冲了过来,看来李万封处境危机。 此时的李万封就在城门之下,厚重的铜门隔断了他西去寻找恩人的希望,周围官兵将他团团围住,步步紧逼,一个个长矛矛尖冷气森森,十分锐利。 “抓住他,此乃神龙国的逆贼!”守备刚才得了教训,便躲得远远的,高呼喝叫。 李万封抬眼一望头顶长城高度,心下凛然不惧,深吸一口真气蕴含丹田,突地挨身城门,继而高高跃起,双脚接连踩在城门的铜钉上,几个纵跃,已经到了城门上匾额位置,此时已无铜钉可以借力,他便一脚踏在匾额“鬼门关”三个扭曲的神龙国古体字的“鬼“字上,脚下用力,体内内劲激发,飞身突起,一纵而上了长城之上。 城上城下的官兵哪见过这种架势,如同看着神人一般,城上的官兵围绕着他,就是不敢上前阻止。 李万封更不多话,到了长城西侧,翻身跳下,这回却是背对城门,却仍旧是脚踩城门上的铜钉,一步一顿地跃到地面,如同踩踏阶梯,轻巧自如。他到了地面,更不迟疑,立即向西奔去。 城上的官兵看的惊心动魄,对于这份情深功夫,神乎其神,都不禁暗叫一声好。 “混蛋,不可以让他跑掉,弓箭手,射杀他!”守备虽然看不到对方如何跳下城墙去,但看他刚才跃上城墙的势头,料来无碍,气愤不过,暴跳如雷。突然他头顶一痛,好似被人踩了一脚,矮身伏低,再挑眼去看,却见一个大汉,正好越过自己头顶,如同鬼影一般,几个起落又已到了城门之下。 众官兵刚才见识了李万封的厉害,如今看到又来一人,惊惧不已,纷纷后退。 但见此人一身黑衣,身披斗篷,蒙面遮头,身手与李万封不分上下,一样是挨身城门,高高跃起,双脚接连踩在城门的铜钉上,几个纵跃,已经到了城门上匾额位置,一样是脚踏匾额的“鬼“字上,脚下用力,体内内劲激发,飞身突起,一纵而上了长城之上。长城上的官兵见他一样是到了长城西侧,翻身跳下,背对城门,仍旧是脚踩城门上的铜钉,一步一顿地跃到地面,便如同刚才的人,重又做了一遍。 后来者追踪着前者,如影随形而去。 “妈的,今天是什么日子,见了鬼了!”守备气急败坏,大声咒骂着。 “快看,鬼火!” 官兵中突然有人手指北方,众人忙一齐向北边长城眺望,但见绵延无尽头的长城上,由远及近,一波一波亮起了无数蓝幽幽的火光来,速度极快,倏忽间,鬼门关城门两侧的烽火台上也亮起了两团蓝色的火焰。 “谁在烽火台上?”守备仰头问道。 城墙上的官兵回道:“无人,刚才为阻止那……跳上城来的人,都下来了。” 这一下,众人不禁联想到了数月前发生的恐怖景象,烽火台上出现的鬼火,十分相似。 ************************************************************************* 李万封第一次来此魔域沙漠,不辨东西,黑夜之中,只凭着一股信念,施展轻功,向驼队足印追踪而去。 他的轻身功夫自是不弱,但不久即感到后面有人跟踪,不禁心下疑惑,逐渐减慢速度,时常回望,倒要看看是谁在跟踪自己。虽地处戈壁,一马平川,但黑咕隆咚,视野范围有限,饶是他内功深厚,也极难看到人影。 李万封既出了鬼门关,本是要休息一晚,第二天早上再赶路,那时能看清周遭环境,也好辨认方向,但此时既然发现被跟踪,要想休息都是奢求的,那样将会非常危险,言念及此,便再次放慢速度,只待后来者能够现身。 他又跑了有小半个时辰,后来者终于赶了上来,但见来人一席黑衣,身披斗篷,蒙面遮头。李万封见他只得一人,哪里将其放在眼里,当即抽出骨剑,忽地朝他飞身而至。 黑衣人没想到这么快就与其狭路相逢,更没想到他说打就打,失了先手,忙躲过对方攻过来的一剑,月光下,见到骨剑晃动,吃惊尤甚。 李万封第二剑跟着挥上,对方跟着亮出了朴刀,二人铿铿锵锵电光石火间,快速绝伦地过了五六招。 此时他们在沙漠中近距离战斗,沙石细碎,柔软无比,好似脚下无根,腾挪艰难,但二人都是擅长轻功之术,不免功夫都是大打折扣,不能尽情施展。 黑衣人披风里侧边角,绣有一个菱形的太极图案,中间一条太极子午线却并不是弧线,而是一条直线,两个阴阳鱼眼如同火焰一般。这个图形被李万封看到,不明所以。 二人堪堪又交过十余招,竟而旗鼓相当。 李万封见对方是用很普通的朴刀,遂暗运内劲,输于骨剑之上,再次劈砍之时,骨剑与朴刀相交,但听“呯“的一声,朴刀断裂两段。 黑衣人后退几步,丢下残破朴刀,顺手从披风下摸出一把短剑,但见短剑剑刃很细,又颇有些弧度,异常之处在于此剑柄打造成一只人手的形状,握住剑柄,如同两只手相握,竟然也是支骨剑。 李万封怔了一下,没想到世上还有人与自己使用同样的武器,因为此骨剑实在太过奇特,如同是真人的断臂一般,但也只是惊奇了须臾之间,随即又再冲上,挥舞骨剑,连刺对方上中下三路。 黑衣人亦用自己的骨剑,避开对方攻势凌厉的三招,大喝道:“够了,我们到底是敌是友?” “你来追踪于我,难道不知道吗?”李万封说着话,骨剑毫不放缓,又道:“我在此世上已没有朋友!” “风万里,住手,我有话说!” 李万封听到“风万里”三字,立即停手罢斗,睁大了眼睛看着对方,骇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风万里’?你又是谁?” 黑衣人看他收招,也便不再攻击,说道:“谅你对我也造成不了威胁,我不怕实话跟你说,我叫陈长恩,乃佛母教护法使者……” “我不认得你,”李万封不等他说完,便道:“我也不想认得你,你只需告诉我,为什么跟踪我?” “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陈长恩道:“但刚才见你竟然使用骨剑,好似很熟练的样子,这出乎我的预料,看来我们有些渊源。要知道,拥有骨剑之人,说明是我们莽腾氏族后裔,你是吗?” 李万封不禁举起剑来,在幽暗的月光下仔细看着骨剑。 “莽腾氏族的女人都只有一只左手臂,”只听陈长恩又道:“右手臂在成年后一律被砍下,供族中成年男子制成神秘武器——骨剑,保卫氏族。” “什么莽腾氏族?我听都没听说过!” “那么,你的骨剑哪里得来的?” “我不想告诉你。” “如此看来,我们不是朋友!” 李万封叹了口气,不耐烦地道:“我只想知道,你从哪里听来‘风万里’这个名字的?”李万封手中的骨剑握的更紧了。 陈长恩看着他道:“你还记得窦剑斌吧?” “窦剑斌!叛徒!”一个名字,勾起了李万封诸多回忆。 “看来,你也知道些关于他的事情。其实他和我一样,都是佛母教护法使者,只不过他潜伏于神龙国朝廷,又委身在颜修谨门阀之下,最后有机会进入……进入你们的龙脉探险队,也就是以巡察使——燕南天为首的,表面宣扬代先皇全天下巡视,实则,暗地里寻找龙脉的一个队伍。你也是其中一员,得窦剑斌的密报,我对你们这个队伍十分了解。” “原来如此,那你怎么发现我的呢?” “我在古城见到你的,马上认了出来,一路尾随而来。” “你跟着我,到底要知道什么?” “我只想知道,窦剑斌的下落……还有……这一十八年来,你们是否找到了真正的龙脉?”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哈哈哈哈……”陈长恩笑道:“你还不了解佛母教,我有很多招数令你不知不觉,说出所有真相。” 李万封不怒反笑,道:“我对探寻龙脉一事,早就冷淡麻木了,跟你说说也无妨,只要你别在纠缠我就好。窦剑斌十八年前就死了,在我们发现他是叛徒后,被燕南天杀死了。至于龙脉,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个地方,那只是个传说,这是燕南天最后的感悟。要说到龙脉探险队,已经不复存在了,除了我,都死了。” 陈长恩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吧……” “信不信由你,我要走了。” “你不能走!”陈长恩骨剑上挺,突然攻向李万封胸口。 李万封一直防备于他,当即骨剑在身前一划,挡开了攻来之剑,随即又刺向对方一剑。二人各持骨剑,一快制快,顷刻间已经过了十余招。 陈长恩的剑法沉稳,以稳准狠为准绳,李万封的剑法灵巧,以变化无常为套路,二人打的难解难分,伯仲之间。但在此沙漠之地,他们很多时候并不习惯,有时踩在一个柔软的沙地,半条腿都被陷入其中;有时为了配合剑招需要跳跃起来,但就是双脚无法借力,跃不起来;有时被对方骨剑压制,很容易埋入沙石之中。二人由此打的异常艰难。 李万封也感觉出来,此人功夫高深莫测,不在自己之下,要想除掉此人,绝非易事。 二人对战多时,几有百招,他们的全副心神都在战斗上,恐怕稍有分神,便会被对方凌厉剑法伤及,遂不曾留意周遭戈壁突地暗自涌动。 李万封改变攻击目标,专打对方下路,迫使陈长恩俯身还击,不想李万封得个机会,蓦地弹射而上,一把抱住对方肩膀,继续向前猛扑,二人一起倒地,陷入沙漠之中。 便在此时,他们身处的沙漠默默漂移着,无声无息,李、陈二人觉得奇怪,放开对方,这才仔细去看身下的沙子,发现沙漠竟然是流动的,如同水流,初时缓慢,逐渐加快速度,到后来竟而波涛汹涌。那细沙滚滚而动,将他二人卷入沙浪之中,又向下沉去,没入头顶,他们的口鼻不由得进入了很多沙子,感觉十分难受,二人放弃打斗,双手双脚拼命扑腾,如同溺水之人,向周围寻找可供抓扶的物品。 李万封先靠近了沙浪的边缘,双臂舒展,架在了流沙之外,没有滚动的泥沙上,继而施展轻身功夫,一跃而起,踏上了实地,说是实地,其实也是沙地,但比那惊心动魄的流沙要好,不用再被沙浪卷走,他再去找陈长恩,已然没有踪迹,看来是被沙漠吞噬,但也不能完全确定,想来他功夫高强,当有脱身之法。李万封趁此混乱,又背负好骨剑,突然向北施展轻功而去,为了避开此人追踪,看来是要绕远路了。 那边沙浪继续翻滚,不久,先探出一个骨剑来,继而伸出一个脑袋,正是陈长恩施展泳技,在沙浪中游起泳来,他从小生活在闽中省海边,在大海惊涛骇浪中游泳都不在话下,此时竟然凭借多年泳技在沙漠中拯救了自己,他吐了好几口沙子,慢慢上了沙漠实地,手脚并用,爬着远离流沙,再去寻找李万封,黑夜之中,哪里又能寻找的到,只得又向东方返回。 第72章 人魔莫辨祭婴坛 鬼门关外, 寸草不生, 魔域沙漠, 万里无人! 魔鬼部队的八人,都骑着高头大马,人手一根马鞭,对于走的慢的、掉队的人犯,都会狠抽一鞭,催促快行。 这里算是魔域沙漠的边缘地带,偶尔会看到一些沙鼠、蝎子、蜥蜴或者响尾蛇。人犯队伍一直在饥寒交迫中行进,每次遇有动物,都会有人不要命了似得扑上去,抓到什么动物就直接用嘴撕咬,生吞活剥,为了生存,人们开始变得野蛮。 每到夜里,魔鬼部队的八人都是两两守夜,分值三波轮流倒班,其实就是预防人犯队伍有人对他们谋害,因为他们的马上携有充足的水和牛肉干,令其他人看了垂涎三尺,不可不防。 行进到第三天晚上,他们来到一处有文明迹象的地点,这里更像是一座祭坛、遗迹。说是祭坛,其实就是一块空地,地表上原有的沙漠戈壁被一层十分粗糙的大理石覆盖,呈现圆形,四周围远处都有沙丘环绕,又像是一个盆地,奇怪之处,沙漠并不淹没这片大理石地面,如若是平常地区,再高的建筑物经过风沙长年累月的侵袭,早已被层层覆盖了。 羊承仲见了异常兴奋,跑来跑去,用步数丈量祭坛占地大小,用手触摸冰凉的大理石,上边的纹路明显具有岁月的痕迹。 “我劝这位小哥不要靠近那里!”腰缠铁鞭的瘦高汉子冷冷地道:“你可知道这是哪里?” 羊承仲怔了一下,经过多日的接触,知道此人名叫“长虫”,最是话唠不过,回道:“你若问我除了魔域沙漠的其他地方,我都能如数家珍般给你讲出来,但是这里……我却是不知道是什么所在。” 长虫转头看向羊宏盛,问道:“丞相老爹知道吗?” 羊宏盛亦走到大理石上,说道:“我在修建西部长城时,经常听到‘祭婴坛’这个地方,但从未去过,难道这里即是?” “丞相老爹说的没错,这里就是了。” 羊承仲招呼仲孙离前来,问他道:“仲孙大人是否来过这里呢?” 仲孙离环视一圈周围环境,道:“说真的,我自小生长在古城,也经常听说过有关祭婴坛的事情,也经常深入魔域沙漠,但却从未到过这里,一直以来都以为那仅仅是个传说而已。” “有些什么传说呢?” “二少爷不知道,这祭婴坛,顾名思义,就是个拿婴儿进行祭祀的场所。”仲孙离道:“自古相传,恶魔最喜欢吃童男童女,所以靠近魔域沙漠的村庄,村民们都会凑钱买些婴儿来进行献祭,祈祷恶魔不会袭扰他们的村子。每年都会有无知的老百姓自发的来到这里,怀抱孩子,一般都是买来的,或者是身有残疾的。” 人犯中不乏爱听故事的,有些人便聚集过来,一齐听仲孙离讲诉那远古传说。 “但是这里并不好找,有人说祭婴坛时有时无,那要看恶魔首领的心情,如果恶魔首领想吃童男童女,便会将这个祭坛显形出来,如果想祸害老百姓,便会将这个祭坛隐藏起来。很多老百姓背着孩子进入魔域沙漠,但找了好久找不见祭坛,就随便找个地方将孩子弄死。这些都是老人们爱讲的故事,小孩一不听话了,就吓唬孩子,说再不听话就被人抱走,送去给恶魔吃掉,没成想,还真有这个祭坛。” “我们今天看到了这个祭坛,说明恶魔首领要吃孩子了?”羊承仲问道。 长虫在一旁嘿嘿冷笑,道:“你的故事都是听来的,我却是实实在在看到过祭祀婴儿的过程。” 羊承仲大感兴趣,道:“哦,说来听听?” “哪来的什么老百姓祭祀婴儿,谁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这种事情都是官府做的。”长虫口沫横飞,道:“都是朝廷暗中进行的,我相信羊丞相即使做到了皇帝老儿之下第一大臣,也未必知道这件事情。” 羊宏盛道:“我却是不知朝廷会做这种事。” 长虫道:“知道西域省从古至今的地方首脑是谁吧?现如今是姚同治做太守,之前是他混账哥哥姚同光,再之前是他们的老子,姚家世世代代驻守西域,就是替皇家进行这件献祭恶魔的勾当。为什么全国九省,唯独只有西域省有一个‘主典祭酒’的官职,而且还是由姚家人来做,就是便于献祭祭祀。 “神龙国这九个省,每个城镇都有育婴堂,就是孤儿、父母不要的孩子送到那里,育婴堂的管事,对有些非常健康的孩子,会留下来,以后从军,但若是残疾孩子、智障孩子,那就都被选中,每天源源不断地从各地运送汇聚到古城,古城内专门有个机构负责收集孩子,都是姚家的家兵家将,无恶不作,胡作非为,最是心狠手辣。 “我们常年在这魔域沙漠中,什么龌龊的事情没见过,姚家的家兵家将,整车整车的将小孩带到这里,用尖刃从咽喉划至肚子,让鲜血喷洒出来,内脏流出来,那个时候,这里就是人间地狱,家兵家将将孩子们开膛破肚后,赶紧跑掉。孩子的哭声久久不能平息,因为孩子一时半会还不会死,哭声和血腥气味引来恶魔,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一顿饕餮盛宴。” 听到这里,众人无不骇然,不禁低头去看大理石粗糙的表面,很容易便找到很多地方确有血迹,看来他所言非虚。 “人和恶魔有什么区别?”长虫自问自答道:“一样的凶残。” 羊承仲却发现了其他问题,不免疑惑,问道:“你们魔鬼部队替朝廷办事,但为什么你们好像对姚太守等人十分不敬?这是怎么说的?” “不止是我们魔鬼部队,整个在魔域沙漠里讨生活的猎魔人,无不对朝廷深恶痛绝,什么脏活累活都让我们去干,否则即使拿‘肥肉’首级领赏都没人搭理你,领了赏银还要交税,各种各样的税银。身为神龙国人,实在艰难,吃穿住行都要靠自己,但还要交好多税养活官府,有这样的世道吗?” “原来如此,以为你们和官府是一起的,看来也是受压迫的。” “行了,”魔头走了过来,说道:“天色不早了,今晚就睡在这里吧。” 几千人席地而卧,但都远离大理石地面,分散在周围靠近沙丘处。进入魔域沙漠这几天来,还无人逃跑,这种恶略的环境,人少或者单独行动,是很难生存的。看那八个猎魔人的意思,即使有人逃跑,他们也不会管。 羊承仲和娘子糜氏背靠背坐着,给她讲解道:“我所着述的《山水注》上,神龙国各地都写遍了,唯独魔域沙漠没有记述,就是因为没有亲历。什么‘鬼城’、什么‘祭婴坛’、什么‘流沙’,虽然之前都有听说过,但感觉都是传说,不是真实的,便没有记载到《山水注》。可能是上天安排,让我得此一难,来魔域沙漠游历,看来我要在棺材寨,补齐这里的地理记述。” “相公,我会帮助你的。” ************************************************************************* 当天夜里,狂风大作,沙尘满天,鬼哭神嚎,所有人互相紧挨着睡觉,却也不免心惊胆战。 经过长虫的描述,这个祭婴坛上,不知道有多少冤死的孤魂野鬼,尤其婴孩,好不容易投胎转世为人,却遭此厄运,享受不到人类该有的福气,那戾气岂能轻易散去。 有些人被风声惊醒,赫然听到的都是婴儿的啼哭声,眼望天际,风卷残云,似有幽魂游走。 “啊!” 随着一声凄厉的恐叫,无数人被惊醒了,十分惊惧地寻找声音来源。 “不好了,他……他死了!”有人悲痛又害怕地哭道。 这一下,所有人都清醒过来了,迅速向哭声处蜂拥而上,只见魔鬼部队的八人已经在那里看视,原来死者是一名五十余岁的老者,双眼圆整,面孔肌肉紧绷,看来死时十分痛苦。 “睡的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长虫问道。 “不会是被冤魂索命了吧?”有人猜测道。 “说不好真是被鬼魂牵走了,你看他眼神多可怕!”又有人猜测道。 “可能是被毒虫蜇死的。”在他身边的瘦高汉子,是魔鬼部队八人中的一个,人称大个儿,说道:“都小心点,可能还有毒虫。” 他又高又大,目标醒目,周围人一听此言,无不拍打身体,紧张后退,很怕毒虫找到自己身上。 “找到了!”只听魔头说道:“是筒箭,他中了暗器。”说着从死者胸口拔出一个细如头发丝的长针来,月光下一看,闪闪发光。 这时有人点亮了火把,却被他喝阻道:“不要亮火把,恐怕是外人干的。” 被喝止的火把立即熄灭了,但为时已晚,其他各处多人同时又点亮了火把,劲风吹拂,火光摇曳,人影晃动,更增诡异氛围。 火光一起,人群清晰可辨,就在这时,突然出现多股“嗖嗖嗖”的破空之声,由远及近,又听人群外围“噗噗噗”之声不断,六七个人惨叫而死,这一下,人们开始骚乱起来了。 其实人犯队伍大多是十来个人的镣铐锁在一起的,只有少数几人,比如羊宏盛、仲孙离等人没有与其他人锁在一起。人们受到死亡的威胁,惊慌失措,没头苍蝇一般乱窜,可惜又怎么能拖得动死人一起跑呢,尤其串连着锁骨,跑起来吃痛,立即摔倒在地。 数千人众,骚乱中发生踩踏、推挤,很多人竟然被活生生踩死,更有甚者,因害怕鬼魂索命,哇哇怪叫着,死命抓住旁边的人,张嘴就胡乱咬去,被咬死者亦是不计其数。 这一下混乱,有几个手拿火把的人,慌张中引燃了旁边人的囚服,风势一刮,立刻燎到周围更多人身上,由此有人竟然被活活烧死。 危机时刻,沙丘上出现十多个骑着骆驼的黑衣人,他们手持长刀,冲入人群,见人就杀,更加剧人犯的恐慌,死者无数。 “大哥,有点子!”魔鬼部队中使双斧的名叫疤瘌,当即迎上一个骆驼,他个子不高,一向攻敌下盘,当即双斧抡起,砍断骆驼前腿,那骆驼前扑倒地,骑此骆驼的黑衣人亦滚落下来,早被疤瘌双斧劈砍而死。 魔头带着大个儿、长虫找到羊宏盛,围绕着他站定,突听又是“嗖”一声,暗器直朝他们飞来,魔头听音辨认行迹,厚背大刀向上一挑,但听“呯”的一声,细针与大刀相交,发出一记金属交击的火花。 其后又是几声暗器朝他们飞来,多亏大个儿的竹竿和长虫的铁鞭,尽数击落。 “黑子、金喇叭、烟袋锅、秧子,你们去北边,有点子在那里。”魔头边攻击冲到近处的黑衣人,边向同伴发号施令。 黑子使用长柄镰刀,舞动起来,周围一圈都是刀光,借此刀光阻住多枚暗器,由此向北边冲去。后边使喇叭的正是号称金喇叭的大胖子,尾随在黑子后边,遇到迎过来的黑衣人,立即一喇叭拍倒骆驼,可见其力气浑厚。 号称烟袋锅的,是手持一柄二尺长烟枪的黑脸大汉,正与一个黑衣人打的不可开交,二人旗鼓相当,竟然烟枪与大刀相拼,每次交手都是电光石火,火花四溅。 秧子伺机在烟袋锅旁边,看准机会,突然双手一扬,两只飞刀破空插入与烟袋锅对战的黑衣人身上。 “妈的,瓮中捉鳖!这还了得!”长虫的铁鞭“啪啪”甩动,此时正与三面合围的黑衣人战斗,但见他的铁鞭左突右冲,在他手中异常灵活,往往还没挥动到位立即甩回,“啪”的一鞭子正好打在一个黑衣人面门,只打的敌人皮肉翻飞,献血喷洒。 羊宏盛距离长虫不远,仍旧有黑衣人向他冲来,后边羊承伯、羊承仲和仲孙离忍着锁骨剧痛,跑到他身边,护卫左右。 北边黑子、金喇叭、烟袋锅、秧子已经夺取了高地,致使敌人不能再发暗器。魔头、疤瘌、大个儿击杀、击退几个黑衣人后,也回到羊宏盛身边。 敌人被诛杀所剩无几,呼哨一声,纷纷骑着骆驼向东而逃。 众人这才吁了口气,坐下休息。有些人却爬向濒死的骆驼,争抢着撕咬、吞噬。 仲孙离有心,拾起两把死去敌人的刀来,一把自己留用,一把交给羊承伯,二人都是武官,惯使此类兵刃。魔头看在眼中,知道他们为了防身,亦不多管。 金喇叭和秧子大略清点一下人数,被敌人杀死、自己人踩踏致死、烧死、咬死的大概三四百人之多。 “他们是什么人呀?”羊承仲问向魔头。 “其实同是猎魔人,”长虫在一侧说道:“但他们已经沦落成了强盗,在此魔域沙漠,法外之地,猎捕恶魔之余,抢劫、杀人时有发生,因为比起恶魔,人是比较好杀的。人有时候比恶魔可怕,所以不管不顾,杀了就没事了。” 羊承仲摇了摇头,道:“但是感觉他们是有目的而来。”说着看了眼父亲。 魔头走道羊宏盛身边,从怀中摸出一柄黑漆短匕,放在他手中,道:“你当是防身武器也好,当是护身符也罢,总之带在身上,以防不测。我担心是有人派他们来专门谋害你的,正如长虫所言,猎魔人违心帮当权者做龌龊的事,稀松平常。” “我不明白,父亲已经不是什么丞相了,对他们没有威胁了,为什么还要派人来暗杀?”羊承仲说道。 羊宏盛抚摸着短匕,说道:“总之是有人,希望把我除之而后快。” “总之,”魔头站起来说道:“前路漫漫,危险丛生,比这些强盗更恐怖的是肥肉。” “肥肉?”羊承仲疑惑道。 “就是恶魔。”长虫告诉他道。 第73章 勾结密会崇虎岭 皇上到江淮省海城体察民情,最忙的人,莫过于御前侍卫统领凌力子,每天醒的最早睡的最晚,忙的不可开交。一路行来,联系各地守备增派可靠卫兵,每一里路都要确保无误。好不容易平安到得海城,他这才发现,最乱的地方当属这里,黑白两道控制的商船、南部半岛的商船、日出国的商船数不胜数,南来北往的商旅,流动人士众多,仇视官府,憎恶朝廷,异常复杂。黑帮、漕帮,表面上高层沾亲带故,实际上帮众之间为了各自的利益,整天打打杀杀。 他虽然人在海城,随王伴架,但还要做好皇城的各种事务,例如龙城戒严解除事项的同时做好维稳、派遣御前侍卫保护六王爷龙载离远赴滇池省、押赴羊党叛逆至西域省、不定期更换密探监视关东省兵马指挥使府邸动向等等,不胜枚举。 “如果能够分身就好了。”凌力子有时想着,皇上如此信任于我,将很多机密事项交由自己负责,无论如何不能让皇上失望,激励着自己,坚持职责。 这一日,正是出使日出国的神龙舰队返航的日子,皇上龙在天听说日出国因神龙水师的威势,天皇示好,举国震惊,龙颜大悦,遂要亲自去码头迎接。 由此,凌力子又要做好皇上亲临码头的保护任务,不想江淮省太守龚嘉誉告假,原来今天亦是共候忌日,龚嘉誉携亲属前往陵园祭祀,龙在天已经批准。凌力子不免焦头烂额,如果太守能一同前往码头迎接舰队,还能随行带有一些卫队保护,如此少了一批力量,只得自己调派所有人手随行。 凌力子将所有的御前侍卫派在皇上身边,前往码头。从龙城一路随行的官兵,留下一部分保护行宫里的皇后,其余人等全部调往码头。 皇上已然起驾出发,自己正要带人出行宫,不想这时有密探前来报告紧急情况。只听密探趴自己耳边说一句“竹本瑞枝现身海城!”惊得凌力子打乱了所有计划安排。 原来竹本瑞枝多年来一直在神龙国各地活动,早被神龙国发觉,但此人行踪诡秘,反侦查能力极强,很多时候露头即走,根本无从抓捕。更有证据表明,皇家狩猎场附近清源村刺杀皇上的忍者就是竹本瑞枝策划安排的。 没想到此时获得了确切消息,已有两名密探正在监视竹本瑞枝,回来报信的密探正是凌力子的亲信。 事不宜迟,机不可失,凌力子决定亲自前往捕获竹本瑞枝,便下令其余御前侍卫随驾保护,只带两名亲随与密探快马加鞭,赶往现身处所。 四骑快马一路向北,来至崇虎岭,此山为海城附近第一高山,是据北屏障,山顶有一座共候祠,供奉着神龙国开国之初平定江淮地区的首位太守——共崇虎,亦是龚嘉誉的祖先。传说此山中埋藏着共候的尸骨,所以人们称此山为“崇虎岭”。 “统领,我们就是一路跟踪竹本瑞枝来到了这里。”传信的密探说道:“另有两人继续跟踪,我回城通报的。” “难道他们上山了?”凌力子问道。 “看同伴留下的记号,确是上山无疑。” “嘿嘿,看竹本瑞枝这老狐狸还往哪逃!”说着,凌力子带领他们寻找记号,一路上山。 堪堪行至半山腰,终于通过记号找到另两名密探,他们两个隐身草丛间,示意后来者禁声。凌力子几人匍匐前进,到了他们身边。 其中一个密探低声道:“竹本瑞枝跟人接头中。”说着手指向前方。 但见山腰上有座凉亭,亭中几个人影背对着他们说着话,可惜距离太远,听不真切。凌力子命令他们五人原地待命,自己慢慢向前靠近,想先探明情况,再实施抓捕。 他们隐身所在的草丛十分旺盛、密集,不远处即是盘山路,山路外围却是悬崖峭壁,那个小凉亭即在山路上,一半连接山壁,一半探出悬崖。 凌力子逼近凉亭,这才听清他们的说话,但听竹本瑞枝用神龙国话正与对方一老者说着什么,隐隐辨认出,老者话音很像一个人。凌力子拿捏不准,但听内容,惊奇不已,那老者竟然是江淮省太守龚嘉誉。 他一惊非小,继续听了下去。 原来,竹本瑞枝是幕原天一的家臣,之所以龚嘉誉在皇上龙在天面前提议神龙舰队,尤其是购买自奥国的战舰群,出访日出国,完全是幕原天一私下通过竹本瑞枝授意龚嘉誉所为,其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要在日出国内制造扩充海军军备的舆论,特别是引起日出国天皇的重视,由此,并对神龙舰队的舰只装备、规模、人员配备及作战能力进行一次调查摸底,目的就是要建造、组创赶超神龙国的日出国舰队,最终夺取东海乃至洪海之霸主地位。 只听龚嘉誉又道:“帮幕原天一这个忙,对我毫无好处,反而会造成日出国对我江淮省的威胁。我之所以最后帮幕原将军,其实是想借此皇上身在海城之际,日出国可派出忍者来刺杀龙在天,但幕原将军竟然食言,我很遗憾,以后我们的合作,可能不会那么顺畅了。” “龚太守大可不必生气,”竹本瑞枝道:“幕原将军有他的打算,我已收到将军殿下飞鸽传书,那就是希望龚太守杀死兵马指挥使龙载震,接管全省兵权,其后软禁皇帝、挟天子以令天下。不知龚太守意下如何?” 龚嘉誉轻哼一声,道:“你知道现在是什么世道吗?羊宏盛刚刚被拿下,龙在天身边侍卫更加重视防卫,你是想让老夫重蹈羊某人覆辙吗?” “岂敢?龚太守太过小心了。” “哼哼,小心驶得万年船。” 凌力子在草丛间屏息凝气,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听的真是惊心动魄,身为一方封疆大吏,谁成想竟然与竞争国密会,筹划图谋不轨,原来皇上亲近之人中还有如此歹毒的人。他不禁略微抬头看了眼亭子中的众人,只见除了龚嘉誉和竹本瑞枝外,还站有六七个人,其中不乏自己多次见过面的龚嘉誉贴身保镖,自然都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自己带的五人即使功夫再高,合己方之力,恐怕也打不过这彪人马。 就在这时,来路上忽然有人喝道:“有奸细!” 声震四野,但见五六个人从山下冲上,直朝凌力子身后那五名御前侍卫而去,速度好快,倏忽间已然到了他们身边,“苍苍啷啷”交上了手。 这一下惊扰了凉亭中的人,龚嘉誉道:“是御前侍卫,他们怎么会来到此处?”命令手下,必须铲除干净。 龚嘉誉的四名保镖立即冲出,突然旁边草丛中有人影一闪,继而一个保镖应声倒地,正是凌力子突施杀招,先料理了一个。 “凌统领……你……”龚嘉誉一时慌了手脚,喝令手下道:“杀了他!” 龚嘉誉左右还有两个保镖,马上也跃出亭子,“刷刷”两声抽出刀来,攻向凌力子。 “龚太守不必多虑,我替你解决了他!”竹本瑞枝说着也冲了上去。 那边发现御前侍卫的几名保镖武功高于五名侍卫,将他们尽数诛灭,然后立即跑过来一起围攻凌力子。 凌力子一把腰刀横劈竖砍,与十余人对战,其实一个竹本瑞枝已经很难对付,何况对方还有那么多帮手,自己渐感不支,全凭一股真气在拼命。 众人打的险象环生,凌力子好不容易又砍死一名保镖,但自己后背也被竹本瑞枝的武士刀劈中,献血直流。 龚嘉誉在凉亭中看着他们生死相搏,真是惊心动魄,这若让他逃出生天,自己岂不是满盘皆输,可能会促使自己铤而走险,真个杀了龙载震,挟持龙在天,做到这些不是很难,难的是之后怎么办?要以一省之力对抗天下勤王兵马吗?他还没有准备好,至少现在不行。 凌力子拼命之下,又杀死一名保镖,但右腿、左肩也中剑受伤,虽都是皮外伤,但身上多处流血,早已成了个血人一般,仍旧力战强敌。 “凌统领,”龚嘉誉在亭中说道:“不如……不如你降了老夫,保你一生荣华富贵,我一向把你当兄弟看待,我们义结金兰可好?” 凌力子不为所动,手中腰刀挥出,更加用劲。 龚嘉誉全是缓兵之策,以期扰乱对方心神,如果凌力子稍有懈怠,龚嘉誉必会命人除之而后快。他又担心旁边仍有御前侍卫前来,或者是皇上听得口风,这才派人前来不是?不免急切地想杀掉凌力子,再立即调查局势。 竹本瑞枝武士刀又长又锋利,与凌力子正面对战,在一众龚嘉誉保镖的协助下,步步紧逼,刀光剑影中,将对方逼至悬崖边缘。 崇虎岭十分高耸,此处即使位于半山腰上,站在边缘向下望,仍旧心惊胆战,一个不小心跌落下去,难免粉身碎骨。 凌力子双脚已然站在了悬崖边缘,再走一步即会掉下崖去,危机时刻,他灵机一动,叫道:“皇上大部队立即赶到,你们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几个保镖听了这话,即使知道所言非实,但也怔了一下。 竹本瑞枝却是哇哇怪叫着,道:“可恶神龙国人,竟敢诓骗我们!”武士刀从下向上划去,一道锋利无匹的刀锋寒芒闪动,被对方侧身避过,因身上有伤,凌力子一个踉蹡,险些摔下悬崖。 “砰!” 就在此时,突然一枪响起,震得山地摇撼,回音不断,却是龚嘉誉掏出火铳,开了一枪。 “锵啷啷……” 随着声音结束,凌力子腰刀落地,他人亦一起向山崖下落去,人影越来越小,直至没入山下密林之间,不见了。 竹本瑞枝舒了一口长气,收起武士刀。 龚嘉誉从凉亭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弯腰向悬崖下看去,说道:“也许是我老眼昏花,但那枪好像并未打中凌力子。” “任他三头六臂,这回也死翘翘了。”竹本瑞枝嘿嘿冷笑。 龚嘉誉并不放心,命人立即下山去寻找凌力子尸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又安排人去码头查看皇上动向,并对竹本瑞枝道:“你快远离这里,我今晚准备船只,送你归国。” ************************************************************************* 同一时间,海城码头,皇上龙在天接到了出使日出国的神龙舰队,大大嘉奖了一番龙载震,心悦之余却不见凌力子身影,颇感疑虑,问身边廖公公道:“凌力子哪去了?” 廖公公回道:“听后来的御前侍卫说起,凌统领得到密报,日出国间谍在海城活动,他带人去捉拿了。” 以前也曾有过这等事态紧急的突发情况,龙在天也就不放在心上。没成想到得晚上,仍旧不见凌力子露面,龙在天这才命令龙载震派兵搜寻其下落。 龙载震自然也有很多散布海城及其周边地区的密探,不久有人回报,说在崇虎岭附近看到过御前侍卫的踪迹。 由此,龙载震亲自率兵三千余人前往搜查,漫山遍野,不遗死角,终于在山脚下的一处泥潭中发现了奄奄一息、伤痕累累的凌力子,其后又发现了不远处的五名御前侍卫尸体。 将凌力子及五具尸首抬回官署的时候,已然夜半三更,龙载震忙召来医生为凌力子医治,却仍旧气若游丝,昏迷不醒。 挨到第二天早上,龙载震看不是事,立即赶到行宫,向皇上报知此事。 龙在天听后不禁大怒,道:“朕还在海城,竟然出现如此事情,你说会不会是日出国人干的?” “目前还不好说,只能等凌统领苏醒后询问了。”龙载震又道:“即使是日出国间谍行凶,可能命令也不是来自日出国内,臣弟预料此乃突发事件,是间谍狗急跳墙,拒捕引起的。” “凌力子功夫不弱,看来海城藏匿着很多高手嘛,朕恐怕也是有危险的。” 这时有下人来报,龚嘉誉觐见。 彼时龚嘉誉山呼万岁跪拜行礼后,立即说道:“老臣亦听说了御前侍卫被杀一案,因老臣昨日祭祖,就是在崇虎岭上,遇有一事,说来可能与此案件有关联,也未可知。” “龚卿家遇到何事?说来听听。” “老臣昨日在崇虎岭上被日出国忍者行刺,损失两员家将,臣亦险些受伤,最后托皇上洪福,我的家将倾尽全力保护我,忍者这才逃离,可能后来又遇到御前侍卫,双方起了冲突,御前侍卫被杀。” 龙在天与龙载震听了面面相觑,竟有此事? 龚嘉誉担心他们不信任自己,又道:“因昨日震勤王率神龙水师返港,皇上定然对于出使日出国取得的成绩正在兴头上,所以老臣不敢拿此事烦扰皇上,遂不曾报知此事。” “无妨。”龙在天挥挥手道。 “看来凌统领是尾随这些忍者去到崇虎岭的,却与逃下山的忍者激战,最后尽被屠戮。”龙载震分析事情来龙去脉,道:“还好凌统领只是受伤,等他醒来,当会知晓当时发生的具体事情。” 龚嘉誉又问道:“凌统领身上是否中了火铳枪伤?” “没发现枪伤。” 龚嘉誉惊疑不定,想了想又道:“因为忍者携有火铳,我们在山上共候祠听到枪声震耳,当是御前侍卫抓捕这些忍者时,忍者开的枪。” “其余死者也没有发现枪伤。”龙载震道:“臣弟较为熟悉日出国忍者,他们是不会携有火铳的,一向不削用此武器。” “无论如何,”龙在天道:“必须全力施救凌力子,不惜代价。” “是!”龚嘉誉、龙载震一齐应承。 其后几日,经过多名御医共同努力,虽然凌力子活了下来,却是毫无意识,口不能言,体不能动,眼睛都不曾睁开过,就是那么一直沉睡着,只能喂流食度日,隔一天喂下一碗参汤,苟延残喘着。 第74章 四见彼母授其计 任由世界局势风云变幻,尤金坐镇冰城,按照自己的意图,逐渐引领着各当权者向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虽然损失在所难免,但却是暂时而已,不会伤及筋骨。他一直这样告诫着自己。 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后,马上可以见到成绩,但长久发展来看,已然明朗。 这一日,尤金仍旧把自己关在他那书房里,处理事务,保罗匆匆而来。 “主人,我回来了!”保罗心急火燎地进来说道:“最近几天,我按您的吩咐,一直调查亚瑟的亲生母亲克罗蒂亚的事情。” 尤金抬眼看着他,问:“是吗?调查到什么了?” “要说到这位克罗蒂亚真是一个怪人,我没有想到,亚瑟会有这样一个母亲、王太子会喜欢这样一个妇人。天神保佑她!” “到底调查到什么?不要说些没用的。” “克罗蒂亚的住处,是一座老式的小楼,虽然在一片富人区,但却因年久失修而漏雨严重。跟在她身边的是一个上了岁数的嬷嬷,耳聋眼花,曾经伺候过王太子很多年,现在年纪大了,便打发到克罗蒂亚这里,说是照顾克罗蒂亚,但她自己也需要照顾呢。” “只有这一个佣人吗?” “是的。”保罗信誓旦旦地道:“克罗蒂亚深居简出,如同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与周围邻居也很少交流,走在街上碰到认识的人,也不会主动打招呼,总之,心高气傲,我想她是把自己经常放在一个受伤害的位置上,丈夫不亲近她,儿子成为人质在千里之外。即使这样,其实大家对她都很友善,因为她不会触及到别人的利益。” “不难理解,”尤金道:“据我所知,克罗蒂亚是雪豹王国国王和情妇所生,从小就缺少父母的疼爱,长大后一直想远离故土,后来我们的大情圣劳伦斯·瑞德到访雪豹王国,克罗蒂亚主动接近劳伦斯,就是想跟随着他远走高飞,最后终于得偿所愿,来到了寒冰王国的首都冰城,令她没想到的是,劳伦斯的女人众多,而她的冷漠只能换来一生孤苦。后来亚瑟少年离家,一定给她造成更大的伤害,她的冷漠,比冰城还冷。所以我能理解这个女人。” 保罗叹了口气,道:“主人,是您太善良了。” 尤金微笑一下,又问道:“她有什么爱好吗?” “爱好吗?好像没什么爱好呀。对了,她家里有许多花,因为没有庭院,所以花都养在二楼窗台上,摆放的满满登登。” “养花?”尤金眼珠子一转,仔细思考起来。 “主人,有什么问题吗?” “你马上去集市上,或者去其他地方,一定要买到帚石楠花,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至少买一盆回来。” “帚石楠花?主人,您这是为难我,我都没听说过这花,根本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天神啊!” “你是做什么的?”尤金开始数落起保罗,道:“我让你支配那么多钱,去做这么一点小事都不会吗?有点脑子吧,不要什么都让我解决。” “是是是是……”保罗不敢再问,立即跑出书房办事去了。 尤金也不管他,继续刚才的工作。 当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保罗这才回来,尤金不免要揶揄一番他,说道:“不到吃饭时间,你也不会回来,哼哼,交代你的事办的如何了?” “不要挖苦我了,主人,你交代的事,我一定办完办好才会回来。”保罗说着,拽着尤金就向房外走。 尤金不明所以,出了房子这才看到,原来在门口处,摆放着一大坛子花,正是他所要的帚石楠。 “主人,您要的真的是这种花吗?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之处。” “干得漂亮!”尤金又给他发布新的任务,道:“但这个太大了,今晚你要将这花分成两个小盆来装,记住不要弄坏了,你如果做不好,就去找能做好的人来干。” “是,我的主人,但请先让我吃饱饭好吗?天神泰坦迪沙保佑您!” ************************************************************************* 第二天,尤金带着保罗,保罗带着两盆鲜花,来至克罗蒂亚家中拜访。 原来,寒冰王国的王太子劳伦斯·瑞德和太子妃索菲娅住在距离王宫不远的冰晶庄园里,但劳伦斯的其他几位妻子都居住在冰城的各处。这都因为索菲娅不愿意见到她们和她们的子女,所以劳伦斯也是毫无办法,只得随性想起谁来,就去谁家住几天,当然,最长时间当然要住在冰晶庄园。 克罗蒂亚对于陌生人的来访表示惊疑,因为很少有人来,所以连茶点都不及准备。 “没关系。”尤金坐在客厅里,表现轻松地道:“我和亚瑟是多年好朋友,此次冒昧前来主要因为亚瑟托我给您带来些金币,为您贴补家用。” “哦?”克罗蒂亚是一位消瘦憔悴的中年妇人,高挑身材凸显她的高贵气质,穿着朴素,不施脂粉,难掩她的美貌,可想而知,年轻时的她一定更加姿容出众,这就说通了能将花花公子劳伦斯俘获不无道理。 尤金已将一个钱袋放在桌子上了,鼓鼓囊囊,看来数量非少。 “这是真的吗?尤金先生?”克罗蒂亚怀疑地道:“真的吗?亚瑟在古斯诺堡入不敷出,怎么会有多余的钱送给我?” 尤金不禁心中暗想:“真是一位敏感的人。”赔笑道:“你们雪豹王国有句谚语——遇到好东西就收下。又不会吃亏!” “对不起尤金先生,您若不告知亚瑟现在的真实情况,我是不会收的。” “我今天此来的目的,就是要告诉您亚瑟现在的处境和以后的出路。” 他们说着话,保罗已经把那两盆花搬了进来。 尤金立刻说道:“夫人,我听说您喜欢养花,这两盆帚石楠,是你们雪豹王国的国花,希望能宽慰您思念家乡之意。” 克罗蒂亚走过去看着花,说道:“是我们的国花,它还有另一个美丽的名字,叫‘艾莉卡’,花语是孤独……背叛。” 尤金擦了擦汗,道:“希望没有给您增添烦恼。” “怎么会?”克罗蒂亚坐回到椅子上,对尤金道:“请先生说下去,关于亚瑟的事情。” 于是,尤金将自己的打算、想法、计划,和盘托出,希望克罗蒂亚能够站在儿子亚瑟的立场上,为他的将来负责,帮助他一步步走上人生巅峰。 没有想到克罗蒂亚很有主见,并不会被尤金的思路带着走,反而问了很多细节,比如亚瑟如何能在克罗奥斯联合王国中具有影响力?如何能被老国王劳瑞恩·瑞德知道?如何能受到索菲娅太子妃青睐?她的逻辑思维异常清晰,想要掌握所有流程。 尤金简直要对她刮目相看了,虽然平时做事低调,其实内心并不简单。 “尤金先生,”克罗蒂亚问清楚了所有细节后,说道:“您真的有把握,为亚瑟改变命运吗?这个事情,不是有钱就能办成的。” “当然。我有信心,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目前初见成效,很多人已经站在我们这个阵营了,不止是寒冰王国哟,请夫人放心。” “我没有理由不相信您,尤金先生,事情办妥了,亚瑟能坐上国王,事情失败了,对我们其实没什么损失,我们已经没有可失去的了,反而是您,尤金先生……我想知道,您为什么选中亚瑟?他没什么特别之处吧?” “亚瑟嘛……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这正是他的特别之处。你不觉得他很像祖父、老国王劳瑞恩吗?” 克罗蒂亚沉默了一阵,可能在思考问题,过一会道:“尤金先生,我不知道我能为这件事情……帮上什么忙?” “我希望夫人能去向索菲娅太子妃示好,这个对您来说难办吗?”尤金道:“当然,根据夫人的个性,可能确实有点难,但这个尤为重要,亚瑟的亲生母亲与索菲娅统一战线,让索菲娅把您当成自己人,这件事情才是关键。” “我是可以委曲求全,去向索菲娅低头乞怜,但我不能保证她会接受我,索菲娅和我……我们没什么交情。在她心目中,可能我不值一提,可能正眼都不会看我一眼,可能还会带来反感。” “也许像夫人所言,但据我的观察,索菲娅太子妃和您一样,感觉孤单,因为王太子劳伦斯的众多妻子中,只有你们俩个是外国人,其余都是寒冰王国本国人,她们自成一个圈子,排挤来自异国他乡的你们俩。索菲娅是奥古斯特王国长公主,您是雪豹王国国王的私生女,她同您一样,需要一个姐妹,一个交心的姐妹,一个互相关心的姐妹。”尤金娓娓道来,讲的舒缓轻柔,让人听了倍感亲切。 “我不知道,也许如先生所言。” “您是亚瑟的母亲,想来您也希望亚瑟能好,当然,您也会好起来的。”尤金开始要用金钱来铺路,慢慢说道:“如果您答应我的建议,与索菲娅太子妃交好,我会每个月提供给您一千奥古斯特金币作为资助,包括为您物色两个仆人,您需要有人伺候您的饮食起居,不是吗?” “我不能确保……得到索菲娅的好感。”克罗蒂亚道:“我没有考虑好,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是的夫人,您好好想想吧,我会等待你的好消息。” ************************************************************************* 第三天,谁也不会想到,很少出门的克罗蒂亚,主动来到尤金家里作客。 尤金在书房里盛情款待她,拿出上好的红酒、鱼子酱,由保罗在旁边侍奉,他们很快谈入正题。 “如果我们不帮助亚瑟,”克罗蒂亚低语道:“他可能这辈子都会在古斯诺堡做人质直至终老,那对他来说太残酷了,我作为他的母亲,决不能接受。” “是的夫人,天神保佑他。” “亚瑟能够遇到您,先生,是他的幸运。无论事情成与不成,我们既然有这个机会,应该放手一搏,尤其作为他的母亲,我必须一往无前。” “您说的太好了,夫人。” “虽然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我会尽力的。哪怕热脸贴上人家的冷屁股,我也在所不惜。”克罗蒂亚仍旧以悲情的一面,来与尤金谈论亚瑟,说道:“亚瑟的性格可能有些缺陷,您要多帮助他,我想是因为我的原因,从小没有给他树立一个良好的榜样。” “夫人,这……从何说起呢?” “从何说起呢?我想源于我母亲的影响吧。我很愿意和您分享我前半生的经历。” “如您愿意。”尤金做了个请继续说下去的手势。 “我的母亲是雪豹王国一位贵族的遗孀,”克罗蒂亚开始讲诉起来,道:“她孀居多年后,做了国王的情妇,后来有了我,自从我记事开始,国王父亲就对我十分冷淡,我已经不记得他是否抱过我,我对他也没有好感。整天想的就是远离雪豹王国,远离明斯克城。 “后来我逐渐长大,认识了劳伦斯,他热情似火,对我百依百顺,那段时间我感觉好幸福,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向我求婚,我想都不想便同意了,我愿跟随他去到世上任何地方,所以就来到冰天雪地的冰城,这里比雪豹王国还要冷,可更冷的却是人心。 “我的儿子——亚瑟出生不久,劳伦斯就对我的态度大变,我想这就是我和我母亲相同的命运吧,我们注定是孤苦一生的,所以我把全部的爱都给了我儿子,我希望他一切都好,我也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 尤金静静地听她诉说着,眼睛都不眨一下,虽然她说的轻描淡写,而且叙述简单,但显而易见那每一句话,亲身经历起来都令人心酸,尤金不禁对眼前这个女人有些同情。 二人聊了很多,喝了很多红酒,最后是尤金雇了一匹马车,将克罗蒂亚送回了家。 送走了克罗蒂亚,尤金继续在书房里喝着红酒,想着心事。 旁边保罗却说道:“主人,我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就你话多,有话就说吧。” “我不明白主人,以您的财力物力,任何一个王国都会重视您的,用同样的投资资金,去其他国家买个高官不比您现在殚精竭虑,苦心钻营一个亚瑟更强吗?而且不会失败,不用承担失败而来的损失,那样不好吗?” “你不懂的保罗,其他国家都是非常传统的,讲究出身、家室、宗族,以我一介草民,曾经流亡各国的身份,只会让达官贵族嗤之以鼻,即使拿出再多的钱,买到的官也不会长久,即使长久了也不会有大的发展,即使有一点发展也不会左右一国或世界的局势。反而在寒冰王国,这个能向其他民族学习,接受外来文化的地方,不拘泥小节,才会是我施展本领的地方,而且我是以成为一国首相为目标的,只有这里可能。”说后,尤金又干了一口酒,心事重重。 据尤金掌握的情报,之后的克罗蒂亚经常去冰晶庄园,看望索菲娅,每次去都带有小礼物,自己栽种的花卉、自己绣出来的手帕、来源于雪豹王国的蜂蜜,极力讨好于她,甘愿为她做牛做马。 第75章 举国筹款兴海军 日出国天都城东山殿,幕原天一将军的棋室中,只有他和荣臣正雄、北沢隆志三人在密议。 幕原天一开门见山,直问他们对于神龙国舰队的见解,三人遂展开讨论。 荣臣正雄当先说道:“单说此十艘战舰,船坚炮利,前所未有,当世无匹,奥古斯特王国的工艺,果然精益求精,遥遥领先于我们。” 北沢隆志亦道:“到访的战舰只是神龙舰队中的一部分,听说还有辅助战舰、运输舰,其余的虽然比原产奥国的舰艇实力逊色,但也足可超过我们,战力完全压制日出国。” “嗯。”幕原天一看着他们,又问道:“优点说完了,你们有发现什么缺点吗?” 荣臣正雄和北沢隆志对视一眼,各自思忖着什么。 北沢隆志这回先回答,道:“神龙舰队在天之码头逗留三天,虽然时间不长,但据我观察,神龙水师的水兵操练散漫,毫无章法,而且会在炮筒上晾晒衣服,从不擦拭、清理战舰。在我们登舰参观之时,发现多处随地乱扔的垃圾、未整理的木箱、已结蛛网的墙角,可见神龙水师人员对战斗力爆棚的战舰,没有一颗敬畏之心、爱惜之意。” 荣臣正雄亦道:“说到缺点嘛,据我散布在天都城里的眼线回报,神龙水师成员每天登陆,不是酗酒、赌博,就是嫖妓、斗殴,这绝不是一支正规纪律部队应有的表现。神龙舰队,徒有其表,战舰是一等一的战舰,但神龙水师战士,却是没有战斗力的。” 幕原天一认真听着他们的报告,不置可否,听后自己又在想着什么,最后道:“我们所见所闻,是否是神龙国人给我们下的障眼法,故意扰乱我们的视听?实际上,他们是一群意志坚定,视死如归的海军呢?” “这个不好说,也许会有做作的成分。”荣臣正雄道。 幕原天一从身后拿出几页纸张来,放在他们二人面前,道:“神龙国战舰群抵达天之码头后,我命十名画师混迹在迎接的人群中,他们每人负责一艘,画下了十艘战舰的外貌。” 荣臣正雄和北沢隆志看着这些图样,惟妙惟肖,尤其细节,跃然纸上,每页都写明战舰名称。 “接下来,”幕原天一道:“说说应对之策吧。” 荣臣正雄道:“我和北沢君之前商量的结果是,可将我们日出国目前拥有的战舰,分成四个队伍,分别为‘主舰队’、‘第一游击舰队’、‘第二游击舰队’、‘增援舰队’。其中: “主舰队包括——富士号、榛名号、高野号、阿苏号、浅间号; “第一游击舰队包括——秋名号、赤城号、妙义号; “第二游击舰队包括——羽黑号、汤殿号、月之号; “增援舰队包括——立之号、飞驒号。” 幕原天一听后点了点头,问道:“说说原因?” 荣臣正雄回道:“考虑到我们两国海军现状,实力实在悬殊,即使我们的所有可参战舰队一齐对战,仍旧不是敌人的对手。要知道,神龙舰队不止是到访的那十艘奥国产战舰,更有原来的神龙国海军舰艇,无论如何,我们不能硬碰,否则会是以卵击石。只有出奇兵,才有胜利的可能。我们现在把舰队分为四队,看上去是分散的,实际战斗上仍旧是一个整体,只不过机动性更大、灵活性更强、战术运用更多,根据海战现场千变万化的局势,支配各队开展作战,令敌人捉摸不透我们的虚实。” “我们,”幕原天一道:“模拟海战,操作一遍吧。”说着,拿出一个围棋放在面前榻榻米上,又摆放十个茶盅在棋盘上,接着摆出十数枚黑子在茶盅旁边,道:“就当此为神龙舰队,茶盅为奥国战舰,黑棋为其余神龙国战舰。” 荣臣正雄和北沢隆志坐上前来,围绕着棋盘观看。稍候,荣臣正雄将五枚白子放在茶盅和黑子对面,道:“这是日出国的主舰队,会有被敌人包围的可能,所以必须移动战斗,边移动边攻击,敌人战舰多、较为密集,我们击中他们的可能性更大。” 幕原天一看着棋盘,琢磨着他的话,道:“战舰多、密集……你继续说下去。” 于是,荣臣正雄在棋盘右侧放置三枚白子,道:“此为第一游击舰队。”又在棋盘左侧放置三枚白子,道:“此为第二游击舰队。” 这时,北沢隆志有个机会,说道:“嗯,按照事先计划,这两支游击舰队虽然初始没有参与战斗,但一直在伺机寻找战机,随时可以参战,直击敌人露出破绽的地方。” “是的,”荣臣正雄又摆放两枚白子在自己一端棋盘上,道:“此为增援舰队。我们的主力舰队无论如何都处于劣势,在必要的时候,增援舰队冲上,给敌人造成一个假象,那就是可能我们还有更多的战舰伺机而动,敌人很容易误判,或者反而落入我们的包围圈中。以上,就是我们的作战计划。” 幕原天一一直盯着棋盘,想象着真实海战中的效果,久久没有说话,荣臣正雄和北沢隆志也不敢打扰,端坐在地,纹丝不动。 “如此说来,谁胜谁败……”幕原天一许久后说道“……还是未知数呢。” “目前看来,”荣臣正雄道:“神龙国舰队的胜率会高些,如果我们的战舰再多些,再强些,再先进些,应用此套作战计划,我们的胜率才会更明显。” 幕原天一微笑一下,道:“我们现在无疑是纸上谈兵,但这样的模拟沙盘演练,我觉得必不可少,以后各舰艇舰长更要详加练习。” “是!”荣臣正雄和北沢隆志异口同声,颔首应承。 “对了,”幕原天一将棋牌推开一些,又道:“神龙国留学生中,可能混杂着神龙国的密探,北沢君,你要详加注意,发现了的话,不要打草惊蛇,要先告诉我。” “是,将军殿下,我一定会严加管理!”北沢隆志俯身说道。 就在这时,小杉睦进入棋室,行跪礼,低头说道:“将军殿下,天皇陛下派人来邀请您去皇居御苑商谈政务。” ************************************************************************* 天皇御所皇居御苑上,玄德天皇盘膝坐于榻榻米上位蒲团,下面右侧坐着幕原天一,左侧依次坐着左府殿大庭晋、右府殿辻堂一哉、大纳言惟宗正太,最后是天皇太子竹太郎。 荣臣正雄、北沢隆志和小杉睦等一众大臣的亲随,跪在室外,因身份低微,不能参加此等会议。 众人都是神色凝重,满怀心事。 玄德天皇看着众人,道:“朕,今日召集你们来此,是想和诸位爱卿谈谈关于海军之事。” 辻堂一哉看了眼幕原天一,眼神游离,明知故问道:“陛下所说的海军,是神龙国的神龙水师吗?还是我们的海军?” “神龙国舰队令我们日出国举国震惊,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巨大的威胁。”玄德天皇仍旧看着他们,道:“目前我们的海军,不成规模,我们是一个岛国,自古即有海军,当然之前都隶属各个靠海势力所有,现在都归于朝廷掌控……” 其实他所说的朝廷,就是幕原天一在实际掌控。早在幕原天一将日月岛其他异己势力清除后,他便一直代表日出国朝廷,代天皇行使权利,由此名正言顺地凭借武力统治了北部湾、海之岛、四叶岛。 只听玄德天皇继续说道:“我们的海军,曾经获得过很多战绩,成就了打败有史上最强军港之称的克罗奥斯联合王国驻远东军港的奇迹。当然那都是十多年前的往事了,我们要看清当前的形势,至少在东海,或者洪海,现在都是神龙国的天下。我们不求毁灭敌人,但求自保自救,难道这么点国家安稳的权利都得不到吗?” “唉,”大庭晋叹口气道:“以前都是听说,神龙水师拥有了奥国战舰后如何如何强大,我还一直不削,如今眼见为实,神龙舰队停靠码头之时,我每天都去看看,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庞然大物,比较起来,我们的战舰如同舢板,如何能与之一战呀。唉——”说后,又是一声长叹。 “所以朕心中惶恐,夜不能寐,急召大家来商量商量,以后如何是好呢?” 这时,惟宗正太知道天皇的意思,说道:“太政大臣,戎马一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是我们日出国的当世八幡神,我们都十分仰仗于您,就请幕原将军讲讲您的对策吧?” 幕原天一从一开始即没有说话,镇静自若地看着大家,此时才开口说道:“我的对策嘛,就是要朝廷重视海军,如何重视?分为三部分,那就是: “第一部分——成立海军学堂。专门培养海军军官,学习、研究海上战斗战术,以及经验交流,必要的话,邀请奥古斯特王国海军将领前来日出国教导我们。我们本来就是一个海纳百川的国家,上千年来一直学习大陆神龙国之传统,近年来因克国科技技术的发展,我们更应向其倾斜,不止要学习他们的技术,还要学习他们的理念、作风; “第二部分——组建联合舰队。我们日出国的舰队,目前如同一盘散沙,其实就是之前各势力自己的海上力量,打起仗来,各自为战,互不听从。十多年前之所以能够抢占远东军港,那都是因为不怕死的敢死队,还有运气成分,因为远东军港距离奥古斯特王国、沃伯翰王国较远,这两支海上劲旅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忽视我们,才让我们钻了空子,不要再以此为荣。所以我要将日出国所有战舰整合起来,成为一股力量,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 “第三部分——扩充海军军备。此为海军发展重中之重,是日出国海军强大的基础。如何扩充海军军备,又分为两点。第一点,购买战舰,购买世上最好的战舰,媲美神龙舰队的战舰,所以要向奥国购买。第二点,修筑炮台,战舰是利剑,是攻击敌人的武器,炮台是盾牌,是自我保护的防具。两者必不可少。” 幕原天一侃侃而谈,说到此处,忽然对下面一招手,事先安排好的小杉睦,立即拿着准备好的一副地图上来,层层打开,展示于天皇等人面前。 “此乃日出国地图,”幕原天一继续说到:“在此地图上,我已标明部署炮台的位置。四个大岛和其周围七千二百三十三座小岛屿,根据神龙国大陆地区港口的分布,我们的这些岛屿国土上,会有三十九处战略要地,这些地方会成为神龙国攻击的目标,所以,我们要在这三十九处战略要地上修筑炮台,以防不测。” 玄德天皇认真听其所言,悠然神往,喃喃自语道:“真是一项庞大的规划。” 大庭晋从旁说道:“那么大的战舰,尤其像神龙舰队那样的铁甲战舰对于我们这样贫穷国家来说,简直是奢侈品!更遑论什么炮台,这要花多少银子呀?买回来了,每年还要保养、维修,简直就是个无底洞嘛!” 幕原天一目视前方,道:“不想花钱,是办不成保家卫国这件事的,不想花钱,更甭提什么发展。说到炮台的建造,我已和克国一位财阀达成了协议,他会为我们购买、运输、施工、安装采购产自利尔逊共和国的炮台。想必大家还不了解,因利尔逊大平原的资源优于克国,所以铸就的炮台质量,更胜于克国炮台。” “啊!什么?”大庭晋一阵慌乱,道:“这位克国的财阀,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因为我们已有多年的合作关系,他为我们修筑的炮台,可作为投资日出国的条件,只要我们每年的粮食产量分其一部分即可。” 众人听了,议论纷纷,谁也说不好结果如何。 此时,玄德天皇力排众议,说道:“商人嘛,无往不利,可以理解。既然将军已经和他达成了协议,那就实施吧。朕相信将军是考量过我们日出国利益而做出的决定。” 天皇既如此说,众人亦不好再说什么。 那边惟宗正太又道:“看来炮台的问题已经定下来了,那么,接下来购买军舰的钱怎么办呢?” 众人又再一次陷入沉默,惟宗正太想了想道:“传说四叶岛上不是有大批黄金吗?岩崎峻雄那个家伙又很有经商头脑,当年和神龙国的贸易,收益颇丰,加上四叶岛盛产黄金,一定仍旧在岛上吧?有了这批黄金,我们就好办了。” 大家听了这话,忙一起看向幕原天一。 “我奉劝各位不要再指望四叶岛的黄金,因为自从占据这个岛后,我已经用了各种法子,仍旧找寻不见岩崎宝藏的下落。”幕原天一照实所述。 “是啊,找到了又能如何呢?岩崎峻雄的毒誓百试不爽——任何取走四叶岛上一草一木、一沙一石者,我的诅咒都会追随其一生,不可能有好下场!”辻堂一哉不无讽刺地说道。 惟宗正太指着幕原天一,说道:“喂,太政大臣,四叶岛上的黄金,到底是没有找到,还是被你独吞了?” “你说的话,你自己要负责任。”幕原天一风轻云淡地说道。 “什么?你是在威胁老夫吗?” “好了,诸位爱卿不要吵了。”玄德天皇说道:“国家有难,所有人都有责任担当起来。我们必须拥有赶超神龙国的舰队,但国库里没有巨款供海防之用,朕深感不安,所以决定,从内库里提取三十万两白银,聊以资助,望诸大臣深明朕意。” 众人再一次低声议论起来。 “朕决定,从即日起,开始撙节内宫开支,进餐时的四碟八碗撤了,入夜的笙管笛箫停了,什么锦衣玉带,什么钟鸣鼎食,全部停止,每天只吃一顿饭,务必箪食瓢饮,造出军舰。朕,不要享受,不要排场,只要……海军” 幕原天一看着众人,说道:“陛下既然带头表率,我等臣子自当纷纷效仿,积极捐款,哪怕节衣缩食,在所不惜。” “对了,朕还要捐出海边的一座园林,此乃皇家避暑之处,现在交由将军定夺,随意使用。” “那再好不过了,此处园林改为海军学堂,培养海军人才之用。” 玄德天皇更无多言,当即命掌管皇宫物资的内藏寮将纳殿里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以及高级器皿尽行提取出来,直接交给幕原天一。 只见不多时候,御苑之外,堆叠出来一大堆贵重物品,很多宫女仍旧将宫中值钱的物事搬运出来。 幕原天一没想到天皇说干就干,说捐就捐,雷厉风行,看来要做成此事,已然是下定决心。 正在宫中女官忙碌之余,樱公主突然现身,手捧一个珠宝盒子,后面几名她的宫女亦都每人捧着各类盒子、包裹而来。 “樱公主,你这是?”玄德天皇见了她,颇感疑虑。 “樱,不要闹了……”竹太郎在后边正要劝说,却见她表情肃穆,哪有半点胡闹的意思。 只听樱公主说道:“陛下,女儿愿意和父皇共赴国难,所以将自己的所有细软,尽数捐出。”说着,将手捧的珠宝盒子放在那堆贵重物品中,又摘下头上的金钗、耳环等物,一同放入那里。 “好孩子,你母后在天有灵,一定非常欣慰。”玄德天皇不免眼睛湿润了。 那边一众大臣,看得目瞪口呆,既然天皇与太政大臣都决意要自掏腰包筹款,自己岂能落于人后,遂争先恐后报说捐款意愿。 第76章 魔域沙漠屠沙魔 西域狂沙如同刀子一般刮在脸上, 戈壁滩一望无际, 大漠沙令人绝望。 这是一块失落之地, 神不佑,佛不保,天地不应! 唯有恶畜和魔鬼同行…… 魔鬼部队押送着羊宏盛等一干人犯已经深入魔域沙漠十多天了,虽不曾再遭遇过土匪强盗,但伤亡仍旧持续,数千人的队伍,已然死伤过半。 人犯大多曾经身居高位,不乏一地父母官,阅历过繁华世界的人们,如今置身这里,身体和意识上的差距简直如同天地之遥,很多人不能适应,更加不能接受,有自残自杀的,有癫狂杀别人的,有变疯的,有自暴自弃的,每天都有死人,死亡一直笼罩着队伍。 另外置人于死地的,还有疾病和饥饿,这里昼夜温差太大,很多时候白天热的浑身大汗,夜里冻得人抱人互相取暖才能挨过,所以病魔也一直跟随着队伍,每天因病致死者甚多,被活活饿死的也不少。 大家对于死亡,已经麻木了,初时死了人,大家一齐动手,用沙子掩埋,后来死了人,不是抛尸荒野不管不顾,就是被其他幸存者吃掉。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存活下来,才是奇迹。什么海市蜃楼、鸣沙、流沙、沙窟,他们都经历过,世上还有比这里更恐怖的地方吗? 这一日队伍不知不觉中行到一处白色沙漠地带,人们被烈日暴晒的头昏脑涨,已经不记得正常沙漠的样子了。 “大家小心!”魔头首先发现了问题,叫道:“这里有白沙!” 经由魔头提醒,魔鬼部队的其余七人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白沙!”长虫本来骑在马上,打着瞌睡,这一下嚎叫起来,吓的周围人们惊恐莫名。 “白沙怎么了?”羊承仲问道。 “白沙意味着有沙魔,就是这沙漠如同有生命一般,它会吞噬人、马、骆驼,大家都要小心了!”长虫说道,眼望远处。 人犯队伍看魔鬼部队这几人突然异常紧张,神色惊惧,如同面对强敌一般,不由得不害怕起来,虽然此时是白天,却好似随时会出现恐怖的事情。大家行进速度开始放缓,其实一直走的很慢,现下走的更慢了,很怕一个不留神,惊扰了什么怪物一般。 队伍行进到一个坡顶上,前方是非常陡峭的下坡路,再往前走,都不用迈腿走路,顺着坡度,在沙坡上滑下去就行了。有些年纪小的,真个躺下来,非常轻松自如地滑到坡下,优哉游哉,哈哈大笑,一改刚才的紧张气氛,大家突然活跃起来,很多人更是跃跃欲试,打算滑下陡坡。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奇怪地道:“怎么回事,感觉沙子颤抖。” “是啊,是不是要地震?” “动了!动了……” 随着人们的惊呼,沙漠逐渐在流动着,向着坡路下流动,开始时较慢,流速逐步增快,有些先行一步到了坡下的人,竟被沙子掩埋,好不容易挣扎着露出头来,上面的沙漠又一浪打来,真个将其埋住了。那沙坡上的沙粒就如同河水顺流而下,滚滚而去,诡异万分。 “这不是流沙,这好像有生命的一般。”魔头叫道,看向身后,很多人感觉不妙,一起看向身后。久在魔域沙漠生活的魔头,无疑是大家遵照的典范,随时随地都在观察他的举动,跟着他的行事执行。 但见来的路上,一波一波沙浪涌现,像极了海浪,初时沙子波浪幅度还较小,随着一波一波涌过,慢慢幅度增大,那沙浪一波更高过一波,波涛汹涌,最后竟是沙浪滔天,铺天盖地,一个沙浪足有数丈之高,原来沙漠中也有惊涛骇浪,这要是盖到人身上,如同碾死一只蚂蚁。沙浪不比海浪,更伴随有沙尘,乌烟瘴气,遮天蔽日,天象阴森,骇人听闻。 事发突然,人们惊叫着,哭喊着,声嘶力竭,恐惧之下,不等沙浪扑到,自己就向坡下跑去,因为根本没有逃路,向哪跑都躲不过滔天巨浪,那不是海浪,而是沙浪,砸在头上,很多人头破血流,血染白沙,瞬间没入沙中,如同吞噬一般,异常恐怖。 羊宏盛和家人本来在一处,逢此惊变,早被人群冲散,他只和自己的小妾荣儿手搀着手,也向坡路下跑去。 “荣儿,你还年轻,你快跑吧,莫要管我一把老骨头。” “老爷……老爷……” 荣儿的一双小手使劲住着他的手,没一刻分开的时候,任凭羊宏盛挣脱,就是牢牢地抓住,也不知道她是因为害怕的,还是对老爷一往情深,不忍放弃。 “……我们快走,老爷……老爷……” 羊宏盛到底年岁大了,行动迟缓,很多人都到了坡下,仍旧向前猛跑,他和荣儿却是越走越慢,还没到坡底,多次被沙漠冲击的倒地不起,多亏荣儿年轻力盛,将羊宏盛扶起,继续逃离。 白沙漫天,沙尘遮日。 但见那坡顶沙浪翻腾,沙中隐隐现出一个怪物来,有头有角,颈项弯曲,脊背蛇身,四肢鹰爪,竟有些像是龙的形象,只不过周身都是沙子,完全是条沙龙,高高在上,睥睨魔域,势不可挡。 “是沙魔,沙魔现身了!”魔头常年在沙漠中活动,当是见过此等场面,催促大家分开逃跑。 那沙魔张开巨口,从天而降,俯冲到人多的地方,一口吞下十余个人,利牙一合,献血喷洒,掉落下来一些残肢断臂,惨不忍睹。 这一下人们更加惧怕了,叫喊的声音都吓没了,多人铁链连成一组的,很少能跑掉。 沙魔几个起落,每次俯冲下来,都会吞咽多人,一顿大吃,饕餮盛宴。 如果是遇到土匪强盗,亦或是恶魔,魔鬼部队还能拼了命与之一战,但对付此沙魔,如何战斗?秧子的飞刀,掷向沙魔多枚,刀刀射中沙魔要害,却似打在棉花上,立时陷入沙魔的沙身之中,但对它来说,如同挠痒痒,根本毫发无损。 人在沙魔面前,蝼蚁不如。 “荣儿,你快跑吧,我跑不动了……” “……我们快走,老爷……老爷……” 羊宏盛和荣儿终于到了坡底,周围人群全都沸腾了,没头苍蝇一般乱跑,此时不跑,唯有喂了沙魔之口。 那沙魔凭借滔天沙浪飞跃至半空,陡然间再次向人群俯冲而下。 人们惊叫声中,又是四散奔逃。 “老哥,小心了!” 仲孙离看到沙魔正是朝向羊宏盛而去,惊呼一声,立即飞身上前,手中紧握刀柄,仗此冲上,危难之中,他也没有细想,以自己一个血肉之躯,即使到了羊宏盛身边又能如何,救不得人,反而搭上自家性命。 他这一声喊,周围魔鬼部队八人及较远处的羊承伯、羊承仲也都听到了,一起惊慌失色,高叫:“快跑……” 说时迟,那时快,沙魔已经冲到那块人群中,一张巨型大口,覆盖了十多个人,就中便有羊宏盛和荣儿。 荣儿不及跑动,双手撒开了羊宏盛,继而就是用力一推,将羊宏盛推出了沙魔口中,自己葬身兽嘴。 不知道什么时候羊宏盛掏出黑漆匕首,情急之下,胡乱向沙魔头部又刺又砍。 那沙魔没想到受到攻击,更没想到受到此武器攻击,眼中如欲喷出火来,顺势竟然一个猛子,扎入沙漠之中,激起滔天巨大的沙浪,一股股沙石呈漏斗形喷射,好一阵才逐渐落在地面,恢复常态。 地域广袤的一片白沙,哪里还有什么沙魔,终于安静下来,沙魔隐没的地方,只有一个硕大的沙坑。 “荣儿……你在哪?”羊宏盛跑到沙坑中,四处寻找,但是任凭他如何声嘶力竭,哪里还有荣儿的身影。 劫后余生的人们,都汇聚到羊宏盛身边,议论纷纷,想想刚才的遭遇,如同噩梦一场。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魔头骑上马,招呼大家快速远离这里。 第77章 厄运频生遭渡劫 这是一个遭受诅咒的地方, 乾坤之内第一神山——神龙山脉,万山之祖,千川之源, 围绕着神山,同时孕育着魔域地界, 罪孽滋生,戾气横行。 无惧那千重磨难,枭雄齐聚, 与阎罗判官为伍,与罗刹恶魔为战, 只为救赎,开创崭新寰宇, 达到终极,寻找那传说中的深渊营地。 封印恶魔,永葆六合! 众人都是情绪低落,刚刚遭遇的沙魔,恐怖至极,前路遥遥,是否还有更可怕的东西在等着他们呢? 魔鬼部队中,大个儿、疤瘌、金喇叭等马匹不是死就是葬于沙魔之口,他们也只能步行。 当天晚上,落魄的队伍终于逃出了白沙地域,并发现了一处绿洲水潭,虽然地域范围很小,但足以令大家痛快地喝个够。经过十多天在戈壁上的长途跋涉,人们重新看到一抹绿色,双手抚摸到泥土,是一中重生般的感触,令人激动。 “嗥呜!” 就在众人休息的当口,突听附近发出几声动物的嚎叫,异常凄厉,尤其在此夜晚,能见度特别低,狂风呼啸,饥寒交迫,更增诡异气氛。 “不好,恶魔出现了!”魔头“刷”的一声,抽出大刀。 秧子、烟袋锅等人点燃了火把,他们这么多人,实际上仅剩下四只火把。 众人又开始慌乱,但却不辨东西,听嚎叫声,好似四面八方都有恶魔出没。 “妈的,这么些天来,求爷爷告奶奶,就是希望别遇着肥肉,到底还是来了。”长虫解下长鞭,四处张望。 “你们是猎魔人,遇到恶魔不是求之不得的吗?”羊承仲不禁问道。 “你懂什么?”长虫高度集中精力,又对他道:“这里已经深入魔域沙漠,要遇到恶魔,就是遇到一群恶魔,一支军队都不好对付,我们八个人可应付不来。” “不怕,我们帮你们。”旁边仲孙离举起刀来说道,羊承伯也携刀趋前。 “你们保护好你们羊丞相就好了。” “嗥呜!”、“嗥呜!”、“嗥呜!” 又是此起彼伏的一阵恶魔嚎叫声,较之刚才好像近了好多,凄厉哀鸣,直抵人们心头,听的十分难受,不只是因为害怕,更有种莫名的心神不宁之感。 “恶魔快到了,大家准备好!”魔头率众分散在人群外围。 仲孙离、羊承伯挺刀在羊宏盛身边。 未等众人心理上准备好,倏忽间,但见周围一齐涌现十多个体型硕大的怪物,但见怪物具有人形,却又很像是头棕熊,全身长着又粗又密的黑毛,足有两个正常人垒起来一般高,头部却又很小,如同豹子,尤其脖颈处拱形的颈脊,头顶上直立着一些毛发,像猪鬃一般,臂膀粗壮,两个拳头硕大无比,好一头恶魔,野猪也似的獠牙,翻出唇外,“嗥嗥”怪叫着横冲直撞。 这十多头恶魔,来的好快,但人犯队伍中只有八个魔鬼部队能派上用场,仲孙离、羊承伯锁骨穿链,战斗力只够一半,如何能与之为敌。 当时,雁行关上只出现一个恶魔,魔鬼部队集八人之力,战斗中疤瘌险些挂掉,较之如此,才将恶魔枭首,可见恶魔实力惊人,绝非轻易能对付了的。 现下,因恶魔数量较多,魔头等八人只能分别缠斗,不求消灭恶魔,想消灭掉恶魔,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真是心有余力不足,所以只是为了牵制住恶魔,引向他处,以免伤害更多人犯。 其实,恶魔体型固然庞大,可行动力却并不缓慢,虽赶不上人的灵动,却仍是追赶的众人筋疲力尽。 但见魔头的厚背大刀呼呼舞动,搅得面前一个恶魔眼花缭乱,那恶魔十分易怒,立即像头蛮牛一般猛烈撞击,魔头是想找寻机会一刀砍在恶魔头顶,不料恶魔怒气冲冲,继续撞击,突地一下,只把他撞的人仰马翻,恶魔不知轻重缓急,看那匹马倒地挣扎着,上去就撕咬马脖子,一股浓浓的马血直被它咬的伤口处喷洒而出。 魔头得此机会,跃上前,一刀正中此恶魔头顶,恶魔怪叫一声,倒地死了。 这是消灭的第一个恶魔,魔头拔得头筹。 黑子的长柄镰刀威力巨大,他在马上舞起来虎虎生风,每次击出一镰刀,都是对准恶魔要害,只打的后边跟随的两个恶魔伤痕累累,他也不着急,骑着马,带着两个恶魔兜圈子,气的那两个恶魔哇哇大叫。 金喇叭没了坐骑,只能跑来跑去,但他身材臃肿,跑起来有些费劲,此时他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持着他的武器黄金喇叭,没命价地乱跑,不想黑灯瞎火,手中火把跑起来晃晃悠悠,竟然跑到多只恶魔堆里,那几个恶魔刚咬死几个人犯,大吃大喝之时,看又来个美餐,立即扑上,金喇叭抛了火把,就地一滚,这才远离他们,险象环生,多亏一旁冲过来一骑快马,正是长虫骑马赶到,但见他“唰唰唰”三鞭子抽倒了距离最近的一个恶魔。 “老金,快上马!”长虫得空叫道。 金喇叭更不迟疑,翻身上马,二人共乘一骑,突围出了恶魔堆里。 那边烟袋锅骑个马,一手挥舞着火把,左突右冲,专找恶魔多的地方,呼啦啦骑过去,将火把往恶魔身上燎,这还真管用,只见三五个恶魔身上毛发竟然被火烧着,继而多个恶魔被烧到,初时火势还小,不成气候,过不多时,竟然烧的熊熊烈焰,恶魔损失惨重。无疑烟袋锅的火攻最为凑效,功劳最大。 那边疤瘌却是没有马骑,边跑边回身用双斧多此砍击一个恶魔的腿部,恶魔无惧疼痛,“嗥呜”乱叫着继续追击,疤瘌却是每次砍到都是一处伤口,十余次后,硬生生将那恶魔的一条腿给砍断了,恶魔倒地不起,叫声更大,看来恶魔还是有知觉的,此时用爬着仍旧爬向疤瘌,疤瘌占据上风,转到恶魔后边,一斧子砍到恶魔脖颈处,又将恶魔脑袋砍了下来。 那边秧子的火把不知何故竟然熄灭了,他骑匹老马,想学烟袋锅的手腕,也去到处烧恶魔那可多好啊!他想的倒是好,可惜靠近一个正在后背烧火的恶魔时,正要挺火把引燃,不想那恶魔突然回身,张嘴咬到了火把顶端的破布条上,脑袋一摇,竟而将秧子的火把夺下。秧子吓了一跳,激射出多枚飞刀,将恶魔阻得一阻,这才拍马后退,远离这里。 那边大个儿挑着个竹竿,逗引一个恶魔跟着他乱跑,这个恶魔却是移动速度极快,眼瞅着大个儿要被抓到了,危险之余,大个儿把竹竿抵在恶魔身上,用恶魔的冲击劲道,将自己顶着走,每次恶魔靠近,他都是用这招脱难,也算有了些经验,屡试不爽。 魔鬼部队八人对付恶魔,其余人犯躲着恶魔,较之如此,仍有很多人被恶魔咬死,惨不忍睹,水潭里的水都被血染红了一片。 想当年修筑西部长城之时,羊宏盛、羊承伯、羊承仲等人,是躲在城楼上见识过恶魔厉害的,当时有高墙、拒马、陷阱为屏障,更有上万弓弩手御敌,看的已然惊心动魄,如今什么障碍都没有,完全暴漏在恶魔面前,恐怕是难逃厄运。 便在这时,几只身上着火的恶魔,火烧火燎的,突然闯向羊宏盛这边人群,人们惊叫声中,四散奔逃。 仲孙离、羊承伯护卫着羊宏盛躲避不迭,一个恶魔动作快速,已然到了他们面前,仲孙离挥刀就砍,并要求他们快跑。人的锁骨被铁链穿过,很多动作如同被锁住了一般,仲孙离根本不能发挥自己的武力,但拼了性命不要,终于将那恶魔阻住。 羊承伯继续带着羊宏盛向后撤去。 恶魔都是皮粗肉厚,鬃毛丛生,无惧疼痛,很是难消灭,羊承伯便不想做更多无用的攻击,只保护着老父亲东躲西藏,手中大刀仅在关键时,才派上用场,可惜夜晚阴沉,一个不留神,被脚下一个死尸绊了一跤,“噗通”跌倒,后边跟随的羊宏盛亦是腿脚不便,也跟着摔倒。 这一下,两三只恶魔尾随跟上,目标就是地上爬行的羊宏盛,眼看危机时刻,羊承仲挺身而出,扑上来就挡在羊宏盛身上,一个恶魔突然出现,环抱住羊承仲,大嘴一张一合,獠牙已经刺入他的咽喉。 “啊!” 羊承仲大喊一声,将羊宏盛推开,羊承伯先站起来,拽着羊宏盛赶忙脱离这里。 就在这时,远处一道黑影划过,如同鬼魅,又是一道寒芒闪现,抓住羊承仲的恶魔头顶中剑,“嗥呜”一声,立即暴毙,一个庞然大物,如同一面墙似的,轰然直挺挺倒在地上,死了仍旧抱着羊承仲。 “羊二爷!”来人忙收了剑,去救助羊承仲。 羊宏盛和羊承伯面面相觑,一看来者,穿的是短褐,而非囚服,依稀记得是当时羊家别院中比武乱入的农夫——李万封。二人大惑不解,不禁心下嘀咕,此人如何追到这里来了?是不是受了谁人指使,来刺杀羊宏盛,也未可知。 李万封强行掰开死翘翘的恶魔双臂,将羊承仲救了出了,不想后面又上来两个恶魔,多亏魔头和疤瘌冲上解围,缠住了它们,李万封这才将羊承仲抱到安全地带。 羊宏盛和羊承伯跑到羊承仲身边看视,但见他脖颈处一个很大的血窟窿,鲜血咕咕冒出,眼看是救不活了。 那边羊承仲的娘子糜氏亦跑过来,伏在他身上哭道:“相公,你不能死啊,你的《山水注》还没记述魔域沙漠呢!”她是想用此事,激发羊承仲活下去的动力。 “你……没事就好。”羊承仲很欣慰地深情看着她,道:“《山水注》靠你了!” 众人无不黯然神伤。 “羊二爷!”李万封对他道:“我是来报恩的,你给我个机会。” 只听羊承仲气若游丝地道:“多谢……英雄相助,帮我……保护……我爹……”说后,闭目而亡。 糜氏悲痛欲绝,放声大哭。 这一下,众人斗志陡升,羊承伯、仲孙离挺刀上前,非常积极踊跃地找恶魔决斗,连羊宏盛亦有拼死的打算,掏出黑漆短匕,就要冲上去找恶魔拼命。 说来也怪,恶魔突然都向后撤,竟然快速远离这里。 众人知道恶魔的厉害,看恶魔跑走,也就不追了,都返回至羊承仲尸体前默哀。 大家齐心合力,将羊承仲埋葬在水潭旁边。 围绕着新墓地,人犯队伍正在休息。 李万封亦不用麻袋包裹他那骨剑,如今背负在背上,走到羊宏盛身边来,仲孙离、羊承伯不免紧张起来,手握大刀,看他动向。 “相爷,我愿跟随您,收下我吧。” “我现在已经无权无势无财,与一个濒死之人毫无两样,你跟着我有什么好结果呢?” “不瞒您说,羊二爷曾经救过我命,我能活在这世上,也没有其他意义,莫不如追随于您,替羊二爷保护相爷。” “我们是要去棺材寨,你若想好,便跟着吧,腿长在你身上。” 一番对话之后,李万封加入羊宏盛的队伍,只不过仲孙离、羊承伯一直对他心有忌惮,暗中密切观察着。 到如今,整个人犯队伍,幸存者不及一千余人。羊宏盛的至亲骨肉,一个个接连死去,只剩下长子羊承伯、二儿媳糜氏,令其悲伤不已。 第78章 弘法迎迓六王爷 滇池省省会靖城骆府,议事堂上,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上方端坐于虎皮官椅上,下边十多名武将分列两旁,其中包括骆仁敏和燕鹏飞。 只听骆博明说道:“因护国大法师、执政活佛厝仲活佛年事已高,重病缠身,所以最近一段时间,轮回寺一直准备推选摄政活佛一事。朝廷派六王爷前来监理,不日即到,我们滇池省军方要派出一位将领,作为推选活动的护卫,尤其保护六王爷周全。”说着,看了眼堂上所有人,问道:“诸位将军,有谁愿意自告奋勇,担此重任?”骆博明说完后,环视一圈众人,最后落在骆仁敏身上,期望地看着他。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免嘀嘀咕咕起来。 “去保护王爷,这可是件难伺候的活儿!” “就是,一个不如意,就对我等打骂起来了,谁愿意去谁去。” 骆博明见骆仁敏不动声色,不免有些生气,本来昨晚自己和夫人阮夫人已经对他讲好了,这可是一件好事,多多接触这些皇亲贵胄对你以后的仕途大有帮助,骆仁敏初时不情不愿,坚持拒绝,但最后熬不住父母劝说,这才勉强同意的,不知何故,到此当口竟然又闹起情绪来了。 “这孩子真是被惯坏了!”他心中不禁有些怒意。 “启禀使君,末将愿往!”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窃窃私语,更将骆博明的心中不快消减一二。但见说话声音从后面传来,众人一看竟是燕鹏飞。 燕鹏飞刚才看大家都不回应骆使君的话,十分尴尬,他挺身而出,是为了给大人一个面子,给同僚一个台阶下。 骆博明看了看燕鹏飞,没有说什么,反而去问骆仁敏,道:“敏儿……骆仁敏,你可愿往?” 骆仁敏大咧咧笑道:“听说六王爷武艺高强,是位武痴,还用人保护吗?” 一句话,又激怒了骆博明,换做别人说此话,早被他斩了十次八次了。骆博明没有对儿子发过火,此时大庭广众之下强忍着,道:“废话,六王爷身份尊崇,自身武功再高,也不能随意出手,必须有人保护才行。”说了句重话,实在不想让儿子当众难堪,便又道:“现在是多事之秋,天下不太安稳,必须有人保护当权者。六王爷此行,代表皇上,不可不重视。” 骆仁敏回道:“我最近要操练受阅部队,实在不能分身去保护六王爷。” 骆博明暗暗叹了口气,对于他这个理由,骆博明只能勉强接受。遂任命燕鹏飞为推选会议的全寺护卫,统领一队官兵,先行前往天山迎接朝廷监理一行人等。 燕鹏飞领受命令,正待要走,不想又被骆博明叫住了,唤他近前来说话。燕鹏飞不明所以,赶忙走到骆使君虎皮官椅旁。 骆博明从袖口摸出一本册子,交给燕鹏飞,道:“此乃《骆家拳法》图绘本,我连夜看着画师画出来的。你见到六王爷,一定亲手交给他老人家,就说‘我知道王爷喜爱武学,连夜绘此图本,以慰王爷求取神功之心。’” “是,末将记下了。” 燕鹏飞收好册子,施礼退出议事堂,立即领兵出发。 ************************************************************************* 燕鹏飞带领一队骑兵行进在天山北麓,到了一处乱石阵中,此时正好晌午,他便命人埋锅造饭,自己在周围巡视一圈。 但见天山近在眼前,巍峨陡峭,临近乱石阵这一侧悬崖绝壁上尽是些坑坑洼洼的洞穴,当是昆仑族人天葬墓地,十分诡异。 燕鹏飞不禁想到不久前,在此处与伊娃的邂逅,便不由得拿出当时在岳莱国石林村临别之际,伊娃赠送给自己的锦帕来,心里暖融融的,继而想到自己的书信,不知她是否已经收到。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嘚嘚声由北方传来,燕鹏飞立即警觉了起来,向声音来处望去。只见树林中一队官兵,旌旗招展,长戟林立,簇拥着一骑骏马前行。马上之人三十多岁年纪,身材挺拔,器宇轩昂,其余人等都是身穿铠甲,他却是一身平民打扮的直裾,当然是十分华丽的面料,上等考究的手工,头戴黄金珰附蝉为纹后饰貂尾的武冠,可想而知身份并不一般。 此时此刻,在滇池省出现这样一位人物,当是来头不小。 就在燕鹏飞观察他们的时候,对方亦发现了燕鹏飞的骑兵队伍,马上停止了前进。 “我们是朝廷禁卫军,尔等是哪支部队的?” 对方首先问话,是由居中位平民打扮者身后一个身穿御前侍卫官发问的。 燕鹏飞当即认出此人,正是自己前不久龙城一行求取虎符认识的御前三品带刀侍卫钟辛,兴奋之余,忙上前笑道:“钟大哥,是我呀,可还记得燕鹏飞?” 那边钟辛看了他,亦是十分高兴,笑道:“燕老弟,果然是你呀!”说着下马,跑上前与燕鹏飞拥抱,二人相见,分外亲热。 “快来拜见六王爷!”钟辛引领着他来见六王爷龙载离。 “末将燕鹏飞,参见六王爷。末将奉骆使君之命,前来迎接六王爷一行。” 龙载离在马背上端详着燕鹏飞,问道:“既然迎接本王,那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也是刚到此地,正要搭伙做饭。” “很好,我们也搭个伙吧。”龙载离命令手下在此休息。随行官兵这才纷纷下马,亦开始埋锅造饭。 原来,钟辛正是此趟保护龙载离滇池一行的侍卫,御前侍卫不止要保护皇上,更要保护为皇上办事的皇亲国戚。 当下,龙载离、钟辛、燕鹏飞坐在一处,攀谈起来。 燕鹏飞将出发时骆博明交代送给六王爷的《骆家拳法》立即呈上,说道:“骆使君知道王爷喜爱武学,连夜绘此图本,以慰王爷求取神功之心。” 龙载离哈哈一笑,接过《骆家拳法》翻看了几页,看样子并不十分珍视,只笑道:“骆使君有心了,听说当年骆使君的父亲就是凭借这套拳法救下皇爷爷的,战阵中赤手空拳,厉害呀厉害!” 钟辛对燕鹏飞道:“我们一直赶路,能在这里碰见燕老弟,实在太巧了。”转首又对龙载离道:“上次见到他时,还是个都尉,没有多久,如今成了将军了,年轻有为呀。” “哪里哪里!”燕鹏飞赶忙谦虚几句。 “听说你领兵去岳莱国大胜而归,果然了不起。” 龙载离突然对燕鹏飞有了兴趣,亦问道:“燕将军是否和燕南天有些渊源呢?” 燕鹏飞多次被人提及此事,已然习惯,解释一番,又道:“今年中原一行,直至现在,仍旧有人错认我为另一个人,或者觉得我们有关系,实属无奈。” “原来如此,本王即是其中之一。实在太过相像,认错在所难免。” 钟辛在旁帮着龙载离说话,道:“六王爷爱好武术,曾跟燕南天习武最久。看来见了燕将军,引起了六王爷的想念之情。” “嗯。”龙载离点了点头,他本是个心胸宽广之人,此时却有些伤感起来,道:“想当年,本王的武艺就是燕南天启蒙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内外兼修,令本王喜爱上了武学,直至今日,欲罢不能。” 这边他们说着话,那边厢已经做好了饭,众人胡乱吃了一顿,正待上路,南边又有马蹄之声传来,过不多时,但见几十匹马出现,都是僧人打扮,也有些奴仆。 燕鹏飞打眼一看,为首者却是昆仑山轮回寺的弘法活佛多吉旺堆活佛,忙上前双手合十,拜伏道:“拜见弘法活佛。” “燕将军,你在此做甚?”多吉旺堆活佛昂头问道。 “在下受骆使君之命,迎接六王爷赶赴靖城。” “哦?六王爷何在?” “这位便是六王爷殿下。”燕鹏飞指引其见过龙载离。 多吉旺堆忙滚鞍下马,上前拜见,道:“轮回寺多吉旺堆,拜见六王爷殿下。多吉旺堆迎接六王爷,驾临普陀罗宫。” 龙载离哈哈一笑,上前扶起多吉旺堆,笑道:“本王初来乍到,滇池省人杰地灵,还望弘法活佛多多关照。” “岂敢岂敢。”多吉旺堆满脸堆笑,从袈裟袍子中摸出一本古籍,恭恭敬敬双手呈上,道:“为欢迎六王爷殿下,多吉旺堆准备此礼物,赠与六王爷殿下。” 龙载离又是哈哈一笑,将古籍拿在手中,并不翻看,只看封面,但见上写着“金刚咒”三个大字,倒吸一口凉气,说道:“此乃《金刚咒》是也?” 多吉旺堆陪着笑脸,躬身点了点头,双手合十,十分虔诚。 “本王早听说过此护体神功秘籍,但应属佛教小宗派内高僧大德才有资格学习,本王如何能练呢?” 多吉旺堆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六王爷若不嫌弃,可拜在我门下,皈依佛门,做一个俗家弟子,自然可练得。当然,那都是幌子,给外人做做样子,习得了此神功,那才是自己的。” 后边燕鹏飞和钟辛见了他这等巴结,面面相觑。 “弘法活佛这个提议很好,待本王考虑考虑。”龙载离说着,将古籍又还给他,哈哈一笑,当先骑上马去,命人打道前行。 于是,众人又簇拥着龙载离,前边燕鹏飞的骑兵开路,后边多吉旺堆活佛的僧团跟随,一路无话,向靖城而去。 第79章 红发柔情寄相思 伊娃从寒冰王国返回利尔逊大平原的时候,利尔逊共和国南、北两个政府已经开始从陆战加入了海战。因两个政府都拥有战舰,北部政府占据新海港城,南部政府占据失落天堂港湾,遂都宣称对海上拥有主权,如此新海港城便于从奥古斯特王国、沃伯翰帝国接受物资,而失落天堂港湾可以接收来自南部半岛上的物资。 而伊娃正是从寒冰王国的首都冰城,一路向西经雪豹王国至奥古斯特王国的朱诺海港,再乘船返回的利尔逊大平原新海港城,可见一路并不顺遂,随时都有被敌方战舰炮火吞噬的危险。 北部政府的首都是利尔逊城,距离西边的新海港城两天的路程,这里现在是北部政府的大后方,距离主战场较远,人们的生活还算安定。 伊娃进了利尔逊城后,先是来到共和国医院,这里是大平原上第一座医院,早在克国联军初次踏上这片土地时,或者说武力入侵这片土地时,最开始建造的就是这座医院,天神教堂都是其后建造的。 她来此是要看望她的母亲凯莉,也就是利尔逊共和国第一任总统的夫人,当年亦是开国先贤之一。因她在年轻的时候,由于战争伤及头部,后来即使伤愈,但是仍旧经常忘记事情或者疯癫不止,尤其最近几年,因为伊娃的父亲奥利佛病逝后,她的精神状态更是每况愈下,几近崩溃。 当伊娃进入母亲的房间后,却发现房间空空如也,并没有母亲的身影。正在她疑惑之时,只听窗外有女人叫道: “救命啊!救命!” 叫声并不是她的母亲,但她能感觉到应该和母亲有关。 伊娃纵身跳出窗外,只见不远处的花圃间,一个年纪不大的女人正被一个红发妇人追击,而刚才的叫声正是被追击的女人,红发妇人正是伊娃的母亲——凯莉。 凯莉并没有武器,但却异常悍戾,脸上青筋暴起,凶相毕露,双手攥拳,得着机会便对那年纪不大的女人进行擂击。 “殷卡人,天神不会宽恕你们的,纳命来吧!”凯莉边打对方边威胁道。 “天神保佑!我不是殷卡人,放过我吧!” 凯莉的行凶殴打引来了很多人,但大家迫于她的凶狠而远避不迭,其中有人将其称为“红发魔女”。 伊娃更不多想,忙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双臂环抱住凯莉腰身,将她一把抱起,向后退去。她比母亲高出一个头,身高上占据优势,但对方却是近身格斗的专家。只见凯莉四肢乱舞,疯狂挣扎,待看清形势后,忙身体不动的情况下,双手后翻,直抓伊娃要害,伊娃吃痛,一把放开了她。母女两个在花圃间交起手来,扭打搏击。 周围的人们聚集的越来越多,吵吵嚷嚷,这就打扰了凯莉的注意力,她本就癫狂,因为人多,此时又有些害怕起来,出手不免速度减慢,早被伊娃又是一把抱住,二人一同摔倒在地。 旁边突然跳出来两个大汉,按住了凯莉,又出现一个僧侣打扮的老者,为她灌下一瓶液体,凯莉这才逐渐放松下来,沉沉昏睡过去。 伊娃不禁为刚才的一幕感到后怕,自己的母亲根本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跟谁决斗,也正是如此,多亏她神志不清,癫狂不止,这才被伊娃找到破绽,否则她是绝难对付自己母亲的,要知道,自己的这点战斗技巧,也得传自母亲。 “你们喂给她喝的是什么?”伊娃放开了母亲,看那两个大汉将她抬上担架,送回母亲的房间。 “没什么我的孩子,那是烈酒,”老年僧侣沙哑的嗓音,几乎分辨不清话音,道:“我发现你母亲酒量不济,正好让她醉倒才好,就让她安心的睡吧。” “好的,雷奥老师,我听您的安排。”伊娃说着,跟他回到他的操作间。 雷奥身材矮小,脸上皱纹密布,常年戴着一顶棕色帽子,长大的僧袍拖地,走路却是又急又快,当先带着伊娃进入一间冰冷的他自己称为手术间的屋子。 “雷奥老师,”伊娃问道:“我的母亲,她现在病情怎么样了?” “你也看到了,不是很好,我的孩子。她现在清醒的时候少,而发疯发狂的时候较多,而且十分暴力,我们有多名医生被她无情的打伤了。” “我很抱歉。” “你的母亲,曾经是一名女战士?” “是的,利尔逊女战士军团,为开国创立无数功勋的军团,就是由她创立的。” “怪不得她那么熟悉人体骨骼结构,下手必有人骨折。”雷奥摇了摇头,大为赞叹,又道:“说真的,如果她清醒,我有很多人体方面的知识想请教她呢。” 伊娃苦笑一下,道:“雷奥老师,您就不要挖苦我们了。我知道凭您的精湛医术,如果我父亲当年病倒时有您在,他也不会因放血疗法而去世了。” 雷奥用沙哑的声音道:“孩子,这是天神的安排,请顺其自然。” “那么,您有什么方法,可以治疗好我的母亲?” 雷奥道:“你母亲头部创伤很严重,而且常年积患,已经不能治愈了……我很遗憾。但是,我会尽力让她不再痛苦,或者说减免痛苦,而不至于更加危急。” 伊娃听着他的话,心里百感交集,自从她记事开始,母亲就时常暴躁,涵养超群的父亲总是一度忍让,而在母亲表现正常的时候,又是那么善良、仁义,简直形成鲜明对比。 “求您帮帮她。”伊娃眼圈湿润地道。 他们正说这话,忽然一股浓烈的腥臭味道蔓延在屋子里,令他们直皱眉头。 “不要介意。”雷奥说着,从桌子下面拉出一个冰桶,里边用冰块敷着两颗头颅,正是伊娃从神龙国带回来的那两个恶魔头颅。只听雷奥说道:“这两颗头颅被我解剖了,经常拿出来看看,现在早已经腐烂,但我就是不忍心丢掉,太稀缺了。” 看来,当时请求伊娃到神龙国寻找恶魔首级的正是这个雷奥。虽然利尔逊大平原北部地区也有魔域沙漠,而且时常有恶魔出没,但却极少有人胆敢冒生命危险去图猎恶魔,这点绝对比不上神龙国的猎魔人。 “解剖?有什么发现吗?”伊娃不经意地问道。 雷奥突然来了兴趣,道:“非常完美的头颅,构造简直和人类极为相似,我觉得这些恶魔,也就是神龙国人所说的‘肥肉’,应该也是人类的一种。” 伊娃对此闻所未闻,惊诧道:“恶魔是人类的一种?” “是的,我的孩子。天神造物,一定有他的道理。恶魔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我现在初步的印证是和人一般无二,但还需要大量的实验,当然最好供实验的恶魔越多越好。” 伊娃只得道:“如果有机会,雷奥老师,我是说有机会的话,我会再从神龙国购买更多的恶魔头颅回来,供您做实验。” “那就太好了,不过,我过一阵要到前线去了。” “去前线?圣迪沙州吗?” “是的,我主动提出来,要去前线为伤者救治,圣迪沙州太缺少医生了。” “那我母亲怎么办?” “不要紧,我已经安排好人手,接替我照顾你母亲。” ************************************************************************* 伊娃见过母亲,虽然凯莉后来一直昏睡不醒,但到底无碍,对于伊娃来说总算放心了,她这才又来到奥利佛宫,此乃共和国北部政府官员办公之所在,是以伊娃的父亲,也就是第一任总统的名字命名的,这是他去世后施行的官方命名,之前这里只叫做“共和国官署”。 她本是要见斯普林霍尔总统,向他汇报此行寒冰王国,与富商尤金的商议结果,想来这个结果会令他高兴吧。但很不巧,斯普林霍尔于今天早上去往殷卡人自留地,是去宣传动员殷卡人参加内战,保卫北部地区。 殷卡人本是利尔逊大平原上的土着民族,后来克国军队进驻大平原上后,曾经驱逐、屠杀过大批殷卡人,殷卡人也做过殊死决斗,反击中双方互有死伤,尤其建立政权以后,殷卡人只有小块的自留地供他们生存。如此看来,斯普林霍尔总统此行并不会太顺利,也说明他到了非拉拢殷卡人不可的地步,否则绝不会去做此尝试。 没有见到斯普林霍尔总统,令伊娃有点失望,她很想马上也前往殷卡人自留地去见他,否则耽误重要事情,那就得不偿失了,但门卫却交给她一大摞书信,由此打乱了她的行程计划。作为共和国外交官,伊娃经常能收到来自各地的信件,不足为奇,但奇怪的是,这些书信中有一封是来自神龙国滇池省,是燕鹏飞托人送来的,这令伊娃激动不已,心情开始愉悦起来。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信件,初时还担心信上内容是用神龙国语言所书,自己看不懂,正打算找谁来帮忙翻译一番,但展开来一看却是歪歪扭扭的克国字母,这才放心,更加对燕鹏飞的这片学习克语的心意而感动。 只见信中写道: 伊娃,你好! 我收到了你的信件,十分激动,虽然看不懂文字。但可能是上天的安排,一位懂得克语,曾经也是克国人的朋友因伤被我接到家中修养,由此我才有机会识别克语,看明白你的信。我正在努力学习克语,希望我们下次见面时,可以用克语交谈。 每次想到我们在滇池省天池的邂逅、在天山的联手对敌、在南部半岛的遭遇,都会令我难忘,认识你是我一声莫大的幸运。 对于一个孤儿来说,拥有一个栖身之所,每日吃饱穿暖,我应感谢苍天才是,尤其拥有今时今日的一切,无论人、事、物,我都倍加珍惜。 但是最近一段时期的遭遇,令我想法大变。我的恩人,也就是你称作“副皇帝陛下”的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我对他的看法一落千丈;养育我的神龙国朝廷,对待百姓的态度也令我十分反感;还有我们这些当兵的,对百姓作威作福,对当官的卑躬屈膝,简直令人作呕……这是一个怎样的天下呀?说不得,也许我真的会去利尔逊大平原找你。 我赠送给你的天珠,你还戴着吗?反正我是经常拿出你送我的锦帕来看。 希望你一切都好。 愿佛祖保佑伊娃! 燕鹏飞 于靖城 第1章 驾临皇家狩猎场 初春时节,万物复苏,温暖的阳光普照着笔直的官道,一支装束齐整的前导队伍由御前卫队组成,高头大马在前开道,后面跟随的就是旌旗招展的皇家仪仗队,簇拥着銮驾而行。皇帝出游,队伍宏伟,扈跸左右,气势磅礴,仪卫阵容,异常煊赫,各色车马,浩浩荡荡,好不盛大。 仪仗队前,一面绣有五爪龙形的黄色大旗十分醒目,伴随着柳絮飞舞中,迎风飘动。 神龙国皇帝龙在天的銮驾在整个队伍中部,其后紧跟着皇后颜皇后的凤辇,再后面随行官员都是骑马跟随。 礼部尚书、御弟龙载坤和都察院左都御史顾文忠都是这班随行官员中身份较高的,二人齐头并进,边说着话,边欣赏沿途风光。 但见前边颜皇后咳嗽连连,还时常拿出锦帕擦拭眼角溢出的泪水。其时天气爽朗,所以皇上、皇后都是乘坐一十六人抬起的肩舆座驾而行,难免不受风吹絮扰。 顾文忠看在眼里,知道皇后是受不得这柳絮的侵害,他便拍马上前,从怀里摸出一块白色纱巾,递给皇后,道:“皇后娘娘,请戴此巾在头上,能遮蔽毛絮烦躁。” 颜皇后赶忙接过来,把整个头部裹在纱巾中,这才觉得好些,对顾文忠道:“顾大人真是有心人,出来打猎还随身带着这么轻巧的物事。” 顾文忠笑道:“其实微臣也怕毛絮,沾到身上会出疹子,不能不防范。这巾是我儿子从南方炙炎国带回来的。” 颜皇后惊道:“哟,你让给本宫戴,你怎么办呀?” 顾文忠陪笑道:“娘娘是万金之体,当然要保护好,微臣身子受点罪,不妨事。” “那就多谢顾大人了。”颜皇后笑道:“这一戴上,确实好多了,而且这纱线细密,薄如蝉翼,一点不影响看东西。” 顾文忠赶忙道:“那这块巾,娘娘就尽管留着用吧。” “顾大人这招太管用了!”龙载坤催马过来笑道:“一般人还真想不到。” 颜皇后又对他笑道:“坤亲王这几月不见,越发精神了,新得了个大白胖小子儿,高兴坏了吧?” 龙载坤道:“托皇上、皇后娘娘的福。我这个儿子太讨人喜欢了。” 颜皇后问道:“起名字了吗?叫什么?” “龙承泽!”龙载坤道:“传承皇家恩泽。前两天刚取得名儿,已经报到宗正寺了。” 正说着,前方飞驰而来一骑快马,马上戎装男子正是御前侍卫统领凌力子,他纵马到了銮驾旁,禀道:“皇上,前方不到十里便到狩猎场了。” 龙在天道:“好,换乘快马。” 一声令下,卫兵牵过来一匹白马,龙在天英姿勃发,顶盔贯甲,下了銮驾,骑上骏马,颜皇后也轻装便服,头裹纱巾,骑上了一匹枣红马,在御前卫队的簇拥下,向前飞奔而去,一众大臣赶忙跟随。 很快队伍就到了皇家狩猎场,只见入口处黄土铺就,清水撒路,两旁卫兵装束整齐,骑着锦乡精挑细选的高头大马,纷持九色刀旗排列。这狩猎场由一支骑兵营驻扎,平素以训练为主,兼顾守御。骑兵营统领陈曦率队迎迓承奉,阵势威武,井然有序。 ************************************************************************* 龙在天纵马疾驰,来到了狩猎场那广阔草原上,心情无比激越,兴致高涨处,随手拿出白马后部装备的弓箭,就要开始捕猎。凌力子和些御前侍卫不离左右。 皇家狩猎场中豢养的几只猎犬也大为兴奋,甩开四肢,狂吠乱叫,围绕在骏马周围,奔跑来去。 颜皇后没跟上,远远落在了后边,紧赶慢追,呼叫道:“皇上,等等臣妾呀!” 龙在天哈哈大笑,双腿夹紧马腹,收拢缰绳,调转马首,对跟过来颜皇后道:“皇后,朕曾答应过你,每年带你来此狩猎,这么多年来,从未食言,你应该奖赏我才是。” 颜皇后道:“皇上,我们不是二十多年前的年轻人了,身体要量力而行。” 话音方毕,忽然风沙扬起,大片乌云自西边天际滚滚而来,倏忽间阴云密布,风啸狼嚎,本来大好的晴空万里,早已暗得异常,看那太阳都发黄无光起来。 周遭几只上蹿下跳的猎犬,原本还是精神抖擞,斗志昂扬,可这一下天色陡变,尤其风声凄厉,便都渐渐安静下来,连吠叫声都显得收敛好多。 这时,但见天上风起云涌,声势猛烈,犹如厉声怒吼,云雾迷漫中,愈觉暗的可怕,就连那狂风也能把人卷走,众人无不栗然,继而零星稀稀地落下豆大的雨滴。 凌力子急忙说道:“皇上、皇后娘娘,请到行宫暂且休息。看来这雨要下起来可是很大的。” 龙在天发令道:“所有人都到行宫避雨。”说完,带着颜皇后等一干随行文武大臣来到皇家狩猎场的行宫中。 此时此刻,狩猎场附近,风卷残云,气象大变,只见天低如盖,那云昏雾暗之中,隐隐约约地现出万道金蛇,周回乱挚,顷刻间,又是一阵凉风吹过,鬼哭神嚎,只听得人毛骨悚然,随后电光一闪,霹雳一声,刹那间,狂风骤雨,倾盆而降,雷声轰轰,将大地都震得岌岌动摇。 众大臣躲在行宫大厅中稍觉心安,虽然外套被淋湿了少许,但都好奇地趴在窗边向外观看,好一场瓢泼大雨。 龙载坤和顾文忠走到龙在天跟前禀道:“皇上,有来自滇池省兵马指挥使派来的都尉燕鹏飞求见。因为皇上今天来狩猎场,兵部便安排他在此等候,伺机面圣。” 龙在天听了便道:“好,左右无事,就处理些政务吧。”又对颜皇后道:“皇后,你先去寝宫休息吧。” 颜皇后施礼后带着几名宫女退下。 龙在天便带着龙载坤、顾文忠等几名亲信走向内厅。 那边厢众大臣还在议论着这场突然而来的暴雨,有人见皇上不在,说道:“这时节不是雨季,此等大雨,必有异象,恐有妖孽作祟。” 旁边有人反驳道:“怎么会呢?如今四海升平,国泰民安,要有异象,也是祥兆。”众人七嘴八舌,说的不亦乐乎。 ************************************************************************* 龙在天于内厅升座,龙载坤、顾文忠等几名亲信在旁侧侍立,太监总管廖公公在皇上身边伺候,凌力子在门口仗剑守卫,首先召见滇池省都尉燕鹏飞。 只见由厅外走进一名甲胄鲜亮的少年军官来,步履矫健,气势昂然,众人但见他身材魁梧,猿臂蜂腰,皮肤黝黑,丰神潇洒,到得近处,再瞧他气宇安闲,神情坚毅,那眉宇之间,自有一种英气,奕奕照人。 军官走到厅中,单膝下跪,拱手施礼,道:“小人滇池省都尉燕鹏飞,参见皇上。奉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之命,前来求取虎符。” “起来吧!”龙在天深深地看着他,问道:“既是来取虎符,军情如若合理,朕自当给你?到底所为何事?” “回皇上,只因滇池省地处西南边陲,紧邻南部半岛,而半岛诸国偶有冲突,都会向距离其最近的滇池省请求救助,如此彰显我堂堂天朝上国之威望。”燕鹏飞肃立当场,不慌不忙,不卑不亢,侃侃讲道:“近日,南部小国千丘国擅自侵入邻邦岳莱国,致使岳莱国仓促应战并节节败退,岳莱国国主颂山只得向我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求助,希望派出援军,逼退来犯之侵略者。” 龙载坤掌管礼部,时常接洽各国使者,知晓其中微妙之处,对龙在天道:“皇兄,如此说来是要向国外派兵了,兹事体大,骆使君恐难做出决定,还望皇兄定夺。” “那南部半岛诸国都尊我神龙国为宗主国。”龙在天向龙载坤问道:“帮谁、打谁,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呀。两国交战,如同夫妻吵架,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叫朕怎么帮呀?” 燕鹏飞赶忙说道:“启禀皇上,据我们所知,千丘国此次是突然出兵,无任何先兆、理由。其实这两国渊源颇深,本是同属一国,都为岳山族人,后分裂而成,近些年来原本十分交好,不想会有此突发战事。” “如此说来,”旁边顾文忠插话道:“这两国会不会暗中有所勾结,设下圈套,实际上是要准备诱使我朝出兵,趁机消灭我军呢?恕臣妄下此判断。” 龙载坤想了想道:“顾大人这段腹黑,也不无道理。” 顾文忠得到鼓励,便又说道:“依照宗主国的义务,我们确实应该出兵帮助岳莱国,可在情报没有被验证以前,贸然出兵,于国家不利。” “启禀皇上、二位大人,”燕鹏飞在下边说道:“根据骆使君的调查,千丘国此番大举入侵岳莱国,势如破竹,已经攻占了数座岳莱国城池,双方皆伤亡惨重,而且大批难民北上聚集在神龙国与岳莱国交界的陇栖寨。” 龙载坤又在旁帮腔说道:“皇兄,南部半岛七国对我们神龙国也是有亲有疏的,比如炙炎国和岳莱国,对我们都是岁岁称臣,年年上贡,其他各国却较为冷淡,很少来往,尤其这个千丘国,更有仇视我神龙国之意,我们不如借此机会,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原来如此。”龙在天冷冷地道:“传朕旨意,调派滇池省三万精兵救援岳莱国。此次境外出兵,为体现我天朝上国之威望,一应粮草辎重都由我方自行携带,不用岳莱国出一米一钱。” 皇上金口玉言,说后,旁边总管太监廖公公赶忙开启一个黄金匣子,从中摸出一块滇池省的虎符,双手托给皇上龙在天,龙在天又转交给燕鹏飞。 燕鹏飞跪拜接受虎符,忙又伏地施礼谢恩。 龙在天见他即要告退,突然又问他道:“你这个年轻人,自打进来后,让朕模模糊糊中想起一人来……” 燕鹏飞不明白皇上怎会有此一说,呆立当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朕问你,你可认得燕南天吗?你们是何关系?”龙在天见他一脸茫然,又问身边大臣道:“你们可还记得燕南天吗?” 顾文忠道:“皇上说的是当年的御前侍卫统领燕南天?臣依稀有点印象。” 龙载坤摇头道:“臣弟不记得了。” “你呀,只喜欢文的,朕当年喜欢习武,时常找燕统领学点功夫。”龙在天对龙载坤道:“你们看此人长得是否有燕南天的影子?” 顾文忠道:“臣实在是想不起来燕统领的样貌了。” “是啊,燕南天帮皇家做事,不想失踪近二十年了,也不知他如今是生是死。”龙在天悠然神往。 燕鹏飞立即说道:“小人是孤儿,在靖城育婴堂长大,五岁时被选派进入演武堂,十五岁从军,如今二十岁,从没听说过此人。” 龙在天道:“这样啊,你也姓燕,刚才朕以为你们是亲戚呢。” “育婴堂的嬷嬷在门口石阶上发现我时,襁褓上绣有一只燕子,遂以此成为我的姓氏。” “原来这样啊。”龙在天道:“无论怎么说,你让朕想起了很多往事,朕很喜欢你这个年轻人,赏赐你点什么好呢?”说着,看了眼左右众人。 “小人寸功未立,不敢奢求皇上赏赐,只是……” “只是什么?你尽管说来。” 既得了皇上首肯,燕鹏飞这才斗胆说道:“小人见这狩猎场上骏马非凡,心下实在爱惜,可否……” 不待他说完,龙在天大手一挥,道:“好,朕送你一匹锦乡骏马。去知会陈曦,骑兵营里的马,任由你随便挑。” “多谢皇上。”燕鹏飞赶忙跪下施礼。 他这一跪,令龙在天又想到最后一次见到燕南天时的情景,也是这样跪下施礼,之后再也未曾见面,不由得喃喃自语道:“天下竟有这么相像的人……” 龙载坤挥手命燕鹏飞退下,后又对龙在天道:“皇兄,别太伤感,龙体要紧。” 第2章 风云变幻显神龙 龙在天又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顾文忠上前道:“启禀皇上,公派留学日出国的学生们,在这里已经受训月余,明天即将启程。这可是我神龙国首批公派的留学生,皇上要不要见见,给他们训训话?” 龙在天想了想,道:“见见也好。” 传令下去,命守候在外的学生们陆续进入内厅,只见鱼贯而入十多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大多是十几二十岁的孩子,最后跟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他们一字排开,跪下口呼万岁行礼,礼毕起身,站立当地,纹丝不动。 顾文忠从袖管里摸出一张折纸,展在皇上面前案上,介绍道:“这是名单,请皇上过目。每省选派两人,另有一个编外人员,共计一十九人。” 龙在天先扫视一遍这些人,只见他们都是身穿白衣、皂底黑靴,一个个站的笔直,精神饱满,斗志昂扬,后又低头去看那花名册,只见上写道: 神龙帝国龙乾一十八年公派出使日出国之留学生名单 中原省选派——康远,字弘大,一十九岁、米盛,字维兴,一十七岁; 江淮省选派——韦肃,字正清,一十八岁、沈承,字涵衍,一十六岁; 巴蜀省选派——王庆,字良祝,一十七岁、李艄,字飞舟,一十七岁; 大漠省选派——汪泽,字百川,一十九岁、易邑,字郸,一十八岁; 关东省选派——陈岳,字景山,一十五岁、魏超,字高才,一十五岁; 西域省选派——彭丰,字博,廿一岁、仲孙才,字立成,一十五岁; 百越省选派——祖康,字天养,三十四岁、韦森,字伯林,一十八岁; 闽中省选派——皇甫通,字达,廿二岁、刘毅,字勇,一十九岁; 滇池省选派——翁琳,字玉书,一十八岁、牧耀,字光辉,一十七岁; 编外选派——江淮省任志,字德文,廿一岁。 龙在天边看边问道:“为什么会有一个‘编外选派’?” “这编外选派的是晋海镖局总镖头的大公子。”顾文忠继续回道:“每省的人选都是经过考试筛选的,此人本来没有考上。选上的都是官费留学,但晋海镖局总镖头主动要求出资,只有一个要求,带上他的长子即可,如此一来,也为朝廷省下这笔费用了,多加一个名额而已,何乐而不为呢。”他又压低声音,凑前说道:“皇上若觉得有问题,我立马将此人除名” 龙在天道:“公派留学此去多长时间?” “一年时间。”顾文忠道:“十八个人,这一年时间,吃、住、游、学在日出国,费用合计高达十五万两白银。如今既有金主来承担,也省了朝廷一笔不小的费用。” “嗯,既如此,就这么办吧。”龙在天想想又问道:“这晋海镖局,是否当年先皇御旨要求南北两家镖局合并后的晋海镖局?” 顾文忠道:“正是,此回承担留学费用的就是以前的大海镖局总镖头任大海。” 龙在天笑道:“哈哈,看来他们做镖局买卖的赚的很多嘛。” 龙载坤和顾文忠也跟着笑起来。顾文忠伸手指向站成一排中的一个胖子,说道:“他就是任大海的儿子任德文。” 龙在天看此人白白胖胖,个子威猛,其他没甚特别之处,这才又仔细去看视他们一遍,都是些青年才俊,很感奇怪,问道:“你们中,谁的年纪最大?” 只见左首一人,出班拱手禀道:“草民祖天养,来自百越省,金沙滩人士,今年三十四岁,是这里年纪最大的。” 龙在天看此人中等身材,皮肤黝黑,五官端正,粗眉凤眼,眼角略有皱纹,一眼看去,粗犷中倒是带着几分秀气,说道:“看你很有些沧桑感,你以前都做过什么?” 祖天养回道:“草民做过很多事,幼年耕地,少年乞讨,成年后做过渔民,也曾在望天涯行舟,也曾在异国经商,也曾在大泽亚海讨生活,近年来跟着媳妇在广城开医馆。” “哈哈!”龙在天和顾文忠对视一笑,又问他道:“你还真是阅历丰富呀。你说说看,是怎么考上留学生的?” 祖天养又回道:“草民虽然做过很多苦力,但也是真才实学,草民的媳妇出身书香门第,都是她教导、督促草民学习的,如今才能考上留学的资格。” “好!”龙在天又对他们所有人道:“你们此去日出国学习,身负国家寄托,肩负两国文化交流,不但要学会他们的技术、武艺,更要了解他们的文明、思想。他日你们学成归来,朝廷必会委以重任,国家的希望,在你们身上。” 下边的一十九人,立即齐刷刷跪下领旨,口呼:“不负圣恩!” 龙在天又对旁边的廖公公问道:“准备有什么礼物吗?” 廖公公道:“回皇上,已备有短剑十九口。”说着,外边又进入几名手持托盘的御前侍卫,那托盘上都是打磨光亮的精美短剑。 龙在天亲自将短剑一柄一柄授予这些学子。 ************************************************************************* 等着这些留学生谢恩退出后,龙在天颇有些感慨,道:“以前,都是各国派留学人员来我神龙国求学,没想到现如今要朕派人出去学习,唉,你们说说看,是不是神龙国这天下落后了呢?” “皇上说哪里话来?”顾文忠赶忙劝慰道:“当今天下风调雨顺,百业兴隆,正逢盛世,万民生而有幸,得享此等繁荣。皇上万万不要多虑。” 龙载坤也跟着道:“皇兄莫要操心这些烦恼事,有我们呢,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龙在天在厅内踱来踱去,想着心事,一会终于停下脚步,对他们道:“朕有一想法,说来给你们听听。自古有言道,凡兵者以劳而强,以逸而弱,承平日久,概以默然。我朝原以武功开国,频年征讨不臣,所至克捷,皆恃骑射。今荷天庥,天下一统,毋以太平而忘武备,尚其益习弓马,务造精良,九省之师,既不经战阵之事,又不见搜狩之役,筋力日懈,势所必然。所以,朕打算明年举办一场盛大的阅兵大典,向天下彰显我神龙国盛世,提振国民信心,并使各省凝聚力增强。你们意下如何?” “皇上这个想法真是太好了!”顾文忠赶忙赞同道:“让九省派遣精锐部队来这里举行大阅之典,那场面一定十分壮观。” 龙载坤也跟着道:“皇兄这个想法确实可行,各省提前一年准备此阅兵式,再照会各国委任使节前来观礼,到时候肯定轰动全天下,壮我国威!” “哈哈哈哈!”龙在天有了此想法,一时心情大好,纵声狂笑,说道:“你们去拟定此旨意,务必办好此重大事件。” “臣领旨!”龙载坤和顾文忠一齐躬身说道。 “轰隆隆!咔嚓嚓!” 突然间,雷声大震,直震得整个大地都在摇撼。内厅众人原本听不到外面一点动静,这一下雷声、地震一齐出现,都感到可怖,还好地震只出现一次,没有后续。继而又听到前边大厅传来很多人的慌乱之声,此起彼伏。 “外面到底出了何事?”龙在天惊惧之中有些不快,可能是因为须臾的快乐被打断了。 廖公公赶忙唤进来一个小太监,问:“去看看什么事?” “启禀皇上,”这个小太监看来已经知道,忙跪下说道:“外面大雨不住,天空乌云闪电霹雳中飞出一条巨龙,盘旋来去。” 龙在天更加惊奇,说道:“有这种事?我们去看看。”说着大踏步就向外走去。 凌力子持剑在手,紧紧护卫皇上左右,众大臣都尾随而行。 来到大厅,只见很多人都趴在窗前外望,时而发出一阵阵的惊呼声,大厅上已经掌起巨烛,但烛火被室外刮进来的大风吹的摇摆不定,那些倒映在墙上的人影也跟着左右晃动,看上去有几分恐怖。 众人见龙在天出现,窗口处马上让出一大块地方,供皇上近前。 龙在天这一看不要紧,只见天空中黑云密布,暴雨如注,电闪雷鸣中,隐隐有条巨型长龙飞越,龙首龙爪龙鳞龙尾,时隐时现,此起彼落。不经意间,龙形好似俯冲而下,激起地上飞沙走石,如此近了,人们才看到那巨龙身上幻出淡黄光芒来,端的好看。 刹那间,巨龙又再腾起,远远飞离,天地如同被巨龙拉伸撑开,天空越来越高,地面越来越低,那地上的房屋建筑人畜显得极为渺小,可能在它眼中如同蝼蚁一般。那盘旋飞舞的巨龙睥睨天下,不可方物。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也不知道是谁,这时竟而颂出这样一句经文。 说来也奇,那盘旋的巨龙突然一个翻身,向天空至高处飞去,越飞越小,最终不可见了,随后,暴雨越下越小,乌云逐渐散去,不久便雨过天晴,空中彩虹清晰可见,一派美好景象。 其时只是未时,刚才因为乌云蔽日,天黑如盖,大家以为很晚了,此时一看,天空仍旧明亮。 众人这才舒了一口气,心情都大好起来,把刚才的可怖景象也都忘怀了,开始说说笑笑一回,无非是歌功颂德之词,道是神龙现身神龙国,祥瑞之兆呀! 第3章 寒冰王室传秘闻 龙在天经历了刚才的一场奇幻景象,心中默默想到的是天降福瑞于我这个真龙天子,不枉我辛苦政务这么多年,由此心情舒畅,也开始和身边的几个大臣说说笑笑起来。蓦地,他竟发现远处有两个瘦高身材的洋人,一个四十多岁,一个不到二十,都是卷发蓝眼,高鼻深目,却穿着神龙国人的中原服饰,宽袍大袖的,乍一看不伦不类。龙在天这心里高兴,对此便大感兴趣,向龙载坤问道:“怎么有洋人在此?” 龙载坤回道:“皇兄不知,他们来自极北之地的寒冰王国,往来各国做贸易,这次千里迢迢运来行宫上等的寒冰玉石,听说此冰玉千年不化,夏天可以降低室内温度。本来知会过要避开皇上面的,可能刚才被天龙吸引出来看视,万望皇兄不要怪责。” “哈哈,不怪,不怪。” 龙载坤又凑前说道:“羊丞相通融过了,以后寒冰国有什么新奇物件,都会呈抵宫里,由皇家优先选取。” 龙在天点了点头,却对这两个异国之人很感兴趣,问道:“他们会说咱们的话吗?” 龙载坤笑道:“那个年纪大点的会说,说的还很好呢。” “有意思。”龙在天笑道:“朕要见见他们,聊两句。”说着,当先走向内厅。 ************************************************************************* 龙在天又于内厅升座,龙载坤、顾文忠等几名亲信仍然在旁侧侍立,总管太监廖公公依旧在皇上身边伺候,凌力子还是在门口仗剑守卫,这次召见的是寒冰王国的两位商人。 两个洋人来到内厅,不待人提醒便双膝下跪,抬头平视前方,毕恭毕敬,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会说神龙国语言,开口便用中原话讲道:“在下尤金,这是我的随从保罗,请不要见怪于他只会说母语。我们拜见神龙国皇帝陛下!我们从北方寒冰王国来此,向贵国呈上寒冰玉床的。” “好,起来吧!”龙在天见他二人十分谦卑,心下非常受用,笑道:“寒冰国与我神龙帝国关东省接壤,朕听说关东省的冬天能冻掉下巴,你们那也是吗?” 尤金的脸上有着令人十分舒服的笑容,此时也跟着笑道:“冬天的寒冷,寒冰国比关东省尤甚十倍,御寒措施不好,整个人很快就被冻成冰块了,敲一下身体就碎裂了。” “瞧你说的怎么这么吓人!”龙在天却非常爱听故事,又问道:“朕听说,寒冰国一半人口是我们神龙国人,这个属实吗?” “皇帝陛下说的属实。”尤金回道:“另外一半也都是克洛奥斯联合王国其他各国人流落过去的。就拿我们两个来说,其实都是圣迪沙王国人,为了生存,自小颠沛流离到了寒冰王国的。” 这时,那边龙载坤突然说话了,道:“乱讲,圣迪沙王国,是出了名的有钱人的天下,个个都有经商的头脑,你们怎么会为了活命去寒冰王国那种苦寒之地?” “天神保佑我们!”尤金不慌不忙回道:“阁下有所不知,我们很小的时候,克洛奥斯联合王国的西部三国发生战乱,殃及我们这些小民,我的父母就是在战火中被打死的,我们没有办法,只得一路向东逃难,最终到了寒冰王国。 “我还算幸运的,在饥寒交迫中,被寒冰王国的首相李约翰先生救活了,对了,忘记告诉各位,李约翰先生的祖上是神龙国人,他和他的夫人都是神龙国后裔。 “我自那以后,就在首相府中做个仆人,打扫卫生,端茶倒水,鞍前马后,伺候主子,就连我这点中原话,也是跟李约翰先生学的。后来李约翰先生看我人够机灵、又会算账,便让我做府中库房的采办兼顾记账。 “一直到了我三十岁的时候,有一天我去找李约翰先生,说我看到一个商机,想去做寒冰的买卖。先生听了哈哈大笑好一阵,他说别傻了孩子,在寒冰王国到处都是冰,你怎么还做寒冰的买卖,谁会随手拾到的不要,却去花钱买你的东西?我说,寒冰确实随处都可拾取到,但我会把这些寒冰做成玉石,做成饰品,最重要的是,我要把在寒冰王国人们看来再普通不过的冰,卖到南方去,也就是卖到神龙帝国来,或者卖到克洛奥斯联合王国其他各国去。 “皇帝陛下想象不到,经过多次向李约翰先生说明我的想法,最后,先生终于被我说动了,给予我一笔启动资金,由此,我开始做了寒冰的买卖,到周边各国推销,尤其神龙国的销量最好,然后再把各地的好东西运到寒冰王国,来回都可赚很多钱。如今已经做了十多年了。” 内厅上所有人一直在听尤金讲诉他的经历,心中都在默想着,圣迪沙人果然是天生的商人。 “原来寒冰国的首相是个神龙国后裔,这样很好。”龙在天又问道:“寒冰国的国王你可曾见过?” “回皇帝陛下的话,在下见过。”尤金说道:“每年的天神节夜里,老国王劳瑞恩都会带着所有王室成员在王宫顶部平台燃放烟火,寒冰国首都冰城所有国民都会聚集在王宫周围欣赏绚丽多彩的烟花。值得在下骄傲的是,从十年前开始,每年王宫用的烟花,都是在下供应的,当然这都是采购于神龙国咯。” 龙在天笑道:“朕听说寒冰国王室是克国各王室中艳情最多的一个,虽然国家羸弱,但政权却最为稳定,是这样吗?” 尤金亦笑道:“这方面的传说确实很多,瑞德王朝统治寒冰王国历经十世,几欲三百年,而现在的老国王——劳瑞恩·瑞德七岁登基做国王,如今已经七十岁了,这世上恐怕还没有比他做国王时间更久的了吧。因为地处偏远,土地贫瘠,无人会来征讨,所以极少发生战乱。” 顾文忠这时问道:“说起寒冰国的王族,十多年前,听说王太子全家被强盗所杀,这种灭门惨案,没想到会发生在寒冰国王室。你可知晓些内幕吗?” 尤金看了一眼旁边鸭子听雷一般的保罗,保罗正百无聊赖地低头打着瞌睡,想了想说道:“阁下的问题让我如何回答才好呢?我所能知道的,就是世面上流传的各种消息。 “老国王劳瑞恩有两个儿子,长子古斯塔夫就是这位阁下所说的被强盗所杀的前任王太子,最得寒冰国国民支持的王太子,不想十多年前全家被害,一时间各国王室惊讶,相信神龙国上下也有所耳闻。大家都传说是劳瑞恩老国王的次子劳伦斯派人所为,劳伦斯也就是现任的王太子,古斯塔夫的弟弟,但其实此人胆小怕事,性情懦弱,只喜欢在女人堆中享乐,妻妾情人众多,在我们看来并无做国王的野心,恐怕还是有其他内幕的。” “如此说来,”顾文忠接着问道:“这个劳伦斯无论如何都会继老国王劳瑞恩后接任做国王了?” “这个也实在难说。”尤金说道:“老国王劳瑞恩其实并不喜欢这个次子劳伦斯,听首相李约翰先生提到过,老国王时常念及长子古斯塔夫的。我感觉他也许会找个孙儿辈的继任者吧。 “哈哈,大家也不要小瞧劳伦斯这个好色之徒,他的儿子、私生子很多,其中不乏有老国王劳瑞恩喜爱的后辈。说起来,我最近经常逗留在贝奥塞斯王国首都古斯诺堡,认识了一位寒冰王国派驻此国的质子,名字叫亚瑟的,他就是劳伦斯的第七子,我们同是寒冰王国人,所以现在很熟悉。我看此子,很有些祖父之风。” 龙在天说道:“寒冰国的王室乱象,听你娓娓道来很有些意思。”看了看左右,又道:“你不如投资这个王孙亚瑟,他以后很可能坐上寒冰王国的王位也未可知呀!”说后哈哈大笑起来。 内厅上的所有大臣也都跟着哈哈大笑,这一下吵醒了睡意正浓的保罗,他一下挺起脑袋来,东张西望着,好奇地看着别人,一头雾水,不知大家为何都这么高兴,众人见了又是一阵大笑。 刚才龙在天的一番话,同时也提醒了尤金。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当时就想道:“投资亚瑟做寒冰王国的国王?这真的可行吗?” 顾文忠也跟着附和着:“你这个商人,做一辈子买卖,赚再多的钱,富可敌国,又有什么用?你真的不如去投资这个王孙,他以后当了国王,你就是首相了。”说后又继续大笑不止,其他大臣也笑着说是。 尤金开始心中不安稳起来,想道:“我帮他坐上国王宝座,我就能成为像李约翰先生一样的首相了!”想到这里,感到前景十分诱惑。 龙在天最后说道:“今天朕很高兴,听你讲了很多寒冰国的事情。你回去见到你们首相,可代朕邀请他来神龙国一会。” “是,陛下!”尤金拉着保罗又双膝下跪后,毕恭毕敬地慢慢倒退着出去了。 这时,颜皇后带着宫女进来,说道:“皇上,天晚了,臣妾叫人准备了鹿血鸡蛋羹,您尝尝。”宫女端着一个瓷碗,放在皇上面前的几案上。 “好。”龙在天又对一众大臣道:“你们也下去用晚餐吧。” 众人齐呼万岁后退下。 龙在天在颜皇后和廖公公的服侍下吃过了鸡蛋羹,精神一振,对皇后说道:“朕刚才见了个洋人,此人十分有趣,听说带了个千年不融化的寒冰玉床来此行宫,朕倒要看看是个什么奇怪的物事。” 廖公公赶忙去招来狩猎场骑兵营统领陈曦,问他道:“寒冰国运来的冰玉床在哪?皇上要看看。” 陈曦便前头领路,带皇上、皇后来到一间无窗密室,四壁空空,唯有中央位置摆放着一块巨大的长方形寒冰,阵阵寒气缭绕着冰玉,晶莹剔透,当中镂空,菱角分明。 几个人进到密室,远远站着已经感到寒意侵体。 龙在天走上前,轻轻抚摸着寒冰,竟有寒气刺骨之感,不能久触,笑道:“好一块寒冰玉床,果然名不虚传。” 颜皇后道:“此床冷冰冰的,如何能睡人,就算是炎热夏天也不行。” 龙在天哈哈大笑道:“这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定数,存在就一定有存在的意义。以后会有大用处吧。” 第4章 商人计较谋前程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尤金便带着随从保罗急匆匆辞别狩猎场骑兵营统领陈曦,一路向北而去。 其实,这整整一宿他都没有睡的安稳,一直翻来覆去的想着前一天和神龙国皇上龙在天的一番对话。 尤金默默思量着:“我完全可以投资这个寒冰王国的质子,他是现任老国王劳瑞恩的亲孙子,瑞德王朝小辈中目前没有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种种迹象表明,寒冰王国几年、十几年,或者几十年后,这个叫亚瑟的年轻人,是有资格坐上王位的。 “他目前正处于人生的低谷期,我要向他伸出援手,他必然会感恩戴德。”尤金深夜不睡,躺在床上深思:“我有必要先去了解他的为人,我只知道他目前非常落魄,非常无助,非常低调行事,我还不了解他,我不能做亏本的买卖。” 远处传来同处一室的保罗震天价的呼噜声音,静夜听来,如同前一天的雷声,但在尤金听来,即使再大的噪音,也毫无打扰自己思路的可能。 “对,要想获得高额利润,就要铤而走险!”在尤金的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尤金这一下心中有了笃定的想法,漫漫长夜就更难捱了,在他一生中也没有过这样的等待吧,堪堪窗外刚刚擦亮,他就急不可耐地摇晃醒了保罗,带好行李,二人就忙着向狩猎场的负责人说明自己家中有要事必须赶回,在陈曦好奇的眼光中,他们骑马早飞驰而去了。 这二人快马扬鞭,一路北行,晓行夜住,不一日已经到了大漠省北部长城的雁行关下,也是神龙国大漠省通往贝奥塞斯王国的必经之路。 出了此关,向左走是贝奥塞斯王国,向右走是寒冰王国,但不巧的是,这里竟然闭关锁门,大批官兵严阵以待,禁止所有人进出。此时已经过了卯时,天色昏暗,但还不至于闭关宵禁。 附近已有很多商旅队伍,又是马队,又是驼队,更有很多住在附近的人,推车的,拉货的,聚集在关内,吵吵嚷嚷,吆五喝六,大家本来都想赶在夜幕降临前出关的,不想这么早就已经关了城门。因为地处边境,出了此关即为克洛奥斯联合王国,所以这些人中神龙国人居多,西方人也不少,大家都不会对谁感到奇怪。 他们遂向旁边的几个同是西方人问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闭关。 “官兵说最近有恶魔出没。”一个人回道:“这回给多少贿银都不放行,看来倒是真的发生了!” “已经闭关三天了。”另一个人埋怨道:“天神保佑!我们运的鲜果看来要烂掉了,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行。我们每天一早就来等,一等就是一整天,晚上再去住店。看来今晚还是不能开城门放行。唉!”唉声叹气,愁眉苦脸。 正说着,仔细分辨,依稀可以听到关门之另一侧也有嘈杂声音响起,看来那边想入关的人一样很多。 这北部长城是神龙国开国后不久建造的,神龙国举国之力,建造了几十年方才建成,尤其这雁行关是整个北部长城中最高的关卡,城门两侧的烽火台高愈八丈,时有大雁擦身飞过,所以起名叫做“雁行关”。城门的开关,都在神龙国这一侧控制。对面贝奥塞斯国也有守兵,是否通行却要看神龙国守关将领的命令了。 此时,关卡门前整齐站列着很多守关士兵,一个个脸色阴沉,表情坚毅,虽然朴刀仍旧在刀鞘中,但手都紧紧握着刀柄,时刻准备着抽出兵刃,进入战斗状态。 士兵阵列前,一个武官走来走去,显得极不耐烦,口吐浓痰在地,指着一众商旅喝道:“都别聚在这里吵扰了,天黑了,都赶紧找住处去吧,这里不安稳,可别怪我雁行关守备汪耀民没提醒你们,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为了贪图赚钱命都不要了吗?” 尤金和保罗听了“汪耀民”这个名字,对视一下,二人都感觉好熟悉,仔细一想,突然想到这是去往日出国留学生中,一个来自大漠省学生汪百川的父亲,他时常提到的。 尤金和保罗此次来神龙国皇家狩猎场售卖寒冰玉床,在狩猎场逗留半月有余,和同在狩猎场受训的这批公派留学生混得非常熟络,尤其这个汪百川性格外露,总是把自己父亲的大名——汪耀民,在大漠省做将军的事迹放在嘴边,竟而狩猎场中没人不知道的,保罗虽不会中原语言,但这仨字听得多了,不会也记住了。 尤金感觉事态可以被自己控制,于是带着保罗走向汪耀民,打算求个人情。要知道,尤金是个商人,又经常往来神龙国,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人没接触过,所以见有个机会,忙边笑边说道:“汪老爹,汪将军,我们是汪百川的朋友,哈哈。” 汪老爹一忖,好像没见过此人,低声问道:“你认识我儿子?” 尤金道:“感谢泰坦天神!何止认识,我们很熟的,哈哈。他最近要去日出国留学,现在皇家狩猎场受训,我们在那里认识的,我们是好朋友的。” 汪老爹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尤金看和对方搭上了话,忙在袖口中拿出一袋银子,塞在汪老爹怀里,笑道:“汪百川很上进的,而且十分孝顺,这是他的奉银,特让我带来孝敬您的。” 汪老爹见钱眼开,哈哈一笑,就收起来了。 尤金又说道:“我在狩猎场没少帮汪百川,他很仰仗我的。”话锋一转,忙提到重点,道:“汪将军,我们有要事出关,请您通融一下才好。” 汪老爹拉着二人走远,到了城墙下才道:“你们有所不知,能不能出关不是你我说了算的。恶魔真的出现了,西边传来的讯息,这回不会有假。” 尤金惊奇问道:“这里距离魔域沙漠千里迢迢,恶魔能来到这里?” 汪老爹道:“不让你们出关,是为你们好。恶魔在北部肆虐,神龙国这边算是安全的。” 就在这时,紧闭的城门突然被猛烈的撞击着,继而城墙那边仿佛沸腾了一般,发出令人惊恐的哭喊声,嘶叫声,嚎啕呼救声,一下子盖住了这边的声音。原本神龙国这一侧人比较多,声音比贝奥塞斯王国那边更为嘈杂,但此时此刻对面却超过了这边的声音,仿佛陷入绝境。 一时间,神龙国这边人们鸦雀无声,都在紧紧地盯着关门在看,不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只感到那边很恐怖! 汪老爹看情况不妙,命令士兵武器出鞘,严阵以待。他又向城墙高处叫道:“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怎么了?你们看到了什么?” 黑暗中,高达八丈的烽火台上隐隐有人影伫立,却是无人应答。 城门对面此起彼落的惊呼嚎叫,随着一阵高潮嘶吼后逐渐低落下去。随即人们发现,厚重的铜质巨大城门的门缝中,突然渗出血来,大家一看,更加恐惧了。 没多久,城墙那边竟然没有一点声息,大家不猜也知道,那边的人不是死了,就是逃命去了。 尤金和保罗对视一眼,心里都暗叫好险,刚才要是汪老爹开关放行,此时恐怕二人命已不保。 这时候已经完全天黑,夜幕中,看到这种情景,哪里不令人惊惧。 汪老爹又叫了几声,看城墙上竟然无人应答,但黑暗中却能分辨出一个个守卫的人影还在那里伫立着,知道上面也出事了。 一个校尉上前对他道:“汪守备,我上去看看吧。” 汪老爹眉头紧皱,道:“不,不可,有危险!” 汪老爹话音刚落,有人突然指着西边远处叫喊道:“快看,鬼火!” 众人忙一齐向西边眺望,只见绵延无尽头的长城上,由远及近,一波一波亮起了无数蓝幽幽的火光来,速度极快,倏忽间,雁行关城门两侧的烽火台上也亮起了两团蓝色的火焰。 第5章 燕行关上猎魔人 “是烽火台上的狼烟吧?”有人惊慌失措地道:“是不是守在烽火台的官兵放的狼烟?”吓得连说话声音都发颤了。 “看位置是在烽火台上……”汪老爹在这里守关十余年,对附近景象再熟悉不过,但却又说道:“可这绝不是烽火台上点燃的狼烟,那是什么呀?我从没见过!难道真的是鬼火?” 此时的城门门缝中,仍旧不停地渗出粘稠的鲜血,这要死多少人才能有这般的血量。 上边烽火台的鬼火幽幽晃动,看久了让人心慌意乱。 城墙下面的人们愈加害怕。 人们开始还都发愣,直勾勾地看着城门,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话道:“该来杀我们了吧!” 众人正惊惧中,突然从城墙上掉落一个人下来,无声无息,坠落地面上才发出一声骨肉摔碎的沉闷声响,大家仔细一看,原来是个驻守烽火台的官兵,被摔得血肉模糊,死状惨烈。 这一下所有人都惊醒过来,大家又开始骚乱起来,你推我搡,四散奔逃,丢货弃物,只顾逃命要紧。 正乱中,城墙上方突然又落下一个巨型黑影,“哐”的一声,稳稳地落在地上,大家原本以为又是一个驻守烽火台的官兵,但看时,竟然是一头人形怪物,很像是头棕熊,全身又长又粗的黑毛裹体,足有两个正常体型的人垒起来一样高,头部却是较小,如同豹子前倾,尤其后脖颈处拱形的颈脊,头顶上直立着一些毛发,像猪鬃一般,臂膀粗壮,两个拳头硕大无比,抡起来就砸在旁边一人身上,那人立刻被打得直飞出去,重重跌落,当即毙命。 人群更加慌乱,逃的更快了,边逃跑边发出刚才城门另一侧的惊恐嘶吼声。 远处众守城士兵持刀冲了过来,团团围住这个巨型怪物。 “嗥呜!” 怪物怒吼一声,声震四野,眼见它抡起硕大的拳头就冲向这队官兵,几个靠前的士兵挥刀就劈砍怪物,力道且劲又猛,堪堪刀砍到怪物手臂,它也并不避让,生生的刀砍入肉,在它粗壮的臂膀上深入数寸。无论如何,怪物也是血肉之躯,如何能受的了如此攻击。这几个士兵心下得意,不想怪物真个毫不在意,两个硕大的拳头抡在几人头部,都打得脑浆迸裂而死。 后面紧跟着几个士兵,看到同伴惨死,吓得倒退回去,一人慌乱中,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狼狈不堪。 汪老爹其实武艺不高,之所以今时今日能坐上这个位置,都是资历、人脉和多年的行贿得来的,本来还大声吆喝,命令手下冲击,但这时见到怪物不畏刀枪,一时傻了眼,不知如何是好,也跟着众士兵四下逃避,边跑边喊叫着为自己壮胆:“这就是来自西域的恶魔吗?我们大漠何时见过这种东西?”。 这时,只见从高耸的城墙上又跳下几个黑影来,汪老爹见了连连叫苦道:“一个怪物已经如此难斗,又来这么多,我们都得死这里!” 众人定睛一看,这几个黑影却都是和自己一样的人,有高有矬,有老有少,有胖有瘦,穿着也是各异,有穿西方锁子甲的,有穿破破烂烂如个叫花子的,有穿黑布棉衣的,有穿单薄褂子的,连那手中兵器也个个特别。见了这一出,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来历。 这几个人甫一落地,立马纷持兵刃就冲向了怪物,与怪物缠斗在一起。 几人合力勇斗怪物,打了个旗鼓相当。 那怪物左突右冲,竟然打不到他们,有些气急败坏,呼呼盛怒之下,两只硕大的拳头抡的更快了。 守城官兵和一众商旅都躲得远远的张望着,只见那伙人与这怪物大战几十回合,越来越凶猛,直打的尘土飞扬,人仰马翻,都是在拿性命相搏,稍有不慎,必有损伤。 这伙人一共是八个,前后左右各两人,围着怪物施展各自绝技,看来都有长期很默契的分工合作。 只见怪物面前这两人,一个带着顶棉帽子,岁数较大,脸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疤,使一口厚背大刀,刀锋雄厚,招式凌厉,是这伙人中武艺最高的,可与怪物近距离缠斗;另一个长的很黑的矮小汉子,双手持有一把长柄镰刀,舞起来虎虎生风,每次击出一镰刀,都是对准怪物要害,此黑汉子的长柄镰刀弥补了自己身材短小的缺陷,所以也不落下风。但那怪物却是不怕疼似的,不惧来招,反而还击面前两人。 怪物后面两人,一个使黄金喇叭的大胖子,身材魁梧,但身手却还算敏捷,专在怪物身后偷袭,那喇叭口异常的大,打在怪物后背、臀部,都会深深印出一个圆形轮廓;另一个贼眉鼠眼的瘦高汉子,使一根又粗又长的铁鞭,每次甩出,都打得怪物毛发横飞,皮开肉绽。 再看怪物左侧这两位,一个五短三粗的大汉,手持一柄二尺长的烟枪,前端烟袋锅里还燃着红光,挥动慢的时候,一缕一缕的烟雾飘出,他便用那滚烫的烟袋锅去打击怪物,只把怪物的粗毛燎起来一片一片的青烟,并伴有焦糊味;又有一个头戴斗笠,粗布遮面,只留出一双眼睛的汉子,双手各持一柄短斧,上下挥舞,劈砍不停,只砍的怪物左臂血肉横飞,饶是如此,却也阻不住怪物来回乱窜。 再看怪物右侧这两位,一个弱不禁风的文人打扮的男子,脸色白里泛青,好像病入膏肓一般,距离怪物远远的,瞅准时机,就是一连串飞刀掷出,刀刀击中怪物脸面,扰乱怪物注意力,但怪物皮糙肉厚,根本伤不到它;还有一身材高大的汉子,个头比这怪物矮不了多少,双手持一根柔韧性很强的竹竿,虽然是竹子,但他内力深厚,打在怪物身上,触及筋骨,可惜对这怪物来说不疼不痒,真个没有疼感。 这八个人,每个人都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如今联手对付这庞然大物的怪物虽然收效甚微,但如果是和普通人交手,千军万马也不在话下。 “大哥,我引‘肥肉’来攻击我,”在怪物右侧那文人打扮的痨病鬼突然说道:“你们趁机把它脑袋砍了!”他所说的“肥肉”,正是这怪物。 “好!”与怪物正面交锋的使厚背刀的疤脸老者叫道:“大家小心!” 只见痨病鬼唰唰掷出两柄飞刀,其中一刀正好扎在怪物右眼珠上,怪物注意力一下子被他吸引,怔了一下,便转身去抓右侧的大高个,痨病鬼就在大高个后边,又是掷出两柄飞刀。大高个的竹竿横扫在怪物脖颈处,怪物被激怒,哇哇怪叫着就扑了过去。 疤脸老者瞅准机会,厚背刀暗运内力,飞身上前就砍向怪物头顶,不想这时怪物突然又转身过来,面对面朝着疤脸老者,就是一拳打去,力道十分猛烈,这要是被它打中,非成一滩烂泥不可。疤脸老者没想到怪物有这手,在他们看来,怪物应该是没有心智的,只会一味胡乱击打才是。 疤脸老者不及细想,还在半空中的身子本能的低头躲避,堪堪怪物一拳迎来,正好将老者头顶棉帽子打掉了,老者跟着一个滚地,退出战斗,电光石火间,危险到了极处。 众人一看老者,没了棉帽子的光头上,竟然出现一个黄灿灿的金属圆弧形扣在脑袋顶部,他的头顶看来异于常人,也不知道他都经历过什么。 “魔头!”躲在远处的汪老爹惊呼道:“他们是除魔猎人!” 尤金就在汪老爹身后,问道:“什么除魔猎人?” “你们洋人不知道。”汪老爹讲道:“朝廷发下文书,消灭恶魔者,按首级奖赏一百五十两白银。西域那边魔域沙漠附近出现了很多猎魔队伍,最出名的当属魔头带领的,听说这个魔头比恶魔还可怕,有一颗黄金头盖骨!没想到他们来了这里。” ************************************************************************* “黑子!当心!” 这时,那边怪物又在哇哇狂叫起来,双臂乱舞,打的面前矮个黑汉子险象环生,刚才他和魔头并肩正面与怪物作战还好些,此时自己独自支撑却感吃力。手中长柄镰刀被怪物双手抓牢,硬夺不下,怪物又是张开血盆大口,一嘴黄牙就去咬黑子。 黑子保命要紧,撒手放弃了长柄镰刀,自己一个后跃,也退出了战斗。 怪物一口没咬到任何东西,把手里的长柄镰刀远远抛出,不想旁边晃过一个头戴斗笠粗布遮面的人来,它哇哇怪叫,伸手就去抓。此人双手各持一柄短斧,立即交叉在胸前防御,但怪物力道太猛,硕大的爪子打在双斧上,力透全身,这大汉被打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随即一口鲜血喷出。 “疤瘌受伤了!” 怪物瞅准目标,迅速向前猛扑过去,看来那受伤的大汉神志不清,萎靡在地,危险之极。 在此危机时刻,魔头挥动厚背刀猱身驱近怪物,要阻止其伤害疤瘌,怪物被扰得一扰,气急败坏,一掌打飞了厚背刀,继而双臂一舒展,竟将魔头环抱在身前,又再张开大嘴要咬魔头。 众人惊呼中,其余六人立即又上前围攻怪物。 就在这时,被怪物紧紧抱住的魔头抽出腰间一把漆黑匕首,趁势插在怪物胸前。大家还在慌乱中,都没想到这招能伤及怪物,因为之前无论官兵还是八个除魔猎人,大家的兵刃都无数次砍削扎刺过怪物身体多次,它就如同没有疼痛感觉一般,毫发无损。但这时再看那怪物,被这烧火棍一般的黑漆短匕一刺,竟然站立不稳,双臂也松开了魔头,然后没多久一跤摔倒在地,一动不动地死了。 七个人累的筋疲力尽,金喇叭去看视疤瘌伤势,说道:“断了几根肋骨,没甚大碍。” 黑子拾起长柄镰刀,对准怪物脖颈砍了五六下,才砍下怪物首级,然后拿块破布包好,背在背上。 “大家伙都没事吧?”魔头盘膝坐在当地,看视一圈同伴,问道。 其余使钢鞭的长虫、使烟枪的烟袋锅、使飞刀的秧子、使竹竿的大个儿,众人都围过来,金喇叭扶着疤瘌也走过来了,一同看视魔头的黑漆短匕。 “大哥,真是想不到,”长虫话多,问道:“平时看你带个烧火棍,以为是护身符呢,原来这么厉害,‘肥肉’竟然害怕这个?” 魔头收起短匕,说道:“刚才情况危急,我也想不得那么多。也许不是这短匕厉害,正好‘肥肉’之前被咱们打的快完蛋了,就差这么一下子呢。” 众人杀了怪物,心情大好,都哈哈大笑起来。 汪老爹这时走上前,问询道:“诸位英雄,你们可是猎魔人吗?” 长虫瞅着他道:“是又怎地?不是又怎地?” 汪老爹陪笑道:“诸位英雄别误会,我是好意,你们帮我们防守了关隘,还救了我们的性命,既然有同伴受伤,可以到我们营中休息,治好伤势才好。” 魔头道:“不用了,这点小伤,家常便饭。”说着,当先向西边走去。其余几人,搀扶着疤瘌也跟着走了。 众商旅和那些官兵惊魂不定,又去仰头看视烽火台,那上边扑簌簌地落下一些碎石来,大家刚刚经历了一番与恶魔的搏斗,此时再看这长城,感觉摇摇欲坠。 临了,只见长虫又回头说道:“该修修了,快塌了!” “不劳您老费心。” 汪老爹又陪笑道。 随着猎魔部队的远去,长城烽火台上的蓝光鬼火,逐渐暗下去,渐渐消失,一切恢复如常。 尤金和保罗又来到汪老爹身边,问道:“恶魔被灭,可以开关放行了吧?” 汪老爹苦笑着道:“没有上头指令,谁也不能开关。万一对面还有恶魔呢?” 众商人被唬了一跳,畏首畏尾,收拾货物,都去找住处了。 第6章 天下流传巡察使 第二天一早,众商旅又汇集于雁行关城门前,其中就有尤金和保罗。 城门仍旧紧紧地关闭着,门缝处的血污凝固了,无数苍蝇嗡嗡乱飞,落在上面,展示着昨晚的凶险。两队官兵列于城门两侧。 商旅三三两两,边等待边唠叨着昨晚惊心动魄的经过,看的出来,大家仍旧心有余悸。有些是今早刚赶来打算过关的商人,听大家说的热闹,却说什么也不相信这里会有恶魔出现。尤其远处地上,昨晚被官兵烧焦的恶魔尸身,一滩肥肉,恶臭无比,完全分辨不出是何物,倒像是一推骆驼的尸骸。 这个时候,南方远处,一骑白马驮着个白衣少年、一头毛驴坐着个矮小的驼背道人,从地平线上缓缓行来。 众人边说着话,边看视这两人。只见白衣少年相貌俊美,神采飞扬,嘴角含笑,长眉入鬓,让人看了心里倍感舒服,不免多留意几眼。再看那驼背道人,浑身脏兮兮的,胡子拉碴,贼眉鼠眼,五官猥琐,让人见了非常厌恶。 这两个人,一个骑着高头大马,一个坐着矮小毛驴,相伴而行,更加形成鲜明对照。 就在这时,雁行关守备汪老爹高呼一声,道:“奉大漠省罗坚诚兵马指挥使之令——开关放行!” 话音一落,城门哐啷一声开启,巨型铜门分左右敞开了。 但见关外一片狼藉,无数人马骆驼的尸身混合在一起,残肢断体,血肉模糊,一派地狱般的景象。 本来不少急于过关的商人却又踌躇起来,不敢逾越城门一步。尤金和保罗其实也在靠前的位置,但这时真让过关了,反而担心起来,城门外,是不是还有恶魔等着呢?众人又开始嘀咕起来。 远处那骑马、坐驴的两人,优哉游哉地就到了城门口,有人朝他们喊道:“小心点,可能有恶魔出没。” 那白衣少年和驼背道人神态自若,听而不闻,仍旧速度不变的过了城门,在众人惊奇的眼神目送下,渐渐远去消失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有些胆大的也推着车、牵着骡马过关。 尤金和保罗对望一眼,催马而行,对汪老爹打声招呼,骑马北上朝左而去。 出了雁行关,其实是两个国家的交界处,向右走是朝寒冰王国而去,向左走是朝贝奥塞斯王国而去。他们二人是想先去贝奥塞斯的首府古斯诺堡,尤金要先找到亚瑟,看看此人是否有做国王的野心。 ************************************************************************* 燕鹏飞身负滇池省军情重任,也不敢耽搁,于尤金和保罗走后,背好皇上的御旨、虎符,在骑兵营马厩里,挑选了一匹上好的白马,此乃皇上御赐,一众骑兵无不艳羡。燕鹏飞更为此马取名叫做“白影”。 御前侍卫统领凌力子又为他安排一番,与一名叫钟辛的御前三品带刀侍卫,一同赶到京师——龙城,来到户部,申领出兵粮草事宜。 要说这个滇池省,情况较为特殊,全省人口十之七八为昆仑族人,只信奉昆仑山轮回寺释门教小宗派,讲求人生无常,轮回转世之教义,由此人们整天讲经论法,根本很少从事生产劳作,加之该省人不兴财不旺,平日吃穿用度,皆靠周边三省——中原、巴蜀、百越接济。如今要出兵境外,长途跋涉,军资粮草方面必然更是以其他省提供为主,所以才来户部请求调度。 这个钟辛御前侍卫看来很吃得开,户部同僚基本都认得,帮燕鹏飞打点关系,上下走动,很快就领到了辎重批文。 燕鹏飞很高兴,办完了公事,看看天色已近晌午,便请钟辛喝酒,钟辛也不推辞,答应同到南门大街一家老字号“常乐酒楼”吃饭。 这酒楼的伙计看来认得钟辛,打两人一进门,便忙跑过来招呼客人,陪笑道:“哟!钟爷来了,好久不见,又升官发财了。”迎到二楼一处临窗座位上坐定。 不一会,时鲜果菜,酒肉杯盘摆满一桌。二人都是行伍之人,少喝酒多呷菜,痛痛快快吃了一顿。 席间,燕鹏飞多次感谢钟辛,道:“若没有钟大哥照应,我这回户部申领军粮一定没有这么利索的。” 钟辛喝口酒笑道:“老弟过谦了,咱们都是为朝廷效力嘛。以后你到京城有何事,尽管找我,我能办到的,没有不尽力的。” 二人情同意和,也都是不拘小节之人,便天南海北地聊开了。 钟辛无意间看到燕鹏飞衣服领口带有一个红线穿就的桶形珠子,颇感好奇,便问道:“我听说滇池省人都信奉释门教,老弟是否也信呢?” “想是钟大哥看到我这颗天珠。”燕鹏飞性情爽朗,盘弄了几下领口处的桶珠,说道:“不瞒钟大哥,我自小长在滇池,身边人无论炎黄族人还是昆仑族人,都信仰释门小宗派,我耳濡目染,被熏陶的,也十分虔诚。” 钟辛笑道:“说到释门小宗派,到底有什么好处?” 燕鹏飞想了想,说道:“我不是高僧大德,讲不出来什么道理。但依我的理解,我们来此世上一遭,不是无缘无故的,皆因前世的功德,造就了今生的后果,如果我们今生今世继续积蓄功德,我们的来世会更加平坦。我今生无父无母,出生即是个孤儿,便可能是前生的我功德不够圆满,也可能是老天爷在考验我,能够经历今生的种种磨难,来生会有个好结果吧。 “可无论我是否有来世,今生我的所作所为是由我所信奉的神灵在时刻注视着的。这是一种心灵的寄托。当然,即使没有来世也没什么,都是上天的安排,听天由命。我们修习释门心法,不是为了给别人看,念经也不是高深莫测的文字游戏,释门流传至今的经史典籍记录的是释迦对宇宙、对人生、对命运、对自然法则的探索和思考,学释门心法的目的是为了我们能拥有一颗纯洁、宁静、光明、智慧的本心,为了让所有的众生都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钟辛听他说的不免有些枯燥,兴趣索然,便道:“现在这俗世,世人都信仰金钱、权利、吃喝享受,有今天没明天,活在当下,有几人会去考虑以后的自己,像老弟如此的,少之又少。”想了想又道:“我们随便聊聊,说到哪里算哪里,我把你当成自家兄弟,老弟别介意才好。” “哪里哪里。” 正说着话,忽听窗外楼下当街有人唱起词来,词曰: 一马扬鞭闯江湖, 逍遥御剑耀神都。 胸怀千古万斛酒, 独饮淋漓对月孤。 豪气焕发搏浪力, 笑间恩怨展平途。 红尘自有柔情伴, 天地赤心死不虞! 燕鹏飞听下边唱的铿锵有力,情绪激越,不免留心去细听,边听边开窗向下望去,只见一个中年人,侠士戏服打扮,脸上描画的黑白分明,棱角精致,一看便是伸张正义的侠客扮相,在街上拦出一处场地,招揽无数行人,大家围着看这卖艺人的表演。 但见卖艺人自说旁白道:“这一日,燕巡察使,乔装改扮,来到了关东省幽州府地界,突遇关东省兵马指挥使王胡子带人强抢民女,天理何在? “燕巡察使代天巡狩,当即擎出先皇御赐神龙宝剑,除暴安良!” 说着中年人摸出一柄刷成银色漆料的木剑,再看旁边,场上过来一个高个子膀大腰圆的汉子,红袍戏服,亮晶晶一顶铁头盔,脸上全是粘上的大胡子,左右又上来两个年纪较小的孩子扮作衙役打扮,各持木棍,口里吆喝不住,依依呀呀,吵吵嚷嚷,就与那侠士扮相的中年人打在一起,两方热热闹闹,上蹿下跳,翻跃腾挪,打的煞是好看。 精彩处,燕鹏飞也禁不住跟着一群观众大声叫好。 钟辛跟着说道:“又是燕巡察使勇斗王胡子的戏。现在燕巡察使巡游天下的戏份在京城非常热门。” “是吗?”燕鹏飞边看边笑着问道:“打的很有几分意思嘛。难道这关东省兵马指挥使王大林就真的那么不受人待见吗?其他省都拿他来说事,简直成了万民的撒气筒。” “哈哈,老弟说的好。”钟辛道:“谁叫他出身不好,虽得先皇亲自任命为一方大员,但多少有些逼宫的意思,由此让人拿住口舌。” “难道这个王大胡子就真的没有一点可取之处吗?” “嘿嘿,主要是这个王大胡子什么好事都被他占了,实在招人嫉恨,从土匪头子到坐镇一方军侯,娶了个美如天仙的克国老婆,和先皇结拜兄弟,想想也是开挂的人生呀。” 此时,场上那两个扮作衙役的少年被扮演燕巡察使的中年人用木剑打倒在地,燕巡察使跟着跳到王胡子身边,竟然把他一脸的大胡子一根一根揪了下来,疼的王胡子高声讨饶,引得全场哄堂大笑,拍手不绝,纷纷投出赏钱。 “王大胡子的事,我们知道就行了,别多说了。”燕鹏飞又问道:“但这个燕巡察使到底是何许人也呢?” “哈哈,老弟呀,你地处边陲,有所不知。”钟辛笑道:“说来真巧,你们都姓燕。要说这个燕巡察使其实叫做燕南天,十多年前也是御前侍卫统领,后来保护先皇有功,御赐神龙剑,授巡察使衔,代先皇全天下巡视。我五年前刚进到御前侍卫营的时候,满耳听到的都是关于他的传说,绝对是条好汉。” 燕鹏飞听的越加仔细,问道:“那现在,他人在何处?” “不知,此人消失了。”钟辛摇头道:“因他带有先皇御赐之物,所以当今皇上也曾派人各省寻找,但找了多年,仍旧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燕鹏飞听了,不免感叹一回。 钟辛又道:“这位燕巡察使如果现在还活着的话,必会位极人臣。” 燕鹏飞奇道:“何出此言?” “文羊武燕!” 钟辛说了四字,又反问他道:“你可曾听说过?” “听是听过,不过不知何意。”燕鹏飞道。 钟辛讲道:“这是二十年前民间的叫法,说我朝百官之中,文官当属羊宏盛,武官自然就是这位燕南天燕大人。你想,现如今,羊宏盛已经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要是燕大人还在朝为官,凭他跟皇家走的那么近,那么受皇家信任,恐怕不会低到哪去。” 燕鹏飞点了点头,结合之前在狩猎场皇上龙在天多次提到此人,大有惦念之情,心下对燕南天也十分崇拜起来。 二人喝过多时,因为燕鹏飞急于赶回滇池省靖城,便吃完会钞,钟辛直送他至城门作别,燕鹏飞便骑着他那匹“白影”,催马扬鞭,望西南方滇池省而去。 第7章 留学启程日出国 继尤金和保罗天刚擦亮便急匆匆北上、燕鹏飞和钟辛一大早就赶往龙城,这之后,龙载坤和顾文忠带着吃完早饭的一十九名留学生就动身了。这二位大人,其实还有其他要事,急于回到京师打探南部半岛诸国最近的形势,尤其千丘国和岳莱国战事起因。 皇家狩猎场西边不远就是清龙山,清龙山上流淌下一条河流叫做清源河,流经狩猎场附近,河对岸有座村庄叫做清源村,距离村子不远有个很小的码头。龙载坤和顾文忠等几名随从,并带着一众留学生在此找了村里唯一的富户狄建昌,雇了他的一条船,众人登船南下,晚上先到了凤巢村,两位大人便作别众学生,离船上马,北上回京,船载着留学生们和三名带队的礼部随行官员继续南下。 当天晚上,三位礼部官员在小船舱中喝酒,那边厢十九个留学生聚在大船舱中休息。 这些个学生,没有了那两位大官老爷的管束,都轻松了起来,在狩猎场受训一个多月,一个个早被压抑的大气都不敢喘,但到底大多数是十七八岁的淘气年纪,天性使然,这时候都吵吵嚷嚷,打闹玩耍个不亦乐乎。 他们都是本省跟本省的在一起,各省两人,江淮省三人。这些学子们,因为是要出海到日出国留学,所以在狩猎场集训时,首先训练的就是游泳、乘船防止晕船的技能,遂根本不惧行船颠簸,反而都异常兴奋。 当中,一个来自大漠省的少年,叫汪百川的,其实就是雁行关守备汪耀民的儿子,最是活泼开朗,那一张巧嘴一刻都闲不住,自觉跟同是大漠省来的易郸聊不到一处去,便数说他道:“你这小孩儿,什么都好,就是不爱吱声,陪我聊聊都这么困难?怎么跟你名字一点不一样呢?你瞧瞧你名字起的多好,易郸,容易简单,怎么做起事来就那么多困难?” 那易郸是这伙学子中最为瘦小的,长得骨骼轻巧,异常清瘦,感觉弱不禁风一般,此时也不搭理他,手握一块棉帕,自顾自的擦拭短剑。 祖天养就在旁边,实在看不过去,对汪百川道:“你莫要总欺负他,这孩子有内秀,以后必会大有作为。” “祖大哥误会了,”汪百川笑道:“我不是欺负他,我也是教他,这小孩要是我爹的兵,早大马鞭子抽他了,一棍子压不出个屁来。要说我爹当这么多年将军,治军绝对有方,他就经常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这边正说着话,不想那边两个来自关东省的少年却突然动手打了起来,其他人都围着起哄,一时间整个船舱沸腾起来。 这两个关东省的少年,一个叫做陈景山,一个叫做魏高才,都是十五六岁的热血年纪,打起架来自然是谁也不让着谁,脸红脖子粗,搂脖抱腰,都使出蛮劲,摔倒在地接着打,不依不饶。 那陈景山得着个机会,立马翻身离开魏高才的缠斗,站起身来,呛啷一声,竟将皇上赐予的短剑抽出来,烛火映照下,只见剑刃上明晃晃的似有盘龙游弋。 魏高才也不示弱,当下也抽出自己的短剑来,同是皇上所赐,同是剑刃隐隐若有游龙来去。 乒乒乓乓中,短剑相交,恶斗起来,不相上下,这二人刚才打的眼红,如今即要性命相搏。 旁边祖天养是这里年纪最长的,看他们打的不可开交,怕误伤不好收场,便上前劝架,和祖天养同是百越省来的名叫韦伯林的少年,也上前拦着劝解,其他也有几个帮忙的。 船舱空间狭小,那二人手握短剑也不好施展,被旁人拦腰抱住便即拦下了,分至船舱两头隔开,这才好些。 那汪百川得势上前就又说开了,道:“你们这些关东省来的孩子,最是好勇斗狠,跟你们匪首王大胡子一个样!胡子习性实在难改。” “混蛋!”这时陈景山和魏高才突然同仇敌忾起来,一齐对汪百川骂道:“你说谁是匪首?”、“胆敢说我们王大帅坏话,不想活了吗?” 汪百川看这两人虽然被人拦着不能靠前,却是恶狠狠的对自己叫嚣着,一时害怕了些,随后便又胆气粗壮起来,道:“我是雁行关守将汪耀民的儿子,以后这里大家都要听从我的话,不可自家人窝里斗了,到了日出国,没得让东洋人笑话我们。” 话说到这,忽然站出来一个魁梧身材的少年,道:“你算哪根葱?” 众人看他,原来是此次公派留学日出国的编外选派人员——任德文,此人一站出来,倒是自有一股强势劲道,陈景山和魏高才也不用别人拦着了,还剑入鞘,却仍旧凶巴巴的看着汪百川,汪百川当作没看见。 任德文继续道:“这次所有留学费用,都是我任家大海镖局出资的,以后你们都要以我为首领。” “凭什么?” 不想旁边又有人不服气,说到权力的归属,便不愁没人争夺,只见原来是闽中省的皇甫达,缓缓站起身来,道:“这里只有我考取过功名,是秀才出身,以后大家理应听从我的。” 大家在狩猎场同吃同住有一段时间了,彼此多少了解些,知道此人不但考取过功名,身手也甚了得。 一时间,船舱里鸦雀无声。 “咳咳!”汪百川插科打诨,嬉皮笑脸地道:“你们都比我年长,你们说什么是什么吧。谁做了老大,我给他当军师,我给我爹那大将军做军师都是绰绰有余的。” “大家不要乱了,”韦伯林却说道:“要论年龄,我们这里祖天养大哥年纪最大,以后当然是要听他的,尊他为学长。” 任德文、皇甫达又不同意了,说道:“年纪大就可以做首领吗?他有什么能耐?” “好了,大家听我一句。”只见祖天养说道:“今天,我们有这样一个出国留学的机会,全要仰仗出资人,我们要有一颗感恩的心。以后大家还是听从任德文的吧,我支持他,他就是我们的学头!” 此话一出,大家都哄堂大笑起来。任德文得了便宜,心里十分受用,哈哈一笑,拱手承让,旁边落选的皇甫达知道祖天养很有威望,对人和善,经常体惜、帮助大家,非常得人心,他既然有此说,悻悻然也不计较了。 ************************************************************************* 清源河顺流南下到了中原省与百越省交界处时,汇入大江,此处叫做金沙滩,祖天养看着大江南岸,心情激动,久久不能平复。 这大江可是主干河流,水流湍急,留学生们的小船速度突然急剧增快,随着滔滔江水一路顺风东去,不几日已到了江淮省的省府——海城。 海城码头又是不一样的情景,只见船来船往,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挑担做小买卖的,肩挑背扛卖苦力的,南来北往行商的,一队队官兵收税银的,鱼龙混杂,异常杂乱。 连日来众留学生蜗居在小船上,行舟艰苦,疲累不堪,如今到了繁华的大城市,都想上岸投店住一宿,第二日再换乘大船去往日出国。 尤其现在正好酉时,赶上饭点,那任德文如何不卖弄一番,又是公认的学头,便招呼大家道:“诸位师兄弟,这海城可是我的地盘,上了岸,我请大家吃顿海鲜,尝尝我们江淮美食。”便又去邀请那三位带队的礼部随行官员。 众人都饿的肚子咕咕直叫,听了这话如何不欢喜,于是大家告别船老板狄建昌,登岸随着任德文进城。 进了城来,见到那热闹景象,真是车如游龙,马如流水,好一派繁华景象。其实,这些留学生大多来自偏远地区,从未见过这么摩登的所在。即使同是江淮省的韦正清和沈涵衍也被吸引了。韦正清是淮北人,没来过海城,沈涵衍倒是家就住在海城以南不远的渔村,这城里以前也曾无数次来过,但这回却有不同,所到之处非富即贵,只见处处新鲜,样样好奇,怪只怪仅长了两只眼睛,看不尽这锦绣繁华,冠盖飞扬,车马辐辏,不在话下。 任德文引着大家尽找城中好去处走,不一会来到一家上好的酒楼,实乃是一座山庄,外表看上去气派非凡,进入里边又是另一番景象,但见数进游园,园中偌大景致,若干亭榭,曲折游廊,清溪泻雪,都是雕廊画柱,朱粉涂饰,众人心里有些不信,疑是梦境一般。 那边汪百川使劲咬了一下舌尖,只觉得疼痛,这一痛欢喜得他要蹦高,高声叫道:“原来天下真有这种仙境,我总以为只有梦中才会有的,这么说来,我竟白活了一十九年。”哄得众人哈哈大笑,任德文更加洋洋得意,叫出伙计来指指点点,专挑贵的菜来选。 众人便在园中池水环绕的装饰成画舫的亭榭中大排宴席,三位礼部官员上座,任德文主座,其他十八人在下首排列落座,不一刻即传上菜来,每人面前几案上全是珍馐美味,无不是可口佳肴。大家推杯换盏,胡吃海塞一顿。 刚吃一半,正在兴头上,不想冲进来一队衙役,为首一差官,六十来岁年纪,鹤发童颜,方面大耳,健步如飞,不一刻来到席间,其他差役围在他周围。众留学生一齐看向他,只见他也在环视众人。 上首一位礼部官员起身拱手问询道:“请问差官高姓大名,所来何事?” 那为首的差官看着他道:“我是海城捕头俞元洲,奉江淮省兵马指挥使龙载震龙使君之命,已将运送公派出使日出国学子们的船准备妥当,现在即刻送你们登船出发。 那礼部官员惊讶道:“什么?船准备好了?所需的十五万两白银都已经准备齐全了?” 众留学生听了开始窃窃私语。 “正是,”那差官俞元洲道:“此乃朝廷交代下来的大事,又是龙使君亲自督办,谁敢耽误。” 另一个礼部官员又问道:“我们刚到海城不久,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嘿嘿!”俞元洲道:“本捕头知晓海城地面上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所有事情。不要啰嗦了,速速随我等登船吧。” 不容分说,那些差役赶忙上前就要带众人走,看来是先礼后兵,不听话就要强行带走了。 众人无法,只得离席,三位礼部官员也在劝导大家,道:“大家也都吃的差不多了,快走吧,不要误了朝廷正事。” 任德文悻悻然,先去结账,便也跟着一齐又向码头而去。 第8章 烽火岛上锁龙井 此时的码头上灯火通明,仍旧乱哄哄的,扛包的苦力穿行来去,将很多木桶、米袋搬运到一艘大船上,船舷扬起一面绣有龙形的蓝色大旗,竟然是艘官船。 俞元洲率领众衙役,将一十九名留学生连同三位礼部官员护送上这条官船,与其说是护送,不如说是押送。堪堪木桶、米袋装载完毕,立即催促起航。 那些留学生和礼部官员面面相觑,都不明所以,心下纳罕:“这到底着个什么急?” 再看岸上俞元洲众衙役,依旧面无表情。大家这才又注意大船上的景象,只见水手众多,因为刚刚起航,都跑来跑去,忙忙碌碌。 众人刚才都喝了些酒,此时正是兴奋的时候,便在甲板上三三两两聊着天,看着夜晚海景。船驶出不到一个时辰,大家都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闪亮处,开始奇怪起来,议论纷纷。 祖天养叫过一个年老的水手,问道:“船老大,你看那边有灯火的地方是哪里?倒不像是其他船发出来的。” 那老水手回道:“那是烽火岛,往来船只全靠它指引方向。我们第一站,就到那里。” 众人一听,又感奇怪,祖天养又问道:“这大船不是带我们去日出国天都城吗?为什么中途要停这里一站?” “你们不知道,”只听那水手道:“这烽火岛很邪门的,一般小船不敢靠近,靠近就有风险,必须官家的大船才能顺风顺水的停靠住。烽火岛上有一人把守,很久没送水和粮食了,我们这趟先给他送去补养要紧。” “原来如此。”众人这才明白了一点。 很快,大船停靠在烽火岛附近,水手又忙乱地把那些木桶、米袋搬运下来,因为船太大,不能完全靠近小岛,只能用绳子将货物吊到下边,再由水手在海中划动小舟接着,倒运到岛上。 此时已经子夜时分,但岛上一座高台,台上点燃了巨大的篝火,将方圆几里都映衬的十分明亮。那座高台石壁上,清晰地出现“烽堠宝山”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众留学生仍旧兴致高涨,看的分明,便由祖天养带头,大家又弃船登舟,要到岛上游览一番。 大家齐心协力,划动小舟,随着搬运物资的另一艘小舟,终于停靠在小岛岸边,那里早有一个人手持一盏马灯迎着众人,只见他披着一件厚实的蓑衣,背着一顶斗笠,挽着裤脚,在海边慌乱走动着,显得非常不安。 “快点!快点!”那人感觉很着急,连连催促:“过了子夜,神仙也难救!” 众人看此人,却是位六十多岁精瘦老人,一张马脸,皮肤黝黑,简直黑里发亮,一双豆大的眼睛瞪的圆圆的,急得脖颈上的黑筋暴起。 刚才和留学生对话的老水手对他笑道:“你这老黑,看把你急的,跟黑猩猩一样!”跟着来的人一起哄笑起来。 那些水手们又将水桶和米袋一件件抬到岛上,众留学生好奇心旺盛,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感觉小岛不大,只有一座石头垒砌的房子,当是守岛人的住所,绕过石房,不远即是一个很陡的土坡,多亏两侧围绕土坡有一圈弯曲的坡路,上了土坡之上,便是烽火岛的中央,亦是圆柱形的篝火高台,站在巨型篝火之下,如同白昼,异常明亮。 但见高台前有一口井,两条巨型铁索从井中探出,一直延伸至高台底部,围绕多圈,因年深日久,高台附近的铁索已被苔藓覆盖,锈迹斑斑。水手们将水桶里的水、米袋里的米一件件倾倒井中,只留下一部分,放在老黑脚边,看来剩下这些,是给这守岛人留的给养。 众留学生跟随着水手们一路走来,见他们不用人指导,很熟练的操作着,看来这些水手是时常来此送给养的,熟门熟路,干完后,便又走回海边去了。 这些留学生中,虽有个别人是各省主管选派时,经过贿赂或者直接选择自己人上位,但也不乏全国各省挑出的栋梁之才,其中来自中原省的康弘大便是从小爱好各种史料文献的,早听说过有这个烽火岛,仰头看着高台上的字说道:“这难道就是当年共侯亲笔所书的——‘烽堠宝山’四个字,并严令后世人们‘昼则举烟,夜则明火’,今日,终于见到真迹了。” 众人听他说后,都一齐看向高台上的巨大神龙族古体字。 来自滇池省的牧光辉奇道:“辛辛苦苦,好不容易运来的物资,又是水又是米,为什么要倒进这口井里?” 众人都是好奇心起,这才发现,这个岛上主要的部分绝不是那烽火高台,而是这口诡异的,不该存在的深井,便齐刷刷看向守岛人——老黑。 “你们这群小赤佬,什么都不晓得。”老黑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碌碌转动着,并不理会他们,只是拿着马灯,不住地向井里探望,可是又什么都看不出来。 众留学生七嘴八舌,缠的他不可开交。 老黑无法,这才诡秘一笑,说道:“嘿嘿,其实要说,我也是来这里后,才听我前任说起的。” “哦?说起什么?” “世人都说烽火岛上的烽火台,是为黑夜中往来舰船指明方向的,更有人揣测是为预防日出国入侵我们才存在的报警台,近几年日出国时常有倭寇骚扰我们近海地区,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但它真正的使命其实是座监狱,监禁着……一条龙!” “龙!”众留学生无不好奇。 “是的。源自神龙山脉、流经六省的大江,其实就是一条水龙,入海口即是龙头,这烽火岛以前不叫这名儿,叫做‘困龙枯’,‘枯竭’的‘枯’,岛上一滴能喝的水没有,但却出现在大江入海处,堵截着大江汇往大海,这明摆着,就是要困死那条水龙的,传说水龙入海,颠覆神龙族社稷,天下必然大乱! “而这个井,也不是普通的井呀,那就是个锁龙井,传说那水龙入不得海,反被这座岛‘困龙枯’困住了!呶,你们看那大粗铁链,绝不是锁一般事物的。古人凿井,当然会祈求个风调雨顺,井中养龙,犹供水神,有水神镇井,可保千年不枯。” 众人被他说的一惊,又都去看那口井,连那井口的锁链仿佛也在拉动起来了。 “老黑爷爷,您说的这个‘锁龙井’,我小时候听乡亲们说过。”来自江淮省的韦正清瘦高挑身材,站在那里如个棍儿一般,一板一眼地道:“乡亲们都说,那是开国功臣共侯为治理洪水泛滥,擒住了上古蛟龙,并在烽火岛上深挖一口井,打造一根粗若臂膀的铁链,将上古蛟龙锁在井中的,这才镇住大江洪灾肆虐。可这些都是传说罢了。” 同是来自江淮省的沈涵衍却说:“这个传说我也听说过,但我深信不疑。” 韦正清道:“这个你也信,那你说说看,这井有多深?锁链有多长?那条蛟龙可还活着吗?” “自然活着!”沈涵衍信誓旦旦地说。 话音未了,高台顶部的烽火台,本是燃起的篝火,突然爆起一股电光石火,竟然熄灭了,继而出现一团蓝色火焰,初始很渺小,蓝色火焰很微弱,不久却盛大起来,那蓝色也越发渗人。 众人都看到了,不明所以,又都看向老黑。 老黑却是惊恐莫名,一张黑脸,瞪的眼睛都要冒出来了,惊呼道:“鬼火!” 就在此时,岛中央那口井中隐隐传上来轰隆隆的响声,震得铁链都发起抖来,众人这才感觉害怕,大家不由自主的拔出御赐短剑,紧紧盯住锁龙井。 轰隆隆声响越来越大,不一刻,铁链向上急速运动,冥冥中不知道什么力量在拉扯铁链,速度越来越快,在众人惊呼中,一条水晶斑斓的蛟龙冲出井口,伴随着一股水雾,向天飞去,越飞越高,隐匿于黑色夜空里。那条铁链也被挣脱,甩下来重回井中。 过了一会,水雾消散,铁链仍旧深入井中,烽火台上的蓝色火焰重又燃起篝火,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刚才的一幕只不过是众人幻想出来的一般。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异不已。 沈涵衍又对韦正清道:“看到了吧,我说是活着的。” “唉!”那边老黑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切自有天意,随天去吧!” 韦正清不依不饶,追问他道:“老黑爷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呀?” 老黑道:“我的前任跟我交代过,自古以来,每月初一和十五烽火岛都会十分危机,锁龙井中都会传出异响,所以必须要向其中倾倒清水和大米,算是贡品,这样才会恢复正常,但最近几年,那种异响会时常发出,所以有了突发状况,我都会燃起篝火,让大陆速速派船送来水和米,每次都很紧急。我知道迟早有一天会发生刚才的事,水龙冲出锁龙井,以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们会经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 老黑说着说着,突然看向他们,道:“我一把年纪了,年轻时做过很多坏事,早知道会有遭报应的时候,我倒是不怕什么,可怜了你们这些孩子,年纪轻轻,可能就会经历苦难,人生就是这样。没想到历经那么多代人苦心经营的一件事情,会到我们这里终结……” 老黑无力地坐了下来,靠在一处石头上,说道:“也好,以后省了我操心井里的响动,呵呵。” 众年轻人围绕着他,看他露出一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这时,远处过来一人,正是那老水手,问他们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见大家不回答,又说道:“船要开了,都赶快上船吧。” 众人这才收剑入鞘,跟着到海边,划动小舟登上大船,继续向东起航。 烽火岛上,老黑坐了很久很久很久,看着烽火台上的篝火出神。 第9章 同窗情义叙出身 “昨夜的事情太不可思议了!”汪百川仰躺在船舱铺上说道:“几天的时间,竟然见识到了两条龙,我今生绝不会说出去的。” 旁边铺位上的韦伯林笑道:“就你这张破嘴,我打赌你不出一天就会讲给别人听,你讲就讲了,谁能相信?” 大船载着这些留学生,在大海上行驶了一夜。因为睡得太晚,直到第二天中午,众留学生才前前后后睡醒过来。海风呼啸,船舱中略感寒冷,此时都窝缩在铺上,稀稀拉拉聊着昨夜的经历。 “五天后的这个时候,”祖天养对他们道:“我们就到了日出国日月岛的天都城。我希望这一年的学习期快点完成,那样我就能赶快返回百越省广城府,我的老婆孩子,还在等着我呢。” 韦伯林问他道:“祖大哥,你为什么这么急于回去,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干一番事业不好吗?” 祖天养看着他稚嫩的脸庞,笑道:“你年纪还小,还不明白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我之所以抛家弃子远来日出国留学,其实就是为了得个官家身份,他日也好带着老婆孩子,去见她的家人。” “我实在搞不懂,”汪百川听他说的一头雾水,问道:“这是什么打算?她的家人,很瞧不起你的身份吗?” “可以这么说。”祖天养想了想道:“我一个经营医馆的商人,要想投身仕途,目前留学日出国,无疑是唯一的途径。” 韦伯林问道:“祖大哥医术一定很高明吧?” 祖天养哈哈一笑,道:“我这两把刷子,小病还好,大病还需我老婆出手,她才是精通医术!我都是跟她学的。” 不想那边汪百川来了兴致,跳跃起来,对船舱中所有人道:“大家都来说说看,你们是怎么被选派来做留学生的?”见众人都不理会自己,他便高声说道:“那我先说,我爹呢,当了一辈子将军,也想让我投身军旅生涯,如果我有留学日出国的这段资历,以后跟他一样做个将军不在话下,所以我爹便央求大漠省罗坚诚罗使君,争取来这个名额。嘿嘿,以后大漠省军界,必然有我一席之地。” 汪百川说完,就凑到易郸身边,问道:“老乡,你是怎么来的呀? 那易郸正依在铺上擦拭御赐短剑,低头说道:“我头脑愚笨,考科举必然无望,只能来考留学生,罗使君见我轻身功夫不错,便最终决定选我。” 汪百川小眼一转,惊讶道:“原来你会轻功?” 祖天养点头说道:“相信我们这里,大多是考科举屡试不中,这才想通过留学此道,有条出路。” 汪百川道:“祖大哥刚才说了此来的目的,我们都知道了。”转头又看向旁边的韦伯林,问道:“伯林老弟,你是怎么来的?” 韦伯林看向祖天养,说道:“祖大哥说的对,我就是考科举屡试不中,这才来做留学生的。” 还未等他说完,后边皇甫达急着说道:“不是所有人都是考不上科举的,我可是秀才出身,之所以来日出国留学,是为了出去看看,以后归国,一定还是要考科举的。” “就你格局高行了吧。”汪百川白了他一眼,又瞅向和皇甫达一样来自闽中省的刘勇问道:“刘兄说说吧?” 刘勇身材不高,却非常壮硕,臂膀上的肌肉,几乎要撑破了衣服,脸上留有一部络腮胡须,长得颇为老成,只听他道:“不瞒大家说,我其实是要考武官的,可惜要五年一次,我就想在这段时间内学习武士道,这就是我报考留学生的目的,多亏我们闽中省更注重武试,我一试便中。” 韦伯林笑道:“没看出来,刘兄胸怀大志向呀!”又走到任德文身边问道:“学头儿,您老人家呢?”不等人家说话,他又笑道:“您老人家不说我们也都知道,是花了白花花的银子买来的这个留学资格,哈哈哈……” 任德文怒道:“小赤佬,你敢消遣老子!” “我给大家讲讲我为什么来的吧。”旁边沈涵衍忙岔开话来道:“我出生在海边一个小渔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渔民,他们盼望我能有出息,有个好出路,能为这个家改变窘境。但我别无长处,无论如何用功,对于科举一途,实在没什么把握,于是我就来考留学生了。在我们江淮省,富庶之地,崇尚文风,肯去日出国吃苦的实在不多,我就顺利的考上了。就是这样。” 他说完后,韦正清也说道:“沈兄说的没错,江淮省人多数经商,其实不屑于科举,但我家也比沈兄家好不了多少,父母年纪大了,弟弟妹妹一大家子,我若仍旧守家待业,迟早坐吃山空。实在没有办法,我这才打算去日出国闯荡一番。” “原来如此。”汪百川又走到来自滇池省的翁玉书和牧光辉铺前,问道:“还未请教翁兄、牧兄?” 翁玉书说道:“我们都是孤儿,从小在育婴堂长大的,大家都是知道的了。” 汪百川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是呀,而且我们还知道你们都是从军中挑选出来的,这是怎么回事?” 这回牧光辉说道:“育婴堂长大的孩子,到了五六岁时,会分为两个班,专门有老师来鉴别,看这个孩子好动,身体好,是练武的材料的,会择入演武堂,从小教习武艺,等到了十五岁上,再择优入伍。我们哥俩就是这样选入前军先锋营的。这回各省选派出国留学生,其实其他省都有很多人报名参选,唯独我们滇池省没人响应……” 汪百川连忙问道:“这是为什么呀?” 牧光辉继续说道:“还不是因为滇池省的人都信奉昆仑山轮回寺的释门小宗派吗,人人都在修持中,不会被这些俗念干扰。滇池省骆博明兵马指挥使负责选人,无法,只得在军中挑选了,就这样,我们哥俩是受了军令才来的。” 前边沈涵衍听后说道:“早听说滇池省与其他各省不同,昆仑山轮回寺的住持厝仲活佛既是执政活佛,相当于其他省的太守,又是神龙国护国大法师。” 牧光辉道:“厝仲活佛近几年身体不适,很多政务都是由骆使君帮忙处理的。” “我还有个疑问。”祖天养突然问道:“刚才你说育婴堂的孩子到了五六岁时会被分为两个班,你们去的演武堂,难道还有演文堂?” “有啊。”这回翁玉书说道:“那些个聪明伶俐的,头脑灵活的,能言善辩的,喜欢读书的,都被选去书院,听说长大后允许考科举,实在不行也能当个教书先生。但这样的人太少,被选取书院的很多时候一个人都没有。” “那么,”祖天养又追问道:“剩下的孩子们呢?就是没有选中演武堂和书院的?” 翁玉书和牧光辉对视一眼,同时摇头。 “我们那个时候还小,”牧光辉说道:“没有注意到这些。后来长大了,我们也有相同的疑问,但却真的不知道。” “好了,好了,”汪百川早不耐烦了,说道:“管他演武堂、演文堂,我们还是说我们的,下面该谁了?”指向康弘大和米维兴问道:“你们是中原省的,看来竞争是非常激烈吧?”一脸的坏笑。 康弘大道:“中原省学子众多,大家都去埋头苦读,一心想着高中状元,要去日出国留学的真不多。” “是啊,是啊。”米维兴附和道。 “少来!”汪百川手一摆,道:“我知道你们两个是顾大人的学生,他负责这次留学生选派任务,派自己的学生来,看来以后会有肥缺等着你们。” 康弘大道:“汪兄此言差矣,我们目前虽然是留学生身份,但既然得了朝廷俸禄,又是派去学习,自然要守好各自本分,不可妄议。” 汪百川没想到他言辞犀利,摇摇头道:“好小子,知道你后台硬,以后在你面前说话真要小心些才是。” 康弘大道:“汪兄又说哪里话来,你我是师兄弟,以后要一条心才是。” 汪百川也不理会他了,又走到陈景山、魏高才身边,问道:“两位大人,该你们说说了?” 陈景山盯着他,道:“我是关东省虎旗营大将军陈力之子。” 魏高才跟着道:“我是关东省狼旗营大将军魏奎之子。”也盯着汪百川道:“这回你满意了?” 他俩这一说,仓中所有人都私下嘀咕起来。 汪百川倒吸一口凉气,说道:“怪不得你们听了别人说关东省兵马指挥使的坏话要生气,原来你们就是王大林手下四大金刚的儿子。” 陈景山争辩道:“王使君与先皇结拜兄弟,做人光明磊落,最是体惜下属,你们不了解他就不要乱说,世上对他的流言蜚语都是假的。” 魏高才拦住他,道:“算了,不要跟他们争论这些。” 汪百川双手一挥,笑道:“看来我们这里真是卧虎藏龙。”说后,看着巴蜀省两人道:“你们也来头不小吧,是不是?” 王良祝道:“大家既然都开诚布公,我们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是巴蜀省兵马司教头王薄熊的儿子。” 李飞舟亦跟着道:“我是雍州府捕头李宏远的儿子。” “着啊!”汪百川又看向来自西域省的仲孙立成,问道:“你也不简单吧?” 仲孙立成无疑是这些人中个头最矮的,和易郸有的一比,只听他昂首说道:“是又如何?我是西域省西部长城守将仲孙离的儿子。” 大家同时瞅向坐在铺位上的彭博,这是最后一个了,只听他缓缓说道:“我让你们失望了。”顿了一下,黯然说道:“我来此,就是为了吃口饱饭。” 此言一出,众人都默不作声了。 第10章 蛟龙出海斗神龙 大船继续朝东航行,当天晚上,突然狂风大作,海浪滔天,那巨浪此起彼落,像脱缰的野马,奔腾咆哮,,托着大船时而升至高天,时而降至渊底,险象环生。 暴风呼啸,撑起的巨帆都被吹成了弓形,桅杆也吱嘎作响,整条大船摇摆不定,船舱中物品、人员随着船身的剧烈摇晃而东倒西歪,左移右挪,滑来滑去。那些留学生都躲在舱中,即使事先掌握了不晕船的本领,此时因为太过颠簸而都有些头昏脑胀,恶心作呕。 甲板上,众多水手齐心协力拉扯船帆,确保航行方向,但那海浪铺天盖地,多次席卷而来,一波比一波猛烈地冲击着船体。 蓦地,那狂风势如破竹而来,仿佛要把船只撕裂,由此整个船身被撼动得向一侧倾倒,危险万分,再要斜过去一点,简直要翻船的节奏。水手中一个体格瘦弱的,根本站立不稳,被强劲风势吹的竟然双脚离地飘了起来,惊愕中他赶忙双手去抓桅杆,但此杆粗大,又洒有海水湿滑,他不及抓牢,竟而被刮出船舷,哇哇怪叫声中,落入大海。众人慌了手脚,都喊着:“不好了,有人掉海里了!” 飓风转瞬一过,船身终于暂时平稳过来,大家这才又都手忙脚乱的去救人。 那边船舱中的十九名留学生听到有人落水,也顾不得许多,奋勇跳到甲板来救人,三五个一组的投出绳索到海中,希望那人能抓到,但茫茫黑暗中的海浪,哪里还有人影可寻。 众人都向海中极目远眺,搜寻着落难者,虽然都感觉很渺茫。突然有人说道:“快看,那边好像有船在靠近我们!” 大家顺着他手指方向努力去看,隐隐约约中,果然看到有几艘船在靠近。 老水手沙哑的嗓子大声说道:“这么大的风浪,他们还能掌握方向,不简单呀!” 过不多时,但见两艘巨舰在狂风巨浪中,起起伏伏,高高低低的就来到近处,这回大家都看的分明,两艘舰上悬挂黑旗,赫然绣着骷髅头的图案。 “是海盗!”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行又遇打头风。众水手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看到是海盗后,更加惊慌失措。 “怕什么?”韦伯林一手挽着固定在船上的绳索,一边抽出短剑,仗剑说道:“抄家伙跟他们干!” 那两艘巨舰虽然也是歪歪斜斜而来,但显然都在人操控之中航行。眼看到了跟前,巨舰上密密麻麻站满了海盗,挥舞着各式兵器,吆五喝六,只听他们唱道: “头顶天,脚踏浪,乘风遨游,称霸海生!” …… “头顶天,脚踏浪,乘风遨游,称霸海生!” …… 众海盗反反复复,唱够多时,一个个气焰嚣张,斗志高昂,死死地看着官船,眼睛都红了。 “海生!海生!”那老水手吓的哆哆嗦嗦,颤声问旁边的人道:“我没听错吧?这些海盗是海霸王——海生?” 祖天养看他脸色都绿了,问道:“你是说,他们是二十年前叱咤东南海上的海盗王吗?” “是呀,”老水手道:“二十多年前,海生是海盗中杀人不眨眼的魔王,见神龙国人杀神龙国人、见日出国人杀日出国人、遇到同是海盗的同行也杀,最后海上就属他称霸,其他海盗见了他都躲得远远的,一时间,连做海盗的都少了。但是突然间他却销声匿迹了,这一晃二十多年没听到他的名号了。唉!我们要是遇到其他海盗还能拼一拼,可偏偏遇到的是海生,在这海上,没人比他更懂大海!” 海风呼啸中,老水手的话被风吹到海盗船中,只听一个粗壮的声音笑道:“哈哈哈哈……老子是生海,海生早死了,死了一个海生,无数个海生才有机会再在这海上发财!”他话一出口,其他海盗都狂笑着附和。 “大家不要怕!”韦伯林道:“海浪这么大,我们先保护好自己!” “包围这点子!”对面那海盗头子生海挥动一把弯刀,指挥道:“小的们,看这官船吃水这么深,船上必然有大批金银财宝,我们一股脑都给他抢过来!好不好?” “好!”众海盗心痒难耐,跃跃欲试,两艘海盗船分至官船左右呈夹击之势,然后纷纷投掷出挠钩挂靠在官船上,继而一齐用力拉扯,堪堪海盗船就要和官船合并在一起了。 留学生和水手此时都拿出武器,去砍断勾住船沿的挠钩,但有些是粗麻绳子所制,还可多砍几次砍断,但有些却是较粗的铁索链接,根本砍不断。 有些心急的海盗眼看距离官船近了,仰仗自身有点轻功,便跃了过来,在官船上和留学生或水手交上了手,此一仗看来是不可避免了。 那生海手持弯刀,也跃到官船上,势如破竹,很快杀了两个最先遭遇的水手,看来他功夫不低。 此时,跃到官船上来的海盗大约十余人,留学生当先冲上,捉对厮杀,有些胆大的水手也挥着刀剑上去助阵,如此一来,反而是留学生占了上风。 刘勇、易郸合力对战生海,也只打了个平手。那生海膂力过人,弯刀挥舞着虎虎生风,比这周遭的飓风犹有过之。只见刘勇短剑护体,仅能见招拆招,采取守势,与生海正面交战;易郸窜上跳下,声东击西,专门对生海施行偷袭,往往剑走偏锋逼迫生海凌厉的攻击缓得一缓,由此竟帮了刘勇不少忙。 波涛汹涌中,三艘船身仍旧摇摆不定,那激斗的双方既要立地站稳,又要防止被敌人伤到,一时间,敌我双方险象环生。 生海原本是一对一单挑刘勇易如反掌,但不想多出来个易郸搅局,往往总是在自己将要伤及刘勇时,他窜出来给自己一记险招,如此二十余招后,只气的他脸红脖子粗,破口大骂道:“他妈的,小贼子恁地讨厌!”突然弃了刘勇不打,一刀向易郸下三路攻去,易郸身轻如燕,双脚微一点地,便即跃了起来。其实生海早看出他轻功了得,刚才只是促使其跃起,鉴准对方下落之势,立马冲上到了船沿处,抢先到此有利地势,又快速向身后连挥两刀,逼迫刘勇避远开去。那易郸不想敌人就在身下,一个鲤鱼打挺,头下脚上倒立过来,短剑刺向生海。生海回刀荡开攻击,左手一把抓住易郸脖颈处,那弯刀眼瞅着就砍了过来。 “快救易郸!”危难时刻,不远处的翁玉书惊呼一声,便冲过来,但到底还是来不及。多亏刘勇立即剑刺生海后心。生海无法,只得暂时放下杀死易郸的机会,又再回刀架开刘勇攻击,同时左臂一推,便将易郸轻轻巧巧地扔出船外,旁边几个人眼看着易郸坠下海去。 “哎呦!”祖天养和韦伯林联手除掉一个海盗后,立即挥剑又一齐冲过来,此时,刘勇、翁玉书已经和生海动起手来。 狂风呼啸中,但听海中传来一个落水的声音,当是易郸掉落海中。 众人悲痛不已,这么大的风浪,易郸恐怕要葬身海底了,想到此处,即对生海痛下杀手,生海被对方四人的轮番攻击打的措手不及,暗中叫苦不迭,只得连连后退。 就在此时,空中飓风越加猛烈,而且下起大雨来,电闪雷鸣,天与海,一起颤动。 “我回来了!”让众人没有料到的是,船下又传来破水而出的声音,易郸湿漉漉的浑身海水,长发披散贴在肩背上,手中紧握短剑,重又跃回船上,惊慌失措的表情不亚于三艘船上所有见到他落水的人。他这一落一起,其实时间很短,但好像时间都凝固了,众人都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汪百川瞪大了眼睛,向他大叫道:“你怎么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易郸也是一脸茫然:“但我能肯定,海中有东西!” 此时此刻,距离三艘船不远处,海水忽然向上翻滚,如同烧开水的一般,咕咕翻涌,继而出现一团涡流,起初很小,蓦地涡流越来越大,三艘大船都被涡流引得旋转起来。 大家一惊,都停下战斗,敌我双方都去看着那片海水发愣。 突然,涡旋中央,喷洒出一股水雾,弥漫开来,在众人惊呼声中,一条水晶斑斓的蛟龙冲出大海,飞跃至半空中。 伴随着空中一道道如同划破天际的闪电,众人看得分明,那龙鳞闪烁,周身蓝光耀眼,盘旋中,水雾蒸腾。 其他人看了还不怎么样,可十九名留学生却一下子想到,这条龙明明就是烽火岛上从锁龙井中飞越而去的蛟龙。 “是的,”易郸指向蛟龙道:“刚才我落入冰冷的海中,一定就是踩到了它,我借力又一跃而出的!” 此时,空中又出异象,那天上的闪电一道接着一道,雷鸣之声不绝于耳,顷刻间狂风暴雨,闪电不住,雷击不断,在电光石火中,幻化出淡黄光芒,天空中突然飞下一条巨龙,龙首龙爪龙鳞龙尾,真真切切,实实在在。 又是一条巨龙现身,其他人看了还不怎么样,但十九名留学生却又一下子想到,这条巨龙不就是不久前在皇家狩猎场暴雨中出现的那条神龙吗?好家伙,这两条龙一齐出现了,它们要干什么? 众人都被这突变惊得哑口无言,默默仰头看着那两条龙。 就在这时,蛟龙突然向神龙快速飞了过去,龙爪抓向神龙,神龙一个摆尾,将蛟龙打开。那蛟龙周身泛有蓝色水雾,神龙遍体现出淡黄光芒,之后便是蓝黄缠斗在一起,根本看不出谁占上风,但蛟龙体型比神龙小一半,可见蛟龙更加好勇斗狠。 暴雨、狂风、海浪、电闪雷鸣,三艘巨船在两条龙的激斗下,摇摇晃晃,原本还是紧紧的船身贴着船身,可众人都停下手中的事情,只是抬头观战,不久三艘船便逐渐分隔开来,距离越来越远。与之它们的打斗相较之下,人类的战斗是那么微不足道。 其实两条龙的战斗时间并不长,但人们看的惊魂不定,感觉岌岌可危,这个世界再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算什么了。 生海趁人不备,溜回自己的海盗船上,这两艘海盗船,其实都有火炮,专门对付战舰的,之前因为官船是一艘货船,并没有攻击能力,又因为他们人少,所以生海本是要靠人多势众抢下控制权的。此时,他命人立即火炮攻击空中的两条巨龙,海盗们都惧怕生海,虽然心生恐惧,但仍旧向那两条龙进行炮击。 “轰隆隆!” “轰隆隆!” 两艘海盗船一齐开炮,众人只见那两条龙周身的水雾、黄光被打散少许,看来是被击中了。 “继续炮击,”生海命令道:“我们屠龙后,一定扬名立万,哈哈哈哈,什么海生,比我差远了!”众海盗又在装填炮弹,准备二轮进攻。 两条龙震怒,它们在空中盘旋飞越一阵,突然分向两艘海盗船俯冲下去,但听“砰!”、“砰!”两声,两艘海盗船竟然被那两条龙撞击而瞬间倾覆,两条龙俯冲之势不减,迅速潜入海中,不知去向。 那两艘海盗船开始渐渐沉没,船上的一众海盗骚乱起来,弃船而向官船游去,大呼大叫之声不断。 官船上还有几个海盗,被祖天养带人击杀殆尽。要爬上船来的海盗,也被众水手又推下船去淹死。 此时,暴雨逐渐小了下来,狂风也没有之前大了,海浪也较为平稳了,水手们调整船帆,大家都想快速远离这里,可能不久两条龙又会跃出大海来激斗吧。 在海上向东方又全速行驶半个时辰后,祖天养带人清点人数,死亡十二名水手,受伤九名水手,其中两人重伤,留学生中只有康弘大后背受了刀伤较重,却无性命之忧,其他李飞舟、彭博腿部受伤、牧光辉右肩受伤,都是皮外伤,并无大碍。祖天养略通医术,忙帮大家清理伤处,包扎救治。 第11章 清源河畔清源村 皇家狩猎场上,因皇上龙在天御驾游玩,连日来倍加热闹,每天天一亮,龙在天便率领狩猎队伍及随行大臣,到猎场上去纵马围猎,直到天黑方休,好不畅快。 这一日,龙在天仍旧率队去了猎场腹地,众人离开后,行宫便显得冷冷清清。 不想到了晌午,狩猎场行宫外突然聚集而来几十名农民,所有人都手持棍棒、锄头、鱼叉、铁锨等农具,为首的一个老者,手拄拐杖,站在这些农民最前方,带着众人高呼口号: “我们要吃饭!我们要种地!我们要我们的水源,还给我们清源河!” 其实,这些人都是附近清源村的村民,那为首的老者即为吴村长,他们的队伍距离狩猎场行宫较远的时候,守卫已经报给骑兵营的统领陈曦,并摆出拒马、围栏,防止暴民靠前。 这时,陈曦带领一百余名骑兵营士兵而来,挡住了村民。只见这些士兵都是身穿轻甲,手持防盾,个别士兵还带有棍棒,看来应该是专门对付此等事件的。 “吴村长,”陈曦在士兵们的簇拥中,等村民的呼声渐渐低下去,才说道:“你这样为难我就不好了。你知道现下谁来到狩猎场了吗?” “我不管谁来,”吴村长道:“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让老百姓有个生计吧?” “吴村长,你三天两头带人来闹事,我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对待你们,我们好说好商量,我已经答应过你,向京师反映你们清源村的情况……” “不要再拿这话来哄骗我们了,”吴村长显得很气愤,说道:“多年前你就答应帮我们要回水源,到如今还是不允许我们用家门口的河水,你是不是要我们死?” “这回肯定帮你们,”陈曦说道:“你们先回去,目前有十分重要的人物在这里,不要打扰他,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一定向京师……” 吴村长挺起拐杖,指向陈曦,说道:“有重要的人在这里是吧?正好,让他出来见见我们,我们向他说道说道,这清源河是我们祖祖辈辈喝的水,养育了无数百姓,现如今却不让我们用,天理何在?” 那些个村民又高举农具,叫嚣起来。 “吴村长!”陈曦有些恼怒,厉声喝道:“你敢聚众闹事!” “我活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见天就被你们官府欺压,一辈子没敢对抗官府,因为那不是我们老百姓的本分,但你们官府就是不为老百姓着想,苍天无眼呀!” 村民中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早按耐不住了,也对吴村长叫道:“老村长,跟他们掰扯不明白,你一句话,今天跟他们拼了!”旁边几人随声附和,跃跃欲试。 陈曦眼看要控制不住局面,又对他们喝道:“都放下武器,你们要造反吗?” “反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村民们积压了很久的怨气,突然迸发出来,举着农具冲上去就和士兵们大打出手,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这些个士兵,都是骑兵营,是从众多军旅中百里挑一出来的,属于军中的佼佼者,平时自视甚高,根本不容任何人挑衅。尤其神龙国的士兵都是各省内异地驻守,没有本地人,此时两方对战,哪有手下留情的兵,很快,村民们被打的伤痕累累。 吴村长年老体弱,被打的蜷缩在地,拐杖亦被士兵劈成两截,脸上额头都被打肿了。 就在吴村长被打之时,突然村民中有人怒吼一声,声震四方,随即冲出来一个高大黝黑的汉子,只见此人身长九尺,体壮如牛,满脸浓须,根根似铁,胸前黑毛,杂乱丛生。刚才虽和众村民一齐冲撞士兵,但到底寡不敌众,被几个士兵联手打压的双手抱头,连连后退,可此时见了老村长被打,一股怒火上涌,内心不忿,自己被打无所谓,但老村长被打,那是再气愤不过的,便“哇呀呀”一声推开旁人,冲到吴村长身边,帮他解围。 众士兵看他力大威猛,并不好惹,遂几个人一齐上前挥棒打他,黑汉子双手紧握成拳,两只胳膊一用力,那臂膀上的肌肉结实,像小山一样隆起,以血肉之躯,对抗士兵们的围攻。 “阿夯,”吴村长缓得一缓,叫此黑汉子道:“你不要管我……” 黑汉子阿夯看准机会,也趁机击出一拳,被打的士兵立即痛疼倒地,一时间竟有四五个人被他击倒。 如此一来,士兵们都注意到他,开始聚拢过来,专门对付此人。 其他村民原本被打的七零八落,此时才抽身远远避开,也有人上前扶起吴村长。 不想此时,突然从行宫方向又冲过来几十名骑兵营士兵,都是手持兵刃。 阿夯凭借自身蛮力,抵挡住众士兵,便叫道:“老村长,你们快走!” 村民们赶忙背负起吴村长,向村子逃回。 阿夯即使再勇猛,到底敌不过人多势众,被人打翻在地,头破血流,身上多处受伤,那些个士兵拿绳索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 当天申时,狩猎队伍满载着猎物提前返回,早有上了年纪的留在行宫的官员将中午村民们来维权闹事的经过一五一十讲给龙在天听。 龙在天不置一词,仍旧进到内厅批阅奏折,最近几天,皇上都会在返回行宫后办公一个时辰左右。 不一刻,陈曦前来觐见,门口守卫的凌力子得到同意的答复后,带其一同来到内厅。 陈曦跪倒在地,参拜后却不见皇上回话,只得尴尬地一直跪着。 但见龙在天仔细看着一封奏折,旁边廖公公研墨润笔,厅内静寂无声。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龙在天终于放下手中事物,对陈曦说道:“有什么事吗?” 陈曦清了下嗓子,说道:“启禀皇上,今天有清源村的村民,前来行宫滋事,我命士兵将其驱散,在此过程中,有个别村民先行动手打了士兵,最后双方都有人受伤。” 龙在天问道:“他们来了多少人?所为何事?” 陈曦将事情经过如实告知。 龙在天想了想,道:“这清源河,为什么不让清源村的村民使用?是何道理?” “皇上有所不知,”陈曦道:“早在此狩猎场完工之时,主持修建此行宫的龙跃仙大人便下令清源河禁止附近村民使用,因为狩猎场上广阔的草原、各种野生动物需要大量用水。但可以帮助村民打井,让他们使用井水,一样可以过活。” “什么?”龙在天说道:“是我叔父的命令?” “是!”陈曦继续说道:“先皇也同意龙跃仙大人的意思,并颁下旨意,清源河,主要到皇城一段水域,严禁平民靠近、使用,原因皆为皇城全城官民都在使用此河水,怕是有歹人下毒。所以清源河上游两岸,每隔数里便有巡逻士兵把守,无端接近者必会受到严惩。” 龙在天听了久久不能做声,此事让他想到那位英年早逝,个子高高瘦瘦,总是带着笑容的叔父——龙跃仙,想到此狩猎场、行宫都是他身为工部尚书时主持修建的政绩,想到行宫刚刚完工时,祖父太上皇龙之昊带着当年还是太子的自己和一众兄弟姐们来此游玩的景象,恍如昨日。 陈曦仍旧跪在当地,此时悄悄抬头看向皇上,轻声问道:“请皇上定夺?” 龙在天说道:“即是先皇有旨,自要尊办。但是,这些村民既然连年前来维权,而且人数不少,也必有其难处,我们要从长计议,待我考虑考虑。”顿了一下,又说道:“你抓起来的那个村民,还是放了吧。” “皇上三思。”陈曦道:“此人力大无穷,我们几个人联手都捉拿不易,必须要让其心生惧意,才好管制。否则今遭放了,以后更加猖狂。” “怕什么!”这时正好颜皇后带着几名宫女进来,可能恰巧听到陈曦最后几句话,便对他道:“当今天下四海升平,万民拥戴,皇上又一向以王道着称,没有不心悦诚服的。”走到龙在天身边,温言说道:“皇上处理公务累了吧,臣妾命人做好了关东参汤,您尝尝。”宫女自把一个托盘放在几案上。 “哈哈哈,皇后说的好。”龙在天笑道:“把他带上来,朕见见他。” 不一时,凌力子安排两名御前侍卫,押着那被抓的村民阿夯,来到内厅。 龙在天、颜皇后高坐在上,只见一个黑黑壮壮的大汉,虎背熊腰,如同个巨人,进门时都要低头而过,手铐脚链,哩哩啦啦,昂首阔步,乌云压顶一般,就到了大厅上。 “大胆刁民,”廖公公拂尘一挥,指向他道:“这是当今皇上、皇后,还不下跪!”廖公公暗运内劲,声音直抵阿夯耳内,只震慑的他心神混乱,但在旁人听来,却是稀松平常。这一份内功显露,没有几十年功力修为根本做不到,此时内厅中,练内家功夫的凌力子、陈曦都是心中一凛,暗想:早听说廖公公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不想造诣如此之深。 “皇……皇上……皇……皇后……”那阿夯原本如野兽般耀武扬威,目空一切,但被内劲震荡,丢了三魂七魄,大惊失色地瞟着高高在上端坐的两人,看到皇上还不觉得如何,当看到颜皇后时,不禁全身一颤,第一反应是怎么那么像家里吴村长供奉的菩萨,体态丰腴,脸如满月,眼若朗星,慈眉善目,不由自主便跪了下去,口里喃喃自语道:“菩……菩萨……” 龙在天盯着他如同困兽一般迷离的眼睛,柔声问道:“你不用害怕,朕只想问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们……都叫我‘阿夯’。” “阿夯。”龙在天继续问道:“朕听说你天赋异禀,力大无穷,你的父母也如你这样吗?” “我的父母?”阿夯愣了一下,迷迷糊糊中又去拿眼偷瞄颜皇后,说道:“我怎么知道?我听老村长说,我是个弃婴,从小是被黑熊带大的,村民们发现我时,我还在吃黑熊的奶,他们赶走了黑熊,把我带回清源村的,我是吃全村人的百家饭长大的。” 龙在天听的兴起,追问道:“你被村民们发现,那时你多大?” “听老村长说,也就两、三岁吧。” “被黑熊养育了几年,有了熊一样的力量!”龙在天感叹了一番他的奇特身世,再看此时的他,已经二十多岁了,多多少少流露出的却是淳朴天真之态。 这时,旁边的陈曦向龙在天请命道:“皇上,此人如何处置?” 龙在天略微沉吟一下,旁边颜皇后又向阿夯道:“本宫听说你打伤了几名官兵,你可知错了?” 阿夯初听妙音,如同真个菩萨在问自己,赶忙毕恭毕敬地回道:“嗯,我知错了!” 在场之人听他回答都是惊奇不已,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回答,并且很具诚意,难道此人真的这么好说话?和他的外表差异很大。 龙在天、颜皇后对视一下,奇道:“哦?哪里错了?” “我没有听老村长的话。”阿夯说道:“老村长经常告诫我,不可恃强凌弱,因为我力气太大,一个不小心,就会弄伤人,我本来时时刻刻都很注意,有时被村里人打了几下,我也不觉得疼,也不会还手,怕老村长生气,可是今天看到老村长被人打,我实在忍受不住,这才出手推开打他的人,我忘记了老村长的告诫,确实我错了。” “看来你很忠实于老村长嘛。”龙在天放平稳了声音道:“为什么?” 阿夯说道:“村民赶走黑熊带我回村后,很多人说我是野兽,恐难驯服,都说要把我烧死,是老村长感念我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坚持要抚养我,没有老村长,我可能早死了。而且,我自小跟黑熊长大,学说话非常费劲,到十多岁了,才能顺利说话,都是老村长一个字一个字教给我说的,他教我时很有耐心,从来不因我笨拙而动怒,我如何不感激他老人家?” 颜皇后听他所说,便对龙在天道:“也是个可怜之人,莫要治罪于他了。” “好,”龙在天道:“朕也喜欢你这小子,以后你就不要叫‘阿夯’了,朕赐你名为‘熊清源’。” 阿夯呆愣了一下,旁边廖公公浮尘又是一挥,指向他道:“今天真是你的造化,皇上御赐名讳,你还不快谢恩,更待何时!” 阿夯自言自语道:“熊清源?熊清源?这个名字阿夯喜欢,谢谢皇上……皇后了。”又去偷看颜皇后,根本不敢正视心中的菩萨。 “哈哈哈哈……”龙在天看他真情流露,憨态自然,十分高兴。 “你这呆子。”廖公公也被逗笑了,道:“从今往后,你就叫‘熊清源’了。” “我名字叫‘熊清源’?好啊好啊!” 颜皇后又对龙在天道:“皇上看他这一身力气,在村里委实可惜,不如让他留在军中效力可好?” 龙在天看了眼陈曦,说道:“嗯,这个提议很好。” 熊清源不明所以,一脸懵逼。 龙在天这时对陈曦道:“狩猎场与清源村一水之隔,你们要搞好与当地村民的关系,我让此子留在你手下,以缓和军民之情。你意下如何?” 陈曦跪地说道:“微臣谨遵圣谕!” 龙在天又对熊清源道:“朕和皇后娘娘每年至少来狩猎场一次,你以后就留在这里练武,替朕保护这里,平时要多听陈统领的话,把他当做新的老村长,你能做到吗?” 熊清源知道自己当兵,异常兴奋,笑道:“皇上、皇后,以后我最听你们的话,你们让我阿夯……不对,让我熊清源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龙在天和颜皇后对视一笑,道:“好,此子可教也。” 颜皇后又道:“皇上,参汤都凉了,臣妾再重新为您准备一碗,这碗就赐给熊清源喝吧。” 龙在天点头同意,命廖公公端给熊清源,但颜皇后却款步下去,亲自将汤端给他。 熊清源心中一股暖流,十分感动,双手接过,一饮而尽。 龙在天问他:“熊清源,好喝吗?” 熊清源砸吧砸吧嘴,脸上一皱,道:“不好喝,一股草根子味儿。” 内厅中众人无不笑出声来。 等陈曦带着熊清源退出内厅后,龙在天对颜皇后、廖公公、凌力子道:“今日时候尚早,朕打算带凌力子去清源村走一遭,体察民情,我倒要看看这个清源村有什么勾当。” 廖公公道:“老奴也陪皇上去吧,穷山恶水,恐有刁民。” 龙在天道:“不用,你留下伺候娘娘。此次微服私访,不可走漏消息。” 第12章 软玉温香皆无瑕 事不宜迟,龙在天当即带着凌力子换了便服,骑马过河,便向清源村方向而去。 当距离清源村还有一段距离时,正好上到一处山坡,但见远方村落,家家户户屋顶烟囱炊烟袅袅,云淡风轻,一派美好田园景象。 龙在天一时心情舒畅,轻声吟道: “寒鸦飞数点, 流水绕孤村。 斜阳欲落处, 一望黯销魂。” 二人不一时进到村里,一打听,村长家就在西头大槐树下,附近仅此一家,很好找,他们便直接望那院落而去。 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忽然身边掠过一个粉红衣衫的妙龄少女,龙在天瞟了一眼,正好见她侧脸轮廓清晰,骨骼线条俊美,身材曼妙,婀娜多姿,虽背负一捆木柴,却是身轻如燕,脚步轻盈。堪堪此女竟然走到大槐树下的村长家门口。 龙在天赶忙上前问道:“小姑娘,请问这里是村长家吗?” 那女郎回眸一看来者,说道:“是啊。你们二位是谁?” “哈哈,”龙在天笑道:“我们是商人,向河对岸的狩猎场供应冰块的。所来村长家,是替阿夯带个口信。” “阿夯不是被官兵抓起来了吗?”女郎惊奇地问道。 龙在天近距离端详着她,只见她虽然皮肤黝黑,但却面容姣好,五官端正,颧骨高,眉眼俊,自有种野性的美艳姿色,十分钟意,微笑道:“放心吧,阿夯没事。让我见见村长可好?” 女郎洞开大门,请二人牵马进入院内,带入正屋,吴村长躺在里屋床上,一条腿红肿老高,正在休息,见来了生人,疑惑道:“暇儿,这二位是谁?” 女郎道:“他们说是向猎场供应冰块的商人,来替阿夯带个口信。” “敢问先生,”吴村长向龙在天问询道:“阿夯现在怎么样了?” “您就是吴村长呀。”龙在天说道:“叫我‘黄生’就好。我给您带来个好消息,阿夯没事了,狩猎场的陈曦陈统领您知道吧?他见阿夯体壮如牛,具有洪荒之力,是个可造之材,大为欣赏,便将他吸纳进骑兵营,留在狩猎场当兵。您老人家就放心吧。” 吴村长和女郎对望一眼,说道:“真有这样的事?我还担心阿夯会吃苦头,看来是他的造化,以后可算有了出路。” “我亲眼见过阿夯,”龙在天继续说道:“就是他托付我来给您老捎个信儿的,怕您老惦记着。” “这感情好。”吴村长又对女郎道:“暇儿,快去做饭,请二位留下吃饭。” “哎。”女郎答应一声,爽快地出去了。 龙在天微笑道:“乡下的女孩就是懂事。” “这是小女吴瑕。”吴村长又道:“您二位也是好心人,肯为阿夯传信。要说,今日多亏阿夯的保护,我才不至于被官兵打死。” 龙在天这时打量一遍屋子,感觉十分简朴,没有什么多余物件,唯独一尊很小的菩萨雕像以及香炉,其他并无特别之处,看来吴村长是信奉释门教的。 “老人家,”龙在天道:“你们全村的人,今天去大闹狩猎场,到底所为何来?” “黄先生有所不知呀。”吴村长看此人气宇轩昂,态度和善,又帮忙带信,十分感激,索性和他聊了起来:“我们这个村子,两面靠山,两面环水。山就是西、南两面的清龙山,水就是东、北两面的清源河,以前世世代代都是以种植金橘为生,种植其他农作物根本长不好,这个金橘种的时候需要大量用水,可自打朝廷这个狩猎场建好后,官兵就不允许我们使用清源河了,我们的生活受到影响,很多人家,都揭不开锅了。” 龙在天道:“我听陈曦说,朝廷已经派人给你们打井了,用井水不行吗?” 吴村长一皱眉,道:“这是多少年的事了?刚开始还能勉强过活,现在井根本就枯了。再说,只打了那三口井,村里老老少少也有两百口人,能永远用下去吗?” 龙在天沉吟一阵,道:“看来问题蛮大的。” 吴村长又道:“我们这个清源村,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只要吃饱了饭,谁愿意去跟官府作对,躲着还来不及呢,您说是不是?可是,”他话锋一转,继续道:“这官府却是像防贼一样防范着我们,连我们靠近一点清源河都不行,靠近了抓起来就是一顿鞭子,身体硬实点的,落下个残废,身子骨弱点的,被活活抽死的也有,现在大家都离的远远的走,老百姓真是受够了委屈呀。” 龙在天宽慰他道:“老人家,您可能有些误会也未可知,朝廷视百姓如子民,尤其当今圣上,最是勤政爱民,体恤百姓,誓要当流传千古的明君,我想他不会不管你们的。我认识不少朝中大官,等我回去替你们把实际情况讲明,相信他们会来帮助你们的。” 吴村长很信任面前这个商人,却也知道能令朝廷来帮助他们一定很难,但他有此心,已经难能可贵了,笑道:“那真是有劳黄先生了。” 他们说了会话,外边吴瑕已经做好了饭,因为吴村长腿有伤,她就将桌子搬到靠床位置放好,并十分利索地将饭菜碗筷端入里屋,便于吴村长吃饭。 龙在天本来一日两餐,是不吃晚饭的,此时却很想尝尝吴瑕的手艺,在吴村长的邀请下,也不推辞,和凌力子一同入席。看那饭桌上,几个窝窝头,一盘煮烂的野菜,并无盐精,吃起来却感香甜,连连夸口称赞好吃。 吃饭间,龙在天时常去观察吴瑕,越看越喜爱,越喜爱越觉心里热烘烘的,十分受用,真想多和她呆一段时间,忍不住就有个计较,于是在饭桌上对吴村长道:“老人家,您刚才说这清源村盛产金橘,那真是好极了,据我所知,这种水果只有南方才有,没想到我们中原也有呀。” 吴村长笑道:“说的就是啊,我们这里什么都不好种,唯独金橘长势一向很好。” 龙在天道:“因为我是个商人,所以现在突然有个主意,想把你们的金橘贩卖到龙城,路途不远,一定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吴村长道:“只可惜现下没有浇灌的水呀,村里已经多年不种了,即使种点,少了水的滋润,长势就大打折扣。” 龙在天道:“不要紧,我打算留在村里几日,看看环境,实在不行,我就出些银两,多打几口水井。” 吴村长惊讶道:“黄先生如有此意,那真真救了我们全村人了,您就是我们的活菩萨了!”不等吴瑕吃完饭,便催促她道:“瑕儿,你快去打扫一遍阿夯的房屋,换上干净被褥铺陈好,请两位先生暂住。” 龙在天忙道:“不着急,吃完饭再说。”又向凌力子使个眼色,道:“打扰老人家我也委实不安,拿些银子,就算房费吧。” 凌力子赶忙从怀中摸出一大锭亮灿灿的银两,放在桌上。 吴村长连忙推托,说什么都不收,还道:“你们这是帮我们全村人的忙,我哪里还敢收你的钱呀。”再三推辞,最终龙在天也只好听从吴村长安排了。 当天夜里,龙在天便在阿夯那宽敞的大床上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凌力子却是高度紧张,身处此陌生境地,孤村野岭,耳听着屋外各种虫鸣,一夜不曾合眼,在大床旁的地上铺张席子,和衣而卧。 ************************************************************************* 第二日一早,天刚刚擦亮龙在天就和凌力子起来,二人在院中晨练,这也是龙在天自小养成的习惯,每天早上都会练上几遍南天拳法,每次练完后都会感觉精神抖擞,通体舒泰。虽然院子不大,拳法练习中需要满场游走,龙在天只得收敛步法,注重拳法,也练得虎虎生风。 不久,只见西边的清龙山上云雾弥漫,霞光纷呈,隐隐幻出七彩祥瑞,恰似仙境一般。 龙在天奇道:“我早听说过这座山,临近一看,不想这等神奇,好似是仙人的居所。” 凌力子却是注重皇上的安危,对他道:“皇上,您若在此地久留,不如我去多找些侍卫来保护您。” “不可,那样会让吴村长起疑心。”龙在天立即道:“不但不能叫来更多人,你也要回去,告知皇后娘娘等文武百官,春猎结束了,不用等我,让他们都回京。我在这里盘桓时日也不会太久,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很善良,天真无邪的,不会对我如何,我应该很安全。” “皇上……”凌力子还想劝说,却发现有脚步声,立即闭嘴,但见吴瑕端着做饭的盆子走来。 龙在天笑眯眯对她打招呼:“吴瑕姑娘起的好早呀。” 吴瑕亦笑道:“黄先生更早。我们这山脚早上寒气重,先生莫要着凉才好。” 龙在天看她关心自己,十分受用。 早饭过后,凌力子在龙在天的命令下被撵走了,此后数日,吴瑕与龙在天整日单独相处,竟似形影不离一样,尤其吴瑕从不排斥他,反而很愿意与他相处,二人感情越加融洽。 龙在天在村长家一住四五天,每日上午都是龙在天和吴村长一起唠家常,吴村长给他讲述村子里的故事,龙在天也说些城里的事情,都是他微服私访经常去的一些酒肆、园林,听得吴村长和吴瑕无比向往。到了下午,龙在天便和吴瑕到村里各处走动看视,这一亲临实地,很容易想到,这里原本是十分美丽的家园,土地肥沃,金橘果树成荫,但如今田地却都干裂成这般模样,仅有的几亩金橘种植地也是尽显颓势,如何不叫村民们痛心疾首。 这段时间,吴村长的伤势却是不见好转,吴村长便埋怨自己:“年纪大了人就不中用了,这么点小伤放在年轻时候,休息个一两天便能下地干活了,现在却要连累孩子照顾我……” “爹,”吴瑕不想听她爹说自己的不是,道:“明天我去山上给你采些药回来,敷在伤处,一准就好了。” 吴村长看自己伤势一直不好,也有些着急,便道:“也好,但这两天下雨,你上山可要小心些个。” 龙在天在旁听了,忙道:“不怕,我明天陪吴瑕姑娘一起上山。” “岂敢,”吴村长陪笑道:“但有您相伴瑕儿,我也就放心了。那就有劳黄先生了。” 第二天吃过午饭,龙在天和吴瑕告别吴村长,背上竹篓,拄着木杖登上了清龙山。 没想到这清龙山只有一条道,十分陡峭,二人爬得异常艰辛,好不容易挨到半山腰,便找了一处空旷平台休息。 吴瑕想的周到,带有一壶水,先让给龙在天喝一大口,自己接过也喝了一口解渴,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会天。 “没想到,”龙在天先说道:“这个清龙山看上去不高,可真要爬起来,还有些费劲呢。” 吴瑕笑道:“黄先生不知,这个清龙山虽然不起眼,但每天清晨、晌午、黄昏、黑夜中,仔细观察竟不相同,根本不像同一座山。” “有这等奇事?” “我不骗黄先生的。” 吴瑕天真烂漫,巧笑盈盈,一口一个“黄先生”,叫的龙在天很觉别扭。 “吴瑕姑娘,”龙在天道:“你不要总是黄先生长,黄先生短的,听起来好疏远。我虚长你几岁,你便叫我‘天哥’就好。” “天哥!天哥!”吴瑕又连叫几声,笑道:“那你也不要总叫我吴瑕姑娘了,跟我爹一样,叫我‘瑕儿’吧。” “瑕儿!瑕儿!”龙在天亦笑道:“好听。” 吴瑕问他道:“天哥,你住在龙城,天子脚下,见过皇上吗?” “皇上?”龙在天顿了一下,道:“瑕儿,不瞒你说,其实我就是当今皇上。” “你是皇上?”吴瑕神情一僵,挑眼看他,继而一脸狐疑地问道:“……皇上老儿?” “你这丫头!”龙在天轻拍一下她额头:“什么皇上老儿!我很老吗?” 吴瑕仍旧将信将疑,自言自语道:“不像呀,能做到皇上这么高的位置,年纪应该不小了呀!” 龙在天哈哈大笑,道:“这是什么逻辑,你以为皇上是升官升到这个位置的吗?哈哈哈哈,你是不是盼着你爹从村长升官坐到皇上的宝座?” 吴瑕非常不好意思,低头抿嘴一笑,道:“我也不懂,从小都是这么认为的,以为我爹既然是一村之长,以后还能升官呢,但真不敢指望我爹升到皇上,嘻嘻。” 龙在天仍旧哈哈大笑,看着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十分怜爱。 吴瑕绯红双颊,道:“不许笑话我了!” 龙在天憋着坏笑,问道:“你很崇拜你爹吧?” “那当然了!”吴瑕爽快地道:“我爹在我心中就是天,我不能没有我爹。我爹二十多岁就做村长,做了一辈子,全村男女老少全都崇拜我爹。我爹这个人,从来都是先为别人着想,哪怕自己受了委屈也要帮助别人,所以才赢得全村人的信赖。很多时候,我只想嫁一个像我爹一样的男人。” 龙在天追问道:“你有心仪的男人了吗?” 吴瑕不假思索地道:“没有,村里的后生都太稚嫩,根本没一个像我爹一样的稳重、有担当,十分之一都达不到。”说后,又偷眼去看他,看了一眼赶忙移开目光,眼眯一线的偷笑。 龙在天没有察觉,过了一会问道:“那你娘呢?” 吴瑕笑意全消,道:“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 龙在天叹了口气,道:“唉,人生无常,你娘知道你现在这么快乐一定也就放心了。” 吴瑕幽幽说道:“不会的,我娘一定放心不下我。” “为什么这么说?” 吴瑕叹了口气道:“我听我爹说,我娘一家的女人,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是生下女儿死了娘,就像着了魔咒一样,从来没有不应验的。我娘以前生了我哥,就没事,说起我哥,其实我都没见过我哥,早些年村里发洪水,我爹带着我哥去抢险,结果我哥被洪水冲走了。之后,不顾村民的反对,收养阿夯,也许是为了想念那个逝去的儿子吧。 “后来,我娘临盆要生我,稳婆说脐带绕颈,恐怕保不住孩子,我娘忍着痛问男孩女孩,稳婆说看不到,我娘就说,保孩子,结果……结果我出生了,我娘止不住的大出血,就这么死了。这些都是我爹讲给我听的,以前听不懂,现在慢慢的都懂了。”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落下泪来,龙在天静静听着,默默上前去,像个长辈一样,抱她在怀,轻轻拍着她的肩,安慰着。 吴瑕哭出声来,紧紧抱着龙在天,这还是她第一次与异性亲密接触。 第13章 龙脉神秘发源地 就在这时,但听“嗖”的一声破空之音,由远及近飞来一物,龙在天听音辨形,知道是从山坡下而发,此声音当是一枚暗器。可吴瑕此时正好是背对山下,暗器首当其冲,会对吴瑕造成伤害。他不及细想,扳转吴瑕身子与自己调换了个位置,“噗”的又是一声,一枚暗器正中自己后肩部。 接着,从山下来路跳出两个黑衣人来,手持长刀,盯视着二人,其中一人操着不太流利的中原话道:“真真的神龙国皇帝!嘿嘿,你死的期限到了!” 龙在天看这二人身手矫捷,架势沉稳,当是武功高手,自己绝难对付,嗖一下从靴筒中抽出一把龙纹匕首来,挡在吴瑕身前,说道:“来者不善,我们快逃。”说着,强忍肩部伤痛,带着吴瑕向山上跑去。 吴瑕紧紧跟随着他,吓得浑身发抖,脚步十分急促,又见龙在天后肩膀不住的流血,血液洇湿了大片袍子,愈加心里不忍。 二人气喘吁吁,爬到山路尽头,眼前密密麻麻全是灌木丛,吴瑕道:“没有路了,再往上爬就是清源河的源头,那里草鞋虫很多,都有毒的。再说官府不允许我们靠近水源……” “顾不得那么多了,”龙在天道:“后面这两个催命鬼不杀了我们誓不罢休的。”抓紧她小手,挥动匕首,砍断阻路的荆棘,立即投身入密林中,只感到身体周围湿漉漉的,岩壁上更有厚实的苔藓。 密林丛中枝叶十分紧密,陷身其中,仿佛与外界隔离开来,连头顶天空的光线都闪闪烁烁,越往里走,阳光越弱。到了这个时候,心中总是感觉来自后边的威胁越来越强,越来越近,他们不由自主地反而加快了脚步。 后边爬上来的两个黑衣人,不见了山路,却看到一处灌木丛上沾有鲜血,握紧武器,跟着进入了密林中。密林枝叶上湿漉漉的,脚下也是深一脚浅一脚,有些泥泞,没走多远,突然发现树枝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二人互望一眼,心下都是一凛。其实阳光太暗,根本看不清是什么,凭感觉那是一种虫子。 二人壮着胆子,又向前走一段,忽然头顶落下几只毛茸茸的物事,有几个掉到他们身上,在他们身上蛰咬,这一下二人不敢再向前移动,立即甩掉身上的东西,望来路方向就跑,总算逃出了草丛,其中一个人身上仍有一只东西挂在腰间,低头一看,原来是只巴掌大的蚰蜒,扭动躯干,无数长腿长脚乱舞,看的人心里一阵阵恶心,被他一手甩掉。 二人心有不甘,多次挺身涉险进入密林,却都被体型巨大的蚰蜒围攻而折返。几次三番后,他们终于放弃了追击。 于是二人低头私语一会,便跃到后边树上守着,不怕他们不返回出来。 ************************************************************************* 龙在天和吴瑕互相扶持着,摸索苔藓岩壁继续往密林深处走,此时已经完全被黑暗吞噬,周围一点光亮都不见,而且因为异常湿润,好像空气都是液体的了,呼吸起来非常艰难。又走了不多一会,突然岩壁摸索不到了,隔了一段又再出现,龙在天心下一动,说道:“这里有个山洞?” 他们挨到那处岩壁缺口处,慢慢向内摸索着进入。 此时,二人因为快速爬山,又是潮湿的所在,被枝叶上的露水粘上,所以身上都汗透了,那汗水止不住的流下,燥热难当。 没想到山洞内也很闷热,而且曲曲折折,拐弯抹角,还好其中没有岔路,顺着路数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一处空旷的洞穴中,尤其奇怪处,这个洞穴却是有亮光的,原来洞顶部七八丈高处一个朝天的大口子,虽有杂草枝叶纵横交错,但仍旧有强烈的阳光照入。 “想必这个洞顶孔就是清龙山的山顶了。”吴瑕说道:“怪不得大家都说,无人上到过顶部,上到顶部也就掉到这个洞里来了。” “这就是坐井观天呀!”龙在天也道。 刚才一片黑暗,此时见了亮光,两人都是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努力去听洞外的响动,好像无人跟来,这才对视一笑,心情逐渐好起来。 二人又仔细看视这个洞穴,但见是一座钟乳石岩洞,岩洞壁上,处处奇峰异石,好像巧手工匠雕刻出来的一般,岩洞中部,有一清潭,潭中清水静怡,毫无波纹,而且在洞顶枝叶间射入的阳光照耀下,潭水时常变幻颜色,反光后照向四周岩壁,五颜六色,看上去光怪陆离,色彩斑斓,煞是好看。二人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么漂亮、好玩的景象,渍渍称奇。 龙在天帮吴瑕整理她那脸上粘着的长发,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说道:“瑕儿受苦了,是我连累了你。” 吴瑕奇道:“天哥为什么这么说?” “那两个杀手,是来杀我的。”龙在天道:“抓不到我们,又找不到这个山洞,所以现在他们一定就在洞外,等着我们出去呢。” “这如何是好?” “我们四处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其实这个岩洞还是蛮大的,二人分别去找出路,沿着洞壁一周,除了进来的路,并无他途。 这四周洞壁上,也是潮湿所在,三三两两聚集着一些蚰蜒,懒懒的黏贴在陡峭凹凸的洞壁上。 吴瑕看的浑身发毛,又找不到出路,心灰意冷,走到中间的清潭边,找了个石头坐下,双手托腮,无计可施。 龙在天却是兴致勃勃,在他看来,这些岩壁很可能像洞穴入口处一样,被苔藓覆盖,很难分辨,只有仔细摸索才能发现隐藏的道路,便用匕首这里戳一下,那里敲一番,仔细寻找。没想到走了一圈又是一圈,就是找不到其他的路了。 突然,那边厢吴瑕叫唤他道:“天哥,快来看,这些石头好奇怪。” 龙在天也不找路了,回到她身边,同她一起蹲下看那些潭水边的石头。 但见石头都是光滑如玉,拿在亮处细细一看,竟然分为多种颜色,握在手中,抚弄多时,手温促使这些石头软化,十分神奇。二人揣摩着这些石头,只见赤者如珊瑚,白者如脂肪,黑者如泽漆,青者如翠羽,黄者如紫金,皆光明洞彻,毫无瑕疵。 “这是什么石头呀?”吴瑕问道。 “我也不知道。”龙在天道:“好像璞玉一般。” 此时,龙在天后肩的伤突然发作,痛得他咧嘴忍受。 吴瑕赶忙去看,原来那枚暗器仍旧插在他肉里,惊叫道:“天哥,这暗器插的好深,我拔出来,你忍着点呀。” 龙在天点了点头。随着吴瑕手上快速一拔,总算暗器被拔出来了,疼的龙在天几近不能呼吸。 吴瑕又撕下自己一片衣角,沾着潭水为他擦拭。 龙在天也撕下自己袍子下摆,让吴瑕帮自己紧紧绑住伤口。 吴瑕皱着眉头,道:“天哥,都是你帮我挡下这一镖,才救了我。”吴瑕又去抱他,委屈的像个小孩子。 “你又在胡说,他们的目标是要杀我的。不信你看这暗器,”龙在天拿起那枚菱形有三角刀片的暗器道:“这是日出国忍者使用的三角流星镖,你看他们用的长刀叫做忍刀,他们是日出国拥有实权的将军训练出来,专门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的。当时正好你在我身前,他们是想先下手为强。” 吴瑕止不住的流泪,泪水扑簌簌地落入清潭中。 龙在天随着她的泪水,看向潭水,只见水清如镜,直可看到潭底,潭底也有好些玉石,颜色也更为艳丽。他这一看不要紧,只感觉得那潭底模模糊糊好像刻的有字。 他指向潭水,问吴瑕道:“你快看,那里好像有些蹊跷。” 吴瑕擦了下眼泪,也看着潭底。要说这潭并不太深,大概有两人高度,即使潭水再清澈,但底部仍旧水草丛生,坑坑洼洼的,并不能分辨有字。 龙在天绕着清潭走了一圈又一圈,凭借着光线,终于辨认出这字原来是用古老的神龙族古体所书,共是四个大字——神龙源脉。 “怪不得你认不出这字,”龙在天道:“我也险些没认出来,原来这是我们神龙族先民所用的古体字。”龙在天不可思议地看着吴瑕道:“我没有分析错的话,这里就是我们神龙族的发源地! “这潭底的字这般硕大,也不知道是谁有如此神力,又用什么工具,刻划出来的? “谁会想到,我们神龙族发迹之地,原来距离皇城这么近?看来流传千古的关于神龙族起源于极北苦寒之地自是讹传,当年我的祖父——少昊皇爷爷用毕生精力苦寻不到的皇族发源地,就在这里!可如今找到了,又有什么用呢?皇爷爷为什么要找这里呢?” 吴瑕悠悠说道:“我们遇难能来到这里,可能也是天哥你的祖先有灵,引导我们进来的!” 龙在天点了点头,道:“有道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此时夜幕降临,洞顶投射下来的不再是强光,而是幽幽的月光,洞内景象因为潭水反射,也转为幽暗,别有一番暧昧效果。 龙在天对吴瑕道:“瑕儿,看这潭水清澈,我真想游个泳,也解解这浑身的汗湿和泥诟。”说着,也不等吴瑕回话,将龙纹匕首丢在地上,自己便脱了个赤条条,纵身跃入潭中。 那边厢可羞坏了吴瑕,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好嘛,一个全裸的成熟男人在自己一个黄花大闺女面前裸泳,两颊早红彤彤的发烫,扭转头去看地上那些七彩玉石,但心里突突狂跳,又忍不住偷看水中泳姿优美的男人。 龙在天常年锻炼身体,身上肌肉结实,长臂蜂腰,十分吸引人,现在更加要卖弄自己的本事,游的煞是好看,如鱼得水,自由自在。 这清潭的水,不凉不温,身体泡在其中,感觉十分舒服。尤其水清至极,如同没有水一般,龙在天游在当中,好似那飘在空中一样。看的那吴瑕如痴如醉,不觉得呆了。 龙在天游够多时,突然钻出水面,探头问吴瑕道:“瑕儿,这潭水好舒畅,你也下来游呀?” 吴瑕的头摇晃的如拨浪鼓,道:“我不会游!” 龙在天道:“你又在说笑,你们村子离清源河这么近,哪里有不会游的?” 吴瑕道:“我出生后,官府就不让我们靠近河水,我想游都没机会。” “唉!”龙在天叹息一声,道:“是我对不住你了。来,我教你游!”说着,上来就抓住吴瑕双臂,拖她下水。 吴瑕猛一见男人这么近距离在自己面前,眼睛都瞪直了,浑身上下僵硬无比,简直不知所措,被龙在天散发的男性魅力所倾,任由他摆布,如提线木偶一般,跟着就衣不解带地下到潭中,被潭水一激,清醒了好些,继而便被这水浸泡全身,只觉无比舒适,再难回岸。 龙在天教的十分认真,给她讲解动作、换气、姿势、节奏,带她游了一遍。吴瑕本是个聪慧的姑娘,一学便通,虽然游的慢些,但已得要领。 他们游顽了一会,便彼此对视一笑,相互扶持着上岸。 ************************************************************************* 他们不知沉睡多久,突然被外面悠悠传入的呼叫之声吵醒,一齐相拥而起。 “神龙帝国,御前侍卫在此!护主救驾,歹人退避!” 其实,那声音不是很大,不是很近,却直抵耳中,龙在天一听便知呼叫之人当是内功修为精湛,才能将此音千里传声,对吴瑕道:“没事,是我的内廷总管在找我。” 二人于是穿好衣服,从来路又拐弯抹角地出了山洞,在草丛中摸索着,顺着声音方向走出来,便到了山路尽头。 拨开一片草丛,一缕阳光洒下,龙在天和吴瑕终于出现在总管太监廖公公和御前侍卫统领凌力子面前,旁边还有十几名御前侍卫,都是来接应皇上的,此时见了皇上无恙,一齐跪拜在地。 “你们都来了,”龙在天道:“可曾遇到日出国的忍者?” 廖公公看了眼吴瑕,不知道她是否知悉龙在天身份,便道:“这两个忍者功夫了得,我们只把他们打下山去了而已。” “好,”龙在天道:“你们平身吧,朕无事。” “是,皇上!”众人起身。 廖公公道:“说来奇怪,我们看到附近无路,只有面前这片草丛,想来皇上应该身陷此地,我们几次三番进入都被很多毛绒绒的虫子攻击,根本无法深入,所以只得在此处呼叫皇上。” “是吗?”龙在天和吴瑕对望一眼,道:“真奇怪,那些蚰蜒并不攻击我们。” “皇后娘娘和众大臣都已返回皇城,”廖公公道:“皇后娘娘请皇上回宫!” 龙在天呻吟一下,对吴瑕道:“我要回去了,明年这个时候,我要在皇家狩猎场举行盛大的阅兵仪式,到时候我来接你。” 吴瑕泪眼婆娑,只得眼瞅着龙在天在一众御前侍卫簇拥中,下山去了,吴瑕一直看着他的背景远去。 第14章 天池天山异域情 神龙国西南边陲——滇池省,地广人稀,满目砾石,十分荒芜,很多村落仍旧保持着最为原始的生活状态。 在这里,无论是原住民昆仑族人,还是其他各族人,只要在这里生活久了,潜移默化,自然而然地身心具变,所有人都有一心皈依释门教小宗派轮回寺的意识,愿释迦保佑,生生世世,永远轮回,转世为人。 由此,全省境内出现了很多神迹,人们相信,这些地方都曾留下释迦及其徒子徒孙的惠泽,偶然前往,也是为自己增益修行。 天池,一个巨大的湖泊,就是这样一处神迹所在。 时值黄昏,一骑白马驰骋在天池湖畔,马上一位黑衣男子,身材魁梧,神情坚毅,却不是滇池省都尉燕鹏飞是谁?此时,他便服打扮,骑着“白影”,正携有虎符这等重要事物,因军情紧急,连日来少不得饥餐渴饮,晓行夜宿,除了吃饭睡觉,大部分时间都在赶路,他要赶回靖城,向骆博明兵马指挥使复命。 堪堪天色将暗,他心下盘算找个落脚点打尖才好,正巧前方不远处有家客栈,燕鹏飞便拍马上前。 天池本是释门教小宗派的神迹,每年都有大量信徒来此朝圣,所以周围找家客栈不是难事,大多客栈都是这样的野店,周围附近很远杳无人烟。 但此时并不是朝圣的季节,客栈老板和伙计百无聊赖地打着瞌睡,不想进来了一人,看是个炎黄族人,便不是很热情地招待他。 燕鹏飞找了当中一张桌子坐下,说道:“外面的白马要喂食上等草料。给我切一斤熟牛肉,还有糌粑、酥油,尽皆上来,再收拾一间安静的卧房,明早我还要赶路。”为了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这一路行来他都不曾喝酒。 店小二答应一声,伸个懒腰,首先出去牵马。客栈老板便去后厨准备饭食。 就在这时,店门又被人打开,随着劲风,当先吹进来一股香气,燕鹏飞警觉起来,全身每一个毛孔都扩张开来,连头发丝都从根到梢紧张到极点,纹丝不动中,感受一下放于腹部贴身而藏的虎符,必须确保无误。 “还好,”他自忖道:“香气无毒!” 漫漫幽香中,几个人步入客栈,听轻盈的脚步声,当都是女子,也不说话,坐于燕鹏飞旁边的桌子。 燕鹏飞到底少年心性,抵不住好奇心切,转头去看她们,不看还好,这一看,只见这四个女子都是其丑无比,相貌说不出来的别扭,虽然高高瘦瘦的,鼻梁高耸,有的是金色头发,有的是黑色头发,还有一人是红色的头发,但竟然都是来自异域——克洛奥斯联合王国,颇感奇怪。 以前,燕鹏飞一直生活在闭塞的滇池省,只见过一个克国人,便是兵马指挥使骆博明府上一个家将,但此人无论穿戴、语言、行事风格都已同神龙国人无异,周围人早将他当成同类,尤其此次中原求取虎符一行,见识了为皇家狩猎场贩卖冰块的寒冰国尤金、保罗后,这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人种。 但奇怪的很,这几个女人脸色异常发黄发暗,完全没有尤金和保罗肌肤白里透亮的效果,而且仔细一看,仿佛她们长得都一样,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在他看向她们时,这四个女子也在端详着他。 看了一会,这四个女子好像皆有惊奇的发现,开始低头窃窃私语起来。 她们说话声音很小,但即使大声说话,燕鹏飞也是听不懂的,饶是如此,仍旧有个词传入耳中——“南天!” “什么南天?”燕鹏飞心下盘算,但看她们好奇的神情,和交头接耳快速的说话声,又令他十分惊恐,想道:“看来她们真的是针对自己的,我要加倍小心才是。” 不一刻,客栈老板端着燕鹏飞的饭菜给他,又去招呼新进来的四名女子。 那个红头发的女子挺身说话,操着一口蹩脚的中原话,面无表情地道:“他,一样的,四份!”手指向燕鹏飞。 燕鹏飞当作看不到,低头吃饭,其实全神贯注于她们,只要对方有任何危险动作,自己立时反击。 快速吃完了所有食物,燕鹏飞拿了行李和腰刀便跟着客栈老板去二楼的客房,甫一进屋立刻反锁房门,这才松了口气。 当天夜里,他早早就睡下了。但这座客栈因为是木制结构的房子,所以时常发出一种“咔吧、咔吧”的松松紧紧木头间自动调节的响声,这令燕鹏飞一直睡不安稳,朦朦胧胧,恍恍惚惚中,他索性不睡了,起身到窗边打开了窗户,眺望着远处的天池。此时,月圆如镜,倒映湖中,天上一个月亮,水中一个月影,相映成辉。 只见明月当空之下,天池湖边,一个红发女郎,赤身裸体,正在湖中沐浴,举手抬足间,动作轻盈,悠然自得,兼有湖中泛起阵阵雾气,显得这个场景十分优美。虽然距离较远,看不真切,又是夜幕下背对着他,但那女郎玲珑曲线,凹凸有致,让人浮想联翩。 天池水寒,远近闻名,现下虽是初春时节,但滇池省属于高原地带,早晚温差较大,尤其夜半三更,正是最冷的时候,但那女子却不畏寒冷,果然是位战士。 燕鹏飞看了一会,咽下一口唾液,想道:“有什么好看的?丑八怪一个!”思念及此,也不看了,又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中,这才渐渐睡去。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燕鹏飞便起身收拾好东西,备好水和干粮,结完帐后,也不吃早餐,急急忙忙开门去往马厩,打算避开那几个女郎,也好早点赶路。 不想到了马厩,只见那四个高挑女子正围着自己的马匹“白影”,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虽然听不懂,但很明显,她们溢于言表的艳羡表情完全是被自己的上等白马吸引了,那可是皇家狩猎场骑兵营统领陈曦亲自为自己挑选的快马,来自于巴蜀省锦乡千里挑一的名驹,便于自己赶回滇池省。 “你们也算有眼光。”他自忖着,虽有些担心,但也暗自虚荣心膨胀,走上前去,牵了马昂首阔步的便走。 “等……等等……”又听到那蹩脚的中原话。 燕鹏飞本不想多做停留,但还是驻足回头,看着那红发女郎,问道:“什么事?”看着近在咫尺的她,那不忍直视的丑陋脸庞,闻着幽幽香味,脑子里想的却全是夜里她赤裸的背影,这相貌与身材,反差也太大了吧。 “你的……鞭子。”红发女郎递送过来一根马鞭。 燕鹏飞默默接过,连谢字都忘了说,飞身上马疾驰而去。“说了谢谢你也听不懂。”远去后,恢复理智的他只得这样为自己辩解着。 骑出一段距离,他担心刚才她们围着马做了什么手脚,赶忙下马来查看,仔细看了一遍白影和马鞍、马掌后发现无甚异常,这才较为放心,一路向南而去。 ************************************************************************* 翌日晚间,燕鹏飞赶到了天山北麓,在一处乱石阵附近停下,这一路上很少休息,此时饥困交加,便在此生火,烤些肉和馕来吃。 他边吃着东西,边看向附近的天山,巍峨陡峭,越往上越是坑坑洼洼,十分诡异。他知道那些坑坑洼洼的山壁上,基本每一处都有昆仑族人的尸首。 昆仑族自古传说,要想转世为人,生前必须遵照释门教教义行事,死后必须进行天葬。所谓天葬,便是将尸体搁置于天山陡壁上,暴尸于外,任由翱翔于天际的鹰隼叼食,传说如此,才可顺利升天,千百年来昆仑族人都在这样执行天葬之礼。天山地处滇池省中心地位,各地昆仑族人死后都是亲友运来天山,请轮回寺里的喇嘛诵经,围绕着天山进行天葬大礼,所以整个天山都是昆仑族的墓地。 燕鹏飞所在的乱石阵,算是天山北麓一处标志性的位置,夜幕降临后,那些个伫立的乱石如同一个个昆仑族死者,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他吃完了东西,又喂白影吃了些野菜和胡萝卜后,将马拴在一处乱石密集的所在,便踩灭了篝火,自己爬到山脚找到一个不大的洞穴,想到这里不会是昆仑族人天葬之处,因为太过接近地面,即使身份再低微的昆仑族人也不会为亲友选择这样的洞穴。便安心地躺在里边,手指盘弄了一会领口处的天珠,幽幽的睡了过去。 燕鹏飞岁数不大,可军旅生涯多年,从最初的小卒做起,也曾处理战场善后的搬运、掩埋尸体,也曾建造过军事工事,也曾随军在省内各处剿灭匪患。什么脏活累活苦活都经历过,现在早已经百无禁忌,随遇而安。 他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外面马蹄哒哒声急促,将睡梦中的燕鹏飞吵醒,紧握腰刀,猛一起身,额头险些撞到洞穴顶部,还好他反应机敏,中途收住劲道,这才没有大力碰触,然而还是蹭破了点皮。 他蹑手蹑脚,爬出洞穴,看向乱石阵方向,月光下只见三骑由远而近,到了乱石阵旁停下,三个大汉各持兵器,马上都驮有大包小裹,在马上向四周检视。 “怎么挑了这么个地方,”其中一个手持单锤的大汉喝道:“怪瘆人的!” “怪我喽!”另一个挥舞着鬼头刀的瘦小汉子道:“还不是那四个鬼婆娘定下的,偏偏要在这里交易才行。” 最后一个高个大汉可能是这伙人的头领,手持一把长剑,道:“我们多加小心,千万别着了她们的道儿。”用剑指向乱石阵。 这一指,方向正好朝向燕鹏飞,燕鹏飞心下一凛,不自觉地就委身躲在一个大石后面,手便放在腰刀刀柄上,想着:“难道是被发现了?”他可不想多惹是非,如果不是身有要事,这几个人根本不在话下。燕鹏飞一路行来,随身携带的这把腰刀,实是昆仑族人再普通不过的弯刀,也是他们的风俗习惯,之所以带上这种弯刀,不但可以防身,而且可以避人耳目。 只听那高个大汉指着乱石阵道:“我们不要进那里,恐有埋伏。” 手持单锤的大汉附和道:“放心吧大哥,那里都是昆仑族人的尸首,即使没人埋伏,进去也是一身晦气。” 燕鹏飞哭笑不得,摸了摸藏身的一个乱石,想道:“也许这真的有灵气也未可知。” “老三,我问你,”那高个大哥突然问道:“你说的这几个洋婆娘到底是什么来路?稳妥吗?” 那瘦小汉子道:“听说是什么什么什么女战士,那名称太长,不好记得。”说着皱起了眉,好像很痛苦的在思索着。 “什么什么什么女战士?”那边手持单锤的大汉急着叫道:“他妈的克国人罗里吧嗦,名字就是特别难叫。” 高个大哥道:“那不重要,我是问你,这几个洋婆娘你到底是怎么搭钩上的?” 那瘦小汉子道:“不瞒大哥说,还不是天池客栈老板介绍的嘛,说这伙人有的是银两,出手阔绰。客栈老板可是咱们的老主顾,不会骗咱们的。再说,我也见过了这几个洋婆娘,穿的虽然普通,长的也鬼模鬼样,但骑的马都是上乘的,马铠做工考究,价值不菲,当是有些钱财的。” “她们到底要买什么?”高个大哥道:“我们带的这些宝物,她们能买吗” “应该会要吧?”瘦小汉子道:“这些个洋人,不就喜欢咱们这些古物件吗?何况都是轮回寺里镇寺之宝!” 燕鹏飞听的心下一凛。 高个大哥继续问道:“她们都用什么兵刃?” 瘦小汉子道:“她们背负长矛,马上驮有盾牌,腰间悬着短剑,靴侧插有匕首,都是全副武装。” 高个大哥深吸一口凉气,道:“看来也是硬茬,等会不要蛮干。咱们可吃不起亏本买卖了。” 那边单锤大汉道:“可不是,这趟巴蜀魔域沙漠的买卖真是亏大了,折了十多条弟兄的命,才得了两个‘肥肉’首级,真不划算。” “别说了!”高个大哥喝道:“点子来了!” 就在这时,只听北方传来一阵阵马蹄奔驰之声,不一刻,只见四个女郎纵马而来。 第15章 幽香袭人女战士 燕鹏飞躲在乱石后,偷偷去看这几个新来的骑手,她们都一手把握缰绳,另一手举着火把,很有种女战士的风格,赫然发现当先一骑正是天池客栈中的红发女郎。“又是她们,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那四个女郎到了近处,与三个大汉对视。 高个大哥看着他们,突然憋不住笑,对瘦小汉子道:“你还真没说错,鬼模鬼样,丑到爆!” 三个大汉哈哈大笑不止,笑中还道:“丑就丑吧,还这么香,臭美!哈哈哈哈……” 那四个女郎有些不快,红发女郎当先说道:“东西,带来……吗?” 三个大汉笑过多时,高个大哥道:“爽快,我喜欢。给她们看看,让她们长长眼!” 那两个大汉跃下马来,从大哥马后驮的包裹中,轻轻翻出一匹绸缎来,继而又一齐展开,两个大男人做的轻手轻脚,动作轻盈缓慢,很怕弄坏了似的,和他们平素的作风十分不搭。 绸缎完全展开,在月光及几个女郎火把映照下,只见一块三尺见方的布幔上,各色丝线缝制、绘染的释门创始人释迦讲经图跃然而出,释迦高高在上,下方跪满无数释门弟子,其中有四名弟子跪于释迦身前,色彩艳丽,不失细节,真是一幅惟妙惟肖,极具立体感、真实感,美轮美奂之画卷。 那四个女子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一脸懵逼。 “女人就是女人,什么什么什么女战士也不例外,一定非常喜欢这类刺绣。”高个大哥笑道:“怎么样?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精美的堆绣吧?” “神马?玩意?”红发女子不知道从哪学来的中原话,说道:“我们要……好东西!” 躲在乱石后边的燕鹏飞险些笑出声来,忙用手捂嘴,但私下却是想着:“这件堆绣要是真迹可了不得,他们是怎么搞到的?无论如何也要抢回来,送到轮回寺请大师傅们鉴定下才好。”因为此类涉及释门教的物事,大多与轮回寺有关。 “你这红发鬼臭婆娘!”单锤大汉怒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你懂吗?这可是昆仑族几百人耗尽毕生精力用比头发丝还细的金线银线缝制的堆绣,收藏在轮回寺几百年了,只有十年一度的轮回节才会拿出来供信徒瞻仰一下,价值连城,你是出不起钱吧你?” 高个大哥手一摆,道:“她不喜欢,收起来。换一个出来。” 在那两个大汉又轻手轻脚收拾堆绣时,高个大哥对她们道:“看你们这些女孩年纪不大,我有必要提醒你们,这件宝物,可是轮回寺镇寺之宝,我们也是拼了性命不要才盗出来的,虽然恐怖些,但却是件十足的圣物。” 那两个大汉收了堆绣,又翻出一个木匣子,单锤大汉双手捧着,瘦小汉子打开匣子,从中抱着一个骷髅头出来。白色的头骨,月色之下、火把摇曳中,令人看了不免全身一颤。 不想这时,那几个女子却突然提起了兴趣,凑上前来看视。这一下,反将瘦小汉子吓了一跳,赶忙退后一步。 “兀那几个婆娘,你们站远些,这可是圣物!”高个大哥讲话道:“你们是不是变态的?好像很喜欢这类东西嘛。” 几个女郎看着头骨,互相交流几句,其他人谁也听不懂。 红发女郎又看着骑在马上的高个大汉,问道:“这……神马?” “知道厉害了吧。”高个大哥满足感爆棚,笑道:“刚才那件堆绣如果说价值连城,这件圣物却是无价之宝。知道吗?这可是轮回寺厝仲活佛的前世活佛头骨,生前也是滇池省的执政活佛,神龙国护国大法师。” 几个女郎又开始低头密谈着什么,又连连摇头。 高个大哥看她们可能不信,便又说道:“放心吧,我们可是讲信用的。不信,你看那骷髅头两眼眶中间的一块骨头,如珍珠般发亮,传说得道活佛此处骨头最具灵性,如果是常人的骨头,这里绝不会这般闪闪发光的。” 大家一齐看着骷髅头,果然两个眼眶中间骨骼异常发亮。其他人倒不觉得如何,暗处的燕鹏飞看的真切,腰刀紧握,看来这伙贼人拿出的宝物都是真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从轮回寺盗取出来的。 “这回该信了吧?”高个大哥说道:“这件圣物,价格可是不菲……” “不要,”红发女郎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要人的……” “什么!”高个大哥圆睁两眼,怒道:“你们这群鬼婆娘,是不是来消遣爷们的?”说着举剑一挥。 其余两个大汉看势头不妙,收起了木匣,先放在地上,又各持兵刃在手。 红发女郎却是不慌不忙,说道:“我们,听到,你们,是猎魔人,我们想要,恶魔的,这个。”说着,指了下放在地上的木匣。 “我们是除魔猎人呀!”单锤大汉道:“但那活不好干,又十分危险,所以我们平日就做点偷鸡摸狗的事……” “不要说了,”高个大哥阻止他道:“难道她们要的是‘肥肉’的首级?”他对瘦小汉子使个眼色。 瘦小汉子赶忙到自己所乘马的行囊中拿出两个油布包裹来,松开口子,倒出两颗较小的血肉模糊的东西来。 那几个女郎惊呼出声,不是害怕,而是兴奋,大为兴奋,兴奋过头,简直要手舞足蹈了。 只见地上赫然是两个恶魔的首级,鲜血还在溢出。 “新鲜的,好!”红发女郎兴高采烈。 “你们喜欢这个?”高个大哥惊诧不已。 红发女郎笑道:“两个,都要!” 高个大哥苦笑一下,道:“好吧,大买卖做不成,赚点外快也好。这两个‘肥肉’首级,官府会奖励三百两黄金,这是行价,既然你们要,多少要加点吧。我也不多要,五百里黄金吧。”其实两个恶魔首级官府只能奖励三百两白银,他却说成是黄金,当是欺负她们不懂行情,坑老外的钱财。 红发女郎呆了一下,马上和其他几个女子商量起来,看她们的表情,好像很感为难。几个女子摸出钱袋,开始凑银两,最后拿到对方面前时,大概看下,不足百两散碎银子。 高个大哥惊呆了,看来她们倾其所有,也只得凑出这些,遂叫道:“你们真是来耍老子的吗?”气急败坏之下,长剑直刺向红发女子。 红发女子当即后跃,轻轻巧巧地避过。这一下出手闹翻,双方立时各亮兵器。四名女子都是右手长矛,左手护盾,摆好战斗姿态。 高个大哥仍旧骑在马上,此时纵马冲上去,长剑一抡,剑锋咄咄逼人,对方四人各挺护盾招架,剑盾一触,四人都感虎口生疼,其中两人吃疼不过,护盾脱手而飞。 高个大哥勃然大怒,纵马来去,长剑虎虎生风。 单锤大汉与瘦小汉子也持兵器冲上,捉对厮杀。这几个大汉到底是除魔猎人出身,身手不会太差,堪堪四个女子不免落于下风。 躲在暗处的燕鹏飞不想他们突然激斗,他一心留意地上装有前世活佛的木匣,看高个大哥不管不顾,只是催马横冲直撞,万一不小心那马踩踏到木匣怎么办。 红发女子此时成了高个大哥的攻击目标,刚才她一定很惹对方不高兴,那高个大哥每次出招都是杀招,压制得红发女子渐感不支,左挡右架,慢慢后退,再向后退,就到了木匣位置,她却并不知道,全副精力都在对付敌人。 远处燕鹏飞眼看木匣危险,再不出手难免圣物被毁,念头及此,立即举着腰刀冲了出去。 距离燕鹏飞最近的却是瘦小汉子,发现有人埋伏,惊叫道:“周围还有点子,大家小心!”甩开对敌的一个金发女郎,迎上去与燕鹏飞正面交手,却也担心暗处是否还有敌人,分了心神。 燕鹏飞脚下不停,看准时机,手起刀落,将此瘦小汉子开膛破腹,一时间,瘦小汉子肠子肚子一股脑流了出来,眼看活不成了。 那边,高个大哥力量雄厚,长剑劈砍下,红发女郎长矛与护盾都脱手而出,不想还被后边木匣一跘,一跤摔倒在地,高个大哥更不迟疑,仗剑飞身下马,乘势又是一剑刺向她,危机时刻,燕鹏飞纵身上前,一刀拨开了他的长剑,救了红发女郎一命。 高个大哥不知哪里来的敌人,便和燕鹏飞激斗在一起。此人个子高出燕鹏飞一个头,初始凭着居高临下占了优势,到后边越打越感吃力,燕鹏飞武功精湛,哪是他能比拼的了的,渐渐处于下风。 旁边那单锤大汉眼看大哥危险,挡开与自己缠斗的两名女子,缓得手来,立刻上去要偷袭燕鹏飞。 燕鹏飞正与高个大哥对战,没有留意此人,即将遭遇袭击之时,旁边红发女郎突然提醒他道:“小心,燕……” 燕鹏飞得此信息,立即回身,鉴准偷袭者攻来的大锤,一刀挡格开去,总算脱得了身,由此与两人交战。 高个大哥与单锤大汉联手对敌燕鹏飞,只是打个旗鼓相当,但二人明白,时间长了,终归不是敌手,而且旁边还有几个女子伺机攻来,难免暗处没有他们的同伙。 突然,后边红发女郎又叫道:“低头!” 燕鹏飞知道这又是在提示自己,赶忙弯下腰去。 但听“砰!”的一声,一股硫磺气味弥漫,燕鹏飞抬眼一看,那单锤大汉胸口出现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脸上表情扭曲,继而直挺挺向后摔倒。 众人又去看那红发女郎,只见她手持一支火铳,铳口浓烟袅袅,当是她刚才突施暗算。 高个大哥吓得屁滚尿流,丢下长剑,来不及骑马,抱头鼠窜而逃。 红发女郎眼神坚毅,跑到自己马前,又拿出一张弓来,弯弓搭箭对准逃跑者,右手紧握竹箭的手轻轻松开,只见一支箭羽呈弧线划过夜空,直刺入高个大哥后背,他一跤跌倒,在地上痛苦挣扎一阵便不动了。 ************************************************************************* “好俊的身手!”燕鹏飞赞叹一声,此时战斗结束,精神放松,反而又感受到她们身上那股袭人香气。 红发女郎对他一笑,这一笑,燕鹏飞险些把吃的烤肉烤馕都吐出来,赶忙转头去看地上的木匣。 “谢谢,救了我。”红发女郎仍旧笑道。 “你也救了我。”燕鹏飞拾起木匣,检查是否有破损,看到无碍后这才放心。 “你,怎么……来这里?”红发女郎继续问道。 “我赶路,在这里睡觉,被你们吵醒了,所以一直躲在暗处看你们做交易。”燕鹏飞又去翻看那三个大汉马上驮的包裹,只见堆绣也是完好无损的。 红发女郎和同伴收好了恶魔首级,又对他道:“这个,我们的了。” 燕鹏飞知道她们只对那两个恶魔首级感兴趣,便道:“好,我们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红发女郎笑道:“好,好。”看来新学到一个词,很是高兴。 各自收拾停当,燕鹏飞牵出白马,就要和她们告别,突然想起一事,问那红发女郎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姓燕?”此话一出口很是后悔,因为他刚才也没听清楚,对方说的中原话也不标准,可能自己听错了呢,也许对方只是说“小心,呀!”,而不是“小心,燕!” “我不知道你姓什么。”红发女郎道:“我只知道,你,像我们国,一位开国先贤,他名字,南天燕。” “南天燕?燕南天!”燕鹏飞没想到又听到这个名字,而且是通过一个异国少女之口说出,非常奇怪,道:“燕南天是你们的开国先贤?不可能,他可是我们神龙国的大英雄,先皇特封的巡察使!” 红发女子道:“什么?我不知道了……” 燕鹏飞又问道:“你见过你们这位开国先贤——燕南天?否则怎么知道我们长得很像? “没见过,”红发女郎道:“但我们见过他,和他夫人……油画。”她说完用她们的语言和另外三个女郎说了些什么,她们都连连点头,看来她们都见过那幅油画。 “好吧。”燕鹏飞悠然神往,道:“我也想见见这副油画。” “那,你来,我们国。”红发女郎爽朗地笑道。 “怎么可能?”燕鹏飞心下嘀咕着,正想上马走人,却又忍不住回头问道:“你们来自哪个国家呀?你们是谁呀?” 红发女郎十分爽快地道:“利尔逊,共和国!我们是,利尔逊女战士!” 第16章 久别重逢絮相思 神龙帝国的北方,为幅员广阔的克洛奥斯联合王国,是一个类似长条形的版图,由六个信奉天神教的王国组合而成,各自为政,并且每个王国占地面积比神龙国一个省还大,他们围绕着克洛奥斯山脉分布着。那是一座比神龙山脉还要更为广阔,绵延上万里地的雄伟山脉。而神龙国地处最西边的西域省仅到克国中部圣迪沙王国与贝奥塞斯王国交界处。 克洛奥斯山脉东南山麓下有一座漂亮的大都市,叫做古斯诺堡,正是贝奥塞斯王国的首都,在克国东部来说,算是繁华的城市,经济发达,人口也多。其实克洛奥斯联合王国治下的这六个国家,靠西部的都是比较富饶的地区,人民生活也较好,越往东部环境越恶劣,人民生活也更艰难。而古斯诺堡足以和东部最富有的城市——奥古斯特王国的首都月影城、沃伯翰帝国的首都玫瑰城相媲美,具有东方小月影之称。 此时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整个城市却越显得富丽堂皇,热闹非凡。 尤金和保罗,一主一仆,人困马乏的便进了城。 本来两人一路上都是萎靡不振的,但此时一旦进得城来,尤金突然来了精神,命保罗先回住处休息,自己有要事要办。 虽然他们是寒冰王国的商人,但寒冰王国的首都冰城实在太过偏僻,不利于尤金商业上的发展,所以他只将寒冰王国作为生产、加工产品的基地,并于近几年把自己的总部设立在较寒冰王国最近的大城市古斯诺堡。 而尤金的商业帝国之所以形成,完全得益于他开发的三条商路。第一条商路,是寒冰王国通往南方,直达神龙帝国关东省首府幽州,每月一个来回,输送寒冰、冰玉,有时也带上克国西部特产,比如亚麻、胡椒、火铳,运回神龙帝国的特产、寒冰王国所需的大量奢侈品,比如棉花、水果、木材、陶瓷、丝绸等物资;第二条商路,是寒冰王国通往西南方向、克洛奥斯山脉之南,先抵贝奥塞斯王国的首都古斯诺堡,后经圣迪沙王国首都沙海,最终到达沃伯翰帝国首都玫瑰城,每两月一个来回,将寒冰王国的特产、收集到的神龙帝国部分奢侈品贩卖过去,并将路经地区的特产运回寒冰王国;第三条商路,是最远的,由寒冰王国出发,向西、经由克洛奥斯山脉北部,首站雪豹王国首都明斯克城,后经该王国西明斯克城,最终达到奥古斯特王国首都月影城,每三个月一个来回,输送同第二条商路同种类商品,但供应量较大,运送回来的物资也更为丰富,比如远东地区千金难求的火铳等物,是其商路中收益最高的。 尤金只用了几年的时间即打通如此三条跨国商路,和他以前的主子、寒冰王国首相李约翰的帮助不无关系。 “主人,”此时,保罗好奇地问尤金:“您难道不回家休息吗?您难道不累吗?” 尤金哈哈一笑,兴致很高,道:“我当然也累,不过我想先去拜访我的音乐老师蜜雪儿小姐,我很想念她。” 保罗做个鬼脸,一脸坏笑道:“主人,一路奔波劳累,您老可悠着点。” “多事!”尤金说着,拍了一下保罗的马屁股,催他快走。自己也便向音乐老师家里行去。 要说这个尤金也是个好色之徒,老婆孩子留在寒冰王国冰城家里,一年见不上几次面,可在这古斯诺堡,他每年都会更换一个情人,不吝钱财的供养,分手时再给一笔抚恤金。蜜雪儿就是他最近才交到的情人,对外宣称是自己的音乐老师。当时还处在如胶似漆的时候,自己却得到一个千载难逢的商机,马上去往神龙国中原省皇家狩猎场谈一桩大买卖,堪堪两个月过去了,现在才赶回来,可他的心早已飞到了情人的怀里。 他很快赶到了蜜雪儿家里,那是一座老旧的二层楼寓所。 当他敲开门时,蜜雪儿和她的母亲艾尔莎正在准备晚餐,她的父亲菲利普坐在客厅,与一位瘦高瘦高皮包骨头的古稀老人聊着天。这位老人紧闭着双眼,座位旁边放置了一根长长的拐杖,此人尤金从未见过,颇感好奇。 尤金同蜜雪儿礼节性拥抱一下后,他便和她的父母打了招呼,最后问道:“这位先生可否介绍给我?” “当然,”蜜雪儿的父亲菲利普道:“他是我们一家的老朋友丹诺斯先生。”又压低声音,凑近尤金耳边悄声道:“丹诺斯先生是个瞎子……” “我可听到了,”老人颤颤巍巍站起身,面向尤金,仍旧闭着眼睛,道:“不要试图瞒过瞎子任何声音。”说后,脸上挤出一个微笑。 “哈哈,”菲利普赶忙道:“老朋友,站在您面前的这位是尤金先生,我们一家的贵人。” “信奉天神的国度里,无人不知尤金先生,”丹诺斯伸出一只骨肉如柴的手,道“幸会!” 尤金出于礼貌,也伸手与其相握。 丹诺斯突然抓紧他的手,脸上表情诧异了一下,道:“年轻人,你……嗯,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事情千万不可碰触,不要被你的欲望冲昏了头脑,否则你会作茧自缚……”他好像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菲利普和艾尔莎打断了。 “不不不,老朋友,你不要吓到尤金先生。” 艾尔莎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划着圆圈,意思是——老人年纪大了,脑子有问题了。 尤金反而表现的很大度,并不在意。 之后,饥肠辘辘的尤金和他们共进晚餐,大家围坐在餐桌上,首先共同祈祷,由菲利普念诵祷告:“感谢天神赐予我们食物,荣耀归于天神,从今日直至永远,天神保佑!”,众人亦跟着念诵道:“天神保佑!” 他们吃的还算丰盛,这得益于尤金走前留给蜜雪儿的一笔贴补家用的银币。 餐中,丹诺斯一直讲诉自己正在写一本书,关于这个世界以后将会发生的事情,因为是边吃东西边讲,他老掉牙的嘴里塞满了食物,吐字十分含糊,大家都听不清,也没人去在意他到底讲了什么。 “先生,”尤金发现感到奇怪的地方,问:“盲人也能写字吗?” “当然能,我的孩子。”丹诺斯吞下一口食物道:“我们会用针,在点字板上扎出盲文。” “盲文!”尤金道:“有意思。” 一餐终了,大家送走了丹诺斯,菲利普和艾尔莎开始收拾餐具,都是银质器皿,但很显然都是老旧物件,上面划痕斑斑,偶有破损之处。 尤金提议要买一批餐具才好,菲利普和艾尔莎赶忙道谢。 蜜雪儿抓起他的手,道:“这么久不见,你的钢琴没有退步吧?指法没有生疏吧?不要给我这个老师丢脸呀。” 尤金道:“您要考考我这个学生吗?” “当然,”蜜雪儿媚眼一笑,道:“我可是位很严厉的老师。”说着,牵了他手,匆匆上楼。丢下低头收拾餐桌的父母,他们如同什么都没见到,什么都没听到。 ************************************************************************* 二人进到蜜雪儿的卧室,这里装扮的十分舒适,一张大床,铺就厚实绵软的上等被褥;一张梳妆台,摆满了各种高贵的胭脂水粉;一个大型衣柜,挂满了各式色彩鲜艳的华服;一张地毯,毛绒绒的,踩在上面感觉非常柔软。不小的一间卧室,就是没有音乐器材。 甫进卧室,尤金一把将蜜雪儿拦腰抱起,引得她一阵咯咯娇笑。尤金抱着她轻轻放到床上,深情的看着她,柔声道:“我亲爱的蜜雪儿老师,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蜜雪儿笑道:“可你一去这么久,太没有良心了!” “我发誓,”尤金在她额头吻了一下,道:“以后再不会离开你了。” “你真的想我吗?”蜜雪儿娇喘道:“你想我哪呀?” “想……想你的红唇……” “那……你喜欢吗?” “喜欢呀!”尤金躺在这样柔软舒适的床上,搂抱着这样娇柔的美人,一身疲惫早已荡然无存,心情无比喜悦,笑道:“喜欢的不得了。”尤金发自内心的说道,是啊,和蜜雪儿在一起有种特殊的感觉,这是和其她情人在一起时没有的感觉,心里很舒服,很快乐,可能以后我不会换情人了,永久和她在一起就好了。 “哈哈哈哈。”蜜雪儿忍着痒,笑道:“你去了神龙国是吗?我听说那里遍地黄金,珍珠玉器都十分漂亮,你有给我带回什么礼物吗?” 尤金这才想起,从神龙国的皇家狩猎场急急赶回,竟然忘记给她准备礼物了,一时怔住了,那双手也停在她的腰间。 蜜雪儿看出是没有礼物收了,撅起小嘴,不高兴地道:“你的心里到底有我没我?” “蜜糖,不要生气,”尤金道:“我马上去给你买一串最大的珍珠,你等我。” 他正要起身,被蜜雪儿伸双臂抱住了,道:“哈哈,我开玩笑的,你不用去的。” 尤金哪舍得离开,又抱着她,热烈地吻她,二人温存一番。 过了一会,他们躺在柔软的床上边爱抚着对方,边聊着天。 “我离开的一段时间,”尤金问她道:“古斯诺堡有发生什么趣事吗?” “趣事?”蜜雪儿想了一下,道:“没什么趣事,反而有些可怕的事,最近恶魔袭击了距离魔域沙漠较近的村落,听说死了很多人。” 尤金道:“这个我也听说了,而且回来的途中,在神龙国长城雁行关上也遭遇过一次恶魔。”于是将那次八个除魔猎人消灭恶魔的事讲了一遍。 蜜雪儿道:“神龙国人有武功,我们这边却鲜有专杀恶魔的猎人。” “不怕,”尤金道:“我们有火铳。” “恶魔不惧火铳。” 尤金道:“放心吧,魔域沙漠离古斯诺堡这么远,恶魔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蜜雪儿道:“亲爱的,你有那么多钱,为什么不拿出来一部分,像神龙国一样修建一座长城,防止恶魔呢?” 尤金苦笑一下,道:“这个事情,即使我有再多的钱,如果没有举国的实力,也很难实现。” 蜜雪儿道:“说起这个,我想起来了,最近古斯诺堡出现了大批雇佣兵,人们传说那是女伯爵的雇佣兵,王国卫队都很紧张。你知道女伯爵是谁吧?” 尤金点了点头,道:“知道,我们的两个商队每次出发,都由女伯爵的雇佣兵在保护着。” 蜜雪儿笑道:“那他们来,是不是为了你?” “应该不会吧。” “对了,说点高兴的事吧,”蜜雪儿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最近城里流行化妆舞会,但有个家伙每次参加都要化妆成恶魔形象,太招人反感了!” 尤金跟着笑道:“那是谁呀?” “你应该也见过,就是寒冰王国派来的质子,叫做亚瑟的,此人现在是全城的笑柄,不止是因为他长相怪异,行事作风没一样让大家不讨厌的。” 古斯诺堡是一座浪漫的城市,不亚于月影城和玫瑰城,这里每天晚上都有舞会、宴会,歌舞升平,纸醉金迷,一些上流社会的人,乐此不疲。 “亚瑟!”尤金问她道:“你觉得他如何呢?” “我也很讨厌他,他总是对我献殷勤,总是不合时宜地做一些事情,总是做错事,也不自己瞧瞧他自己那样子,谁会喜欢他呢?” 尤金很认真的看着她,说道:“蜜雪儿,你听我说。无伦如何,这个亚瑟都是个小王子,他的身份在那里摆着。说真的,我想接近他,我想帮助他,我打算扶持此人当上我们寒冰王国的新国王。你觉得如何?” “你疯了吗?你要帮个傻子吗?”蜜雪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道:“亲爱的,你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是不是个傻子,我明天去见见他再说。” 尤金可不想失去此良机,寒冰王国首相一职,深深诱惑着他。 第17章 一见质子探其心 第二天上午,尤金在蜜雪儿家里吃过早餐,便急匆匆赶回了他在古斯诺堡的住处。 不想保罗还在酣睡中,被主人一把揪住耳朵拽了起来。 “你这个懒虫,”尤金对他道:“太阳都晒屁股了,快点起来,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呢!” 保罗睡眼惺忪地道:“还有什么正事呀?您刚回来,见了音乐老师才一宿,正是鸳梦重温的时候,还有心思去办其他事吗?” “当然正事要紧。”尤金道:“你怎么整天都是睡不够的,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 “好吧,好吧,”保罗道:“都听您的,主人,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尤金命他先去雇了辆马车,又准备好名帖和一件犀牛角把手镶有绿宝石的打磨光亮的手杖作为礼物。 都完成后,保罗看着尤金把玩着那件崭新的手杖,说道:“主人,这是您十分钟爱的事物,平时都舍不得自己用,这时为什么要作为礼物送人呢?” 尤金摩挲着手杖,笑道:“这件东西一看就是贵族老爷用的,我身份低微,如何能拿的出去呢?还是送给一位适合它的主人吧。等我以后跻身贵族精英,会用更好的佩饰。” 保罗讨好似的说道:“主人,在我眼中,您比任何贵族都讲究。” 这时,他们雇的马车到了,尤金便带着保罗上车,要求御者驶往广场区。 所谓广场区,实际上就是城市中心的广场,也是一片贵族聚居的别墅区。在那里的边缘地带,有一排较小的院落,其实是克国其他各王国派驻贝奥塞斯王国的外交官,包括各国的质子在内,都居住在这里。 马车停泊在一个破旧的院落前,保罗捧着装有手杖的礼盒和名帖上前敲门,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打开了门,很好奇地看着来访者,尤其马车上的尤金,保罗与其低声说了几句话,他便收了礼盒、名帖又回去了。 保罗微笑着看向尤金,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房门再次打开时,老管家和一个年轻人出门来迎接尤金。 尤金从马车上下来,看着那个年轻人,他十分瘦弱、矮小,尤其印象深刻的是他的额头,有些隆起,这就是寒冰王国国王的王孙、派到此地的质子——亚瑟·瑞德。 “尤金先生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年轻人袒露出一脸做作的笑容,说道:“是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儿来了?” 尤金称呼他为“小王子殿下”,亦表现同样的笑容,道:“作为同是寒冰王国流落到异乡的人,在下理应来拜访小王子殿下。” 亚瑟边礼让客人进屋,边说道:“您可是大忙人,我们很久没见了吧?” “是啊,我最近几个月去神龙国应酬,昨天才刚刚回来的。” 他们终于进到了客厅,房子里还有一位老年御医,带着保罗去另一间小房间招待。尤金打量了一番室内,这里家具不多,非常简陋,而且破旧,作为一个王国代表人物的居所,有些寒酸,尤其老管家端上来的茶点,只能用粗茶淡饭来形容,尤金心下却是窃喜的,越是这样的生活,越好激发小王子的斗志。二人开始说着话,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闲聊,以前他们也曾在一些社交舞会上碰面,但都是礼节性的介绍下,并无深谈过。 几番交谈下来,尤金用多年来商人辨识的本领暗自思忖,这个人有些神经质,或者说是虚伪,之所以虚伪大概是为了不自信的掩饰,所以才表现的避重就轻,本质是外强中干的,希望说到重点时,他能撕下面具,直面挑战,否则——他将一事无成。 谈话一直在尤金的引领下继续,因为他处于优势,而亚瑟可能一直想弄清楚这位大财主到底所为何来,而他又不好直问,也没有机会发问,一直在跟着尤金的思路走。 “小王子殿下,”尤金话锋一转,问道:“您来古诺斯堡多久了?” 亚瑟沉吟一下,说道:“快五年了,但我感觉就像过了五百年,太难熬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您不知道,尤金先生。”亚瑟身子前倾了一下,道:“我来贝奥塞斯,是接替我的堂叔,也就是老国王爷爷的侄子,他在这里做人质做了三十年,天神可怜他吧……”亚瑟右手划个十字,抬眼上望,表情悲悯地道:“……他最后得了流感,经年不得治愈,他便恳请老国王爷爷能找个代替他做人质的王族成员,他想回家乡,他说他死也要回家乡去死,躺在寒冰玉上,感受冰与雪的氛围,那才是家的感觉。 “很不幸的是,我来他往,他却死在了回寒冰王国的路上,而且没到寒冰王国的地界就病死了,根本没有达成自己的心愿,哪怕是那么简单容易的心愿。他在这里三十年,没有一刻离开过这座城市,贝奥塞斯王国再好,古诺斯堡再摩登,也如同个牢笼一般,禁锢着他。 “每次想来,我都会有种害怕的意念,我的余生,恐怕也会步堂叔的后尘,我想这就是我的一生要经历的事情,可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懵懵懂懂,小心翼翼,提心吊胆,我现在感觉度日如年,但我还要度过多少年呀?” 尤金认真听着,隔了一会说道:“谢谢您小王子殿下,您能给我讲这些,我相信都是您的真心话。” “当然,”亚瑟苦笑一下:“我把您当作朋友。我在这里五年,从来没有访客,您是第一位,我很感激您,尤金先生。” “我会常来看望您的,”尤金说道:“小王子殿下。” “好啊,我欢迎。” “有一件事情我还是不太清楚,”尤金又再问道:“小王子殿下,您是怎么被选中来这里的呢?” 亚瑟沉默了一阵。 尤金赶忙说道:“您可以不回答我,我们只是随便聊聊。” “不,”亚瑟说道:“我愿意和您聊这个。很多事情,如同骨鲠在喉,不吐不快。”他长舒一口气,道:“我很久没有这样和人畅谈了。” 亚瑟呷了一口茶,说道:“您知道,我们各个王国派往克洛奥斯其他王国的人质最多五人,其实不多,我怎么样都想不到这种事会落到自己头上。唉!我的父亲妻妾成群,儿女众多,可想而知我是多么不受人待见。”说着,黯然神伤。 尤金劝慰他道:“劳伦斯王太子殿下确实是位多情多义的人。” 本来,天神教的教义,是要求一夫一妻制,但寒冰王国远离教廷,国内又以神龙国炎黄族人居多,所以天神教的旨意早已变质,除非十分笃信天神教的传统教众,否则,在寒冰王国中,从上至下,无伦什么种族的人,大多数权贵阶层、中产者都是三妻四妾,尤其寒冰国王室尤甚。 “我的母亲——克罗蒂亚,她可并不得宠。”亚瑟说道:“她是雪豹王国国王和女仆的私生女,在她的少女时代,时常被雪豹王国王后虐待,她忍无可忍,最终为了跳出火坑,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迷惑当时出使雪豹王国的我的父亲——劳伦斯·瑞德。 “你也知道,我父亲是个十足的情种,两人很快就在雪豹王国首都明斯克城订了婚,不久我母亲就跟着我父亲回到了寒冰王国完婚,但是好景不长,他们的蜜月期很快过完,感情归于平淡后,我母亲便失宠了,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是寒冰王族中众多小王子中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角色。我已经习惯了。” 尤金看着他道:“不要气馁,我的小王子殿下,今日我之所以来见您,是想和您商量一件事情。您想听我说说吗?” 亚瑟抬头看看他,道:“到底什么事情?我一直很奇怪。” 尤金道:“我年轻时,曾是李约翰首相的仆人,想必您知道这事吧?” 亚瑟想了想道:“我有所耳闻。” “今天,既然您信任我,跟我说了这么多关于您的事情,我也想向您说说我。”尤金道:“我之所以有今时今日的成就,嗨,其实也就是个商人而已,无伦什么成就,都离不开首相大人的帮助,财力方面、政治方面、外交方面,他是我的贵人,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报答首相大人。 “小王子殿下,”尤金摆弄了一下桌上的茶碗,继续说道:“其实我关注你很久了,关注寒冰王国王族的事情很久了,因为我有心为这个国家做些事情。 “我想,既然有了首相大人这一贵人,用神龙国人的话怎么说来着——朝里有人好办事,再加上我的资金,我有信心帮助你登上寒冰国国王的位置!” “您……”亚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您这是在说什么呀?” “我要帮助你坐上国王宝座,小王子殿下!” 亚瑟嘴角撇了一下,苦笑道:“尤金先生,您是拿我寻开心的吧?” 尤金抓住他双手手腕,直盯着他,严肃地道:“小王子殿下,你有信心,做寒冰王国的国王吗?” “我……”亚瑟看着对方蓝色的眼睛,说道:“我……从没想过,从没敢奢望这个……” 尤金道:“你要对你自己有信心,你要对我有信心,我们会达成这个愿望的。” “我说过,我在王族中默默无闻,可能老国王爷爷还不知道众多王孙中有我这么一号人。” “这不是问题,”尤金道:“我会为你创造机会,成为国王的道路上,我推着你,一步一步走。” “尤金先生,”亚瑟道:“您能成为今天商业帝国的缔造者,我相信您的头脑,请说说您的计划,我想听到细节。” 尤金重新坐好,讲道:“老国王劳瑞恩年事已高,我相信他开始物色接任寒冰国国王王位的人选,而你的父亲一定不是最佳人选,这是众所周知的。他一定会在你们这些孙儿辈中挑选一个人,你是有机会的,虽然目前还很渺茫,但我们可以打通一些关系,让我给你分析一下看看形势。 “目前的长子长孙,也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大哥,和你们的父亲一样爱好吃喝玩乐,无忧无虑,我想即使刀架在他脖子上相逼,他也懒得做这个国王。而你们这些兄弟中,论出类拔萃的,恕我直言,目前还真的没有。 “在当前的寒冰国王族中,论权力、政治影响力,除了老国王劳瑞恩,当属你父亲的正室夫人——索菲娅王妃,她是奥古斯特王国长公主,奥国可是我们克洛奥斯联合王国中实力最强大的,各国无不重视奥国的意见,这位索菲娅王妃政治力量无人能比,但她最大的问题是没有子嗣,传言是她不能生育。这对我们来说是件莫大的好事。只要你认索菲娅王妃为自己的母后,发誓效忠于她,并于登上王位后,封她为王太后,你想想她会不会帮助你?有了索菲娅王妃的提携,你就有登上王位的资本。 “我会马上返回寒冰王国,请求李约翰首相帮我们向索菲娅王妃打通关系,你登上王位的事就算成了。” 亚瑟听得热血澎湃,喃喃自语道:“真如你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尤金道:“事情具体如何执行,你不用管,你要做的是,在这里——在古斯诺堡打出名望,在克国各王国中有响亮的名望,最好能传到寒冰王国王宫中去。放心吧,我会帮助你的。我可以每个月提供给你一千奥古斯特金币作为资助,当然,去打通各种关系,少不了花钱,但这些都由我来安排就好了,你不用管。” 其实各个王国都有自己的金币、银币,但唯独强大的奥古斯特发行的金币、银币分量足,在各王国中流传价值最大的,非奥国货币莫属。 “一千奥古斯特金币?”亚瑟道:“您是说真的?” “当然,”尤金道:“我是个商人,最讲信用了。”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砸到我嘴里了!”说着,亚瑟哈哈大笑起来,随着谈话的深入,亚瑟已经没有初始时候的防备,更没有开始时那种装扮出来的假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 “我还有一件事想不通,尤金先生,”亚瑟问道:“您为什么会选中我?为什么要帮助我?而不是我的其他同父异母的兄弟们?” “这个很好回答,”尤金道:“神龙国有句谚语——天时地利人和,缺一样不可成事。”尤金停顿一下,又道:“我真的很了解寒冰国王室,我来这里找你之前,对你也做过一些调查,和你刚才讲的差不多,你和你的生母,都试图改变人生命运,而我感觉你是合适的人选也是基于这点。”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尤金先生,”亚瑟问道:“您帮我坐上了国王,对您有什么好处?您的要求是什么?” 尤金点了点头,道:“小王子殿下,我希望像我的主人——李约翰先生一样,成为一位对寒冰王国有影响力的人,一位能做出杰出贡献的人,一位受后人敬仰的人,一位首相。” “原来如此。”亚瑟微笑道:“这样还算公平。” 尤金道:“当然,是在李约翰先生之后成为首相,我是不会和他争什么的。” 亚瑟道:“鉴于李约翰首相也已步入暮年,如果我坐上王座,你也不会等太久才做首相的。” 尤金道:“我们分工合作吧!” “说到分工,”亚瑟道:“我如何才能在这里做到打出名望呢?我只是一个默默无名的人质而已。” “我听说你经常参加舞会,这是一个展示你的好机会,但是要正面的展示,而不是适得其反。”尤金继续道:“我听说你现在经常参加化妆舞会,那很好,但为什么你要化妆成恶魔的样子?” 亚瑟耸了下肩膀,道:“我觉得那能起到保护我的作用。不是吗?至少成为了恶魔,我心里会有种安全感。” 尤金犹豫一下,道:“你要重新定位一下自己。” 亚瑟又喝了一口茶,其实有些凉了,道:“我有个要求,尤金先生,不知道我可否提个要求?” “可以,”尤金道:“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您尽管提。” 得到肯定的答复,亚瑟胆子壮了一些,道:“尤金先生,我知道您有位音乐老师,叫做蜜雪儿,其实我对她非常钟情,多次向她示爱,但都遭到拒绝。您可否……您可否为我介绍一下这位音乐老师,我想如果她做我的女朋友,我会更加有想当国王的动力,她也能教会我很多社交礼节,帮到我很多忙。” 尤金脑子嗡的一声,陷入了沉思。 他没有想到亚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本来想的是他可能会要求提高每月资助的费用,但这个要求,令尤金十分为难,也令他十分疑惑,亚瑟是否知道我和蜜雪儿之间的关系? “有什么问题吗?尤金先生?” 尤金想了想,慢慢地道:“没有,我在想,她会不会听我的?” “帮帮我吧,我真的很爱慕她,简直魂不守舍了,我是真心喜欢她,好希望能和她步入婚姻的殿堂。您作为介绍人就好,我相信以您的身份,她一定会认真考虑的,不是吗?” 第18章 日月拱照天都城 神龙帝国公派留学生在东海上航行多日后,今天早上得到讯息,日出国已经遥遥在目,不出一个时辰便可靠岸。 那一十九名学生都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早早的便站在甲板上,任由海风吹打全身,面朝前方隐约可见的海岸,齐声颂道: 巩金瓯, 承天帱, 民物欣凫藻, 喜同袍, 清时幸遭。 真熙皞, 帝国苍穹保, 天高高! 海滔滔! 天高高! 海滔滔…… 大船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日出国日月岛天都城的天之码头,这日月岛即是日出国国都所在的岛,天都城即为日出国的国都。神龙帝国三位随行官员当先下船,其后十九名留学生鱼贯而下,列于码头上。 其实,码头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常,各色刀旗林立,无数条幅迎风飘动,好一片盛大的场面。 任德文笑的眼眯一线,嘴都合不拢了,道:“咱们面子太大了,快瞧这些番邦小吏,恁般隆重的欢迎咱们!” 汪百川纠正他道:“嘿嘿,不是咱们面子大,是咱们神龙帝国面子大,日出国不敢不巴结咱们!” 但看码头上那些日出国人,行色匆匆,忙忙碌碌,仍在装点着附近的建筑物,悬挂很多写有“战神”、“一统”字样的旗帜以及各种胜幡,仔细辨认,其中绣有蝶纹家徽的比比皆是,但却根本没人向他们这边瞅上一眼,如同透明的一般,众人这时均感奇怪,难道这么布置不是为了迎接我们? “那种家徽应该是日月岛实权统治者——幕原天一家族的标志,”汪百川指着高悬灯塔上的巨幅布幔说道:“我们来留学就是投在他的势力之下。日出国最具盛名的氏族,果然不同凡响。” 等了一会,不远处终于行驶过来一辆马车,从上面跃下来几名武士打扮的男子,当先一个中年人,面容清癯,瘦高身材,双目炯炯有神,气质非凡,对他们说着十分流利的中原话,道:“欢迎神龙国的来使以及留学人员,在下是幕原天一将军的幕僚,我叫荣臣正雄,负责留学人员接待任务,已经在码头恭候多时了。” 留学生们来日出国前,曾集中培训过一段时间,基本掌握日出国当今国情,听到此人的名字,不免兴奋起来,窃窃私语着:“原来这就是号称幕府三杰之一的荣臣正雄,不知其他二位竹本瑞枝、北沢隆志现在哪里?”“荣臣正雄辅佐日出国最有权势的幕府将军幕原天一,他能来迎接我们,可见日出国很重视我们嘛。” 其后,神龙国三名随行官员与荣臣正雄交接留学人员名册,所有留学生都一一签字画押,又命船工将装有留学费用的官银宝箱抬上他们的马车缴讫。 那边厢又有武士牵过来四匹马,原来是给三位随行官员和荣臣正雄的坐骑。四人上马,只听荣臣正雄道:“请各位随我来吧。”当先骑马而去,后面马车紧紧跟随。 一众留学生面面相觑,哪有什么欢迎,哪有什么巴结,一个个的悻悻然只得跟着走。其中不乏有精于识马的,比如王良祝,比如易郸,根本不屑于看前边那几匹皮糙毛疏的矮马,不消说比不上皇家狩猎场骑兵营产于锦乡的千里挑一的良马,连神龙国普通二流三流马匹都比不上。 荣臣正雄对礼部随行官员却是礼数有加,一路上都用流利的中原话说着什么。 走在学生队伍中前头的是自命为班头的仁德文,这一路走来,很感自己受了冷落,他大少爷做惯了,平时到哪里别人看在他父亲面上,都是前呼后拥,一呼百应,极力讨好于他,哪里受过这种轻视,很有些怨气,这时发作道:“兀那荣臣幕僚,我有话问你……” 荣臣正雄突然被人无礼对待,回头看视一眼那胖乎乎的少年,反而露出一脸笑容,又看了三位随行官员,平缓地笑道:“德文酱,有何问题,尽管问吧。在下既做了这个接待,自然知无不言。” 仁德文昂首说道:“码头上布置的那么气派,到底是要欢迎谁的?还有比我们神龙上国更加受重视的人吗?” 那三位同来的随行官员立即手指他道:“放肆!何时轮到你来指指点点。” “是在下疏忽了,”荣臣正雄哈哈一笑,继续道:“其实布置码头是天皇陛下的意思,因为要欢迎幕原天一将军胜利归来,将军殿下一个月前率军攻下四叶岛,至此日出国四座岛屿都被将军殿下征服统治,日出国内战宣告结束。天皇陛下感念天下苍生从此可以安稳过日,这都要归功于将军殿下,所以不止要装点码头,整个天都城都在做热烈欢迎救世将军的准备,举国欢庆!” “原来如此!”三位礼部官员立即拱手祝贺:“可喜可贺!” ************************************************************************* 一路上再无他话。走过多时,终于来到一处僻静的山脚下,一条土路通往山上,山路口一座类似神龙国牌坊的建筑物赫然在目,不过却是简易一些的牌坊。 到了一个新世界,人们对什么都感怪异,真是处处新鲜,样样好奇,众人七嘴八舌,开始议论开来。 荣臣正雄看出大家的疑虑,微笑道:“这是鸟居,在日出国代表神域的出入口。这座山上有座古庙,叫做‘天音寺’,比天都城的建造时间都久远,诸位留学生日常起居、学堂就在这里。” 他当先跃下马来,命令马车继续赶路回天都城,又邀请三位官员及众留学生上山。 没想到山却很高,直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爬到山顶寺庙前。 但见这寺庙,残垣断瓦,破旧不堪,大雄宝殿牌匾朱漆已呈黑色,佛祖雕塑裂痕斑斑,果然是千年古刹,虽然残破,却十分干净。 寺庙住持率领僧众在门外迎接,口宣佛号,钟鸣之声响起,远远传了出去。 荣臣正雄对三位官员说道:“留学费用,大部分会用于此寺修缮,皆为留学生之功德。” 正说着,从寺中走出一矮胖的中年武士,一部浓须,相貌庄严,腰间两把武士刀,右手还持有一根戒尺,径直来到所有留学生队伍面前,扫视一圈,面无表情,十分严肃。 荣臣正雄介绍道:“这位北沢隆志大人,文武双全,是日出国最好的先生,由幕原天一将军亲自选派为留学生授课老师。” 大家自然知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幕府三杰之一,听说被指派为老师,便都一齐施礼,口称:“先生。” 北沢隆志也不还礼,慨然接受,背负双手,掂量着戒尺,对学生们用日出国语缓慢地说道:“你们既然是来学习和曦族文化的,就要对其有颗敬畏之心。只要你踩在日出国这片土地上,那么请你讲和曦民族的语言、穿和曦民族服饰、行和曦民族的礼仪。”停顿了一下,继续讲道:“如果你不知道这些,不要紧,我会教给你们。现在,去你们的房间,先换上和曦服饰。” 众留学生面面相觑,他们都曾学习过日出国语言,先生字正腔圆说来也是为了屈就他们,大部分的话便也能听懂,但真要接受,却是要有个过程的,没想到先生要求这么严厉。 “这不是训话!”北沢隆志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速去,速去,速去!” 几个知客僧来引导大家,陆续带领着向后边僧房跑去。 荣臣正雄又对三位礼部官员说道:“这些留学生交给北沢大人教导就请放心吧。各位大人请随我到城中驿馆,另有招待。” 礼部官员于是又跟着荣臣正雄下山去往天都城。 那边一众留学生看到每个僧房的拉门上都有名牌,找到自己所在的房间,房间里陈设极简,都是由榻榻米铺就而成,皆是六、七个人一间的通铺,衣服、被子、枕头、巾帕、牙具,一应俱全,各各绣有名字。 众人迫不及待,立即找到自己的物品,初试和服还不会穿戴,多亏知客僧帮忙,这才算凑合着穿上了,大家竟然发现很适合自己身材体型,例如任德文肥胖、易郸瘦小、皇甫达肩宽腰细、魏高才双腿较长,无不合适,一个个十分纳罕。 众人三三俩俩再返回队伍时,北沢隆志早等的不耐烦了,对他们道:“你们的动作太慢了,像一群乌合之众,这会耽误整个团队的进程,你们现在是一个集体,是一个整体,以后每个人做任何事情,都要首先想到集体的利益,多为集体其他成员考虑。” 他们在老师的督促下,仓促就位,勉强站齐,这才有点队伍样。 “现在的日出国,正在向西方文明学习,所以……”北沢隆志将戒尺掂了两下,又道:“我希望我的学生都能表达自己的意见,我给你们机会,让你们提问,我来回答。那么,你们会有什么问题?” 众留学生互相看看,没人开口。 “这不是神龙国,”北沢隆志道:“你们要说出你们的想法,胆子大些,想法多些,说吧。” 隔了一会,大家终于受到鼓舞,七嘴八舌地问开来了: “先生!什么时候开始第一堂课呀?” “先生!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去天都城逛逛呀?” “是呀,我们第一次来到日出国,很想去了解下民风……” “日出国最具盛名的大和山在哪里呀?” “什么时候开饭呀?” 最后一个问题说话声音异常地大,压住了其他声音,没有人再发问了,众人都一齐看向任德文,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好了!”北沢隆志气得胡子都颤抖起来了,说道:“你们是来学习的,而不是来享受的!我只回答与学习有关的问题。第一堂课——现在开始。” 队伍中的任德文低头私语道:“肚子饿了,都不给饭吃,白花那么多银子来受这种鸟罪。” 祖天养在他旁边,低声道:“不要抱怨了。” 北沢隆志走来走去,挥舞着戒尺,讲道:“看看你们脚下这片土地,这里是你们的第二故乡,是你们的家园,你们要热爱这里,知道怎么能对家产生感情吗?”环视一圈众人,继续讲道:“要为家付出劳动,只有在你为她付出更多辛勤劳动时,你自然而然就能爱上家园的。” “所以,”北沢隆志突然站定,扫视一圈队伍,说道:“你们的第一课,就是要劳动。以后每天上午劳动,下午上文化课,晚饭后学习剑道。这就是你们要做的。” 此话一出,大家怨声载道,这一下,所有人对初到日出国的美好幻想完全破灭了。 “不喂饱我肚皮,就想让我垦好你地皮……”任德文一脸的不情不愿,嘀咕着。 北沢隆志一个箭步上前,左手轻轻巧巧地抓住任德文和服后脖颈处的衣领,竟然将其比自己还高大的身躯提了起来,右手戒尺朝着他的臀部,“啪啪啪啪”一连抽了四下。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任德文已经被摔倒在地,哎呦哎呦地叫上了。留学生中也不乏武功高手,可就连刘勇也没看出老师的门道。 “你这个逗比,”北沢隆志又向他严厉地说道:“再敢多嘴,下次就拽出你舌头来抽几下!” 任德文赶忙紧闭上大嘴,忍痛站了起来,挺胸抬头,规规矩矩地站好。 北沢隆志将他们分成多组,有的组负责院内除草,有的组负责室内擦地,有的组负责从山下河流处挑水,各司其职。 除草的,必须一根杂草都不能有;擦地的,必须跪在地上,双手持湿麻布擦拭,再用干布抹净;挑水的,必须禁忌浪费,一路上不溅出一滴水。 因康弘大后背刀伤未愈,只给他指派了一些轻巧的活,其他人均需完成以上任务。 第一天活比较多,堪堪忙到晚上,众人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狼吞虎咽一顿饭团就咸菜的盛宴。 夜幕降临,明月当空,大家聚集在庙门前,俯瞰山下远处的天都城,只见一片灯火通明,在这里望去,视野广阔,整个城市尽收眼底,虽然城池不大,但却显得非常热闹,更加令人向往。 第19章 龙降日升国民性 留学生在日出国的课程正式开始了。 天音寺大雄宝殿前院空地上,呈方阵摆列出四排桌椅,一十九名神龙国留学生端坐在列。只见面朝前方的台阶上,站姿笔直的北沢隆志体型不高,身材敦实,脸上毫无表情,异常严肃,却是精神昂扬,气势汹汹,微风吹来,仅有脑后武士髻垂下的散发拂动。 大家知道他是位极严厉的老师,不敢造次,坐在自己座位上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眼观鼻,鼻观心。 北沢隆志环视着众人,十分不屑,隔了好一会,终于开口讲道:“看到你们这些稚嫩的脸庞,痴傻呆苶的神情,真的令我想到多年之前的自己。可能你们还不知道,二十年前的我也曾是留学生……” 大家来了兴致,专心听老师来讲。 “那个时候,我、荣臣正雄,还有一个叫做竹本瑞枝的,我们三个人一起到神龙国学习……” 下面学生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原来幕府三杰,也曾到神龙国留学?” “因为在那时的世界格局来讲,神龙国各项技术无疑都是最先进、最强大的。”北沢隆志停顿了一下,又道:“相较而言,彼时的日出国因为常年内战,国力萎靡。谁也不会想到,幕原天一将军却殚精竭虑,将积攒到的一点黄金,竟然用在我们三个人身上,着力培养,将我们远渡重洋送去神龙国学习,由此也改变了我们三个人的一生。 “我们三个愣头青,本来意气风发,一路上都是自称三剑客的,但到了神龙国首都龙城后,真是大开眼界,原来人们还可以这样生活,生活的如此富足,可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此言不虚。 “很快,我们见到了神龙国的皇帝,就是你们的现任皇上,他说我们是三个……三个……嗨,这个不提也罢。” 学生们的热情不减,反而被吊足了胃口,一个个都伸长脖子去看老师,心下不免在猜测皇上究竟说他们什么。 “我们一直小心翼翼,因为肩上压力沉重,主要是绝不能浪费了这个留学的机会,否则会愧对将军的栽培,愧对祖国的养育之情。这种想法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们。 “我们在神龙国越久,越感觉自己好没用,所以,我们碰到什么学什么,学什么都用心,简直有点废寝忘食了。”他好像想到了那些往日的情形,眼神有些迷离,微一沉吟,便又说道:“我们三人中,荣臣君最为聪明,脑子最为灵活,计谋频出,是为将军的首席幕僚;竹本君却是武功最高强的,帮助将军解决各种棘手问题;我嘛,嗯,头脑并不灵光,脾气又不太好,只能踏踏实实做些事务性执行工作,自我评价较为实干吧。 “无论是我们三个也好,还是之后每年派遣出国的留学人员,学成归来的人,现在都是日出国各行各业的翘楚。不怕告诉你们,我们日出国,现在可以自行制作火铳了。”说着时,他脸上洋溢着无限自豪。 下面祖天养和韦伯林对视一下,有些人已经在窃窃私语了,翁玉书和牧光辉更是十分关切,竖起耳朵来听。 北沢隆志拍了一下戒尺,道:“安静!这制作火铳的技术,不是跟神龙国学的,神龙国一向抵制火铳,所以,是幕原将军派到奥古斯特王国的后辈学来的。” 场上立即鸦雀无声。 北沢隆志继续环视着众人,说道:“我今天跟大家讲这些,其实就是为了使你们认识我,认识日出国。” 他看向每一个人,突然问道:“你们想了解日出国吗?” 大家异口同声地道:“想——” 北沢隆志开始讲道:“日出国位于神龙国东方,两国最近的海程仅五天又四个时辰,日出国是名副其实太阳第一个照耀到的地方,因近日所出,所以为名。领土由日月岛、北部湾、海之岛、四叶岛,四个大岛和其周围七千二百三十三座小岛屿组成,因此大家也称其为‘千岛之国’。我们现在立足之处,即为日月岛。别看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岛屿,合在一起,还没有你们神龙国一个省的占地大。 “日出国四座岛屿分布着众多的高山,是一个多山的地区,大和山被日出国人尊称为‘圣岳’,传说那里居住着日出天照大御神,保佑着和曦族人国泰民安。 “我们的国家因平原地区狭小,所以耕地十分有限。我们能够吃上大米,就算上天的恩赐,要记住每一粒米中,都住着神灵,所以每次将米吃进嘴里的时候,都必须非常虔诚。要对大自然有发自内心的敬畏,对一切生灵心存感激,一花一木,蔬菜果实,无不具有灵气。因此我们在吃任何东西时,内心无不感到以汝之命延续我命的感恩之情。 “对了,忘记说了一点,”北沢隆志纠正自己道:“我们日出国在神龙国还有一块飞地,就是关东省远东军港。这个军港原本是奥古斯特王国建造的,十多年前被我们日出国攻陷而占据,嗯,那是第一次奥国被其他国家打败,谁也不会想到会败在我们和曦民族手下,哈哈哈……” 陈景山和魏高才对望了一眼,他们来自关东省,自然对此事了如指掌。 北沢隆志也看向他俩,道:“你们可知关东省兵马指挥使王桑,为什么被人传说各种负面消息吗?主要就是关乎此军港,在他的地盘上,有这么一座被外族侵占多年,王大林却不闻不问的钉子。嘿嘿,神龙国人,就此迁怒于王大林指挥使……” “不是这样的!”陈景山和魏高才年轻气盛,即使再过忌惮老师的威严,却仍旧争辩道:“远东军港是租赁给你们的……” “那是摆在台面上的说辞。”北沢隆志加快语速,又道:“你们不觉得日出国和奥国在你们的领土上决斗,很不爽吗?” 众人无不汗颜。 “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北沢隆志突然减缓了语气,重又说回来道:“日出国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国家,地震、海啸、火山喷发……这些灾难每时每刻都会发生,一刻前还是欢聚一堂的一家人,一刻后可能就屋毁楼塌,家破人亡。我们时时在提防着来自上天的安排,我们把这当成考验,是上天的成命。不屈不挠的和曦族人愿意接受这些考验,向天命发起挑战…… “我们的这种心情,在你们看来是无法想象的,因为神龙国物产丰富,气候宜人,令我等日出国人无不艳羡,尤其在你们生活的大陆,选择很多,去路很多,退路很多,遇到不涉及自身厉害关系的事情,就漠不关心,对周围人非常冷淡。日出国不一样,人们生活在岛上,即使以前四岛分裂、各自为政,但是‘岛国危机’,仅就这一句话便能令所有日出国国人紧紧团结在一起,不畏风雨,砥砺前行。” 大家听到这里,都在心里默默想着什么。 “在神龙国,民族众多,”北沢隆志说道:“据我所知,人数最多的当属炎黄族,其他还有身为皇室的神龙族,虽然人数很少,却属于贵族,特权较多,当然也有赤螈族和昆仑族、莽腾氏族。但在我们日出国,只有一个民族——和曦民族。” 在他讲到各种族时,下面有人又再嘀咕起来:“啊?莽腾氏族?我们神龙国还有这样的民族吗?” 北沢隆志看着他们,在台阶上来回踱了几步,继续讲道:“和曦民族历经苦难,我们太需要团结一致了,这个国家太需要凝聚力了,我们太需要一个能把四个岛屿、无数割据势力聚合在一起的人,天皇陛下只是一种精神象征,不可能去做具体的事情,而现在,这个人终于出现了!” 北沢隆志目光坚毅,慢慢说道:“幕原天一将军少年时期即接掌家族族长之位,依托家族实力,不出五年便将日月岛其他异己势力清除,后来更以统一日出国为己任,先后凭借武力征服了北部湾岛屿、海之岛岛屿,最近又攻占了富甲天下的四叶岛,在他不到五十岁的年纪,就统一了天下,真是前无古人的无上荣誉。能够跟随这样的将军,我北沢隆志快慰平生。 “近年来,日出国在幕原天一将军的治理下,国力逐年增强,现在我们每年向外派出大量留学生,但都是去奥古斯特王国。” 众人无不羞赧,这比被老师当众批评还不好受。 北沢隆志扫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之色,说道:“不要气馁,以前的你们也曾辉煌过,不过以后嘛……就要看我们日出国的了!” “先生,我不同意您的看法!”祖天养赫然站起身,面向北沢隆志,眼神因不敢直视而越过了他,望着大雄宝殿破损而又庄严的建筑物,说道:“神龙帝国依然屹立于世界,现在的我们生活仍旧富足,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敢小觑我们!” “呵呵,”北沢隆志走到他跟前,虽然比其矮了一头,却气势高涨,将戒尺一把压在他肩上,众人以为祖天养要挨顿打,不想先生只是手上用劲,戒尺将他一下压到座位上,喝道:“你岂不见风平浪静下的暗潮涌动?” 祖天养还待要再站起来,但北沢隆志硕大的脑袋又凑到他面前,道:“你叫祖天养是吗?”不等其回答,便又说道:“算你有血性,我们拭目以待!” “你们还想了解什么?”北沢隆志又踱了几步,说道:“我们来讲讲人性吧。神龙国古人写就的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们……真的了解自己吗?了解你们的国家吗?” 众人面面相觑。 “刚才我们所说的日出国蒸蒸日上,神龙国岌岌可危,你们可知道真正的问题出在哪里吗?”北沢隆志自问自答地道:“完全是在国民性上。” “国民性?”大家满脸的疑问,互相用眼神询问着。 “不错。”北沢隆志道:“我们日出国有专门的研究人员,经过多年对于神龙国人的访谈,总结出了二十条国民性,你们想听听吗?” 众留学生大为吃惊,康弘大原本稳健持重,此时也有些浮躁起来,惊道:“早听说日出国有大批密探在我国各省活动,没想到会做这些事情,到底他们的目标是为了什么?”此言一出,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 “哈哈哈……”北沢隆志一阵大笑,道:“和你们说说也没什么,你们的朝廷也曾派人来日出国打探过各种消息,彼此彼此。所谓神龙国人的国民性,总结起来,大概有: “一、贪财和储蓄观念强; “二、普遍缺乏国家观念,不关心政治; “三、同业者合作,同乡人团结紧密,商业道德观念强; “四、爱面子; “五、极富附和与雷同; “六、保守而尊大; “七、实用主义强,恩义感薄弱; “八、极具认命观念; “九、形式主义重,巧于词令; “十、富于妥协性; “十一、上层阶级人士极尽怠惰享乐之能事,而一般百姓极其勤勉; “十二、易被宣传所鼓动; “十三、猜疑心重; “十四、情况恶化时很脆弱; “十五、守成观念重; “十六、尊重祖先坟墓; “十七、对强者屈服顺从,对弱者虚张声势; “十八、缺乏独立、自由思想; “十九、回避责任; “二十、人人相轻。” 众留学生听的心惊肉跳,不管是否以偏概全,总之先生说一句,他们就在心里与自己、家人、每一个认识的人对照一遍,堪堪听到最后,无不又羞且愧。 “神龙国人无疑是很勤劳的民族,但不是智慧的民族,尤其自私自利,贪得无厌,仅有的智慧也放在钻营如何利己上面。比较起来,日出国人都是具有独立精神和自由思想的。”北沢隆志环视众人,用戒尺直指向大家,问道:“我有说错吗?” 众留学生表面不说什么,但心中都十分不忿。 “说完了人,我们再来说说你们国家的情况。”北沢隆志开始在大家座位之间走来走去,背负双手,握紧戒尺,继续说道:“你们的神龙国按九宫格形式,分布有九大省份。上三格分别为西北方的西域省、正北方的大漠省、东北方的关东省;中三格分别为正西方的巴蜀省、居中的中原省、正东方的江淮省;下三格分别为西南方的滇池省、正南方的百越省、东南方的闽中省。泱泱大国,巍巍九州!” 北沢隆志突然站定,问道:“你们都是从这九省中,每省选派两人,精挑细选而来的吧?” 不想这时任德文回话道:“回禀先生,我们江淮省,算上我一共来了仨!”他伸出中、食、无名三个短粗肥的手指,引起大家一阵哄笑。 “笑什么?”北沢隆志走到任德文身边,戒尺“啪”的一声拍在他肩上,说道:“德文酱,你可要珍惜这个机会。” “啊,是……是……”任德文唯唯诺诺,点头哈腰。 北沢隆志又看向众人,说道:“据我所知,你们神龙国有一部详细记录九省各地山川河流的着作,叫做《山水注》,共记载一千二百五十二条河流和三千九百零一座山峦,并绘有地图,不但对山川地形详述,更有交通、水文、气象等记录,真是不可多得的一部地理皇皇巨着。但是很遗憾,你们神龙国人却是知晓不多,根本没有引起你们的重视。 “我们日出国是最崇尚强者的,我们都很佩服这本书的作者。要说这本书的着作者,其实非常年轻,我一说名字,你们可能还有人听说过,他就是你们现今的丞相羊宏盛的次子羊承仲。”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惊讶。 第20章 运筹局势温柔乡 龙在天在廖公公、凌厉子等一众御前侍卫的护卫下,终于回到皇城——龙城,并在皇宫武英殿召见礼部尚书、御弟龙载坤和都察院左都御史顾文忠。 说起日出国忍者行刺皇上一事,顾文忠道:“最近日出国在各地的密探较为猖獗,各省都有关于密探行踪的报告。” 龙载坤亦道:“日出国结束内战,幕原天一势力正是士气如日中天的时候,不可不防其以后的外侵。” “幕原天一!幕原天一!”龙在天喃喃自语,道:“这个家伙用三十年时间,攻占、平定了四座岛屿近百个异己势力,终于被他达成了统一日出国的梦想,真是一个不容小觑的角色呀!” 顾文忠道:“对于我们天朝上国,他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再说,日出国刚刚结束大战,需要一段时间休养生息。” “无论如何,”龙在天道:“让王大林时刻留意关东省军港日军动向,他们若有不轨行为,便一举歼灭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请陛下放心,”龙载坤提道:“下个月我们订购于奥古斯特王国的战舰就会运到海城,我们的海上实力足可震慑日出国。 “是吗?”龙在天听了,一时龙颜大悦,笑道:“很好,此乃大事,战舰到后立即组建海军,由江淮省兵马指挥使龙载震统领。” “唉,”龙载坤心不在焉地道:“老三这回扬眉吐气,一定会高兴坏的。” 龙在天和顾文忠听他语气低沉,虽说着好消息,却表现出非常负面的情绪,龙在天便笑问道:“你应该替老三高兴才是呀,怎么无精打采的,难道是刚生个儿子,累的?” 龙载坤立即说道:“臣弟错了。其实是我的一个小妾重病在身,我最近一直为她担心。” 顾文忠问道:“坤亲王的这位如夫人,可是云侧王妃?”龙载坤的侧王妃中有位神龙国人和克国人的混血,最得龙载坤喜爱,这种引人注意的奇事龙城权贵中人无不知晓。 龙载坤点了点头。 “你还是放不下当年的旧相识,对这个小妾上心,也是念念不忘少年时的克语老师而有的一种心灵寄托吧?”龙在天看着他道:“可目前国事为重,以后朕帮你物色一个更好的。 龙载坤赶忙施礼道:“万万不敢,臣弟知道错了。” 龙在天一摆手道:“没什么错不错的,别耽误正事要紧。” 龙载坤立即称是。 “对了,”龙在天又问道:“你们提前回来查探关于南部诸国发生的事情,有进展了吗?” “回禀陛下,”龙载坤道:“原来远在神龙山脉西方还有一个新兴的国家,叫做利尔逊共和国,最近几年经常在南部众多国家中活动,已经秘密控制了千丘国国主撒子模,由此千丘国开始向周边弱小的国家出兵,其实都是这个利尔逊共和国在幕后指使。” 龙在天思忖一会,道:“朕早听说过神龙山脉的西边是一片广阔的大草原,但因高山阻隔,神龙山脉成为了神龙帝国西进的强弩之末。” 龙载坤附和道:“是呀,有消息称,这个利尔逊共和国,其实是克国中一些王国流亡部队组建的军政府,屠杀了当地很多土着人后,于十几年前秘密组建的国家,十分神秘。”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龙在天道:“无论如何,南部诸国自古就是我们神龙帝国的附属番邦,决不允许任何势力插足。” 龙载坤又道:“不止我们谴责这个利尔逊共和国,克国各个王国都在暗中对抗着他们。” “好,”龙在天道:“传朕的旨意,派人留意这个利尔逊共和国,搜寻一切有关情报;督促滇池省护国大法师厝仲活佛、兵马指挥使骆博明立即出兵救援岳莱国……对了,命令户部出资出人,为清源村村民打井,多打几口井。” 龙载坤和顾文忠一齐领旨。 龙在天又说道:“还有,明年全国阅兵大典,务必要以提振朝廷威望为主,知会所有国家、藩属国,派员前来观礼。” “是,陛下!” ************************************************************************* 当天晚些时候,卸下公务的凌力子换上便装,来到了龙城南城井字胡同,这里是龙城的烟花柳巷。每隔一段时间,在不忙的时候,凌力子都会来到这里放松放松,找个窑姐,坠身美女的怀抱,由此减轻时刻绷紧神经的压力。 此时此地,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每个窗户都透出烛光和喧闹的男女笑声,街上两侧叫买叫卖的小吃摊贩众多,人流攒动,好不繁华。 龙城是为皇城,南来北往的商旅、进出各衙门办事的官员络绎不绝,尤其到得晚上,都出来寻找乐子,最是花柳繁华地,锦绣富贵乡。 凌力子行走在人群中,因常年练武,内外兼修,所以无伦身材、气质上,都十分惹眼,想低调都不可能。 这时,前边闹哄哄过来一拨人,为首一人矮小瘦弱,但却衣衫华丽,环佩上乘,举止招摇,飞扬跋扈,举着一把折扇,高谈阔论着,身边一群趋炎附势之流,众星拱月般围绕着他。 堪堪走到近处,凌力子本不想被熟人认出,却偏偏被这个为首之人相中,只听他惊叫道:“呦呵,这不是凌统领……啊,凌老弟吗?”那人也算反应快,知道在这个场合不便拆穿凌力子的真实身份,赶忙改口。 凌力子这才打眼一看,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八王爷、御弟龙载兑,堂堂王爷,天潢贵胄,怪不得如此吃得开,连忙躬身施礼,也不敢直接称呼,便口称道:“八爷。” “凌老弟呀,”这八王爷龙载兑嬉皮笑脸,用折扇捅着凌力子肋下,笑道:“我早说过,我们是同道中人,哈哈哈哈……” 凌力子看向他周围几人,不看还好,一看咋舌,竟然都是达官显贵的衙内,一群官二代呀,忙着施了一圈礼,就算是都招呼到了。众人不管认识不认识他,但见八王爷对他这么热情,也跟着还礼。 龙载兑笑道:“我们有缘,今儿个八爷我做东,大家都去潇湘馆痛痛快快玩一回。凌老弟也同去,别再去秀春楼那么低等的地方了,没有好货色的。”众人一齐称是。 凌力子再三推辞不过,只得被众人簇拥着跟去。 众人说说笑笑,很快来到了潇湘馆,这里果然与别处不一样,只见门面敞亮,招牌巨大,装潢高雅,场面气派,一看可知当是达官显贵流连忘返之所。 门口大茶壶点头哈腰,将众人迎入院里,原来这潇湘馆是三进院落,第一重装饰成个花园,但见一山一石,一花一木,莫不着意粉饰,又是青松拂檐,玉栏绕砌,绝好一处庭院,环境堪称绝佳,岂是身份低微者能进来的。 既然来到这里,满眼所见无不是美女如云,那些个窑姐,一个个身材婀娜,描眉画眼,走起路来婀娜多姿,迎来送往,眉目传情,频抛媚眼,尽展风流。 凌力子初次进到这么高档的妓院,尤其见到这里的妓女都是穿戴上等衣服饰品,还有些不适应,但到底是皇上身边的贴身侍卫,见过大阵仗的,慢慢便习惯了。 就在这时,突然里边屋里跑出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边跑边哭,后边一个老鸨带着三五个壮汉打手,吆五喝六的追赶而来。 小丫头慌不择路,奔着凌力子就跑了过来,到得近处,脚下无根,一个跟头就摔在他怀里。 后边那个老鸨骂骂咧咧,追到跟前,一把揪住她耳朵,骂道:“小贱人,看你往哪跑!” 边骂边在她身上狠狠掐了几下,继续骂道:“进了这个门,你死也得听我的,今儿必须喝了避子汤。” 小丫头哇哇痛哭,声泪俱下,仍在挣扎,看向周围,寻求保护,一双凤眼盯着面前龙载兑和凌力子,楚楚可怜。 “好个小贱人,还敢用劲给老娘看?”老鸨使劲抓着小女孩,被其挣扎的难免冲撞几次身边的龙载兑和凌力子,立即叫人来帮忙,道:“来人,抬走!” 一声令下,旁边那三五个打手走上前来,要抓小女孩,顺带推搡几下碍事的龙载兑。 “大胆!”龙载兑大喝一声,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皇城,天子脚下,你们竟敢行凶?” 老鸨被那女孩子气的晕头转向,气血上涌,早忘了到这里的来宾非富即贵,看龙载兑又瘦又矬,没将他放在眼里,便命令那几个打手,道:“敢多管闲事,揍他。” 那几个打手便围拢着龙载兑要动手。 凌力子就站在龙载兑身边,岂容他们放肆,发一声喊,一脚先踢飞了一个壮汉,剩余之人,他一拳一个,轻轻松松便就料理了,不费吹灰之力。 这一下显露身手,园里客人、妓女都吓傻了,作鸟兽散,不一时又冲过来几个打手。 便在这时,不远处小楼上一个老妇人突然叫道:“住手,快住手,知道这位爷是谁吗就敢动手,这可是……可是我们八爷呀,活腻歪了吗?” 众打手听了这话声,赶忙又都退下去了。 那老妇人走到近处,朝龙载兑一伙人连连施礼,又是陪笑,又是道歉,道:“老身给您老儿赔不是了。” 龙载兑亦看着她道:“原来是春姨,我几天没来,都把我忘了吧,还要放狗咬人?” “老身岂敢?”此人正是这家潇湘馆的老板,大家都叫她春姨。这时春姨上前,掐了那个老鸨腰上一下,责备道:“你不认得八爷,这可是咱潇湘馆的贵人,你没伺候过,快跪下磕头。” 那老鸨刚才见识了凌力子几下拳脚,看出这伙人来头不小,知道自己得罪人了,赶忙跪下叩头,嘴里不住的咒骂自己。 龙载兑摆了摆手,道:“罢了,以后招子放亮点。” 春姨想赶快平息事态,说道:“今儿个就别为难这小妮子了,快带她下去。” 那老鸨满口称是,就要带小女孩走。 “等等,”龙载兑叫唤小女孩,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儿?” “我叫彩云。”小女孩口齿伶俐,声音动听,直视着龙载兑回道。 “彩云?”龙载兑道:“名字很好听嘛,八爷我经常来这里,我以后每次来,都会看看你,看你没事才好。” 春姨满脸堆笑,道:“哎呦,八爷,那您老儿就收了这个妮子吧。”旁边众人一齐起哄。 龙载兑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遍,但见这女孩浓眉大眼,鼻梁高耸,头发略黄,倒有几分克国人的姿色,摆摆手道:“可惜不是八爷我喜欢的类型。”引得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彩云被那老鸨领走了,一路上仍旧回头张望龙载兑和凌力子,大眼睛一眨一眨,好像很是感激的样子。 ************************************************************************* “好了,好了,”龙载兑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说道:“差点忘了我们所来的正事。”说着,就让春姨给大家多找几个姑娘。 春姨赶忙招呼出十几个妓女,龙载兑当先挑了两个长身美女,又对同来的凌力子等人道:“你们也各自挑选中意的,一个不够就选两个,哈哈哈……” 那几个纨绔子弟,嘻嘻淫笑着都选到了,唯独凌力子站在当地不动。 龙载兑不怀好意地拿折扇又去捅凌力子腰眼,并对春姨道:“我这个老弟眼界高,平常姿色怎么能入得了他的眼,你把好货色都叫出来,让他仔细挑,八爷我不差钱。”说完,和那些同来的搂着美女就上了小楼快活去了。 “这位爷,”春姨笑容不减,问询凌力子道:“您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呀?”见他不说话,便又问道:“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您不会喜欢刚才那个小妮子吧?她是我们昨儿个新买来的,还没开苞呢,您要是喜欢……” “我不喜欢,”凌力子终于说到:“不瞒您说,我要找个……” “啊?”春姨一脸懵圈,为难地道:“……哦?” 凌力子缓缓点了点头。 春姨一拍脑门,小声道:“您瞧我这记性,今儿个真巧了,以前在我们这做过头牌的一个女子,因回家结婚离开的,最近刚生下一个孩子,今天回来看望姐妹们的,您说巧不巧。但是,人家现下不做这个了,从良了,这如何是好?”一幅很感为难的样子。 凌力子拿出两张银票,塞在春姨手中,说道:“银子我给足,务必求嫲嫲帮我劝说一番,” 春姨一看银票,满脸堆笑,让凌力子在园中座位上等一会,她去找那女子说说。 凌力子便就独自坐下来等,园中来来往往的客人、妓女时不时向他瞟上一眼,皆因刚才他显露的一手武功,无不让人刮目相看。 不一刻,春姨走来,对他道:“老身为了您也是好话说尽,嘴皮都磨薄了。但那女子非要您再加一百两才同意。” 凌力子更不搭话,便又拿出一张银票给她。 春姨笑不拢嘴,引着他进入里边一个安静的小屋。 凌力子甫一进屋,便闻到一股香气,但见是一间卧房,锦帐低垂,红烛高烧,周身便觉得暖融融的,很感受用,便坐在圆桌后的椅上。 很快,房门开启,进来一个红衫女子,端着一个托盘,上有一个酒壶、四盘冷热菜,放在桌上,为他斟酒。但见她肌肤微半,和中身材,腮凝新荔,俊眼修眉,顾盼神采,笑脸如花,见之动情,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风情,悉堆眼角,是个男人见了,没有不欢喜的。 红衫女子深施一礼,这才大大方方,陪坐下来,微笑道:“大爷贵姓?” “我姓凌。” “凌爷,您叫我小红好了。”二人对饮一杯。 “听春姨讲,你已嫁了人,从良了?” “是啊,千万不能让婆家人知道我以前在这里干过,”小红道:“我以前在这里做,其实时间也不长,都是因为娘家太穷,出来混口饭吃。” “你先告诉我,什么叫做‘避子汤’?”凌力子好像对此很感兴趣。 “哦?”小红道:“凌爷从哪听到这个?嗨,其实就是一种药汤,女人喝下去后,肚子要忍痛一个月,一个月后,从此就不能生孩子了。这就是窑子里专给妓女用的,免除后患。” 凌力子听了有些震惊,看来那彩云今后一生都要遭不孕的厄运,可能对她也是有好处的吧。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问道:“你曾经也在这里做过,现在为什么还能生呢?” 小红道:“我不一样,我是自愿来此做妓女的,而且也是暂时的,只有那些被卖到窑子来的女子,命都是妓院的,妓院要她做什么就必须做什么。” “你算是有了解脱了。” “也没什么解脱不解脱,我嫁的男人,不干农活,懒得要死,成天吃喝嫖赌,我还不如在这里快乐呢。”小红低头道:“我今天回来,也是想念姐妹们了。” “你经常回来看望她们吗?” 第21章 真佛赐福通经脉 滇池省的首邑——靖城,城郭较小,民居建筑物大多是土坯房,因地处昆仑族聚集区,而昆仑族人的民族服装又以土黄色、灰棕色为主,所以要是走在城中,满目所极,如同处于一个黑白的世界,毫无色彩,毫无生气。 但是,在城中央位置,却有一座富丽堂皇的,类似宫殿的巨型建筑物,很多从龙城来的商旅,一眼就能分辨出来,那就是一座缩小版的皇城呀。虽不知道里边什么样,但城墙、城门、城楼、箭楼,无不在模仿龙城那个真正的皇城。即使小了一些,但仍旧十分气派、庄重,体现贵族威严。而此处,正是滇池省兵马指挥使的府邸——骆府。 这天一早,靖城东门外飞也似驰骋而来一骑白马,马上之人并不起眼,但这马却是匹骏马,原本滇池省地区的马都是又矮又粗壮的,善于负重,不利于千里奔驰,守城官兵何时见过这种名驹,纷纷叫好,再一看马上之人,手举骆府令牌,却不是都尉燕鹏飞是谁,知道他公务紧急,连忙放行。 燕鹏飞驾着马,马鞭在空中虚甩一记,“啪”的一声,行人赶忙纷纷让路。这街上行人动作迟缓,萎靡不振,和燕鹏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燕鹏飞骑着白影到了骆府,直接进入府中,穿过广场,到了正殿之前,这才跃下马来,在两队轻甲士兵队列中,在传令兵高呼一声“都尉燕鹏飞,到——”的喝令下,快步走到前厅。 这前厅即为官署议事堂,此时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上方端坐于虎皮官椅上,下边十多名武将分列两旁。 燕鹏飞上前施礼,单膝跪地,说道:“启禀使君,虎符领到!皇上御旨,一应粮草皆由我神龙国自行携带。”说完,拿出虎符、辎重公文,双手一并呈上。自有副官将其提交至骆博明办公桌上。 “很好!鹏飞一路辛苦,快起来吧。”骆博明笑道:“你办事,本座一向放心,哈哈哈……。” 燕鹏飞起身,站在一旁。 骆博明摩挲着虎符,说道:“三万兵马,所需粮草不在少数,户部要求巴蜀省和百越省各出资一半,等他们调派来了军需,岳莱国早被千丘国灭了,军事行动,怎可耽误?这些辎重,先由滇池省负担一部分,随军运输,其余的等两省送到,再运往前线。”左右看了一番,继续说道:“传我命令,立即组织三万兵马,明日一早卯时,大校场点兵出发,此次出征,任命骆仁敏为统帅,燕鹏飞为前锋大将。各路兵马,听其号令行事。” 众将领一齐拜倒高呼“得令!” 之后,骆博明雷厉风行,立即指派领兵将领,对认虎符,就此组建出三万余兵马,又筹措粮草给养及其负责官员,最后,派出两员亲随分头前往巴蜀省和百越省催粮。这期间,骆博明不无关心地让燕鹏飞回去休息。 “鹏飞这一路来回迅速,一定累坏了吧?”骆博明命令他道:“本座命你今日好好休息,明天一早,身为前锋大将,责任重大,快先回去吧。” 燕鹏飞只得领命而出。 出了骆府,他哪有时间休息,立即快马加鞭,又再出城,赶到昆仑山轮回寺普陀罗宫,将路上所得的宝物——释迦讲经堆绣、前世执政活佛头骨,交给寺中的管事喇嘛——热卓罗桑活佛,并将如何获得的经过一五一十叙述清楚。 热卓罗桑活佛十分震惊,验明宝物后,对他道:“果然是普陀罗宫中丢失的物件,我们都快急疯了!多谢燕都尉送回,释迦宗师一定会保佑您的!” 燕鹏飞谦虚两句,这才返回靖城家中休息,心中再无牵挂,头一贴到床上,便呼呼大睡过去了。 ************************************************************************* 当天下午,骆府中整顿祭祀用品,骆博明开了供堂,点燃了上百盏酥油灯,又请来许多上师诵经念佛,一时间,香烟袅袅,释音靡靡,法螺法铃之声不绝于耳。 其实供堂中只供奉一位先人,即为骆博明的父亲骆茂才——前滇池省兵马指挥使。 骆博明携爱妻阮夫人跪于蒲团上,向供堂中骆茂才牌位行大礼,礼毕,方才起身。 在他们身后,供堂门口站着他们的儿子骆仁敏,此时正吊儿郎当,百无聊赖地看着那些上师手摇转经筒。 骆仁敏年方十八,但却长得稚嫩,白白净净,精精神神,看上去要小几岁,倒也眉清目秀,粉妆玉琢。因为其母阮夫人是南部诸国圣兽国人,所以他也算是个混血儿。 骆博明走到他身边,让他过去给祖父磕个头,不想骆仁敏十分叛逆,一脸嫌弃,道:“我这身袍子新做的,弄皱了怎么得了?”坚决不去。 骆博明一生精明干练,杀伐果断,唯有对于这个独苗只会一味的娇惯,根本毫无办法,叹了口气,说道:“儿子呀,你是不知道,没有你爷爷,哪来你今天逍遥快活的好日子?” 骆仁敏眨巴着两只牛也似的大眼,问道:“若何?” 骆博明反问他道:“你可想听听你爷爷的故事?” “故事?”骆仁敏倒是比较喜欢听故事,于是说道:“说来听听。” 于是,在上师诵经声中,骆博明开始讲道:“你爷爷年轻的时候,只是一介武夫,军职不过是个卫尉……” “卫尉?”骆仁敏中途打岔道:“还没我官职大呢?” “嗯,”骆博明继续道:“时逢巴蜀省太守夙沙王叛乱,先皇少昊皇御驾亲征,谁知道竟然打不过叛军,战场厮杀中,你爷爷为了救少昊皇,身受重伤,死里逃生总算救出了皇帝,最后才封了个御前侍卫,小心谨慎,服侍得当,跟随少昊皇多年后,终于有个机会,来此边陲南疆做了个兵马指挥使,从此我们骆家就在这里发迹了。 “对于兵马指挥使这个官,也算是封疆大吏了。你爷爷传给我,我以后肯定要传给你,但需要你在军中多多锻炼,赚些功绩,培植根基。你别小瞧这个滇池省,天高皇帝远,我们骆家在这里就算是个土皇帝。” 骆仁敏不知轻重,口无遮拦,说道:“我不想做土皇帝,我想做真皇帝!” “傻儿子,这话在家里说说就行了。”骆博明拍了一下儿子后背,就算是打了一下,后又摩挲着说道:“去给你爷爷上柱香,爷爷定会保佑你征途平平安安,一路顺风顺水。” 好说歹说,连哄带骗,骆仁敏这才上前磕头,为祖父骆茂才进香。 阮夫人走到骆博明身旁,二人一齐看向跪于蒲团上的儿子。 “我们的儿子不擅长带兵打仗,你这样是为难儿子。”阮夫人说道:“一军之首,责任重大,敏儿年幼,恐难胜任。” 骆博明道:“我们只此一个独子,以后家族的荣誉全在他一人身上,我们要多多给他创造机会,历练他。” “你就不能收回成命?另外委任其他老将为统帅吗?”阮夫人还想再坚持一下,说道:“想想我们在他这个年纪,我们能做到什么程度。” 骆博明深情地看了眼夫人,高声叫道:“武冠雄何在?” “小人在此。”随着一声应答,只见堂外虎虎生风地进来一个壮汉,身高八尺,满脸浓须,铁塔一般的就到了骆博明及阮夫人身边,却原来是个克洛奥斯联合王国的人,但因其在骆府做事多年,早也没了克国人的传统,一幅十全十的神龙国炎黄族人做派。 “冠雄,”骆博明对他说道:“此次少爷出征,你一同前往,我命你寸步不离少爷左右,定要保护好他人身安全,知道了吗?” 武冠雄应道:“小人知道了。”说完,又退出去候着了。 骆博明握住阮夫人的手,道:“夫人,我们的儿子自小身边总是些乳母、丫鬟们服侍惯了,谁也不敢违逆于他,养活得孩子从未遇到过任何困难,情绪十分任性,若再不锻炼一下的话,就废了。如果一直让他待在我们身边,我们根本不忍心让他吃苦受罪,所以这次是一个绝好机会。无论如何,你就听我的吧,好吗?” “唉!”阮夫人叹了口气,说道:“这么多年里,我一直都是听你的,从圣兽国一直追随你来到滇池省,我都愿意听你的……希望释迦宗师保佑我们的儿子。”说完,将头依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二人看着儿子的背影,想到了他们年轻时候在一起经历的往事。 ************************************************************************* 翌日卯时,骆府后边的大校场上,无数殷旗招展,无数枪戟朝天,无数盔缨飘动,无数甲胄灿烂。拜将台上一面绣有五爪龙形的红色大旗十分醒目,猎猎作响中,钟鼓齐鸣,下面四周围黑压压一片如同豆腐块一般的方阵队列,都是各路官兵组成,由无数统兵官带领分布在战阵中。虽然人数众多,却颇有法度,丝毫不乱。 根据神龙帝国军队的制度,五人为一伍,五伍为一伙,五伙为一队,五队为一部,五部为一校,五校为一军,当前校场上共有两军将士。 随着一阵激荡的鼓声,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及其一队亲兵、将领穿过方阵,走上拜将台,在其带领下,率众祭天、祭地、祭旗,最后将令旗交给此军主帅——骆仁敏。 骆仁敏铠甲鲜明,猩红披风飘舞,少年军官,英姿勃发,煞是吸睛,在诸军将士面前,骑上骏马,当先出发。 燕鹏飞紧随其后,也是鲜衣怒马,气宇轩昂,不在统帅之下。 大军初动,众将士无不精神抖擞,气势如虹,出了城外,继续向西行去。 部队中不乏昆仑族人,滇池省军方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任何军事行动,都要受到真佛赐福,保佑战斗胜利,平安归来。 此次虽不算大举出兵,但因为要去往境外,所以很受重视,理应由神龙国护国大法师、滇池省执政真佛厝仲真佛来亲自赐福。 而靖城距离厝仲真佛所在的昆仑山轮回寺不足一个时辰路程,所以很快,部队行到轮回寺前,列阵于昆仑山下,诸军将士都一起向山顶巍峨的普陀罗宫昂视,十分肃穆。 武冠雄就在主帅骆仁敏身边,小声提醒他道:“少爷,真佛赐福,您作为全军代表,要上山接受厝仲真佛摸顶大礼。” “那个老头很脏的,我不愿意被他摸头。”骆仁敏皱眉不悦,道:“就由副帅替我上山一行吧。”说着,瞥眼看着燕鹏飞。 燕鹏飞无可无不可,领命而出,在全军将士面前,骑着白影,纵马上山。堪堪到了普陀罗宫,只见宫门外搭起了一座高台,昨天来归还宝物时,还没有这个高台,看来轮回寺十分看重此次出兵,连夜特意搭建起的。 但见高台上支起了巨型遮阳伞,厝仲真佛躺在伞下的卧椅上,身边都是较为亲近的有职活佛,包括热卓罗桑真佛、多吉旺堆真佛、边巴真佛、贡布真佛等,各执转经筒、降魔杵、念珠,默诵经文。 燕鹏飞早就听说厝仲真佛近年来因重病在身,已经很久不见外人了,赶忙跃下马来,将领口天珠摘下,双手合十,天珠握于掌心,上前施礼跪拜,口称:“派外岳莱国援军前锋燕鹏飞,拜见大法师!” 骨瘦如柴的厝仲真佛眼睁一线,默默地看着他,但眼中无神,也不知道与病魔斗争的他能不能看清这个世界。 旁边热卓罗桑真佛附身对他说道:“宫中丢失的几件宝物,皆为这位将军找回,挽救了圣物遗失的厄运。” 厝仲真佛微微点了下头。 热卓罗桑真佛对燕鹏飞道:“燕将军,轮回寺赐您满饮一杯壮行酒!”说着,自有一个上师双手毕恭毕敬端着一个白色圆形器皿走到燕鹏飞身边。 燕鹏飞起身接过法器,着手甚轻,低头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双手捧着的竟然就是昨天还回来的前世执政真佛头骨,此时头骨中装有一些泛黄的浆液,也不知道是不是酒。 “燕将军,”热卓罗桑真佛道:“这件嘎巴拉法器,本来就是盛酒赐福的,放心喝吧。” 燕鹏飞也不多想,仰头干了。 “燕将军,”热卓罗桑真佛又道:“请上前接受摸顶之福。” 燕鹏飞交过法器,这才走上高台,双膝跪于厝仲真佛卧椅前,仍旧双手合十,天珠握于掌心,垂首含胸,毕恭毕敬。 厝仲真佛强支撑起身体,双手颤巍巍按住燕鹏飞头顶,只听他轻声说道:“他日吾走火入魔,若不是汝出手相救,吾命休矣。今日吾助你打通经脉,全为日后修为打好基础。” 轻声细语,传入燕鹏飞耳中,初始,燕鹏飞还道是活佛念诵经文,并不在意,但慢慢竟然发现其实是在对自己说话,很感意外,继而一股力道自其双手触摸处顶轮传入己身,由不得他多想,但觉一阵暖流从头顶注入,流经眉心轮、心轮,直至海底轮归入丹田,刹那间一种清澈的超凡脱俗感觉涌起,心中一片澄清。 他岂不知,厝仲真佛已经暗运内功,帮他打通了奇经八脉,燕鹏飞自此再修炼内功,竟而事半功倍,当下虽不明所以,但见厝仲活佛精疲力竭,却也不好相问。 旁边其余人等,并不知道内中究竟,只道是厝仲真佛病体加重。热卓罗桑真佛命人扶着厝仲真佛入座,并对燕鹏飞道:“大法师已经摸顶赐福,此番惠泽全军。” 燕鹏飞谢过真佛,纵身上马,又向山下骑去,但见一道白影倏忽而下。 由此,既得了真佛赐福,诸军将士无不欢欣雀跃,正式向南踏上了征程。 第22章 四岛一统旭日归 在日出国天音寺学习的神龙国留学生们,整日的课程被安排的满满的,除了学习和曦民族历史、文化,还要掌握建筑知识、机械知识、天文地理知识,上午要劳作,晚上要练习剑道,真真忙的不可开交,一个个十分疲累。 有些课程,由北沢隆志讲解,有些课程会请来天都城里其他专业老师讲解。由此,学子们的天性也被激发了,有些人喜欢上了机械原理,有些人喜欢上探索和曦民族的起源,有些人喜欢上研究历法,其他算术、几何、宗教,各有喜好。所以说虽然累,但还是快乐的,更有专注于武士道、剑道的,例如刘勇,现在大家都叫他做“武痴”。 今天下午的课程,在天音寺禅堂大社宣讲,北沢隆志首先讲了一大通团队力量的重要性,并着重说明一个团队的组织、计划、管理、控制等要点,以及分工、合作、磨合等原则,无非是推举团队领头人、按个人喜好和能力分配工作、既定目标的分解、向目标开展工作的过程、达成阶段性的指标等等。 最后将大家打乱省份组成四组,每组五人,祖天养这组人数较少,只有四人。并绘制出了一个不太复杂的地形,给大家出了一个题目——在这个地形上,设计一座新的城池,规划中要有天守阁、本丸、关口、兵营、武库、民居、街道等设施,并提醒大家,此城建造好后,务必要适合长期发展、适合人们生活、防御外部入侵。并给大家一些提示,看不到的地方也要有规划,比如城池下水道的设计、预防地震灾害的设计等等。当然也给出一些限制,比如搭建城池用的石料有限、工期有限、工人有限、费用有限。 各组领命分头聚集而展开了小组范围内激烈的讨论。 祖天养、米维兴、韦正清、刘勇这一组,围拢住一个大桌子,虽然人少,但参与热情却不比其他组低,大家都异常兴奋。 米维兴神神秘秘,对其他组员说道:“不瞒你们说,这个地形,我感觉熟悉。” 刘勇问他道:“如何熟悉?像哪里的?” “姬路城,你们听说过吗?”米维兴道:“来日出国前,我看过一些关于日出国游记,有人曾到过姬路城,也就是近五十年修缮的一座城池。”于是,将记忆中了解的情况小声对其余三人说了一遍。 其实,古时候的日出国人之所以把都城——天都城建造于日月岛西部近海,是为了靠近大陆,便于乘船去往一海之隔的神龙帝国。而近些年修筑的姬路城,是天都城去往日月岛东部的必经之路,平地而起的一座城池,实际上是一处关隘,防御日月岛东部势力西侵的关键所在。因为修筑姬路城时,日月岛还未统一,所以类似关隘很多,都是各势力互相防范的一些关卡。姬路城无疑是最年轻的一座,设计最为完善的一座,不但攻防兼备,而且形制优雅,符合东方人的审美,尤以建筑雄伟、外观惊艳,称着于世。 那三人听的认真,最后祖天养道:“太好了。你来做我们这个团队的领头人,因为你掌握的信息比我们都多,我们分工来设计吧。” 大家一致同意,交流不多时,按照个人经历和爱好,便确定分工,于是米维兴做为领头人全局规划城池布局,祖天养设计民居、街道、农田等民生设施,刘勇设计城墙、城门、兵营、武备的分布等涉及军事方面的设施,韦正清设计仓库、粮仓、水井等必要建筑物的设计。 四个人也达成了一些共识,比如姬路城虽然很完美,但那不是我们的设计作品,我们要有自己的想法,姬路城只能作为参考,结合目前已有的资源,必须要设计出我们理想中的新城池。 四个人便在桌上展开的一幅纸上,边说着自己的思路,边用羽毛笔描描画画起来。有的时候两个人要在同一个位置上分别画上各自主张的建筑物时,总要争论很久,各说各的理论,这个时候,便需领头人来决定,到底此处设置谁的建筑物为益。 北沢隆志腰悬利剑,背负双手,手上持有戒尺,在各个桌子间走来走去,时不时看看大家讨论的结果,一副不削一顾的神情。 他突然停在皇甫达、彭博、王良祝和魏高才桌前,在后边听了几句他们的对话后,大声呵斥道:“你们考虑的十分欠周到,为什么要那么重视官方的防御,看看你们把所有石料都用于兵营,而兵营又布置在城中各处,好像任意城门被攻击,都会立即增援过去。你们有没有想过,老百姓要如何生活?按照你们的规划,城池不用被外敌入侵,城池内部就发起动乱,被老百姓推翻了!” 其他各组哄堂大笑起来。 “不许笑!”北沢隆志大喝一声,道:“今天这个任务,没有对与错之分,只有是否满足各方面考量。” 众人又继续开始各自小组的讨论。 ************************************************************************* 就在大家沉浸在设计城池的无限幻想之中,不知何时,荣臣正雄步入禅堂,走近了北沢隆志,并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北沢隆志听后,脸上现出少有的一抹笑容,立即打断大家的思路,高声说道:“所有人停止你们的工作。接下来,听荣臣大人带来的消息。” 荣臣正雄站在禅堂中央位置,对众人说道:“很荣幸给大家带来一个好消息,今天晚上,幕原天一将军载誉归来,他想见见诸位留学生。所以我们现在一起到天之码头迎接将军。” 此言一出,大家都有些沮丧,真是扫兴至极,你们日出国一个统一了全国的大将军,跟我们有何关系。但不去又不好,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要知道,大家能来日出国留学,也是拜在此实权将军势力之下。 于是,众人跟随荣臣正雄、北沢隆志,下山向天之码头列队行去。 此时的天之码头,跟他们初到日出国时又有不一样,但见随处都被装饰的富丽堂皇,码头上人山人海,人头攒动,也有耄耋迟缓的老人,也有咿呀学语的小孩,看来距此不远的天都城民众听说将军归来,大多赶到这里来参加欢迎庆典。所有人手里握有一支小旗帜,上面不是绣有蝶纹家徽,就是绘着旭日光辉,在数千人摇手挥舞中,漫山遍野,煞是好看。 后到的这些神龙国留学生被安排在前边视野良好的码头上,对大海远处尽可一览无余,自有武士过来分发小旗帜,亦是人手一个,虽然大家都是老大不情愿,但也只得跟着其他众人摇动。 当时临近黄昏,海天一线上,隐隐显出几个黑点,后来黑点逐渐放大,最后终于现出战舰的轮廓,幕原天一将军的舰队扬帆而来。 从大家看到舰队的轮廓开始,码头上欢声雷动,继而鼓乐喧天,动人心魄,所有人舞动的小旗帜也越发迅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战神!” 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喊道: “战神!战神!战神!……” 无数人流泪、嘶喊、欢呼,群情激越,心潮澎湃,希翼着看上一眼幕原天一将军,那是莫大的荣幸啊,会带给自己好运吧?会保佑自己吧?会令自己变得强大吧? 舰队靠岸,幕原家族的远征军开始下船,他们分别穿着各色铠甲,背后绑有“武运长久”旗帜。码头上的很多民众又托举着各种竹篮、小筐,里面盛有饭团、鱼干、丸子等各种料理,供士兵随意拿取食用。 此情此景,一十九名留学生从所未闻,从所未见,情绪不由自主被带动了,激动的心情原来是可以传染的,小旗帜挥动的幅度更大,速度更快,一起跟着大家发自内心地高喊着: “战神!战神!战神!……” 第23章 幕原战神真仪式 幕原天一将军,身材高大,虎背熊腰,在日出国人中算是个巨人一般,披挂着猩红大铠,两肩甲悬平伸,草折佩楯绘有“日之丸”图案,左侧腰间带有一长一短两把武士刀,连头部都由像兽首一般的面甲完全套住,面甲上方日轮前立,头顶水牛肋立,显得十分威武雄壮。 此时,他端坐在位于天都城的将军府邸——东山殿中,在会客厅上,大开所有推拉槅扇,下边盘膝而坐着众多武士,原来日月岛上各个势力的大名、将军、幕原家族幕僚,全部到齐。那些远道而来的附属势力将军、大名、各地方守护,一个个轮番上前跪拜行礼,说些祝贺一统的话,以示效忠。 在幕原天一旁边跪着一位穿着隆重和服的瘦弱妇女,和将军一处更加显得她的瘦小羸弱,而且面色焦黄,眼神游离,手中却持有一串念珠,原本坑坑洼洼的菩提子,经由她长年累月的使用,已经被其触摸的棱角不再,又黑又亮。 神龙国一十九名留学生盘膝跪于大厅最后边。他们跟随队伍,从天之码头一路来至天都城,这便是大家第一次进入该城,夜幕中,经过之路两旁都是夹道欢迎的民众,好不盛大。 “你知道那女人是谁吗?”韦伯林对祖天养轻声说道:“那是庆夫人,幕原天一的结发之妻。” 不等祖天养说话,旁边汪百川抢着说道:“这么猥琐、丑陋,怎配得上幕原将军呀。” “嘿嘿,”皇甫达看着幕原天一面甲,又道:“好像你见过幕原将军长什么样似的。” 汪百川争辩道:“就凭他统一日出国这事,夫人就配不上。” 就在这时,厅外探进一个圆圆的脑袋向里张望。 不想幕原天一看到了,立即问道:“小杉睦,有什么事?” 小杉睦看来是幕原天一将军的一个随从,顶着个圆圆的脑袋,近前说道:“将军殿下,天皇陛下派皇太子竹太郎殿下来送礼物。” “有请。” 从厅外,缓步进来一位盛装绿色和服的年轻人,手捧一个画卷,目空一切,旁若无人。在其身后,一队着白衣、戴官帽、束玉带、佩长刀的女护卫跟随而来。 厅上庆夫人、下边一众大名、将军,立即肃立两旁。留学生们也站在后边观看。 但见这皇太子也算是仪表堂堂,浓眉大眼,面如傅粉,但却表情十分傲慢,眉眼高低,令人厌恶。 幕原天一一动不动,仍旧坐在那里,等对方到了近处,这才起身迎接。 只见竹太郎皇太子,目视着对方面甲,傲然说道:“幕原将军,父皇亲笔御书一幅字,命我赐予你。”说着,展开画卷,但见上面用神龙族古体字所书——“战神”二字。 大名中有认得此种文字的,叫道:“战神!好——” 众人一齐叫好,拍手称赞,一是称赞天皇字写的好,二是称赞幕原天一战神称号好。 幕原天一双手接过画卷,交由荣臣正雄,又对竹太郎说道:“皇太子殿下辛苦,留下喝杯烧酒吧。” 竹太郎整理下衣冠,甩了甩衣袖,说道:“我还要回宫复命,就不打扰幕原将军庆祝了。” 幕原天一道:“好。小杉睦,待我送皇太子殿下回宫。” “是。”小杉睦晃晃圆圆的脑袋,送竹太郎及那些白衣女护卫出厅。 幕原天一重又坐回上位,荣臣正雄便将“战神”画卷悬挂起来,众大名、将军继续上前祝贺幕原天一。 好不容易等到所有大名、将军都上前行礼后,荣臣正雄又对留学生说道:“你们也去拜见将军殿下吧。” 众人觉得既来之则安之,绝不能给神龙国丢脸,便一起上前,站于一排,拱手施礼,异口同声地道:“参见幕原将军。” “将军殿下,”荣臣正雄在旁边说道:“这些是来自神龙国的留学生。” “这么多人呀,真是让人头痛。”不想这时庆夫人突然低眉垂眼,扶额颦蹙,不能去看面前黑压压一片人影,很感压迫,一幅很痛苦的样子,对幕原天一说道:“我要去休息了。”不待将军发话,她已经摇摇站起,悠悠转身,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退出了会客厅。 幕原天一一直看着面前的留学生们,这时竟然将面甲摘下,众人这才看到他庐山真面目,只见此人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剑眉敛威,鹰眼深邃,鼻翼宽阔,脸颊瘦削,一部浓密褐色的胡须,一张厚实宽大的嘴唇,面无表情,威风凛凛。 任德文很想表现一下自己,于是挺身出班,说道:“将军殿下,在下来自江淮省任德文,是留学生的学头。首先,我感谢您允许我们来到贵国,给我们创造了这么良好的学习环境。其次,我代表神龙国、代表所有留学生、代表大海镖局,代表我所能代表的,祝贺您旗开得胜,统一日出国。您是我们的楷模,希望我们在日出国学到的知识,待到回国后能够获得同样的成就。” 幕原天一开口说道:“你们中,谁的年纪最大?” 祖天养站出来,拱手道:“是我。” 幕原天一说道:“在我们日出国讲究长幼尊卑,不似你们神龙国,没规没矩。” “将军殿下此言差矣。”祖天养说道:“自古以来,一直是日出国师法神龙国,日出国今时今日能有如此文明,全赖神龙国之传承。” “这么说来,是你们丧失了一些东西吗?” 祖天养道:“与其说是丧失,不如说是进步。这个世界,本来就应该是能者居之,有能力者得天下。便如将军殿下一般。” 幕原天一说道:“听你说来,貌似经历过一些事情了,说说看,你在神龙国都做过什么营生?” 祖天养回道:“在下做过很多事,幼年耕地,少年乞讨,成年后做过渔民,近年来跟着媳妇在广城开医馆,现在来到日出国学习。”似曾相识的情节,竟然在日出国也会出现。 “真是阅历丰富呀。”幕原天一似有所感,喃喃说道:“快赶上我的阅历了。” 众人听了,不明所以,面面相觑,就连旁边荣臣正雄和北沢隆志,以及下面跪了一片的大名听了也是不明所以。谁人不知,幕原天一年纪轻轻即接掌幕原家族族长之位,最初平定日月岛,以此为基础收服北部湾和海之岛,其后派出舰队击败奥古斯特王国设立在神龙国关东省的远东军港,最近又攻占四叶岛,一生战绩辉煌,鲜有波折。 “你们这些神龙国人,”只听他又道:“来到日出国,被我安排住在庙里,不会埋怨我吧?”说着,看向面前这一十九个人。 大家急忙七嘴八舌地说道: “怎么会?” “将军殿下太客气了。” “哪里?吃住都很好。” “时不常的吃顿肉就好了……” 这最后一句话声音洪亮,众人又一齐看向任德文,他赶忙闭嘴。 “哈哈哈……”幕原天一一阵大笑,道:“你们远来是客,我们大和民族最是热情好客的,所以,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个盛大的节目,来人! 第24章 瞽叟先知见未来 贝奥塞斯王国古斯诺堡人,一向看齐繁华富庶的西部国家,奥古斯特王国的月影城、沃伯翰帝国的玫瑰城,都是他们极力效仿的摩登世界。基本上人家喜欢什么、流行什么,古斯诺堡一定也会跟风似的学习什么。 就如同现在,很多贵族都以拥有神龙国瓷器为荣,宴请宾客时,已经收起了银质餐盘,开始摆出陶瓷器皿,以示尊荣。 此时,尤金骑着匹高头大马在前带路,保罗推着辆手推车在后边慢慢跟着,推车载有很多稻草,殊不知,这些稻草中束草箍成桶状,里边装有很多陶瓷盘子、陶瓷碗、碟、杯具,一应俱全。 保罗知道这车上物品昂贵,哪敢怠慢,所以谨小慎微,专捡平整的好道走,不免行程较慢,反倒是尤金,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瞻前顾后,却是并不敢催促。 二人走够多时,终于来到蜜雪儿的家,不巧的是,她却不在家里,去衣帽店试戴刚从月影城到货的新式礼帽。 蜜雪儿的父亲菲利普和母亲艾尔莎接待尤金,当看到保罗把一摞摞陶瓷餐具搬入厨房时,简直高兴的要跳起来,连连向尤金道谢。 “这没什么。”尤金表现出做了好事却很谦卑的模样,道:“我早承诺过要送你们一批餐具的。” “看在天神的份上,”艾尔莎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得道:“这可是瓷器呀!” 保罗一个人边忙活,边说道:“而且是神龙国最上等的瓷器,克国王公大臣有钱也买不来。” “我的天神呀,”没想到在屋子里,有位老人说道:“你们又做回王公贵族了吗?” 尤金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原来是上次来时遇到过的他们一家的老朋友——丹诺斯。 “原来是丹诺斯先生,”尤金忙去打招呼,道:“我没想到您在这里。” “不怪你,年轻人,”丹诺斯拄着长长的拐杖,道:“您又不是预言家。” 尤金知道老人很风趣,哈哈大笑。 保罗将瓷器都搬运到了厨房,菲利普和艾尔莎忙前忙后,但都是围绕着尤金,端茶倒水,殷勤伺候。 艾尔莎提议,晚餐要用新餐具,为客人们准备牛排。 尤金十分高兴,让保罗去购买上等的沙朗牛排,并顺路把蜜雪儿接回来。保罗答应一声,立马去办。 于是,尤金、丹诺斯、菲利普和艾尔莎围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其实,我一直很关注您要写的书。”尤金首先对丹诺斯说道。 丹诺斯双手捧着陶瓷茶碗,放在自己面前闻着茶香,笑道:“年轻人,你有大把的时光去感受未来,而我的时日不多了,所以我才会有此想法。” “什么想法?”尤金追问道。 丹诺斯呷了一口茶,道:“预测未来呀。” “您是一位预言家。” “更多时候,”丹诺斯道:“他们叫我‘巫师’……”好像想到了什么,全身僵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菲利普在旁替老人介绍起来,说道:“丹诺斯先生,曾经是天神山泰坦教廷的一位祭司。” “哦,天神啊!”尤金吃惊地道。 “不,不要提那回事。”丹诺斯道:“我来到这个世界,眼睛就是瞎的,从小被人当成了怪物,后来送到了教廷,我是在教廷长大的,在教廷学习知识,长大后就做了祭司。却因和某人意见分歧,被教廷赶了出来,先是栖身沃伯翰王国,后又流落到这里。” “您是与圣扎迦利意见分歧才被赶出来的。”菲利普帮他说道:“而他贵为当今教皇。” 尤金不禁对丹诺斯肃然起敬,能够想象的到,面前的老人,是一位教廷的重要人物。 “不要再提这些事了,”丹诺斯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要眼望未来。” “就让我们眼望未来,”尤金问他道:“您能对寒冰王国的未来预测下吗?” 丹诺斯要放下陶瓷茶碗,艾尔莎赶忙接了过去,于是,丹诺斯从自己带来的包裹里取出一个水晶球,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是天眼,我们要有颗虔诚的心对待它!”说着,他跪了下来,跪于水晶球前,他称之为“天眼”的水晶球前,双手抚摸着球体。 尤金更加吃惊,讶异地看着他,菲利普和艾尔莎见过这个场面,表现如常。 只见丹诺斯口中念念有词,继而双手慢慢离开水晶球,但仍将球体笼罩在双掌之下,那球体慢慢变幻色彩,本来窗外艳阳高照,此时突然昏暗下来,室内也暗的出奇。球体色彩初时只有淡淡的光辉,后来逐渐明亮,逐渐色彩加深。水晶球的明亮,与外面太阳的黯淡速度,形成了鲜明的互补。 “我,看到了——”丹诺斯停了一下,用隐晦的话语,低沉地诉说道: 来自南方的孩子, 历经冰雪的磨砺, 远征不毛的山川, 寒冷所及的地方, 山河永固,四海臣服! 说过多时,水晶球渐渐失去光辉,外面的太阳慢慢又明亮起来,一切恢复如常。 丹诺斯收起了水晶球,继续坐下,端起茶碗饮茶。 尤金心情复杂,久久不能平静,喘息好一会后,才道:“您真的看到了?一个南方的孩子吗?他到底做了什么?”其实,尤金的本意是要询问寒冰王国的未来,是否会由亚瑟来做国王,不想对方说出一个“来自南方的孩子”,好像能令寒冰王国崛起一般。 丹诺斯笑着摇了摇头。 “天神啊!”尤金现在是以崇拜的眼神看着老人,刚才的一幕,绝不是戏法,更不是障眼法,用他多年商海经验,足可判断一个人的真才实学。他苦苦哀求道:“您能告诉我更清晰点吗?” “年轻人,有些事情我透漏的太多,天神会惩罚我的,我还想多活几年,至少把我的预言集写完。”丹诺斯品尝着茶水,一口拒绝。 尤金又对那个水晶球感兴趣,心里想着:“天神啊,他的物品都具有灵性,真是神一般的老人。”不禁问道:“刚才那个水晶球……您称为‘天眼’的……是个什么东西呢?” “一沙一世界,我叫它做‘沙粒’,你叫它‘天眼’就好。” 尤金知道问不出什么,便关切地问他其他问题:“您的书写的怎么样了?需要我的资助吗?” “不需要,谢谢您尤金先生。”丹诺斯道:“要说我的书嘛……人老了,很多时候精力不能集中,但请放心,我的预言集,一定会完稿。” “我们都相信您。”尤金道:“说真的,我最近遇到一些事情,自己确定了个更大的目标,您能给我点提示吗?” 丹诺斯笑了笑,道:“尤金先生,你的事情,我们上次见面,我都对你讲过了,望你好自为之。我知道你是不会改变的,如果改变了,未来也就不存在了。” 尤金亦不好说什么,对于这位老人,有着太多的未解之迷。他生来眼盲,如何判断现实世界的形态?他通过水晶球感知的未来,是如何分辨的?他预言的内容,好似时间跨度漫长,那是如何快速浏览的?不得而知的事情还有很多,却不好相问。 大家都静默了一阵。 就在这时,蜜雪儿光彩照人地回来了,穿着银白色的连衣裙,头上戴了一顶宽檐的装饰着各种淡雅的花卉,侧边还有一只缝制的毛绒绒的小鸟傲然挺立,十分漂亮,耀眼。 蜜雪儿进了家里,看到人多,喜笑颜开,原地旋转几圈,连衣裙下摆立即呈现圆形,一手掐腰,一手扶额,向众人展示着新购衣帽。 “哦,亲爱的,”尤金看的痴迷,说道:“你今天真是太美丽了!” “真是遗憾,”丹诺斯叹了口气,说道:“我从未见过美丽为何物。” 大家不免宽慰一番。 尤金又向大家道歉,说有要事和蜜雪儿老师商谈,便牵了她手,走向楼上,留下刚进门来手捧衣帽盒子、牛排的保罗,忙着去做晚餐的艾尔莎和交谈甚欢的菲利普、丹诺斯。 第25章 多方劝诱逐名利 尤金和蜜雪儿刚进入卧室,蜜雪儿便迫不及待地扑上去拥抱尤金,宽大的帽檐顶到他头也不在乎。 “哈哈,亲爱的。”尤金制止了她,道:“先听我跟你说,哈哈,你真是个疯狂小野猫。” 蜜雪儿扭动着腰肢,挑逗着他,二人都笑了起来。 “宝贝,”尤金突然正色道:“我要跟你说的事,事关你我未来。” 蜜雪儿见他一脸严肃,便放开了他,摘下了帽子,问道:“怎么了亲爱的?发生了什么事?” 尤金板着她双肩,将她按坐在床上,自己则立在梳妆台前,神秘兮兮地看着她。蜜雪儿耸耸肩,一幅询问的表情。尤金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首饰盒,端给蜜雪儿。 蜜雪儿打开首饰盒的一瞬间,眼睛瞪的溜圆,惊呼道:“天神呀,真漂亮!”只见扁圆形的首饰盒中,一串珍珠项链,散发着银白色光辉,颗颗硕大,灿烂夺目,她知道这是一串价格不菲的礼物,十分感激地看着尤金,明知故问道:“这是给我的?” “当然。”尤金仍旧一幅严肃面孔。蜜雪儿伸出双臂,又要去抱他,但被尤金再次制止了。 “哦,看在天神的份上,”蜜雪儿合上了首饰盒,问道:“你怎么了?” “我想跟你说的是,”尤金道:“上次我跟你提到的那位寒冰王国的小王子——亚瑟,你还记得他吧?” “那个傻瓜吗?当然记得。” “不要这么说他嘛。”尤金几近哀求,道:“他可是我们……我们寒冰王国的小王子。” 蜜雪儿好像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要和我说的事情,和他有关?” 尤金道:“亚瑟·瑞德,他对你十分仰慕,希望你能接受他,希望你能和他交往,做他的……女朋友,有朝一日,能够结为夫妻。” “怎么可能?”蜜雪儿吃惊不小,道:“亚瑟这个丑八怪,又瘦又矮,还没有我高呢,前额凸出,龅牙外漏,他就是个登徒浪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不喜欢这个人,一想到他就烦。多么美好的一天,都被你破坏了!” “抱歉,亲爱的。” “那我们就不要提到此人,”蜜雪儿道:“我们两个快乐的在一起不好吗?” “我也很遗憾,我何尝不想和你在一起呢。”尤金道:“但,亚瑟对于我们,可说是奇货可居,你看他天生异相,以后必会大富大贵,他会改变我们的命运,于你于我,都有好处。” 蜜雪儿有些愠怒,声音都提高了一些,说道:“你不就是想培植他做你们寒冰王国的国王吗?如果失败了呢?失败了怎么办?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尤金怔了一下,倒不是因为被问题难住了,而是被她怒意惊到,头一次见到蜜雪儿这么强悍,之前的蜜雪儿都是非常温婉、柔顺的。其实对于蜜雪儿提出的问题,尤金早想到了一百个答案,于是说道:“投资嘛,都是有风险的。” 蜜雪儿余怒未消,坐在床上,老大不情愿,放在旁边的珍珠首饰盒在丝绸床单上渐渐滑落床下。她冷冷地道:“你要我怎么做?” 尤金慢慢说道:“我会把你介绍给他,他会追求你,你们会成为古斯诺堡,甚至整个克洛奥斯联合王国的一段传奇,令人羡慕的一对情侣,他会娶你的,你以后会做上寒冰王国小王妃,直至王后……” “那我们呢?”蜜雪儿直视着他,问道:“你和我呢?我们算什么?” 尤金不敢看她的眼睛,道:“您是我的音乐老师。” “你是要把我送给亚瑟?”蜜雪儿道:“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 “不要这么说,亲爱的。”尤金想用另一种形式使她接受,便说道:“这件事情对我们每个人都有好处。要说有损失的话,只有我自己,如果他不能做上国王,就由我一人来承担所有损失。放心吧,我仍旧会每个月给您学费,并提高至每月一千奥古斯特金币,就算是为弥补你心理上的平衡。” “你,”蜜雪儿几欲哭出来,道:“难道没有感觉我对你的真心吗?” 尤金心情复杂,他真怕自己一个坚持不住,便打消了撮合他俩的决定,这个决定,不是站在亚瑟的立场上考虑,而是为了自己,由蜜雪儿做亚瑟的妻子,比亚瑟自己找一个妻子要好吧,至少蜜雪儿知根知底,也好控制,如果亚瑟物色的妻子与自己作对,会坏了自己的好事。 “蜜雪儿老师,”尤金已经改了称呼,说道:“蜜雪儿老师,我们俩是不能在一起的。” “你真是一个……”蜜雪儿想了想,道:“……一个冷酷无情的商人。” 尤金也不知道讲什么好,只得对她道:“你考虑一下。我明天再来看你。” 当他打开房门时,却见到菲利普和艾尔莎就躲在房门外,双方碰见,均显尴尬。 尤金说了句告辞,便带着保罗走出房外,不欢而散。 父母劝慰了一番蜜雪儿。 当天的晚餐虽然十分丰盛,上等瓷器中的高档牛排,鲜红肉质,丝丝血渍,看上去格外鲜嫩,但除了丹诺斯外,一家三口都闷闷不乐,刀叉不动,低头不语。 餐桌一头的丹诺斯打破了宁静,对蜜雪儿说道:“亲爱的,请把糖给我好吗?” 蜜雪儿抬头,静静地将糖罐子递在他手中。 “谢谢亲爱的。”丹诺斯拿过来糖,撒了一些在牛排上,继续对她说道:“可你知道吗?绝大多数人对于牛排和糖放在一起吃,想都想象不到,但对于我来说,这是绝配,好吃的不得了!建议你也试试吧,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是否喜欢。” 蜜雪儿看着老人,说道:“您是让我和亚瑟在一起?” 丹诺斯道:“孩子,听老人一句劝,人生由天不由己,你们是天注定,是神安排下的。” 菲利普和艾尔莎对视一眼,菲利普也跟着道:“亲爱的,你和尤金先生,只是一时的快乐,那不是长久之计。尤金先生掌管着那么庞大的一个商业帝国,他的心思完全都在赚钱上,你要为自己将来打算,勿要耽误了青春。” 艾尔莎也劝导道:“我能知道你的心思,如今已经爱上了尤金,但请不要忘了,尤金名声在外,他是每年要换一个情人的。但那位亚瑟不一样,他虽然人比较木讷,相貌平平,但想来一定会重视你,视你为真正的爱人的。他不是要娶你吗?” 菲利普还想再劝劝女儿,便道:“我们以前和你讲过,在你出生前,我们家在沃伯翰帝国的过往辉煌,那虽然很久远了,但无论如何,我们身体里流淌的都是奥锐吉家族的血液,是贵族的血液,我们不求恢复到过去的家世,但如能有机会重登豪门,我们一定要努力一下的。至少我们避开革命,逃难来到贝奥塞斯王国,能够生存下来是多么的不容易。”说完,和妻子艾尔莎的手握在了一起。 “我的心里好乱,你们不要再烦我了好吗?”蜜雪儿不耐烦地道。 菲利普最后说道:“孩子,我们希望你能暂时答应和亚瑟先生交往……至少不要违逆了尤金这个金主。” ************************************************************************* 第二天上午,尤金又来到蜜雪儿家。蜜雪儿一改前日态度,十分热情地接待他,好像昨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尤金知道事情能成,于是不再提昨天之事,大家说说笑笑一回,便带着蜜雪儿出门去往市中心的广场区,来到亚瑟的寒冰王国派驻贝奥塞斯王国的外交官府邸,正式介绍亚瑟和蜜雪儿认识。 从此后,亚瑟·瑞德和蜜雪儿开始出双入对,在各种舞会宴席上共同出现。亚瑟在蜜雪儿的协助下,逐渐摒弃负面形象,言谈举止更加得体,兼有尤金提供源源不断的资金,大幅提高了他的地位和品位。而蜜雪儿已然是一位社交名媛。由此他们结交了很多名人、名流、在古斯诺堡的各国权贵中,打出名望,一时间,亚瑟·瑞德在克国贵族中崭露头角。 尤金在一场舞会中,站在远处看着自己的杰作,颇感自豪。他叫过保罗,说道:“我们明天回家,回寒冰王国首都冰城,我该去见见我的老板了。” “您的老板?”保罗一脸疑问。 “是的。”尤金道:“你的老板——无疑是我,可我上面也有老板,我的老板上面还有老板,老板的老板上面仍旧有老板……” 保罗虽然听不懂,但仍旧频频点头,喃喃地道:“唉,悲催的我,只是最低等的人。” 尤金看他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道:“不要这么气馁,你好好跟着我干,以后一定有出头之日。” “我凭借什么出头呢?我没有头脑,没有钱财,没有关系,没有……” “你有一副好身体。” 尤金越过众人,看向舞池中的亚瑟和蜜雪儿跳着宫廷舞蹈,他们穿着上等面料制成的手工绝伦的礼服,使亚瑟焕然一新,潇洒很多,使蜜雪儿光彩夺目,艳压群芳。 舞会大厅落地窗外,夜空中群星熠熠,突然燃放起烟火,喷射上天,五颜六色,璀璨生辉。 “我和蜜雪儿结束了,但我的新时代即将来临——我的时代!” 第26章 颜羊二党争权势 神龙国首都龙城内,偏北处即为皇宫大内,一座四四方方,面北朝南的宫殿。皇宫分为南、北二宫,南宫是皇帝及群僚朝贺议政的地方,北宫主要是皇帝及妃嫔寝居的宫城。 颜皇后即住在北宫中央位置的长乐宫中,此时,正在慢慢品茶,看着前面两岁的女儿——龙雪丽在乳母的照料下吃饭。 龙雪丽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娇俏的鼻翼,水灵樱桃般的小嘴唇,柔顺纤细的头发挽了两个发髻,看上去甚是可爱。 乳母将鱼肉仔细地摘除鱼刺,放入胡萝卜泥米粥中,用汤勺慢慢喂给小公主。龙雪丽小嘴不住的咀嚼,吃的津津有味,大眼睛一眨一眨,坐在那里却没一刻老实时候,小脚丫一荡一荡地踢着乳母小腿。乳母也不避让,笑脸盈盈,边喂食,边唱着儿歌: 人小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 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 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 羿昔落九乌,天人清且安。 阴精此沦惑,去去不足观。 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 其实,神龙国皇上龙在天一直没有子嗣,近年才和颜皇后得此独女,十分钟爱,可说是万千宠爱于一身。 就在这时,女官来报,说颜如玉殿前行走谒见。不多时,只见长乐宫外快步走近一位身穿白衫,窈窕婀娜,美艳绝伦的妙龄少女,但见她媚眼横波,红潮映颊,越显得光彩卓绝,风采飞扬,长眉凤目,白面丰颐,英爽之气,熠熠逼人。进得宫来,屈膝行礼,一副武官作风,口称:“拜见皇后娘娘。” 颜皇后看着她,笑道:“你来了。” 颜如玉笑脸如花,先去逗引一番小公主,龙雪丽见了她,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原本高冷的小脸蛋也是喜笑颜开,咯咯出声。 “这孩子倒是很喜欢你嘛。”颜皇后笑道。 颜如玉道:“这么聪明可爱的小公主,人见人爱。” 说说笑笑一回,颜皇后便摒退了宫女,连乳母也抱着小公主去外面花园玩了。 “本宫问你,”颜皇后对她道:“方子找来了吗?” 颜如玉看看四下里无人,便点了点头,轻声道:“这次我们派往海外的密探终于搞到了生儿秘方,可是,秘方上说,决定孩子性别的关键是男方,要涂抹一种药膏才行。但是……但是此药膏有种蜜糖的甜香气味,较为浓烈。” 颜皇后听了,一脸狐疑,问道:“那怎么能行?不能给皇上用于此法。”想了想,又问道:“密探到底去了哪里得来这个秘方的?” 颜如玉道:“九省各地的方子,娘娘……娘娘基本都试过了,看来无效,我们只得派密探去往神龙山脉的西方,听说那里有座新兴的国家,叫做利尔逊共和国,经过多方探查,终于找到一个胡僧,药膏就是从他手里高价买来的。”说着,从衣袖中摸出一个小巧瓷瓶,交在主子手里。 颜皇后看着瓷瓶发呆,幽幽道:“这个东西,可靠吗?” “娘娘,我们在奴隶身上做过多次试验,因为时间关系,结果尚不可知,但确保并无负面效果。” “玉儿,你办事,我一向很放心,希望这次有用。”颜皇后点了点头,又道:“但是,这个东西,如何能为皇上涂抹呢?” 颜如玉道年纪不大,而且仍是处子之身,虽然经历过一些大风大浪,但言及此处,不免害羞,脸上微微一红。 “可曾也试验过?” “是的,请娘娘放心。” “好。”颜皇后这才收了瓷瓶。 “启禀娘娘,”颜如玉看主子交代过的事情完成了,该办其他事情了,便道:“奴婢还有一要事,老太爷命我务必告知娘娘。” 颜皇后看她说的严重,忙问道:“什么事?这么重要?” 颜如玉道:“最近,羊丞相查到吏部稽勋司主事陈辛酉大人挪用官员终养资金,已经拿下天牢了。满朝文武,无人不知陈大人是老太爷照拂的人,老太爷十分气愤,这明摆着是羊宏盛向咱们颜家挑战,要对颜家不利。所以,老太爷的意思是,组织力量,一定要反击。” “反击?”颜皇后听后,阴沉个脸说道:“他老人家那么大岁数了,还这么争强好胜。手下的人犯了错误,漏了马脚,被人逮到还有什么话好说。” 颜如玉道:“老太爷希望娘娘拉拢一些现今有实权的官员,务必要铲除羊宏盛的势力,否则颜家会一败涂地。”颜如玉是颜家第四代中的后辈晚生,虽然年纪轻轻,却因为做事干练,鲜有失误,已然成为颜家数一数二的执行人,四处处理不能摆上台面的脏活,或棘手事件。由此,颜皇后为其争取到一个殿前行走的职位,可方便出入皇宫大内。 颜皇后看着她道:“朝廷中,能拉拢过来的人不是没有,但都需要给予利益,办大事要给大利益,要与丞相为敌的事情,尤其难办。老太爷十多年不做丞相,早不是他总理事务的时代了,世事变幻无常,容我想想吧。” 颜如玉不好再说什么,侍立一旁。 “羊丞相的事情,我自会处理,你回去叫老太爷放心。”颜皇后想了想,又道:“现在有两个着急的事情,你先去办理。一个是,在这城里僻静处买所大宅子,一应家具奴仆备全,以我父亲的名义,赠送给廖公公,答谢他多年来帮助本宫办事得力,才让本宫保住现在的地位。再一个是,派人去往清源村,杀掉村长一家人,因为皇上可能与村长女儿有染,不能留下一点对本宫不利的机会。” 颜如玉一一记下,说道:“清源村吗?我会带人去办。” 颜皇后走到宫外,看着西南方向,那是清源村所在的方向,默默无语。 ************************************************************************* 清源村中,吴村长的伤势逐渐好转,也可下地干活,吴瑕便经常到村中富户狄建昌家里走动,找富户的老婆狄大娘子唠家常,谁叫她最喜与年长持重的人相处呢。 狄建昌祖上留有一条货船,他便经常带着村里能干的后生去往大江下游贩货,所以家里只剩体弱多病的父母、老婆狄大娘子和一个垂髻女儿。 这狄大娘子比吴瑕大十余岁,但二人情投意合,无话不谈,时间久了,关系越处越亲密,恰似姐妹一般。 这一日午后,二人便在狄家院子里乘凉,做一些缝缝补补的女红。她们边干着活,边说说笑笑,无非是家长里短,飞短流长,打发时间。 狄大娘子性情豪爽,突然心血来潮,叫过吴瑕,道:“瑕儿,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她叫唤吴瑕,但墙根底下一个狗洞,突然钻进院来一只狄家养了多年的大黄狗来,摇动尾巴,当先跑到主人身边。 吴瑕笑笑,便也靠近她,不想狄大娘子手持一把剪刀,扳过她身子,背着她剪下吴瑕一缕长发,跟着自己也剪下一缕头发来,然后将两股头发搓成一缕,编成个辫子,两头用红绳箍就,包在红纸里。 “这是做什么?”吴瑕问道。 狄大娘子在院中地上升起一把火,把那红纸烧了,道:“你以后就叫我大姐,我以后叫你做小妹,咱二人就算是结拜姐妹了。” 吴瑕听了十分开心,道:“这感情好,终于有个好姐姐了。” 那边大黄狗兴致勃勃地看着主人和吴瑕,舌头耷拉着老长。 狄大娘子又回里屋走了一趟,出来时手上拿了两个银镯子,笑着说道:“今儿高兴,做姐姐的送给小妹一个礼物。” 吴瑕本不想受,但一想,又道:“好啊,这就是咱俩做姐妹儿的信物了。”接过来一看,两个一模一样的银饰品,做工十分考究,仔细一看,上面还镂刻着字迹,看了一会,喃喃说道:“这是神龙族的古体字呀!” “唉!”狄大娘子吃了一惊,问道:“小妹认得这字?” 吴瑕道:“不认得,但是见过类似的文字,想来应是同种字吧。”不由得心中就想到了和龙在天一起深入龙脉发源地洞穴时的景象,不由得脸就红了。 因天气炎热,狄大娘子也没在意,说道:“这是我们当家前不久送那批留学生到海城,从海城买回来送我的,说是刻有吉祥话,今天咱们成了好姐妹,你挑一个,我留一个。”说着,就给她分辨两个镯子上的文字。 一个刻有: 日月经天,江河行地。 一个刻有: 天马云龙,高飞远到。 吴瑕看上去都差不多,便挑了刻有“天马云龙,高飞远到”的银饰戴在手腕上。狄大娘子便拿着“日月经天,江河行地”的银饰,亦戴在手上,二人比量着,相视而笑。 旁边的大黄狗也是兴高采烈,不住地摇晃着尾巴,自己转圈子,朝着自己尾巴乱叫。 便在此时,院外一个驼背道士趴着院墙向里张望,也是狄家院墙不高,露出他整个脑袋来。 狄大娘子面朝外,看到了这个道士,便呵斥道:“兀那老道,直管在那看什么?” 大黄狗听到主人喝叫,忙也向外对着个道士狂吠不止。 “嘿嘿!”驼背道人笑嘻嘻道:“大娘勿怪。小老道云游四海,途径贵庄,口干舌燥,想讨碗水喝。” 吴瑕道:“咱村里缺水,但给口水喝还是有的。”说着便跑屋里拿出一水罐,跟着狄大娘子二人就出了院子。 这一下看到了驼背道人真面目,但见此人背驼腰曲,佝偻个身子,十分猥琐,穿了件道袍也是又脏又破,贼眉鼠眼,笑的小眼一线,更觉得有几分厌恶。 驼背道人接过水罐,仰头狠狠地灌下几大口,水流喉咙,咕咚有声,喝饱了水,还老大不客气地拿出一个葫芦,将水罐里的水都倒入葫芦里,最后还回去一个空空如也的罐子。 “嘿嘿!神龙源脉,永生圣水,就是不一般嘛!”驼背道人自言自语一番,又对她们笑道:“小老道我喝了你们的水,也不能白喝,我给你二位卜一卦,可好?。” 狄大娘子嗤之以鼻,道:“就你这样还会算卦?怎么不给自己算算什么时候能发达呢?” “嘿嘿!”驼背道人也不跟她计较,又道:“今天是个吉日,你们二人有缘结拜姐妹,也是上天之命。” 吴瑕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们结拜姐妹?你真会算卦?” “莫听他的,”狄大娘子道:“他刚才趴院墙上,一定偷看来着。” “嘿嘿!”驼背道人不置可否,说道:“不让算就不算。可你们二位都已身怀六甲,一个怀的是枭雄霸主,一个怀的是天下龙种,责任重大,责任重大呀。” “啊呸,”狄大娘子就要拿门闩去打他,气愤地道:“你说我就算了,我小妹可是黄花大闺女,你这么说话,可是找打来的吗!” 那边大黄狗当前冲上,呲牙咧嘴,对着道人又是一阵狂吠不止。 吓得那驼背道人连连后退,叫道:“莫打,莫打,莫咬,莫咬,老道去也!” 第27章 兵临城下孤军破 骆仁敏和燕鹏飞率领三万大军,浩浩荡荡过了神龙国与岳莱国交界处的陇栖寨,然后在向导的指引下,一路向南,马不停蹄地推进。 其实,过了陇栖寨再往南,不是瘴气笼罩的原始森林,便是穷山恶水的险峰大山,难得有片广阔草原,行军十分艰难,越往南走,地势环境越为恶劣。南部诸国大大小小分为七国,最西边的炙炎国占据大片领地;中部由靠近神龙国的岳莱国、及其更南方的靠近炙炎国的扶南和东南千丘国构成,百十年前,这三个国家是为一体,由岳莱国管辖,最后才分离开来;东部由居左的安界、居中的圣兽国和居右的大泽三国构成,几十年前,也统一由圣兽国管辖。诸国分分合合,时战时亲,关系异常复杂。 这一日,距离岳莱国首都首领峰还有三十里地的时候,不想探马回报,说道首领峰已然兵临城下,千丘国兵马将其团团围困,城池危在旦夕。 燕鹏飞感觉事态紧急,于是与统率骆仁敏及其他将领商议,自己带领本部前锋部队,先行进入首领峰城中,其余部队不要急于冒进,在城北驻扎,伺机而动。 骆仁敏问他道:“如今城池被围,你如何能进城?” 燕鹏飞回道:“据探马报告,虽然首领峰被围,但主力部队都在南门,其他三门兵力较少,尤其北门围兵薄弱,只是佯攻而已,我率本部六千骑兵突击此门,胜了,我带兵入城,败了,我带兵撤回来,但那时敌人也不敢全力攻城了,因为要防备我们,如此可为城中岳莱国守城官兵缓得一缓。” 旁边一位校尉军官附和道:“燕将军此计可行,我带弓兵在山岗上助你一臂之力。” 骆仁敏亦不再说什么,想到马上到来的短兵相接,乃至肉搏血战,心里突突狂跳,汗水簌簌而下,早洇湿了铠甲,但那绝不是因为天热引起的,全身筛糠一般颤抖着,连眼中所见都是慌乱不定的。 事不宜迟,燕鹏飞带着一票人马就冲向首领峰北门。 而此时的北门外,游弋着一股五六千人的千丘国战士,也是轻装骑兵部队,机动力迅捷,但却并不攻打城池,倒是奔驰来去,制造声势。冷不防发现北方冲出来这么一支生力军,只见龙旗飘飘,殷红一片,知是神龙国的兵马,未及反应,燕鹏飞骑兵先锋队伍已经冲到眼前,双方厮杀一片,千丘国部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燕鹏飞年纪不大,但行军打仗经验丰富,大小几十场战斗,早就无所畏惧,横刀立马,所向披靡。他所骑的锦乡骏马脚力非凡,一骑当先,脱颖而出,率众冲杀,骑兵部队,士气大盛。 神龙国的骑兵队伍,在燕鹏飞的带领下,左突右冲,横冲直撞,打的千丘国骑兵晕头转向,使其死伤无数。 打不多时,燕鹏飞突然调转马头,带头向北跑去,神龙国骑兵紧随其后,剩下被打得丢盔弃甲的千丘国骑兵不明所以,统兵将领早气的七窍生烟,看对手得了便宜要跑,哪里能饶,立即率队追赶。 燕鹏飞一道白影,带领神龙国骑兵全速奔驰,绕过一个山岗,眼看千丘国骑兵赶到,就在此时,山岗上早也埋伏好的弓兵队伍,突然万箭齐发,漫天激射,堪堪射入千丘国骑兵阵营中,死伤大半。燕鹏飞呼哨一声,这才又带着己方队伍转头攻击敌人。后边山岗上、北方远处神龙国战旗飘舞,枪头林立,吓得敌人草木皆兵,乱了阵脚。 千丘国骑兵遭受重创,四下奔逃,被神龙国骑兵追上又是一顿火力压制,诛杀大半,最终所逃无几。 燕鹏飞带着骑兵队伍砍杀一阵,见敌人都退却了,这才率领五千多骑兵来到首领峰北门,本来还在思忖如何让城内岳莱国友军知会,但见城门已然大开,多员岳莱国将军出城来接应,便迅速带队入城,慢了恐有敌人冲上。 燕鹏飞进得城来,但见岳莱国防御此门的将士并不多,忽听靴声橐橐,从城门楼上下来一位粗壮的身穿岳莱国民族服饰的贵族,虽然年过半百,但却体壮如牛,走路生风,人未到,雄厚的声音先到:“燕……将军阁下,神龙上国的天兵天将们,本王真是每天都在翘首期盼你们的到来呀!”说的是标准的中原话,十分流利。 旁边一位南方人特征明显的岳莱国八字须少年军官,用中原话朗声说道:“此乃我国国主!” 燕鹏飞这才知道此人是岳莱国国主颂山,却不清楚他如何知道自己姓氏,便下马拱手行礼,说道:“在下神龙国滇池省援军前锋将领燕鹏飞。” “燕……鹏飞?”颂山国主迟疑一下,立即道:“燕将军阁下远来辛苦,刚才率军攻破敌人的阵仗,势如破竹,我等在城楼上看的热血沸腾。但如您所见,我们这座都城已经陷入攻城战,千丘国大举出兵,所过之处,岳莱国各城皆败,眼看都城也不保,将军阁下务必救我则个!” 燕鹏飞看他说的悲切,宽慰道:“国主勿忧,我们来此的主力部队都在城北驻扎,我打前站,先来看看形势,再做决断。” 二人正说着,忽然岳莱国士兵来报,看来十分紧急,说的岳莱语一句快似一句,与国主对答一遍。 因南部诸国与昆仑族人语言一致,都是说南语,所以从小生长在滇池省,和昆仑人一起长大的燕鹏飞也会说很流利的南语,不同之处在于因地域而发音有差别,各地方言口音浓重,但仔细去听,都能听懂大意。 颂山国主又对燕鹏飞诉说经过,道:“燕将军,现在千丘国正在全力攻击南门,我们如何是好?” 燕鹏飞问道:“南门有多少守军?其他各门还有多少守军可以调用?” 颂山国主迟疑一下,说道:“不瞒将军,全城守军不过两万兵马,大部分都在南门,其他各门,跟这北门人数差不多。” 燕鹏飞道:“好,我们速去南门支援。” 颂山国主叫过刚才那名岳莱国八字须的军官,知他机灵,吩咐道:“素朗贡,你会说神龙国语言,快带燕将军部队支援南门!” 素朗贡皮肤黝黑,十分健硕,八字须微微上翘,显得人易亲近,当即受命,骑上一匹快马,引领着神龙国骑兵向南门而去。 此时的首领峰城中百姓各找避难之所,街上空空如也,唯有丢弃的物品胡乱摆放,偶有一队官兵运送箭镞、碎石路过。 到了南门,却是战斗景象惨烈,厮杀喊叫之声不断,被战火烧着的房屋、草垛比比皆是,城下敌方投石车时不时投掷过来的巨石、火球,砸的城内一片狼藉。大批受伤的士兵,躲在残垣之后,暂时休息,自有战友为其包扎伤处。 众人下马,纷纷抽刀在手,只见城上有些弓弩手被敌方弓箭射中,坠下城来。燕鹏飞当前冲上城楼,素朗贡及众将士紧随其后,一时间,骑兵转做步兵,守御城门要紧。 “敌人有多少人马?”燕鹏飞边登楼边问素朗贡道。 “号称十万大军,但依我们分析,顶多五万。” 其实,首领峰城池的建造,完全仿制神龙国省城一级城池建制,但却没有护城河,尤其城墙高度略低,所以给城池防御带来诸多不便。比如敌方膂力过人的弓手,可一箭越过城墙直接射入城中。 众人上了城楼,却是不敢探头了望,那城下的箭矢嗖嗖飞过,较为密集,只得躬身探头。但见城下密密麻麻的千丘国攻城部队,前面的是步兵,中间的是弓兵,远处的是各种攻城机械,数不胜数。 “千丘国实力惊人!”燕鹏飞没有想到对方这么厉害,多少有些轻敌。 呜呜—— 但听对面号角声此起彼伏,蓦地,只见烟尘滚滚,原来是一队象兵冲了过来,放眼望去,几有二十余头。燕鹏飞不免心下一凛,早听说南部诸国崇尚大象,常用象兵作战,今天才看到真实景象,如果刚才北门外遇到这支部队,还真是难办呢。大象皮粗肉厚,不惧弓箭,脆弱部位都被木板、皮具遮挡住了,普通箭镞委实伤不到它。大象身上栓有座椅、挡板,多名弓弩手躲在上面,伺机射箭,每头大象后边跟随着众多士兵,一队队扛着云梯就跟过来了,一路冲杀至城下。 城上备有黑油,此时尽数倾倒到城楼底下,鉴准敌人到了近处,立即投下无数火箭、火把,火遇黑油,立即燃烧,熊熊烈火异常凶猛,大象害怕大火,有几头受惊的大象不顾主人操控,乱冲乱撞,踩死众多千丘国士兵。多数大象被象背上的主人遮住双眼,继续向没有着火的城楼下前进。 云梯部队跟着大象亦到了未着火的城下,千丘国士兵一连支起七八架云梯,攻城部队爬上云梯,行动迅捷。在下边的千丘国弓箭手攻速也立即提升,连珠也似的向城楼上阻止登城的岳莱国敌人射击,等千丘国士兵陆续爬云梯上到城墙上后,这才停止射击,以防误伤友军。如此看来,皆是训练有素。 如此一来,双方短兵相接,一场肉搏战在所难免。 燕鹏飞当先冲上,挥舞长刀,接连砍死多人,每一下出招,都将敌人连刀带人,劈成两半,热血喷洒,骨肉横飞,他只当自己武器锋利,殊不知是自己被厝仲活佛打通了奇经八脉,内力贯通所致。近几日行军,他也是经常感到身上有股气流游走,自以为是南方天热而已,其实内力已臻化境。 冲上城楼的千丘国士兵越来越多,不但爬云梯动作迅速,登上城楼近距离攻防也是不弱,几有占据上风之意,虽有神龙国前锋骑兵抵御,但平地厮杀到底不是他们的强项,时间久了,渐感不支。 不想,燕鹏飞众人刚清除一些登城敌人,一个巨大石球便即从天而降,“哐”的一声巨响,砸到他们身边,城墙顶部一片砖石塌落,众人只被震的天旋地转,耳鸣心跳,好一会缓不过神儿来。 就在这时,城内突然涌现大批白袍僧人,他们各持禅杖、长棍、月牙铲,龙威虎猛地冲上城楼,帮助岳莱国士兵、神龙国骑兵,与千丘国敌人混战起来。 “大光明寺的僧兵,”素朗贡一直跟在燕鹏飞身边,这时总算松了一口气,道:“是岳莱国护国法师目迦罗方丈来增援我们了!” 话音未了,只见一个五十余岁的白袍僧人,魁梧奇伟,体壮如牛,手持金刚橛,接连将敌人打落城头,须臾到了燕鹏飞身边,用中原话说道:“燕大人好久不见,可还记得我这个大和尚吗?” 燕鹏飞听此人讲话,想到莫非我们认识?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张口结舌。 便在此时,旁边又有敌人登城,直朝他们扑来。 素朗贡大喝一声道:“方丈小心!”冲上去,将一名偷袭护国法师目迦罗的千丘国士兵掀翻在地,二人缠斗,不分上下。 目迦罗哈哈一笑,道:“是大和尚认错人了。”说着,去为素朗贡御敌。 燕鹏飞摇头无语,最近一段时间,总是被人误认,也不知中了什么魔怔。他清醒一下,又再加入战团。 此役攻城战持续至晚上才结束,以千丘国鸣金收兵为止。岳莱国士兵收拾战场,只见城楼上残肢断臂,尸横遍野,余火未尽,真是一场惨烈的战斗。 岳莱国国主颂山亲来城楼上慰军,见到燕鹏飞无恙,放心一半,上前感激道:“多谢燕将军鼎力相助,首领峰才能保住。” 燕鹏飞道:“国主说哪里话来,援军来此,必当抛头颅洒热血,保卫岳莱国周全为上。” 颂山又去谢过目迦罗方丈,道:“国家每次危难,皆仰仗大光明寺僧众力挽狂澜,十分感激。” 目迦罗双手合十,口称佛号,道:“敌人暂时退兵,大和尚们也要回寺忏悔了,为亡灵超度!”说完,自带大光明寺僧众退走。 这时,岳莱国密探回报,说敌人退却后,千丘国军营中突起内讧,而且发现有很多蓝发碧眼的克洛奥斯人在营中走动。 燕鹏飞感觉事有蹊跷,主动请缨到敌营刺探详情。 “燕将军,”颂山道:“些许小事,我会派得力细作探查,怎可劳您亲身试险?” 燕鹏飞道:“敌方刚刚战败、营地突起内讧,并有克国人出入,凡此种种迹象,在下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如果能够混入敌营,暗中左右局势,使其内部瓦解也未可知。”没有想到,部队刚刚抵达首领峰,接连要打多场战斗。 颂山再三相劝,燕鹏飞主意既已拿定,此去势在必行,颂山无法,勉强同意,命人找来一套千丘国军官的铠甲,让燕鹏飞换上。 燕鹏飞正在换衣服的时候,颂山亦在脱下铠甲,原来他是脱下里边的一件绵软的甲胄,并让燕鹏飞贴身穿上。 “燕将军,”颂山将甲胄双手递给燕鹏飞,道:“此件猬王护甲是我少年时获得的一件宝物,普通刀剑无论如何大力劈砍,丝毫不会破损,请务必穿上此甲,以防不测。你此去危险重重,全是为了我们岳莱国,我无以为报,只能祈求佛祖保佑你。” 燕鹏飞接过甲来,但觉入手甚轻,仔细一看,竟是细小金属丝线织就,知道此物珍贵,也不推辞,直接穿上,外面套上千丘国的铠甲,更不多话,看城下无人,顺着一根绳索下城,不及触底,一跃到地,继而趁着黑夜掩护,向敌营奔去。 第28章 浑水摸鱼探敌情 燕鹏飞施展轻身功夫,小半个时辰后已经奔驰至千丘国军营附近,委身于草丛之后,从丛叶间隙窥视其营盘动静。但见围绕营地插有一圈火把,更有卫兵在营地栅栏内,每隔一段距离便设有一人值守,防御极为严密。他一边想着进入之法,一边暗中运功,吐纳调息,很快竟然一点疲累感觉都无。燕鹏飞只身前往敌营,非是他急功近利,皆因人多了反而误事。 不一刻,只见从远处走过一队千丘国士兵,当是巡逻的队伍,朝着军营大门走去。 燕鹏飞仗着自己穿有敌方军服,便欺身上前,跟着队伍最后一人的后面,离得故意稍远一些距离,一起走向军营。 军营大门守卫好像都认得这队巡逻士兵的带队军官,便不疑有他,放行入内。由此,燕鹏飞顺利混入敌营。 不想入得营来,巡逻士兵继续向军营腹地走去,燕鹏飞担心有人观察队伍,只得继续跟着走去。营地内却是营帐散乱,不成规矩,看来是临时急促搭建而成,众多目无表情的千丘国士兵正在露天中吃着东西,根本没人看他们巡逻队伍一眼。如此,竟然来到了中军大帐前。 燕鹏飞看着大帐,揣度着应为千丘国此役重要将领的所在,难道我跟的这队士兵要进入大帐吗?堪堪带队军官即要到达大帐门前,他正在寻找脱身之法,突听旁边一声“昂昂”的响亮吼声,声震四野,山河震撼,周边所有人都被镇住了。 燕鹏飞更不迟疑,抓住机会,再次施展轻身术,迅速飞身至中军大帐侧部,隐于暗处,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原来不远处正是象兵聚集营地,一头大象终因伤势过重而亡,死之前,发出振聋发聩的一声悲鸣,就此倒下,同时也助燕鹏飞逃离险地。 燕鹏飞艺高人胆大,竟然无人察觉。殊不知,自从活佛为他打通经脉,他现在内功已经提升一个阶段,行动中本来就蹑手蹑脚,现在更加形如鬼魅,正常人委实不易发现他的行踪。 中军大帐门帘卷处,出来一位身披猩红斗篷的老年将领,说道:“外面何事惊扰?” 正好走到门口的巡逻队伍带队军官与他面对面,回道:“大元帅,刚才是一头大象因伤势太重升天了。” “你回来了?”被称为“大元帅”的老年将领看着他,道:“进来叙话。” 带队军官又转身对巡逻队伍道:“你们下去休息吧。” “是,千夫长!” 燕鹏飞就藏在大帐边缘,此时屏息凝气,听他们对话,看来这两人都是此次侵袭岳莱国的高级将领。 二人进得大帐,突然有第三人首先用尖锐的嗓子开口说道:“索悲元帅,刚才我们制定的关于明日的作战计划,就这么确定了,我们的火炮早已准备好了,明天就把首领峰炸成平地!”说的虽然是南语,却是南腔北调,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燕鹏飞听了,大皱眉头,不由得又想到了利尔逊女战士说神龙国语言时也是这种腔调。“难道又是一个老外?”想到此,看来千丘国军中有克洛奥斯人出入的事是真的。 “其实,”尖嗓子又道:“今天就应该派火炮上场,也不至于打的这么艰难。” “珀西将军,”千丘国索悲元帅道:“先让我们听听我的千夫长迈松,巡视战场后的意见吧。” 隔了一会,巡逻队军官迈松说道:“大元帅,刚才我去巡视战场,发现地形对我们十分不利。因为首领峰是一处高地,无论从哪个方向进攻,其位置都是居高临下。如果我们用利尔逊火炮进攻,我想很难凑效,即使打中城墙,威力也一定大打折扣。” 来自利尔逊共和国的尖嗓子珀西不耐烦地道:“我仍旧坚持用火炮,不试试怎么知道成效?” “珀西将军,”千丘国索悲元帅道:“我们南部诸国的战争,还是用我们自己的方式来进行吧。” “什么方式?”珀西有些气急败坏了,道:“你们的投石车太落后了,今天真是让我见识到了,呵呵,大开眼界!” 索悲道:“我们虽然不能制作出火炮,但我对你们的火炮较为了解,目前的情况是,我们要按战场现状做出正确的判断。” “别以为我不知道”珀西说道:“你们的攻城战,根本没有用尽全力,你们不想同岳莱国作战,对不对?因为你们以前都是同一个国家,同一个民族,血浓于水是吧?这倒是真的让我无法理解,因为我们利尔逊共和国最初是由克洛奥斯联合王国的多个国家独立军队组建而成的。” “我对你们国家的初创不感兴趣。”索悲道:“我只想告诉你,大军自出发以来,一路攻城略地,已占领岳莱国多座城池,怎么说我们没有尽全力?” “那是因为被占领的城池没有大规模的抵抗,直到来到首领峰,”珀西说道:“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的阴谋,南蛮人!” “不可以对大元帅无礼!”迈松发一声喊,但听“嗖”的一声刀剑破空之声,继而大帐内的烛火被风力催动,光影摇晃剧烈。 随后又是珀西“咦”了一声,惊惧道:“你……你竟敢削平本将军的盔鬃?岂有……”珀西看来很生气,之后的话竟然用母语克语大说一通,显然是在咒骂。 燕鹏飞一直躲在大帐外,不知道里边发生什么,但听三人对话,多少了解一些情形,果然是利尔逊共和国从中搞鬼。 “你也是个叛乱分子。”只听珀西又道:“刚刚平定的一伙叛乱分子,你一定是个漏网之鱼!” 索悲道:“珀西将军,请注意你的用词。千夫长迈松对你不敬,我代他向你道歉。” “必须严惩叛乱分子,”珀西好像找到了对付他们的手段,说道:“他们险些放火烧掉我们的武器库,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武器库里全是火药,一旦遇火,整个营地都会灰飞烟灭!” 索悲突然提高了声音,道:“他们不是叛乱分子,他们都是跟随我十多年的好兄弟,好战友,是最出色的战士,他们只是对于这场战争的名义,心有疑问!” “有……”珀西明显被震慑住了,问道:“有……什么好疑问的?索悲元帅,你要记住,我们帮助你们修建了水寨港湾,送来了大量的物资,让你们了解到文明的含义,不要把我们的好意误解。天神保佑你们!” “好意吗?”索悲道:“你们的‘好意’只是为了便于你们通过海路,快速将军队调派至南部;你们的‘好意’有利于你们更好的控制南部诸国;你们的‘好意’就是将我们的撒子模国主软禁起来,并威胁我们军方出兵攻占周边更多领土;你们的‘好意’致使南部诸国百姓陷入战乱之中;你们的‘好意’就是让我们千丘国成为你们的傀儡!” 珀西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吗?我们之所以来此,倾尽全力帮助你们千丘国,完全是因为蓝雅楠财务长官向利尔逊共和国议会递交的联盟提议,她曾经可是你们千丘国的公主。如今,我们把你们视为我们的盟友。” “蓝雅楠公主殿下……”索悲说道:“我已经有二十多年未见过她了,最后一次相见,她还是位小姑娘。她还活着,多少令千丘国的老人欣慰。” “当然,”珀西道:“她可是我们利尔逊共和国的财务长官,掌管着全国的财政大权。” “我愿意相信你,”索悲话锋一转,又道:“我更愿意相信,若公主殿下在此,她不会令我们兄弟邦国自相残杀!” 珀西道:“对于兵变参与者,必须严惩不贷!这是不容置疑的。” “大元帅!”迈松突然说道:“请您释放那十余名军官,他们都是千丘国忠诚的战士,冲锋陷阵,屡立战功。鉴于他们多数都是我的部下,我愿意代他们受罚!” 大帐内沉默了一阵,燕鹏飞看不到里面各人神情,想来是索悲正在思量。 不一会,索悲说道:“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做错了事情。但我愿意原谅他们。拿着我的手谕,前去阵前大牢,释放这些违纪战士,命令他们戴罪立功,否则必将受到军法制裁。” “是!多谢大元帅!”迈松好像接过一张纸来,便急匆匆出了大帐。 “看在天神的份上,你真是冥顽不灵……”珀西亦气急败坏地走了出来。 第29章 蛊惑军心撼营盘 燕鹏飞思忖一番,揣摩千丘国大元帅索悲即使武功高强,但终因年老体衰,势必抵敌不过自己的刺杀,而且自己有信心可以全身而退。敌首既除,虽然千丘国大军不一定撤离,但是也可令其士气不振。但听其刚才与幕后胁迫者——利尔逊将军珀西的对话,却多少透漏出对岳莱国的亲近之情,如若大元帅被杀,千丘国军队被一激进的统帅掌握,此仗或许更加艰难。 想到此处,燕鹏飞便彻底放弃了行刺索悲的念头,继而向千夫长迈松跟踪而去。 迈松在很多营帐间拐弯抹角,终于来到阵前大牢。其实就是一根根木桩子插入地上,每个木桩子上绑有一个士兵,看来他们就是内讧的参与者,此时一个个垂头丧气,百无聊赖。 现场见不到看守,但当迈松站在他们面前时,却从四面八方涌现出了六七名战士,都认得他,一起施礼道:“千夫长大人。” 迈松拿出索悲的手谕,道:“现有大元帅的亲笔手谕,立即释放他们。” 管理羁押的人确认后,众人一齐将这些内讧参与者松绑。 刚被松绑的一个疤脸大汉朝迈松笑道:“千夫长,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们。”笑的嘴角上扬,脸上的刀疤都被皱纹遮住了。 “吉瓦,不是我救你们,”迈松道:“是大元帅法外开恩,要求你们戴罪立功,否则军法从事!” “千夫长,我们也没想到,利尔逊人帐篷里放的全是火药,我们险些惹了大祸。”吉瓦又是一脸苦笑道:“更没想到的是,这么容易就放了我们。” 迈松安抚了一番被释放的众人,最后道:“快回营帐休息吧,明天又是一场艰苦的攻城战。”说完,便先行返回自己的营帐。 这十余名战士,也便走回自己营帐。原来他们都是住在一处大帐篷中,因撤军回营后,大家议论此战目的,不免怨声载道,要知道,这千丘国和岳莱国本是一奶同胞的兄弟国家,现在很多人家仍旧是彼此沾亲带故,突然要互相攻伐,谁的心里都不好受。但刀剑无眼,一旦上了战场,想手下留情,却为了自己能活下来,拼命时谁也拿捏不准。最后,这些人越说越气氛,就想找利尔逊人要个交代,不想言语不通,又是气愤当中,很快就动上了手,夜色中,有人持有的火把情急之下也投掷了出去,被利尔逊人逮到把柄,言道是有人叛乱,试图炸毁武器库,这才被大元帅打入阵前大牢。 此时,燕鹏飞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这座军营占地广阔,驻有五万大军,营帐、军马、大象、攻城机械等等分布错综复杂,即使是千丘国的士兵,很多人也根本不知道路数,不如前去哄骗这几个刚被释放的士兵,令他们再去烧掉利尔逊武器库。虽然没有把握,但也没有其他主意,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于是,燕鹏飞跟着他们来到一个较大的营帐前,掀帘入内。里边十多个千丘国士兵一齐看向他。 “十夫长,”疤脸吉瓦问他道:“你是哪里的?好像没见过。” 燕鹏飞知道自己所穿千丘国铠甲为武官服饰,便略挺起胸膛,顺势说道:“迈松千夫长命我来带领你们做件要紧事。” 他们一听此话,立即端端正正地站好,听候命令。 “千夫长已经得到确切消息,”燕鹏飞继续道:“原来撒子模国主真的被利尔逊人软禁了,我军此次出兵岳莱国,完全是因为受到胁迫。” 吉瓦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要做什么要紧事。 燕鹏飞看着他们,又道:“千夫长命令我带你们再去大闹利尔逊大营,打起来的时候,他自会带大部队冲上,一举消灭利尔逊士兵,然后挥师返回千丘国国都沙城,勤王护驾,救出被控制的国主撒子模。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众人异口同声。 “但是,”却又有人发出质疑,道:“刚刚,千夫长不是这么交代我们的。” “有很多事情,不便于摆上台面,”燕鹏飞道:“因为营中有很多利尔逊的眼线,这件要紧差事十分机密,不可走漏一点风声。” “不错,”吉瓦突然叫道:“大丈夫就当做些轰轰烈烈的大事!”说着,抽出一把长刀,问燕鹏飞道:“十夫长,带我们冲向利尔逊人吧!” 燕鹏飞暗暗叫苦,我若知道他们的营帐在哪,何必劳心费力来哄骗你们,但却说道:“你们只管冲上去制造声势,我会暗中释放信号,好令千夫长带大部队行动。” 吉瓦激情澎湃,挥刀冲出门去,众人一看,也不多言,鱼贯而出。后面几人虽然有些迟疑,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一同冲出。 燕鹏飞亦是持剑在手,紧紧跟随。利尔逊营地竟然离的不远,只见前面十多顶营帐密集地围成一圈,当中一座金顶帐篷,十分华丽,外面两三个利尔逊士兵站岗,突见不久前来此滋事的千丘国人又再出现,都很吃惊,用克洛奥斯语喝斥着什么。 吉瓦凭借一腔热血,冲在前面,此时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便也开口大骂起来,双方竟然斗起嘴仗,声势不亚于对方,但却是彼此谁也听不懂。 就在这时,燕鹏飞一跃上前,仗剑劈刺,一招撂倒一个,干净利落,结果了这几个站岗的利尔逊士兵,根本不给其反应的机会。这一下,惊扰了利尔逊营中官兵,越来越多的利尔逊战士冲过来,手持武器,和吉瓦等众人打在一起。 利尔逊军人也是训练有素,虽然目前与千丘国是联军合作关系,但却一直提防千丘国士兵动静,此时立刻反击。 燕鹏飞又刺死一名利尔逊战士,对吉瓦道:“他们的武器库在哪?这时候,炸了丫的!” 吉瓦不及细想,手指一处帐篷。 燕鹏飞更不多话,飞身进入该帐篷,突然用神龙国话骂了一声道:“妈的,不对!”只见这里边全是被惊动起来的利尔逊士兵,哪里有什么火药,只是一座很普通的休息营帐。有些利尔逊人来不及穿上衣服,赤条条抓起刀剑,就和燕鹏飞对打起来,被他们人多势众,燕鹏飞慢慢又退出来了,不想后边撞到一人,侧眼一看却是吉瓦。 “到底怎么回事?那里不是武器库呀!”燕鹏飞用南语问道。 “是武器库来着,可能之前被我们一闹,换地方了!” 燕鹏飞只感到前方劲风凌厉,当是一个用剑高手攻向自己,不及招架,向后退去。 但听一个尖锐的嗓音用克语发出命令,燕鹏飞知道他是珀西,只见此人四十余岁年纪,尖嘴猴腮,个头不高,却是四肢长大,手持骑士剑,满口克语叫嚣着。利尔逊士兵在其统领下,立即组成密集阵型,互相协同作战。这些利尔逊战士都是火枪兵,少数炮兵,此时短兵相接,却也不落下风。 远处突然窜出众多千丘国士兵,发一声喊,加入战团,帮助吉瓦等人。大家多日来受尽利尔逊人压迫,此时看有人领头对抗,一股脑都发泄出来。之前吉瓦等人第一次叛乱,大家还没反应过来,这时都有了心理准备,攻击异常猛烈。 燕鹏飞心下暗喜,敌人营中越乱,对岳莱国局势越有好转的机会。在此混乱之中,燕鹏飞得个空隙,纵身跃到位于中央的金顶帐篷门口,手推一下门,竟然纹丝不动,从里反锁的。这令燕鹏飞感觉十分蹊跷,里边有什么鬼? 又是劲风扑面,堪堪剑锋从燕鹏飞眼前掠过,剑光耀眼,寒气逼人,险些被一把骑士剑削到。燕鹏飞定睛一看,竟然是珀西冲上来与自己交战。燕鹏飞哪里将他放在眼里,一剑斜刺,在对方格挡时,立即变招,手上挽个剑花,缠住珀西的骑士剑,一挺之下,珀西虎口吃痛,骑士剑就此脱手飞出。 珀西没了武器,向后退去。燕鹏飞心想擒贼先擒王,拿下此人,利于自己行事,待要冲上去活捉此子,突然发现珀西转身,手上竟然又拿出一把火铳来,直直对着自己。 燕鹏飞知道这家伙不好惹,立即后退,情急之下忘记了已经退无可退,背靠金顶帐篷大门,不由得背脊发凉。 珀西小眼一笑,用尖锐的嗓音说了句什么,想来没有好话,继而,就要扣动火铳扳机。 此时的燕鹏飞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心中竟然一片空明。 “砰!” 一声枪响,一股浓烟升腾,从珀西手中的火铳徐徐飘起。 燕鹏飞胸口中枪,千丘国军服绽开了花,他痛疼难忍,向后摔倒。 就在这时,金顶大帐的门突然开启,随着门的开合,燕鹏飞顺势倒下,一个柔弱的小手揽着燕鹏飞臂弯就拉他入帐,随即立刻又关上了大门,插上了门闩。 燕鹏飞胸前被火铳击中,令他窒息,昏厥过去,冥冥中听到一个蹩脚的女子声音呼喊着自己: “燕?” 隔了好一会,燕鹏飞终于缓过一口气来,长呼之时,嘴角亦跟着流出一抹鲜血,这才觉得好些,缓缓坐起,低头去看胸口,军服破孔中透出岳莱国国主让自己穿上的猬王护甲,果然是件宝物,救了自己一条命。 他惊魂未定,随即闻到一股沁人香气,十分舒服,又有些熟悉,帐篷内灯光昏暗,居中有一个盛满水的巨大木桶,回头一看,幽幽烛光中,只见一位异域少女,皮肤洁白,面容姣好,明眸皓齿,红发微卷,身上湿漉漉的,薄纱裹体,热气缭绕,竟然看的痴了。帐篷外刀剑拼砍,人声吵杂,更有珀西怨恨的咒骂声,燕鹏飞却是一点都听不进去。 “南天燕?”红发异域少女忽然用神龙国话说道:“缝中看,像你的。” “你是谁?”燕鹏飞恍如隔世,听她说话,这才缓过神来,但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妙龄女子,虽然称呼自己的名字不对,可这个“南天燕”三字自己是有印象的,曾听别人叫过。 “不记我?”红发异域少女有些伤感,道:“哦,以前见的我,是这样的。”她双手本来是裹着一层纱,看来里边什么都没穿,刚才可能正在洗澡,因外面有人群殴,这才匆匆找了个遮体的纱来。此时,为了让燕鹏飞记起自己,便去一张书桌上,从一堆瓜果梨桃中,拿起一个柔软的类似薄皮革的物事,一只手仍旧扶着纱巾,另一只手就将这皮革套于脸上,竟是一张类似人皮的面具。 燕鹏飞看着她戴好面具后的一张丑脸,恍然大悟,惊道:“啊!你是什么什么什么……女战士?” 第30章 征服世界大战略 日出国天都城东山殿,幕原天一将军的书房中,只有他和荣臣正雄二人在密议。 荣臣正雄向幕原天一汇报关于从四叶岛返回天之码头的货船,当天夜里于海上神秘沉船的事故。 “当时两条货船,载有从四叶岛运送回来的武器、大量木材,”荣臣正雄将当时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述说给主公,道:“包括两条货船的船主,共有七十五名船员遇难,仅获救了十三名成员,他们目前都已回到天都城,我也是刚刚见过他们后,获得的确切消息。” 幕原天一严肃的脸上掠过一丝怒气,问道:“是否超载?” 荣臣正雄道:“据我所知,没有。”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沉船?”幕原天一继续问道:“触礁?飓风?” “幸免于难的船员说,当时风平浪静,就如同平地上栽跟头,事发太突然了。” “哼哼!”幕原天一气愤的发出几声鼻音,道:“那么其他的货船呢?要从四叶岛运送其他辎重的货船?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这件事情,恐怕要从长计议。”荣臣正雄低头说道:“现在驻守四叶岛的部队流传着一个说法,他们……他们传说,四叶岛岩崎岛主临死前发下毒咒……” “什么毒咒?” “任何取走四叶岛上一草一木、一沙一石者,我的诅咒都会追随其一生,不可能有好下场!”荣臣正雄仍旧低头道:“经过夜里这两条沉船事故,恐怕大家都心有余悸,更加不敢运送物资回来了。” “岩崎峻雄!”幕原天一恨恨地道:“你死也不让人安稳!” 荣臣正雄道:“将军殿下,不如我们暂时不运回四叶岛的货物,无论如何,现在的日出国,都是您的领地,那些东西在哪里,都归属于您所有。” “对于这些收集到的物资还好说,”幕原天一道:“四叶岛特产黄金,岩崎家族号称拥有上百万两黄金,怎么都找不到呢?” 荣臣正雄思考一下,说道:“这都是流言蜚语,不可全信。如果岩崎家族果然有这么多黄金,此仗的结果恐怕会逆转。” “我也曾经这么想过,但是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应该有这批黄金。”幕原天一道:“我军胜利后,在四叶岛上发现多个矿洞都是开采黄金的洞穴,但都被开采完了,这么说来,他们是把黄金统一储存在一个秘密地点。我带回来的岩崎家族的俘虏,你要好好拷问拷问,务必查探出黄金宝藏的下落。” “是,将军殿下。” 幕原天一突然又问道:“竹本瑞枝最近有什么关于神龙国的消息吗?” 荣臣正雄回道:“自从中原省皇家狩猎场附近行刺神龙国皇帝失败后,竹本桑已经隐遁在龙城。神龙国颜家请求我们帮其铲除异己,由竹本桑执行。” “颜家要除掉谁?” “目前没有具体安排,但都是针对神龙国宰相羊宏盛党羽的行刺计划。我已经为竹本桑准备好了后路,完成后,立即潜伏至江淮省海城,如果发现有危险,他会立即返回国。” “好!”幕原天一道:“竹本瑞枝如果到了海城,让他与江淮省太守龚嘉誉联系下,向其知会两点。一,我与龚太守的密约,时至今日,仍旧有效;二,神龙国向奥古斯特王国购置的战舰即将抵达海城,我要这些战舰的部署情况。” “是!”荣臣正雄答应后,思忖一番后又说道:“将军殿下,属下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荣臣正雄谦逊地道:“神龙国自古兵书有言: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即使两个阵营交恶,也不要打的头破血流,毕竟什么事情都可以在谈判桌上解决。而且……而且神龙国如果配备了奥国建造的战舰,军事力量更加强大,我们要重新审视两国的实力。所以,我恳请将军殿下,以后莫要再发生行刺神龙国皇帝的事件,这对我们日出国没有任何益处。” “你——”幕原天一看着他道:“你是在批评我派出忍者刺杀神龙国皇帝?” “属下不敢。” “可是,我与神龙国皇帝,有着与生俱来的敌意,一旦有机会,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神龙国皇帝。” 荣臣正雄对他的恨意不能理解,问道:“将军殿下,您见过龙在天吗?” “没有。我不是针对龙在天,我是针对神龙国皇帝这个位置。”幕原天一说着此话时,目光悠悠看向窗外远方,好似想起了什么人一般。 “原来如此。” “杀不杀龙在天,对我无甚意义。我派竹本瑞枝去中原省,也是让他打探神龙国皇帝信息,见机行事,如果一举刺杀皇帝,对他来说是大功一件。”幕原天一叹了口气,道:“我最近心里总是感觉空落落的,以前我的目标,无疑是统一四岛为己任,如今果然实现了,反而陷入了迷茫,以后我还能做什么呢?还有什么值得我去做的呢?去争取的呢?” “将军殿下,”荣臣正雄说道:“现在人民都在倾国欢腾之中,你做出了前无古人之壮举,功绩比天都高,比海都大,无伦您做出什么样的政令,人民没有不服从的。四岛同胞,翘首企盼,等待着您的差遣。” 幕原天一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可是,我如今虽然声望、权威如日中天,但我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了。荣臣桑,你我主仆多年,关系非常融洽,你倒是帮我说说看,我今后应该做什么?” 荣臣正雄垂首为礼,说道:“将军殿下,承蒙您的厚爱,抬举我做首席幕僚,十多年来,属下不敢有一丝懈怠,生怕辜负了您的栽培。其实,在您开始出兵四叶岛时,我便知道日出国一统之日已经到来,所以属下一直在为将军殿下勾画一个未来。请允许我向您陈情。” 幕原天一看着他,点了点头。 “既然,您之前的目标达成了,不如制定新的目标!新的目标分为三个阶段——短期目标、中期目标、远期目标。 “短期目标——使日出国富强,军事强大,国力雄厚! “中期目标——向大陆进行军事行动,占领更多大陆地区,摆脱岛国危机之现实! “远期目标——征服全世界,将旭日光辉旗帜插遍每个角落!” 他说完后,停顿了一下,看看幕原天一的反应,见其不置可否,便开始陈述他的想法,道:“派出间谍,在神龙国各地活动,打入高层关系,散布流言蜚语,使各省太守内斗,日出国以占领的关东省远东军港为突破口,伺机控制一到两个省,其后入主中原,占领整个神龙国,只要占领了神龙国,南部众小国都会依附归顺日出国,以此为基础,向北方对抗克洛奥斯联合王国,到那个时候,将军殿下就是——天下共主,日出国的最终目标是——统治全世界。” 幕原天一听后,深深吸了口气,说道:“真是一个宏伟的大战略!你说的很好,听起来都让人心潮澎湃,但如何实现这些目标呢?” “我们可以将这些目标分解,每个目标按计划进行。比如短期目标——使日出国富强。要使国富民强,军事强大,国力雄厚,无非两点,我们要将国民向两个方面引导,一个是农耕,一个是作战。教化国民,要么专心农耕,要么训练作战技巧。有手艺的人,要为战争服务。国民专注于从事农耕和作战,就不会苟且谋求其他事情,国家的力量就集中于农耕和作战上。这两项事情做好了,我们日出国的实力就会雄厚,国家就会强大。 “首先说到农耕,必须保证现有耕地充分发挥作用,其次要鼓励开垦荒地,提高粮食产量,非农民不准从事商业,务求粮仓充实。近几年为了与四叶岛对战,农民的赋税已经很高了,如今仗打完了,人民企盼着过好日子,所以可以调回正常的税收标准。 “从今往后,不应按照亲疏远近决定农民的税赋,例如日月岛属于将军直系管辖范围,而北部湾和海之岛是最先归顺的势力,但四叶岛却是最后利用多年征战才降服的势力,如果厚此薄彼,会令某些地区的农民没有安全感,所以只有统一计算田赋制度,百姓承担的赋税才会公平,将军殿下您在百姓中的信誉才会树立。如此公平的田赋,才会令年富力强的农民尽力从事农业生产,而不改作其他行业。 “各大名、各将军府中养了很多吃闲饭的人,美其名曰家臣、家老、武士,其实就是为这些贵族服务,彰显贵族身份的。听命贵族的闲散人员,他们懒惰、淫荡、邪僻,不从事劳动创造,而且还是结党营私,成为反对势力的安全隐患,必须铲除于萌芽状态。所以必须向收留他们的贵族课取重税,让他们没有混饭吃的地方,只能去靠劳动活命。 “对于酒肉、绫罗绸缎、各类饰物等奢侈品抬高价格,加重收取这些东西的税赋,如果这样的话,此类商人就会减少,农民也就不能纵情饮酒作乐,大臣也就不会荒废政事而吃喝享受。减轻农民的负担,加重商人的负担。使农民不会饥饿,做什么事不用送礼讲排场,农民不会受到什么危害,那么他们一定会对将军您让做的事积极努力,并且个人的事也不会荒废,那么在农业上的事就会做好,农业上优先发展,其他什么事都好解决。 “以前我们日出国,为了生存,尚武精神浓烈,都是尊重武士的,以后我们为了发展,要尊重农民,而且,不应该只有武士才能参加战争,既然我们的目标是全世界,那么日出国现有武士数量的十倍,也不够,所以,以后仍要依靠农民。和平时农民生产劳动,战争时应征入伍。同时恢复人口,鼓励生育。 “国家富强后,就要把作战提到计划安排上来。国家要做好统一作战的基础,必须精确掌握以下数据: “粮食储备数量; “可支配资金数量; “壮年男子数量; “适育女子数量; “老弱残幼数量; “商人数量; “车马船等作战设备数量。 “要想使国家强大,不知道国家的这些数目,土地即使肥沃,国民虽然众多,国家也难免越来越弱,直到被敌人分割。 “军队一动,先要衡量敌国。我们的政治制度赶不上敌国,就不要和它作战;我们的粮食赶不上敌国多,就不要和它相持;敌兵比我们多,我们就不要做进攻的客军;敌国一切都赶不上我们,我们就向它进攻,不必犹豫。所以说:用兵的重大法则在于谨慎,研究敌情,考察双方兵力的多少,或胜或败,是可以预先知道的。 “称霸天下国家的军队,打了胜仗不骄傲,打了败仗不抱怨。打了胜仗不骄傲,是因为战术高明,打了败仗不抱怨,是因为知道了打败仗的原因。我们需要逻辑缜密,归纳总结能力强,复盘审视的人才。 “以上,请将军殿下详断。” 幕原天一从始至终一直认认真真地听着,此时说道:“听你综上所述,如臂使指,不无道理,但执行起来却是处处有难点,这么大的日出国,这么多都道府县,人心难测,如何能够整齐划一地施行起来呢?” 荣臣正雄说道:“如今四岛一统,全归将军殿下一人统辖,政令如何才能有效的传达下去,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但并不难解决。我们要有一整套行之有效的奖惩制度,其后,各府县的政令和统治措施必须一致,选拔正直忠诚的官员。官员中没有邪恶的人,农民就不用到处躲避邪恶的官吏。如今各地官员,尤其主管一级官员都由将军殿下委任,天高皇帝远,绝不能纵容他们弄虚作假来粉饰自己。” 幕原天一听后想了一想,道:“容我考虑一下再说吧。” “是,将军殿下。”荣臣正雄说道:“但我听说,行动迟疑一定不会有什么成就,办事犹豫不决就不会有功效。将军殿下之所以有今时今日之成绩,全归功于您的行动力,请尽快下达命令吧,整个日出国,没人不会听从您的安排。” “那么天皇陛下吗?” “天皇陛下,现在也完全仰仗您,才能体现他的地位。”荣臣正雄又道:“而且,一直以来,玄德天皇陛下从不过问俗世,他更多的时间用于追求天道会的奥秘。” “哈哈哈,我从来未将天皇放在眼里,他别碍事就行了。” 第31章 物勒主名竹太刀 与此同时,日出国天都城中,日出国人们正在庆祝自己民族的传统节日——夏祭,所有男女老少穿着五颜六色的和服,走出家门,每一条街道都是人潮涌动,大家都往一个方向走去,逛庙会,拜神社,祈求五谷丰登,家庭兴旺。 神龙国一十九名留学生也下了山来,进到城里来玩。今天适逢节日,所以北沢隆志给他们放假一天,自由活动。大家一合计,便组团挑最热闹的地方来,打算大吃大喝大玩一通。来到日出国已经三个多月了,每天都困在天音寺中,粗茶淡饭,埋头苦读,早就想发泄一下了。 对于不久前幕原天一率军归来,被迫发生的群体性交一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必须守口如瓶,无论如何,让时间来冲淡这件事吧。虽不算丑事,但神龙国人们以儒家思想为传统,根深蒂固,所以对于此类事情讳莫如深。 此时,他们亦是穿着和服,腰悬短剑,随着人流走动,很快来到了庙会所在地,但见人头攒动,人山人海,全城的人都聚集在此,商铺鳞次栉比,热闹非常。 他们中除了祖天养,其余都是年轻人,大家边逛边打闹,异常兴奋。 突然不远处一个店铺前聚拢很多人,都在那里议论纷纷,看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人们都有一个特点,喜欢凑热闹,便自然而然向那里走去,看看到底何事这么吸引人。 众人到得近处才发现,原来是一家大门紧锁的寿司店,门口一个老人,笑脸呵呵,不住的向人们点头哈腰,好像自责一般,左右被貌似夫妻的两位中年人搀扶着,旁边一双儿女蹦蹦跳跳,在人群中穿插来去,十分欢快。在他们周围聚集着几十人,大家彼此询问着什么。虽然大门紧闭,众人仍旧不散。 “奇了怪了,”汪百川道:“今天大过节的,人多客流量大,正是做买卖的好日子,你瞧别家店铺,顾客都没个撂脚的地方,他家却关门打烊,实在令人不解。” 大家亦感奇怪,细听他们说话,这才知道大意。 原来,那位老人、一对中年夫妻和两个孩童是一家祖孙三代,这间寿司店就是老人四十年前开的,四十年来,他倾注全部身心做的寿司远近闻名,不止在天都城有名,整个日月岛都在关注,所以很多周边府县的人,千里迢迢,趁着夏祭节日赶来,就是为了吃到老人亲手做的寿司。但是每到节日,尤其夏祭这类大节,本应该是畅销的当口,老人都会选择不做生意,而是全家结伴出游。这便是他们刚刚走出家门,锁好店铺门面,被外地不明真相赶来的人们堵到,询问原因。 “这附近,尤其这条街上,”老人于是笑着回答大家,道:“做寿司生意的店很多,我的生意本来就已经很好了,节前的生意足够,如果夏祭节还占着开业,街坊们的生意就没法做,甚至破产,我于心何忍,人,是要知足的。对不起大家了。” “原来如此。”祖天养听后,说道:“这要是发生在神龙国,谁也不会相信的。” “比较起来,神龙国人却是唯利是图。”此话却是一向很少开口的沈涵衍所说,大家皆称奇。 “快走吧,”任德文催促大家道:“人家既然不做买卖,咱们还围在这里干嘛?快去找家大点的寿司店,吃顿好的,我请客!” “好——”众人起哄,簇拥着任德文向前跑了。 终于找到一家占地较大的寿司店,至少够这十九人同时坐下。日出国的各种店铺都比较小巧,要找这样一家大店,足见罕见之处。 众人胡吃海塞一通,大快朵颐,吃的不亦乐乎,把数月来的遭受委屈的舌头和肚子好好慰藉一番。 “好好吃呀,”汪百川吃着东西,也闲不住说话,道:“在神龙国谁会想到,海鲜生吃会如此美味!” 坐他旁边的祖天养亦道:“以前我也曾生活在海边,但从没想过要生吃这些东西,即使生活再穷困潦倒,也要生把火烤来吃。” “想象不到,这家店做的已经非常好吃了,刚才那位老人做的会比这个更好吗?”皇甫达悠然神往。 大家不由得都想去试试那位老人的手艺。 “不怕,”任德文道:“下次过什么大节日,我们再下山来吃,专找那老头做。” “人家逢节打烊,除非我们找个平常日子再来。”汪百川提醒他道。 “那就很难了。”翁玉书道:“北沢先生不会轻易给我们假期的。”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却是一点不影响吃喝,酒足饭饱后,仍旧出到繁华街上,继续随着人潮走动。 忽然听到旁边一条羊肠小道中,传出“铿铿锵锵”打铁的声音,大家向这条街道看去,歪歪扭扭延伸至很远的地方,竟然有一个铁匠铺,高挑着一面旗帜,上面绘有一个大大的锤子。 “这个匠人不一般,”刘勇说道:“如此嘈杂的闹市,打铁声音仍能远远的清清楚楚的传过来。” “有意思,我们去看看吧。”祖天养提议,大家左右无事,看看天色尚早,便都同意了。于是一起前往。 来到铁匠铺,只见里边一个络腮胡子的壮汉正在挥锤打铁,一个年轻的学徒帮其拉动风箱,靠近些即感到热浪滚滚,足见他们干的热火朝天。铺子里东西满满腾腾,墙上挂满了各种工具,地上摆满了各种原料,桌子上放有一柄完工的武士刀,绿色竹节样式的刀鞘,连同刀柄都为绿色,看上去弧度优美,如同一段金属打磨的竹子,绿油油,鲜亮亮。 壮汉看有人来,便放下大锤,让学徒休息一会,他便过来接待众人,询问是否有什么需要? 祖天养回答他道:“无甚需要,大家都是喜欢刀剑之人,过来看看热闹。” 壮汉得知他们并不是来照顾生意的,却仍旧十分热情,大汗淋漓的脸上一副淳朴的模样,邀请大家进入店铺中参观。 众人亦不推辞,鱼贯而入,最吸引他们的莫过于桌上的那把竹节太刀,都争着去看视。 祖天养恳请匠人,可否拔出刀来鉴赏一番,得到同意后,他便“唰”的一声,抽出刀来,刀身狭长微弯,但觉眼前寒芒闪烁,隐隐有股寒气缭绕刀身。众人围绕,仔细去看,只见栩栩如生的龙首吞口,刀头处刻有一个“竹”字。 “好一把太刀!” 众人赞不绝口,相互传看,没想到这里竟然隐藏了这么一位造剑高手。当太刀传到任德文手中时,他却爱不释手,说道:“这把刀……我喜欢,多少钱,任爷我买下了。”一时激动,说的竟然是中原话。 旁边汪百川对匠人翻译一番。 “非常抱歉,”匠人微笑摇头,说道:“这把刀已经有主人了,不可以再转卖给您。” “有什么打紧!”任德文撇嘴道:“我又不介意。”说着,摸出一锭金元宝来,“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匠人感觉十分为难,向他们中年纪最大的祖天养求情。 祖天养对任德文道:“君子不夺人所好,你还是放弃吧。” “任爷我喜欢。”任德文又对匠人道:“你再受累,给买主另打造一把更好的嘛。” 匠人连连摇头,道:“主要是这把太刀已经镌刻了买主的名字,大凡这世上的东西,皆是一物一主,您买去,实在不好。” 众人听他一说,不免留意一番刀头处的“竹”字,看来买主名字中当带有这个字了。 匠人又道:“我注意到你们都配有短剑,而且单看剑鞘做工精细,不像下品,可否借我欣赏一下呢?” 祖天养忙递过自己的短剑给他,说道:“我们都是一样的短剑,请帮我们鉴定一下。” 匠人恭恭敬敬接过短剑,抽出剑来,但听“锵”的一声,清脆悦耳,剑锋出鞘,精芒四射,和那把竹节太刀放在一处对比,看上去不分上下。 “好一柄精钢短剑!”匠人诚恳地赞美着,看来发自肺腑,道:“不仅材质上乘,工艺更是一流,如此精品,世间罕见。”突然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十多人,问道:“你们的佩剑,人手一把,果然都是一模一样的吗?” 大家看他不信,便纷纷抽出短剑,展示在他面前。 汪百川笑道:“不瞒您说,我们是神龙国公派留学生,这剑是当今皇上御赐之物,岂是凡品?” 那边任德文看匠人给出短剑的评价这么高,赶忙放下竹节太刀,说道:“我不要了,我还是更喜欢自己的短剑。” 众人哄笑一回。 祖天养又向匠人道:“您刚才说到太刀上的字,是买家的名字。这个提醒了我,我也想在短剑上刻上自己的名字。看您能打造出这么精良的武士刀,手艺当不亚于制作这些精钢短剑的工人。您来帮我剑上刻字,也不算辱没了我们御赐的短剑。” “祖大哥这个主意好。”韦伯林亦过来凑热闹,道:“我也要在短剑上刻字。” “那我也刻……我们都刻……”众人一时间都要求匠人帮他们刻字。 “我们都要刻上名字,”任德文大呼一声,将那锭黄金向前推去,道:“拿出本事好好刻,任爷我重重有赏。” 匠人亦是兴高采烈,能为如此精美的武器增添自己的技术,使其日臻完美,对其来说是种莫大的成就。于是,匠人一柄一柄的将他们的短剑接近护手处,刻上了名,皆用神龙族的古体字刻就,但见: 康弘大的短剑上刻有——远; 米维兴的短剑上刻有——盛; 韦正清的短剑上刻有——肃; 沈涵衍的短剑上刻有——承; 任德文的短剑上刻有——志; 王良祝的短剑上刻有——庆; 李飞舟的短剑上刻有——艄; 汪百川的短剑上刻有——泽; 易郸的短剑上刻有——邑; 陈景山的短剑上刻有——岳; 魏高才的短剑上刻有——超; 彭博的短剑上刻有——丰; 仲孙立成的短剑上刻有——才; 祖天养的短剑上刻有——康; 韦伯林的短剑上刻有——森; 皇甫达的短剑上刻有——通; 刘勇的短剑上刻有——毅; 翁玉书的短剑上刻有——琳; 牧光辉的短剑上刻有——耀。 第32章 夏祭烟火樱花舞 天都城夏祭活动继续,庙会上依旧热闹非凡。 不远处的铁匠铺中,亦是干的热火朝天,每一柄短剑刻完名,都会引起留学生们一阵骚动。 堪堪到得晚间,匠人终于把一十九柄短剑刻名完成。 祖天养手握短剑,更觉其沉重。大家由此更珍视代表神龙国远来留学的身份,更怀念家乡,更爱神龙国,更敬重朝廷。 他们拜谢过匠人,相拥又回到庙会上,一路高诵“巩金瓯……承天帱……”词厥,精神振奋,豪情万丈。 此时圆月当空,繁星点点,祭祀活动达到了高潮,一群带有牛头鬼脸面具的男子,扛着幕原天一将军雕像游街,引着长长的队伍跟随,所有人高呼“战神”、“兴盛”、“武运长久”等口号,招摇过市,突然神社中燃放无数焰火,日出国人美其名曰“花火大会”,但见夜空各式火花,绚烂多彩,美不胜收。无数少男少女,结成列阵,在神社前广场上跳起阿波舞,奏起太鼓横笛,载歌载舞,更多的民众上香祈福,观赏烟火。 十九名留学生玩够多时,看看时辰不早了,便都向天音寺走回。他们为了走捷径,出了天都城便直接越过一片森林,这样要比绕路快一个多时辰。 他们中有几人手持灯笼在边上带路,谁知刚进入森林走不多久,便幽幽的听到有女人喊叫之声,初时听不真切,仔细一听,但闻: “救命——救命——” 女声悲切,完全哭腔,好似痛苦万分。 众人面面相觑,早听闻日出国民间种种传说,午夜时分,山林中经常有女巫出没,扮作受伤女子,骗取男精,从事采阳补阴之术,供己常年不死之身。此时,岂不正是出现了此等巫术? “唰!唰!唰!……” 几声拔剑之声不断,任德文当先举剑说道:“我是学头,你们都要听我的,我们聚在一起走,莫要着了道!” 话音未落,那边易郸却是右手仗剑,左手高挑灯笼,向女声来处飞奔而去。其后,刘勇亦是跟随在后。最近一段时间,因他二人兴趣相投,皆是好武之人,所以成了好朋友,做任何事都会一起行动。刘勇知道此时有危险,岂能让易郸单独涉险,便紧跟其后。 后面任德文大发脾气,一通大骂,他二人哪管那么多,越跑越快。 易郸轻身功夫了得,在丛林间辗转腾挪,游刃有余,速度依然不减,但手中的灯笼却是吃不消,左摇右摆中,终于“呼”的一声,防风的罩子被中间的灯烛燃着,一个好好的灯笼就此烧了起来。他仍旧拿着灯笼提手,在灯笼的燃烧中,来到声音近处。 但见原来是一个猎人设下的陷阱,三尺见方的阱口,是抓捕猛兽的所在。易郸举着燃烧的灯笼,附身去看视陷阱中,此时却是一个粉红印花和服的少女落入此中,哀嚎呼救,痛哭流涕。陷阱底部很多削尖的细小木桩,倒刺向上,她的右脚就被一根尖刺插中,血流不止。 “你不要乱动,”易郸说道:“我下来救你!”刚说完,自己手中的灯笼终于烧尽,“啪”的一声,从提手上断折了。 下面的少女本来在黑暗中既惊且痛,当看到有光亮,又人来救助自己后,稍微心安,哭声渐止,谁知道倏忽间光亮即逝,重回黑暗,那害怕陡增几分,哭的越加大声了。 后边刘勇终于在易郸灯笼即将烧尽时赶到,可他手中除了短剑并无其他照明东西,听了下边传来的女声,说道:“我们等任德文他们带灯火过来再说吧。” “不行。”易郸道:“她脚上受伤,时间长了,恐难治愈。”说着,就要爬下陷阱去救人。 刘勇拦住了他,道:“我用腰带顺你下去。”说着就要解自己衣服。 易郸直接抽下自己的腰带,道:“用我的。”除去腰带,和服松松垮垮披在身上十分别扭,他索性脱了衣服,里边什么都没穿,只有一个兜裆布。救人要紧,易郸更不迟疑,在刘勇抱住傍边一棵树又抓紧腰带一头的拉扯下,他亦顺着陷阱边缘,抓住腰带向下爬。多亏刘勇粗壮,而易郸瘦小,所以较轻松地将他往下送去。 终于易郸到了陷阱底部,如此两个人在一个狭小的空间,转身十分艰难。那少女没想到下来一个赤条条的精瘦汉子,一时怔住了。饶是易郸身材娇小,附身去看她伤势,她却全身僵硬,不敢稍有动弹。 “你是谁?”少女颤声问道。 “我叫易郸。我来救你,”易郸看着她脚伤,也问道:“你叫什么?” “我叫……我叫阿樱。” 易郸看了会她的脚伤后,向上喊道:“勇哥,把我和服抛下来。”不久他的和服被扔了下来,不想兜头裹住了易郸和阿樱,他俩都急于掀下头顶衣服,于是两人同时拉扯,如此竟缠绕的他们更紧,越紧两人越想快点拿下衣服,忙乱中的两人越加靠的紧凑,肌肤互碰,呼吸相通。 上次在幕原天一将军的东山殿上,和易郸发生关系的是一个年岁较大的女人,易郸没有一点快乐的感觉,众目睽睽下只想快速完成那次苟合。但今天却又不一样,易郸只觉得怀中阿樱珠圆玉润,皮肤润滑,阵阵体香亦使自己意乱情迷,下体竟然有了些反应,赶忙别转身去,但地方狭窄,哪容他动来动去。 最终,二人总算拿下了衣服,易郸早狼狈不堪,他手忙脚乱地帮阿樱拔出了伤脚,一股血流洇湿了阿樱的和服下摆,易郸马上脱去她脚上沾满血污的一只小巧绣花鞋,用自己的衣服为其包扎。阿樱脚伤疼痛难忍,双手死死抓住易郸肩膀,指甲入肉,挠出数道血痕。 就在这时,陷阱上面灯火通明,很多人七嘴八舌的询问,易郸知是伙伴们赶来了,他背负着少女,又去抓着腰带向上爬去,多亏上边人多,基本上是将他们提纵而出。 阿樱脚伤较重,一直强忍剧痛,被带出到地面后,重重地顿了一下,竟然被痛得昏厥过去。易郸将其从背上放下来时,她已经不省人事,急的易郸忙附身去看视,摇晃她一张小脸,祖天养等人亦过来看视。 蓦地,四面八方突然冲上三四十名白衣女子,高戴官帽,腰束玉带,各持武士刀及火把,将他们团团围住,众多火把、灯笼中,将附近照耀的如同白昼。 这一下变故突然,谁也未曾料到,神龙国留学生亦非等闲之辈,纷纷挺剑相对峙。 “你们是谁?”任德文大喝道:“女巫团队吗?” “那你们就是淫贼团队!”白衣女子队伍中,一个男声朗朗说道,蓦地,一片绿色飘然而出,只见一个身穿绿色和服的年轻男子,腰悬一把竹节样式的武士刀,浓眉大眼,面如傅粉,仪表堂堂,威风凛凛地站出来,道:“大胆淫贼,还不放了樱公主?” 众人都一齐看向昏迷过去的阿樱,衣衫不整,和服下摆一片血污,不免又看了看她旁边赤身裸体的易郸,双肩上的数道指甲血痕赫然在目,“淫贼”之说,不难想象。 “此人当是日出国皇太子竹太郎!”还是康弘大记性好,小声提醒身边伙伴,道:“我们在东山殿见过此人送给幕原天一将军天皇御笔亲书的战神字画。”经他一说,众人这才想起来,果然是此人。 祖天养便解释道:“你们不要误会,我们是来……” “没什么可误会的!”竹太郎“唰”的一声,从竹节刀鞘中拔出太刀,一招向易郸刺去。 易郸反应机敏,也是挥剑挡隔,更不多话,与竹太郎乒乒乓乓交上了手。 众人但见一绿一白两支剑光纵横来去,在灯火照耀下,十分晃眼。 汪百川看的分明,道:“竹太郎拿的太刀,就是我们刚才在铁匠铺看到的那把。”众人又去留意,果不其然,原来那把武士刀上的“竹”字,就是竹太郎。 易郸剑法以柔见长,并有自身较强的轻功配合,一直处于优势。而对手竹太郎却是平时接受武士训练,以力量为主,但其身体单薄,力道拿捏不准,每次出招都显力不从心,所以处处受制。 周围一众白衣女官待要上前助阵,竹太郎却是自负了得,看不出形势优劣,连连说道:“不用你们上手,此贼交由我来收服。”边说边施出几招杀手,皆被对手一一破解。 易郸仍旧是赤裸身体,仅有的那块兜裆布,在他轻功腾跃下,哪里遮挡的住,四周那些女官不凡年纪较轻未经人事者,看的绯红双颊,心神不宁。 交手四五十招,易郸再次避过对手劈砍而来的绿影刀刃,突然高叫一声,道:“不陪你玩了!”短剑斜刺,正中竹太郎右肩,刺入几近寸许。 竹太郎吃痛,狂怒道:“大胆!”一声猛喝,伤处喷出一股鲜血,绿色和服被血染红一片。他虽然伤的不重,但这份怒气却是难以抑制,还待上前再战,突然旁边一个声音传来。 “哥哥,不要打了。” 正是樱公主被白衣女官救助,醒转过来,但因为脚上有伤,不能起身,只能坐在那里,说道:“是他救了我。” 竹太郎手捂剑创,来到她身边,仔细询问经过。 “我……我逃出皇宫后,不辨方位,走入这片森林,谁知道掉入陷阱,脚被陷阱中的机关刺伤。”樱公主诉说一遍。 “你太不懂事了,真是伤脑筋。”竹太郎命女官抬她回宫。 樱公主却又对他说道:“你不可为难他们,尤其是他。”说着看了眼赤身裸体的易郸,赶忙垂下头去。 易郸却是出乎众人意料,走上前去,将她身边伤脚的绣花鞋放在她手中,原来刚才背负她从陷阱中上来时,一并带出了此只鞋子。 “易郸,谢谢你救了我,我会记得你的。”樱公主说道。 “哼!”竹太郎余怒未消,看了眼易郸,好似在说你给我走着瞧,收刀入鞘,带着众女官,抬着樱公主向天都城走去。 第33章 二见恩主询其意 克洛奥斯联合王国最东边,即为寒冰王国,这里的气候就如同国名一般,经久酷寒,常年结冰,每年只有不到三个月时间温暖的时候。 此时,正是她最暖和的季节。 尤金带着保罗从贝奥塞斯王国回到了他们的祖国寒冰王国首都——冰城。 尤金急于见到寒冰王国首相李约翰先生,来不及回家,马不停蹄地来到首相府。这座府邸是一座庄园,前边是一片占地广阔的花园,种植着银杏、白桦、松树,更有各色郁金香、矾根花卉、绿植,现在看去,绚丽多姿,五彩鲜艳,到得冬季,这里便是银装素裹,冰与雪雕琢成千姿百态,美轮美奂的冰雕、雪雕,那又是另一番世界。 花园的中心位置,有一座比真人还大的大理石雕像,那是一位老人,笑容可掬的脸上皱纹密布,一手持礼帽,一手握手杖,虽然是炎黄族人,但却穿着克洛奥斯流行的贵族装扮,面朝庄园的出口,亦为南方——神龙帝国,大有怀念家乡之意。此石像即为李约翰先生的父亲——从神龙国来寒冰王国避难,并在此发迹,是李约翰先生为纪念先人而设置在此。 尤金和保罗在佣人的带领下来到这里,此时,阳光明媚,蝴蝶飞舞,鸟儿鸣叫,他们见到李约翰及其太太李夫人,带着他们还未满周岁的小女儿,在花丛间玩耍,扶着她走路,逗着她笑。 尤金大步上前,在李约翰面前立即右手摘下礼帽,左手扶右胸,低头躬身行礼,道:“主人、主母,尤金来看望你们了!” 李约翰笑道:“我的孩子,看到你太高兴了。” 李夫人亦抱着孩子笑道:“天神保佑你尤金。” “真是位小天使!”尤金又去看那孩子,笑道:“她来到这世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 小女孩肥嘟嘟的,带着一顶花朵形状的遮阳帽,被阳光普照,眼眯一线,蜷缩在母亲怀中,恹恹欲睡,别提有多可爱了。 原来,李约翰之前的一双儿女都于近年死于疾病,他只能忍痛白发人送黑发人,到得如今年近六旬,多亏李夫人体恤丈夫喜爱孩子,便凭四十五岁高龄产子,这才有个这个孩子。李约翰、李夫人对其痛爱有加,视如掌上明珠。李夫人亦是炎黄族人后裔,在寒冰王国这里,炎黄族人所占比例较多。 “小天使叫什么名?”尤金问道。 “冰儿。”李夫人捧起孩子,说道:“李冰儿。” “看这孩子,冰雪聪明,长大一定像主人一般有大作为的!” “瞧你说的,”李约翰说道:“真让我这老朽汗颜。” 尤金一伸手,从旁边保罗手里接过一个小小红纸包,边拆边说道:“主人和主母还不知道吧,我最近去了趟神龙国。听那里的老人说,要送给新生孩子长命锁,我便找来了这个。”说着,将一串洁白明亮,光泽细腻的纯银长命锁交给李夫人。 李夫人看着巧夺天工的长命锁成色上等,知道绝非凡品,笑脸盈盈地道:“尤金真是有心了。” 尤金又一伸手,从旁边保罗手里又接过一个长方形的红绸子锦盒,打开来展示在他们面前,道:“尤金这次去神龙国,还带回了两支关东人参。听说整个关东省,今年只采集到四支这样的极品关东人参,我托人拉关系总算肯让给我的。” 李约翰及李夫人只见锦盒中装有两支已经长成人形的长须人参,圆头、短身、细胳膊、长腿,一应俱全,真是世所罕见。 “看来你又花了不少钱,怎么能让你破费呢?”李约翰摆手道:“你送给孩子的礼物我们收了,这个贵重物品,我不能收。” 尤金忙道:“主人怎么这么说,这是尤金应该孝敬你们的。” “你呀你呀,真是把神龙国的那套人情世故学的十全十。” 再三推辞不过,李约翰只得在夫人的支持下,命佣人收下了。 之后,众人逗冰儿玩了一阵,尤金便跟着李约翰回到书房叙话,保罗由佣人引领到下人房间休息,李夫人自带孩子去午睡。 在书房中,李约翰和尤金边品尝红酒,边聊起了公事。 “主人,”尤金首先问道:“最近几个月因魔域沙漠恶魔猖獗,导致商路运行较慢,连带送往各国政要的礼金会晚些,您要帮我向他们多多解释一下才好呀。” 李约翰道:“这个好说,我会写信向他们说明,想来他们每月能收到这么大一笔外快,晚几天不是问题。” “这都有赖主人的信誉。”尤金笑道:“主人放心,您的这份,我交代下人,一定按时按点送到。” “不要在意我这里。很多时候,我们做事情,都不是一个人能解决的,要想赚钱,必须要大家一起赚钱嘛。你比我聪明,比我会赚钱,比我有经济头脑,我没有看错你。” “我能有今天,全靠主人栽培,尤金没有一时一刻忘记的时候。” 李约翰好像想到了什么,说道:“你的这几条商路,培植起来实属不易,这可说是我们寒冰王国的奇迹,你要好好利用。说起最近恶魔袭击各国村落的事情,真是苦不感言。” “哦?有什么问题吗?我们寒冰王国可是远离魔域沙漠的呀。”尤金不解地问道。 “你有所不知。”李约翰道:“我们去往奥古斯特王国的邮差在圣迪沙王国境内尽皆被杀,是被恶魔吃掉的,尸骨不全。所以,我决定将王国的邮政大权以后交由你来办理,都由商队护送。但有两点你要保证,第一点,邮件的安全性,很多邮件都属于贵族、王室成员,不能有任何差错;第二点,时间要快,商队的周期性,最好能加快一倍。怎么样,你能做到吗?” 尤金赶忙说道:“主人,您交代下来的事情,尤金一定全心全力做好。请您放心。”心下却知道,这是一个苦差事,费力不讨好,但能有什么办法,就算是为主人解忧吧。 李约翰喝了一口红酒,又问道:“听说你此番去神龙国,见过了他们的皇帝?” “是的。”尤金于是将中原省皇家狩猎场与龙在天等神龙国众大臣交流的内容诉说一遍,最后道:“他们明年举行的阅兵大典,神龙国皇帝邀请主人前往观礼,可能请柬不日即可送到。” “如今神龙国虽然常年没有大战发生,但影响力已经大不如前,希望他们可以借此重振雄风。” 尤金微笑道:“看来主人还是心中有一个‘根’的情节在呀。” 李约翰却道:“并不是像你想象那样的。我一直把自己当做寒冰国王的一份子,神龙国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的父亲不管出身如何,我自视自己生来即是寒冰国人。” “那么,”尤金奇道:“您为什么事事为神龙国着想呢?” 李约翰想了一想,道:“神龙国总是以大国自居,不屑于做一些龌龊的事,所以可以震慑一些别有用心的野心家。我们寒冰王国的敌人要有一个受牵制的敌对目标才好。” 尤金稍一思考,便即领会,道:“您是说,我们的敌人,在有神龙国这样体量的目标作对下,他们才不会将注意力完全放在我们身上?” 李约翰举杯笑道:“我的孩子,你是最聪明的。”二人碰杯,共饮一次。 他们又闲聊一会,尤金慢慢转入正题,道:“主人,其实我今日前来拜访,有一事,想听听您的意见。” “好啊,说来听听。” “我近些年一直在贝奥塞斯王国古斯诺堡经商,最近认识了我们寒冰王国的小王子亚瑟,他已经在古斯诺堡五年了,您对他有印象吗?” “当然,我的孩子。”李约翰道:“作为王国首相,会时刻关注驻留在各国的质子。亚瑟他怎么了?” “我觉得他不一般。”尤金道:“当初为什么会将他选做人质呢?” 李约翰握着高脚红酒杯,沉思一会,道:“他不受人待见,他母亲不受劳伦斯王子疼爱,而其他几位小王子的母亲都比较有权势,所以当年才派亚瑟去贝奥塞斯王国的。其实,其他几个人质的选择方式,也是如出一辙。” “老实说,主人,”尤金道:“作为一个商人,我现在做事都是要求回报的。我跟您直说吧,我想投资这个人,在他此时最为落魄的时候,帮助他一把,并为他打通关系,助他坐上国王宝座。” 李约翰看着他,虽知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可想而知此事关系重大。 “让我想一想,我的孩子。”他最后说道。 尤金亦是沉默一阵,之后又道:“主人,我一直把您当做父亲一样敬爱,您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听进去,无论自己遇到什么事情,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您,想询问您的意见,看法,想法,想着如果是您处于我的立场,会有什么行动。” “我的孩子,我知道,我都知道。”李约翰道:“那就让我帮你分析下。” 尤金立马放下酒杯,专心听着。 李约翰也放下酒杯,说道:“你和亚瑟,你们两个正巧都在同一个城市,所以容易结成同盟,如果被派往贝奥塞斯王国的是其他小王子,你也会有这种扶其上位的想法。你不是看中亚瑟,而是看中他的身份。” “可能如您所说。” “这么说来,这个亚瑟算是个好命的人,无论结局如何,你至少让他改善了生活,改变了他的作风,使他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贵族。”李约翰继续道:“你现在作为商人,每时每刻都在考虑投入、回报。我能够给你的建议就是,你的投入和回报,如果比例较低,你就没有必要去做这样的生意;如果比例较高,高回报引诱着你,你就去做这样的生意。但是,如果你要做,那就要义无反顾,勇往直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主人,其实我也正有此想法。” 李约翰又道:“你提到的这个王位继承人问题,现在对于寒冰王国来说,确实是件棘手的政治事件。大家谁都清楚,虽然王储人选是劳伦斯,但老国王绝不会让他接任,一定会从王室第三代人中挑选王位继承人。老国王劳瑞恩·瑞德身体每况愈下,很多事情,他已经失去了作为国王的判断力。” 尤金洗耳恭听,主人若是不说,自己不便于询问这些敏感问题,否则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就拿最近的日出国来说吧,”李约翰道:“日出国四岛统一,幕原天一实现全国制霸的大业,其后的目的,不是神龙国,就是寒冰王国。我多次向老国王谏言,务必训练有效战斗力,对幕原天一做好防微杜渐,但是……老国王总是很坦然的认为,日出国的目标会是神龙国,或者南部半岛诸小国,唉,即使那样,日出国迟早有一天会来侵犯我们的呀。” “哦!”尤金这才明白,刚才主人所说的寒冰王国的敌人,无疑是日出国。 “不可否认的说,目前王室第三代成员中,没有一人有资格继承王位,只能矬子里边挑大个。”李约翰又说回王储问题上来,道:“所以,你如果支持这个亚瑟,他不是没有希望坐上国王宝座的。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财势,当然也会有我的帮扶,这件事情还是可成的。” “多谢主人,”尤金松了一口气,道:“有主人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那么,”李约翰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呢?”说着,不由得拿起了酒杯。 尤金说道:“还是需要主人帮我,先把亚瑟接回寒冰王国,他人在冰城,能够更多接触到王室实权人物,才好确立起关系,如此,才能讨得老国王和他父亲劳伦斯的好感。” 李约翰打断了他,说道:“这里,我给你的建议是,不要急于接回亚瑟,他回来没有任何优势。而且,就目前形式来看,王室中最具政治力量的,已经不是老国王了,而是索菲娅王妃。” “劳伦斯的王妃?” “没错,”李约翰道:“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实际上应该是拉拢这位王妃才是。他是奥古斯特王国长公主,家世显赫,又是劳伦斯的正室夫人,虽膝下无子,却一向得宠,如果让亚瑟认她为母,并承诺一旦登上王座,立即册封索菲娅为王太妃,此举才能打动于她。” 主人的一席话,听得尤金暗自称赞,姜还是老的辣,主人一生在宦海中沉浮,考虑问题就是稳准狠。 “那我立即去见索菲娅王妃,”尤金道:“代亚瑟向她示好。” 李约翰摇了摇头。 尤金迟疑一下,又道:“那就劳烦主人,去觐见王妃?” 李约翰仍旧摇了摇头,沉思一阵后说道:“你如果直接去见王妃,太过唐突,最好找个中间人,而我不合适,最合适的莫过于王妃的亲弟弟菲力克斯亲王,所以我建议你,首先去见见这位菲力克斯亲王,能说动此人,你的事就算成功了一半,只要他在王妃面前为你多说几句好话,你的这件事才有希望。当然,我也会从中助你一臂之力。我会从老国王劳瑞恩那里下手,我们双管齐下。” “主人,”尤金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说道:“此计太妙了!” 李约翰握着酒杯,看着面前的尤金,说道:“你帮助了亚瑟坐上王位,以后的你,前途无量呀。从今后,克洛奥斯联合王国将由七个王国组成,因为你的商业帝国就是第七国。” “主人,您这么说,真是让我无地自容。” “主人?哈哈哈哈……”李约翰笑道:“……从今往后,你不要再叫我主人了。” 第34章 野心彰显颜皇后 神龙国首都龙城内,距离皇城不远的西北方郊外,有一座占地广阔的皇家园林,叫做“颜翠园”,是当年龙在天登基伊始、与颜皇后大婚后,特将原西苑重新改造,扩建数倍,修建而成的大型山水园林,集翠湖、天保九如山、天安殿为主,以及各种形式的宫殿园林建筑群,用作消夏避暑胜地。 颜皇后每年夏季,都会频繁来此游玩、居住。 这一日,颜皇后在翠湖画舫中宴请顾文忠,答谢皇家狩猎场上赠送丝巾,助其躲避柳絮一事。 颜皇后上位端坐,举杯对顾文忠道:“有了顾大人的丝巾,本宫以后再不必担心被柳絮侵扰了。来,本宫敬您一杯!” “折煞微臣耶。”顾文忠赶忙回敬道:“微臣敬祝娘娘福寿安康!” 二人饮过多时,宫女陆续呈上珍馐肴馔,各类果蔬,摆于颜皇后和顾文忠的食案上。 其后,又上来一个太监,手捧一个长方形的红绸子锦盒,跪地说道:“启禀娘娘,现有关东省兵马指挥使王大林献上两株关东参,请娘娘过目。”说着,将锦盒打开,把盒内人参展示出来。 顾文忠坐于侧位,十分好奇,斜眼去看,但见锦盒中装有两支已经长成人形的长须人参,圆头、短身、细胳膊、长腿,人体上的物件儿,一应俱全,当是极品关东参无疑。 那边厢颜皇后看了,微笑点头,道:“都说这个王大胡子野蛮无趣,但办事能力却是无可挑剔。”说着,看向顾文忠道:“这关东参,本来是想送给坤亲王的侧王妃进补用的,听闻她最近病重,十分危险,想来一株足够,多了反而过犹不及。剩下的一株,本宫借花献佛,就送给顾大人咯。” 顾文忠连忙退出席位,跪下推辞道:“微臣怎能获此殊荣?” “唉,”颜皇后道:“顾大人为皇上鞠躬尽瘁,劳碌多年,皇家一向心存眷注。今日本宫便替皇上体恤您一番,此株关东参,顾大人尽管拿去受用。” 顾文忠只得磕头谢恩,高呼道:“微臣叩谢皇上,微臣叩谢娘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颜皇后突然向顾文忠说道:“顾大人,您与皇上实属发小,从小一起念书,一起共事,皇上也时常向本宫提及顾大人真乃心腹爱卿,无论何事,皇家都是很器重你的,望你好自为之,不要让皇上及本宫失望。” 顾文忠今日前来赴宴,早已感到并不寻常,精神一直高度集中,紧张之余,提心吊胆,很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这位娘娘,前程尽毁,命悬一线,对面前佳肴,根本食之无味。此时,只得连忙表明决心,下定立场,道:“请皇上、娘娘放心,微臣一向忠心耿耿,绝不敢稍有懈怠。娘娘如有任何吩咐,尽管安排微臣去做,微臣没有不尽心尽力的。” “很好,”颜皇后接连点头微笑,道:“本宫现下有个问题要听听顾大人的看法。” “岂敢,”顾文忠道:“娘娘尽管示下。” “不知顾大人,对当朝丞相——羊宏盛有何看法?”颜皇后直视着他问道。 顾文忠了解其中事态关键处,颜家与羊党向来不和,势成水火,必须小心回应,而又不可拖泥带水,犹犹豫豫,倒显得自己属于羊党成员了。其实,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站队,无论朝廷中谁的权势增大,他一直保持中立,唯一心而忠于皇上。于是便道:“如娘娘所知,羊丞相为帝师,亦是我的老师,作为学生、后辈、属下,恐不能对师尊非议。” “非议?”颜皇后道:“这么说,你对羊有不满?” “微臣人单势微,绝不敢有以卵击石之举。” “顾大人越说,本宫越不明白了。顾大人果真对羊丞相有微词?” “皇后娘娘,丞相为神龙国效力一生,树立无数丰功伟绩,受到万民爱戴,更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可说是朝廷的中流砥柱。但,他老人家上了年纪,大多时候经常以帝师自居,很有些居功自傲的,如此自持重臣,却不懂得收敛,锋芒太露,很多做派,微臣不敢苟同。” “哦?”颜皇后惊奇地道:“果然人各有志。”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微臣一向尊重羊丞相,但既然娘娘问起,微臣不敢有所隐瞒。” “本宫一直好奇,你为什么不追随你的老师,而一直游离于朝廷各党争之外呢?” 其实,顾文忠的老师、当朝丞相羊宏盛不是没有笼络他的意思,而是顾文忠一直有意回避。皆因羊宏盛身边不乏满腹经纶、才干智谋卓绝之才,即使顾文忠为老师肝脑涂地,也不会得到羊宏盛更多关注。所以,这么多年来,顾文忠于官场浮沉中一直是不温不火,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从小跟随皇上伴读,恐怕早已远离实权中心了。 “微臣从不以一己之私,而做违心之事。” “看的出来,顾大人果然正义凛然!” “微臣只对皇上、皇后娘娘效忠,此心天地可表!” “好,”颜皇后笑道:“难得顾大人衷心一片,本宫甚是欣慰。顾大人,本宫跟你明说了吧,我是代颜家主事人颜老太爷来和你谈,争取你的支持的。” 顾文忠知道颜家主事人,其实就是前任丞相颜修谨,颜皇后的祖父,此人年逾古稀,已经于十多年前卸任,如今本是无事一身轻,颐养天年才是,但却时常出现,仍旧操控着整个朝野。 “颜丞相一向身体康健,真是我辈中人之楷模。”顾文忠嘴上如此说着,心里想的却是,我连自己授业恩师都不攀附,何况是你这条老狐狸呢。 “唉!一言难尽。”颜皇后道:“老太爷身体好倒是挺好,就是脾气不好。羊宏盛明里暗里,一直在找老太爷的晦气,这简直是挑衅。本宫做人好难,帮着老太爷在羊丞相那里调停过多次,也怪这个羊宏盛,竟然咄咄逼人,欺人太甚,不但不放过颜家的人,还变本加厉,处处为难颜家。实与你说了吧,老太爷要集中力量对付羊宏盛。本宫如今也是没有办法,就想请问顾大人可否站在颜家一边呢?。” 顾文忠听了颜皇后这一席话,一时语噻,怔住了。 颜皇后看他如此,反而被他逗笑了,道:“本宫也不为难你,你不能加入羊党,也不用归附颜家,顾大人以后,就为本宫一人做事吧。如若能得到顾大人帮助,事成后,本宫定会向皇上力争,升任顾大人为丞相。这,总归可以吧。” 顾文忠看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再不答应,也太不识抬举了,于是坚定地说道:“皇后娘娘一直母仪天下,受万民景仰。承蒙娘娘瞧得起微臣,微臣愿意追随娘娘左右,尽心尽力,肝脑涂地。”说后又再出席,跪俯在地,磕头如捣蒜。 颜皇后坚毅的脸上,英气勃发,眼眸透过面前的人,看向远处翠湖,以及翠湖更远处的天保九如山和天安殿。 第35章 颜府密议定连环 顾文忠自从颜翠园返回家后,深思熟虑多时,将当时和颜皇后的对话反复推敲,越推敲越觉得事态严重,越推敲越感到危机重重,反复默想,越想越不能释怀,越想越加郁闷,原本轻松自在的生活,平添出无数烦恼。 近日来,他时常盯视着高高供奉起来的颜皇后赐予的极品关东参,呆呆发神。你越看着它,心里越想着羊宏盛,那人参就好似活过来一般,真个如同羊宏盛真人在面前了。之前将自己置身事外,远离朝廷权利纷争,皆因不想把自己搞的太疲惫,如今却是骑虎难下,左右为难。他的本质,其实是个言而有信之人,从小又接受儒家思想熏陶,言必行,行必果。既然应承下了皇后娘娘的嘱托,无论如何也是要想办法达成的。 主意既定,顾文忠便开始想解决之法,看来要违心地向老师下手了。 “不是学生要对不起老师,是老师太过招摇,我若不小人,恐怕自己全家性命堪忧!” 言念及此,心里反而平静了一些。 这一日,顾文忠带着拜帖,身着便服,只身前往颜府,事已至此,与颜家接触在所难免。与其自取烦恼,不如挺身而出,以硬碰硬。 颜府即为颜皇后的娘家,是为颜皇后的父亲、官拜太尉的颜建明府邸,亦是颜皇后的祖父、朝廷前任丞相颜修谨的府上。而今天顾文忠要拜谒的正是颜修谨,颜家的主事人,老太爷,神龙国官场一切权利争斗的幕后操控者。 颜府管家带着顾文忠穿廊过厅,竟然走了很久。颜府数进院落,偌大园林,豪门望族,一见可知。 转过一重庭院,但见一块空地上,四周摆满了武器架,陈列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镋棍槊棒,鞭锏锤抓,各式兵器齐聚。场上四个大汉哼哼哈嘿,对打练习,都是手握太刀,攻防架势,竟然是东洋剑术。 顾文忠看他们神态、语气,果然是日出国人无疑,没想到颜府中有这样的护院打手,正自狐疑,忽听颜府管家说道:“顾大人,这边请。”顾文忠这才回过神来,继续跟着走去。 终于到了一处幽闭的院落,进到一间雅致的会客厅上。 管家说道:“老太爷请顾大人在书房稍候,怹老人家马上就来。” “是,不急不急。” 管家退出后不一会,又有佣人奉上茶点,色香味俱全,十分别致。 最后,颜修谨这才来到书房,顾文忠赶忙上前居西施礼,高呼道:“下官顾文忠,拜见相爷!” “岂敢,岂敢!”颜修谨扶着顾文忠,笑道:“老夫早也不是什么丞相了,现在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多年未曾给相爷请安,万望相爷不要怪责。” “顾大人说哪里话来。” 顾文忠看颜修谨虽然是耄耋之年,但却精神矍铄,声音洪亮,眼神灵动,步履轻松,哪有一点老态,心下暗道:“精神头这般亢奋,怪不得如此热衷于权势竞争。” 二人落座,彼此饮茶,顾文忠坐在椅子边缘,表现十分谦卑。 颜修谨说道:“你我二人同朝为官,老夫一向十分看重顾大人,这么多年来,一直有心结纳,但恐顾大人因师承关系,不愿接受,实在感觉可惜可叹。今日顾大人来此,老夫大慰平生,从此无憾矣。悠悠我心,岂有他人,为卿之顾,呻吟至今!” 顾文忠听了此言,赶忙谦虚几句。 颜修谨笑道:“顾大人,客套的话就不要多说了,以后我们就要同舟共济,让我们坦诚相待吧。皇后娘娘已经跟老夫交代过了,我们要从长计议才是。” “是,谨遵相爷吩咐。” “哎,”颜修谨摆手说道:“顾大人年轻有为,心思缜密,老夫很想听听顾大人的见解。” 顾文忠首先说道:“下官虽然有些想法,但对于当前情势不甚了解,还望相爷指点一二,下官才好做个决断。” 颜修谨道:“顾大人有何事不明,但问无妨。” “最近朝廷震动很大,”顾文忠说道:“很多二品、三品大员纷纷落马,不是因为贪腐,便是因为政绩不佳;其他事情嘛,竟然发生多起突然死亡事件。嗯……凡此种种,坊间流传,皆因颜羊二党正面冲突所致,不知是否属实?” 颜修谨略一犹豫,便道:“我们既已同仇敌忾,老夫也不隐瞒,最近羊宏盛确实令我颜家损兵折将,老夫也没闲着,派人暗杀多起羊党重要成员。” 顾文忠看他说的轻描淡写,实是暗中不知死了多少人。 颜修谨又呷了一口茶,说道:“顾大人不要有何顾虑,这些上不了台面的脏活,都可交由老夫来处理,老夫亦会保护顾大人周全。顾大人无论出何计策,执行层面的,自有人去办。” 顾文忠来此之前,早已是心有成竹,有了一些计谋,否则也不会今日前来。看来今日必须要谋划细节才行,于是将计策说了出来,道:“羊丞相一直在京为官,朝廷一半官员都是羊党成员,另一半皆属相爷马首是瞻,极少数不站队者……” “哈哈哈哈,”颜修谨笑道:“比如顾大人。” “哪里,下官现已有了明确立场。”顾文忠看着他,淡淡地说道。颜修谨却是不知他的底细,顾文忠虽如此说,实则在暗示自己不归羊宏盛,不归颜修谨,只归为颜皇后一边。于是他继续说道:“除了京师朝廷,外省官员明面上一般不是听从各省太守,就是听从各省兵马指挥使。” “老夫再打断顾大人一次,”颜修谨道:“具老夫所知,关东省王大胡子一直讨好于颜皇后,他属于我羊家一边的人。” “好。”顾文忠道,心下想的却是:“颜皇后城府之深,恐以后颜老太爷也控制不住。”嘴上却道:“但相爷不要忘记了,羊宏盛当年为了平定巴蜀省夙沙王叛乱,曾在巴蜀地区执掌军政大权三载;为了开凿灵山仙人石像,曾在大漠省苦修五年;为了修建流经三省的神龙运河,曾在关东、江淮二省流连八年;为了修筑西部长城,曾在西域省一干十年。现在这些地方仍旧有追随他的官员,经过这么多年的资历巩固,这些人基本都拥有了实权。不说官员,仅是造福各地老百姓,对其也是感恩戴德,恐怕他登高一呼,没有不响应的。相爷,您不可不防。” 颜修谨当了点头,说道:“请顾大人说下去。” “我们现下是要计定当今丞相,非比寻常,必须使用连环之计,否则绝难凑效。下官的计谋,就着落在这些各省追随羊丞相的官员身上。” “请顾大人示下?” “具下官所知,羊丞相和这些各省官员联系紧密,时常鱼雁往来,遇有要事,还会不远千里,来回走动,可见情义并不一般。其中不乏关系紧密,肝胆相照之人。我们可以假冒羊丞相笔迹,摹写一份写给其中身居要职、最紧密的官员书信,措辞虽隐晦实含反动信息,此乃告倒羊党的实际证据。有了这份物证,再假做一些事件,制造一些声势,不怕皇上对羊宏盛心有芥蒂,以后,我们就好下手了。” 颜修谨问道:“这个西域省的官员?谁合适呢?” 顾文忠道:“我曾跟着老师在西域省公事一年,多少了解点当时情况,所以下官觉得,最合适的人选,当是西域省鬼门关守将——仲孙离!” 颜修谨追问道:“这样的证据,如何能撼动羊宏盛?” 顾文忠道:“相爷莫要操之过急,这样的证据不是为了扳倒羊丞相,而是为了令皇上对他存有戒心,以后我们再寻找其他机会。” 颜修谨听了,感觉可行,笑道:“有了顾大人的鼎立襄助,这次我们一定能够获得胜利,势必剪除羊党。如果除却羊宏盛,所有隶属颜家的官员,都会拥护顾大人成为新一任丞相。” 顾文忠待要推辞,想想到时候自己还不是个傀儡,幕后仍旧是这位颜老太爷主持天下大事,随他去吧。便即谢道:“多谢相爷提携。” 于是二人密议一番,将信函内容仔细推敲一遍。 堪堪时辰不早,颜修谨唤进管家,对其耳语一阵,那管家去后不久,领进来一人。 顾文忠但见此人个头不高,眯缝小眼,肥肥胖胖的,原是一个师爷,头不抬,眼不睁,进了书房跪下请安必,立即走到书桌前坐定,唯唯诺诺,研磨润笔,只待主人吩咐。顾文忠早听说颜家藏龙卧虎,养的食客中能人众多,此言不虚,看来此人当是模仿羊宏盛笔迹最为优秀者。 只听颜修谨说道:“这位大人说什么,你写什么,用羊宏盛的笔迹。” 于是,顾文忠口述,师爷撰写,不久,一篇信函便即完成。师爷洋洋洒洒,一挥而就,之后,竟然又拿出一方印戳,在落款上按了下去。 颜修谨拿起看视,但见笔迹龙飞凤舞,较为潦草,确实很像羊宏盛的字迹,再看信笺上写的内容。 仲孙兄台鉴: 纵观天下,局势非表面之光鲜,朝野庙堂,明和暗斗,此天地合久必分之大势所趋。你我共造翻天覆地之盛举时机已到。 贤弟领本部兵马起义,古城内诸军与汝策应,里应外合,先占据古城,以此为根基,西域省各地统兵官皆会响应,其他各省吾亦有知会,到时倾各省之力,共同挥师中原,吾在京师勤王,以护驾为名,控制皇室,最终迫使皇上退位。届时吾辈平分天下,共享富贵! 钧祺。 兄宏盛(印) 颜修谨看罢,十分满意,将信笺交由顾文忠。 顾文忠也看了一遍,但看字迹,果然如同师尊羊宏盛亲笔所书,连连称赞,这位师爷真是不可貌相,临摹技术看来不弱,根本分辨不出来真伪。再看印戳,是一个古体“羊”字,但却有些图像化,因为上边的两个点刻成羊角样式,自己因是羊宏盛的学生,所以知道这是老师的私印,观摩一番,好像也与真印无异。最后发现纸张一角,滴有一点墨汁,虽然很小,很淡,却仍是被心思细密的顾文忠发现了。 颜修谨又对他道:“顾大人看来如何?” 顾文忠道:“此信件没有问题,先交给下官保存。之后,还需相爷找位死士,做一出好戏才行。” 颜修谨道:“这个不成问题,交给老夫来办。” 当时天色已晚,顾文忠告辞回家,颜修谨再三留其吃饭,顾文忠皆婉言谢绝,贴身携带密信而退。在他心底里,还是不能全心以对颜家。 第36章 乞丐施救羊丞相 颜如玉一双大眼,精芒四射,正委身伏于一处民宅房檐上,两手各握一柄玉女长剑,为了不令剑刃上反射月光,将两柄长剑贴身压住。 此时圆月高挂,蝉鸣鸟叫,深夜中却并不宁静。颜如玉一身夜行黑衣装扮,连脸上都戴着黑纱,时不时的看向对面房檐上的动静,原来那边也伏有四名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中一个瘦小精壮,眼睛好似两枚铜钱一般的黑衣人亦在看向她,眼神中满是怨愤之意。 颜如玉不禁想到今天白天在颜府练武场上,交代他们任务时,双方发生的一些不愉快。 当时,颜如玉同他们四人讲述夜晚伏击朝廷命官,说明细节之处。不想,四人中为首的此人,立即反驳道:“将军命我等来颜家,不是帮助你们除去异己,而是要以日出国的利益为主。我不是你们颜家的杀人工具。” 颜如玉听了此话,气急败坏,也是当仁不让,说道:“不要忘了,是谁在保护你,你闯下了塌天大祸,不是因为我颜家,你早被朝廷抓住了。” 为首黑衣人道:“我们已经帮助你们除去多个神龙国官员,还想让我们杀谁?” “你不需要知道杀谁,”颜如玉柳眉倒竖,愤恨地道:“你们将军如果知道了刺杀对象,也会同意你们去干的。” “最近我们连续作案多起,”为首黑衣人道:“频繁杀戮,如果再次出手,我怕敌人会有防备,那样对我们太不利了。” “你怕了吗?亏你还是幕府三杰之一。”颜如玉比之高出一头,步步紧逼地道:“放心吧,我会跟你们一起出手,要有什么危险,我们一起承担。” “你是一个疯婆娘!”为首黑衣人道:“用你们神龙国的话,是这么说的吧!” “放肆!”颜如玉“噌”的一声,拔出两柄玉女剑,动作太过迅速,所以只听得一下长剑出鞘之音。 还好当时是在颜府,有府上其他人在,不至于大打出手,现在他们终于到了伏击地点,就待目标出现。 在他们分别占据的房檐下方,是一条较窄的小街,又比胡同宽敞,两边房屋低矮,月光不受遮蔽,散满整条街上。街边一个乞丐,身边放着一个缺边损沿的要饭破碗,枕着一个烂布包袱,和衣而卧,脸上扣了顶破草帽,呼呼大睡,一阵阵鼾声从草帽里钻出,多亏夏日炎炎,露宿街头倒也不难挨。 远处打更人“咚——咚——”将竹梆子打了一下又是一下,竟然已经二更天了。 就在这时,街道一头转过来一队人马,高抬两顶大轿,周围跟随十余名家兵护卫,堪堪到得颜如玉众黑衣人埋伏之处,呼哨一声,跃出五条黑影。 “有刺客!”队伍中有人惊呼,但听“唰唰唰”声不断,十余名家兵立即抽刀护在两顶轿子周围。 颜如玉双手持玉女长剑,当先跃下,飞身冲入队伍中去,与两名家兵交战。她带来的其余四名黑衣人各挥武士刀,与队伍中家兵捉对厮杀。 “保护丞相!”家兵中一个管事的中年人指挥众人,自己亦挥舞大刀与黑衣人对战。但与他交手的黑衣人武功高强,招式简练威猛,刀锋凌厉,不似中原武功,十多招过后,中年家兵竟然渐感不支,唯有防守,惊呼道:“日出国忍者!刺客是忍者,大家小……”但听“呲”的一声,他“心”字还未说出口,已被对手一刀砍在胸前,连骨带肉,切开一长道裂口。 中年家兵一股热血喷洒而出,溅得身边几名家兵满身满脸都是血迹,这一下变故吓坏了众家兵,接连又有两人被杀倒地。 其实,这些家兵亦都是武功高手,平日保护主人周全,怪只怪今天碰到硬茬,这几名黑衣人一个比一个厉害。 他们乒乒砰砰的打斗,惊醒了睡梦中的那个乞丐,破草帽一丢,坐起身来,睡眼惺忪地骂道:“老子睡个好觉,被你们这群鸟人呱噪,找死吗?”说着,一脚踢飞了正在交手的一对黑衣人和家兵,其实那二人功夫都不弱,而且正在激烈战斗中,没想到被他轻轻松松的踢到。 旁边一个家兵以为这乞丐亦是刺客,一刀劈砍过来,乞丐看也不看,听音辨形,抓起地上要饭的破碗掷了过去,正中家兵面门,只打的他口鼻出血,因劲道太猛,向后一跤栽倒。 就在这时,两顶轿子中的人掀帘而出,只见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和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衣服华贵,饰品精美,身份不凡,但却都是临危不乱。 乞丐见到轿子中的那个中年人时,怔了一下,神情反而非常激动起来。 颜如玉见了那位花白头发的老人,亦是兴奋不已,丢下和自己缠斗的家兵,仗双剑跃前,直刺向他,多亏其身边一个家兵视死如归,挺身而出,挡在主人身前,受了颜如玉迅捷无伦的一剑,当场毙命。 颜如玉另一把长剑跟着挥上,目标又是花白头发的老人,看来此次他们的行刺目标即是此人。 中年书生大喝一声道:“莫伤吾父!”又来挡在花白头发的老人身前。 堪堪颜如玉的长剑即将刺到中年书生,不想旁边飞来一个快速旋转的破烂草帽,正好与长剑相碰撞。草帽柔软,但此时却暗含内劲,撞到长剑上,竟将玉女长剑荡开,看来飞掷出草帽的人内功修为非比寻常,几有四两拨千斤之势。 众人慌乱中去看不远处以草帽为暗器的人,竟然就是那个乞丐,十分惊愕。 颜如玉一怔之间,乞丐倏忽欺身上前,一下子站到了她与中年书生中间,与她面对面对视着。颜如玉近距离这一看,只见此乞丐满脸泥污,恐怕多年不曾洗脸,不动都会掉下来土渣子,那一头长发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泥垢,臭气哄哄,险些被恶心的呕吐出来。 乞丐嘿嘿一笑,双手看似平平无常地探出,颜如玉看的分明,但双手玉女剑就是怎么样都不能防御,心里电光石火一般想了四五招拆解方法,但感觉都不凑效。她实战经验丰富,本不至于受此大挫,但此时无论如何就是不能躲避,情急之下,立马后跃,逃离敌人。 旁边两个黑衣人见颜如玉危险,立即冲上前来攻击乞丐。他们都是日出国数一数二的忍者,武功自是不弱,没想到乞丐逼退颜如玉,立时改变攻势,动作十分迅捷,双臂舒展,两手抓出,空手入白刃,将两人所握武士刀刀把控制住,再翻手擒拿,竟将他二人的武器轻轻巧巧地夺下。 乞丐对这些黑衣刺客十分不屑,刚刚夺得两把长刀,随手便向那两个刺客掷了出去,看似不难避开的两支长刀,但听“噗噗”两声,偏偏正中二人心窝,两个黑衣人硬生生倒下。 这一下变故突然,后边两个黑衣人又再冲上,与乞丐交上了手。 颜如玉并不去与他们纠缠,鉴准花白头发的老人,丢下乞丐,双剑一交叉,又向老人冲了过去。 一个家兵挺大刀迎上,不过三招,惨叫一声,倒地毙命。 中年书生拉着花白头发的老人掉头要跑,边跑边回头看视,惊恐之色,如同见到鬼魅一般,不想被颜如玉跃过来,一剑刺中其后背。 “哎呀!” 这一声哀嚎不是发自受伤者,却是那个乞丐惊呼出声,发一声喊,两眼血红,如欲喷出火来,后边一个黑衣人趁其不备,双手握着武士刀就砍向乞丐。乞丐头也不回,抡圆了拳头回马枪一般向后挥去,正好避开攻向自己的武士刀,但却一把砸在黑衣人脸上,但听“嘭”的一声闷响,此黑衣人委顿在地,挣扎抽搐一阵,口吐鲜血而亡。 乞丐身手了得,更不迟疑,飞身扑到颜如玉身边,赤手空拳与她双剑对打起来。 颜如玉自是武功不弱,但与乞丐比起来,仍旧左支右绌,接连受击。那边剩下的最后一名黑衣人,是此次刺杀者中功夫最高的,亦是日出国四名忍者中为首者,在颜府中顶撞颜如玉的人,此时消灭掉一个家兵,立即赶过来帮颜如玉御敌,这才压制一些乞丐。 剩余家兵,立即上前看视中年书生伤势,称其为“二爷”。但见其后背一道剑痕,皮开肉绽,还好是皮外伤,并不致命。有家兵随身带有金疮药的,立即为他敷上。 颜如玉与黑衣忍者双剑一刀,对抗手无寸铁的乞丐,堪堪打成平手。乞丐招式沉稳,不急不躁,颇具大家风范,周围无人不渍渍称奇,可惜一拳难敌二手,颜如玉趁着黑衣忍者与乞丐激斗之时,突然发难,双剑交叉攻向乞丐,虚晃一招,下盘右脚突然猛地踢出,正中乞丐左膝,这一下力道猛烈,由不得乞丐打个趔趄,险些摔倒。 黑衣忍者鉴准机会,武士刀从上向下辟出,劲风凌厉,眼看就要将乞丐劈为两半,而乞丐还要与颜如玉拆招,避无可避,危险到了极处。 “小心啊!”那边中年书生没有生命危险,看到救护自己的乞丐却有性命之忧,赶忙叫道。 乞丐听到此话声,知道中年书生无恙,精神为之大振,看到武士刀即将劈砍到自己时,突然转身,硬生生让自己后背受了一记迅猛无比的一击。但他的后背背负着一个包袱,刀与此包袱甫一接触,先是扬起一阵灰尘,当是太过肮脏所致,后听“乒”的一声脆响,却是金属交击之音,看来他的这个包袱中暗藏兵器。 颜如玉与黑衣忍者对视一眼,此人如果武器在手,恐怕更难对付,看来今天行刺是绝难成功,二人心领神会,分别向两个方向飞奔逃窜而去。 乞丐迟疑一下,便也朝着颜如玉远去的方向走了两步,拾起破草帽,亦施展轻功追去。 “英雄莫走!”中年书生叫了一声,但乞丐早去的远了,哪里能唤的回来。 花白头发的老人和中年书生互相搀扶,看着街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血污满地,不禁都叹了口气。这一场战斗,竟然死了七名家兵,对方黑衣人死了三个。 “老爷、二爷……”其中一个家兵对他们说道:“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快回相府吧?” 原来,花白头发的老人正是当今丞相羊宏盛,中年书生是丞相的二儿子羊承仲。他们是刚从距离京城不远的东旗营返回龙城的,因为羊宏盛的儿女亲家、东旗营总兵张德轩一家老少,包括羊宏盛的长女,十余口被全家灭门。羊宏盛的长女嫁给东旗营张总兵的独子十余年,不想糟此横祸。 此惨案震惊了整个朝廷,不仅是因为羊宏盛的女儿被杀,而且是当朝数一数二,镇守龙城东大门的军方要员——东旗营总兵张德轩,本是前途坦荡,谁不知他的靠山就是羊宏盛,看来矛头直指丞相。 羊宏盛和羊承仲本是去吊唁,更是去调查此案件,但没过两天却又得到信息,京城里羊宏盛的堂弟,跟随其走南闯北的忠诚拥趸羊宝翌突然中毒身亡,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于是只得提前连夜赶回京城。因为此行办理私事,遂不用官差开道跟随。 此时,羊宏盛亦知此处危险,恐有刺客接踵而至,再次施暴,那样恐怕再无乞丐相助,便连忙催促众家兵,背负羊承仲,一路小跑回丞相府。 ************************************************************************* 丞相府上,已然乱作一团,最近发生的事情太过蹊跷,令府中上下人心惶惶。 虽然已经夜深人静,但仍旧有大批家兵在相府附近巡逻,他们发现了羊宏盛和羊承仲带人回来,却有多人受伤,忙叫来羊宏盛的长子羊承伯,将他们接入府中大厅。 府上自有郎中为羊承仲内堂疗伤,羊宏盛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命羊承伯派人前去运回敌我双方的尸体,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线索。 羊承伯一介武官,骂骂咧咧,嘴里不干不净,道:“这一桩一桩的事情,不用问一定是颜家指使,没想到颜修谨那老不死的做事这么绝!” 羊宏盛制止儿子说下去,问他道:“我现在只关心,羊宝翌到底是中什么毒死的?” 羊承伯叹了口气,道:“按仵作验尸后推断,所中之毒不像中原所产,可能是一种剧毒蜘蛛提炼出来的毒。” “他在哪里着了道?” “叔父邀请多个好友,到戏楼饮宴,席中赴宴所有人都被毒死了。”羊承伯道:“父亲您也知道,叔父他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呼朋唤友,多喝几杯,没想到这次竟然被歹人暗算,唉!”叹息一回,又道:“我带人去调查过,毫无破绽,那家戏楼时常有豪门贵族出入,头一次发生此类事件。” “袭击我们的人,”羊宏盛说道:“是日出国的忍者。” 羊承伯震惊非小,道:“什么?真是太猖獗了,这些日出国人以为统一了,就可以来神龙国为所欲为了吗?” 羊宏盛道:“说不好,这些刺客就是前不久刺杀皇上的那批人。等会他们运回尸体,你要亲自去好好检查一番。还有,刚才救我的是一个乞丐,武功甚是了得,但不知什么来路,为何出手相助,你务必要找到此人。” 羊承伯信誓旦旦地道:“是,请父亲放心。” 等不多久,派去街上找尸体的家兵回来,但却没有带回一具尸首,原来在他们赶到现场时,那里只有两顶自家的娇子和满地鲜血,其他一无所有。 “不好,”羊承伯道:“一定被他们同党先到一步,抢先运走了。” 羊宏盛低沉地说道:“算了。本座能死里逃生,没有在那里逗留,已经算老天保佑了。” 羊承伯听了,也不禁为他捏把汗,想了想,对羊宏盛道:“父亲,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我请求再多招募一些江湖异士。” 羊宏盛抚须说道:“但是,按照本座的身份,现在的家兵已经是朝廷要求的人数了。” “今天我们死伤大半,”羊承伯坚持己见,继续建议道:“我们需要补充新血,另外,您看颜家,颜修谨卸任多年,现在仍旧家兵家将众多,能人异士不少,以后我们就要硬碰硬,不可不防。” “真是外戚弄权,这个朝廷无法无天了!”羊宏盛恨恨然,低头沉思一番,只得答应道:“好吧,这件事情,你去办理吧。但,招募的人,易精不易多。” 羊承伯道:“儿子明白。” 这时,有下人来报,说有客人到了,在门廊等候,说着呈上一封名帖。 羊宏盛接过一看,名帖上赫然写的是: 巴蜀锦乡彭高阳! 第37章 十年故人度桑田 此时早也是月上霄汉,星呈万象,丞相府中,灯火通明,羊宏盛安排宵夜,为多年没见的好友彭高阳接风,长子羊承伯下首作陪。 羊宏盛和彭高阳二位好友,一别十年,今日再见,分外激动。羊宏盛命下人仓促准备的酒席,竟然都是彭高阳爱吃的饭菜,这令彭高阳无比感动,哭诉道:“大哥看来还是记得我的。”扶袖掩面拭泪。 “二弟莫要再提这些,”羊宏盛隔着坐席看着他道:“为兄这老泪不经流呀!”说着也去擦眼角的泪滴。 彭高阳看着羊宏盛花白头发,满脸皱纹,持酒杯颤抖的手,十分心疼,道:“大哥一定是为朝廷操劳过度,越加沧桑了!” “你却仍旧是十年前的模样,一点未变,反而更加容光焕发。” “高阳乃是闲云野鹤,平时毫无牵挂,唯有和两位夫人逍遥快活,对了,告诉大哥一件喜事,我的两位夫人现下都已怀孕,看来果然如大哥所言,老天再次眷顾我彭家。” 羊宏盛听了这事,终于展露笑脸,道“这可是可喜可贺的大事。” 对面羊承伯亦过来举杯道贺,对饮一杯,便向彭高阳讲诉道:“二叔此来,险些见不到家父了。”其实羊承伯只比彭高阳小不了几岁,皆因父亲与其是结拜兄弟,这才如此称呼。 彭高阳怔了一下,忙问端的。 “唉!”羊宏盛想要制止儿子,说道:“你二叔刚到,何必拿事烦扰他?” 羊承伯道:“小侄是个粗人,一向心直口快,二叔又不是外人,告诉二叔,也好帮父亲出出主意。” 彭高阳越加吃惊,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急煞我也!” 于是,羊承伯将父亲和弟弟遇刺一事,知道的部分详详细细开始讲起。 彭高阳听的心惊肉跳,道:“大哥如今非比寻常,身居要职,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成为日出国刺杀的对象,此事说的通,可能真的不是颜家所为呢。” “日出国的忍者,能调动这种人的世上只有幕原天一和那个不问世事的天皇。”羊宏盛又道:“为兄不是没有想过,但很可能,是幕原天一和颜修谨暗中勾结。” 彭高阳听到羊宏盛长女婆婆一家惨遭灭门,亦是唏嘘不已,当听到羊宝翌被人毒杀,更是气愤填膺,不禁说道:“没想到宝翌他这么心肠好的人,也会遭此厄运!” “唉!”羊宏盛叹口气道:“都是因为我呀。” 彭高阳对他道:“大哥,你我二人,当年为了完成西部长城建造,同寝同食,情同手足,能够和大哥结拜兄弟,小弟实在感到三生有幸。小弟现在有些话,如同骨鲠在喉,不吐不快,万望大哥能够听的进去。” “兄弟有何话,但说无妨。”羊宏盛捻须说道。 彭高阳端坐席位,侃侃而谈,道:“大哥岂不闻为官者履盛思衰,居高恐坠,得宠念辱,处安思危吗?尤其您这样经常陪王伴驾,最是应当小心又小心,谨慎再谨慎呀,不可有半点不检点之处,要知道伴君如伴虎呀!” “大哥是帝师,不用我来赘言,”彭高阳继续说道:“大哥自然都明白,但是,我担心您灯下黑,当局者迷。大哥知我一向直言直语,我也是替大哥着想,大哥对我不要有任何嫌隙才好。” “多谢兄弟良言,永当铭佩!”羊宏盛捻须沉吟一番,又说道:“但是,本座走过多少氤氲时光,经历过多少飞短流长,到今时今日的局面,还会怕什么吗?” “大哥位极人臣,自然没有什么好怕的。”彭高阳道:“可有道是人心不相,各如其面。不瞒大哥说,我在锦乡也听到一些有关大哥的流言蜚语。说道是大哥纵容亲属、强占良田、欺男霸女、徇私枉法……凡此种种,不胜枚举,无论如何,大哥都应该收敛一些才是。” “怎么会这样?”那边羊承伯气愤地道:“说不得,传言有误。” “我也知道传言不能信,”彭高阳道:“但别人不知道,听风就是雨,他们已经先入为主,按流言蜚语那样去揣测大哥为人了。” “一定是颜家散布的谣言。”羊承伯为父亲辩护。 “随他们讲去。”羊宏盛道。 羊承伯停了一会,低头道:“我真为父亲感到冤枉。这么多年来,我们羊家一直默默做着很多行善积德之事,却从未向外人言道。每月初二、十六,都会在集市上施粥,救助穷苦之人,为了避免流氓地痞骚扰,很多时候我们都是带刀穿皂靴,唉,老百姓都以为那是朝廷官办的,即使有人问起,我们也只说是大户人家救助穷人,扶危济困之善举。还有,父亲近年来信仰佛教,到处布施,尤其去年龙城御和宫皇家寺庙的修缮费用,都是由父亲一己之力资助的……” 这时,羊宏盛在那边却是连连摆手,让他不要再说,道:“佛教有三施——财施、法施、无畏施,本座于此道别无所长,只能做财施,但那积功德最少,所以要低调。隐功才能积德,为善不与人知!” “这么说来,今天那位救大哥的乞丐,可能曾经受到大哥的恩惠,今天这才拼死相救,报答于你的。” “也许是吧,但很多时候,我们是做了好事不提身份的。”羊承伯道。 “也真个是难为大哥了。”彭高阳不无遗憾地道。 “嗯,人老了,可能都有些妇人之仁吧。”羊宏盛感叹着道。 “其实,”彭高阳又道:“我这次来京见大哥,就是想向您劝说一番。” “我都明白,”羊宏盛道:“老弟远来探望于我,我心甚慰。” ************************************************************************* 第二天上午,羊府大厅装饰成祭堂,供奉羊宝翌灵位。 羊宝翌的遗孀早已哭成了泪人,披麻戴孝,在羊家一众女眷簇拥下,跪着烧纸钱。 彭高阳走了进来,在灵前上香,默默哀悼,又看着灵位发呆。 他想起自己当年在锦乡隐居,正是羊宝翌跟随羊宏盛来邀请自己出山,想到和羊宝翌相处共事多年,从来都是和和睦睦,相近如宾,十分伤感,不禁黯然泪下。 “也算是不错的人生吧!” 突然,彭高阳后边传来了一个声音,正是羊宏盛来了。 “宝翌还在孩提时,父母因瘟疫双双过世,在乡下吃了几年的苦,后来被家里其他人抱来投奔我的父亲,我父亲作为他的大伯,义无反顾地抚养他,从那时起,我也就多了个小兄弟。”羊宏盛想起了往事,悠悠说道:“宝翌性格温顺,从没有发脾气的时候,待人和睦,听的进去别人的话。你我还经常说他,就是个老好人。哈哈……” “是啊,”彭高阳亦道:“想我们在建造西部长城时,经常遇到各种难处,每次我们辩解到激动之时,都是宝翌从中翰旋,缓和气氛,使你我二人才能缓解压力,宝翌真是起到不可或缺的作用呀,如果当时没有此人在场,恐怕我们二人会毫无休止地争论下去。羊宝翌这位老好人,功不可没。” “嗯,我记得有一次,你不听从我的想法,令我的计划进行不下去,我们争执到了耳红脖子粗的地步,唉,你也确实很气人,我当时也是岁数不大,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如若不是宝翌劝说,我真可能要动手打你呢。”羊宏盛又道:“一个队伍中,尤其能力强者多的组织中,像羊宝翌这样的人必不可少。” “是啊!平时很少想起他,但真的面对失去这么一位好友时,感觉很失落。” “看来,我的敌人非常了解我,除去了宝翌,如同卸掉我的臂膀。”羊宏盛恨恨地道。 “呜呜呜呜……” 那边的哭声越来越大声,往那边一看,原来是几个羊宝翌的生前朋友来了,正与他的遗孀说话,使得遗孀更加伤心,哭声凄戾,让人听了,痛不欲生。 其实,羊宝翌虽然没有官职在身,但在羊宏盛身边做事,自然认识人不少,而且大家都是把他当做知己好友,这才来吊唁的,可见羊宝翌平时为人不错。 彭高阳说道:“大哥,对于宝翌的遗孀,望您多多照顾。” “这个当然。”羊宏盛道:“都交代好了,等办完丧事,便送她回老家,安度晚年。” “杀害宝翌的人,找到线索了吗?” 羊宏盛道:“毫无线索可言。我正要去趟龙城府衙,督促龙城府尹查办此案,与东旗营张德轩总兵被全家灭门一事,并案审理。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彭高阳想了想道:“我就不去了,我要去探望下承仲的伤势。” “也好。” 彭高阳看他要走,忙道:“大哥出门,多带些人吧,以防万一。” “光天化日,敌人还不敢这么猖獗。” 彭高阳送羊宏盛出门,自绕到后院,来到羊承仲房间。刚到房间门口,即听到里边传出一个女人朗朗读书声来,道是: “……是南龙盘曲去江之南且三千里,而谓南龙濒江乎?不第此也,不审龙脉,所以不辨江源。今详三龙大势,北龙夹河之北,南龙抱江之南,而中龙中界之,特短……” 声音清脆,吐字清晰,十分悦耳。 彭高阳轻咳一声,里边立时中断了朗读,只听羊承仲在里边高叫道:“是否高阳叔叔来了?快快请进!” “打扰了!”彭高阳慢步走入房中,只见羊承仲趴在床上,旁边椅上坐了一个小妇人,正是其娘子糜氏,手中捧着一卷书稿,刚才应是读着这本书。 “见过高阳叔叔。”糜氏放下书稿,站起施礼,又道:“你们聊吧,我去大厅帮忙。”说后,款款而退。 “高阳叔叔莫怪小侄身体有恙,不能行礼了。”羊承仲便招呼彭高阳落座,道:“今儿一大早,听说高阳叔叔来了,我兴奋的伤好了一大半。” 彭高阳上前看视他,问道:“你伤势如何?可还痛吗?” “唉,别提了,伤是不重,倒是伤在背部,这一宿我都是趴着睡的。” 彭高阳看他是皮外伤,稍觉放心,道:“不可掉以轻心,多多休息,莫要再看劳什子的书了,也不要费神去听别人念书,心里想的越多,身体越难复原。” “好好好,小侄记得了。”羊承仲道:“两三年不见,高阳叔叔还是爱唠叨,您跟那两位如夫人生活久了,越加显得婆婆妈妈。”原来,羊承仲喜爱游山玩水,基本每年都会到全国各地旅游一次,而巴蜀风光甲天下,所以他是经常会去巴蜀省,每次去必会到锦乡拜访彭高阳,所以说这十多年来,羊宏盛和彭高阳兄弟二人虽然未见一面,但两家交情,都是羊承仲在维系。 彭高阳看这间卧室除了一张床外,依墙一排高大书柜,粗略一看,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三教九流,奇书孤本,古今俱全,包罗万象,无所不有。不禁令他啧啧称奇,道:“这是卧室,还是书房?真是难为你那贤惠的妻子,什么都听你的。” 羊承仲委屈地道:“小侄别无所好,仅此一点嗜好,可以理解吧!” 彭高阳哈哈一笑,又问他道:“对了,你的那部《山水注》着述如何?” 羊承仲见问此,这才又来了精神,扬起上半身,道:“小侄已将神龙国境内所有名山大川一一记述明细!当然,除去魔域沙漠地界。”说时,十分骄傲,连背部伤处有些痛疼都不在意了。 “是吗”彭高阳喜道:“那真是要恭喜你了。” “但是……”羊承仲突然又神情黯淡,想了想道:“但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直有个心结,每次想起都很无助。” 彭高阳忙问端的。 羊承仲悠悠说道:“二十年前,我在关东省和大漠省交界处的大风口偶遇燕南天巡察使,他好像受了御旨找寻一个地方,当时有幅拓印的山水画,让我帮忙看视,我见此山峰很有些蹊跷,但我因那时年纪小,很多地方未曾亲历,所以根本不知道那山是哪里,后来,经过这么多年的游历,都有个先入为主的意识,总是想找到此山峰,可一直未再见过,颇感遗憾。” 彭高阳开导他道:“此山也许在境外也未可知。”又不无感慨地笑道:“世人都说‘穷文富武’,但你好的这‘文’绝不能穷,反而会因为没有资金支撑而不能开展继续。” 羊承仲摇头笑道:“高阳叔叔又在取笑我了。”好像想起了什么,道:“现如今书已经成稿完结,小侄就将最新版本的精校版送给高阳叔叔好了。”说着,用手一指书架上的一本大书。 彭高阳走过去,只见一本装帧精美的书稿,封面上写有《山水注》三个苍劲有力的文字。这书记录的都是山川河流、湖泊丛林,基本都绘有图画,开本自比其他书籍要大,捧在手上,甚感沉重。 “这书,吾自当珍藏!” 第38章 争功逐利遭俘擒 岳莱国与千丘国的战争稍事休战,不想误闯误撞下,燕鹏飞竟然躲进了千丘国军营中利尔逊士兵聚集的地方——一座金顶大帐中。 此时,燕鹏飞看着仅披着一层薄纱的红发异域美女,问她道:“你到底是什么什么什么……女战士呀?” 红发美女呻道:“我,又讲一遍——利尔逊女战士,我,叫做伊娃。” 燕鹏飞重复一遍道:“伊娃?貌似很可爱的名字。” “你,真怪人!”伊娃也开始问他道:“为什么中了枪,没事?” 燕鹏飞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很信任这个敌对国家的女战士,便将军服中的护甲亮出来给她看,并说明原因。 伊娃点了点头,道:“果然有不惧火铳的甲胄。” 燕鹏飞看着她玲珑凸显的胴体,上围硕大,腰肢细嫩,自己正是年轻气盛,很怕把持不住,对她道:“你最好穿上点衣服。”说着,背转了身,低下头不去看她,等她穿上一件利尔逊女战士的军服后,这才回身。 伊娃又问道:“你是神龙……国人?是岳莱……国人?” “我自然是神龙国人。” “神龙国人?”伊娃不解地道:“那为什么要介入南部诸国的纷争?” “为了正义!”燕鹏飞道:“其实,我还想问你同样的话……你们利尔逊为什么要引起岳莱国与千丘国的战争?你们能得到什么?” 伊娃想了想,道:“这个题,我不跟你说,至——少现在不能。” 燕鹏飞直视着她,追问道:“之前,我们在滇池省天池、天山相遇,你是否去神龙国进行破坏活动?” 伊娃好像有些愠怒,圆睁大眼,道:“当然不是搞破坏,我是利尔逊共和国的外交官,更是共和国开国总统奥利佛的女儿,我去神龙国是和你们的副皇帝陛下商讨国事的。”简直气的很厉害,说话都流利了。 燕鹏飞惊愕不已,问道:“什么副皇帝陛下?有这号人吗?” “博明骆,骆副皇帝陛下。像你这个身份应该不认得他吧。” 燕鹏飞险些笑出声来,看她一脸的天真无邪,但有时却又表现的有点不谙世事。燕鹏飞也不去点破她的错误,只说道:“怪不得你在这个金顶大帐里,锦衣玉食,热汤沐浴,原来身份高贵。”说到了吃的,燕鹏飞的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咕咕而叫起来。 “怎么?”伊娃吃惊地看着他,问道:“你,饿?” 燕鹏飞点了点头,道:“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伊娃赶忙把桌上成盘的水果端来给燕鹏飞。 燕鹏飞老实不客气地狼吞虎咽起来,吃的满嘴腮帮子鼓囊囊的。他正吃着,无意间看到桌边地上一个水桶,桶上严严实实的覆盖着一个棉被,要知道,在此南方夏季炎热,要找条棉被还真是不易,这引起了燕鹏飞的注意,不免多看几眼。 “不用看了,”伊娃知道他的心思,说道:“里边用冰,泡着我带回来的那两颗……恶魔首级!” 燕鹏飞更加惊奇,掀起棉被,水桶中果然有几大坨冰块泡着伊娃从滇池省猎魔人处抢来的恶魔头颅。此时的恶魔头颅,在粗糙的长长毛发中,两只目露凶光的眼睛仍旧注视着人类,饶是燕鹏飞一介武官,亦不免心下一凛。 “轰隆隆——” 大帐外,突然听到一声沉闷的巨响,继而引起大火,火光冲天而起,燃烧迅猛,想是战斗双方引燃了本是投石车使用的煤油。 帐篷内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所在的大帐无碍。 燕鹏飞指着那水桶,不禁问道:“你劳心费力,要这个东西干嘛?看来没打算向神龙国朝廷要赏银。” “这是我的……什么说呢?战利品!”伊娃道:“我们利尔逊的一位僧人,嘱托我找的。” “找这个干嘛?” “研究。” “我不明白,”燕鹏飞道:“你们利尔逊也有魔域沙漠吧,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去我们神龙国找恶魔首级?” “因为我们利尔迅……大平原人稀少,所以靠近利尔迅的魔域沙漠里也很难见到一个恶魔。我们这才去往神龙国找寻恶魔的首级。” 燕鹏飞看她不像说谎,点了点头,问道:“恶魔毫无头脑可言,如同畜生,嗜血成性,尤其对人类的鲜血特别垂涎。你们研究恶魔干嘛?” 伊娃道:“我也不知道。他曾救过我父亲,所以他交代什么,只要不违背我的意愿,我都会去做。” 燕鹏飞亦不去多问什么。 就在这时,大帐外面忽然安静了下来,只余下那束冲天大火,兵器交击之声已不可闻,与之前杂乱的拼斗喊叫声恍如隔世。随即,有人来敲帐篷的门。 “伊娃外交官,你还好吗?请把门打开,否则我们要闯进去了!” 外面说话的,竟然是千丘国大元帅索悲,讲的是南语。 燕鹏飞情急之下,将嘴里吃剩下的一个桃核吞入肚里。 不想旁边伊娃也用南语说道:“不可!我被神龙国密探劫持了,我现在很危险,你们不可乱来!” 外面一时间引起不小的骚动。 “好的,我们愿意听听这个密探提出的条件,只要不伤害你就好。”索悲反应迅速。 “珀西在哪里?被你们的叛军抓住了吗?”伊娃高声问道。 “珀西将军带领利尔逊士兵逃出军营了。叛军已被我控制住了,请外交官放心,不会再出乱子了。” 燕鹏飞听伊娃讲南语很周正,比之说神龙国语言标准,不禁对她刮目相看,果然是位外交官呀,很有些语言天赋嘛。对于她如此保护自己,感到不能理解,便改用南语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们可是敌对国!” 伊娃看着他,开始用南语与其交谈,说道:“那又怎么样?我父亲生前曾说过,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可能以后在我这个外交官的努力下,我们两国可以和平相处。再说,我们现在和神龙国没有敌意,如果有,也是暂时的,我们是帮助千丘国对抗岳莱国而已,是你们神龙国偏来插上一杠。” “怎么这么说……”还没等燕鹏飞把话说完,伊娃突然用纤纤玉手放在他唇边,让他不要说话。 但听“嘚嘚”一串马蹄之声,由远而近,奔驰到金顶大帐之外,随即马上士兵叫道:“利尔逊共和国总统斯普林霍尔之手谕!” ************************************************************************* 神龙国的援军,其实兵分两路,一路由先锋大将燕鹏飞率领六千轻骑兵,击溃千丘国游弋骑兵后,由首领峰北门入城,目前都在城中休息。另一路主力部队,由援军主帅骆仁敏统领,埋伏于首领峰以北三十里地。 当时,骆仁敏站在远处山岗上,看着首领峰北门外的燕鹏飞率领本部兵马与敌人首次交战,挥洒自如,驰骋厮杀,纵横来去,直看得热血沸腾,好不快意,如同自己领兵冲锋陷阵一般。 骆仁敏自从出征伊始,即知道自己的使命,创建功勋,让瞧不起自己的滇池省文武官员们见识见识虎父无犬子,我骆仁敏在战场上可是能够克服一切困难打胜仗的。 到得晚上,骆仁敏实在按耐不住自己的冲动,这才率大部队来到岳莱国都城首领峰。 岳莱国国主颂山听说是神龙国援军主帅来了,而且还是滇池省太守的公子,十分激动,着意趋附,曲意逢迎,虽已是夜幕深沉,仍旧亲率城中百官出城迎迓。 骆仁敏为了显示威风,竟然不下马,亦不行礼,雄赳赳气昂昂,堂而皇之率军入城。 大军浩浩荡荡,首尾距离较长,骆仁敏当前入城,颂山一直跟随左右,诉说首领峰刚刚遭受一次敌人猛烈的攻城,骆仁敏环伺来迎接的人群,问道:“燕鹏飞呢?他怎么不来见我?” 颂山道:“燕将军帮助首领峰退敌后,为了探明敌人虚实,只身前往敌营。” 正说着,由南城门飞快冲过来几骑快马,都是燕鹏飞属下骑兵统兵官,得知主帅入城,忙过来禀报,到了近处,向骆仁敏说道:“主帅大人,我们在南城门上看到千丘国军营方向火光冲天,看来敌人内讧愈发严重!” “也可能是燕将军在其中活动所致,这位小将果然有勇有谋!”颂山不无赞叹地道。 骆仁敏心下不是滋味,想着:“不能让这小子再夺军功,那岂不是抢了我的头筹!”赫然说道:“此等形势利于我军行动。全军听令——立即出征,一举消灭千丘国军营!” “万万不可!”颂山连连摆手,道:“主帅大人,神龙国援军主力部队刚刚入城,未及休整,仓促出兵,恐战力不足。而且,我们不知道敌营具体情况,不如先派密探去探查一番,再做计较。” 多半军官亦随声附和,其中不乏神龙国援军统兵官在内,这让十分自负的骆仁敏很难下台。 “耽搁一刻,恐怕就再没这个机会了!”骆仁敏稚嫩的脸盘笼上一层黑影,坚持己见,道:“军令如山,本主帅已经下达军令,神龙国援军全军出击!”说着,当先挥鞭催马,向南而去,后面骑兵紧紧跟上。 颂山眼看苦劝不住,望着刚刚入城的神龙国官兵,穿城而过,只得知会南城守将立即打开城门放行。 其实,这时跟随骆仁敏的兵马,不足一千人,剩余部队连首领峰的北门还没通过,不了解情况的统兵官,带着己方士兵驻扎城内。 跟随骆仁敏冲出南门的骑兵,高举火把,急速行军,但人困马乏,疲惫不堪,尤其主帅一直催促,只得勉强跟随。 眼前,人生地不熟,亦没带向导,骆仁敏部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只管朝着火光浓烟处冲去。 部队刚刚转过一处山坳,突然前方出现一队人马,双方都被镇住了,因为实在太近,彼此的面部表情都能看的分明。 只见那是一队克洛奥斯人,而且都双手握有长筒火铳,一个个神情紧张,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如落网之鱼,正是逃出千丘国军营,由珀西带领的利尔逊火枪兵。 这一下照面,骆仁敏惊吓不住,刚才在城里亦听国主颂山提及千丘国军中有克国人成立的新兴国家——利尔逊共和国士兵存在,如此说来,岂不是敌对方,真是冤家路窄。一时间,他被震慑住了,连指挥作战都忘记了。 珀西临战经验丰富,看着他们扬起的那面绣有五爪龙形的红色大旗,虽没见过,但此时只要是东方面孔的都是敌人,当即命令利尔逊战士开枪。 “砰!砰!砰!……” 火枪齐射,白烟滚滚,不想那些火枪兵却正是克制骑兵,又是处于进攻姿态,两军距离又近,一轮火枪射击,那边骆仁敏的骑兵目标大,一旦受击,伤亡惨重,直打的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骆仁敏所骑战马被击中,顺势倒了下去,那马也是名驹,身长体重,马镫压住了骆仁敏的战靴,他无论如何挣扎也是不能抽出腿来,急的自己满头满身的汗渍。 神龙国主力骑兵也是被打的晕头转向,纷纷寻找逃路,哪里有人救他。 珀西看骆仁敏一身戎装,铠甲鲜亮,猩红披风,十分惹眼,命令手下抓住此人,要活的。 利尔逊战士一轮枪击结束,因长筒火铳只能装填一发火药,便纷纷背上火铳,抽出长剑,趁着神龙国骑兵混乱之时,冲上去又是一波强攻。其中几个人也看出骆仁敏身份不低,就向他扑上。 眼看骆仁敏即将被生擒,关键时刻,后边冲上来一员猛将,身高八尺,满脸浓须,铁塔一般就到了骆仁敏身边,手持一把鬼头大刀,横刀当立,保护少主,正是骆府家将武冠雄。 珀西等利尔逊人一看此人,竟然是一个克洛奥斯人,惊诧不已,用克语问他道:“你是谁?为什么混迹在他们军阵中?” 武冠雄多年未听过母语,怔了一下,亦用久未使用的克语道:“老子不做克洛奥斯人很多年了!”说着,手上鬼头刀接连劈砍,将当前冲上来的一个利尔逊战士砍死为止。 周围其他利尔逊战士见了他如此彪悍,哪还管他是哪里人,肯定是敌人无疑,联手进攻。 武冠雄不但勇猛,而且刀法无敌,大刀在手,招式精绝,一招一式,有板有眼,顷刻间,又连杀三名敌兵,大刀挥处,热血喷溅,直杀得自己满身满脸的鲜红血污,将围拢过来的敌人逼退,保护骆仁敏周全,自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势。 珀西看他疯了一般,见人就杀,惊惧不已,突然摸出火铳,正是刚才在千丘国军营中射击燕鹏飞的火铳,对准了不远处的血人。 武冠雄知道这火铳的厉害,但一心想救少主,忙挺身挡在骆仁敏身前,双眼直视着火铳枪筒的圆孔,僵住了一般。 “砰!” 随着一声枪响,骆仁敏被震荡的心胆具裂,吓得不轻,早已三魂失去六魄,时值夏季,人们穿戴较薄,虽有盔甲遮掩,但下体仍旧一股暖意盎然,继而湿了一大片,在他身前的武冠雄只闻到一股骚腥味,然后以自己高大的身影直挺挺倒在了骆仁敏面前。 珀西吹了一下火铳枪筒,他刚才射击的目标正是那个与自己同族的障碍——武冠雄,一击即中,便又指挥利尔逊士兵,过去抓捕骆仁敏。 这些利尔逊士兵对武冠雄的武勇,仍旧心有余悸,慢慢靠近,看他挣扎几下不动了,这才放心地架起骆仁敏就跑。 骆仁敏带出来的一千余名骑兵,尽被屠戮,非死即伤,逃跑者屈指可数。 第39章 江湖豪客龙虎斗 这一日,丞相府中大爷羊承伯带着十余骑家兵,簇拥着彭高阳,大家架鹰牵狗,有说有笑,看来是要外出打猎,好不热闹。 正要出得相府,不想后边一个门子点头哈腰,凑上前来,巴结羊承伯,有事没事的奉承两句,笑道:“大爷这是又要上西郊狩猎呀?小的预祝大爷旗开得胜,多打些大个猎物回来,小的们也好解解馋,吃点野味!” 羊承伯道:“嗯。最近不太平,你们在正门多留点心。” “您老放心吧。”门子邀功的一般,道:“刚才来了个臭叫花子,问起咱府上是不是在招打手,他还想来漏两手,被我一嗓子骂跑了,这年头什么人都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混成个花子了,还想来相府谋个差事……” “什么?”旁边彭高阳问道:“什么样的花子?” “一个乞丐,”门子道:“邋里邋遢,浑身恶臭,背负着一个破烂包袱。” “不会是救过大哥的那个乞丐吧?”彭高阳奇怪地自言自语。 羊承伯听着描述,也狐疑起来,对那门子做法很是反感,道:“你怎么能这么做?我早早的发出去江湖招募令,就是要找天下奇人异士,竟然都被你们这些人挡住了,以后哪里还有真本事的人来?我们丞相府本是首善之家,门承通德,都是被你们这样的人败坏了名声。” 那门子被数说,吓得缩头缩脑,不敢抬头。 彭高阳便劝解道:“算了,可能不是救人的乞丐,哪有这么巧的事。”说着,众人离去。 羊承伯、彭高阳这伙人乔装出去打猎,实际上却是一路向北,来到龙城北边城隍庙附近羊家别院。 原来,近些天来,羊家收拢了一大批江湖侠客,其中不乏成名人物,都是应召前来比武,最终要确定家将的人选,遂尽皆安排在此别院中暂住。这里远离闹市,十分僻静,不会引人注意。 堪堪到得比武的正日子,羊宏盛也抽身前来观战,于是在这别院中后院开出一片空地,就算是比武的场子了。 首先,羊宏盛与这些应征而来的侠客见面,由羊承伯一一介绍。 共是三四十名江湖豪客,其中最有名望的是一个和尚,叫做摩尼上人,只见他五十多岁年纪,慈眉善目,脸色红润,穿着一席猩红袈裟,一串比拳头还大的佛珠挂在胸前,合十问候道:“方外之人,见过相爷!” 其后是一个穿戴讲究,衣饰华贵的矮壮中年人,右手哐啷哐啷摆弄着两个玉石翡翠球,总是一副笑脸呵呵,江湖人称“廖员外”廖明恺,上前施礼道:“员外郎廖明恺,拜见相爷!” 其后是一对夫妻,号称侠侣,江湖外号“黑白双剑”付靖平、江姗,男的腰悬一把通体皆黑的长剑,女的背着一把完全洁白的长剑,看来黑白双剑之名,由此而来。 其后是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相貌菱角分明的男子,江湖人称“西域头狼”淳于刃,大夏天的,却仍披着一件羊皮坎肩,露在外面的臂膀肌肉粗壮。羊承伯介绍此人时,言道曾是西域省有名的猎魔人。 其后是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朱唇粉面,目光灵动,手中一把折扇,展开来是一片山水画,上方角落一抹朝阳,十分惹眼,江湖外号“玉面郎君”常惟肖。 其后是一个矮小精悍的中年人,武器却是两把开山大斧,每把都有五十多斤,人送外号“斧王”福贵全,本是个杀猪卖肉的屠夫,后来机缘巧合,救了一位武林宗师,由此得授外练筋骨之法,自己又有些武学天赋,遂自创一套双斧功夫,实属不易。 其后一中年美妇,头上戴着宝簪金髻,身上穿着黑纱绫罗,一双丹凤俊眼,两弯柳叶细眉,身量苗条,体格丰腴,粉面含春,朱唇樱口,年纪虽已过了三十,但风姿依旧不减当年,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竟然是闻名江湖的用毒高手,武林人称“毒娘子”东方霓裳。 再其后众人名望都较为逊色,羊承伯亦不详细介绍,羊宏盛按武林做派,拱手为礼,拜了一圈,朗声说道:“多谢各位江湖好汉前来赴邀。本座不才,以后还需各位好朋友鼎力相助。今日比武,我们只是切磋技艺,有幸能留下来的朋友,本座不会亏待大家,即使不能留下来,本座也会奉上一份大礼,以后我们江湖也好相见。”说后又是一揖到地,随即礼毕,坐回主位太师椅中。 在他左侧坐的是彭高阳,右侧坐的是羊承伯。之后羊承伯站起身来,宣布比武,只听他高声叫道:“比武——开始!” 一声令下,从场外跑上无数锦衣短打的羊家家兵,排列有序,纹丝不动,这些个家兵背负双手,面无表情,立刻将空地圈出两个擂台,可同时进行比试,按照事先抓阄确定的比赛顺序进行。 比武施行淘汰制,从这三四十人中,挑选出二十人左右留用,所以,众人都很用心比试,每场比赛都很激烈,因为只此一次机会。赢的人,兴高采烈,输的人,垂头丧气。 比武进程过半,再上场的便是“玉面郎君”常惟肖,与之对战的是一个樵夫打扮的大叔,武器亦是一把砍柴刀,无甚特别之处。另一边却是“斧王”福贵全,与之对战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道姑,武器是一把浮尘。 这四个人捉对比武,实力悬殊,一目了然。这一边常惟肖一把铁骨折扇旁敲侧击,打的对手毫无反手之力,十余招后,那樵夫的砍柴刀竟然被一挑脱手。那一边福贵全双斧凌厉,虽然大斧沉重,但在他手中,上下挥舞,却是游刃有余,对手浮尘柔弱,偶尔反击但全被大斧抵挡。 在此胜负即将分出高下之时,忽然听得“嗖!嗖!”两声破空之声,只见场上占据优势的常惟肖和福贵全突然摔倒在地,一时间,在场众人无不惊惧。 “谁人暗算?明人不做暗事,请现身一见!”摩尼上人站出来,看向比武场地远处的一圈围墙,高声吼道。 这一声吼,原本风和日丽,却突然狂风大作,周围树木如同受到大风摧残,枝桠剧烈晃动,纷纷落叶。众人无不赞叹,摩尼上人果然不负盛名,这份内力,没有几十年修为,哪能有这般威力。 风止树静,重回安宁世界。 但见一处高墙上,不知什么时候却坐了一个中年农夫,嘴里衔着一根麦穗,戴着一顶草帽,背负一个麻袋,裤腿上沾有干干的泥巴痕迹,悠然自得地看着场上一众武林高手。 “兀那汉子,”福贵全对其呵斥道:“刚才是你发的暗器吧?” 农夫笑道:“技不如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福贵全怒不可遏,双斧虚空劈砍,道:“有种下来,看你福爷不劈死你个丫挺的!” 农夫道:“我恐怕没有这个资格,你们都是江湖成名的大英雄、大豪杰,被人请去看家护院,我一个老农,只会种田锄地,哪有人对咱多看上一眼。” 摩尼上人与“廖员外”廖明恺对望一眼,皆知此人深藏不露,必须杀杀他的锐气才行,否则在丞相面前,自己这些人岂不是失了颜面。摩尼上人当即对主位看台上的三人说道:“相爷,此人是敌是友,目前还不清楚,不若邀他来比试一番如何?也好探探他的虚实。” 羊宏盛看向羊承伯,询问他的意见。 羊承伯道:“今天比武实乃秘密进行,外人没有知道的。而且这里附近方圆十多里地往来要道,都安排了高手封路,尤其围绕着院落高墙,都有人看守,不知此人如何光天化日之下,轻松地混进来的,竟然事先没人知会一声。” 羊宏盛点了点头,道:“无妨,请他来吧。” 羊承伯便对高墙上的农夫道:“来的都是客,既然这位英雄也想比试一番,何乐而不为呢?” “你家这墙好高,我不敢下去呀……”农夫突然又为难起来,道:“麻烦您老派人搬把梯子来才好。” 众人哗然。 羊承伯以为他又在无理取闹,却也无计可施,便让一个家人去搬梯子。 彼时,在两个家人扶稳梯子后,那农夫才从梯子上慢慢爬下来,走到场地中央,昂首挺胸,看着一圈群雄,也不向主位上三人施礼,十分傲慢。 福贵全在场上双斧斧刃一交击,“铮锒”一声巨响,道:“你这汉子真是个怪人,你在院外,是怎么爬上院墙的?” 农夫道:“院外有棵歪脖树,我是爬树上的高墙,如今要跳下去,委实不敢。” 福贵全看他说时一脸的诚恳,不似在说笑,自己却气不打一处来,哇哇大叫,道:“我们都是光明磊落之人,不像你只会躲在暗处算计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湖人称‘斧王’福贵全在此。你是哪条道上的,留下个万儿吧?” “我叫李万封,你叫我老李好了。” 一时间,场上众人都在寻思“李万封”这个名字,好像没听说过武林之中有这么一号人呀。 “让我先来试试老李的道行!”不想“玉面郎君”常惟肖先发制人,一句话说完,人已经到了李万封面前,折扇突然展开,向其面门扫去。 李万封但感劲风扑面,不及细想,双掌翻起,将对方的折扇向上拖去,卸下常惟肖攻击凌厉的一招。 那边厢福贵全被人抢占先机,眼瞅着常惟肖与这李万封先行比武,他亦不好再上前,那岂不是要二打一,恨恨地只能退下观战。 常惟肖功夫不弱,一击不中,后招便排山倒海一般接连使出。这开局明显常惟肖占据上风,令对手应接不暇,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堪堪四五十招后,两人局势逆转,常惟肖是练内家功夫的,一把折扇,招招暗含内劲,对方稍有不慎,必会中招吃亏。他短时间对敌内力还够用,这一下招式施用多了,因年纪太轻,内功火候不到,难免后劲不足。但不用内力的话,凭这深藏不漏的李万封,恐怕就失了先机,所以只得硬捱下去。 主位上观战的三人中,只有羊承伯会武功,自小羊宏盛便着意请轮回寺武学名师指导,也算佛门一派。所以他一直在留意李万封的武功招式,暗暗心惊,想道:“此人武功不但高强,而且招式有如名门之后,但看他年纪已然不轻,为什么在江湖中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实在令人费解。” 李万封见招拆招,看上去虽然一直落于下风,其实亦在试探对手深浅,只要对方稍有松弛,立即鉴准机会反击。 由此,在二人对战优劣颠倒的分水岭上,一团红雾弥漫而过,一瞬间,常惟肖和李万封的右手腕同时被人抓住,如同上了钢箍一般,甩也甩不掉。二人正在全身心交手之际,心无旁骛,此时才发现,原来是摩尼上人窜到他们身边,刚才那团红雾,不是摩尼上人猩红袈裟晃过的错觉是什么。 场上功夫达到一流高手的,无不明白,那是摩尼上人施展绝世轻功,这才如影随形,神不知鬼不觉地奇袭到了正在比武的二人身边。 “二位英雄,听老衲一言。”摩尼上人说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我们今天听从相爷邀请,才能来此比试武艺,所以一切事情,都按相爷吩咐的来办。这场比武不可以乱了规矩。刚才惟肖施主已经赢得了比赛,你们二位这场比试,只能算是私下切磋,不算正式的比武,作不得数的。” 常惟肖聪明伶俐,哪里不知这是摩尼上人替自己解围,而且是在初始显露败绩的时候,不待自己太过吃力之时,遂十分感激地看着他,道:“多谢大师。不过……”说着,看了眼农夫,说道:“……不过这位兄台却是身手了得,我能感觉的出来,兄台左膝有伤,如果不是兄台伤筋动骨,小弟我恐怕早就被打败了。刚才的比试,无论是否作数,都是我输了。” 那边福贵全听了此话,说道:“老农,你左膝有伤,刚才不敢跃下高墙,就是因为此伤吧?” 李万封点了点头,看着常惟肖道:“老弟能试出我的伤势,功夫自然不弱。假以时日,你的成就必然在我之上。” 常惟肖收了折扇,退了下去。 摩尼上人一直用赞许的目光看着他,至少是个正直的人吧。 “那么,下一个是谁呢?”李万封又开始叫阵,道:“同时来两个,我也无所谓。” 摩尼上人道:“万封施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衲已经说过,要按相爷的吩咐进行比赛。你不要总以自己为中心。” 李万封有点不耐烦地道:“到底什么劳什子的规矩?” 就在这时,走入后院来一队人,当先一个正是羊宏盛的次子——羊承仲,伤势初愈,精神尚佳。 他这一步入场中,羊家家兵皆单膝跪地施礼,口称:“拜见二爷!”周围受邀的江湖侠客亦都拱手为礼。 不想之前一直傲慢无礼的李万封,此时竟然对羊承仲特别尊重,突然双膝跪地,忍着膝盖伤痛,行了一个大礼,众人无不啧啧称奇,有些人便小声嘀咕,说他不过也是个趋炎附势的奴才。 “小人李万封,拜见羊二爷!” 羊承仲忙道:“英雄请起。首先感谢英雄前来这里,既然来了,就请英雄遵照我们的规则要求来比赛,可好?” “是,小人知道了!” 场上众人更加惊叹不已,答应的如此顺利平淡,又是如此通情达理,与之前的李万封判若两人。 接下来,比赛终于恢复正常阶段,按照事先安排的对战顺序进行。主位上,在羊承伯座位下首又添加了一把椅子,羊承仲坐了下来,一同观战。 最后,终于结束了所有比试,所有人决出了胜负。 “等等,我还没有正式的比拼过一场呢?”李万封跳出来嚷道。 原来其他的江湖侠客都是提前到此,经过抓阄定下比赛顺序和对战阵容的,但对于李万封这个乱入者,确实没有算计在内。 “这样好了,”羊承伯提议道:“我派一个家兵与你对战,你若能赢,便算胜利方。” “不行,”李万封道:“我要跟你们这里最厉害的人比试一场。”说着,看向摩尼上人,道:“老和尚,我们来比试比试吧。” “大胆狂徒,恁般无礼!” 众人正在责骂他时,摩尼上人却双手合十,口称佛号,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就来领教一下万封施主的高招!” “甚好,甚好!”李万封微微一笑,与摩尼上人一齐站在场上,此时也不分两个擂台了,一众羊家家兵立即撤到场外。 “万封施主,你的麻袋可以放下来,你不觉得是个累赘吗?”摩尼上人劝他道:“老衲也是担心你影响比试……” “这个不用你多管。”李万封说着,一双肉掌大开大合,冲上去就拍向摩尼上人,摩尼上人亦有双掌与之对决。 李万封一招失效,后招继续,右掌突然推向他小腹,摩尼上人双手合掌下压,又再抵消他的攻势。 二人都是掌法对战,不但招式绝妙,而且暗运内功,竟然打了个旗鼓相当。只见摩尼上人正宗释家武功,掌劲凌厉,炉火纯青,但李万封亦是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不落下风。众人看的不无称奇,其中不乏有武学大家,看的久了,瞧出了门道,说道:“这个李万封好像使得是玄门掌法,看起来已得真传!” 玄门,亦即神龙国本土滋生的仙道教。玄门武功,是与佛教武功齐名的名门大派真传功夫,两者本身无甚优劣,全靠使用者领略熟练而已。 此时擂台上,一个是道家真传武学,一个是佛门正统武功,直打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李万封到底岁数不大,心高气傲,急于求成,到了后来,掌法便逐渐凌乱起来,到了最后,只得向后跃去,同时探手入麻袋,赫然拿出一柄短剑,短剑剑刃很细,又颇有些弧度,异常之处在于此剑柄打造成一只人手的形状,握住剑柄,如同两只手相握。 “亮家伙了!亮家伙了!” 人群中有人惊呼。 “咦?好奇怪的武器!”主位上彭高阳惊讶地道。 “也好,”摩尼上人也不吃惊,道:“让老衲领教万封施主的兵刃厉害。”说着,便把自己戴的那串硕大佛珠取了下来,原来摩尼上人使用的武器就是这串佛珠。 李万封亦不多话,短剑唰唰唰连挥数下,都是虚招,看准对方破绽,突然短剑由下向上挑起,直取对方面门。摩尼上人何等实战经验,双手持住珠串两头,将一串佛珠绷直,举起挡隔,但听“乓”的一声,非金属撞击声,看来双方这两件兵器,都不简单。 “啊!我想起来了……”彭高阳在座位上忽然惊道:“那是骨剑!” 此时已经夜幕降临,家兵纷纷拿出火把,点燃火炬,围着擂台站了一圈,把这后院照得如同白昼。 场上又发生了变化,原来二人械斗开始,都是快速绝伦的施招,快到旁人几不能分辨招式的地步。李万封一直猛攻猛打,招招凌厉,摩尼上人虽然采取守势,但仍旧不落下风。 李万封的短剑因为有些弧度,所以很多招都以劈砍为主,摩尼上人已经熟悉了他的路数,防御之外,也会攻出几招,尤其将那串佛珠抡起,砸向李万封,促使李万封只得躲避。他亦看到了破绽,短剑斜刺里挥出,眼看就要打到对方腰肋处时,不想凭空出现一只手来,正是摩尼上人丢下武器佛珠,赤手探出,在短剑很窄很细的剑刃上突然一弹,“铮”的一声,李万封只觉得握剑的右手虎口吃痛,短剑险些脱手而出,还好自己内力不差,定心神,向后转身欲退。不想这时摩尼上人却是不容分说,一个大步趋前,右手成爪,一把抓在李万封后心,只吓得李万封全身暴汗。 摩尼上人一招得逞,也不追击,右手爪平摊开来,又成一掌,轻轻巧巧推了一下李万封。 高手过招,瞬息万变,更在意细节之处。摩尼上人刚才的招式,劲道拿捏准确,既不伤人,又令对方知道厉害,这些李万封哪里感觉不出来的,轻叹口气,转身收剑,对摩尼上人拱手说道:“老和尚赢了,在下佩服佩服。” “承让!” 场上围观众人,无不欢声雷动,比赛就此全部结束。 第40章 各方势力暗较劲 龙城北边城隍庙附近羊家别院中,就在后院摆出了十余张宴席,羊家搬出二十多坛陈年佳酿,比之白天对垒比武还要热闹。白天比试了一天的江湖豪客,现在都在猜拳行令,大吃大喝,白天还是剑拔弩张,现在却在推杯换盏,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好朋友好兄弟,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好不亲热。 李万封也和摩尼上人、“廖员外”廖明恺、“玉面郎君”常惟肖、“斧王”福贵全等人一席,不管大家能不能留下来为羊家效力,现在都是摒弃前嫌,有说有笑,高谈阔论白天的战斗,无不品评的头头是道,随处尽是欢声一片。 此次比武、宴会的主人丞相羊宏盛和两个儿子羊承伯、羊承仲,还有好友彭高阳在酒席前敬过一回酒后,便都退入内堂,商议留用人选。 羊宏盛首先说道:“按我们比武的规矩,赢的人留下,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吧?” 彭高阳当先点了点头,羊承伯、羊承仲亦点头称是,羊承仲又道:“那么最后这个李万封怎么办呢?他和摩尼上人不分上下,我虽然不懂功夫,但也能看的出来,此人不逊于摩尼上人。” 羊承伯道:“按照比武规则,这个李万封已经输了。” 羊承仲道:“我们这次请来这么多武林豪杰,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选出能人义士吗?” “其实这些邀请来的武林豪杰,”羊承伯道:“我都是知根知底,不曾受过颜家接触,不会与仇人有关联,来了能留下就会为我羊家所用,不敢说忠心耿耿,至少能担得起一份责任。但,对于此人,毫不知情,他是突然自己闯入的,我们不可不防。” “哥哥说的不无道理。”羊承仲道:“但是人才难得,我只担心错过一个自己人。” 羊宏盛听着他们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又转向彭高阳,问他道:“你有什么看法?” 彭高阳想了想道:“承伯、承仲说的都有道理。我不妨从另一个角度提一下我的看法。这个李万封武功高强,但在江湖上没有一点名望,实属罕见。另外,他使用的武器,你们是否注意到了,此骨剑非同小可。” “这是从何说起呢?” “大哥听我说完。”彭高阳又想了想,道:“其实,这骨剑原是上古时期中原地区一个神秘部落——莽腾氏族负责祭祀的巫师使用的武器,这个神秘部落曾和神龙族争夺天下,却战败灭亡了。我曾在史籍中了解到这个部族,并且我有理由相信,当年被大哥剿灭的叛军、亦即巴蜀省原太守夙沙王,其实就是这个莽腾氏族的后人。” “难道他们有关联吗?”羊宏盛捻须叹了口气,道:“本座也听说过莽腾氏族,也知道夙沙王就是莽腾氏族最后的族长。真是阴魂不散,近年来,我的耳目只在闽中省发现了他们部族的后裔,也不能确定消息是否属实。” “父亲,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不要留下这个李万封了。”羊承伯说道。 “如果……”羊承仲道:“这个骨剑真的是莽腾氏族的标志性武器,那这个李万封还敢在众目睽睽下使用,岂不是自爆嫌疑?” 彭高阳道:“我的疑虑之处,也在此。” 羊宏盛最终决议还是不留下李万封,其他人亦不好再说什么了。 后院的宴席直到深夜方散,众豪杰休息一觉至天明,赢的人固然都留了下来,输的人,走了一大半,离开的豪杰,包括李万封,每人一斤黄金作为盘缠,各个感恩羊丞相。 由此,摩尼上人、“廖员外”廖明恺、“黑白双剑”付靖平和江姗、“西域头狼”淳于刃、“玉面郎君”常惟肖、“斧王”福贵全、“毒娘子”东方霓裳都留在了羊家。 ************************************************************************* 接下来的日子里,颜家和羊党的权势争斗愈演愈烈,各有死伤,渐渐趋向白热化斗争。 顾文忠连日来一直在暗中观察颜家和羊党的动静,伺机出手。看看时机成熟,便拟写了一份奏折,讲明羊宏盛各种劣迹,结党营私、贪污腐败等十条罪状。得知皇上正在颜翠园游玩,想着正合吾意,便带着奏折前往。 龙在天在颜翠园本是游山玩水的,但即使游玩,仍旧每天要安排一段时间于天安殿办公,此时身边有廖公公伺候,听报都察院左都御史顾文忠觐见,便宣见。 不一刻顾文忠上殿,行三跪九叩大礼,得到皇上许可后,这才站起上前,禀道:“微臣有一件要紧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龙在天看了他一眼,道:“既然是要紧事,自然当讲。” 顾文忠便道:“最近一段时光,京城不太安稳,发生了很多案件。微臣不才,掌管都察院,职责所在,必然要了解其中事态,这一了解,令微臣十分惶恐。” “到底发现了什么?你说说,朕听听。” 顾文忠忙道:“微臣发现有人大逆不道,恐怕对朝廷社稷有觊觎之野心。” “是谁这么大胆子?” 顾文忠停顿一下,又道:“是……当朝丞相大人。” “羊宏盛!”龙在天怔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个人来,问道:“你要参你的老师……我们的老师?”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微臣对皇上忠心一片,即使发现自己父亲有过错,也一定会告发给皇上的。” “你可有证据?” 顾文忠从袖口中摸出一个奏折,躬身低头,双手呈上。 廖公公上前取走奏折,拿在皇上面前龙案上展开。 龙在天看着奏折,龙眼圆睁,脸上青黄不定,神情逐渐凝重,只见奏折上一条条一款款,陈述着羊宏盛的罪状及其证据,但见: 假平定巴蜀叛乱军,遗余孽闽中生动荡——窃盗禄位,一罪也; 仙人山颜面暴戾相,食指向皇陵示不敬——大逆不道,二罪也; 造运河命名羊公溏,图不轨邪术溺先皇——巫蛊弑君,三罪也; 西长城阻隔神龙脉,遭劫数九州国运降——祸国殃民,四罪也; 居高位左道惑主听,设名义事宜迷主见——欺君罔上,五罪也; 助通商索贿拢异宝,借权势纳供收民脂——贪赃枉法,六罪也; 霸庙堂民生致凋敝,掌国计生灵遭荼毒——玩忽职守,七罪也; 有违逆朝廷之律法,具草莽招揽壮羽翼——结党营私,八罪也; 引异邦瓜分天朝国,虚拟旨自诩副皇帝——通敌叛国,九罪也。 凡此种种,十恶不赦,罪名当诛!真是劣迹斑斑,罄竹难书。 “可恶!”龙在天“啪”的一声,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龙颜大怒。 “皇上息怒!” 龙在天说道:“这羊党和颜家整天打打杀杀,闹得乌烟瘴气,我早看不是事了,迟早要压压这两边的锐气。其实他们的很多事情,朕都是知道的,但为了顾及他们的面子,朕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闹成这个局面,可恶!” 皇上生气,顾文忠不敢说话了,天安殿上一时间十分安静,落针可闻。 过了许久,龙在天的怒气多少缓和了些,悠悠说道:“朕,还好有你,两边都不顾及。” 顾文忠请示道:“对于丞相,皇上如何处理呢?” 龙在天叹了口气,道:“羊宏盛三朝元老,功大于过,让朕如何抉择?” 就在这时,殿外有人报道:“六王爷求见!” “老六怎么来了?”龙在天自言自语道:“让他进来吧。” 殿外传令兵立即宣旨:“宣六王爷觐见!” 彼时,六王爷龙载离人高马大,健步如飞地到了天安殿上,跪地行礼,礼毕站起,看着顾文忠笑道:“顾大人也在呀?好不热闹!” 顾文忠忙施礼,口称道:“六王爷!” “老六,你来见朕,所为何事?”龙在天问道。 龙载离陪笑道:“皇兄,不瞒您说,我最近实在憋屈坏了,想去少数民族地区游览一番,解解闷气,就算是替皇兄出去巡查巡查,万望皇兄首肯。” “巡查?”龙在天道:“你是想让朕学学先皇,你学学你师傅燕南天,让朕封你个巡察使,你到处去游山玩水,是吧?” “皇兄英明!” “大胆!”龙在天又是“啪”的一声,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要说这个六王爷今天来的真不是时候,龙在天刚刚生气,偏偏他也来胡搅蛮缠,龙在天忍着动怒,对他道:“老六,你要是闷了呢,就在朕这颜翠园顽一阵,有山有水,可着劲顽吧。” “这儿地儿,有嘛好顽的?”龙载离一脸的不削之色,道:“不瞒皇兄说,我是想去滇池省……那个昆仑山轮回寺普陀罗宫去见识见识的。” “你趁早断了这念想,轮回寺有什么好顽的?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的地方。”龙在天道:“如今是多事之秋,你给朕在家老实呆着,不许给朕添麻烦,朕的烦恼还少吗?” 旁边廖公公连使眼色,让龙载离不要再顶撞皇上,脸上表情十分别扭。连顾文忠亦暗暗摇手,让他适可而止。 龙载离也看出来了,今儿个皇上心情确实不太好,自己来的确实不是时候,便道:“好吧,我听皇兄的就是。但这普陀罗宫的念想,是真不好断!”愁眉苦脸,委屈至极。 要知道,身为王爷也是身不由己的,除了京城,其他地方概不能去,除非皇上委派,而这位六王爷龙载离不但好武,而且好动,经常找个由头来墨迹皇上,东走西颠,如同孩童一般。 龙在天也不好太过严厉,便道:“朕也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除非你想个充分理由来说服朕,否则哪凉快哪呆着去。” 龙载离十分为难,道:“我是动手强过动脑的,不如我给皇兄练套拳法吧?” “你个逗逼,退下!” ************************************************************************* 皇城防御愈加严密,禁卫军和京师卫戌部队都全天候加派了兵力,因为最近龙城死伤案件的增多,更有诸多阴谋论层出不穷。老百姓虽然感觉不强烈,但朝廷里的官员都在议论纷纷,无形中,每个人都有了压迫感。 在龙城西便门附近的一处毫不起眼的民宅,其实属于颜家的秘密据点,房间、院子、家什用具都是普通老百姓家中应有的,让任何人见了,都不会起疑心,但院子中有一口地窖,虽然仍是夏季,地窖中却是异常寒冷。 地窖里有通风口,里边满是各种蔬菜。 如今地窖中躲藏着一个黑衣人,正是日出国忍者、行刺当今皇上未遂、行刺当朝丞相未遂的竹本瑞枝。他正披着一条棉被,瑟瑟发抖地躲在黑暗中。 距离他不远处,横躺着七名羊家家兵的尸体。 作为一名忍者,其实这样的环境他早已习惯了。早在还是孩童时期,自己就曾在日出国日月岛贺原山中独自生存数月;早在还是少年时期,自己就曾在日月岛两方势力厮杀后的战场上,于上千死人堆里,独自收集武器、钱财等物……再艰苦的环境,他也经历过,何况是这里。 “哐当” 一阵锁链开启之声,有人打开了地窖的门,随即一行人走下地窖,当前一名女子,正是颜如玉。 “刁大人,”只听她对身后一人说道:“羊家那些尸体,都在这里。” “好的。”被称作刁大人的是一个相貌怪异之人,竹本瑞枝借助地窖口洒下来的月光,可以看清他的脸庞,和他那一双长条立起的耳朵,像极了驴耳朵。 “哈哈哈……”竹本瑞枝忍不住笑出了声。 刁大人被吓一跳,惊道:“怎么还有活的?” “你不用管他。”颜如玉道:“其余七名尸体都抬走!” 刁大人命令带来的几人,二人一组,将那些尸体都搬运上去了。 颜如玉等他们走后,对竹本瑞枝说道:“这几天,委屈你了。” “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竹本瑞枝裹着棉被,道:“我要去海城,你快点给我安排吧。我要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颜如玉道:“你知道现下外面什么情况吗?无论出城、进城,排查都很严格,没有我的话,你一露头就被抓住了!” “那么现在怎么办?”竹本瑞枝气急败坏地道:“要我永远在这躲避吗?” 颜如玉道:“我自有出城的密道,不过,你不能去海城,至少现在不能。” “为什么?” 颜如玉想了想,道:“你跟我返回清源村,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还可以帮我做件事情。” 第41章 得失人才天道会 日出国古庙天音寺的修缮工程已经开始了,刚开始的几天,荣臣正雄都会亲自前来视察,有时亦会在留学生讲堂上旁听一阵,在课间休息时,经常和留学生们聊聊天、下下棋、讨论剑道、学问等等,通过接触,大家都认为他是一个很随和的武士,在留学生中口碑很好。 这一天,祖天养很不幸,因为课上回答错了北沢隆志先生的历史题,下课后被罚留堂抄写十遍古文。所以,其他同学都离开后,只有他一人仍旧在禅堂专心书写。 突然,一个人影站在了他身后,祖天养回头一看,正是荣臣正雄。 “先生……” “祖桑,还在用心学习呀?真是刻苦呀!”荣臣正雄微笑着说道。 祖天养尴尬一笑,道:“惭愧,我是被北沢先生罚抄古文。” “哈哈哈哈,”荣臣正雄一阵爽朗的笑声,看着他,轻声问道:“也好,你在抄写哪一篇呀?” 祖天养便背诵一遍,朗声颂道: “天子者,与天地参。故德配天地,兼利万物,与日月并明,明照四海而 不遗微小。其在朝廷,则道仁圣礼义之序;燕处,则听雅、颂之音;行步,则 有环佩之声;升车,则有鸾和之音;居处有礼,进退有度;百官得其宜,万事 得其序。” 荣臣正雄听他说时,频频点头,最后道:“所谓天子,你们神龙国固然是皇上,而我们的天子,正是我们的天皇陛下。我相信你来日出国之前,对我们这个国家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吧,你可曾听说过‘天道会’?” “‘天道会’?”祖天养道:“听是听说过,但不是太清楚。” 荣臣正雄讲道:“天道会,以祭祀天神地只为宗旨,以历代天皇的皇祖皇宗遗训为内容,是听命于天皇陛下的,亦是服务于天皇陛下,致力于为人民寻找精神力量的信仰。以后我可以多给你讲讲有关天道会的教义。” “好啊,虽然我从没有什么信仰,但多了解一些这些宗教也没什么。” “你虽然来日出国时间很短,”荣臣正雄道:“但却非常像我们日出国人,像个大和民族的人。” 祖天养不知他话中何意,却也不知从何问起。 荣臣正雄笑道:“我很想知道,祖桑是否喜欢我们日出国?” 祖天养只觉得他今天非常怪异,陪笑道:“日出国是个美丽的国度,日出国人是勤劳严谨的民族,我非常喜欢日出国。其实在我来日出国前,就很向往这里。” “哦?是吗?” “是的,我很小的时候,老家金沙滩发洪水,我被一位日出国的地质学家救了,从那时起,我就对日出国无比眷恋,早就想来日出国见识见识。如果不是这次朝廷招募留学生的缘由,我也会找机会来到这里。” “原来你与日出国还有这么一番渊源。救你的地质学家叫什么?说不好我认得他,可以帮你找找这位恩人。” 祖天养苦涩一笑,道:“很奇怪,他不肯说出名字,还说他忘记自己的名字了,或者他有难言之隐吧。我只记得他有一双十分坚毅而又清澈明亮的眼睛,身材瘦弱的他,为了救我脱险,自己险些蒙难,所以我一直很感激他。” “看来你与日出国有缘。”荣臣正雄说着,忽而正色道:“我有心接纳你,希望你能加入我们天道会。” 祖天养突然听闻此言,愣了一下,问道:“加入天道会?怎么加入?有什么要求或者规矩吗?” 荣臣正雄微微一笑,道:“其实很简单,就是要忠心,忠心于天皇陛下。” “这是什么意思?”祖天养越发糊涂了,道:“我要忠心,也必然对神龙国我们的皇上忠心,为何要忠心于你们的天皇?” “我关注过你一段时间,”荣臣正雄道:“你曾说过,你以前的过往经历,那些苦难都是谁造成的?是你们的朝廷,你们的朝廷太不把老百姓当成一回事了,根本不把神龙国老百姓当人看,或者说,只是把你们当作成了生产的奴隶,只会从你们身上榨取民脂民膏而已。我之前以为你是痛恨你们的朝廷的。” “怎么会这样?”祖天养反问他,道:“我一直以为,你归属于幕原天一将军,看来我错了,我们都错了,你是归属于天皇的!” “有何区别吗?这个天下都是天皇陛下的。” 祖天养看着面前这个清瘦的中年人,他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也许在他身上有着更多更复杂的经历吧。祖天养说道:“你是在向我灌输天皇至上的意识吗?” “你可以慢慢了解天道会,以后自然会有改观的。” “你让我加入天道会,除了忠心于天皇外,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哈哈哈哈!”荣臣正雄道:“当你全身心忠于天皇陛下,哪怕以自己性命为代价也在所不惜时,那么,你做什么都会以优先考虑天皇陛下、日出国利益为主。” “你是让我做有损于神龙国,而有利于日出国的间谍吧?” 荣臣正雄不置可否。 “很早以前,”祖天养道:“我也曾听说过日出国常有人在我们国内活动,收集情报,拉拢国人成为细作,没想到今天这种事情要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今天之所以跟你谈这些,主要是看重你的才干,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你莫耽误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请你不要再说下去了。我作为一个神龙国人,我一向是很自豪的。” “为何自豪?因为可以大国自居吗?” “我不知道。”祖天养道:“但按我自己的理解,生而为人是最大的自豪,能成为神龙国的子民是第二大自豪。” “可能你的意思是,神龙国是一个伟大的文明,一直影响着世界上其他地区的文明进程。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莫要一味的相信这一点。现在的神龙国早不是过去的神龙国了!你们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你们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 祖天养愤然说道:“请不要这样说我的祖国!” 荣臣正雄毅然说道:“古代的神龙国人,注重个人品德的修养,无论身份高低,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要如此做,但却是发自内心的道德修为,荣誉大于利益。曾几何时,神龙国也是个做父亲的有道义,做母亲的有慈爱,做兄长的有友善,做弟弟的有恭谨,做儿子的有孝顺,家庭和睦,邻里真诚。如若不是这样,也不会受到周边势力的倾慕,纷纷效仿,我们日出国便是传承了神龙国古风最好的佐证。” “但是,”荣臣正雄话锋一转,继续道:“但是现如今的神龙国又是什么样子?国家愚民政策浓烈,人民缺乏独立思考的能力,人云亦云,轻信官方宣传。现在的神龙国每个人关心的都是自己,自私自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到别人受到压迫、不公,不懂得挺身而出,不知道站在正义的一面,只会明哲保身,太过冷淡,连起码的公序良俗都不讲了,大家都在祸害这个国家,而不是为她的长远发展考虑。神龙国的人是良心坏了,没救了,没有挽救的余地了。君不见神龙国人太过浮躁,殊不知危难就在眼前。” “你这么说来,其实是人性使然,难道日出国人不是这样吗?” “日出国人,都是越来越善良的,朝着文明前进;而神龙国人,却是越来越邪恶的,奔着野蛮倒行逆施。你不觉得,你的同胞现在都很崇尚暴力吗,这是因为你们的朝廷给你们的人民压力太大了所致,而又没有一个可以发泄的渠道。” “请你不要再说神龙国的坏话,不要再说神龙国朝廷的坏话,”祖天养多少有些激动,道:“神龙国派我来日出国留学,这难道不是莫大的殊荣吗?我应感激神龙国才是,感激皇上。” “祖桑,你吃的每一粒米,都不是你们的朝廷给你的,都是靠你双手劳动所得。” “你说的不对!” “你只是生在神龙国,长在神龙国,仅此而已。希望你开明心智,莫被固步自封起来。” “荣臣大人,你之前在我心目中的好印象,如今大打折扣。” “这不要紧,只要能让你看清这个世界的事实、真相即可。” ************************************************************************* 荣臣正雄和祖天养的谈话没有结果,这在荣臣正雄的预料之中。他下了山,只身返回天都城,回到东山殿,径直来到地下密室,这里是幕原天一将军关押岩崎家族俘虏的地方。 此时,这里灯火暗淡,闷热难耐,一股血腥味中掺杂着恶臭。如果挑明了灯光,会看到随处有血迹,有残躯,有骨有肉,都是人的,都是被关押的俘虏被严刑拷打后的结果。 原本幕原天一从四叶岛带回了一百多名俘虏,其中三十余名女眷,都是原四叶岛岩崎家族的仆人,因身份低微,不会知晓黄金宝藏的下落而幸免于遭受此酷刑,如今都在将军府上仍做奴仆。其余的俘虏,都是追随四叶岛岛主岩崎峻雄的家老、家臣,但被拷打审问折磨致死很多人,现在所剩无几。 荣臣正雄进入审讯室内,褪去和服,只穿着一个兜裆布,把一条白色绑带缠在自己头上,颇有大干到底的劲头。 审讯室内四个打手亦是赤条条的,身上早已沾满血污,这时正每人一条皮鞭,抽打一个肥胖的俘虏,那人杀猪一般的大叫声,也减轻不了疼痛之苦,肥肥的肉身上,满是鞭痕,一层好了,又是一层新的鞭痕覆盖。 荣臣正雄制止了打手们的用刑,靠近那个俘虏,手里拿着一把铁器,晃来晃去,对他说道:“知道这是什么工具吗?是钳子,我们制作火铳时用到的工具。你知道怎么用吗?”看对方摇头,便道:“四叶岛不能制作火铳,所以不知道这家伙,我不怪你,但岩崎家族的宝藏你应该知道吧?告诉我,以后你在幕原家族就是受重用的家臣。” “我……”肥胖俘虏喘息着道:“……不知道,我……就算知道,也不告诉你……” “你很有骨气,我佩服你。”荣臣正雄边摆弄手中的钳子,边去看他伤处,只见四肢手指甲、脚趾甲都被拔没了,血肉模糊的,只得左手抓住他的下巴,右手钳子一张一合地靠近他的嘴。 肥胖俘虏一阵挣扎,哭道:“不要拔我的牙齿……”哪由他分说,四个打手早过来按住了他。 只见荣臣正雄的钳子突然探入他口中,持钳子的手一抓,又是一拽,一片血肉模糊的人肉就被撕扯了出来。 那肥胖的俘虏满口满脸的血,嘴里鲜血不住的流出来,一股一股,只痛的他双手去捂嘴,在地上挣扎不住。 “啊——” 旁边很多人发出惊恐的声音,原来审讯室旁边,一排铁栅栏后,关了十余名待审问的俘虏,看了刚才一幕,无不震惊,想着这事要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会如何反应呢。 “你也不说黄金藏匿在哪,要舌头何用?”荣臣正雄冷冷地对肥胖俘虏说着,把钳子和那片舌头丢地上。 “大人,要救治他吗?” “此人不会说的,救他干嘛?让他流干了血,自生自灭吧!” 两个打手驾着蜷缩在角落的肥胖俘虏,带出了审讯室。 荣臣正雄走到那排铁栅栏前,看着里边关押的俘虏,眼神所到之处,俘虏们纷纷后退躲避,但牢房很小,能够躲到哪里去。 荣臣正雄看着这些饱受折磨的俘虏,问打手道:“下一个是谁?”猛然间,他看到牢房中有一双眼睛,无比坚毅而又清澈的眼睛,那是一个年轻人的眼睛,可能只有二十岁吧,煞白的脸色,羸弱的身躯。 “他是谁?” “无名氏!” “怎么叫这个?无名无姓吗?” 打手回道:“所有人都这么称呼他,此人好像失去了记忆,在岩崎家族也只是个奴仆管事而已。此人甚是奇怪,好像没有痛觉一般,之前多次受刑,不叫不喊,打通锁骨,如同没事人似的。” “有意思,感觉藏宝地会着落在此人身上。” 荣臣正雄挥了一下手,当先向地下密室入口处一个小房间走去,那是一间休息室,供打手们累了休息、喝水之处。 荣臣正雄进到里边,摘下头上缠的的那条白色绑带,从水缸中舀了一瓢水,从自己头顶淋下,瞬时清爽了许多。 不久,两个打手带着无名氏走入此休息室。 荣臣正雄盘膝坐下,命两个打手出去后,对无名氏道:“喝水吧。” 那无名氏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咕咕咕连吞数大口,还觉得不解渴,真想一头载入水缸中。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荣臣正雄问道。 “大人,你问什么,只要我知道的,没有不回答的。但是,”无名氏为难地道:“我真的没有名字,或者说我忘记了以前叫什么了。” “有这种事?”荣臣正雄很感惊奇,又问道:“那我问你,岩崎家族把黄金藏到哪里了?” 无名氏立即回答道:“据我所知,他们把开采的黄金,运往四叶岛腹地去了,具体哪里,我也不清楚。” “四叶岛腹地?四叶岛地广人稀,腹地全是原始森林,岩崎峻雄有了黄金为什么不扩充军备,加强实力,反被我们攻破城池都不用那些黄金?” 无名氏马上回答道:“岩崎岛主曾经说过,黄金不是给现在的人用的,而是要供奉给先人的,先人才会保佑家族昌盛。四叶岛腹地有岩崎家族世代供养的神社,黄金应该都在此神社中。” “岩崎峻雄真是个迂腐的家伙。” “知道黄金藏匿准确地点的人,其实都在战场上战死了,不死也剖腹自尽了。被你们抓来的我们这些俘虏,知道的事情,不过是我刚才所说。” “原来如此!” “可是,”无名氏又道:“知道了宝藏之处又能怎么样?你岂不知道岩崎岛主的毒咒:任何取走四叶岛上一草一木、一沙一石者,我的诅咒都会追随其一生,没有好下场!” “岩崎峻雄这个家伙,死也不让人安稳!” “大人,”无名氏说道:“我之前就跟审讯我的大人说过这些,但他们因没有得到确切消息,或者说准确地点而不信任我,希望大人能相信我所说的。” 荣臣正雄歪过头去看着他,问道:“那些人都很忠于岩崎家族,你为什么没有这种忠心?” “我当然有忠心,”无名氏道:“但不会对岩崎峻雄忠心,他只把我当成奴隶看待,不给我自由,经常鞭挞我,我已经在四叶岛十多年了。” “这么久了?你很小的时候就在岩崎家族吗?” “不是的,大人,”无名氏欲言又止,最后道:“年龄对我来说,好像不起作用……” “此话怎讲?” “我十多年前,来到四叶岛时,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毫无衰老之相,我也很奇怪。” 荣臣正雄目定口呆,不敢相信他的话。现在仔细看他,稍显稚嫩的脸庞上,一双明亮如镜的眼睛,谈吐做派老道,又确实与他的年纪不符,好似经历过很多事情一般。 “我听他们说,”荣臣正雄直视着他,问道:“你是没有痛觉的人,这是真的吗?” “也有点痛觉,只是不强烈。” “你,不会是个麻风病人吧?” “不是的大人,请您相信我。” “没有想到,我今天会遇到你这样的人!”荣臣正雄自言自语道:“你的心是否也和你的肉体一样,没有感觉的呢?” “怎么会,我的心也是肉长的。” “好!我叫做荣臣正雄,你愿意跟随我吗?” “啊!”无名氏怔了一下,道:“原来您就是荣臣大人,幕府三杰之一,我在四叶岛就听说过您,对您十分仰慕,能够跟随您,是我莫大的荣幸!” “以后,你就叫做宫廻智宸吧,我会培养你,为我效力,为天皇陛下效力。” “宫廻智宸!” 第42章 互通有无女伯爵 尤金回到冰城已经十余天了,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东奔西跑,联系到一切能找到的关系,请客送礼,拉拢人脉,目的只有两个:一是要稳住自己商路的幕后支持者们,不仅仅只有李约翰首相,还有其他一些政府要员,这是一定要做的,因为这是尤金安身立命的基础,商路不保,其他都是妄想;二是要试探国王身边人的口风,当然暗中向其宣贯一些关于质子劳瑞恩·亚瑟的传闻,帮他扩大影响力。 这一天晚间,尤金前往寒冰王国外交大臣的府邸进行拜访,奉上一份丰盛的大礼,寒暄一阵后,又拿出一封亚瑟亲笔所写的信件,向外交大臣陈述关于贝奥塞斯王国的情况,多数内容空泛无力,毫无新意,其实就是为了向外交大臣,这位老国王劳瑞恩·瑞德的弟弟、自己的叔公套近乎,拉拢关系,才写的信,信上一半内容是亚瑟奉承外交大臣的言辞,这是尤金离开古斯诺堡前,让亚瑟拟写的。当然,尤金又当面向外交大臣夸张描述了很多关于亚瑟的溢美之词,外交大臣亦是年纪大了,很长时间竟然没想起来亚瑟是谁,后来尤金不厌其烦地向他述说亚瑟的身份,这才令外交大臣清楚了亚瑟的王族地位,此人也是精于人际关系的,看着价值不菲的尤金献礼,当然对亚瑟刮目相看,扬言一定会在老国王面前帮亚瑟多提表彰之功劳,诸外派各国质子中出类拔萃之人才。 尤金在外交大臣处办妥了事情,告辞出来,已经是较晚了,北方地区天黑的早,保罗驾着马车,尤金坐在车厢中,回家路上一直很暗,只有马车上插的一支火把,静夜中但听马蹄得得,车轮碾压路面的声音,一路慢行。 行过多时,拐过一个弯路后,突然前方出现几对凶狠的眼光,偶尔一眨一眨,到了近处借助火光才看出来,原来是一群狼犬狂吠乱叫,恶狠狠盯视着他们。 拉马车的两匹马受到威胁,举足不前,保罗亦感为难,往前不远即可到家,这如何是好。 “呲!” 但听附近有人发出一声呼哨声,继而那些狼犬如同疯了一般,忽然向马车冲去。 保罗不及细想,驾着马车迅速离开,两匹拉车的马也被狗吠声惊吓得放开四蹄狂奔。 “出了什么事?”尤金坐在车厢里问道。 “恶犬当道,主人你坐稳了!”保罗快马加鞭,驾着马车一路狂奔,也不回家了,先摆脱这些狼犬的追逐要紧。 尤金探头看向车厢后部,正好一条狼犬冲上,聚力一纵,如离弦之箭一般激冲而来,多亏尤金反应灵敏,忙抽身回到车厢里,那狼犬一头扎在车厢窗口上,被窗框卡住,一张湿漉漉、毛呲呲的狗嘴朝向车厢内一阵乱咬乱晃,希翼咬上一口什么。 尤金手持手杖,顶住狗头,身体后倾,斜躺在车厢座位上,用双脚马靴一踢被卡住的狗头,将其顺势踢出了车厢。 那狼犬重重摔在地上,却异常血性,一会又站起来,继续跟着狼犬队伍,向马车追去。 尤金长吁一口气,命保罗快跑。 那些狼犬好似训练有素,紧紧跟随,但到底耐力不及马匹,时间长了之后,慢慢距离越来越远。 马车终于甩掉了狼犬的追击,保罗一身冷汗,不敢放慢速度,兜一大圈,开始往家的方向赶去。 “天神保佑!”尤金不禁舒了口气。 行不多时,突然前边驶过一辆马车,驾车人一身黑袍斗篷,遮得严严实实,速度与尤金的马车保持一致。 两驾马车,相隔较近,并驾齐驱,保罗加快速度,对方加快速度,保罗放慢速度,对方亦放慢速度,看来来者不善。 “朋友,有什么问题吗?”保罗问那辆马车的驾车人。 黑袍驾车人不管不顾,目不斜视,兜帽里的脸上十分洒脱,嘴角微微上扬。 保罗有些气愤,侧脸向车厢里的尤金道:“主人,我们……我们恐怕被歹人盯上了!” “什么?是要劫持我吗?” 尤金话声未了,旁边马车车厢里突然探出一个人影来,也是黑袍斗篷,遮得严严实实,此人手中有把火铳,朝天“乓”的一声放了一枪。 两架马车的马匹不用御者催促,被惊吓得快开四蹄,急速奔进。 “我操!”保罗开口大骂,想尽一切办法要甩掉这个如影随形的家伙,但都是徒劳的,他们就这么赛起马车来了。 旁边马车的驾车人明显驾车技术高于保罗,眼看两架马车齐头并进驶入一片树林,即将到一处岔路口处时,驾车人突然纵马向尤金的马车挤压过来。 保罗吓了一跳,为了避免两车相撞,只得驾车驶入左侧岔路,还好对方只放了一枪便没有再进行攻击。 两架马车风驰电掣,不一刻竟然驶入一片墓地之中,两侧墓碑林立,无比阴森。 “怎么跑这来了?”尤金在车厢里不免心惊胆战。 再往前看,赫然有座体量高大,气势宏伟,尖顶多棱的天神教大教堂,教堂每个窗户透出火光,此时看来,异常耀眼。 “天神保佑!”尤金和保罗不禁都暗自祷告着。 教堂前有十余人骑着马,手里亦有火铳,对向奔驰而来的两架马车,看来随时可以开枪。周围更有很多狼犬,看来也是刚才追击尤金的那群恶犬。 “尤金阁下,不要再跑了!” 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 尤金看来别无他法,只得命令保罗停下来。 两架马车终于停在了教堂前,停在了十余骑前,停在了那些狼犬前。尤金和保罗下车,惊慌失措,战战兢兢。 “哈哈哈哈……”人群发出一阵阵大笑,其中一人骑在高头大马上,对他们道:“尤金阁下,主人请你到教堂一会。” 尤金和保罗面无表情,他们朝着教堂大门走去,有人拦住了保罗,看来此时只能任人宰割了,尤金对他点了点头,只身走入教堂。 教堂内部破败不堪,看来多年未曾使用,却也能看出当年她的辉煌痕迹,应该是座富丽堂皇的天神教教堂。教堂正面,天神像巨大无比,鼎立于整个教堂。 在天神像脚下,一个瘦小的身体吸引了尤金的目光,那应是一个女人,穿着黑色长袍,头戴兜帽斗篷,与外面那些人穿戴一致,但与天神像对比,她是那么渺小、瘦弱,让人有种保护她的冲动。 女人转过身来,掀起斗篷帽,一头乌黑长发甩了下来,一张无可挑剔的脸蛋,白的毫无血色,年纪不轻却一丝皱纹也无。一双俊眼,又大又亮,眼眸深邃,透着智慧。一个鼻翼,精巧高耸,散发干练。一张小嘴,红艳艳娇滴滴,嘴唇不薄不厚,果真是一位绝色美人。 “杰奎琳……女伯爵!”尤金竟然认得此人,没想到在此相遇,不禁喃喃自语。 “尤金伯格先生,”女人声音甜美,看着他说道:“我特意来寒冰王国见您,您可要尽地主之谊呀。”说着,莞尔一笑,十分迷人。 尤金呆立当地,不知所措。 此女人正是奥古斯特王国女伯爵、雇佣兵首领杰奎琳,号称掌管克国最大雇佣兵军团的女魔头。多年以前,尤金为了各商路安保问题,曾远赴奥古斯特王国会见杰奎琳,最终达成合作事宜。想想那个时候,杰奎琳就是现在的样子,这么多年后的今天,她的面容依然如故,简直不可思议。 “怎么了尤金伯格先生?”因尤金是圣迪沙王国后裔,所以杰奎琳女伯爵用圣迪沙王国男士专有名字称呼他,道:“我的尤金伯格先生,您一向可是以风流倜傥着称的哟!” “外……外面那些人,这么说来都是你的人?” “当然。” “他们……他们险些要了我的命?” “他们在吓唬你,只是朝天开枪,狼犬也不会真的咬你,他们都很听我的话呢。” “天神保佑!”尤金到现在才算舒了口气。 “哈哈哈哈!”杰奎琳如同银铃般的笑声,令尤金胆寒。只听她继续道:“尤金伯格先生,我无意伤害你,只是想试探下,寒冰王国,或者说整个克国东部最大的商人安保工作做的如何,如今看来,呵呵……” “您是在取笑我吗?” “谈不上取笑,就是用事实告诉你,不但你的商队需要我来保护,你自己也需要我来保护,不是吗?” “真是一种讽刺!”尤金道:“刚见到您时,看到您瘦小的身姿,每个人都会想到保护您的,但其实您很强大,强大到令每一个人有压迫感。” “希望不会令我们之间出现距离感。” 尤金终于恢复了常态,大脑逐渐恢复了智慧,想到很多问题,不知从哪问起,只得道:“女伯爵阁下,您说特意来寒冰王国见我,只是客套一下吧?” “不是客套。”杰奎琳道:“我此次来东部,先到古斯诺堡,因为听说你在那里,可惜没能找到,后又有消息说你在冰城,所以我又赶到这里,今天终于被我逮着了。”说着,诡秘一笑。 尤金感觉事情严重,亦是非常奇怪,不禁说道:“我听说女伯爵阁下一向在奥国活动,极少外出,以您的身份和影响力,完全可以委派他人来办事,或者邀请我去月影城,不会轻易来寒冰王国,看来事情对您来说非常重要。” “是很重要的事情。”杰奎琳道:“想必你也知道我的身世,我们原本都是圣迪沙人,后因战乱,流落克国各地,区别在于你来了寒冰王国,而我被恶人从圣迪沙王国一路带至沃伯翰帝国、奥古斯特王国。所以,请看在你我同是圣迪沙王国后裔的份上,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尤金更加好奇,问道:“到底什么事?我能帮上忙,一定会帮。” “其实对你来说很简单。”杰奎琳道:“你在古斯诺堡的那个小情人儿……哦不,是你的音乐老师,我想认识她的父母。” 尤金听了十分吃惊,并不是吃惊于她知道自己的隐私,那些隐私,对于雇佣兵首领来说不值一提,他是吃惊,蜜雪儿的父母为什么会令杰奎琳这么热衷?于是问道:“认识他们?他们如何获得女伯爵阁下青睐的呢?” 杰奎琳又是微笑一下,说道:“尤金伯格先生还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他们其实原本是沃伯翰帝国的旧贵族、原沃伯翰克莱夫家族成员。是的,蜜雪儿的父亲,正是克莱夫·奥锐吉国王的亲弟弟、沃伯翰王国末代国王克莱夫·路易的亲叔叔。蜜雪儿的父母是亲王和亲王夫人。” 尤金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沃伯翰帝国的前身是沃伯翰王国,同其他王国一样为君主统辖,后来发生了民众大革命,最终王国被推翻,成为了现在的帝国。尤金惊恐道:“当年沃伯翰王国首都玫瑰城民众屠杀贵族,斩首数十万人的浩劫,他们竟然躲过了?您的消息准确吗?” “当然准确!”杰奎琳说道:“这十多年来,我一直在打探一个仇人,现在就着落在蜜雪儿的父亲身上。” “菲利普?”尤金脑中想到那位和蔼可亲的老人。 “他们一家隐姓埋名是有原因的,他们一直有顾虑,因为害怕被帝国追杀问责,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但他们仍不能忘怀当年玫瑰城血流成河的地狱般景象。” “女伯爵阁下,我愿意帮助你,但目前因一些重要事情要办,我在寒冰王国还要再呆一段时间,不能马上返回古斯诺堡,只能写封书信,您可携带此信件去见他们,想来菲利普看在我的面子上,会帮助您的。” “我对这个看法毫无异议。” 尤金眼珠子一转,又说道:“不瞒女伯爵阁下说,我也有点小事想请您帮助我。” “那是什么?说来听听。” “想来,以您在奥古斯特王国的地位,应该认识菲力克斯王子吧?” “亚历山大·菲力克斯?”杰奎琳脑海中突然浮现十多年前的旧时光,一个金发卷曲的少年,长着丘比特脸型的可爱大男孩,挺拔的身材,笑起来十分迷人,不禁说道:“认识……是认识……” “说真的,”尤金道:“我想结识此人,您可否帮忙引荐呢?” “他现在就在这里呀!我不想见到此人。”杰奎琳想了想,又道:“但是我也可以为你写封信,你可以拿在他面前,作为结识的理由。”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但是,请不要告诉他我来过冰城。” 尤金点了点头,看来每个人都有很多秘密呀。 “如此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接下来一起‘签协议’吧!” 于是,杰奎琳的手下拿出笔墨纸张,尤金和杰奎琳坐下来分别在写书信,一时间,但听羽毛笔在粗糙的纸上唰唰唰的摩擦声,此起彼落,不多时,二人都写完了书信,叠好后,手下又拿上烛台,滴上蜡烛油,他们随身带有印记,马上按上了代表自己的标识印痕。 两个人煞有介事地彼此交换了书信,相对一笑。 “希望能够帮到您!” “希望能够帮到你!”杰奎琳跟着说道:“对了,作为今晚吓到你的歉意,我可以给你透漏一点商机,利尔逊共和国我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那里即将发生大事,有关战争的大事,这类事情,对你们商人来说都很敏感,一定会利用起来赚钱吧?” “能具体说说吗?” “利尔逊共和国如今南北两派分歧很大,最近先后找到我提雇佣兵事宜,而且需求量极大,看来他们的内战一触即发。利尔逊共和国其实外强中干,他们自从建立国家政权后,实际上南北两派一直不和,这场战争在所难免。” “南北两派都向你雇佣士兵,那以后战场上都会由你的人互相残杀?” “看来会演变成这样,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过,雇主之间的人都留在后方保存实力,战场上死伤都是我的人,唉,这个世道!”杰奎琳话锋一转,又问道:“怎么样?你有兴趣吗?” “当然有兴趣,但,那里离我的商路太远了,我真是鞭长莫及。再者我最近被其他事情缠身,根本没有精力考虑这些。” 尤金和保罗重新驾着马车,离开天神教教堂,走上了回家的路。这回,杰奎琳女伯爵命六名荷枪实弹的雇佣兵一路保护他们。 “保罗呀保罗,你怎么不练练武,好在关键时刻保护我呢?”尤金坐在车厢里,悠悠说道。 “主人,我也是有长处的?” “什么长处?” …… 第43章 穴蕴真龙清泉洞 一派祥和安宁的清源村中,连日来一直被叮叮铛铛打井劳作的声音覆盖,因为朝廷果然派人来帮助村民一连挖出五口井来,供村民使用。大家都感激吴村长,是吴村长带领大家多次去皇家狩猎场请愿才换来了这几口救命的井。其中,吴瑕最是暗中欣喜不已,时常想道:“天哥心中还是有我的!” 世人不知,古风仙气孕育下的清源村,掩盖着真龙天子的秘密。 龙在天与吴瑕珠胎暗结,到现在三个多月,吴瑕终于出现了妊娠反应,而且尤其剧烈,时常干呕、呕吐、浑身发烫。 吴村长生活经验丰富,老婆曾经两度产子,如何看不出来吴瑕的变化,十分震惊,终于在一天吃早饭时,又正好赶上吴瑕呕吐,吴村长追问她原因。 吴瑕初时不说,被问的急了,才说久不见来红。 吴村长头脑一阵眩晕,怒不可遏,道:“是谁的孽种?” 吴瑕从未违逆过父亲,看如今瞒也瞒不住了,只得如实奉告。 吴村长恨得手住拐杖都颤抖了,几不能站稳。吴瑕欲哭无泪,连忙去搀扶他,不想吴村长胳膊一避,说道:“你脏,莫碰我!” 吴瑕无比委屈,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吴村长老泪纵横,口里亦哭道:“原本一个黄花大闺女,还未出嫁,竟已经怀有孽种,你让我这老父以后有何脸面见人?”越说越觉得心里憋屈,举起拐杖,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向女儿身上抽去。从小到大,他从未对女儿动过手,即使她小时候再淘气再顽皮,做父亲的也舍不得打一下骂一句,现在热血上涌,气极败坏,手上挥动的拐杖已经不听使唤。 吴瑕身上受了几下打,立马显出血痕,更难受的却是自己心里,痛不欲生,想着父亲现在正在气头上,这么打下去,自己孩子不保,不如先躲得一躲,遂哭道:“爹爹,女儿对不起您。”说完,夺门跑出院子,不知不觉,竟然一路向清龙山跑去。 她跑的速度很快,跑的汗流浃背,跑的天昏地暗,不知什么时候,忽然下起雨来,她心里很乱,根本不管不顾起来,在雨中艰难前行,向山上爬去,到后来累的精疲力尽,但仍旧一门心思的往上爬。 她终于爬到山路尽头,眼前密密麻麻全是灌木丛,不禁想到当初和龙在天一起深入丛林中的景象,历历在目。如今大雨如注,吴瑕全身湿透,冷风一吹,噗嗤打个喷嚏,寒气入体,瑟瑟发抖,无处可去的她只得再次进入密林,像上次一样,摸索山壁,再次进入那个龙族发源地的山洞中。 此时洞中却有异象,因为天降大雨,清泉洞顶中间的洞口因降雨顺势而下,直接淋到洞内那眼泉水中,哗哗巨响,颇为壮观。潭中底部也有很多五彩玉石,此时微微发光,好似在吸收聚集着水分、能量。 清龙山虽然不高,但她一路奔波爬上来,中间不曾有一刻休息时候,早累的精疲力尽,到了清泉洞内后,一跤栽倒,晕睡过去了。 日月更迭,不知睡了多久,吴瑕这才悠悠转醒,但却感觉浑身发烫,四肢乏力,竟然发起烧来。眼望头顶洞口,外面赫然已经繁星闪闪,明月当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万籁俱寂。 吴瑕强撑着要起身,头晕脑胀的坐起来,但想站起身来却是绝难做到,身上烧的发烫,实在太过疲累,又是一头栽倒,再次昏睡过去。 等着她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头顶洞口仍是一团黑漆漆的,只有寥寥数点星辰,借助星光,感觉自己四肢舒展开来,而自己的手心脚心好像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动,继而感觉两只手心和两只脚心好似有股热流,传入体内,而自己身体里又好像有些寒毒外泄。 吴瑕努力去看视,虽看不真切,却能感受到,应该有四个巨型动物,分别在咬嗜着自己的手心脚心,但又好像在帮助自己去除病痛,因为过不多一会,自己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 忽然间,头顶洞口微微现出一丝月光,仅此一丝光亮,已经可以分辨出洞穴内的情景。 吴瑕趁此机会去看控制自己四肢的动物,不看还好,这一看,吓得自己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原来是四只硕大无比,比人都大的巨型蚰蜒,肉乎乎的身体微微蠕动,皮肤上的褶皱纵横交错,连身上的毛都粗如大腿,直把吴瑕吓得晕死过去。 第二日吴瑕清醒过来,哪有什么巨大蚰蜒,看来只是自己昨晚发烧做的噩梦而已。吴瑕一机灵坐起身来,却感到浑身神清气爽,这病好的也太利索了吧,再去看手心脚心,却是都有一个细如针刺的创口,不仔细去看还找不出来,用手去触碰,还有痛感,十分奇怪,也不去多管了。 吴瑕站起身来,在洞穴中踱了几步,竟然发现一把匕首,拾起来一看,只见匕首上纹路清晰,镌刻着一条长龙,正是龙在天的龙纹匕首,睹物思人,吴瑕想到了和他在此山洞中的每个细节,不免脸红起来。 过不多时,她突然感觉有些饥饿,不经意看向洞口,只见地上有些东西,走进一看,竟然是些干粮、咸菜疙瘩,哪里来的食物?吴瑕心下嘀咕。她在洞里、出入洞穴的密道中反复查看多次,毫无线索。 吴瑕也不找了,反正饿的厉害,拿起来食物在露水下简单清洗一遍就吃,虽然上面有些泥污,但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了,很快吃完,又到潭水边用手捞水喝,看着水中倒影,手握龙纹匕首,不禁又想到之前和龙在天被困这个山洞中的种种经历。 “天哥,天哥,你现在哪里?” 她呆呆的伏在那里,往事涌上心头。一想到来年春季龙在天要组织阅兵大典,她就喜不自胜,因为那时候,自己可能就陪在他身畔,受检阅部队千军万马的万众瞩目。 潭中倒影,美女的脸上绽开了笑颜。 洞顶缺口滴答滴答流下的雨露,颗颗滴落潭水中,引得波纹粼粼,吴瑕心中这才回到了现实,忽然想到:“昨晚的大雨,落下来后,都去了哪里?” 按理说,这水潭是汪死水,上边洞口落下的大量雨水到了潭中一点没有溢出,降雨到底去哪里了呢?更奇怪处,是潭底玉石,晶莹透剔,颜色愈加鲜艳。 不知不觉间,又到了晚上,吴瑕百无聊赖,想来过了两天一宿,爹爹应该气消了吧,回家去看望看望他吧,在这洞中总不是长久之计。 打定主意,吴瑕立马动身,用潭水洗了一把脸,清爽许多,便即出洞下山,向家里走去。 等吴瑕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家里灯火通明,但她多次呼唤爹爹时,并无人应答。吴瑕到了父亲房间门口,却是大门敞开,只见父亲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吴瑕十分好奇,如果父亲睡下了,一定会吹灭火烛,带着犹疑,她走上前去,碰了一下父亲的手背,冰凉一片,吴瑕吓了一跳,用手去探父亲鼻息,竟然毫无气息,吴瑕心里猛然一跳,忙去摇晃父亲身子,可是吴村长直挺挺,看来死去多时了。 吴瑕悲从中来,一声惊呼,泪流不止,伏在父亲尸身上痛哭起来。这一下伏在父亲身上不要紧,只觉得吴村长胸口软绵绵的,用手一碰,竟发现他胸前骨骼尽碎,吴瑕聪明无比,自然知道父亲一向身体硬朗,不至于突然暴毙,看来是有人杀害父亲。 她仍旧伏在吴村长尸身上大哭,不动声色,突然感觉外面有人走动,更无迟疑,反身到门口立马反锁房门,甫一锁好,正好有人从外面推门。 “点子发现了!” 外面一个女人声音说道,继而又有多人说道:“冲进去!” 吴瑕从窗口外望,院子中五个黑衣人,黑布蒙面,各个手持武器,想来父亲就是被他们杀害的。 只见这五个黑衣人,其中一个瘦小的,当是刚才说话的女首领,此时又道:“不用破门而入,这个地方正好要清除干净,放把火烧了!” 其余黑衣人赶忙行动。吴瑕家中别无他物,却有一个柴草房里全是备用的稻草,被他们捧出来,堆放在院中各房间外,黑衣女人摸出火刀火石,一把点燃起稻草,瞬间整个院子都烧了起来。 这一下,风助火势,火仗风威,大火烧的越来越旺,越来越大。 吴瑕家的房子是木质结构,烧的很快。吴瑕躲在房中,一股股浓烟弥漫,初始感觉燥热,没多久整个房子墙壁都开始出现火焰,吴瑕吓得护住父亲尸身,不知所措。 ************************************************************************* “哇呀呀!”关键时刻,院外一声大喝道:“哪个龟孙敢烧俺家?” 五个黑衣人没想到会有人来,摆开架势,看向院门口,只见一个高大威猛,虎背熊腰,铁塔也似的壮汉伫立在那里,却是穿着一身骑兵营士兵制式兵服,腰里一把长刀,甚是威武。 “你是谁?”黑衣女人当先问道。 “我是阿夯……”大汉顺嘴一说,继而大摇其头,又道:“俺是熊清源!” “管你是谁!”黑衣女人双剑交叉,突释一招,攻向大汉。 此大汉正是熊清源,他在皇家狩猎场入伍两个多月,每天早起晚睡,干活勤快,操练用心,以前一门心思听从吴村长的,如今既然当了兵,便一心一意听从长官的话,逐渐得到骑兵营统领陈曦的信任,总算有个探亲的假给他,本来是明天的假期,高兴的熊清源多次请求,陈曦这才答应他今晚回来,明天晚上返回骑兵营。 没想到的是,熊清源刚一进清源村,便发现家里方向有火光冲天,一路飞奔回来,真个是家里着火,而且发现了这几个黑衣人,不是这帮歹人放火是谁。 熊清源怒不可遏,抽出长刀,与黑衣女人打在一起。 其余四个黑衣人亦挥舞兵器,帮助黑衣女人攻向熊清源。 熊清源凭借一股蛮力,力战五个高手,他虽然功夫不济,但力气源源不断,长刀一劈一砍,其中两个黑衣人虎口吃痛,丢下武器,早被熊清源一刀一个砍死了。要知道,这两个多月来,熊清源的全部心思都用在了练武上,虽练的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功夫,但特别适合实战攻防,此时使将出来,威力巨大。 黑衣女人临危不惧,又是一轮猛攻,以其精巧的招式,将熊清源逼退几步,同时自己也感为难,因为不管自己剑招多么乖张,对方就是简单招式用长刀挡隔,竟然屡屡凑效,他到底是功夫绝伦,还是一点不会全靠力量极大御敌?黑衣女人心里也是没底。 另外两个黑衣人分从左右攻击熊清源,将其半包围。 熊清源也试探出,此三人中,唯有右手边的黑衣人武功较弱,不如先对此人下狠手,再一一消灭他们。 熊清源双手握紧长刀,斜刺里高挑左手边黑衣人,将其逼退后,又横削正面的黑衣女人,对方双剑交叉一架,抵住了熊清源力拔山兮的一刀,不想熊清源此是虚招,看准右手边黑衣人倾身过来,立即抽刀反击,将其从右肩至左胯整整齐齐地一劈为二,黑衣人哼都没发一声,残肢倒下,眼睁睁死去。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轰隆隆”一阵巨响,从里边反锁的吴村长房子突然被大火烧塌,烧着的房子向院子里倒下,院中剩余缠斗的三人反应灵敏,立即向院子篱笆扑去,直接压倒篱笆,三人滚了几圈,才算狼狈避开大火烧身之势。 “要杀的女人已经死了,我们快走吧!”其中一个黑衣人对黑衣女人说道。 “没看到女人尸体,回去怎么交代……”黑衣女人道。 “这么大的火,房子的都烧塌了,不死的才怪!” 熊清源听他们对话蹊跷,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杀哪个女人,气急败坏下,“哇呀呀!”怪叫着冲上去就和他们拼命。 这个时候,大火引来了村里男女老少,大家提着水桶都来救火,看到两个黑衣人和阿夯斗的凶恶,虽不明所以,亦都赶上去帮着阿夯打那两个黑衣人。 “颠儿!”黑衣女人看对方人多势众,带着剩下那个黑衣人施展轻功而逃。 村民们打跑了黑衣人后,便连忙去救火,从新打的井中提出一桶一桶的水,浇在吴村长家遭受火灾的房子上,忙了一晚上,终于将火扑灭,众人都很劳累,围坐在吴村长家门口休息,但熊清源却是一刻不歇,徒手在吴村长房子的废墟中搬搬抗抗。 村里人早听说他如今在皇家狩猎场骑兵营当兵,不想为什么家里突糟此横祸。 吴瑕的结拜姐妹狄大娘子也来到这里,她的丈夫狄建昌从一开始救火就在现场,赶忙迎上去对她道:“你有孕在身,怎么也来了,这里有我们呢。” “我怎么放心的下小妹!” “你在这里看着就好。”狄建昌又张罗着村民过去帮熊清源清理,终于在倒塌的吴村长房子废墟中找出了吴村长烧毁的尸体,但无论如何也是找不到吴瑕,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村民们无限感慨,只得问熊清源来龙去脉,但熊清源也是不明就里,只把自己看到的说了一遍。 最后,在第二天早上,村民们为吴村长挖了一座新坟埋骨,一口棺材亦是狄建昌买来的,众人无不落泪,熊清源披麻戴孝,不胜伤感。 第44章 阴差阳错现密函 吴瑕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清泉洞内,白天,阳光从洞顶缺口洒下,照耀的她全身暖融融的,十分舒适。 她下意识地双手去遮挡刺眼阳光,发现自己两只袖口被火烧糊、烧黄了一大片,手背上也有烧伤出现的水泡,虽然不是很严重,但非常明显。 这个时候,吴瑕才开始回忆,之前自己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前一天,我回家去,看到了父亲躺在他的床上……”她隐约回想到一些片段:“父亲胸口骨骼断裂,应该是被人杀害的……有人在院子里叫嚣着……阿夯好似和他们打了起来……阿夯来过吗?不记得了!家里到处是火,家被火烧,我当时在做什么?当时吗?我好像要去保护爹爹,他虽然死了,但我还是要保护他……” 吴瑕坐在洞中,绞尽脑汁,回想着当时的景象,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她不停的问自己:“好像浓烟呛人……好像……好像没有别的事情发生。我是不是被烟雾熏晕过去了?我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她不禁呆呆自问自答着,脑子胡思乱想:“我真的经历了这些吗?爹爹真的死了吗?我真的回家去过吗?”她有些怀疑自己了,可能自己一直在这洞中熟睡,哪里都没去过,即使去过,也是梦中去过吧? “不对!”她马上意识到问题所在,自言自语道:“我的手被烧伤了,衣服都被烧坏了,不可能哪都没去……” “那么我又是怎么回到这里的呢?”她又自己问起来自己,实在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这个洞穴,目前来看只有龙在天和吴瑕知道,其他人如果要进来,会受到洞口丛林中蚰蜒的攻击,而且好像洞内还藏有更凶恶、更巨大的蚰蜒,但却不攻击龙、吴二人,这也令他们十分不解,如果要有一个解释,可能这里——清泉洞,是以龙在天代表的神龙族发源地,而这些蚰蜒,是保护这个神秘地界的守护者,那自然要保护神龙族真龙天子。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空口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被吓了一跳,难道有人?壮着胆子,吴瑕走到洞口看视,只见山洞外蜿蜒曲折的通道上有一只手掌大小的蚰蜒,背负着一只松鼠爬行,松鼠应该是死的,为了避免松鼠肉掉下来,蚰蜒爬行速度较慢,到了洞内后,这才身躯一拱,将松鼠丢下,蚰蜒又极快地爬走了。 吴瑕看的呆了,这是给我的吃的吗?之前出现的干粮、咸菜疙瘩也是这么送到洞内的吧?自己会不会也是由那种巨型蚰蜒背负着自己回到这个洞穴的呢? 她不敢想象,自己肚子真有些饿了,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龙哥的骨肉着想吧。 吴瑕从洞外找来一些树枝树杈,在洞内架了起来,用龙纹匕首将松鼠剥皮,将肉切成小块,用树枝串上松鼠肉,用火刀火石点燃树枝,开始烤起肉来。这只松鼠又大又肥,只在烧烤的初始有股焦糊味,后来越烤越香,肥油一点点被炙烤出来,油腻腻,香喷喷。吴瑕自己都被肉香味馋的口水直流。 堪堪烤好了松鼠肉,吴瑕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起来,边吃边想着最近遭遇的种种变故,爹爹一直在村中生活,一向与人为善,不会结仇,说不好,看来是天哥的仇家所为,爹爹的死是因自己而起的。如若不是因为自己身怀六甲,早一头撞死在洞壁上了。 如此,吴瑕开始在清泉洞内生活下来,每天必有蚰蜒从外面山下驮进食物,不是干粮就是些小动物尸身,总之吃的不断,吴瑕也经常到外面摘些野果回来,所以并不曾饿到。 她经常伫立清龙山顶,远眺龙城方向,握着龙在天遗下的龙纹匕首,心中默念着:“天哥,天哥,你在哪里?” ************************************************************************* 龙城颜翠园天安殿上,皇上龙在天突然召集太尉颜建明、刑部尚书阚明远、大理寺卿姚同光、都察院左都御史顾文忠和龙城提都秦锐渊觐见。 彼时顾文忠、姚同光和阚明远相携赶到天安殿时,太尉颜建明已经在殿上同皇上交谈着什么,廖公公侍立在旁。 三人山呼万岁,静待皇上吩咐。龙在天冷冷地看着他们,那几人知道龙颜大怒,大气不敢出一口,却不知所为何事。 龙在天开金口吐玉言,道:“今儿叫你们来,有件大事,朕要听听你们的意见。”说着对旁边太尉颜建明道:“把那封收缴来的密函,拿给他们看看。” “是!”颜建明拿出一页纸来,交给站于中间位置的姚同光。 姚同光肥肥胖胖,体型硕大,阚明远和顾文忠相对瘦小,分别站在他旁边,都凑近去看那页纸的内容。 三人越看越惊心,越看越胆颤,虽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比较起来,姚同光和阚明远还好点,顾文忠却是如同头顶淋下一桶冰雪水,心下真是透心凉,眼睛瞪得铜钱也似。 只见纸上内容—— 仲孙兄台鉴: 纵观天下,局势非表面之光鲜,朝野庙堂,明和暗斗,此天地合久必分之大势所趋。你我共造翻天覆地之盛举时机已到。 贤弟领本部兵马起义,古城内诸军与汝策应,里应外合,先占据古城,以此为根基,西域省各地统兵官皆会响应,其他各省吾亦有知会,到时倾各省之力,共同挥师中原,吾在京师勤王,以护驾为名,控制皇室,最终迫使皇上退位。届时吾辈平分天下,共享富贵! 敬颂 钧安。 兄宏盛(印) “这……这岂不是当时在颜府中由那位矮胖师爷模仿羊宏盛拟写的信函吗?怎么到了这里?此信件应该在我家中地砖下藏匿着才是啊!”顾文忠表面虽不动声色,心里却如翻江倒海,无一时平静的,忙又去看印章,羊角样式,惟妙惟肖,几可乱真,心下一动,又想到一个细节,再去看纸张一角,果有一点墨汁,十分细小,不仔细分辨,根本认不出来。 顾文忠不禁一凛,想道:“莫非……我藏好的信函被人盗走,此封即是?”却又马上推翻想法:“不能够呀,当时夜深人静,我是等家中所有人都熟睡后,仔细观察多时,觉得无人出现才藏信的,前后没有耽搁多少时间,不会被人发现呀!”看来回家后,要好好找找原件。 就在顾文忠脸上青黄不定之时,太尉颜建明却在观察着他。原来颜建明即为颜家的主事人颜修谨的长子,颜皇后的父亲,亦即为当今皇上龙在天的老丈人,身居要职,掌管天下兵马大权。 颜建明自然知道顾文忠目前在帮颜家做事,也知道那封准备好的密函在顾文忠手中保管,但还没到使用此密函的时候,现在却突然出现,而且到了皇上手中,由此给所有人出了难题,接下来该如何做,至少颜家方面还没准备好。 顾文忠也看向颜建明,满脸的疑惑,暗暗摇了摇头。 “你们看来如何?”龙在天坐在龙椅上,冷眼旁观,赫然问道。 其实,刑部尚书阚明远是颜修谨的学生,颜修谨于十多年前任丞相时,屡次提拔阚明远,此人哪能不感恩戴德;大理寺卿姚同光的祖上,一直在西域省任职,把持西域一省政经大权,姚同光更在西域省曾担任太守一职,此人后来因办事不力,而进京为官,全仗颜修谨扶助,才保全性命,因此亦对颜修谨言听计从。他们都是属于颜家一派,自然要帮助颜修谨对付羊宏盛。 “回皇上,”阚明远先说到:“此信文字,像极羊丞相笔记,连落款的印记也是羊丞相的私印,当是真迹无疑。” 姚同光摇晃着肥头大耳,说道:“没想到羊丞相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勾当,万望皇上立即追查羊丞相。信中所提及的‘仲孙兄’,下官没有记错的话,当是西域省驻守西部长城的守将,和羊丞相关系一直很好。”姚同光曾做过西域省太守,后因过错,调离西域省。 龙在天又看向顾文忠,眼神冷峻,询问他的意见。其实,殿上众人都在看向他,想听听他会怎么说。 顾文忠迟疑一下,说道:“微臣有些疑虑,不解开这些疑虑,微臣实在不敢妄下定论。微臣的疑惑之处是,此信件皇上到底如何得到的?” “这个嘛……”龙在天道:“是秦锐渊一大早送来给朕的。他现在有要事去办,一会等他回来,让他讲讲具体收缴来此信件的经过。” 正在这时,门外传令兵突然高声叫道:“龙城提都秦锐渊秦大人觐见!” “让他进来。”龙在天不无赞许地道:“这么快就回来了?秦锐渊办事效率很高嘛。” 只见一个武官,四十多岁年纪,顶盔贯甲,披风抖擞,精神昂扬,款步走上天安殿,跪下行礼,口称道:“末将拜见皇上!” “秦将军请起。”龙在天道:“你来的正好,给我们讲讲那封信的来历。” 颜建明又对秦锐渊道:“兹事体大,你从头详详细细慢慢说来,不可有一点遗漏。” “是!”秦锐渊答应一声,不缓不慢地道:“末将昨晚带队在城中各城门巡视,到了西城门时,恰逢当值守门官换防,当时正好三更天时,趁此时候突然出现七个人强行闯卡,我当即带人拦截,这些人功夫不弱,打死打伤官兵数人,在西城门处消灭敌人三名,有四人逃脱出城,我带人穷追不舍,一直追出三十余里才将余下四人全歼。之后,从其中一人身上搜出这封密信。末将知道事态严重,所以立即星夜赶回京城,向皇上报告。” 众人听他说的轻巧,想来实际非常凶险。 “这七个歹人现在尸体在哪里?”颜建明问道。 “末将已将他们尸体运来颜翠园,”秦锐渊回道:“就在翠湖边上陈放。” “好!”龙在天道:“走,我们去看看。” 众人出了天安殿,走到翠湖边,只见地上排列着七具被草席子覆盖的尸体,等众人走进,自有卫士掀起席子供大家看视。但见一具具尸体直挺挺的,死的不能再死了,而且尸体上开始发黑,招惹许多蚊蝇。 众人看了唏嘘不已,彼此互相看看。知道内情的颜建明和顾文忠听的如同天方夜谭,这七名羊宏盛的保镖死过多时,之前一直在颜家秘密据点的地窖中,后来虽然运出,却怎么会活过来携带密函出城,还杀了几个官兵,当是无稽之谈。但是,要知道,这个龙城提都——秦锐渊,是当今朝廷中为数不多的不归属于羊党和颜家的正直之人,虽然是他一面之词,却很容易获得大家的信服。由此也让颜建明和顾文忠云里雾里,所见所闻无所适从。 众人又回到天安殿上。 “朕交代你办的事,都办妥了?”龙在天问秦锐渊道。 秦锐渊立即回道:“末将已经将各城门完全封锁,从今天开始,不准进城,严禁出城,施行宵禁。” “好,做的好。”龙在天道:“朕的天下,谁都抢不去!” 在殿上的众人,看皇上盛怒之下仍旧夸赞秦锐渊,无不对他刮目相看。 顾文忠此时想到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忍不住硬着头皮对龙在天道:“皇上,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呀,总是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龙在天道:“有什么话,尽管说。” 顾文忠躬身道:“之前的龙城已经加强戒备,如今更加森严。由此只会令城中百姓不安,尤其是,龙城八十万人口,如果封锁城池,所剩粮食,不及十日之需呀。微臣担心的是京城重地的稳定……” “这个无妨!”龙在天大手一挥,道:“为了安全起见,暂时还是要封锁整个龙城。至于粮食方面,朕要开官仓,先用储备粮,想来不会太久,朕有信心,快速解决这个叛乱势力。” 旁边秦锐渊又再说道:“末将有一事不明,最近龙城防卫正如顾大人所言,已经达到近年来最严格的戒备,但羊丞相仍旧知难而上,派人出城送密函,难道真的到了十分紧急的关头吗?否则谁会犯险,直接走城门呢?” “朕也有此疑惑,”龙在天道:“所以,朕有一决定,今儿个才把你们找来,命令三司会审,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共同审理此案,审理期间,涉嫌叛乱的官员一律收监,涉嫌叛乱的统兵将领,撤销统兵权,由太尉给予规避。” 颜建明、阚明远、姚同光、顾文忠及秦锐渊一齐躬身称是领旨。 便在此时,门外传令兵突然高声叫道:“六王爷求见!” “这个老六,怎么又来捣乱!”龙在天无法,宣其觐见。 不一刻,六王爷龙载离人高马大,健步如飞地到了天安殿上,跪地行礼,礼毕站起,看着颜建明等一众大臣,笑道:“各位大人都在呀?好不热闹!” “老六,你又来见朕,所为何事?”龙在天问道。 龙载离陪笑道:“皇兄,不瞒您说,您上次让我想个去滇池省的充分理由,老六我想出来了,嘿嘿……” “怎么?你还惦记那事?” “嗨!谁叫老六我越活越对释家感兴趣呢?这昆仑山轮回寺普陀罗宫就如同佛门圣地一般,久久萦绕在我心头,挥之不去呀!” 龙在天看他说的真切,多少被感动了,便道:“把你想到的理由说出来听听,如果没有充分说服力,朕还是不允许你去!” “您老儿放心吧。”龙载离却好似胸有成竹一般,道:“咱们神龙国护国大法师,也就是滇池省佛教小宗派执政活佛——厝仲活佛年事已高,身体每况愈下,近年来以修养为主,逐渐将教务和政务委托下人去办,或者交由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代为管理。所以,臣弟以为,我们现在要紧处是选个摄政活佛,专门协助厝仲活佛处理政教两方面的事情。臣弟不才,愿意代皇兄去往艰苦的滇池省监理推举事项,请皇兄定夺!” “咦!”龙在天听后,发出一声惊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面前高大的六弟,好似不认识此人一样,说道:“老六,没看出来呀,这你也能想到?朕一直看走眼了,怎么把你这么个大才遗漏了呢?” 旁边一众大臣亦对龙载离伸出大拇指,赞他此计绝妙。 大殿上现出少有的轻松气氛,今天以来,大家都被皇上怒气吓得谨小慎微,没想到被龙载离缓和了好多。 “不过……” 龙在天突然话锋一转,惊得龙载离笑容僵住了,追问道:“皇兄,您还有什么顾虑?” 龙在天道:“……顾虑谈不上,不过……这个主意最好不是由我们提出来的,最好是由滇池省自己提出来,让朕来批复才好。” “这个嘛?”龙载离一张大手去捋短须,颇感为难。 顾文忠上前道:“微臣可以给滇池省骆使君发封信件,跟他提及一下,让他以滇池省名义,向皇上请愿,请求朝廷派员来监理轮回寺选举摄政活佛一事。” 龙载离听了连忙鼓掌,大叫道:“妙计!妙计!” 龙在天亦点头道:“这样甚好。”其他众人也跟着叫好。 最后,龙在天道:“文忠留下,其他人都回去吧。” 除了顾文忠、廖公公外,其他众大臣拜伏而退。 等众人离开后,龙在天对顾文忠道:“朕知道阚明远和姚同光都是颜修谨的人,三司会审一事,他们一定会用各种手段怼羊宏盛,所以,朕希望你能客观点,虽然你是羊的学生,但你为人朕是信的过的,你要保证公平、公正、公开,明白了吗?” “微臣,谨遵圣谕!” “这件事情,朕很担心是有人谋划好了对付老师,但,其实有的时候想想,老师功劳太大,老百姓只知道感恩于他,不知道朕付出的心血、责任。” 顾文忠在旁边听的心惊胆战,不敢接话,心里不禁嘀咕道:“皇上到底是要救羊丞相,还是要打压他呢?” “朕自坐上这个皇位起,”龙在天好似自言自语,又好像要把心声全部倾吐出来,道:“这么多年来,先是由颜修谨任丞相,管理天下政务,后任命羊宏盛为相,老百姓每逢善政,不是感恩颜修谨,就是念及羊宏盛,如遇与民争利的事情,必会数说朕的不是,唉,做这个天子,也是吃力不讨好。” “皇上龙体要紧,莫再想这些了。” 龙在天突然话锋一转,道:“这个羊宏盛,若他真干出忤逆之事,其心术之险诈,诸大臣亦无与之比者!” 顾文忠侍立良久,见皇上气消一些,便上前一步,道:“三司会审期间,微臣建议皇上去外地散散心,莫要被这些烦心事所困扰。” 龙在天想了想道:“朕也确实不忍心见到老师遭遇牢狱之灾。过两天,正好从克国买回来的战舰群抵达海城,朕要去看看,之前就安排好了的。” “是,是。”顾文忠道:“皇上不提,微臣差点忘了,战舰群壮我国威,皇上自然要去看看。” “朕此去海城,有心带龙载坤一同前往,但他小妾刚刚过世,听说心情低落,我也不去烦扰他了。” 第45章 南北内战召集令 岳莱国首领峰城外南部不远处的千丘国军营中,利尔逊的金顶大帐周围,被千丘国士兵团团围住,无数火把,照耀的如同白昼。 大帐外的千丘国战士,大帐内的利尔逊外交官伊娃、神龙国先锋大将燕鹏飞,三方僵持不下。 千丘国大元帅索悲带领一众将领站在金顶大帐前,从传令兵手中接过一个锦囊,对大帐内说道:“伊娃外交官,鉴于目前的形式,你恐怕不能亲自阅览贵国总统的手谕,就由我们来帮你念一念吧。”说着,随手将那锦囊递给旁边千夫长迈松,示意他来念出。 迈松下意识接过锦囊,对于当众来宣读别人的信件一事一脸疑惑,问道:“大元帅,这个……合适吗?” “让你念,尽管念。”索悲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说道:“我们这里,只有你懂得克语,译成南语来念。” 迈松更不迟疑,从锦囊中拿出一张粗糙的纸来,展开来,但见上面蝌蚪文密集,正是克洛奥斯文字书写,自己集中精力,先看了一遍后,才开始翻译,宣读道: “珀西将军及伊娃亲爱的: 首先,得悉你们率领的部队与千丘国联军在岳莱国内节节胜利,向你们表示祝贺。其次,在你们收到此信的时候,利尔逊大平原上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变局,不次于二十年前共和国的创建,因为我们南北两个政府派别之间的分歧,已经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 所以,很遗憾的告诉你们,共和国内战开始了,你们按照之前的隶属关系,珀西将军归于南方政府,伊娃小姐归于北方政府。虽然你们在南部半岛愉快合作,但是一旦回国,你们会成为对立的阵营。最后,我以共和国总统的身份,要求你们见信后立即率军返回。 希望你们一切顺利! 利尔逊共和国总统 利尔逊北方政府统领 斯普林霍尔” 迈松以他那富有磁性的嗓音,用南部话语朗诵完这篇信件,当读到“……伊娃亲爱的……”时,自己因从小受到神龙国儒家思想教育,在此处却不好意思读出来了,并没有完全翻译,只读了名字。 “啪!”的一声,金顶大帐木门被一把推开,只见伊娃顶着湿漉漉的红头发,披着件薄衣服就快步走出来。 “伊娃外交官,你……不是被劫持了吗?”索悲问她。 索悲话音未落,金顶大帐内又走出了燕鹏飞,众人无不好奇地注视着他。 但见伊娃径直走到迈松身边,一把夺过信件,自己看了起来,脸上惊恐莫名。 “事已至此,”燕鹏飞道:“是否意味着战斗结束呢?”他已然知道这场战斗不是千丘国的本意,如果幕后指使者利尔逊共和国撤军,千丘国没有理由继续战斗下去,遂有此一问。 索悲对伊娃亦冷冷地道:“如果你们撤退,我立即收兵回千丘国,希望你们能释放我们的国主撒子模。” 伊娃不置可否,辨认出总统手谕真伪后,心里一片混乱。 “现下的当务之急,”索悲又道:“就是找到珀西将军,能不能平息这场战斗?能不能平稳撤军,全看此人想法,他若想在我们南部半岛继续为非作歹,我恐怕要联合岳莱国,灭掉你们利尔逊全军!” “不要说这些了,”伊娃气急败坏,道:“还不是你们把珀西打跑的吗?” 索悲不去理会她,看着燕鹏飞道:“你,就是神龙国的密探?” “我代表神龙国援军。”燕鹏飞亦用南语说道:“想来大家都是不想打仗的,不如由我神龙国做个担保方,你们两国双方罢斗,此战就此结束可好?” “可以详谈!”索悲不冷不热地道。 就在这时,远处又是一骑快马而来,到了近处,传令兵高声叫道:“探马回报,珀西将军向北逃窜,击溃了一批首领峰冲击而出的骑兵后,躲入一个荒村之中,距此不及五十里地。” 索悲看向伊娃,说道:“伊娃外交官,还请你去劝说珀西将军可好?” 伊娃收起总统手谕,道:“你们不了解珀西,他是个战争狂人,崇尚战场上的厮杀,我只担心他不会听我的……或者说不会听从总统的命令,因为他不归属于利尔逊北方统领。” 燕鹏飞对她道:“不怕,我陪在你身边,我们一起去见此人,我保护你的安危。” 伊娃不禁用感激的眼神看着他。 第46章 四方会谈石林村 石林村被岳莱国、千丘国两国士兵包围,牵绊着利尔逊、神龙国要员,这里突然成为了南部半岛的焦点。 伊娃从石林村南部返回千丘国包围的军队,此部由千夫长迈松率领,他看到伊娃出现,颇感意外,命吉瓦保护她归队。 “情况如何?”迈松问伊娃。 “珀西有点犹豫,担心千丘国、岳莱国不会放我们回国。当务之急,是请大元帅索悲前来谈判。” 迈松立即传令,命吉瓦返回千丘国营地,请大元帅前来石林村赴邀。 吉瓦得令,骑快马而去。 另外一边,燕鹏飞由石林村北部返回岳莱国包围的军队,此部由素朗贡带领,燕鹏飞详细说明谈判一事,素朗贡马上派人回首领峰上报国主颂山。 等待国主前来的这段时间,素朗贡向燕鹏飞询问千丘国营地一行的情况,燕鹏飞诉说一遍,又问他为何会赶来这里包围利尔逊部队。 素朗贡回道:“贵国主帅骆仁敏刚到首领峰,听说千丘国营地中火光冲天,他感觉军情紧急,遂立即率一千骑兵出城,国主苦劝不住,命我带兵前来支援,不想主帅的骑兵已经被利尔逊士兵全部消灭,我便追踪他们行迹,来到这里。” “主帅无事,只是被他们抓住了!” 素朗贡点了点头,又道:“主帅带出的骑兵,与利尔逊士兵交战之处,我们救出了一个伤兵,此人穿神龙国军服,但却是个克国人。” 燕鹏飞第一个想到的是武冠雄,忙去看望他伤势。到了一处简易伤员帐篷外,先是看到一双腿脚露在帐外,走进一看正是武冠雄,只见他本是高大的身躯,浑身是血,竟然是腰部中了一枪,此时已包扎好,但因流血过多昏迷不醒。燕鹏飞要求素朗贡务必要救活此人性命,因其为骆仁敏的家将,身份不一般。 等到天蒙蒙亮时,传令兵回报,说道:“国主有令,授权神龙国先锋大将军燕鹏飞代国主进行和谈!” 此命令一公布,燕鹏飞十分惊奇,不明所以。 “燕将军,”素朗贡对他道:“国主非常信任您,望您以我们岳莱国利益为重,帮我们进行和谈。” 燕鹏飞点了点头,感觉自己责任重大,因包围部队中找不到神龙国军服,燕鹏飞只得穿上一件合适的岳莱国军服。 由此,燕鹏飞和素朗贡一起进入石林村,来到村中央空地上。 此时,空地上摆放了一张四四方方的木桌,不知道从哪户村民家中翻出来的。 骆仁敏也已经被松了捆绑,穿回自己的将军铠甲,披头散发地坐在木桌一边,对面坐的正是珀西。珀西冷冷地看着他,吓得骆仁敏不敢抬头,瑟瑟发抖,刚才被马鞭抽打,被威胁审问,自己心里犹有余悸。 这时,正好千丘国大元帅索悲、千夫长迈松还有利尔逊外交官伊娃来到。 “岳莱国国主颂山还没有到吗?”索悲问道。 “国主任命神龙国燕鹏飞将军代其和谈。”素朗贡说道。 索悲点了点头,坐在木桌一边,燕鹏飞亦入座,坐在索悲对面。 会谈正式开始,会谈的四方代表人物分别为千丘国大元帅索悲、岳莱国国主代表燕鹏飞、利尔逊共和国将军珀西、神龙国主帅骆仁敏。 索悲首先叹息了一声,说道:“我们千丘国,如同被上天诅咒了一般,二十年前出现了一个将灵魂出卖给恶魔的斯利纳伽,祸及南部半岛诸国,连累整个天下大乱,现在又遭受来自异域新势力的胁迫,唉!” “大元帅这么说来,就太不讲道义了。”珀西说道:“没有我们利尔逊推波助澜,你们一样会北攻岳莱国,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此话从何说起?”燕鹏飞不明所以,问道。 珀西看着燕鹏飞,道:“我们利尔逊部队来到南部半岛前,已经了解了整个半岛局势。当然不是像你们看到的这么平和,可以说凶险难测,各国之间的利益冲突,一触即发。我们仅仅是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仅此而已。” “请你再说的具体一点!”站在燕鹏飞身后的素朗贡突然说道:“否则我们会认为你在挑拨离间。” “哈哈……”珀西笑了几声,道:“你们岳莱国和千丘国,本来是一个国家,为什么会分裂,而且同时分裂出来还有一个扶南,就是因为资源分配问题嘛。南部半岛,崇山峻岭,号称十万大山,可供耕地、各类农作物的土地很少,越往南部,可利用土地就更少了,岳莱国境内反而拥有大面积的农场,千丘国不眼红才怪。” 索悲听后说道:“如他所说,千丘国人民却是以捕鱼为主,很多生活资源匮乏到无以为继,扶南比我们条件要好一点,唉!” “所以,你们便顺应利尔逊人的唆使,向北出兵?”燕鹏飞道:“你知道你们千丘国和利尔逊挑起的战争,给爱好和平的岳莱国人民造成了多少破坏,带来了多少伤害吗?使多少岳莱国家庭流离失所,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村落,因惧怕战争而逃难的村民,他们能去哪里,去到哪里都是苦难!” “千丘国的老百姓,即使没有战争,也是苦难的!”索悲叹息一回。 燕鹏飞想了想道:“无论如何,这不是发起战争的借口。” “好吧,”索悲回应道:“战争是我们发起的,不管是不是本意,现在我们想结束这场无意义的战争。我们千丘国愿意送给岳莱国三头白象,作为赔礼。” “再加上……”燕鹏飞接下去道:“你们要归还所有占据的岳莱国城池,入侵部队全部撤离岳莱国境内。大元帅能同意吗?” 索悲点了点头。 燕鹏飞又转向珀西,问道:“你们利尔逊部队要同千丘国部队同时撤离岳莱国境内,将军阁下能同意吗?” 珀西点了点头。 坐在珀西对面的骆仁敏仍旧低着头,此时微微抬起一点,偷看珀西。 “你很恨我吗?骆骆骆仁敏主帅大人?”珀西看着对面的年轻人道,又看向燕鹏飞,说道:“但是,你又怎么确保我们能安全离开南部半岛?因我们引起的战争,使得不仅岳莱国,千丘国也有很多人怨恨我们。”说着,看向燕鹏飞。 燕鹏飞道:“你们的火枪威力十足,即使现在,我也心有余悸。你们的实力足以对抗南部半岛任何一股力量。岳莱国境内,我以神龙上国名义保证你不会受到伤害,千丘国境内,我相信大元帅可以保全你们安全撤离,再者说,你们不是已经软禁了千丘国国主撒子模了吗?” 索悲对珀西道:“珀西将军放心吧,我们也不想再引起任何麻烦。” 珀西得到他们的答复,也无他法,只得接受。 燕鹏飞稍感放松,脸上也展露笑颜,道:“我是代表岳莱国国主在和各位谈判,鉴于刚才提到的千丘国与岳莱国存在安全隐患,我有个提议,等我回到首领峰,马上向颂山国主请求。” “什么样的提议?”索悲很感兴趣地问道。 “千丘国有人,却没有耕地,而岳莱国有大面积的农场,”燕鹏飞回头询问素朗贡的意见,见其点了下头,便继续说道:“何不让千丘国的农民来到岳莱国的农场帮工,等有了收成分配给千丘国的农民,岂不是两全其美。另外,我会向颂山国主提议,每月初一、十五,开放两国边境商贸,两国商人可以自由贸易,岳莱国可以出售各种农作物,千丘国可以出售各种渔产品。当然,这种情况,也可带上扶南一起开展,无论怎么说,若干年前,你们三国是一奶同胞的兄弟民族呀。” 索悲十分赞赏地看着他,笑道:“如果此计划岳莱国国主同意,当是我们三国人民的幸事,还望燕将军不计前嫌,力保促成此事。” “我会尽力的。” 石林会谈结束,四方势力均达成了各自的主张。利尔逊士兵释放了骆仁敏,开始整顿军队,准备撤离。 临别之际,伊娃将燕鹏飞拽到远离人群的地方,对他道:“利尔逊共和国内战爆发,正是缺人的时候,你是否有意去往我们国家施展才华?” 燕鹏飞没想到她会有此一说,只得道:“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应付的责任,我现在的责任就是回到神龙国复命,不负圣恩。不过,我要谢谢你的邀请,以后如有机会,我也不是不会去利尔逊大平原,我现在不就是来到南部半岛了嘛!” 伊娃点了点头,笑道:“希望我们不会兵戎相见。” 燕鹏飞亦道:“希望我们不会兵戎相见。” “我是说真的。”伊娃又道:“我的父亲,也就共和国的开创者们,曾有过训诫,共和国不会与东方的神龙国产生冲突。”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训诫?”燕鹏飞颇感意外,既然有这样明确的约定,当年一定是关注过神龙国才是。 “我也不是很清楚,”伊娃道:“不过认识了你,我对你们神龙国也很感兴趣,等我回到利尔逊后,会好好问问斯普林霍尔叔叔,他和我父亲是多年好友兼同僚。” “希望我们有机会再见。” 伊娃拿出一条锦帕,原来是绣有佛祖绣像的锦帕,交给他,道:“这是我在滇池购买的一块堆绣,因为看上去很精美,我很喜欢,现在送给你作个纪念吧。” 燕鹏飞看此锦帕虽然美轮美奂,但实属普通,是滇池省靖城街头十分常见的手工艺品,但因是伊娃相赠,自己非常高兴,便将领口解开,拿出那颗珍藏多年的天珠取下,送给伊娃,作为纪念。 伊娃手指抚弄这颗桶珠,说道:“我在靖城见过的,听说可以降妖伏魔,趋吉避凶,昆仑族人看的比生命还重要,无人愿意出售。” “这又叫做天降石,多年前恶魔侵袭南部半岛时,佛祖为了护佑众生,降此天珠,除业障,生威德,得人心,获善缘。” 四方分为两派,各自离开石林村,一场大战,烟消云散。 ************************************************************************* 燕鹏飞带着骆仁敏,跟随素朗贡率领的岳莱国部队,返回了首领峰,岳莱国国主颂山早已得到和谈结果,亲率全城文武百官及军民出城迎接,场面隆重,载歌载舞。 城中虽然一片狼藉,城外亦是因之前的战争尸骨无数,但此时却被整理出一大片空地,清水洒地,黄土铺路,好似欢迎英雄一般,将他们接入城中。 颂山肥肥的脸蛋上,早没有前一日的阴霾,换上一脸的笑不拢口,一手握着燕鹏飞,一手牵着骆仁敏,直接将他们带到国主府,国主府是一座庄园,典型的南部半岛常见的庄园,但却是占地广阔,宅邸三层建筑,圆顶,彩绘,民族特征明显,宅邸周围全是空地广场,外围由园林围绕,极尽奢华。 此时,广场上摆列出数张桌椅,国主府上无数仆人穿插来去,络绎不绝,正在上菜端酒,神龙国援军部队军官都在广场上站队,等待着主帅及先锋大将。在他们周围,亦有众多岳莱国大臣,看上去都是来作陪的。 颂山对他们笑道:“援军大部队在城中,自有民众伺候好吃好喝,我把统兵将领都请到这里宴请,此是庆功宴,今天我们不醉不休!” “国主太客气了,我们神龙国皇上有旨,援军此来,一切粮草补给,皆由我们自行携带,不可拿岳莱国友邦一粒米。”燕鹏飞说道。 “大皇帝的旨意,我们自然要遵守,”颂山心情大好,笑道:“但这不是补给,是宴请,我们必须要好好庆祝一番。”不由分说,将骆仁敏和燕鹏飞塞入主席,命所有与会人员入座,宴会开始。 神龙国的习俗,都是一人一席,但在南部半岛,却是一张大桌子,围坐多人进餐,神龙国的将领们倒还不习惯呢,但入乡随俗,只得按照主人安排入席。 但颂山却跑进宅邸中,不一时,带着一位白衣胖女人出来,向众人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夫人娜诗采丽。” 众人一听是国主夫人,立即站起躬身行礼。 只见国主夫人娜诗采丽个头不高,却是肥美艳丽,皮肤如同牛奶一般细腻光泽,一张圆脸肥嘟嘟肉乎乎的,十分可爱,总是笑脸迎人,如沐浴春风。 娜诗采丽亦是看向众人,逢人便唱诵佛号,口称佛祖保佑,当看到燕鹏飞时,不禁惊呼出声,“啊!”的一声,较为失态。按说以国主夫人的身份,什么世面没见过,怎会如此失礼。 “燕……燕南天!” 燕鹏飞怔了一下,马上恢复常态,又被认错,看来已经习惯了。他微笑道:“夫人,在下神龙国燕鹏飞。” “哈哈哈哈……”颂山一阵爽朗的笑声,对夫人道:“夫人不必惊慌,我初见燕将军时,同夫人一般表现。” “失礼了!”娜诗采丽莞尔一笑,道:“各位将军,刚刚得到战争结束的消息,宴席准备的很仓促,万望不要介意。” 众人忙说岂敢岂敢。 颂山便举杯致辞,道:“神龙上国,永远是我们岳莱国的宗主国!此次胜利,皆赖神龙上国援军及时赶到,岳莱国无以为报,特设下酒菜犒劳,希望两国,世代交好!干杯!” 全场将士同饮一杯。 宴席上,颂山不住嘴地向夫人、在场岳莱国大臣们讲述燕鹏飞战阵中的神勇非凡,不但武功盖世,而且思虑周详,提到和千丘国、扶南通商一事时,亦表示同意,承诺会派使者前往两国商谈细节,真是赞不绝口,众人亦无不对他另眼相看,不免冷落了旁边坐着的主帅骆仁敏,使其颜面尽失。 燕鹏飞连连谦虚,说起多亏国主的猬王护甲,否则恐怕不能全身返回,说到此处,燕鹏飞便要去换下护甲,交还国主,却被颂山阻住,道:“这件猬王护甲就送给将军了,英雄就应该配好装备。” “这如何是好?”燕鹏飞道:“此乃宝物,国主万金之体,需要此物护身才是。” 颂山坚持要送,十分坚决,旁边娜诗采丽也极力劝说,道:“当年也有位神龙国的大英雄,也配此宝物,我们没能赠予他,看来一切因缘,皆是佛祖安排下的。” 第47章 鬼使神差助栽赃 颜府内进幽闭的院落中,那间雅致的会客厅上,颜修谨端坐太师椅中,下面站了一排颜家干将,为首者,正是颜修谨的长子颜建明,其他几人,有殿前行走颜如玉、为颜家效力的御前侍卫副统领刁伯功,还有一个是颜家的远房亲戚,为巴结颜家而愿做任何事的得贵。 颜修谨当先对那得贵道:“三得子,今儿老夫叫你来,是给你下个任务。” “老爷,您尽管吩咐!”得贵点头哈腰,一副奴才相。 “龙城全城戒严,不准进城,严禁出城,现在刚刚开始,你去市面上,把能买到的大米、白面,一应蔬果,只要能买下来的吃食,都囤起来,就暂时放你家里,老夫跟柜上说过了,你去支银子,带人手马上去办,越趁早价钱越便宜,没有老夫的吩咐,不许出手。另外,大妮子会带人到你家里,保护囤积的食物,如有刁民暴动去抢,自有人理会,你不用多管。明白了吗?” 颜修谨说的快,得贵脑袋筛糠也似的点头。 旁边颜如玉对得贵说道:“你放心吧,我自会带足人马去保护你家和粮食。”看来,她就是颜修谨提到的“大妮子”。 颜修谨交代完后,命得贵速去办理,那得贵如脱缰的野马,扣上帽子就向外跑,正好跟开门进来的颜府管家撞个满怀。 管家不理会得贵,向颜修谨道:“老爷,顾大人来了。” “请顾大人进来。”颜修谨说着,又对管家道:“你正好带三得子去账房,按老夫交代的办,再给他带上几个会讲价的家人。” 管家称是,自带得贵下去,换顾文忠走了进来。 不等顾文忠向自己问安,颜修谨先行问他道:“顾大人,你可来了,等的我们好苦。” 顾文忠道:“下官也不敢耽搁,回到家立马便翻找那封密函。”说着看了眼刁伯功。 颜修谨道:“顾大人放心吧,这里的都是自己人。” 顾文忠这才从袖口中摸出一个信函,交给颜修谨,说道:“相爷,真真奇了怪了,这封信函原封不动的被我藏在家中,这不是,我还找了出来。当时在天安殿上,我还寻思,是不是被人盗去了,看来其中有鬼。” 颜修谨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将那信函看了多遍,皱眉道:“是那封信呀,没错的,那位拟写此信件的师爷,赌咒发誓,不曾另写,为表清白,已经自尽了。” “哎呀!”顾文忠不免惊叹一声。 站在他身后的颜建明说道:“顾大人不必惊慌,那位师爷既表清白,又表忠心,他的家人,我们颜家自然会照管好的。” 颜修谨吩咐颜如玉,道:“大妮子,掌灯!” 此时艳阳高照,众人不明白他的意思,但颜如玉仍旧走到烛台旁,点燃了蜡烛,端在老爷面前。 颜修谨将那封信纸放在烛火上点燃,众人都看着信纸被烧成灰烬,此事便算是跟颜家毫无关系了。 “冥冥中自有天意,难道老天爷都在帮助我颜家?”颜修谨好似自言自语,道:“无论如何,羊宏盛此次凶多吉少,我们颜家不要再做什么惹眼的事了,顺其自然吧。” 颜建明道:“三司会审,世人不知,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都是我颜家的人,羊宏盛不死才怪!” 顾文忠道:“相爷,下官还是不明白,那些羊府的保镖尸首,为什么会突然失踪?为什么会突然活过来,到西城门闯卡?难道真的有鬼神之说不成?” “这……其实跟这信件一样,让人百思不得其解。”颜修谨看向站于最后的刁伯功,道:“小刁,你来说说吧。” 只见站在阴影中的刁伯功,身材颀长,猿臂蜂腰,但却有着一双长条立起的耳朵,像极了驴耳朵,此时唯唯诺诺,欲言又止。 顾文忠自然知道此人身为御前侍卫副统领,没想到也是为颜家效力,而且是做一些极为重要、秘密的事情。 颜如玉好言劝慰他,道:“刁大人,不要有任何顾虑,把你之前跟我讲过的,再说一遍吧。” 刁伯功清了清嗓子,这才道:“小人对于这件事情,亦倍感蹊跷,实在想不透彻,如今说出来给顾大人听听,可能以顾大人的才智也许会参透其中奥秘吧。”说着,他又清了清嗓子,讲道:“如玉小姐和日本忍者刺杀羊宏盛未果,只杀死了羊的七名保镖,后来这些尸体被藏在秘密据点的冷窖中。没过几天,我带人将这些尸首运出,按照事先计划,本是要做成一种行刺皇上的假象,而后将这七具尸体留下,要知道,即使是龙城府尹也能追查出来这些死者的幕后主人正是羊宏盛,这样就起到了栽赃嫁祸的目的……” “等一等,”顾文忠打断他,问道:“要行刺皇上,而且是假的行刺,这如何能办到?” 刁伯功看了看颜修谨,见其点头,便回道:“小人身为御前侍卫副统领,掌握皇上的行踪,原是打算在皇上于颜翠园来往皇城的中途埋伏下刺客,进行弓箭、弩箭等远程射击,其实保护皇上的御前侍卫亦持有弓弩,当即还击,双方互有攻击后,埋伏的刺客全身而退,埋伏处留下那七具尸体,就是等着御前侍卫去发现他们。” 顾文忠想了想,又问道:“如遇突发事件如何处理呢?比如安排的刺客有死伤,不便撤离的话,怎么办?” “这些都有考虑。”刁伯功道:“如果刺杀行动中有我方人员伤亡被抓,他们都会自行了断。请顾大人放心,这些人,谁也不会查出他们的身份。” “是吗?”顾文忠不无担心地道:“刁大人所说的,都是计划,那么……实际上呢?” “实际上……”刁伯功说道此处,突然又结结巴巴起来,道:“就……太过诡异了!我带人从地窖中抬出这七具尸体,放在一辆马车上,马车车棚密不透风,从外根本看不到里面,我当时带着十多人,都是骑着马左右跟随马车,到了事先准备好的埋伏处,一路上不曾发生任何事情,再去打开马车车棚,谁知道,哪有什么尸体,那七具尸体都变成了白菜,整整装了一车的白菜,实在蹊跷,真是神不知鬼不觉,怎么就都成了白菜了呢。当时那个地窖中,确实有很多白菜,但我们十多个人,绝不会错把白菜当成尸体搬运出来吧?唉,实在想不透,想不透呀!” 这时,颜如玉说道:“事后,那个地窖中我们又翻找了多次,除了蔬菜,什么都没有。” 顾文忠听后,亦是叹息一回,道:“计划本是好的,但可惜尸体被调包了……” “调包?”刁伯功此时必须反驳,否则主子岂不是要处分负责人吗。于是他说道:“顾大人此话,小人实在不能认同。那一路上,我们十多个人,一刻不敢远离,我一直紧紧盯着马车,就是担心一路上有什么差池,说不得,是被鬼给调包了。” “好了,”颜修谨说道:“这件事件,每一个细节,事后我们都推演过,其实就如小刁所言,神不知鬼不觉呀,顾大人,能给分析下吗?” 顾文忠颇感为难,道:“这不合乎情理……很遗憾,下官分析不出来。” 颜修谨和颜建明面面相觑。 顾文忠想了想,道:“但有一个地方,下官实在有些疑虑。” 颜修谨道:“顾大人有何疑虑,但说无妨。” 顾文忠道:“下官早听说过颜府能人汇聚,家兵上千,当然这些都是传闻,下官也不知道详情,也不想知道。但,此次行刺事件,关系重大,看来参与人员众多,相爷如何保证这些参与者,能够忠心于相爷,而不会因事发突然,出卖颜家呢?” “哦,顾大人原是担心这个。”颜修谨道:“顾大人也不是外人,老夫实不相瞒。朝廷,通过分布全国各个地区的育婴堂,每年选拔出为数众多的人才加以培养,其实,老夫私下里也在做同样的事情,组织、训练了一批死士,为我颜府所用,绝对忠心于老夫。这些人,在这世上是查不到一点信息的。所以老夫和羊宏盛最大的区别就是,他用的都是招募而来的人,老夫用的,都是自来就是老夫的人。” 顾文忠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下官便无其他顾虑了。” 颜修谨便又对他道:“老夫对顾大人一向信心十足,三司会审一事,还望顾大人好生准备,给皇上一个满意的交代。” 顾文忠口中称是,不由得想到天安殿上,龙在天对自己说的一番话来: “……其实有的时候想想,老师功劳太大,老百姓只知道感恩于他,不知道朕付出的心血、责任……” ************************************************************************* 顾文忠和刁伯功请辞离开后,会客厅上就只留下颜修谨、颜建明和颜如玉,他们仍在商量着其他事情。 “大妮子,”颜修谨问道:“皇后交代要办的事,你昨天办的如何?” 颜如玉便将清源村,杀死吴村长、烧死吴瑕一事,详细说了一遍,最后道:“可惜大火引来了村民救火,我们急于避开,没能看到吴瑕的尸首。我打算过一段时间事态平息了,再回村去打探消息。” “回去探听,会引起村民疑心。留下两个人,在那村子里活动,如果遇到那个女子,立即除掉即是。” “是!”颜如玉答应道。 “竹本瑞枝,都安排好了吗?” “是,他已经前往海城了。” “还好,晚走一天,恐怕今天就要困在龙城了。” 第48章 莅临海城欢迎宴 神龙国境内的大江,水势湍急,浪涛汹涌,云雾升腾,气象万千。主干流经滇池省、巴蜀省、中原省、百越省、闽中省、江淮省,于海城南部注入东海,入海口距离烽火岛不及半个时辰航程。大江支流众多,滋润着六省大地,养育着神龙国人民,南北跨度最大之处,两方互相看不到对岸。 龙在天的皇家船队浩浩汤汤,旌旗蔽空,顺大江由西向东航行,领航船是艘战舰,趾高气昂地在前荡开水路,其后一艘楼船,十分庞大,船上舰首飘扬着一面绣有五爪龙形的黄色大旗,非常醒目,此为代表皇帝的御舟,称作“安福舻”,旁边一艘落后半个船身的巨舰代表皇后,称作“翔风艇”,龙在天和颜皇后即在安福舻楼船上,紧接着后面百余艘随行舰船,大小不一,但都装饰豪华,排场壮观,非同小可,一看可知。船队经过的港汊、桥头、港口,皆由士兵守护,禁止百姓船只出入。如有驻跸,皆在御舟中,途中并不停留。 一路顺风顺水,不几日已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海城。 此时的海城码头,更是装点的额外华丽,遍插龙旗,挂满彩带,早没有了往日的喧嚣杂乱,打扫得异常干净,整个码头上连个纸屑稻草都找不到,连行人都不可见,换上一批江淮省、海城当地的官员,齐刷刷跪满岸边。渡头长堤处搭盖有一个凉棚,以备遮阳,凉棚之下都是职位较高的官员,为首者,自是江淮省太守龚嘉誉和江淮省兵马指挥使、御弟龙载震亲王。 皇家船队终于停靠港口,龙在天在凌力子等一众御前侍卫护送下,慢慢登岸。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官员一齐高呼,声振寰宇,气势如虹。 当天烈阳高照,晴空万里,可能因为江水的映衬,天地之间,好似比平日里越加明亮。龙在天心情大好,当看到龙载震时,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与这位封疆大吏的弟弟紧紧拥抱在一起。 颜皇后在廖公公扶助下,也下船上岸,同龙在天一齐登载銮舆,在众官员前呼后拥中,起驾上了御道,此条御道,既宽且阔,从海城码头延展至行宫,一路上,御道两侧都有士兵站岗。那些京城而来的随行大臣,年老的乘轿子,年轻的骑马,亦跟着銮驾而行。 江淮地区经济发达,土地肥沃,无论是农作物还是税收,都处于整个神龙国前列,比北方三省——西域省、大漠省、关东省之和还高。尤其海城,即是大江入海口,又是神龙国东部沿海一线最为富庶之地,因此地域重要原因,更是整个神龙国与外界经贸的首选之地,所以在海城早就建有行宫,并且是庭院式的游园。但因此次随皇上东巡的京官太多,致使行宫根本住不下这么多人,遂有一部分官员被安排在多个馆驿住宿。 到得晚上,行宫中开起宴会,摆席设筵,正殿和偏殿都坐满了人,连院落里也围绕了多个席位,室内室外,觥筹交错 推杯换盏,热闹非常,场面很宏大,仪式很庄严,教坊司的艺人在正殿丹陛之下吹拉弹唱并表演杂技,既隆重又欢快。 正殿分为两层,上层正面有一处回廊观景台,龙在天携颜皇后与江淮省太守龚嘉誉、太守夫人秦夫人、江淮省兵马指挥使龙载震和震亲王妃姚莹荃一齐用膳。六人都是面朝正殿下方的院落,可以欣赏艺伎表演,歌舞升平,一派美好景象。廖公公站于皇上侧后位置,在皇上与龚嘉誉之间,伺候皇上用膳。 席间饮用的皆是江南盛产的黄酒,坐于龙在天右手边的正是酒量颇高的太守龚嘉誉,不住地向皇上劝酒,龙在天捱不过情面,又因黄酒醇厚顺口,酒香浓郁,只得接连干了数杯。龙在天左手边是颜皇后,在他们左侧的是龙载震,他与龚嘉誉共事多年,比较了解龚太守为人豪爽,便帮皇兄饮了几杯。 龚嘉誉虽已六十多岁,但却精神饱满,气宇轩昂,一身肌肉,撑得官袍皱紧,海阔天空地和皇上高谈阔论,每每有宫女上菜,他都会向龙在天介绍一番此菜做法和由来,原来,筵席上的每道菜品都是由他制定的江南名菜。 一时间,皇上龙颜大悦,心情绝佳,笑不拢口,连连夸赞。 龚嘉誉左右逢源,不止巴结龙在天,亦时不时地向颜皇后大献殷勤,惹得皇后咯咯直笑。 龙在天饮至半酣,心情绝佳,便道:“朕此次东来海城,主要是检阅奥国采购而来的战舰群,此是我神龙国彰显大国地位之利器。其次,是要勘察水情,解决水患,每到夏季,雨水过量,大江下游都会出现大大小小的洪涝灾害,内有水患,外有海潮之灾,朕东巡之事,莫大于河工嘛。再其次,就是要保证江淮农民生活稳定,地区维稳非常有必要,在江淮省南边的闽中省近年来时有佛母教教众闹事,已扰乱闽中一省安稳,务必使其势力不能北延,防范于未然。龚卿家不可掉以轻心呀!” 龚嘉誉哈哈一笑,道:“老臣一定牢记皇上教诲。此三点,都在老臣和龙使君控制之下,请皇上放心。”说着,看了眼龙载震。 龙载震道:“新舰队不日到达,水手都已准备就位,目前我们缺少的是管理战舰的军官。江淮水患,虽然每年都有,但正在逐渐降低灾害造成的损失,这跟我们经常加强防范措施有关。至于闽中省佛母教暴动一事,我早和闽中省兵马指挥使须睨弼有联系,会经常互通信息,佛母教的势力还不到外扩的实力。以上,请皇兄放心。” “好!”龙在天笑道,如果说身为太守的龚嘉誉为了政绩在敷衍皇上,那么与自己是至亲兄弟的人来解说,自然会令皇上宽慰。 “江南地区土地肥沃,气候宜人,水利资源丰富,适宜农作物生长,一向是神龙国的粮仓,加之江淮省生齿日繁,人口密集,商业发达,所以成为全国的财富中心。朕十分仰仗你们呀!”龙在天酒后说辞,不失真情流露。 龚嘉誉嘿嘿一笑,道:“皇上说哪里话来?做臣子的,理应要为皇上分忧才是。” “龚卿家想必有所了解,”不想龙在天话锋一转,继而说道:“神龙国明令禁止,严禁鸦片流毒国民,但实际上,全国目前只有江淮一省鸦片横行,朕所掌握的消息,江淮省每一千人中就有一人有毒瘾,福寿膏在你的管辖范围内并无严控,龚卿家如何向朕交代?” 此言一出,现场众人皆放下吃食,廖公公刚用钩签挖出一大块蟹肉,也僵在当场,气氛十分凝重。 龚嘉誉脸上青黄不定,一时语噻,臃肿的脸上,笑容逐渐消失,随即换上一副冷峻的面孔。 “哈哈哈哈,”龙在天突然又是一阵大笑,道:“朕把你当成自己人,才说出这一番话,龚卿家不必放在心上。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江淮省百姓生活富足了,难免不心思活跃些,做些出格的事来,确实难管。朕能体会你的艰辛。” 龚嘉誉莞尔一笑,重又恢复笑容,道:“多谢皇上体谅老臣,皇上既然提到这个,老臣就向皇上述职一番,具老臣所知,这些泛滥的福寿膏,其实并不是因为海运偷运而来,实际上是通过陆路运抵江淮地区的,尤其因羊公溏匪患引起。” “羊公溏?”龙在天知道那是羊宏盛曾经主持修建的运河中段的一个湖泊,并最终因他而得名,不免又想到羊宏盛举兵谋反一事,心情突然沉重起来。 “是的,”龚嘉誉继续道:“羊公溏地形复杂,多股土匪在此落草,龙使君曾派兵多次围剿。” “皇兄,”龙载震接着道:“龚太守所言极是,我每次派兵围剿都是旗开得胜,但却不是剿灭土匪,只是把他们撵跑了而已。此羊公溏地处四省交界处,北有大漠、关东二省,南有中原、江淮二省,最是易于隐匿之处,除非我们四省联军共同出兵剿匪,否则除恶不尽呀。” “原来如此。”龙在天点了点头道:“剿匪一事,待朕回朝,再安排四省会战好了。但,这个羊公溏的土匪,如何使得江淮省鸦片横行的呢?他们真的有这么大的势力?” “皇上有所不知,”龚嘉誉道:“羊公溏的土匪不止为乱一方,整个运河都被他们控制,海上有海盗,运河有水鬼呀!” 突然,下面场地上锣鼓喧天,有扮相为鬼神的艺伎在表演变脸,变换的脸谱一个比一个恐怖,却赢得满场叫好。 龚嘉誉被打断一下,继而又道:“这些土匪,勾结南部半岛的大泽国,专门从百越省偷进很多鸦片做成的福寿膏,只要到了大江,就会逆流而上,到了运河,就是他们的天下了,因为江淮省富庶,所以福寿膏只有在这里能卖高价,其他各省,根本没有财力购买,在其他省卖福寿膏,不赔死才怪,由此才会在我江淮一省有市场。若要追究罪魁祸首,当属百越省边陲督管不力,以致流毒至内地。不是老臣无所作为,实在是管不过来,老臣有心严惩,但却心有余力不足。老臣愧对皇上呀。”说着说着,竟然老泪纵横起来。 龙在天十分感动,伸过去手,轻抚龚嘉誉粗壮的臂膀,反而安慰起他来。 这一下,龚嘉誉哭的越加伤心,哭到后来,止不住吚吚呜呜地哭出了声,倒像个婴儿一般。 只哭得颜皇后都有些心疼起来,走过去,好言劝慰。 正殿上层一时间发生的事情,众目睽睽下,被坐在院落中筵席上的大臣们发现了,却不知所以然,窃窃私语着。 龚嘉誉哭过多时,被众人劝说的终于好些了,赶忙又告罪,搀扶颜皇后回席位上,带着哭腔道:“老臣该死,老臣该死,害皇后娘娘受惊了!”又向皇上陈述,道:“说起这个羊公溏,其实天底下还是有人能镇住这些匪患的。” “哦?”龙在天奇怪,问道:“还有这样的能人?是谁?” “秦锐渊!” “啊!” “啊!” 此名字一经龚嘉誉脱口而出,忽有一男一女二人惊呼出声,男的是皇上龙在天,女的是龚嘉誉的夫人秦夫人。原来秦夫人正是秦锐渊的胞姐,秦家在江淮省亦是军政大家,世代簪缨,门承通德,到了秦锐渊这一辈,却人丁凋零,只剩他们姐弟二人相依为命,虽然产业大不如前,但秦家名望声威犹在,江淮政、军两界没有不仰仗秦家的。此时秦夫人没想到丈夫会提到弟弟,颇感奇怪。 只听龚嘉誉继续道:“当年秦将军就是驻守羊公溏,对此地区了如指掌,如今江淮省毒品泛滥,尤其利用运河由南向北输送,皆因秦将军远调京城公干,他这一走,无人能坐镇羊公溏,以致土匪猖獗。所以还望皇上下旨,派秦将军返回江淮省,至少肃清毒患为止。” “这怎么行?”龙在天一听,大手一挥,道:“龙城正是缺少人手之时,朕还指望秦将军平定叛乱……” “什么叛乱?”龚嘉誉惊奇不已,随口问道。 “没什么。”龙在天多喝了几杯江南的黄酒,不免口无栅栏,便不耐烦地道:“以后再说!” 其实,羊宏盛密谋叛乱一事,无论是否属实,此消息目前仍旧是为机密,除了当初事发时在天安殿上的众人外,其他人并不知晓,连颜皇后亦不晓得底细。 “唉!”龚嘉誉叹了口气,道:“除了秦将军,老臣真想不到还有谁人能治的了羊公溏的土匪。” “朕说过了,剿匪一事,待朕回朝再做安排。” “是!”龚嘉誉颔首,须臾又道:“战舰群后天即到海城,此等大事,全赖皇上圣明,神龙国海防全面提升,一定会震慑日出国的。但……老臣有一要事,藉此机会要向皇上请求,还望皇上允诺。” “哦?什么事?” “皇上,如今战舰群买回来了,海军组建完成了,连军港都建造完成了,这些钱,都是由我们江淮省倾尽全力,凭着一己之力承担下来的。” “嗯,朕知道你办事给力。” “但是,接下来怎么办呢?整个战舰群、军港的保养费用,加上海军的饷银,一年大约是四百二十万两白银,这个费用暂且不说,光是江淮省境内这些河流、沿海海堤,每年的治理费用就超过三百万两银子,这每一笔都是巨额费用。要知道,这海军,不是江淮省一省的海军,而是神龙国整个国家的海军。治理水患,加固江防大堤,这本是我们江淮省的本职任务,老臣责无旁贷,必会全额承担下来,但那海军、舰队、军港所需费用,这方面却需要皇上恩准,应举国之力来承担才好。” 龙在天也不吃了,也不看艺伎表演了,默默想了一会,道:“龚卿家,你这又要人又要钱,让朕左右为难,如何是好呢?” “老臣不敢为难皇上。”龚嘉誉道:“江淮省每年税收虽多,但大部分都被朝廷抽走了,江淮省所剩无多,老臣做什么事情,都是捉襟见肘,十分惶恐。” 二人说到无法继续时,多亏颜皇后出面解围,只听她道:“今日我们不要谈公事了,美酒佳肴,歌舞助兴,多美好的一天呀!” 第49章 神龙再现受阅舰 神龙国皇帝龙在天到达海城的第二天,因前一日晚上多饮了几杯江南的黄酒,直至晌午方才清醒过来,行宫中这才热闹起来。 龙在天与颜皇后用过膳食后,廖公公近前禀道:“皇上,娘娘,震亲王、亲王妃携世子、郡主们前来请安。” 皇上皇后相视一笑,龙在天道:“昨天人多杂乱,朕也没时间和载震多多亲近,快请他们进来。” 不多时,行宫书房内,震亲王龙载震和王妃姚莹荃,带着他们三个孩子——十三岁的世子、九岁的郡主、六岁的小郡主进来,向坐在上位的龙在天、颜皇后叩首行礼,口称道:“参见皇上,皇后娘娘。”那两个女孩粉妆玉琢,娇小可爱,却穿着朝服,跪拜行礼,举止有板有眼,像模像样,真是越见越爱,越爱越喜庆。旁边的世子,也是一个翩翩美少年,沉稳干练,有条不紊,丝毫也无纨绔之气。 龙在天和颜皇后不住嘴的夸赞,命他们起身,从后边廖公公手里接过玉佩、锦帕,随手赠送给孩子们,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震亲王的这些孩子,非常开心,大家说说笑笑,话题根本离不开小孩。世子倒还少年老成,呆立当地,那两个小郡主却是蹦蹦跳跳,围绕着大人们嬉闹起来。 顽够多时,由廖公公当先开道,颜皇后自带姚莹荃和那三个孩子去行宫花园游玩,留下皇上、震亲王叙话。 多年不见的亲兄弟,如今单独面对,反而相视一笑,不知从哪说起好了。 龙在天莞尔一笑,想想还是从小孩说起吧,于是道:“真是好可爱的孩子们呀!你和莹荃都是有福之人。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受老天眷顾,得皇祖皇宗庇佑,有个小皇子呢?” 龙载震赶忙接着道:“皇兄正当壮年,真龙太子一定会早日到来的。” “哈哈哈……”龙在天爽朗一笑,看着书房外远处花园中嬉戏的孩童,悠然说道:“一家老小多和睦呀,你莫要再掺和江湖上的是是非非了。” “皇兄,您就不要再揶揄我了,我早没了年轻气盛时候的热血。” “哦?”龙在天道:“那怎么行,你现在可是执掌一方的兵马指挥使,朕希望你的血仍旧是热的,为朕,为我们皇家,保护这一要地国土安全!” “是,臣弟定当不负圣恩!” “好了,你我至亲手足,何必拘泥这些!”龙在天忽然问他道:“之前,你上的奏折,提到江淮省肆虐的福寿膏,幕后大老板是龚嘉誉,可有把握?” “这个……”龙载震想了想道:“……其实我也没有证据,都是风言风语而已,但,想来不会空穴来风吧?江淮地区烟馆众多,由南向北大批量运送鸦片,致使这么多国民吸食福寿膏,官府每次抓拿涉事毒贩,对方都能全身撤离,好似提前知晓一般,即使偶尔抓到的也是些马仔,如果没有一个实权人物在幕后操控,很难做到这种地步。” “龚嘉誉这个老狐狸,不可不防呀!”龙在天叹息一声,道:“此事关系重大,即使确系龚嘉誉所为,我们也要以怀柔策略对付他,不可操之过急。” “这个海城,寸土寸金,到处都是利益,为了争夺这些利益,海城混乱不堪。肮脏黑暗丑陋,在海城随处可见。” “经济发达、钱粮丰盈的江南地区,是维持神龙帝国统治的命脉。”龙在天道:“无论如何,你要在这里保证江淮省的稳定。你可是朕最信任的皇弟呀!” “臣弟不敢有一时一刻的懈怠。”龙载震道:“但是,很多时候,说实在的,臣弟也险些被拉下了水。” “此话怎讲?” “我们神龙国人之间的交往,无外乎人情,交往的久了,即使你再对其冷淡,也会有种莫名的微妙情分在里边,尤其海城,山头林立,黑帮众多,相互关系紧密,而又错综复杂,如若一力打压,只会激起民变,可一味的虚与委蛇,又会陷入与其狼狈为奸,这个把握,实在难处理。” 龙在天非常认真地听他说完,最后道:“无论如何,你要稳住这里,海城,我就交给你了。” 二人又说了些海城帮派之事,无论龙载震如何细致耐心地诉说,龙在天仍旧听的一头雾水,两眼茫然。 “这么复杂的局面,你是怎么捋顺头绪的?” “臣弟浸淫在此二十年,每天面对的就是这么个乱糟糟的世道。”龙载震自嘲似的笑了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皇上,龙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昨晚宴席上您又忽然说了句‘平定叛乱’,到底怎么回事?” 龙在天道:“你也不是外人,朕就跟你说了吧。”于是将羊宏盛密谋叛乱的证据被找到详细说了一遍。 只听得龙载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如若不是皇兄亲口对我说,我绝对不会相信有此等事情。其实,自打皇上出京,龙城突然封城,我就有些担忧,原来真的出事了。” 龙在天点了点头,道:“朕已经命令三司会审,希望他们能给朕一个公平公正的交代。” “如何做到公平公正呢?这刑部、大理寺、都察院,有两家属于老师的对头——颜修谨掌握的,顾文忠倒是能向着老师吧,但他也是孤掌难鸣,我很替老师担心呀。”原来,羊宏盛当年三十岁即为帝师,教育皇家所有皇子,龙载震遂称呼他为“老师”。 “这些烦心事,朕也不愿意看到。既然朝廷有律法,一切还是按法办事吧。” 龙载震看着皇上,郑重其事地道:“臣弟代老师向皇上求情,看在多年师恩份上,如果真的定罪,也请皇上网开一面,给老师留条活路,让他颐养天年才好。” 就在这时,花园处传来阵阵孩童的笑声,他们追逐打闹,玩得不亦悦乎,引得附近众人都去注视他们。 “当年朕也是这么大时,即跟随羊宏盛学习帝王之术的。”龙在天回想往事,又看龙载震说的真切,多少想到了年少时受羊宏盛启蒙之恩,其实自己于情于理,也是想放过他一马的,于是说道:“朕答应你就是。” ************************************************************************* 又过一天,正是到了采购自奥古斯特王国战舰群抵达海城的正日子,又是神龙国海军——神龙水师创建之日。 一大早,皇上龙在天即带着江淮省太守龚嘉誉、兵马指挥使龙载震,及所有京师随行大臣、江淮省所有官员,一路骑马来至海边,刚刚完工的海城军港,屹然呈现在海边。这里,即将是以后神龙水师的大本营。 海风习习,吹在人身上异常舒爽。 军港前的海滩上,水师官兵列阵成数个方阵,严阵以待。在军港与官兵方阵之间的土地上,建有一处约有一丈高的高台,高台四角插有绣有五爪龙形的黄色大旗,代表神龙帝国大皇帝、大祭司,高台之下,排布着一排绣有龙形的蓝色大旗,代表神龙帝国水军、神龙水师,这座高台是专门为今天准备的祭坛 龙在天甫一下马,立即又登上祭坛,高台上面积不是很大,却设有一张供桌,龙在天便先焚香祷告一番,面朝大海的远方凝视。 在高台的两侧,设置有无数座椅,此为观礼台,所有官员按序就班在此落座,同皇上一起,面向大海观望。 此时的海边,居中位置空出来,两翼停靠着几十艘大大小小的军舰,这些军舰都是神龙国自行建造的小型战舰,虽说是小型,其实无论体型、吨位,都大于护送皇上一路从大江而来的那种适合江中战斗的战舰。这居中的位置,自然是为了留给来自奥国的巨型战舰群。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过不多时,军港方向敲起鼓来,振奋人心,看来应是战舰群到了。 众人窃窃私语,极目远眺,果然发现海天一色之处,出现数个黑点,不过一盏茶时分,便能分辨出战舰的轮廓,再过不多久,赫然现出十艘体型庞大的战舰来。 但见这些战舰,悬挂满旗,雄赳赳气昂昂,速度不快不慢,终于达到近海,因吨位巨大,不能继续靠岸,便停泊在海中,一齐拉起船笛声,一长一短一长声,与军港中的鼓声交相呼应,此起彼落,示意接受神龙国皇帝的检阅。 龙在天早就知晓,此次战舰群上,一半神龙国水手,一半奥国教导人员,如此便于神龙国人快速掌握战舰的使用,很是满意,频频颔首。 龙载震高举一幅黄纸,跑上祭坛,跪地呈上,道:“启禀皇兄,此为战舰群明细,请皇兄过目。” 龙在天接过黄纸,但见上罗列所有采购自奥古斯特王国的战舰名目: 铁甲战列舰两艘—— 红武舰,廿二门火炮,三支鱼雷发射管,七千二百余吨位,乘员人数四百一十五名; 红勇舰,廿二门火炮,三支鱼雷发射管,七千二百余吨位,乘员人数四百一十五名; 装甲巡洋舰两艘—— 蓝鳞舰,十四门火炮,两门鱼雷发射管,二千九百余吨位,乘员人数二百零二名; 蓝岛舰,十四门火炮,四门鱼雷发射管,二千八百余吨位,乘员人数二百零二名; 穹甲巡洋舰六艘—— 青鲸舰,十二门火炮,二千三百余吨位,乘员人数二百零二名; 青远舰,六门火炮,一门鱼雷发射管,一千九百余吨位,乘员人数一百五十名; 青舟舰,六门火炮,一千八百余吨位,乘员人数一百五十名; 青江舰,五门火炮,一千八百余吨位,乘员人数一百三十五名; 青河舰,五门火炮,一千八百余吨位,乘员人数一百三十五名; 青甲舰,四门火炮,一千余吨位,乘员人数一百三十五名。 龙在天看的仔细,问道:“哪艘是‘红武舰’?哪艘是‘红勇舰’?” 龙载震忙为皇上指点明确,又道:“采购回来十艘战舰,加上我们原本拥有的、新建造的,目前战舰二十五艘,辅助军舰五十艘,运输船三十艘,水师官兵四千余人,这是我们神龙水师所有实力。” “很好!” “当年的远东联合军港上,”龙载震又道:“最大的战舰不过两千余吨位,我们现在的战舰数倍于他,强大之处可见一斑。” “朕很满意!”龙在天看着海上密密麻麻的战队群,心旷神怡,对龙载震道:“有了这个利器,看日出国还不乖乖称臣?哈哈哈……”大笑一阵,又道:“宝剑锋从磨砺出,今天检阅军舰后,不日出征,到东海上去演习训练水师,遇海盗杀海盗,遇倭寇灭倭寇,震慑海防,扬我国威!” “是,皇上!”龙载震答应一声,立即撤下祭坛。 龙在天在高台上,开始又是焚香祷告一番,将事先准备好的祭文和刚刚龙载震呈上的黄纸一同烧掉,祭祀天地,祭拜海神。 祭拜伊始,岸边原本停靠的上百艘渔船驶离海岸,呈现半包围,将所有战舰围绕起来,然后向海中倾倒牛羊祭祀牲畜、淀粉糊就的人形面人。 祭祀完成后,龙在天又开始拜将,龙载震再次走上祭坛,双膝下跪,接受皇上赐予的黄绸缎包裹的官印,由此兼任水师提督。 “咔嚓嚓——” 突然,晴空中伴随着闪电,出现一声惊天动地的雷鸣,吓得现场所有人胆战心惊,不由得向闪电处望去,但见陆地远处,黑压压一片乌云,笼罩一方。 “轰隆隆——” 赫然,又是一阵雷声,大海远处,亦是云遮雾漫,彤云密布,如烧开的水一般不住翻滚,吸引得人们又去看向大海远处。 由此,出现了十分奇异的现象,陆地远处乌云密布,海上远处雾霭阴霾,但居中的海边祭坛附近、战舰群一带,却是艳阳高照。 “啊!看那里,好像有条龙!” “那有也有条龙!” 观礼的官员们惊呼失声,不住向乌云和雾霾处指指点点。 原来,陆地上的雷电乌云中,隐隐出现一条巨龙,盘旋来去,若隐若现。再看大海上重云如盖的天空,也有一条水龙快速升降,随即龙的周身出现很多水雾,飘洒来去。 “那是……朕曾见过此龙!”龙在天指着陆地上的龙,恍惚说道。 从京师而来的随行大臣中,有跟随皇上一起去过初春狩猎的人,很快也认了出来,道:“这条龙,就是曾在皇家狩猎场出现过的神龙!” 其实,从电闪雷鸣出现龙形之后,御前侍卫统领凌力子便带着无数御前侍卫冲向高台,围绕祭坛,防止有人靠近,凌力子又率领几个高手登台护驾,不想旁边还有更快的,只见一个灰影,“嗖”的一声,当先一跃飞身上了祭坛顶,凌力子一看,正是总管太监廖公公,稍觉安心。 廖公公更不搭话,将皇上背负起来,又是纵身一跃,轻轻巧巧地落到地面,龙在天只觉得轻飘飘地,毫发无伤。那廖公公看上去年老体弱,龙在天又比他高出一个半头,体重可能是他两个,廖公公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地背着他施展轻功,可见功力深厚至极。 龙载震自行跑下高台,问龙在天道:“皇上,是否需要战舰炮轰……那龙?” “不可,此为吉兆!” 这时候,观礼台上的众大臣早乱了套,各找躲避地点,很怕天际的龙冲下伤人,但沙滩上的水兵队列丝毫不乱,目不斜视,仍旧站的整整齐齐,海边停靠的战舰群很显然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炮管都朝向两条龙。 神龙昂藏,蓄势待发,蛟龙狡黠,活灵活现。这两条龙,在云遮雾罩中,好似互相争斗着。神龙庞大,占据大片天际,蛟龙较之神龙要小很多,但却异常灵活,漫天游走。双方僵持一段时间后,各自逐渐隐匿,继而乌云飘散,水雾蒸腾,两方天空又恢复原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来的突然,去的诡异,竟然生此异象,场上众人议论纷纷,吉凶祸福,不明所以。 水兵阵列,忽而唱起了颂词: 宝祚延庥万国欢,景星拱极五云端。 海波澄碧春辉丽,旌节花间集凤鸾。 第50章 银阁薄命庆夫人 自从荣臣正雄向祖天养策反失败后,祖天养开始过得有些压抑,可以说有些抑郁了。 因学习的场所只局限于天音寺中,所以祖天养每天接触到的人,不是自己的同学,就是古庙中的和尚、老师北沢隆志,还有偶尔会来的荣臣正雄,尤其最近一段时间,他来的越来越频繁了,祖天养把这视作别有用心的计谋,为天道会无处不在的向神龙国渗透的计谋。 而且,现在在祖天养的眼中,看谁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好似是有不良目的的,看日出国人都像奸细,看神龙国同学都像内奸,简直有些草木皆兵了。 “荣臣正雄一定不止向我抛出橄榄枝,很可能向我们所有人进行招募,我们十九个人,学成之后回国都会成为朝廷,至少是各省的重点培养对象,以后都会占据要位。如果把我们拉拢成为天道会成员,为日出国效力,对神龙国来说确实如同安插下了一个钉子,牢牢地、深深地埋入肌体内,这会从内部腐蚀神龙国的。” 祖天养不敢继续想象下去,有几人能像自己一般,立场坚定,旗帜鲜明呢。 他开始向身边的同学试探,到底谁会被说动而加入天道会呢?首当其冲能想到的,自然是自己的老乡,同是来自百越省的韦伯林。 表面看上去,韦伯林一如既往的和自己要好,情同手足,如果韦伯林加入天道会,祖天养实在不能接受。 留学生们每天上午的劳动一直持续,在一次出庙进山砍柴时,祖天养和韦伯林又是一道同行,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无非说的是有关神龙国水师初建、远从奥古斯特王国买来的战舰群一事。因为仅有一海之隔,发生在神龙国海城的事情,已经传送到了日出国这里,现在街头巷议,大家说到的都是有关于战舰甫到海港即出现的神龙异象,人们纷纷传说那是吉兆,神龙国盛世之下千载难逢的朕兆。 “你还记得吗?”祖天养问他道:“我们来日出国的海上,遇到海盗那晚,也有两条龙在争斗。” “当然记得,如果没有那条神龙,我们的易郸同学早就填了鱼腹了。” “看来这次水师祭祀出现的两条龙,就是这两条了。” “应该是吧,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条龙吗?”韦伯林反问他道。 “当今圣上也是龙呀!那可是真龙天子!” “哈哈,你若这么说来,我不和你争。” 二人走到山里,开始砍柴,不就砍出两堆,他们便在旁边坐下休息。 祖天养就开始拿话套他,道:“伯林,我们来到日出国也有数月,你感觉这里跟咱们神龙国有何不同?” “有何不同吗?”韦伯林想了想道:“都说这里是几百年前的神龙国,但在我看来,日出国人是保留了神龙国旧时光中的精髓,而又学会了克洛奥斯联合王国先进的技术。日出国人不仅具有神龙国人简单实际的作风和艰苦的生活习惯,他们更兼具西方人的严谨和逻辑。我们是保守的,抗拒外面的世界;他们是开放的,博采众长,求实创新。” 祖天养哈哈一笑,打趣似的说道:“没看出来嘛,伯林老弟,你还有这般见识。到底是不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嗨!天养大哥,我除了在你这得到点知识,还能从谁那听到?” “不一定呀,最近荣臣大人经常来寺里找同学们聊天,也不知道都聊些什么?他没和你联系吗?” “没有啊,老弟我见官就怂,他不找我正好。” “听你刚才所说,”祖天养怕他怀疑,忙又问道:“很有些贬损神龙国,抬高日出国的意思嘛,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韦伯林道:“说真的,刚到日出国时,因为想家,其实很排斥这里,总是觉得神龙国哪里都好,但是,时日久了,还是觉得家不如这里。” “此话怎讲?” “在家的时候,不止是身边人,就是自己也经常浪费东西,不知道珍惜环境,为子孙后代着想。来到这里后,才切身体会到资源的重要,岛国上一草一木,一米一线,无不凝聚着自然赐予给人的无上使用权,人活一世,太艰难了!偶尔脑中会有个声音在说:‘生而为人,注定为人,管他神龙国人还是日出国人,亦或是克国人呢!’” 原本是祖天养在试探韦伯林,不想事与愿违,祖天养竟被他说的打动,自言自语道:“仔细想想,你说的却是不无道理,我们当时在神龙国时,经常随地大小便,乱扔东西,随着性子来,大家好像都在祸害那个国家,没人去珍惜生活,但自从来到日出国,自然而然地遵守规矩。这里真的和我们神龙国不一样。” 二人聊过多时,休息的也够了,便各自捆起一摞柴草,背负着往回走。 回到了天音寺香积厨,将柴草一放,突然听到前院传来马蹄嘚嘚飞奔之声,谁人骑马上山来了,要知道这座山较为陡峭,直接骑马奔驰上到山顶,马匹不但要名驹有耐力,马术而且要精湛。 寺中很多人跑到前院去看,见来者正是荣臣正雄,骑了一匹马,后面还牵了一匹空马。 “祖天养在哪里?”荣臣正雄问走近的僧人。 “我在这里。”祖天养从后边走过来,很感奇怪,自己拒绝其招募加入天道会后,荣臣正雄一直是避开和自己交流的,不知道今天大张旗鼓地来所为何事,问道:“荣臣大人有何吩咐?” “夫人头疼难忍,将军命我来邀请祖桑,请跟我一起去将军府上为夫人治病!” 围拢过来的人中,汪百川嘴碎,嘀咕道:“夫人?就是将军殿下的那个痨病鬼婆?”大家都瞥眼看他,其实就算他不说,众人也都知道,荣臣正雄所说的“夫人”,就是幕原天一将军的夫人——庆夫人。 祖天养听得呆立当地,一头雾水,众人亦是都出来看热闹。 荣臣正雄又道:“你曾跟将军说过,在广城开办医馆,为人去除疾病,如今将军夫人需要你速去医治,快快随我去吧?” 祖天养怔了一下,忙去看从大雄宝殿走出来的北沢隆志,征询他的意见。 只听北沢隆志道:“既然夫人有贵恙,你快去看看吧。” 如此得了老师首肯,祖天养也不耽搁,骑上那匹荣臣正雄带来的马,随他出了寺庙。 二人骑马下山,因山路陡峭,便不急不慢地骑行,一前一后,默默而行。 以前的祖天养是不会骑马的,来日出国前因为在皇家狩猎场培训过一个多月,这才在骑兵营中集训了骑马技能,没想到此时派上了用场。 行至半山腰,荣臣正雄忽然扭过头,看着祖天养,道:“祖桑,虽然我们不能成为自己人,但希望我们不会成为敌人。” 祖天养点了点头,继而觉得这句话会有多种解读,便说道:“我们两个人不至于成为敌人,但世事难料,我们两个国家、两个民族,以后恐怕必有一战,此战现在看来越来越明显,两国军备竞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程度,我们谁也控制不了的。” “不要那么悲观嘛,祖桑。”荣臣正雄却是一脸灿烂笑容,道:“人生在世,谁求不着谁呢?希望以后祖桑遇到困难,第一个想到的是我,或者是我们日出国。” “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要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一个越来越动荡的世界,没有一成不变的事情,没有永恒的敌对、友好,什么都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即使我们立场不同、观点分歧,但绝不会影响我们通力合作。” “大人,你在谋划一些事情吧?” “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二人已经到了山下,眼前一马平川,他们这才放开缰绳,纵马疾驰,向天都城而去。 ************************************************************************* 二人入得城来,直奔将军府邸——东山殿。天都城本丸为天皇寓所千代田区的皇居御苑,东山殿位于天都城东部。 很快他们便到了东山殿正门,这才下马进入山庄,守卫认得荣臣正雄,遂一路畅通无阻。 之前祖天养只来过这里一次,还是为了迎接幕原天一远征四叶岛部队归来举行的欢迎仪式上,但那时因天黑人多,不辨东西,而且只在会客厅上,又发生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突发事件,并不知道原来这里如此优雅,景色迷人,庭院居中一个偌大的泉池,池上架有木桥,曲折回绕,走到桥的尽头,又有笔直的一条游廊,园中到处设有名贵的石材和树木,置身其中,宛如身临仙境。 行进在这里,祖天养不禁默默念叨着“岩崎惠美”的名字,想着当时二人于众目睽睽之下做的事情,此生难忘。 距离夫人所在的卧室银阁还有一段距离时,他们就听到有多个女人哭喊的声音,其中一个声音引起了祖天养的注意,没错,那应该是岩崎惠美的声音。 祖天养一个箭步冲过去,抢先进入银阁,夫人卧室很大,只见里边当中位置,庆夫人本是正在铺就的席子上盖着厚被子仰躺着,却极力撑起上身,双手抓着岩崎惠美的头发,用力摇晃着她,额头上青筋暴起,两眼突出,手上用劲,大喊大叫着,两人和服都被弄乱了。 岩崎惠美躬身站在她卧铺旁,亦是哭喊着叫道:“夫人,对不起,夫人,对不起……”被她又抓又打,却并不为自己挣脱。 在这间卧室门口,已经站了多名仆人,谁也不敢上前劝阻,互相指指点点,嘀嘀咕咕。 祖天养分开门口众人,直入卧室,将两个女人一把分开,岩崎惠美的长发被庆夫人抓下了几绺。 庆夫人如同疯子一般,又去抓祖天养,早被他两只大手控制住了细如竹竿的两个手腕,右手腕上还带有一个黑里发亮的菩提手串,因手腕太过纤细,手串已经戴到肘部。庆夫人气急败坏,声嘶力竭地道:“魔鬼,我要杀了你!”说着时,还待从厚被里爬出来。 “适可而止吧,夫人!”祖天养大喝一声,阻止她起身。 “夫人呀!”岩崎惠美匍匐在榻榻米上,双手前伸,脸朝下埋在披散的长发中,哭诉道:“夫人,奴婢知道您头疼厉害,只要您打我能减轻疼痛……就请继续打我吧!” 庆夫人可能因为刚才用力过猛,现在没了力气,也可能因为双手被祖天养像钳子一样的手箍住,根本动弹不得,便不再挣扎,只恶狠狠地看着周围的人们,嘴里发出“呃呃”的声音。 “她是中了魔障!”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众人看去,正是幕原天一将军来了。那些仆人们连忙躲避开去。幕原天一走入卧室,对祖天养道:“你们神龙国人对除孽障的道法很多,你也曾做过医生,本座希望你能帮夫人治好头疼。” “是,将军殿下。”祖天养道:“我一定尽力,但我不敢保证能帮到夫人。” “你有何办法医治夫人吗?” 祖天养想了想,道:“大凡头疼,无外乎过度疲劳或者睡眠不足所致,想来夫人不至于劳累,是否因为长期失眠呢?” “不会的,”旁边岩崎惠美道:“最近我一直伺候夫人,夫人每天睡觉很好,睡的很沉。” “原来如此。”祖天养又道:“那么,我觉得可能是因为血液流动缓慢,或者有瘀滞所为,所以,我想为夫人进行头部按摩,促进血液循环,帮助她减轻疼痛。” “不用药……”幕原天一迟疑一下,然后说道:“那就快按摩吧。” 岩崎惠美照顾庆夫人躺好,盖好被子,跪在后边。 祖天养便盘膝坐下,双手成爪,按在庆夫人头顶,稍稍用力,又往头两侧太阳穴按去。 庆夫人初始仍旧大喊大叫,但却逐渐安静下来,最后竟然沉沉睡去,瘦小的脸上,皮肤仍旧暗黄无光,但却十分安详。 这时,荣臣正雄走到幕原天一身边,对其道:“将军殿下,天皇陛下派左、右府殿和大纳言前来邀请殿下。” “哦?”幕原天一怔了一下,道:“请他们到茶室稍等。” “是。”荣臣正雄答应一声,忙去打理。 “美々,”幕原天一看着岩崎惠美,命令她道:“你留在夫人身边好生服侍,必须寸步不离。” “是!” 幕原天一又看了一会庆夫人,这才出了银阁。 卧室中,只剩下祖天养和岩崎惠美,还有睡着的庆夫人。 “这么说来,”祖天养悄声对岩崎惠美道:“你现在叫做‘美々’?” 岩崎惠美点了点头,道:“将军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还能继续活下去。” “他知道了,也不见得会加害于你。”祖天养边说,边继续为夫人按摩头部,只是动作轻柔缓慢,很怕惊扰了熟睡中的庆夫人,他对自己是否能减轻夫人头疼没有任何信心,很怕一个不小心,又令夫人发作。 “无论如何,请帮我保守秘密。”岩崎惠美轻若蚊蝇的声音说道。 祖天养点了点头,这个女人跟自己发生过一次关系,不管是否被逼,两个人已经多少产生了情愫,祖天养很想保护她。 “看来你的治疗很有效果。”岩崎惠美趴在庆夫人身边,为她拭去额头汗水。 “我很奇怪,将军为何要找我来为夫人治病?天都城中,医术高明的医生应该很多吧?” “天都城里的医生都请遍了,用了各种药物,夫人每日吃的汤药比吃的饭都多,就是不见起效,将军无法,这才想到了你,病急乱投医,总要试一试。” “你好像对夫人很好,她那么打你,你为什么甘愿伺候她?” “夫人以前不是这样的,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日月岛上第一美女就是庆夫人,她非常美丽、善良、温柔,接济穷苦之人,帮助弱小,现在她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一定受了很大的刺激,吃了很多苦。”岩崎惠美道:“其他奴婢被夫人打的都怕了,谁也不敢靠近她,我知她是个可怜人,我不在她身边伺候她,就真的没人管她了。” 又按摩了一会,祖天养问她茅房在哪里,岩崎惠美为他指明了所在。 祖天养迟疑一下,还是问道:“那么……茶室在哪里?” 岩崎惠美缓缓抬头,看着他道:“你,不要去做冒险的事情。” 祖天养点了点头,得到答案后,忙出了银阁,直向茶室而去。 穿行过一座佛堂,前方赫然便是会客厅,上次留学生到访将军府,就是在这里发生聚众淫乱之事的。 会客厅旁边,即为岩崎惠美指点的茶室所在地。 祖天养看四下里无人,也不蹑手蹑脚,却是快速走近,趴在门上默默听里边的动静。 日出国的建筑都是极简风格,尤其这间茶室,更是采用干阑式架空起来,木架之间没有实体墙壁,皆用白纸隔断。所以祖天养靠近后,不是很费劲的便听到里边的声音。 “将军,您是太政大臣,统管整个日出国的政务,此等大事,陛下需要您来阐述应对之策。”一个年老的声音说着,看来应该是荣臣正雄介绍的天皇陛下派来邀请幕原天一的左、右府殿和大纳言之一了。 “请回去转告陛下,我目前没有应对之策。”幕原天一声音显得极不耐烦,道:“神龙国胆敢派神龙舰队来侵犯日出国的话,我才有对策,而且是令其全军覆没的对策,请陛下放心即是。” “将军,您怎么能如此托大?”另一个声音说道:“我们都说,将军不是以前的将军了,放在二十年前的将军,时常亲近陛下,但现在的将军,却故意冷落陛下,实在让人费解。” “我不想提这些事情,请说正事,否则,三位还是请回吧。” “说正事是吗?”第三个声音又道:“如今的神龙水师,舰船实力高于我们一倍,即使神龙国没有采购回来这十艘战舰,已经领先我们海军很多了,何况现下我们更是望尘莫及,唉!难道以后我们就要处处挨打吗?” 幕原天一没有即刻回答,想来正在喝茶,停了一会,这才说道:“海上战斗,才是本座的强项,陆地战斗虽不是本座的强项,但本座仍旧打败了四叶岛强敌,统一了日出国,不要忘记了,本座才是战神!” 祖天养在外面听了一阵,他们始终围绕着神龙国与日出国两国海军来斗嘴,没有其他内容,便悄悄退后,又连忙跑回银阁,岩崎惠美仍旧在学着祖天养的手法,轻柔地在帮熟睡中的庆夫人按摩头部。 至此之后,祖天养时常来到东山殿,帮助庆夫人缓解头疼,由此他有机会经常能和岩崎惠美见面,每次见面,他都非常开心,多年没有过的心潮涌动,又如小鹿乱撞一般,久久不能平静。 第51章 刀剑激战天音寺 最近的天音寺里异常嘈杂,皆因寺院的修缮工作进入全面展开阶段,每天石匠、工匠、泥瓦匠进进出出,爬上爬下,非常忙乱,叮叮当当,工具敲凿的声音此起彼落,周遭聒噪,吵得庙里的和尚们不能安心念佛,吵得学堂里的学子们不能专心学习。 这一日中午,因为匠人们集中在院子里吃午饭,所以难得的安静重回寺庙,和尚们和留学生们终于可以重温这短暂的清净时光,分别做着功课,北沢隆志亦去后边禅堂打个盹,睡个安稳午觉,一切都好惬意。 不想这时,从山下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嘚嘚飞奔之声,谁人又骑马上山来了? 留学生们第一个想到的是荣臣正雄,继而都翘首去看坐在前排的祖天养,后者一脸无辜的表情。 马蹄声来的好快,倏忽间已到寺庙门前。 “易郸在哪里?”一个声音嚷叫着。 留学生们又都瞅向坐在最后排个子矮小的易郸,后者不明所以,惊愕不已。 大家好奇心切,忙都跑出去看,在前院,只见一个绿衣和服少年男子正在飞扬跋扈地质问那些吃饭的工匠们,接连打掉多人手中的稗子窝头和胡豆叶菜,气急败坏地咒骂着众人。大家一看,此人不是天皇太子竹太郎是谁? 那些衣衫褴褛,灰头土脸,全身蒙尘的匠人们,忍气吞声,不敢招惹他。 “莫要为难他们!”易郸挺身而出,喝道:“你要找的人是我!” 这时,从寺庙门外,一窝蜂似的闯进来二十多名白衣女子,高戴官帽,腰束玉带,各持武士刀,将竹太郎护卫在中心。因竹太郎骑马跑的快,先行到了这里,而这些白衣女护卫们,跑步上山,此时赶到,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其实,这些白衣女官也是武士,被称之为“姬武士”,专职保卫天皇一族。她们并不是真正的武士,而是大多出身贵族,或者是亡故武士的妻子,战争期间很多武士战死,天皇便将她们收拢在皇宫御苑进行武士道训练,最终成为誓死效忠于天皇的力量。 竹太郎瘦高挑的身材,怒气冲冲越过白衣女护卫们的阵列,走到易郸身前,向其质问道:“你到底对樱公主做了什么?” 易郸听的懵圈了,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后边所有留学生们亦是大感惊疑,这易郸平时老老实实,做事低调,从不独自下山,能对樱公主怎么样呢?难道还是那晚易郸救了樱公主时,在陷阱中做过什么吗?不会吧?所以一个个的,如吃瓜群众一般看着热闹。 “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竹太郎稚嫩的脸上,青筋暴起,道:“你对樱公主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她现在为什么对你念念不忘?” 后边任德文哈哈大笑,道:“这小爷们儿是吃醋了吧?吃咱们易郸小哥的醋了!”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竹太郎气的满脸通红,唰地一声,拔出竹节太刀,双手紧握,对着易郸说道:“你这个家伙,我要向你挑战!” “挑战!挑战!挑战!”神龙国的留学生们一齐高呼起来,制造声势,上次夜晚森林中救出樱公主时,竹太郎和易郸交过一次手,大家都看出来易郸功夫不简单,较之竹太郎高出很多,竹太郎向易郸挑战,无疑自取其辱,遂一齐起哄,促成二人再次交战。 竹太郎握刀的双手有些颤抖,因为紧张,他的马步扎的也不稳,两脚频繁前后移动着,在他身后的那些白衣女护卫们亦是抽刀在手,却被他制止了,他对她们道:“本……太子命令你们,谁……谁也不许上前助我,看我怎么收拾这个家伙!” 比较起来,易郸反而气定神闲,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短剑上,仍不急于拔剑,静待彼变。 “……挑战!挑战!挑战!……” 后面的起哄声音此起彼伏,激得竹太郎未曾准备妥当便先发制人,挥刀砍向易郸,但听“呯”的一声脆响,易郸快如闪电地抽剑,电光石火地击出,与砍过来的竹节太刀相拼在一起,二人由此交上了手。 那些工匠赶忙向四周退去,很怕被两把利器锋芒扫到。 易郸小巧玲珑,凭借轻身功夫,时常居高临下攻击竹太郎,使其痛失先手,处处受敌。但见一团绿影晃动,那是竹太郎蚕丝面料的和服衣襟随风飘荡而起,煞是好看,不出十招,竹太郎开始显出劣势,左支右绌,忙于拆招。 易郸并不咄咄逼人,反而在占据上风后,总是自露破绽,让对手有可乘之机,然后一招化解,将竹太郎耍的团团转。 竹太郎还是缺少实战经验,根本看不出来其中玄机,总是感觉自己与易郸的功夫在伯仲之间,有时看到易郸被自己攻势凌厉的招式迫得连连后退,他还自鸣得意。 易郸给了对方太多机会,不乏致命破绽,竹太郎总是滞后发觉,一招攻击后,易郸便后撤一步。由此出现,前边易郸边接招边退却,后边竹太郎穷追不舍,很怕给对手一个喘息之机。 易郸接连后退,直退到了大殿之下,旁边即是大雄宝殿外墙,此时由圆木搭建起来的脚手架就抵在他的背后。 “看你还往哪逃?”竹太郎瘦削的脸上闪过一抹杀气,竹节太刀突然向对方腰部用力横挥。 易郸难得地露出一个一闪而逝的笑容,看准太刀来势,忽而蹦起,双脚正好在竹节刀挥到自己身前时,踩在刀刃上,由此借力一弹,整个人向上猛地窜去,已然跃到了脚手架第二层,轻身功夫可见一斑。 这一下变故是竹太郎万万没想到的,怔了一下,抬头望去,只见易郸一手仗剑,一手摆出一个上来的手势,站在脚手架上,悠然自得。 “好!” “漂亮!” “本学头就压你赢!” 留学生中想起阵阵叫好声,哄笑声不断。 竹太郎气急败坏,简直要吃了这个仇家一般,苦于自己没有如此了得的轻功。便双手握刀,左右各看一眼,找到登上脚手架的斜板,跑过去,哇哇大叫着,冲上二层。 易郸却是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等着他过来,待到近处,这才挺剑而刺,平平无奇的一招,对方避开,回了一刀,易郸短剑划了一个剑花荡开,二人又在脚手架平台上斗了起来。 竹太郎心浮气躁,脚下无根,好几次在木板架上险些滑倒,却在气势上不让对方,刀锋凌厉,步步紧逼,将易郸慢慢向后逼退。 易郸仍旧防御多攻击少,蹡蹡退到第三层,引得竹太郎亦步亦趋。 “上去干他!” 下边院里看热闹的人群仰着头,叫着好,也不知道为竹太郎叫好,还是为易郸叫好,真是兴高采烈,不怕事大。尤其以任德文为首的几人,更是热衷此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着他周围总是有韦正清、汪百川、陈景山、魏高才、王良祝、李飞舟一群人,闹闹哄哄,吆五喝六。 易郸和竹太郎已经上到脚手架最高一层的第四层,但易郸却是仍旧不住后退,竹太郎依然紧追不舍。只见易郸短剑一拨,将竹太郎的刀荡开一边,竹太郎被带动的顺势向右转身,易郸继而短剑又是一挑,“刺啦啦”一声,剑刃竟把竹太郎后背和服刺破,他若再向前挺进几寸,必然会刺伤其后背。 竹太郎后背一片白花花的皮肤就露了出来,自觉失了颜面,大喝一声,冲上去不管不顾就连施杀招,却被易郸逐一化解。这一下激得竹太郎怒不可遏,手中竹节太刀胡乱砍劈,全无章法。 这时二人所处之地,是脚手架的一个拐角之处,圆木和绳索较多,竹太郎怒火中烧,哪管什么自身安危,只要能打到对方,争些体面就行,那攻势越发凌乱,简直以命相搏,向易郸劈砍几刀,都被易郸闪身躲过,由此都砍到了易郸身后的木材和绳索,但听“嗖嗖嗖”几声过后,有几处绳索捆绑住的圆木被他砍折砍断,一根根断木、断绳掉落下去。 脚手架开始摇晃,他二人在上面越是斗的激烈,脚手架越是摇摇欲坠。那些工匠看不是事,都远远避开,仰头看着上面的易郸和竹太郎。 堪堪二人又缠斗一会,那四层的平台突然被他们踩踏的哗啦啦一声响,已然崩塌,继而整个脚手架都分崩离析了,就此散架。 “啊——” 竹太郎和易郸正在全神贯注着战斗,不想糟此变故,二人发一声喊,一齐向下坠去。 易郸凭借轻身功夫较好,短剑横刺里向大雄宝殿外墙上插去,阻得一阻,减缓了下坠之势,慌乱中双脚乱点,正好点到一节未倒下的圆木上,由此借力高高弹起,人在半空中,又是一个后空翻身,轻轻巧巧地竟然弹到了大殿顶上。别人看来,他做的轻松自如,如大鹏展翅飞翔一般潇洒飘逸,实则危险到了极点。就连他自己落在大殿上后,也出了一身冷汗,暗叫“好险!” 再看竹太郎就没有易郸这副身手,直直地坠落下去。 下面众人在脚手架甫一崩塌时,就嗷嗷叫着四散奔逃,突然,一道灰影逆着众人划过,向纷纷落下的圆木中心纵去,快若闪电,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正好赶上竹太郎下坠到地面还有一段距离时,那灰影又是一跃而起,正好与竹太郎相碰撞,然后这才速度减缓,慢慢落在地上。 这时候,众人才看清,原来是北沢隆志冲上前,接住了掉落下来的竹太郎,虽然接他时动作有点不雅观,是一只胳膊从竹太郎裆下伸过去,另一只胳膊是从竹太郎左腋下伸过去,抱的实在别扭,另外竹太郎绿色和服后背被刺破老大一块,落下时他是仰身下坠,和服从上半身脱离,竹太郎是光着上身被北沢隆志抱住的。 “好!” 任德文带头鼓起掌来,陈景山、魏高才连连吹着口哨,众人无不为北沢隆志叫好。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易郸!” 竹太郎挣扎着从北沢隆志怀抱中挣脱出来,顾不上打理衣衫不整的和服,叫骂着又要去找易郸较量,简直是勃然大怒,脑袋左摇右摆,寻找自己的武士刀。 竹太郎的竹节太刀落在远处门口,直插入土中,此时微微晃动着。 但见一个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男人,从院门外缓步而入,弯腰抽出此刀,颠在手上。大家一看,却不是幕原天一将军是谁?在他身后又探出一个十分滚圆的脑袋来,正是将军的随从小杉睦。 幕原天一身着便服,站在寺院门口,如同顶天立地的巨人般环视着众人,面无表情。 众人忙躬身行礼,后边的工匠跪伏在地,天音寺住持也出来迎迓承奉,双手合十,口称佛号。 原本飞扬跋扈的竹太郎嚣张气焰突然矮了一截,却自撑着不肯在人前低头,远远地道:“幕原将军,神龙国的人欺负我,你怎么说?” “太子,这些神龙国留学生是本座的朋友,不可无礼!” “你……” 幕原天一将竹节太刀交给身后的小杉睦,小杉睦立即双手捧着,跑到竹太郎身前,毕恭毕敬躬身递给他。 竹太郎“哼”了一声,抓过刀来,恨恨地带领白衣女护卫们扬长而去,后边传来众留学生欢快的哄笑声。 大殿房顶的易郸呼哨一声,一个前空翻如燕子凌空一般,飞身跃到地面,轻飘飘地,煞是飘逸,连地上的尘土都不掀起一丝。 众人又是叫一声好。 幕原天一赞许地看着他,道:“好俊的功夫,看来当是玄门一脉,小小年纪有此修为,真是难得。” 易郸得此夸奖,反倒羞得满脸通红,不知如何回应,正在扭捏中,早被一众学生簇拥着回禅堂了。那些跪满一地的工匠们也都起身去开始工作了,刚刚被拆毁的脚手架只能毫无怨言地重新搭建。 幕原天一便在北沢隆志和天音寺住持陪同下,带着小杉睦院前院后走了一遭,看看各处修葺程度,巡视一遍,又回到了前院,最后幕原天一才道:“本座今天微服来此,一是看望留学生学习情况,二是观摩天音寺寺院修建进度。如此二者同时进行,恐因修缮一事会打扰神龙国学生学习。所以本座决定,学堂移到东山殿进行。” “将军殿下有心了。”北沢隆志道:“但学生们顽皮,就怕妨碍将军殿下休息和处理政务。” “不妨事,本座此意已决,就此执行吧。” ************************************************************************* 易郸被任德文等人簇拥着回到禅堂,仍旧闹哄哄地讨论着刚才竹太郎的狼狈样,无不大快人心,他们都对易郸高强的武艺和轻功羡煞不已,不禁纳罕,问他师从何处。 “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经常有位道长来我家里教我一些强身健体的早操,”易郸说道:“我也没曾想到,原来这些都是功夫,只觉得随着年纪的增长,跳的越远,蹦的越高,轻身功夫自然而成。” “到底是哪位道长呀?”汪百川问。 “‘无名道长’,这就是他告诉我的名字。”易郸道:“我多次想拜他为师傅,但都被他拒绝了,他说是受师命来传我强身健体的法门,并只允许我叫他道长,我现在都不知道他的道号。” “还有这等事情?”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汪百川更是脑洞大开,追问道:“从小教你做早操,却把你训练成为武功高手,这位道长不简单呀,当世高人中一定很有名望。你说说看,他是什么样貌的道长?” “什么样貌吗?”易郸道:“人们常说的仙风道骨,最适合这位道长,年逾古稀,又瘦又高,经常穿着棕色道袍,扎逍遥巾,戴莲花冠,两眼精芒,神采奕奕。” “棕色道袍?扎逍遥巾?戴莲花冠?”汪百川自言自语着,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道:“听你这么描述,倒有点像咱们大漠灵山仙道教,也就是玄门的掌门人——紫阳真人!” “是吗?我没见过紫阳真人,我不知道。” “紫阳真人受师命传你功夫,”康弘大不禁继续问道:“那他的师父又是谁?你和他师父又有什么渊源?” “紫阳真人的师父嘛?”汪百川道:“那可是当年远赴南部半岛除魔卫道的神仙——灵隐仙人呀!” 众人听了唏嘘不已。 “你若真是玄门掌门人亲传弟子,岂不是你的造化?”祖天养道。 这时,北沢隆志突然走了进来,众人立即回到各自座位上去,鸦雀无声。 当天,当神龙国的留学生们知道学堂即将要移到将军府后,委实欢呼雀跃了好一阵,大家都很兴奋,终于可以脱离这个荒山野岭的孤庙,而去繁花似锦的日出国首都天都城生活、学习了,哪有不高兴的。 不出几日,他们便搬到了东山殿内进书院里,这里相对东山殿其他地方独立,幽静,被一片竹林围绕,靠近东山殿侧门,他们在这里学习环境好,心境佳,尤其可以经常出府到天都城里游玩。 祖天养在府中学习,课余时间,经常被请去为庆夫人治疗头疼,由此看来,庆夫人已经离不开他的按摩。祖天养更加频繁的能见到岩崎惠美,但二人的交流只局限于庆夫人安然沉睡过去,他们才会说几句悄悄话。 第52章 幽冥暗示投法网 盛夏酷暑,燥热难耐,那热的仿佛空气都凝结了一般,让人的心里十分烦躁压抑。 戒严封闭中的龙城比之前宁静了很多,城中百姓,感受到了自上而下的压迫和禁锢,知道事态严重,朝廷看来是要有大变动了,所有人都收敛好多,京师重地,说话都不是轻易的,谁敢造次。 丞相府上,也是静谧得如同空宅,硕大的数进院落,极少见到一个人影,只听到蝉鸣声声,鸟惊枝头,原是大家都在房里避暑。 在家休息的丞相羊宏盛正在书房太师椅上打着瞌睡,不想他的长子羊承伯手持一张长条信笺步入书房,见到父亲休息,不敢打扰,便要退出去。 老年人的睡眠并不深沉,羊宏盛已经被惊醒了,抬头颇有睡意地问道:“谁?什么事?” “父亲,”羊承伯回道:“刚刚得到来自巴蜀省的飞鸽传书,二叔已经回到锦乡了,您老儿,这回放心了吧。” 羊宏盛点了点头,道:“彭高阳安全到家就好,我还真为他担心多日呢。” “父亲尽管放心,我安排了摩尼上人等八位新招募的武林高手一路护送,这世上恐难再找到比他们武力更高的对手了,就算有人暗中算计,有他们也是不惧。” “好,好!” 羊承伯展开那页信笺,又道:“飞鸽传书上还说,二叔感激这八位高手护送辛劳,要留他们多住些时日,也算替父亲慰劳他们一番。” “哈哈……”羊宏盛笑道:“好,好!他彭高阳现在也是富甲一方,就让他破费破费。” “什么破费破费?”这时,羊承仲也走入书房,但没听全父亲的话,遂有此一问。 羊承伯便将彭高阳发来的飞鸽传书给弟弟看,并又讲了一遍后,问他道:“二弟后背伤势不重,而且静养这些时日早好了,为什么不跟随二叔一同去锦乡,而放弃这么好的游山玩水的机会呢?平日你可不会这样呀。” 羊承仲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想同去,而是……总是感觉家里有什么事情,让我割舍不下。” “会有什么事情?” “我也不知道……” “说来也是奇怪,”羊宏盛道:“最近我总是做相同的梦,不知有何寓意。” “父亲做什么梦,说来听听。”二人同问。 “嗯,总是梦到修剪羊毛的梦,一直在剪羊毛,不停的剪羊毛,梦里并无其他内容,一直剪到睡醒为止,一连几个晚上都是梦到这个,感觉很真实的修剪。” 两个儿子不明所以,互相看视。 父子三人正在喝着茶,聊着天时,一个家人进来,禀道:“老爷,都察院左都御史顾文忠顾大人派人来邀请老爷,说有要事相商。” “顾文忠?”羊宏盛道:“带来人进来。” 不多时,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进到书房,下跪礼毕,站起来道:“相爷,我们家大人命小的来请相爷过府详谈关于次年的阅兵大典事宜。” 羊承伯抢先说道:“顾文忠怎么不来见相爷,反而让相爷去见他?” 小厮对他道:“羊将军有所不知,我们家大人邀请了阅兵大典所有相关官员,礼部尚书坤亲王也在受邀之列,各位大人齐聚都察院,一齐商谈阅兵具体事项。” “嗯。”羊宏盛制止了待要再次分辨的羊承伯,道:“坤亲王和顾文忠是此次阅兵大典的发起者,也是皇上委任此次大典的负责官员,理应由他们发起会谈。”羊宏盛在羊承仲的搀扶下,从太师椅上站起,道:“本座就去会一会他。”说着就去净面更衣。 羊承伯和羊承仲面面相觑。 等羊宏盛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官服,准备出门。 羊承伯道:“父亲,我带些人,跟您一起去,现在多事之秋,龙城戒严,不太安稳。” 后边那小厮笑道:“不劳羊将军大驾,小的已经备好大轿子,就在府外恭候相爷呢。” 羊宏盛亦道:“你们都不用去的,本座就带两个扈从前往即可。” “父亲……” “哎,”羊宏盛再次制止羊承伯,道:“你还信不过顾文忠吗?他可是我的学生。” 羊承伯无法,只得听从羊宏盛的安排。 不想这时后边又跑过来了一个女子,边跑边叫道:“老爷……老爷……” 女声令羊宏盛心头一颤,回头道:“荣儿,你怎么出来了?” 原来,此女子是羊宏盛近年新纳的小妾,自从十多年前他的原配夫人逝世后,多年未娶,直到遇见此女子,她的活力、热情、大方、风情万种,无不吸引着羊宏盛,对羊宏盛亦是一心一意,虽然年纪还不到三十,却很是会疼人,伺候的老爷非常受用,这才要明媒正娶,但她又是非常善解人意,不敢觊觎夫人之位,甘愿做个妾室,陪伴在羊宏盛身边。羊宏盛对她也是十分钟意,言听必从,要一奉十。 听她叫唤自己,羊宏盛不知有何计较。 待她走上前来,只听其莺声燕语地道:“老爷,我这几天心里慌得很,眼皮又一个劲儿地跳,您能不能把这些公事都推了不要去。这大热个天,能否在家陪陪我?” 羊宏盛一怔,这可不像她平日一贯作风,温柔一笑,道:“荣儿说哪里话来,我这可是去办朝廷正事,不能耽搁。你心烦意乱,当是天热闹的,让丫鬟们多拿些冰块到你屋里。”说着,安抚一番,便带人走出府去,登上那小厮带来的轿子,后边跟着两个家人,就此而去。 相府门口,站了一地的羊宏盛的亲人,呆立当地,看着那顶轿子渐行渐远。 说来也怪,原本安稳而又相安无事的街头,猛然间热闹非常。这一路上,先遇地痞流氓肆意扰乱治安,又听路旁人家出殡哭丧,再有王府公侯仪仗队伍封街,其他小孩哭泣,疯婆骂街,夫妻打架,商贩争执,比比皆是,随处可见。轿子亦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不得顺畅。羊宏盛坐在里边,心烦意乱,百无聊赖,低头想着心事,不由自主地总将以前的事情提起来,几次意欲返还,但到底还是没有做到,冥冥中好似有一个意识摆布着他一般,不由计较。 转过一个街坊,不想当面出现好些辆马车、骡车,满载着一筐筐金橘货物,领头一辆马车,那马猛然间碰见羊宏盛所乘的轿子,吃了一惊,嘶鸣不止,两条前腿人立起来,这一下,吓得抬轿子的轿夫双腿一软,轿子“嘭”地一声,墩在地上,慌得里边羊宏盛心下一颤,险些失魂落魄。 赶车的都是些乡下人,忙稳住了马,退避不迭。 那顾文忠派来的小厮别看对羊宏盛毕恭毕敬,对付这些乡下人可是颐指气使,骂骂咧咧,早吓跑了他们。 “对不住相爷了。”小厮对轿子里说了一声,忙命轿夫快走,这才继续上道。 终于到了都察院官署衙门,那小厮掀起轿帘,请羊宏盛入官署。 羊宏盛不疑有他,命带来的两个家人自在外边等候,自己一人却大摇大摆,龙行虎步地跟着那小厮进入都察院中,拐弯抹角,不想竟然来到了大堂上。 但此时的大堂却好似刑堂一般,上位设立三个座位,大堂左右两侧便插威武肃静之牌,异常阴森。羊宏盛本来就对这里不熟悉,跟了进来这才发觉不对劲,叫住小厮问道:“你们家大人呢?顾文忠跑哪去了?怎么把我带到这里?这也算是待客之道?” 那小厮头也不回,道:“我们家大人在内厅,小的这就去找来。相爷姑且在此坐下稍候!”说着,不等他唤住自己,先跑进里面去了。 羊宏盛四下里一看,哪里有坐的位置,倒是公堂大人的三个座位空着,刚要找个人来,静悄悄的又不见有人,骂了句道:“岂有此理,这个顾文忠越来越不像话了,等会出来,我定要让他好看!” 他哪是能在这种场合多待的人,于是便向门外走去,刚到门口,就听到有人从外高呼叫道: “圣旨到!羊宏盛接旨!” 随着话音,一队御前侍卫昂首阔步走入大堂,为首者却是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头裹金线幞巾,身穿侍卫服饰,脚底乌靴,腰悬利剑,双手托着一个黄绸子玉质卷轴,走到大堂上位站定,目空一切看着下方,直勾勾盯向羊宏盛。此人相貌奇特,一双长条立起的耳朵,像极了驴耳朵。 羊宏盛一看此人正是御前侍卫副统领刁伯功,感觉十分蹊跷,颁布给自己的圣旨,如何会送到都察院来?无可奈何,只得跪了下来,口称:“臣,在。” 刁伯功见其乖乖领旨,微笑一下,展开玉轴,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丞相羊宏盛,疏悉礼仪,懈怠不工,不思敬仪,骄纵无礼,再三出言冒犯君上,此乃大不敬之罪,惩罚其撤去丞相等一切职务,削去所有爵禄,贬为庶民,望尔今后诚心悔过。 钦此!” 羊宏盛跪在当地,听了圣旨,如同晴天霹雳,虽是炎炎夏日,却激出一身冷汗来,好似一盆冰雪水,从头淋下,灌至脚底,直让自己全身心拔凉拔凉的。 “嘿嘿,还不接旨?”刁伯功冷笑着对他说道。 羊宏盛犹豫一下,但到底经历过无数大阵仗,见过世上所有场面,稍一镇静,便道:“臣……草民……接旨……”双手接过圣旨,义愤填膺。 刁伯功小人得志,就如那得胜的狸猫强似虎,及时的雅雀便欺雕,哈哈狂笑着,带着一队御前侍卫又走了出去,留下羊宏盛孤身跪在大堂上。 御前侍卫甫一退下,继而拥进来两排衙役,却是都察院的差人,个个虎背熊腰,人高马大,头戴缨帽,脚蹬快靴。同时,他们一齐高声呼道: “升堂!” 第53章 三司会审结疑案 “升堂?” 羊宏盛心下凛然,看来那道圣旨还不是最坏的境地,这升堂审案,看来亦是针对自己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劫难会降临到自己头上,不禁悲上心头,无以言表,只感觉天旋地转。 蓦地,堂上已经坐了三位大人,羊宏盛眯缝着老眼定睛一看,左边是刑部尚书阚明远,右边是大理寺卿姚同光,居中而坐的正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顾文忠,三司会审,一望而知。 “啪!” 一声惊堂木响起,阚明远先声夺人,喝道:“开审!”只见他瘦脸凝霜,恶狠狠地盯视着堂下的羊宏盛,却见其竟然穿了这身行头来,心下暗笑,脸上面不改色,向两旁衙役叫道:“扣下人犯,摘下乌纱,除去官袍,锁链伺候!”当即上前四人,不由分说就扒下羊宏盛的官服、乌纱帽,锁住他的双手。 羊宏盛气急攻心,全身一阵颤抖,此时的他如同恶梦一般,浑浑噩噩,先还反抗,用当朝丞相的威严,大喊大叫,但又怎抵得四名大汉的力道,一时间,竟没了引以为傲的官服,手腕上又多了副冰凉沉重的铁链子,不寒而栗,正如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桶冰雪水,一时暑热尽去,半晌说不出话来,便由不得神魂飞散,毛骨悚然,这才如梦初醒,拿眼去看那两旁伺候的都察院衙役,黑压压,齐刷刷站了一堂,甚是威武,再看堂上“明镜高悬”匾额之下的三位大人,都正襟危坐,神色坚毅,屏息敛气,不露声色,愤然说道:“大胆,我乃朝廷命官,当朝丞相,正一品公爵,你们有何道理抓我?” 那两旁的差役又喊了一声堂威,阵阵呼威连连,令人胆寒,只震慑得羊宏盛心神不宁,但觉得满面霜威,棱棱可畏,羊宏盛不禁感叹着都是自己不听从家人劝阻,来投此阎罗殿,这不是飞蛾扑火,自取焚身吗? “我知道了,”他举起手指,向堂上坐着的三人点点戳戳着,赫然说道:“是你们弹劾的我?” “啪!” 又是一声惊堂木响起,姚同光嘿嘿笑道:“没有谁弹劾你,是你做下了大逆不道之事,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羊宏盛不知就里,为了提高声势,抬高嗓门,道:“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有何证据?都拿出来吧!” 姚同光肥头大耳,油光满面,嘿嘿冷笑道:“羊大人,你位居高官,职封厚禄,却做下滔天大祸,肆意妄为,幸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兹将你绳之以法,现有三司会审,你还是如实招来吧!” 羊宏盛不怒反笑,道:“笑话,我羊宏盛一生光明磊落,功勋卓着,天下苍生可鉴!岂是你们这几个黄口小儿能撼动的……”突然想到,自己的地位已经被撼动了,悲恸欲绝,再也说不下去。 “丞相……”顾文忠轻声说道。 羊宏盛气急败坏,摆手说道:“你莫叫我丞相,我已被贬,不再是丞相。” “老师……”顾文忠轻声说道。 “你莫叫我老师,我担当不起。” “学生体谅老师,望您如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老师的年纪也大了,恐受不住酷刑。” 顾文忠真情流露,话声不大,但却直抵堂下羊宏盛心底。 “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问吧。” 顾文忠看其情绪稳定下来,便直接问道:“现有龙城保护京畿安全的卫戍官兵,发现有七人携带密函硬闯城门,阻拦抓捕之时,大起干戈,尽数被诛,尸体、反动密函悉数收缴。经过追查,发现这七人都是老师的手下,而且密函也是老师新手所书,函上更有老师的私印,由不得我们不相信老师有大逆不道之举……” “你们……你们……”羊宏盛越听越气,不待他说完,便争论道:“……原来你们给我摆了个鸿门宴,赚我来此,却早有准备,安排陷局!好,我羊宏盛一生淹蹇,顺境逆境都曾经历,也不是好惹的!” “老师,无人设局陷害您,如果没有真凭实据,皇上如何会下旨三司会审?我们如何敢这样对您?” “哼!有何证据,拿出来我看!” 顾文忠传下令签,命人抬上尸体,不一时,堂上摆满了被冰块、咸鱼覆盖的木板,正是七具尸首。 羊宏盛近距离一看,正是当日由东旗营返回龙城时,趁着夜晚被刺客杀死,来不及收拾而消失的家兵,真是百口莫辩,只得沉默应对。 “嘿嘿!”阚明远瘦小的脸上,皱纹聚集,十分猥琐,冷笑道:“羊丞相莫急,我们这里还有密函呈上呢!嘿嘿嘿嘿……” 旁边有记录官员,将一页纸拿在手上,展在羊宏盛面前。 羊宏盛揉揉老眼,仔细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字迹,连后面的印章亦是无疑,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令他震惊的是纸上的内容,真是字字喷洒鲜血,句句要人性命,别说争辩,反驳看来也是无用。 上面姚同光火上浇油,又道:“物证见识过了,我们还有人证。” “人证?”羊宏盛疑道:“有人能证明我谋反吗?” “当然,”姚同光道:“有请人证!” 传令兵传了下去,须臾,一个武官打扮的中年人,由外步入堂上,精神抖擞,气宇轩昂,正是龙城提都秦锐渊。但见秦锐渊立于堂上,目不斜视,单膝下跪。 “秦大人请起。”姚同光道:“烦请秦大人,将当日抓捕此七人的来龙去脉,详细说来。” “是!”秦锐渊答应一声,不缓不慢地道:“末将那晚带队在城中各城门巡视,到了西城门时,恰逢当值守门官换防,当时正好三更天时,趁此时候突然出现七个人强行闯卡,我当即带人拦截,这些人功夫不弱,打死打伤官兵数人,在西城门处被消灭敌人三名,有四人逃脱出城,我带人穷追不舍,一直追出三十余里才将余下四人全歼。之后,从其中一人身上搜出这封密信。末将知道事态严重,所以立即星夜赶回京城,向皇上报告。” “秦将军,”羊宏盛这时说道:“如你所言,当时这七人说过什么话没有?” “没有。” “确定没有?” 秦锐渊斩钉截铁,道:“确定没有。我们发现他们行踪诡秘,一看就发现有蹊跷,所以喝令他们站住,但却马上遭到他们的反抗,突然之间,我们措手不及,初始被他们杀死多名守城官兵。后来,在双方动手之时,他们也一直没有说过话。” “好,”羊宏盛道:“秦将军平时严于利己,正义凛然,换做别人,我可能还不信呢,但既然由秦将军做人证,我还是信服几分的。” “多谢羊丞相夸奖,末将只是说出实情,没有任何针对某人的偏袒,一切皆由皇上、三司定夺。” “嗯,那么我再问秦将军,”羊宏盛道:“当日,你见这七人形迹可疑,到底哪里可疑?” 秦锐渊稍一沉思,便道:“他们走路时,身体比较僵硬,好似提线木偶一般,十分明显。” “哦?有这种事?但他们都是武艺高强之人,能被我选中作为家兵的,不仅武艺超群,身体素质都很了得,不会出现这种事情的。” “那末将也不太清楚了。” “不用说这些了,”堂上姚同光肥头大耳,脸上肌肉颤抖,道:“人证物证齐全,羊大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羊宏盛道:“我要说的是,那封密函,确实很像我的笔记,但其实我没有写过此信件。至于私印,我也很奇怪,这枚私印,我一向很少使用,一直在书房桌上,可能被人顺手牵羊拿出使用,用后再放回来,也未可知。至于这七人早在半个月前,亦就是被秦将军带人抓捕前十余日,就已经死了,秦将军当晚面对的是七具死尸而已。”于是,他便将当日由东旗营返回龙城时,遭遇行刺一事,简单说了,最后说明,家兵中七人为了保护自己死于当场,正是这七具尸体,因为当时没有及时收尸,致使今日被歹人利用。 正好此时有仵作拿上一方玉质金石,道:“已收到来自丞相府中书房的私印,经验证,与密函上的印记丝毫无差。” 堂上众人无不唏嘘。 “真是信口雌黄,当庭抵赖。”姚同光厉声喝道:“你还有何好说的?编造死尸行凶,携带诬陷你的密函出城,故意被抓?嘿嘿,谁信呢?” 不想此时秦锐渊突然又说道:“想想当时在城外追赶那四人时,本来他们都没受伤,最后是被我们弓箭手射中身亡的,但后来检视尸首,这四人身上却有多余的刀伤,都是足可致命的,而且此刀伤明显不是中原武器,很像是日出国的武士刀。当时我们也很纳罕,但却没有想到原因,现在听了羊丞相的话,结合当时情景,好似这些人却是非常木讷,不像活人一般。” 姚同光与阚明远虽然座位中间隔了位顾文忠,但他们却同时对视一眼。 “秦大人,当时夜幕黑暗,你们恐怕没有看仔细。可能那四人被箭射中之前,与你们近距离交手时,已经中了刀伤,也未可知。”姚同光辩解道。 秦锐渊听了此话,低头沉思,不置可否。 顾文忠谢过秦锐渊来此当堂对峙,命其退下。 秦锐渊对堂上抱拳施礼,转身朝着羊宏盛亦施了一礼,这才款步退出大堂。 羊宏盛视若无睹,默默看着堂上自己的私印,悠悠问道:“我的家人,你们会如何对待?” “现下都已收监了吧,皆为御前侍卫捉拿归案。”姚同光回道:“同时,全国各省各地也开始捉拿余党,势要除恶务尽。” 第54章 罗织罪名始梦醒 都察院大堂上,三司会审羊宏盛仍在继续着。原来,他们不止宣告羊宏盛谋反叛逆一案,更有收受贿赂、贪赃枉法、颠覆皇权等等诸多大案要案。 接下来的审问,转到合谋叛乱的同党供述上,除了信函中出现的驻守西部长城的守将仲孙离外,整个西域省古城军方要员都岌岌可危,只因信上提及“古城内诸军与汝策应”,连累所有武官成为叛党。 其后,大漠省、巴蜀省,这些羊宏盛曾经供职的省份也牵连在内,很多与之交好的官员名列其中。 “你们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羊宏盛怒火冲天。 姚同光嘿嘿笑道:“羊大人,别天真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以大逆不道之名革职查办,支持你的党羽必须斩草除根,否则新丞相上任,不是自找晦气吗?嘿嘿嘿嘿!” “姚大人,莫跟他说那么多。”阚明远一拍惊堂木,喝问道:“羊宏盛,我只问你,是否与关东省兵马指挥使王大林合谋叛乱?” “你们……”羊宏盛气急攻心,一手撑着胸膛,一手指着堂上,道:“没有此事,我与王大林没有私交……” “还敢狡辩,要不要大刑伺候!” 羊宏盛心堵难抑,萎顿在地,说道:“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拖到王使君身上,无论怎么说,他也是先皇结拜兄弟,二十年来,兢兢业业,坐镇一方,扼守北狄,稳定边陲,功不可没……” “一派胡言……” “阚大人!”顾文忠制止阚明远继续说下去,又向羊宏盛道:“老师,有人举报,我神龙国与寒冰王国做贸易,都是老师从中疏通关系,收受寒冰王国商人尤金数笔贿赂,并出卖本国利益,此事是否属实?” “可笑,这也能授人以柄?”羊宏盛道:“与寒冰国开放通商,本来是礼部商谈,后来礼部尚书坤亲王多次来咨询我的意见,更将寒冰国的商人尤金介绍给我认识,一来二去,这桩通商事项就糊里糊涂到了我这里,皇上也亲口说过交给我办理,由我主张,我也是被动接受任务的。尤金确实多次向我行贿,我的想法很简单,羊毛出在羊身上,他来贿赂我的钱,不都是赚取我们神龙国人的钱吗,我便照张全收,但是,后来我都捐赠给御和宫,用以修缮寺庙之资,你们可以去询问御和宫的方丈,便知原委。” “会这么简单?”阚明远尖嘴一撮,不屑地道。 羊宏盛坐在地上,身体这才舒服些,道:“我从来没有出卖过神龙国利益。” “你是否与寒冰国首相李约翰有私密信件往来,出卖神龙国机密情报?”阚明远又问道。 “有过信件往来,但不是私密,都是谈及通商贸易之类的,旁的无从说起。” “哼!”阚明远瘦脸皱纹一聚,问道:“你们定然是通过商人尤金从中传递情报,还敢狡辩?” “要说寒冰国商人尤金,之所以能在我们神龙国受到重视,先是被礼部礼遇,后得到我的支持,其实都是因为这个寒冰国首相李约翰从中斡旋。要知道这个李约翰是神龙国人后裔,我们神龙国人在西方世界,还没有做到这种地位的人吧,就目前世界局势而言,西方比我们东方先进多矣,所以李约翰此人,一定会受到我、受到神龙国更多关注。” “与寒冰王国里通外国倒也罢了,”阚明远看此条罪证毫无进展,便又开始悉数其他罪名,道:“现有来自南部半岛诸国的消息,此次千丘国出兵岳莱国的幕后指使利尔逊共和国,一直在密会我们神龙国一个重要人物,号称为神龙国副皇帝,此重要人物是不是你羊宏盛?” “岂有此理!” “哼哼,”阚明远道:“神龙国上下谁敢以副皇帝自居?除了你羊丞相外,谁会被人认为是副皇帝?想来我堂堂神龙帝国,唯有你羊宏盛才会这般僭越而没有分寸。你是要和异域新兴国家联手,颠覆神龙国!对不对?怪不得你选择这个时候发送密函,是要趁着利尔逊共和国和千丘国大举兴兵作乱之际,在神龙国内再掀起一股兵变,最终引外援呀!但我要告诉你一件对你和你的叛党不利的消息,利尔逊国撤兵了,千丘国自然也是兵败如山倒,岳莱国没有被消灭,他们不会北上来进攻神龙国,不会与你会师!” “这……这全是你们的臆想,与我毫无关系。真是为了扳到我,你们煞费苦心,颠倒黑白,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呀,也难为你们想出这种借口了。” “强词夺理!”阚明远呵斥道。 姚同光亦帮腔道:“大逆不道,祸国殃民……” “哈哈哈哈……”羊宏盛气极反笑,道:“这祸国殃民是在说我吗?你们岂不知我羊某人做过的事情?当年,三个月时间消灭巴蜀太守夙沙王叛军;五年时间建造完成仙人石像;十年时间建造完成南北两江运河;十二年时间建造完成西部长城;后来做了八年丞相,国泰民安,鲜有杀伐,人人有事做,人人有饭吃,可说政绩斐然。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我能有今时今日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皆是为朝廷效力一点点的功劳积累而来,民间自有评说。何谈祸国?何谈殃民?” 阚明远和姚同光对视一眼,心下盘算着应对之策。 “真是大言不惭!”阚明远道:“你这个人,官欲膨胀,欲壑难填,事情成功了便享受功劳,事情失败了便推托过错,虽有寸功,也是投机取巧而来,蒙混世人罢了。” 姚同光也跟着道:“羊大人既然提到这些功劳,我们便一桩桩一件件说起。平定巴蜀叛军,最终遗留祸患,目前闽中省佛母教盛行,就是源自巴蜀莽腾氏族余孽所为,致使东南一隅动荡不安;大漠省建造的仙人石像,经过勘测,仙人石像不指天不指地,右手食指偏偏指向皇家陵园,直指皇族列祖列宗,大逆不道,昭然若揭;修造的两江运河,致先皇溺亡于以你羊宏盛命名的羊公溏,此乃羊开凿运河时,下的巫蛊之术,陷害先皇,图谋不轨;建造的西部长城,阻隔神龙山脉与神龙国九州气数,致使二十年来国运不济。嘿嘿,羊大人,你还想再听下去吗?” 羊宏盛脸色青红不定,再也忍耐不住,“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但觉天旋地转,再也强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这一下变故,堂上大乱,三位大人惊得站立起来,都下了座位,上前看视,见其气若游丝,拍打摇晃都不管事,阚明远和姚同光面面相觑,此人虽已被皇上罢免,但到底是身份特殊,这若真的被气死了,反而不美。唯独顾文忠真正担心他的安慰,忙命仵作救助羊宏盛。 仵作又是掐他人中,又是按压虎口,最后一盆冷水淋在羊宏盛头上,这才将他激活过来,但其后一直神志模糊不清,言语含含糊糊。 接下来,阚明远和姚同光又审问了羊宏盛一些罪状,可旁人听来也是明显东拉西拽,莫名其妙,这一审直从上午审问到晚上,阚、姚二人又来回替换,车轮战一般,竟没一刻休息下来的时候,只审得羊宏盛身心憔悴,精神困顿,萎靡不振,一位六十岁的老人,身居高位,养尊处优惯了,何曾遭遇到如此对待,受得了如此摧残。 顾文忠并不审问,只在阚、姚二人做的太过分时,或强制,或怀柔地使得他们停止,阻住了多次欲对羊宏盛施加大刑的动机,保住了羊丞相的体面。要知道,此处乃都察院大堂,衙役都是听从直属上司顾文忠命令的,阚明远和姚同光即使再强硬,也是使唤不动这些人的。 到得最后,羊宏盛的罪证已然越来越明显,阚明远和姚同光心上也是十分畅快,当下便要叠成文卷,定罪申详。 二人嬉皮笑脸,分从左右探头靠近顾文忠,异口同声道:“顾大人有劳了!” 顾文忠低头闭目,非常不想理会他二人。 “还是顾大人厉害呀,”姚同光轻声笑道:“罗织罪名,巧设名目,当属典范,我等望尘莫及。”说着,从袖口中抽出一张纸笺来,打开,放在公案上,推到顾文忠面前。 顾文忠不看则已,一看惊人,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见笺上白纸黑字,洋洋洒洒,赫然写着: 假平定巴蜀叛乱军,遗余孽闽中生动荡——窃盗禄位,一罪也; 仙人山颜面暴戾相,食指向皇陵示不敬——大逆不道,二罪也; 造运河命名羊公溏,图不轨邪术溺先皇——巫蛊弑君,三罪也; 西长城阻隔神龙脉,遭劫数九州国运降——祸国殃民,四罪也; 居高位左道惑主听,设名义事宜迷主见——欺君罔上,五罪也; 助通商索贿拢异宝,借权势纳供收民脂——贪赃枉法,六罪也; 霸庙堂民生致凋敝,掌国计生灵遭荼毒——玩忽职守,七罪也; 有违逆朝廷之律法,具草莽招揽壮羽翼——结党营私,八罪也; 引异邦瓜分天朝国,虚拟旨自诩副皇帝——通敌叛国,九罪也; 传密函谋反起兵变,聚外援会师分天下——篡夺皇位,十罪也。 正是万劫不复之罪,遗臭万年之名。 “这……这不是我写给皇上的奏折中,弹劾羊丞相的名目吗?除了最后一条是他们后加的,其他却是由我所列。如何到了他们手中?”顾文忠惊疑不定,看来皇上要搞倒羊宏盛,是下了决心了。 “嘿嘿,”阚明远道:“即是出自顾大人之手,就请顾大人来宣判吧!” “这如何是好?”顾文忠道:“如今我们三司会审,这么多大案要案,针对一朝丞相,涉及这么多文武大员,一日审结,草草定罪,不显得太过偏颇吗?” “别逗了,顾大人,这都什么年月了,该抓紧点效率了,免得夜长梦多,斩了得了。” “顾大人既然推辞,就由小弟代劳了。”姚同光说着,清了清嗓子,宣布示明参与叛乱者的罪行,竟都是抄家问斩的大罪,其中仲孙离等人以及受牵连的中央、地方大小官员一百多人,连带家属几有上千人,罢免的罢免,入狱的入狱,皆判制裁,最后轮到了羊宏盛的十大罪状,字字诛心,条条泯灭,三司定夺,斩立决。 羊宏盛既到了这个地步,不怒反笑,昂首说道:“奸不自招,忠不自辩。奸者祸国,忠者祸身。” “不要自以为是了,你的死期到了!”阚明远和姚同光相视一笑。 “圣——旨——到!” 就在这时,大堂之外突然传来呼喝之声,随即有众多脆硬的皮革靴子发出悉悉窣窣的快步声响,伴着刀剑的金属碰撞声,又是一队御前侍卫打扮的武官直入堂上。 顾文忠一怔,与阚明远、姚同光面面相觑,但见御前侍卫阵列中,当先一人,手托玉轴圣旨,确是认得的,正是御前三品带刀侍卫钟辛。三人只得下座,匍匐于地,一同接旨。 钟辛看了眼镣铐加身、披头散发的羊宏盛,这才展开圣旨,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罪犯羊宏盛,结党专擅、紊乱国政、有负皇恩、欺君罔上,本该当斩,但念羊宏盛在累朝效力年久,且皇考曾经倚任,朕不忍加诛。姑从宽革职、籍没,流放魔域沙漠。 钦此!” 顾文忠、阚明远和姚同光山呼万岁,领旨闭,三人凑到钟辛前,问长问短,探听详细事情。 “唉,各位大人,莫多说,”钟辛道:“小人本是保护皇上东巡海城,后来江淮省龙使君多次在皇上面前提及老师恩德,皇上亦是感念羊丞相,这才命小人快马加鞭,一路八百里疾行,带回此特赦令来的,还好小人赶上了,险些误了大事。” 阚明远和姚同光心下一凉,不能依他们的想法进行,颇感遗憾,但圣旨既到,只得按皇上的意思办理。 羊宏盛暂且收押。 第55章 三见亲王揽其人 寒冰王国,地处克罗奥斯联合王国东北方,远离教廷,偏安一隅,民风彪悍,颇具尚武精神,所以极少举行类似其他王国的舞会,反而经常有赛马、斗狗、摔跤等竞技活动。 这一天早上,尤金因事先探听到菲力克斯亲王于今日会亲临赛马比赛,于是提前让保罗做好一同参赛的准备。看来尤金下一个目标,就是要争取到这位亲王的支持。 赛马场中,人山人海,恐怕整个首都冰城的贵族都聚集于此了。对于极北之地的寒冰国,一年中难得三个月的夏季,人们当然要好好利用,尤其是室外运动,前面堪堪比过几场预热赛,参赛马匹都属于中等水平,越到后面的比赛,越显激烈热闹。 尤金虽然一直忐忑不安,心中如同小鹿乱撞,因为实在没有把握能够说服这位菲力克斯亲王。但他也只能故作镇定,贿赂了赛马场管事和另一个参加比赛的赛马主人,这才换来最终比赛的参赛资格,并最后一个入场。 “好好表现,”尤金对牵着赛马的保罗说道:“无论如何,要赢得这场比赛,我要让冰城所有人看到我这个马主人的实力,尤其让亲王看到。”边说着,边望向赛马场主看台凉棚下浑身华服的一位贵族,但见此人一头金发,两撇弯弯的小胡子,胡子尾稍上翘,十分优雅,那正是他的目标。 保罗无可奈何,骑上马背,回头对主人说:“您已经很招人待见了,我的主人。天神保佑我吧,我会尽力的。” “是的,你用尽全力才好,这匹马非比寻常,随便一个骑手,只要不出太大差错,都会保赢的。” 保罗骑着马,进入赛场,趁着比赛前在赛道上来回的骑来骑去,按照主人的吩咐,招摇往复。 果然,全场人们惊呼出声,一时间大家都在注视着保罗所骑的马。 原来,这匹马是尤金刚刚购买自奥古斯特的纯血马,高大威猛,每一个移动动作,都能感受到它冲刺的力量,只见马匹通体漆黑,一丝杂毛没有,黑的发亮,亮中发白,而且皮粗肉厚,非常耐寒,正好适合克罗奥斯北方地区。 接下来的比赛,毫无悬念地,在所有人的关注下,保罗所骑的纯血马拔得头筹,赢得了大赛第一名。尤金礼服加身,连连挥动手杖向人们致意,从容站在冠军马旁,接受奖杯,颁奖的却正是菲力克斯亲王。 “恭喜尤金先生。”菲力克斯亲王亲手将奖杯递给尤金,并道:“除了你,恐怕冰城也无第二人有此良驹。” 尤金富可敌国,菲力克斯亲王贵胄,二人都是这个国家当世名士,即使互不相识,但彼此都知道对方。 尤金笑不拢口,双手接过奖杯,对于颁奖者正是亲王本人,这是他始料未及的,终于有机会亲近此人,心下不由得暗喜,天神眷顾,帮我大忙! 菲力克斯亲王颁完了奖,便向观众席挥手致意,并向赛场外自己的马车走去,看来是要离开,尤金哪里会轻易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将奖杯一把甩给保罗,忙不迭亦步亦趋,跟着亲王,与其聊些养马相马的话题。 “你的马叫什么名字?”菲力克斯随口问道。 “黑金!”尤金道:“您看它全身发黑,多漂亮呀!” “嗯,是我们奥古斯特纯血马,我很高兴,你用我们家乡的名马,赢得比赛。我好久未见到这么精良的纯血马了!” 要知道,菲力克斯·布莱克亲王身份非比寻常,他即是奥古斯特王国王子,亦是寒冰王国太子妃的亲弟弟,早在十多年前,他便追随其姐,来到此苦寒之地,宣誓效忠寒冰王国,为寒冰王室尽忠尽责,终于做到如今的禁卫军大将军之要职。 尤金眼看他们走到了马车前,忙闪身到亲王面前,笑道:“阁下,这匹马,是您的了。您是懂马的人,我把这匹马赠送给您,我一介草民,拥有这匹马,简直是暴殄天物。” 菲力克斯迟疑一下,随即哈哈一笑,道:“尤金先生,我无功不受禄,怎么能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 “您不用客气。”尤金转头又道:“不瞒阁下说,其实我这里有封信,是您的一位故人,托我转交给您,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将信件送去您府上?” 菲力克斯纳罕,问道:“什么故人?” “这里说话不方便,我到您府上细聊。” 菲力克斯想了想,道:“好吧,你明天来,我等你。” “是,亲王阁下。我会带着信件和黑金一同前往。”尤金为他打开马车门,服侍他上车而去。 ************************************************************************* 第二天,尤金按时赴约,带着保罗,牵着黑金,携着信件,来到菲力克斯亲王府上。 亲王府与王宫毗邻,附近街道经常有一队队的禁卫军巡逻。平常民众,是不敢接近这里的。在亲王府的客厅,菲力克斯接见他们。 “尤金先生,我在平台顶看到院子中的黑金,简直美轮美奂,它要是个人,定是位性感迷人的大美人儿!”菲力克斯一见到尤金,便兴奋地夸赞那匹纯血马,难掩喜爱之情。 尤金从保罗手上接过信件,躬身奉上。 菲力克斯接过信件,先去检查封印,但见蜡烛印痕上,赫然显示着刀剑交叉的上方有一个丰满的嘴唇,那正是奥古斯特王国女伯爵、雇佣兵首领杰奎琳的印记。 菲力克斯双手不禁颤抖起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自语道:“是她!她真的给我写信了?” 尤金坐回座位上,回头看了眼无所事事、仰望天花板纹饰的保罗,并不去打扰亲王浏览信件。 菲力克斯用颤抖的手拆开信,仔细看了起来,信上无甚内容,都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之间寒暄问候的话语,最后提到,介绍自己的朋友尤金给亲王殿下,此人愿意为亲王效力,并为尤金美言了几句。虽然信中没有任何亲切的话语,但他好像甜到了心坎里,心情愈加愉悦,笑容满面。 “这封信件在我心中,不亚于奥古斯特纯血马的价值。谢谢你,尤金先生。”菲力克斯将信件贴心放置,回味无穷,道:“它令我想到很多年少时的往事。” 尤金笑道:“看来您和她曾经还是一对恋人。” “天神泰坦迪沙保佑她!”菲力克斯莞尔一笑,道:“恋人谈不上,只是彼此爱慕而已。那时我们年纪太小了,初识爱情,一天不见,如隔三秋,懵懵懂懂的,才是最令人回味无穷的。哪里像现在,投怀送抱的人多了,反而没有心怦怦跳的感觉了。” “我听说,她在十几岁便结婚了……” “是的,当我们认识的时候,她的丈夫还没有遇害,她还是一个柔弱女人……当我们分别的时候,她已经被冠以女魔头称号了。哈哈,真是造化弄人。” “据我所知,”尤金挤眉弄眼地道:“亲王殿下,女伯爵阁下如今仍旧单身,您也一直未曾婚娶,现在正是你们两情相悦的时候,在下愿意为你们撮合一番。” 没想到菲力克斯大手一挥,道:“过去的事情了,我们不可能了。再说我现在逍遥快活,不想找个累赘,尤其是找个女魔头,那我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嘛!” “哈哈,有道理。” “对了,”菲力克斯突然问道:“尤金先生,您这么大费周章找我,想来还有要事,不妨说说看,我们如此投机,可能会有合作的可能哟。” 尤金听了这话,心花怒放,当即说道:“亲王殿下果然聪明绝顶,在下确实有些事情,想向亲王殿下讲明。” 于是,二人这才分宾主坐下,边呷着茶,边谈起了正事。 来之前,尤金已经想好了招揽方法,无非就是要对菲力克斯以利诱之,并晓以利害,这利害关系,当然要以菲力克斯为中心,人们只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才会更加上心。 “您之所以来到寒冰王国,就是因为你的姐姐,她如今在寒冰王国非常得宠,弟以姐贵,你这才能成为寒冰王国的大将军,当然,这跟您本身能力也是分不开的,可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姐姐的关系在起决定性作用。如果你留在奥国,只是众多王子中不起眼的一个,排行中间,既不是长子,也不是爱子,而且并不出类拔萃……请原谅我的用词,我仅是为了描述清楚局势。要知道奥国人才济济,你即使再能干,想要出人头地,也是很难。” 菲力克斯虽然出身高贵,但军旅出身,常年在外征战,为人十分豪爽,自然不会介意对方所说,淡淡一笑,手掌一摊,让他继续说下去。 “您之所以有现在的地位,全都仰仗你的姐姐,而你的姐姐则仰仗寒冰国太子的宠爱,太子之所以宠爱你的姐姐,完全是因为你姐姐貌美,但貌美不能长久,等到你姐姐人老色衰之时,就是你衰落之时。” “如之奈何?”菲力克斯向他请教对策。 “王室家族,妃子要想获得宠爱,不仅要有美貌,更要有子嗣,母以子贵,子以母荣。索菲亚太子妃虽然美丽,但她却始终没有子嗣。如果想长保宠幸,为今之计,就是让您的姐姐索菲亚尽快在国王孙辈中、劳伦斯的诸子中选择一个贤者收为儿子,立为顺位第二继承人。这样你们家族的荣华富贵才能长久,你姐姐和你才能永远支配寒冰王国。老国王垂垂老矣,你们的眼光要放的长远些,因为种种迹象表明,老国王恐怕不会将王位传于太子,而直接传位给太子的一个儿子。” “这些事情,确实非常明显。”菲力克斯问道:“可是劳伦斯这么多儿子,究竟要为我姐姐选谁收为儿子合适呢?” “我在古斯诺堡做生意期间,经常听到各国的公卿大臣们盛赞亚瑟之贤能。更为难得的是,亚瑟每每谈起寒冰国及索菲亚太子妃,未尝不伤心落泪,思念之情,溢于言表。若太子妃能将此人收为养子,将来得立为太子,则亚瑟一定会十分感激太子妃的。” 菲力克斯听了不置可否,低头喝了一口茶,悠悠说道:“听了先生的话,我觉得有些道理。您这哪里是来请求于我,简直又给我送个大礼,这如何让我坦然接受呢?”想了想又道:“但是……据我所知,亚瑟的生母,还在世吧?” “是的,那也是位苦命的母亲。” “您这么帮助亚瑟,亚瑟一样会感激您的。” “我就是个中间人而已。” “好吧,尤金先生,我要跟姐姐商量下,给我点时间。” “当然,亲王殿下。”尤金又赶忙道:“在下听说您主管的禁卫军多年未曾换过斗篷,这怎么行呢?禁卫军可是我们寒冰王国王室的门面呀,所以在下斗胆,想向禁卫军赠送一批鹿皮绒斗篷,以表对禁卫军之敬意。” “您真是太慷慨了,我的朋友。”菲力克斯听到此话时,双眼放光,两撇弯弯的小胡子都洋溢着愉悦。 第56章 阴谋阳谋师生论 羊宏盛,被关押在大理寺天牢中几有十多天了,不能说以泪洗面,但到底皮肉和精神上都受到了摧残。 进来的第一天,他便被衙役用铁链子穿了锁骨,箍住双手、双脚,扒光衣服换上囚服,羊宏盛一生高高在上,受不得如此侮辱折磨,痛不欲生。 天牢是半地下室的一处石室,阴冷潮湿,暗无天日,木床腐败不堪,到处恶臭难闻。羊宏盛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整个人突然瘦了好多,连那花白的头发也一夜全白了。 这些时日,天牢中陆陆续续被关押进来很多人,路过羊宏盛的囚室,大家彼此一看,竟然都是认得的,对方一看到羊宏盛,无不痛苦流涕。时日越久,不止是龙城的官员,中原省其他地方涉事官员也接连被关到这里。看来因羊党叛乱,很多朝廷大官都受到一样的严惩。 这一日早上,狱卒送来饭食,是一碗稗子面糊,隐约可见里面蠕动的蛆虫,只听他随口说道:“人抓的齐了,今天就押丞相去往棺材寨了,您老听清楚了吧?” 羊宏盛一言不发,靠在墙边发呆。 狱卒嘴里嘟囔一声,走远了。 不一时,外面突然又转过来一个人,轻声说道:“老师!” 羊宏盛不为所动,如同这叫声不是对自己发出的一般,仍旧呆呆的看着前方。 来者正是顾文忠,他知道今天是押送所有羊党叛乱分子西去流放的日子,所以早早来到天牢,希望见见羊宏盛,这一见,恐怕就是最后一面。对于老师的遭遇,他现在非常自责。 刚才那个狱卒又走了过来,点头哈腰对顾文忠大献殷勤,又去摸出钥匙,打开了这个牢门。 顾文忠提着一个木桶走入囚室,那木桶中热气蒸腾,他直把木桶放在木床前,又去搀扶羊宏盛。 “委屈老师了,学生来为您洗洗脚。” 羊宏盛如同提线木偶般任人摆布,坐在床边,两只泥泞污秽的赤脚放入木桶中,水很热,却不至于发烫,所以感觉很舒服,多日来少有的灵动眼神,重归肉体。 顾文忠蹲下身子,为老师洗脚,非常仔细,稍微用力。 狱卒在外看了一会,觉得无甚异常,便摇头晃脑地走了。 顾文忠低垂个头,眼蕴一泡热泪,哽咽道:“对不起,是我害的老师身陷囹圄……” “我……一直没有责怪于你。” 羊宏盛的这一句话,如同天外之音,遥遥在上,传入顾文忠耳中,令其缓缓抬头,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了眼他,羊宏盛极度衰老的面孔,吓得自己险些惊呼出声。本来,他刚才一直不敢看羊宏盛,现在看去,只见老师白发苍苍,容颜憔悴,脸上皱纹密布,愁容满面,哪里有半点往日一朝丞相的威严。 “置人于灭亡的境地,没有比构陷他谋反更能奏效的事了,你做的很对。”羊宏盛面无表情,仍旧目视前方,悠悠说道:“事情不是很大,就不能让人震惊。案件不是牵扯人多,功劳就不能显现。帝王用它来求取安定,臣子用它来邀功取宠,这里的冤情一定会有,却是不可能避免的。” 顾文忠再也忍耐不住,泪流满面。 “今天,为师就教你最后一课。虽然我是个失败者,但,经历过此逆境的人,体会才会更深刻,更能起到教育意义。” “老师……” “我说说,你听听吧。你我师生一场,缘分不浅,以后恐难再有说话的机会了。” 顾文忠无可难何,仍旧蹲在当地,仰头聆听。 “你以后的仕途当会顺风顺水,帮助朝廷,除去我这么大个叛贼,功劳不小,你又和皇上是发小,嗯,前途无量呀!无论如何,以后当以我为鉴,经常自我反思,不可掉以轻心。这个世道,小人难防。” 顾文忠忍不住去擦拭眼泪,视线越加模糊了。 “荣华富贵、名利双收,皆为众人所羡慕,也能引发众人的怨恨。古语有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我辈之人,必须隐匿风采,收敛锋芒,保持中庸之道,才是正途。 “欲望多了就会起贪心,极端自私就会有偏差,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有了这个要那个,得了那个想别个,罪恶从此便产生了。 “上司的疑心重,下属的恐惧就多。上司和下属的心意不一致,祸事便由此产生了。”羊宏盛仿佛是在自言自语,道:“自愿处于下属的人很少。上级对下级的管理如果没有计谋,不是下级抵触上级,就是下级夺取上级的权力。宠信不要固定在一个人的身上,让一个人专权一定会带来祸害。我虽贵为天朝上国之丞相,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却仍旧惨遭此横祸,只能说——不顺从上意,终招致杀身之祸。当主子的没有喜欢手下的人势力过于强大,当臣子的要戒除心中存有的非分之想。臣子权势过大会招致死祸,想法荒谬会导致灭亡。” 顾文忠听了此话,陡然想起皇上曾对自己说过的一番话来。 “……其实有的时候想想,老师功劳太大,老百姓只知道感恩于他,不知道朕付出的心血、责任……” 皇上的话言犹在耳,与现下羊宏盛所言形成呼应,不由得不令顾文忠心潮涌动。 只听羊宏盛继续说道:“权力,是人们不可以缺少的。获取权力不容易,保住权力更加艰难;智慧欠缺的人不能得到,谋略不当的人最终只能带来祸患,这是关系生死的大事。高高在上的人骄傲,顺从他可使其心安。高高在上的人忧虑,忠于他可使其免除忧患。顺从不要回避献媚,忠心不要忌讳无理,虽然遭人诋毁也不能少做。上司能给你什么,自然能拿回什么,生死都控于人手,怎么能违背他们呢?因此有智慧的人擅长暗中揣摩上司的心意,愚蠢的人只坚持自己的见解,人们福祸不同,都是源于这个原因。我如今捞个如此下场,看来我还是不够聪明呀! “归咎起来,我还是树敌太多。人都是有敌人的,敌人,是与他有利害冲突,生死不能兼容的人。不能认清敌人就无法分辨朋友,不能制伏敌人就不能成就事业,这是最大的祸害,一定要根除它。人们受害常常是因为对人没有仔细的察验,人们遭受祸患往往是由于对人心慈手软。多年以来,我有过多次对颜修谨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可惜都因为我太过心善,而放弃了,看来是我对自己太不爱惜了,对敌人的仁慈,换来全家族的流亡。所以你要记住,要在敌人没有行动的时候制伏他,这就是抢先占有有利时机。 “帝王凭借权势谋划臣子,势力衰弱的时候要依靠权术。下属依靠权术谋划帝王,权术穷尽的时候就凭借实力。臣子用智计谋划同僚,智计达不到的时候就用伤害。事情贵在保守秘密,不能保守秘密,就祸及自身;行动贵在迅速快捷,缓慢拖拉就让别人占了先机。 “因此说人的内心隐含着太多的欺骗,不能光看他的外表。世上的事缺少情爱,做好事的人最后却得不到功劳。相信别人不如相信自己,防范别人不要心存侥幸。 “下属依附上司才能成就志向,上司依靠下属才能取得功名。下属有贪求的东西,他的心自然会要求上进,提升他应该慢慢的来,太快他就满足了。上司有想使用的人,他的神态要亲切,以礼相待下属不要推辞,不这样做就没有人协助他了。 “……” 二人聊够多时,羊宏盛觉得洗脚水有些凉意,便把脚抬出来,放在木桶边沿上,虽然动作幅度不大,但稍微一用力却触动锁骨处剧烈阵痛,嘴角一咧,痛的出声。顾文忠赶忙拿出毛巾为老师擦脚。 “无论你能理解多少,我要说的,都说完了。” “老师,您多休息一会吧,今天还要赶路呢……” 羊宏盛却是兴致大好,继续说道:“我已是成了众矢之的,你今时今日还来看我,恐遭人非议。” “学生满腹愧疚,不在意那些。如若能得到一点惩罚,反而心中舒服些。” “唉,我刚才讲过什么来着?不可太过仁慈善良。”羊宏盛道:“显达时的朋友,败落时就是敌人;贫贱时的朋友,富贵时就是敌人,所以说朋友是暂时的。因此说权力是不可废弃的,废弃了就失掉了根本;同情心是不能随便施予的,太随便了就会招人忌恨;与人交往不能过于亲密,太亲密就会产生疑虑;心里话不能说出来,毫无保留就潜藏着祸患。有智能的人不会为自己招来祸害,有能力的人总是寻找别人的漏洞以求取功劳。引诱他们上钩再据此把他们逮捕,事情就没有悖理之说了。 “逆天而行,自作自受,我不就是自作自受吗?我是不值得同情的。你以后要借用天意行事,名义上才适合正道。” “学生……记下了。” 羊宏盛摇了摇头,道:“记下无用,理解并灵活运用才行。” 顾文忠低头伤感。 “我只问你,”羊宏盛道:“我的家人何在?现在如何?” 顾文忠哽咽道:“都在此天牢,我已命令狱卒,不可侵犯他们,老师放心吧。” 其后,羊宏盛便不再说话,闭目养神。 顾文忠亦不好再说什么,提着水桶,浑浑噩噩地走出了牢房。 第57章 八王饯行十里坡 伴随着羊党的覆灭,龙城的戒严,十余日来终于逐渐松懈下来,很多管制解除,城门也在规定时间内开放。 这一日,从天牢、刑部大牢等处,流放西域的羊党叛贼一齐规整到菜市口,在押送官兵的带领下,开始游街示众。 流放队列中,羊宏盛当先而行,只见他头发皆白,老眼迷离,衰态龙钟。羊家一百二十多口人,全部株连。其他受牵连的官员,中原省竟有上百名之多,涉及族群,合计共有一千多众,在流放队伍中,男男女女,扶老携幼,招摇过市。 羊宏盛回头看视,迷迷糊糊中,但见儿子、儿媳、小妾都在队中,穿着与自己一样的囚服、镣铐,封住锁骨,惨不忍睹,不禁流下几滴枭雄泪。 不一时走到了御和宫皇家寺院前,但见主持方丈率领二十余位高僧大德,正盘膝坐在寺院前的空地上,诵经祈福,口中念念有词,道是: “愿弟子羊宏盛—— 累生累世的冤亲债主、历代宗亲,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皈依佛两足尊,皈依法离欲尊,皈依僧众中尊; 皈依佛不堕地狱,皈依法不堕饿鬼,皈依僧不堕畜生。 皈依佛竟,皈依法竟,皈依僧竟。 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 围观民众,早在三司会审后一天,即得到了当朝丞相谋反叛乱的消息,无不震惊,更增添了无数茶余饭后的谈资。此时边看着热闹,边散布各种流言蜚语。 队伍走街串巷,穿坊过市,到得午时,正好走到龙城西门,当时城门即刻开启,城内城外等候进出龙城的民众都站在道路两边,因知道今天会有流放西域的队伍出发,要先让其通行。 大门刚刚开启,先是一队骑兵出城,随后是一队步兵,再后正是羊党叛逆脚铐、锁链相连,步履艰难地在士兵的押送下,鱼贯而出,向西而行。 城门外高处,一个嗓门洪亮的官员,抑扬顿挫宣读羊党叛逆流放西域的榜文,在其旁边,围绕着众多老百姓。 道路两旁的民众,不知就里,蒙昧愚钝,却在宣读榜文声中,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押送队伍出了龙城西行不到一个时辰,即到了一处地形突变的山地,民间称作十里坡,但见坡上不远处有人搭建起来一个凉棚,里边摆放着几张桌子,十余个人在那东张西望。 负责押送犯人的最高官员是裨将陈长恩,因任务涉及前丞相,恐有人前来劫持,不敢大意,命人时刻提防。 队伍到了近处,这才看清凉棚那十余人,只见当中一人坐在那里,却懒懒散散地伏在桌上,眯缝着眼睛,抿着个薄嘴,越发显得羸弱,但却衣衫华丽,配饰上乘,竟然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世人称为“八王爷”的龙载兑。在他身边十多个人众星拱月般围绕着他,又是端茶又是摇扇子,大献殷勤。 龙载兑见了队伍近前,便晃晃荡荡地站起身,迎了过去,一幅吊儿郎当的模样,慵懒散满,飞扬跋扈,他身边人亦都呼啦啦跟了过来。 带队官员陈长恩不知对方目的如何,摆手命令队伍停下,并在马上对龙载兑施礼,恭敬说道:“卑职参见八王爷!” “嗯。”龙载兑嗓子眼里说话,道:“将军辛苦。今儿我老师受难流放,我要为他送别,望将军方便一二。” 陈长恩微微迟疑一下,知道这位八王爷平素行为乖张,做事一向由着性子来,连皇上都拿他没辙,看他既然没做其他出格的事,便也不计较,卖个人情,翻身下马,带着亲兵坐棚下喝茶吃点心聊天去了,自是允许了他的请求。 所有流放人员,都坐在地上休息,因为拖着沉重的铁链,走路再慢也异常艰辛,所以谁都不想浪费一点时间。 唯独羊宏盛仍旧站着,看着眼前瘦骨嶙峋的八王爷。 龙载兑也看着他,道:“老师,不肖学生在此为您饯行。”说着,从下人手中接过糕点双手送在羊宏盛手中。 “真是没想到,我落得如此下场,世人唯恐躲都躲不及,你还能来为我送行……”羊宏盛抓着点心的双手颤抖不止,道:“当年教导各位皇子攻读学业,因你岁数尚幼,遂对你的要求最低,希望没有误人子弟……” 龙载兑骨瘦如柴的手一挥,笑道:“老师说哪里话来?我天性使然,如若老师当年用心教育我,我恐怕仍旧是这副玩世不恭的样儿,更加辜负老师心血,多亏老师不管不顾我,我现在反倒还能心安一些。嘿嘿!” “当年我作为帝师,教育你们读书时,只留心于皇上和坤亲王,你们其他几位皇子,我是疏于管教的,没想到你才是最有情义的人。” “我是否有情义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只知道老师您为国为民,做过很多贡献,我理应来为您送行,哪怕我不是什么皇弟,做为庶人舍得一身剐也要来为老师敬杯水酒。” 八王爷的手下搬来两把椅子,二人坐定,又叙了一番话。 羊宏盛以长辈的口吻对他道:“王爷从小身体不好,长大后也一直虚弱,实在让人担心。既然王爷能来送我,说明您心中还是有我这个老师,我就倚老卖老,劝说您几句,希望王爷能听进去只言片语也好。” 龙载兑道:“老师尽管吩咐。” “人生在世,草木一秋。吃喝享乐,人性所致,在所难免,每个人都会有些嗜好,但切记不可沉溺于此,反而耽误了自己的一生。 “我们的生活,不止是贪图享受,更要追求人生的意义所在。要知道在这个世上,有人光是为了活着,已经拼尽了全力!”羊宏盛看着他眼窝深陷,面色土黄,小脸挂灰,叹口气道:“有些事情,适可而止,切莫沉迷。存天理,灭人欲!” 龙载兑摇了摇头,道:“老师有所不知,我自己的情况自己最为了解,对于这些嗜好,我是上瘾的,而且瘾头很大,尽了最大决心去控制,也是无用。”想了想又道:“老师,我是废人了,整日除了这事,其他都提不起兴趣。一日没有女人陪伴,夜里都睡不着觉的。” “我今天的说教可能太多了……”羊宏盛道:“我知你一向桀骜不驯,我说的话,你不一定听的进去,你自己的身体,自己做主。但无论你听与不听,我都要说出来,希望不会引起你的反感就好。” 羊宏盛和龙载兑正聊着,不知从何时起,一帮人马慢慢靠近,虽然他们装作路过的行人,但神色间,不免时时关注流亡的队伍人群。 自打这伙人现身后,陈长恩便不动声色地留意他们,其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眼中。 但见这伙人共是八个,为首者是身穿一席猩红袈裟,一串比拳头还大的佛珠挂在胸前的大和尚,旁边跟着个衣饰华贵、富商打扮的矮壮老者,二人低头私语,跟在他们后边的看上去是一对夫妻,男穿黑,女着白,神态亲昵,在他们后边是一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大汉,在他左侧是位书生打扮、手摇折扇的年轻人,右侧是位矮小精悍、背负两把大斧的中年人,最后跟了位俊美妖娆的美妇人,腰肢扭动,一步三摇。 这样的一票人走在一起,男女老少,僧俗善恶,高矮胖瘦,穷富美丑,本身就令人起疑,尤其身携武器,难怪陈长恩全神戒备,高度紧张起来。 其实这里距离龙城较近,往来行人并不罕见,他们到了近处,羊宏盛都注意到他们了,立即认了出来,正是前不久羊家招募到的江湖豪客。为首的和尚正是摩尼上人;富商打扮的是“廖员外”廖明恺;那对夫妻是“黑白双剑”付靖平、江姗;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是“西域头狼”淳于刃;书生装扮的是“玉面郎君”常惟肖;背负两把开山大斧的是“斧王”福贵全;最后一位美艳妇人正是“毒娘子”东方霓裳。 羊宏盛一看他们的神色、架势,自然知道他们的目的,自己却是不露声色,面对着八王爷,继续说着话,突然声音提高了很多,大声道:“我已经被夺爵撤职,一切手下家兵家将,即刻起都解除关系。” 龙载兑背对着那些人坐着,陡然听了老师说出这话,不明所以,愕然道:“老师莫要生气,我自会在皇兄御前为您说话,至少不用流放边疆苦寒之地……” “还不明白我所言吗?”羊宏盛又厉声喝道:“我已经被夺爵撤职,一切手下家兵家将,即刻起都解除关系,莫为了我再动干戈。” 这一下,连陈长恩都站了起来,做好战斗姿态。 那边,八个江湖豪杰,面面相觑,最后都瞅向摩尼上人,听他指示。 摩尼上人唯一迟疑,只得点了点头,双手合十,躬身行礼。于是,其余几人也恭恭敬敬,向羊宏盛方向抱拳施礼。最后,他们默默走开,远离这里。 羊宏盛松了口气,声音又恢复正常,对龙载兑道:“我们就此别过,我这一去,望八王爷好自为之。” 第58章 竹林混战八豪杰 摩尼上人等八个江湖豪客远离流亡队伍后,转到不远处一片竹林里来,四下里一看并无旁人,便开始密议起来。 “怎么办好呢?”福贵全是这里话最多的一人,当先开口,道:“相爷不要我们了,以后我们怎么办?” “唉!”廖明恺叹口气道:“相爷是不想连累我们。” “我们一路上计划的很好,就在此十里坡,利用地形营救相爷,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官兵押送。”福贵全一副苦相。 原来,他们一路护送羊宏盛的义弟彭高阳回到锦乡,抵不住彭高阳要尽地主之谊,留众人好吃好玩了一阵,这八人方才逃过了羊党叛逆因东窗事发而被全府捉拿的厄运。那时他们正好在返回的途中,听说了羊宏盛革职查办,简直如同大厦倾覆,心情复杂。 他们刚刚被招募进入羊家,高薪厚禄,好吃好喝,礼遇有加,如今东家有难,他们理应全力施救。于是众人一商议,决定今天趁此流放押送之时,拼了几人性命不要,也要救出羊家越多人越好。 “唉,我们现在就如同没娘的孩子,主子不要我们了。”福贵全哭丧着脸,蹲在当地。 淳于刃环视一圈众人,伸手进羊皮坎肩里揉着黝黑的肚皮,说道:“我脑子不太灵光,很多事想不明白,你们说说看,到底相爷真的谋反了吗?”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常惟肖摇着折扇,道:“要说,就从我们得知羊府江湖招募令说起,明着是招家将,暗中的用途多着呢。举事之前,召集我们这些走江湖的,帮他做一些秘密事件,达成一些目的,最终不就是为了叛乱成功嘛。” “阿弥陀佛!”摩尼上人口宣佛号,道:“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相爷不曾要求我们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我们也不曾参与什么违法犯忌之事,就不要多说了。” 众人都很敬重摩尼上人,听其这般说,便不再讨论此事。 廖明恺便道:“不管我们是否有相爷当家,不管以后如何,我觉得我们这个队伍还是不要散了,我们能聚集在一起,实属不易,”说到此看了眼旁人,又道:“我提议,以后我们这个团队,就由摩尼上人做主,以上人马首是瞻。” 没等摩尼上人说话,后边“玉面郎君”常惟肖当先随声附和,道:“我觉得员外说的有理,我第一个赞成,绝对支持大师率领。” 别人一听他此话,便都争先恐后的表态,纷纷赞同摩尼上人为首。 “各位朋友,且听老衲一言。”摩尼上人合十说道:“我们这个队伍,原本就是因为受到羊丞相感召,才聚集到一起的,没想到羊丞相罹难,我们失去了主心骨,确实不妙。但是,老衲是个方外之人,无欲无求,只想做番事业,所以这个领头人嘛,老衲还是觉得推举别人才好。老衲推举廖员外为首。” “唉,那怎么成,我们无德无能,这个头领只能由上人来做。”廖明恺赶忙说道。 其他人见廖明恺如此说,也跟着继续起哄,要求摩尼上人做主。 “摩尼上人也好,廖员外也好,只要是武功卓越,俺们两口子绝对支持!”付靖平看着江姗道。 “没错没错,俺们两口子最佩服高手!” “上人莫要推辞,我淳于刃愿意听命于你。” “玉面郎君”常惟肖抢着说道:“大师无论阅历、人脉、武功、智谋都在我们之上,理应由大师来率领我们。” “我一介屠夫不会说什么场面话,只知道从今往后听命摩尼上人差遣。”福贵全说道。 “毒娘子”东方霓裳较为热情,此时亦扭动腰肢,贴近摩尼上人,娇滴滴地道:“奴家自从投身丞相府,就一直听从上人安排,以后自然也是唯命是从。” 每有一人说话,摩尼上人都是谦虚有度,双手合十对其施礼,这一圈下来,反而有些汗颜,看来推辞是推不了的,只得道:“多谢各位朋友抬爱,真是盛情难却。老衲惶恐,老衲惶恐。” “为今之计,我们是要找个地盘,巩固我们这个团队的势力要紧。”廖明恺一向以军师身份自居,这时问道:“不知上人有什么好去处吗?” 所有人都一同瞅向摩尼上人。 摩尼上人捋捋胡子,想了一下,道:“要说去处,我们不妨去往百越省,我曾帮助海角地的盐帮帮主黄伟邦做过事,现下看来,唯有此去投奔于他。” 要知道,这摩尼上人本身就是百越人士,自然对百越省尤为熟悉,所以说到去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曾经的东家。 大家一听要去投奔盐帮,那可是天下少有的富贵地,都很开心。 “还是大师人脉广呀……” “是呀是呀,咱们说去就去……” 正在众人欢欣鼓舞之时,突听头顶传来一个声音,道是:“诸位羊家的家将们,随花子我一起去追随羊丞相吧!” 话音未落,一道灰影,已经到了八人中间,如同鬼魅一般,原来有人躲在竹林上方,竹子很高,大家又都不向上看,自然没有发现此人,亦足以看出他的轻功之高强,竟然没被这些当世高手发觉。 “呛啷啷!” 一阵武器出鞘、金属撞击声音,摩尼上人等八人亮出兵器,将突然闯入的来者围在中心。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认得的,正是羊家别院中比武乱入的农夫——李万封。 “是你!”众人惊呼出声,其中尤以与其交过手的“玉面郎君”常惟肖对他印象最为深刻。 “正是花子我。”李万封仍旧农夫打扮,后背负有装着骨剑的麻袋,嬉皮笑脸地道:“你们是否要去追随羊丞相?千万不要落下我才好。” “你是刚刚来到这里的吗?没有听到我们刚才所讲?”廖明恺狐疑地看着他。 “我刚刚踩着竹叶过来的,之前你们讲的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到。” 众人纳罕,不由得抬头看着高耸入云的竹子,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竟然有人轻身功夫高到如此地步吗? “没有关系,就由我来告诉你吧。”廖明恺道:“我们今天本来是要拼了命去救相爷的,可惜相爷不要我们了,言明解除主仆关系,莫要为了他再动干戈,我们也没有其他办法,遂打算去往别处谋生。” “原来如此。”李万封低头思忖。 “万封施主是否愿意随我们一起去呢?”摩尼上人问道,他与李万封比过武,知道此人玄门武功高不可测,于是有了招纳之意。 “我一个穷叫花子,跟你们去乞讨吗?不去不去,我要去找羊丞相。” 大家见他疯疯癫癫,自然无人跟他计较。 “羊丞相再也做不了丞相了,从一开始比武大赛,羊丞相就不要你,你还觍着脸去找人家吗?”常惟肖取笑道。 李万封本待要走,听了此话,不由得激起了斗志,道:“我追随谁,不是因为他的身份,我是为了报恩。你们无情无义,不要将这天底下的人都认为无情无义。” “说什么呢?小子讨打!”福贵全双斧一抡,冲上去就向李万封砍去。之前比武大赛中,福贵全就想对战李万封,杀杀他的锐气,结果当时被常惟肖抢了先,这次李万封甫一现身,福贵全一直寻找机会,看他说话言辞不敬,当先杀上。 福贵全两把开山大斧,锋利无匹,“斧王”外号非是浪得虚名,初时,竟然逼迫李万封接连后撤,毫无招架之力。福贵全得了便宜还卖乖,仍旧步步紧逼,双斧凌厉,势不可挡。 李万封没想到对方说打就打,来的迅猛,让过几招,这才抖擞精神,仓促应战,一双肉掌,凭借自己轻功了得,使福贵全的大斧不能奏效。 其余几人亦感觉李万封太过无礼,让福贵全教训一下也好,便无人阻拦,反而后避退让。 堪堪二人拆了十余招,其实已经算是李万封赢了,因为他是在没有兵刃下,徒手与敌对战。 “好小子,膝上伤好了是吧?”福贵全到底没有耐心,招式开始越来越凌乱,双斧威力也是大减,但见李万封又一次将自己右手大斧拨开,只得左手大斧立即横削而上。 对方避无可避,眼看李万封危急,可他偏偏不避不让,鉴准斧刃来势,双手左右一夹,竟然硬生生将福贵全的左斧夹在双掌之中。 福贵全先是一愣,继而一抽,左斧却是纹丝不动,急得哇哇怪叫,连忙右斧挥去。 李万封全神贯注,盯视着其右斧来势,看准时机,夹紧左斧的双掌一开一合,正好将对方攻过来的右斧又夹在了双掌之间,最巧妙处,左斧仍旧在自己的掌握中,也就是两把斧头,都被李万封夹在双掌之间。 福贵全气急败坏,用尽全力,就是夺不回双斧,也不知道是使劲儿使的,还是羞愧于受制于人,满脸通红。 “呔!”一声娇咤,但见一团白影飞过,跟着剑锋寒芒一闪,剑尖直抵李万封面门,迫得李万封撒手后退,如此一来,便将缠斗中的李万封与福贵全分开了。众人一看,却是江姗挺剑而来。 紧跟着,又是一团黑影晃过,也是剑锋划向李万封,李万封这时才一扬背后麻袋,顺手从袋中摸出那把神秘莫测的骨剑来,当即荡开了攻过来的剑势。 众人再一看,却是付靖平加入战团,和江姗一起,夫妻合力,帮助福贵全缠斗李万封。 “黑白双剑”付靖平、江姗因为福贵全为人豪爽,没有城府,素与其关系最好,危难时刻,便一齐出手。 如此一来,三大高手合斗李万封,竹林中但感剑、斧锋芒此起彼伏,就连战斗的范围也扩展了很大,周边近处的竹子齐刷刷被砍削断折,无数竹叶飘舞,漫天撒落。 不远处的东方霓裳不知不觉中背后亮出一条软鞭,在她浑身不动时,那鞭梢竟然如灵蛇般翘起,摇摇晃晃,试探着寻找猎物。 东方霓裳是用毒高手,擅长偷袭,此时看李万封正与三人对战,无暇旁顾之时,赫然挥鞭出击,那一条软鞭,如同活物一般,手腕不动,自动旋转方向,专朝目标要害部位游移。 李万封骨剑亦如身体的一部分,是自己胳臂的延长,骨剑剑锋劈到软鞭中部,竟然如同砍到棉花上一般,只阻止了软鞭的攻势而已。李万封这一招暗运内劲,本以为会将软鞭劈断才好,谁知并不奏效。 东方霓裳一鞭不中,一鞭又上,只朝对方头部甩去。 李万封但觉软鞭扑面,先是看到鞭子上绿油油黏腻腻的一层外表,继而闻到一股幽香沁人心脾,料定此鞭有毒,哪敢大意,翻身侧滚,避的越远越好。 四个人大战李万封,堪堪打成平手。他们四人,呈扇形进攻,李万封见招拆招,虽然连连后退,却是一点不见凌乱。 旁边廖明恺、淳于刃、常惟肖三人互相看视,心下都在嘀咕,如今八个人都算一伙,自然要同仇敌忾,这个李万封固然不起眼,江湖上也没甚名望,但不可否认是一等一的高手,如果传出去,他以一己之力打平我们这么多高手,对我们这个团队实在大大的丢人现眼,三人不免都起了杀意。 正好这时李万封已经退到了他们仨人附近,廖明恺眼神一瞥,淳于刃和常惟肖会意,立即各挺兵刃冲上前,分从左右攻击,廖明恺将经常盘弄的两个玉石翡翠球揣入怀中,手再出来时,已经持有一把细小铁蒺藜。 这一下,李万封的处境就比较艰难了,完全被对方七人压制着,突听“嗖嗖嗖”三声破空之音,当是廖明恺的铁蒺藜暗器飞来。 李万封这时候根本无暇顾及暗器,完全与七人混战正酣,即使听到了声音,也是躲避不开,躲开了暗器,便中敌人攻击;让过了敌人攻击,却要硬生生中此暗器。 关键时刻,突然红影扑上,挡在了李万封身后,只见摩尼上人舞动猩红袈裟,左手一扬,已然将三枚铁蒺藜暗器尽收袍袖之内。 “阿弥陀佛!”摩尼上人运起内功,解救李万封的,唯有此人。只听他昂首吼道:“诸位住手!” 声撼竹林,所有人都心神震颤,不由得不停止了对战。 “道不同不相为谋,万封施主……请便吧!” 李万封环视一圈众人,收起骨剑,向北而去。 八个江湖豪杰目视其走远,便也向南走去。 第59章 彩云依稀旧相识 八王爷龙载兑送走了流放西域的羊宏盛一行后,命随从撤掉十里坡搭建的凉棚,自己带着两个小厮先行回城。 这一道不远,但龙载兑心里挺不是滋味,老师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劳苦功高,却落得如此下场,实在说不过去,按照自己的倔脾气,肯定是要抱不平的,却又没有个发泄的地方,思前想后,百无聊赖中,只得又调转马头,向龙城南城井字胡同的潇湘馆进发。 此时大约申时,潇湘馆本未营业,但里边的老鸨、大茶壶哪个不认识这位出手阔绰的常客,虽不十分了解他的身份,但多少知道来头不小,谁敢得罪,前呼后拥,八爷长,八爷短的,忙不迭的请进院里。 要说最近的龙城不太安稳,一度因肃反而风声鹤唳,龙城戒严的那段时间,潇湘馆也跟着关门停业,那时候人心惶惶,无人敢造次,如今既然解禁,自然照常开业。 潇湘馆的老板春姨满脸堆笑,将龙载兑迎入上房。 龙载兑也是毫不客气,如同进了自己家一般,进屋就上床一躺,四仰八叉,懒洋洋的。 春姨忙朝外叫唤几个姑娘名字,都是龙载兑经常光顾的几位头牌,回头又对他笑道:“八爷不知,最近歇业,我们姑娘们学了不少唱词,看现在时候尚早,我把姑娘们都找来,为您弹唱新词可好?” 龙载兑仍旧仰躺着,道:“今儿实在烦躁,不想听曲,找个新人来陪我说说话就好,最好是不熟悉我的人。” “是是是,八爷吩咐,老身一定照办。”春姨寻思一圈,道:“要说新人,八爷可还记得不久前在园子里遇见的那个彩云吗?” “像洋妞的那个小姑娘?依稀有点印象。” “要说这个丫头实在倔强,好说歹说,就是不愿意开苞,如今还是个雏儿,老身把她找来,八爷帮忙调教调教她才好。” “岂有此理,你们开窑子的,对付不听话的妓女,不是有的是办法吗?怎么还能由着她的性子来?” “哎呦,我的八爷,您老这是说哪里话来?还不是因为您帮这妮子撑腰,吓得我们不敢用强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您老儿可得帮我们解决了这个小妮子的初夜,想来八爷也很久没有遇见处女了吧?” “那东西八爷我不稀罕。” “老身这就去好好打扮打扮彩云那妮子,好让她伺候八爷,八爷稍候。”春姨陪着笑,走出房间,转身来到后院,这里其实是潇湘馆下人生活、干活的地方。 此时彩云正俯身在一个硕大木盆里捶打着衣服,因她不接客做生意,所以暂时包揽了为这里所有人洗衣服的脏活儿、累活儿,干得腰酸背痛,满头大汗。 “恩客来了,快随老身去吧!”春姨上前不由分说,挽着她湿漉漉的胳膊就走。 彩云唬了一跳,拧不过春姨劲道大,被拉到前边一个空房间里,被春姨召来两个小丫鬟又是洗脸又是梳妆,好一顿忙活。 “我不接客,你要再敢逼我,我死给你好看!” “上次前院里有人帮你出头,把咱们潇湘馆的护院打的人仰马翻,你可还记得?如今你的这位护花使者又来了,找你去也不是要嫖你,就是找你说说话,你不会不乐意吧?” 彩云初时不信,以为在诓自己,耐不住春姨好言相劝,软语温存,这才答应去见见,如若不是像春姨说的一样,自己立马了断。 春姨叹了口气,道:“彩云呀彩云,你也大了,应该听说过‘女大不中留’。这人呀,甭管男人女人,长大后就都不是人了,畜牲都不如。妈妈我也是阅人无数,尤其训练女色,凭你这样貌身材,世间少有,男人见了,无有不动心动情的,你应该把握好自己才是。” “我不听,不听!” “你和别的姑娘不一样,你身上有股劲儿。你现在年纪轻,不甚了解,以后增长点阅历,应该比老身强。” “我才不要像你呢!伤天害理……” 春姨哪会和她一般见识,莞尔一笑。 彩云打扮停当,换上身华丽衣服,来至上房。 此时的龙载兑却是进入了梦乡,躺在软绵绵的帷帐中,闻着阵阵幽香,睡得好不舒坦,但却没有睡熟,门声咿呀,便把他惊醒了,翻身起来,看到门口站了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思虑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哪。 “八爷,彩云给您老儿请安了。”彩云说着,道个万福。 “你来了,你不是不接客的吗?” “我来陪八爷说说话,谢谢八爷上次帮助我。” 龙载兑下了床,坐在桌前,自己倒了杯凉茶喝,不免多打量一番彩云,但见她比上次见到时白净了很多,可能是傅了粉吧,如此越加像个克国人了。这时站在门口,全身紧绷着,好像随时准备夺门而出似的。 “你这风格,很有些受教养的气派,到底你是怎么沦落至此烟花之地的呢?” “我……”提到此事,彩云突然湿润了眼睛,哽咽道:“我也曾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也曾从小读书识字,也曾衣食无忧……但,都因祖父去世改变了,父亲沉迷赌博而败光家产,最后竟然卖儿卖女,寥济赌资。我就是这样被亲生父亲卖到这里来的。” “也是个落难之人,那你……恨你的父亲吗?” “都过去了,恨有什么用处?母亲都是被他逼得上吊自尽的,我永远不会原谅他,永远不想再见到他。” 龙载兑听后,自干自饮了一杯凉茶,不为润喉,只为隐藏自己尴尬的想法,并道:“我可能和你父亲都有问题,他沉溺赌博,而我深陷女色不能自拔,我们最终都会咎由自取。” “说了这一会儿子话,我能感觉的出来,八爷是位善良的人,老天爷不会让你遭罪的。” “嘿嘿,”龙载兑嘲笑起来,道:“善良跟我毫无关联,我八爷看好的姑娘,逼良为娼也不是没有,唉,老天爷不惩罚我就好。” 彩云听了这话,颇感不可思议,一时僵在当地。 “我现在有个想法,”龙载兑道:“其实自从见到你第一眼起,我就感觉你很像一个人,像是我二哥最钟情的一个女子,她是克国人,去世近二十年了吧,我见到她时,她就是你这般年纪,神色真是太像了。我二哥是位重情义的人,所以后来他找了个神龙国人与克国人的混血、很像这个女子的人纳为小妾,可惜最近他的这位小妾却患病死了,由此二哥一直郁郁寡欢。” “哦?八爷的想法是什么呢?” “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让我二哥见见你,以解他新近最喜欢的王妃病死之忧愁。” “只是见见吗?像我们现在一样说说话?” “我不知道,只是个想法而已。”龙载兑看着她,感觉她自有股子高贵气质,毫无风尘卑贱之意,突然又有了新的想法,道:“可能我会为你赎身,然后把你送给我二哥。” “他若不喜欢我,怎么办?我就没有去处了。” “怎么会?”龙载兑想想确实有这个可能,便道:“怕什么,做个丫鬟,我这么多兄弟姐妹,自会给你找个归宿的。” “八爷为什么要帮我这么个……萍水相逢的苦命女子?” “我不是要帮你,我是想帮我二哥。” “八爷真要为我赎身,必须先要跟我讲清楚,您的家世。看您这样,非是寻常人家,我不想再漂泊了。” “告诉你也无妨。”龙载兑于是和盘托出,将自己皇家身份轻描淡写地说了。 彩云不听则已,一听震惊,想想这两度见到龙载兑的经历,不疑有他,赶忙施下大礼。 龙载兑于是事不宜迟,又找来春姨,说明为彩云赎身之事。 “这感情好,还是八爷会调教,等娶了彩云,以后定会夫妻和睦,家和万事兴!” “春姨说哪里话来,我家里已有十房太太,自己早就发下毒咒,今生今世再不娶亲了,其他性爱上瘾打死也戒除不了,这个誓言应该不难达成。” 于是,当即讲好三千两白银赎身,包括全套衣服、首饰。龙载兑亦一口应承下来。正说着话,外面突然有女子哭哭啼啼,哭天抹泪,好不悲切。 “实在聒噪。今儿八爷我本来就不痛快,谁还这么烦扰我?” 春姨赶忙赔不是,出去园中看视。却是一红衫女子,微胖身材,边说边哭,梨花带雨,甚是凄切。春姨一看原是认得的,正是曾经在此潇湘馆做过头牌的一名妓女,叫做小红的,后来从良嫁人,还生下一个女儿,不知如今回来做甚。 小红身边已然围了一大帮人,都是她在潇湘馆时交好的姐妹。春姨上前一问才知,原是小红不足一岁的女儿,突然身患热病,多日高烧不退,急得她延医问药,却因家里没什么资财,该当的都当了,也凑不够三天的药钱,她的丈夫更是个不管事的渣男,只会唉声叹气。小红无法,只得进城来寻求姐妹们的帮助。 这一知道了原委,众人都在凑钱帮忙,多的三、五十两,少的一两、二两,春姨也说定会支银钱给她,只要求她莫再哭泣,影响客人心情。 小红连连道谢,道:“没想到每次遇到急事,还是需要姐妹们帮衬。大家放心,我小红一定会还钱给大家的。” “救命要紧,旁的不用多想,千万别耽误了医治。” 不想这时龙载兑已然走到这群人中,他本是要呵责一番哭闹之人,但当知道原因后,不免同情之心大盛,直接拿出一张银票来,塞在小红手里。 小红众姐妹一看,却是张三百两的银票,春姨忙推她磕头谢恩。 龙载兑边扶起小红,边说道:“这件事情,八爷我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定然会救助一二。” “彩云这孩子能跟着像您这么好的人,老身也就放心了。”春姨亦对龙载兑千恩万谢。 “不是跟着我,是跟着比我还好的人。” 旁边的彩云不免对这位八王爷刮目相看。 ************************************************************************* 龙载兑为彩云赎身后,雇了顶轿子,将其送至坤亲王府。龙载兑到了亲王府,如入自己的王府,直接带彩云到客厅,又让亲王府的管家去请坤亲王来见。 管家去后,龙载兑童心大起,把客厅上一个盖着果盘的四方形红绸子锦帕拿过来,盖在彩云头上。 彩云惊讶的目瞪口呆,但既人来了,便听命于他,已然做好了一入侯门深似海的准备。 不一时,坤亲王龙载坤进入客厅,第一眼映入眼帘的,自然就是盖着红锦帕的彩云,不免一怔。 旁边龙载兑嘻嘻怪笑,可能笑的肚子都痛了,瘫倒在太师椅中。 龙载坤了解自己这位弟弟,最是无厘头,从小娇生惯养,尤其先皇去世后,几位哥哥尤其溺爱年纪最小的这个弟弟,从小到大,没有违逆过他一次。今天一定是又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好来捉弄于我,摇了摇头,道:“老八,我最近烦心事很多,你莫再戏弄我。” “烦心事?二哥还在为云侧王妃去世而忧愁?” 龙载坤叹了口气,不置可否。 龙载兑却是不依不饶,又问道:“还是二哥仍旧对谢蕊念念不忘?” “你小子……”龙载坤道:“别消遣你二哥了,老六要去滇池省公差,有段日子你见不到他了,快去老六府上玩吧。” 不想这时那边厢盖着的红锦帕一阵阵抖动不止,看来里边人在偷笑。 龙载坤和龙载兑一齐注视着红锦帕。 “二哥,你掀起这红盖头,有惊喜!” 龙载坤眉眼一皱,好似害怕一般,回身要走,早被龙载兑一把抱住了腰,嘻嘻哈哈的不放,龙载坤高大威猛,和皇兄龙在天身材一样,其他几位皇弟却都是矮胖矬瘦,尤以龙载兑又瘦又小。龙载坤被他缠的无法,只得同意了看看。 彼时,龙载坤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这才掀起了红锦帕。 锦帕既除,彩云即出,但见她一双灵动大眼,睫毛又长又翘,高耸鼻梁,略黄头发,白皙皮肤,红唇皓齿,脸蛋上显现轻微的斑点,很有几分克洛奥斯人的形象。 龙载坤看的有些痴了,这不就是自己多年来魂牵梦萦的红粉知己谢蕊吗?这不就是陪伴自己多年的小妾云侧王妃吗?不说十分相像,九分九是有的,一时间心潮澎湃,悠悠问道:“你,回来了?” 彩云亦含情脉脉,偷眼去看龙载坤,见其器宇不凡,风度翩翩,虽年纪比自己大很多,却有种吸引自己的男性魅力,心下暗喜,微微点头为礼。 龙载兑不由得哼起了小曲儿,一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狂妄神态,见那二人对上了眼,自己心里甭提有多开心了,立马拉着龙载坤到客厅远处去。 龙载坤刚刚见到此心仪女子,哪里舍得这么快就离开,又不好失了自家体面,被拽着一步三回头。 龙载兑向其详细说明彩云的身世,来历,并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希望二哥留下她,不要再犯相思病才好。 龙载坤最近难得展露笑容,道:“没想到世上还有人长得像她,简直太像了。” “二哥这么喜欢她,不如纳她为妾,留在身边服侍你,好解相思之苦。你看她性格外向,落落大方,很好相处。” 龙载坤点了点头,径直走到彩云身边,对她道:“彩云姑娘,不管你以前经历过什么,本王都不在意,本王只关心你以后的生活——与本王生活在一起。你放心吧,本王会风风光光纳你为妾的。” “多谢王爷!” 于是,彩云留在了坤亲王府,对于一个曾经流落风尘的柔弱女子,如今简直是云泥之别,一朝翻身,完全抛却了以前潇湘馆以泪洗面的境况。 龙载坤并不急于纳彩云为妾,而是让自己的正室夫人坤亲王妃苏幼婷与她相处多日,发觉二人很合得来。尤其彩云能说会道,爱笑健谈,心性过人,无论主人还是下人,好像跟什么人都能相处融洽,不久全府上下,没有不喜欢她的人。 龙载坤不免对她刮目相看,其后择定吉时,正式纳彩云为妾。 第60章 龙城戒严抢富户 龙城作为神龙国的国都,一向繁荣昌盛,每天四个城门进进出出往来商旅众多。要知道,神龙帝国以九宫格的形式分布着九省,中原省即在居中位置,而龙城又在中原省的中央地位,吐纳着各省各地南来北往,东奔西走的人们,绝对是军事、经济的要地。 当时羊宏盛的案件未曾公开前,龙城还没有戒严,人们仍旧是照常生活着。 清源村村民们,以狄建昌驾着马车为首,其余二十余个村民,驾着骡车,满载着金橘来到龙城贩卖。 他们随着客流,进入西门,却被一群税吏拦了下来,喝令课税。 村民们没有办法,只得按律纳税,那些个官老爷们,趾高气扬,吆五喝六,神气活现,稍微动作迟缓,都要被大骂一顿,即使动作快捷,他们也会大把大把抓取些金橘揣在怀里,慢慢吃。 终于缴纳完了税,狄建昌等人这才入得城来,直奔市场而去。不巧的是,刚驾车赶到一处街坊口,不想旁边走过一顶绿呢子大轿,狄建昌的马车领头,但那原本稳妥的马突然吃了一惊,嘶鸣不止,两条前腿人立起来,这一下,把那抬轿子的轿夫吓得双腿一软,轿子“嘭”地一声,墩在地上,也不知道轿子里的人如何。 狄建昌眼疾手快,忙拽住缰绳,这才稳住了马,退避不迭。 对方跟着轿子的一个小厮,人不大,却是脾气火爆,大骂特骂狄建昌不止,只把他们一众村民吓得赶车而逃。乡下人进城,人生地不熟,哪敢多嘴多舌,只管低头避让。 狄建昌带着村民,驾车来到西市,先找到熟识的水果摊贩,将金橘一筐一筐搬到店铺里。 水果摊主认得狄建昌,问他道:“怎么样?狄老板,进城还顺利吗?” “和往常一样,税银一分不能少……” 还未等狄建昌说完,旁边一起来的一个村民,叫做老六的,骂骂咧咧,埋怨道:“这些收税的狗官,不让老百姓活的。我们在老家种地,收笔税银,运货来城里卖,又收一笔税银,一天到晚的忙活,都被他们狗官压榨没了。” “你也不要发牢骚,”狄建昌劝他道:“咱们在家种地,收的是农税,现在运货来城里卖,人家收的是商税,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他们当然说的清楚明白,还有什么人头税、练饷税、兵饷税、剿饷税,就连明年阅兵大典都要收税,把老百姓榨干了油水,他们仍有大笔税目等着你。” “就你这老六话多。”狄建昌赶忙打住了他的话头。 “老六说的也没错,我即使不种地,养这么个水果铺子也不好过。”水果摊主看四下没有外人,也跟着大吐苦水。 终于搬运完了车上的金橘,水果摊主验收一遍,付钱时,对狄建昌讨价还价,道:“你们清源村这金橘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呀,我看以后别叫金橘了,改叫铜橘、铁橘算了,卖不上好价钱咯。” “老板,您等明年的。”狄建昌道:“这种植金橘最重要是水供应的上,以前我们都是用清源河水,自从皇家狩猎场在我们村附近建起来后,河水就不让我们用了。这不是吗,朝廷帮村里打了井,有了井水,以后金橘一定会好起来的。” “竟有此事?没想到,官府看来还有些用处。” “村民们都指望来年丰收。” “可是来年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呢。” 众村民跟水果摊主结了账,拿钱又来到不远处的米店,准备买米买面。他们每次来城里倒卖金橘,都会再买些米面回家,金橘价高,他们卖后再买两三个月的米面过活,还能剩点余额。 “稀客呀,狄老板。”米店老板认得狄建昌,大老远就嚷嚷道:“听说你老婆怀孕了,可喜可贺呀!” 旁边老六却跟着道:“我老婆刚给我生个大胖小子,你怎么不可喜可贺我呀?”对着米店老板,一通不依不饶,引得大家哄笑不止。 米店老板不理会老六,又对狄建昌道:“老婆怀了二胎,你又做了村长,双喜临门呀!” “你莫这么说,”狄建昌却道:“老村长的死,我们都很悲痛……” “是啊,吴老村长做了一辈子村长,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们边说着话,边买了些米、面,抬到各自的马车、骡车上。 这时过来一彪人马,为首者是一个戴着幞头帽子,身材矮小的老头,贼眉鼠眼,八字胡须,一双短腿,腆着个大肚子,走路耀武扬威,后面跟着二十多个打手,推车拉货,十分招摇。 米店老板见了那老头,忙撇下狄建昌,迎上前去,点头哈腰,对老头笑道:“贵爷来了,今儿个又要买米吗?早上新到一批。” 被称作“贵爷”的老头,正是为颜家做事的得贵,只听他说道:“就知道你今天进货,大米都卖给我,还按上次的价格。” “好嘞,贵爷,您老儿放心吧。” 得贵手一摆,手下那些打手忙里里外外搬运大米上车,得贵又见了狄建昌的马车骡车上有几袋子大米白面,对他道:“你这些米面也卖吗?” 狄建昌道:“不卖,我们买了要带出城的。” 得贵遂不管他们,又到刚才水果铺子里,见了新鲜的金橘,抓起来就吃了几枚,吧嗒吧嗒嘴道:“嗯,虽然个头小,不过蛮甜的,要了。”自有打手上前搬运。 狄建昌见其如此嚣张,问米店老板道:“这是谁呀?买这么多东西?” “他呀,最近一直在疯狂的收集大米,这些有钱人呀,就是任性!” 狄建昌见村民们都收拾停当,便打算带众人赶车出城,不想老六却道:“就快要黄昏了,等咱们赶着车回到清源村应该天黑了,黑灯瞎火,恐怕有歹人作祟,不如在这城里找家客栈住一宿,明早再出城。” “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还怕歹人不成?”有人反对。 “我觉得老六说的有道理,这个世道,实在不安稳,我们村子里最近经常出事,老村长不就是这么被歹人放火烧了全家吗。”也有人支持老六的说法。 狄建昌权衡利弊,也同意住一宿,明早再出城较为稳妥。他现在是村长,又是个土财主,大家自然听从他的意思。 于是,村民们二十几个人,向崇业坊永旺客栈打尖借宿。之前他们来城里贩卖金橘,也曾遇到过因风雪阻路而住一宿的事,这次便又到熟悉的客栈吃住下来。 不料第二天,他们早早的驾着车来到西门,却见到大门紧闭,直至巳时,龙城西门仍旧不见开启,原来是戒严已经开始。西城门内、门外,人声鼎沸,一片喧闹,守城官兵列阵以待,维持秩序。 “这下可好,我们都被困在城里了。”村民中有人埋怨道。 “急什么?”那老六不服气,道:“今天不开城门,明天一定开。” 众人无法,当天又在永旺客栈住了一宿,如是三天,竟然是天天闭门,维持秩序的禁卫军有增无减。城内的出不去,城外的进不来,一时间,龙城之内,气氛异常紧张。 流言蜚语也跟着起来了,不出三天,有关当朝丞相羊宏盛叛乱被查,收监天牢的消息不胫而走。 全城戒严的前几天还好,秩序如常,但过了四五天后,百姓逐渐骚动起来,不到十日,已经混乱不堪。随着物价上涨,米面粮食存量看紧,城内多处发生动乱。 狄建昌等人,在永旺客栈一连住了三天,到第四天竟而发现客栈马厩里停放的车上,米面货物全都被人偷走了,如若不是马厩的矮门上锁,可能马车骡车都被偷了。气的他们找客栈老板理论,客栈老板也不能赔偿他们,众人无法,身上剩余的银两也不多了,只得借住在城隍庙里,每天还要帮助庙里修理围墙,这才哄得和尚们收留他们暂住。 众人多次到东西两市,那卖米卖水果的摊主早卖空了铺子,不剩一滴米粮,众人每天只得稀饭咸菜度日,所有人都是饥肠辘辘。 好不容易挨到第十天,官府这才开仓放粮,却也是限量供应,反而是有些黑市,拥有充足的食物,但价钱也很高,坐地起价,大赚特赚。 狄建昌等人忍饥挨饿,到二十余天后,老六又得着个信息,原来城里很多穷人发现有一户人家,囤积有大量粮食,专门高价卖给富户,什么大米、白面、时鲜水果,应有尽有,取之不尽。那些个穷苦之人,无钱买到,却心照不宣,打算当天夜里,上门硬抢。一来,如今闭门戒严这么多天,大家都饿的狠了;二来,法不责众,要去抢劫的人数众多,即使来了官兵制止,看这么多人也会犯怵。 老六对所有乡亲们说完,看着狄建昌,问道:“村长,如何?咱们也去干他娘的?” 其他村民也有的说道:“就是,只管别人来偷咱们,咱们也去偷别人。”也有的说道:“去偷别人,否则会饿死在这龙城的。” 狄建昌想了一想,此时本是带着众人修缮城隍庙的围墙,但哪里还有力气,咒骂了几句,他拥有这么大一份家业,自然也不是善茬,当即扔了铁锹,道:“干了!” 众人叫一声好,又听他道:“都好好休息休息,晚上行事。” ************************************************************************* 当晚亥时,狄建昌带着所有村民来到龙城位于西南方向一个不起眼的宅子之外,伏身在不远处的一堆垃圾堆后。他们每人都持有棍棒、铁锹、锄头等工具,就等其他人一起行动。因为担心被人认出来,他们每人还用一块破布遮面,虽然是外地人,但最近在这城里天天从西门到城隍庙来去,又这么多人,难免不被人盯上,被官差认出来就不好办了,所以防范于未然。 龙城戒严,施行宵禁,街道上偶有禁卫军巡逻,他们一路蹑手蹑脚,潜行至此,实属不易。 其实那所宅子,即为得贵的家,得颜修谨之命而囤积有大量物资,这才引来穷苦人们的邪念。只要吃饱喝足,和家人在一起,谁愿意去做这些事呢? 堪堪等够多时,突然月光下发现十多条人影晃动,继而越来越多,都在向得贵家移动,看来大家已经开始行动了。 老六在狄建昌身边,着急地道:“我们也冲上去吧?” “等等,”狄建昌道:“看看情况再说。” “还等什么?再等……豆腐渣都没了!” 狄建昌劝说自己一伙人先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他们躲在街口拐角处,不止留意目标宅子,还在四下里探查是否有巡街的衙役。 宅子围墙之外,有人搭起人梯,几个灵巧的当先翻入院子,不久宅子大门被人开启,外面等候的二三十个人,一窝蜂似的冲入宅邸。 “这么顺利!”狄建昌狐疑地自言自语着。 “那等什么呀?快上吧……”老六实在按耐不住,怂恿大家道:“再晚一步,汤都没了……”他正待要跑过去,早被狄建昌一把按住了后背,压在地上。 但其他村民,有两个胆子大的,当先冲过去,也跟着那些人进了宅子。 就在这时,但听宅子中“咚”地一声响,一支爆竹腾空而起,继而噼里啪啦一通响亮,静夜中被震得天崩地裂。不久,那宅子里又传出啊啊大叫和救命的声音。 “糟糕!人家有埋伏。”狄建昌看这情形,知道不妙,带着剩余的村民便要开溜。 众人刚起身,说时迟,那时快,一队禁卫军,手持长戟跑步而来,正是清源村村民们所在的这条街。 狄建昌忙又招呼大家伏低身子,躲藏在垃圾堆中,夜黑风高,无人注意到这里,那些禁卫军呼啦啦也冲入宅子中,可想而知,里边混乱不堪。 仅就一盏茶功夫,逐渐恢复了平静,禁卫军提着沾满鲜血的长戟从大门出来,重新列队而去。 最后出来的正是得贵,只见他带着众多打手,个个都是虎背熊腰,一具一具尸体被抬了出来,却是刚才进去的那些想抢劫粮食的百姓。 他们将这些尸体扔到不远处的狄建昌等人藏身的垃圾堆前,狄建昌偷眼去看,但见刚才两个冲上去的生龙活虎的乡亲也在其中,只不过现下都成了满身鲜血的死尸。 宅子大门又走出一位身穿白衫,身段窈窕,美艳绝伦的妙龄少女来,腰悬利剑,双手血污,煞是骇人。 那得贵笑眯眯地走到那妙龄女郎身边,道:“如玉女侠坐镇我家,哪还担心有强人?嘻嘻!” 此女子正是颜如玉,掏出一个白手帕擦拭双手,道:“没想到会来这么多匪类。如果不是事先跟禁卫军打好招呼,让他们发现报警立即前来增援,怎么可能这么顺利除掉悍匪。” “是,是,如玉女侠安排的好。” 他们丢弃掉所有尸体后,重又返回宅子,关紧大门。 狄建昌等村民掩藏在垃圾后一段时间,见无人再出没,这才纷纷跳出垃圾堆,一个个大口大口地吸气,刚才是怕被人发现,亦是垃圾太臭,根本无法顺畅呼吸,这时总算是无所顾忌。 大家找到两个乡亲的尸体,抬着就跑,返回城隍庙,埋葬在花圃间,一个个都是愁眉苦脸,这要回了村子,如何跟他们的家人交代呢? 如此又硬扛了十余日,每天挖野菜度日,庙里有时也会帮衬下,给点稀粥充饥。 终于有了消息,朝廷要在三天后流放羊宏盛,大开西门。 得此消息,众人无不彻夜难眠,这一个多月来,实在难熬,最苦闷处是家里人都不知道情况,村里人,尤其他们的家属一定多次前来龙城探寻,只可惜全城戒严,四门紧闭,虽只一墙之隔,但就是得不到音信。 等到羊宏盛流放当天,整个西门附近,水泄不通。 狄建昌等人赶着马车、骡车一大早就到了西门,但那里早已等着更多的人,大家都被困这么久了,都想早点出城,而城外可以听到更多的喧哗声,看来也是聚集着很多人。他们都等候在街道两旁,大道被官兵列队隔出。 等不多久,但见流放犯人的队伍出现了,当先一位老者,破旧囚服,头发花白,老眼迷离,衰态龙钟,锁骨被穿,十分狼狈,被众人认了出了,正是被传谋反叛逆的前丞相羊宏盛,其后队伍浩浩荡荡,几有一千多人,男男女女,扶老携幼,招摇过市。 道路两旁的民众中就有狄建昌和他的老乡们,听着周围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大骂特骂羊宏盛不止。 “哐当”一声,西门开启,先是一队骑兵出城,随后是一队步兵,再后正是羊党叛逆脚铐、锁链相连,步履艰难地在士兵的押送下,鱼贯而出,向西而行,最后才是百姓跟着出来。 城门外高处,一个嗓门洪亮的官员,抑扬顿挫宣读羊党叛逆流放西域的榜文,在其旁边,围绕着众多老百姓。 狄建昌带着他的村民们,驾车向清源村而去。 第61章 豪门酒肉弃家奴 神龙国滇池省派往岳莱国的援军,凯旋而归。得胜之师,将士齐心,如狼似虎,欢欣鼓舞,比之出征之时,更加精神振奋,士气壮盛。 大军行至昆仑山下,山顶轮回寺的普陀罗宫在阳光普照下,白宫红宫,交相辉映,宫顶黄瓦,金碧辉煌,整个宫殿高高耸立,巍峨壮观。军中无论昆仑族人还是炎黄族人,莫不拿出念珠、天珠,磕等身长头匍匐在地,虔诚朝拜。 燕鹏飞也是其中一员,拜服在地,双手前伸过头顶,握着一串新的菩提念珠,这是离开岳莱国时,岳莱国护国法师大光明寺目迦罗方丈送给自己的,他得知自己的天珠赠与别人后,便将此念珠送给自己。此时燕鹏飞紧紧握着这串念珠,感谢佛祖保佑,安好吉祥,胜利回朝,久久并不起身。 大军回到靖城,全城民众夹道欢迎,热闹非凡。 当天夜里,骆府大摆宴席,举行隆重的庆功宴。骆府院中,摆满了席位,都是军中较高职位者才有资格出席。府外广场空地上,摆着无数张大桌,供较低军官围坐。因为滇池省地理环境及当地人的饮食习惯,餐品以牛羊肉为主,蔬菜品种反而较少。喝的是青稞酒,吃的是酥油饼、糌粑。 其实骆府经常举办筵席,平时军官办公场所亦设置在骆府前院,整个靖城军事官员都集中于此。 诸军将领,本就是惯于战场上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虎狼之师,豪爽气概,绝不拘泥,推杯换盏,大快朵颐。 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在主位上,笑不拢口,连连祝酒,今晚最开心的莫过于他。因为此仗是其子骆仁敏为主帅打下来的,他的脸上荣光无限。 当天队伍回城后,骆仁敏便一直跟在父母身边,向他们极力述说自己此战的丰功伟烈,尤其神龙国、利尔逊共和国、岳莱国与千丘国的四方会谈上,因自己全程参与,了解细节,更加浓墨重彩地标榜勋绩,简直如同完全凭借一己之力,而促成现在的胜利局面,并同时排挤同僚,特别打压燕鹏飞,将燕鹏飞的有些功劳,安排在自己身上。 如此,不由得不让骆博明和阮夫人感觉自己的儿子实在是一名军事天才。 “我就说嘛,”骆博明拍着儿子肩膀,说道:“虎父无犬子,我们儿子以后执掌一省军政大权,不在话下。” “你莫再夸他了,他会骄傲的。”阮夫人道,但自己的喜悦心情,溢于言表。 “骄傲也是要有资本的。”骆博明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胜利归来了,从两个省要来的粮草辎重刚刚抵运到滇池,看来这场仗我们骆家军赚的够多呀,哈哈哈哈……” “儿子我,不会让父亲、母亲失望的。” “好!我们都对你赋予厚望,父母希望你能锻炼自己,并且培养自己的党羽,拉拢像燕鹏飞这些青年军官,以后他们都是你的人。” 骆仁敏轻哼一声,道:“燕鹏飞没甚能力,无论什么事情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你也不要太过自负。燕鹏飞虽然年岁尚幼,但跟随本座多年,交给他的任务,没有不顺利完成的,一直身先士卒,很得同袍拥护。你以后成为使君,要多留意每个人的优点,合理利用。” 骆仁敏嗤之以鼻,却不敢表露出来,应了一声道:“是,儿子记下了。” 此时骆府大院的庆功宴上,骆博明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频频举杯,下面两侧高级军官也是互相庆贺。 骆仁敏即坐在右侧首位,接受着在场诸将的祝贺。燕鹏飞却坐在右侧居中位置,如若不是他身为此战副帅,可能坐的更远。 围绕场中,此时有两个农奴正在穿着昆仑族传统服饰,哇哇怪叫着为自己打气,拼力摔跤。 滇池省人们的生活仍旧保持着原始社会的阶级,富人、寺院都拥有为数众多的奴隶,做各种体力劳作,算是私有财产。奴隶都是昆仑族人,外来的炎黄族人中,富有的可以买地、买奴隶,贫穷的可以为富人做长工,做比较精细化的活计,但不属于奴隶。选中的这两个农奴都是身材高大,较为壮实的昆仑奴,力道相当,所以不相上下。 众武官边喝酒,边欣赏摔跤,不亦乐乎。 但见场上一个皮肤黝黑的奴隶,身材魁梧,肌肉健硕,多次将对手奴隶摔在地上,引得全场叫好。那与之对战的奴隶也是高大威猛,每次倒地都伴随着“嘭嘭”的摔打之声。几番下来,黝黑奴隶多少有些轻敌,再一次想绊倒对方时,却被对方弯腰一把抱住右腿,拼了命向上抬举,黝黑奴隶没注意,一脚仰躺着跌倒。对方更不迟疑,扑上去,双拳左右开弓,只打的黝黑奴隶满嘴满脸的血,牙齿都被打飞了。 一众武将喝多了酒,见了鲜血都异常亢奋起来,宴会上突然达到高潮,无人不声嘶力竭地喊叫着。 骆博明在上位也是看得精彩绝伦,顺手将一大块烤熟的肥羊肉扔到场中,胜利者这才不再殴打黝黑奴隶,赶忙跳过去抓起来就着沾满灰土的羊肉送入口中咀嚼。 “使君威武!使君万岁!” “使君带领我们,争夺军功!” 喝多了的众武将,肆意叫嚣着,骆博明呵呵狂笑,并不阻止。 燕鹏飞十分清醒,冷眼旁观,并没有一起起哄,反而多少觉得大家的行为不妥。最近几年,因为自己的阅历和见识逐渐成熟,燕鹏飞已经不如幼时愚忠于骆家,尤其看待骆博明和骆仁敏处理事物的方式,大不如前。 宴会到了后期,骆博明这才向回师武将派下新的任务,当他站起来的时候,整个院中宴会上的人都逐渐安静下来,听他的号令。 “朝廷明年春季要举行阅兵大典,每省派出精锐部队去往京城接受皇上检阅。”骆博明环视一周众人,继续说道:“本座任命——骆仁敏主持明年的滇池省阅兵仪式准备工作,燕鹏飞为副官,兼任战后抚恤事宜。”其后又给其他武将新的任务,自有人去往京师归还虎符。 众将士山呼威武,佛佑滇池! 堪堪宴会结束,燕鹏飞这才舒了口气,抽身而走。他本就不喜欢这种场合,挨到结束,实属不易。 骆府之外,街道上黑压压的,伸手不见五指,与骆府大院宴会上灯火辉煌、热闹非常的情景如同天地之隔。 燕鹏飞骑马出来,行不多时,突然感觉路边有东西在蠕动,因黑灯瞎火,根本看不清楚,只当是乞丐在那里,此时正当夏季,虽然滇池省早晚温差大,但若有层棉被,便可挨过夜晚。燕鹏飞担心纵马踢到人,便翻身下马,牵着马走。 但听那乞丐却说话道:“燕将军,可还记得我武冠雄吗?” “武冠雄!”燕鹏飞被惊得浑身冷汗,忙走过去看视。 但见一个巨大的身影,躺倒在地,脑袋倚靠在墙垛上,满脸杂须,眼睛发蓝,不正是曾经的骆府家将武冠雄是谁? “武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喝多了吗?”燕鹏飞此话一出口,立即后悔,想到武冠雄在岳莱国为了救护少主骆仁敏,被利尔逊火铳打伤腰部,是将士们把他安置在骡车上千里迢迢拖回来的,如今双腿瘫痪动弹不得,已经成了残疾。 “我现如今,无家可归。” “怎么会这样?” “以前我还能站起来的时候,一直在骆府伙房居住,现在成了废人,少爷便把我撵了出来,我只能躲在这里。” “被撵了出来?”燕鹏飞最爱打抱不平,当即说道:“这还了得,不是为了救他骆仁敏,你怎么会这样?你是他救命恩人,他怎么如此混账?刚回来,立马撵出恩人,有这样的道理吗?不行,我们找骆使君评评理!”说着就要搀扶他。 武冠雄执意不动,道:“经此一事,我已心寒,再不想回骆府。想我跟随骆家二十年,二十年来出生入死,忠心耿耿,没想到一朝残疾,便被抛弃,还不如死了的好。” “武大哥说哪里话来,我相信骆使君不会不管你的,再说还有夫人呢!” “我已无心苟延残喘,”只听武冠雄道:“不瞒你说,我本是想天亮了,找柄刀,自行了断,不想遇到了你。” “不要做傻事,否则佛祖会怪罪你的。今天遇到了我,这都是佛的旨意,武大哥跟我走吧。” “跟你走?去哪里?” “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让武大哥饿着。”燕鹏飞说着,便要扶持武冠雄起来乘马,可是多次都告失败,一是武冠雄铁塔也似的身体,太过沉重,二是他已做好必死的准备,坚持不让燕鹏飞扶起。 燕鹏飞无法,只得返回骆府,借出来一个拖车,拴在马后,又将武冠雄平放在拖车上,这才带着他返回自己住处。于是燕鹏飞安顿武冠雄在自己家里,照料他,武冠雄感恩戴德,逐渐打消自杀之举。 接下来的日子,燕鹏飞开始协助骆仁敏准备次年阅兵事宜,先从各部队中挑选精兵入手。其次,燕鹏飞还要做好岳莱国战后抚恤事项。 此番出征将士,按军功奖励粮饷。对于战伤致残的,额外发放抚恤金。对于阵亡的家属领回遗骸后,再发放丧葬所需丧具和抚慰金。其中按照各军编制,阵亡军户提出补员袭位的要求,燕鹏飞都登记造册,事无巨细,详加录入,面面俱到。燕鹏飞不止战场上冲锋陷阵,而且可以粗中有细,做好更多行政事务性工作,骆博明对其十分赏识。 燕鹏飞从小是为孤儿,因身壮体健,被选为工兵,专门修建箭塔、拒马、壕沟,干活麻利,为人诚恳,很得长官喜爱,后来入了军户,屡立战功,这才有了今时今日在一省兵马指挥使心目中的地位。 第62章 海外牵连报音信 日出国首都天都城,天皇寓所皇宫位于本丸千代田区的皇居御苑。 这一天晚些时候,皇居御苑的宫内厅灯火通明,玄德天皇盘膝坐于榻榻米上位蒲团,下面居右一侧坐着天皇的幕僚——左府殿大庭晋、右府殿辻堂一哉、大纳言惟宗正太,最后是天皇太子竹太郎。 他们正在迎接来自神龙国的特使,因神龙国最近采购自克国的战舰,组建了水师,海军实力陡然强盛起来,此时突然出现神龙国特使,不由得不令他们紧张起来。 只见由厅外缓步走入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头裹金线幞巾,身穿御前侍卫金甲,脚底乌靴,腰悬利刃,正是神龙国特使。 日出国众人仔仔细细,端详起来此位特使,但见他相貌奇特,脸长嘴拱,尤其一双长条立起的耳朵,像极了驴耳朵。几人不禁哑然失笑,掩口憋声。 原来神龙国特使正是御前侍卫副统领刁伯功,在羊宏盛刚刚被定罪后,立即火速前往日出国。此时,他站于厅内,向日出国天皇施了一礼。 玄德天皇用很标准的神龙国语言说道:“特使远来辛苦,请坐。” 下边自有白衣女护卫拿上一个折叠交杌放在诸位幕僚对面。 刁伯功盯视着交杌,微笑一下,大咧咧坐下。 玄德天皇介绍道:“这是我的左、右大臣以及首座纳言,天朝上国有何事派特使前来?尽管告知!” 刁伯功道:“我们神龙国最近铲除了一个密谋叛乱的重臣,其同伙很多人受到了株连,当中便有一位,是现今在日出国留学的仲孙立成的父亲。本特使受命,捉拿此子回神龙国伏法,流放魔域沙漠深渊营地。”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本公函文书,递给侍立于后的白衣女护卫,让其呈交天皇。 “原来如此!”玄德天皇接过文书看了一遍,道:“天朝上国之令,日出国一定全力配合。只不过我们很重视神龙国留学生们的起居生活及学业,所以现如今留学生们都在幕原天一将军府东山殿上。今日因为太晚,明天我就派皇宫护卫、检非违使跟随特使去捉拿人犯。” “父皇!”竹太郎突然站起,激动地道:“明天一早,就由儿臣带人前往捉拿,请父皇放心!” 刁伯功道:“既然大王和王子皆有此意,在下就放心了。”说着,站起告辞,拱手为礼,缓步退下。 等着他退出后,大厅内众人无不哈哈大笑,那是爽朗的笑声,是高度紧张后十分轻松的笑声,原本以为会是持强要挟的特使,却原来因为这么件小事,他们总算松了口气。 “都说我们日出国人像猴子,这位神龙国特使却像极了驴马,哈哈哈哈……”大纳言惟宗正太笑道。 笑够多时,突然左府殿大庭晋说道:“神龙国,当今局势变化莫测,奇事频出,果然令人费解,他们很可能正在预谋大事件,委实堪忧,我们不可不妨。” “是啊,”右府殿辻堂一哉说道:“特使提到的密谋叛乱的重臣,其实就是神龙国丞相羊宏盛,此人文武双全,谋略过人,曾经带兵在极短时间内平定了巴蜀叛军,目前神龙国的海防仍旧是以我们日出国偷袭而设置防范的,令我们的战舰不敢轻举妄动,实乃我们日出国头号对手。如今他们竟然将其罢免流放,实在让人大惑不解。” “想来幕原将军应该有所行动吧?” “哼!”惟宗正太悻悻地道:“这位太政大臣实在是太过不识抬举了。” ************************************************************************* 刁伯功作为神龙国特使,此次前来日出国捉拿仲孙立成,其实还带有三名御前侍卫。 他出了皇居御苑,并没有去馆驿休息,而是带着这几名御前侍卫来到东山殿,为免走漏风声,遂到仲孙立成所在住处监视。他事先打听清楚,原来神龙国的留学生目前正是在此幕原天一府邸居住、学习,只不过是在东山殿后院的樱花园中。 距离此园最近的一道门较小,因天黑而紧紧地关闭着。 刁伯功命令严守此门,务必确保明早抓捕时,仲孙立成仍旧在园中。 四个人躲在对面草丛间,密切监视大门。堪堪到得半夜,并不见人出来,却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窜入门内去。 “什么情况?”刁伯功本是半睡半醒之中,见了那个影子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来,道:“你们看清了吗?” “好像有个影子进去了。” “盯紧了!”刁伯功道:“进入没事,别让人出来。” 其实,刚才那道瘦小的身影不是别人,却是天皇的幼女樱公主。当天神龙国特使拜访玄德天皇时,樱公主就在屏风之后偷听,没想到听到关于留学生的事情,她知道事态紧急,关乎生死,可惜身边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托付来报信,只得挨到半夜,这才自己跑出皇居御苑,飞奔至东山殿通报讯息。 多亏得这东山殿后院樱花园被留学生们占据着,所以并不锁住这道后门,这才让樱公主畅通无阻,直入园中。 说来也巧,正好易郸起夜,回房时碰见了樱公主,明月当空之下,看的分明,正是自己魂牵梦萦,日日想念的樱公主。 “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易郸不由得自言自语。 “易郸样!”樱公主小步跑上前,道:“见到你就好了!” “樱……公主……你是来找我的吗?” “不好了,你们国家朝廷派人来,要捉拿仲孙立成,你们留学生中有这个人吧?” “仲孙立成?”易郸这才清醒好些,问道:“为什么要抓他?”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明白,本来就躲在暗处听的不清楚……” 正在这时,从前院方向走过来一个人影,提着个忽明忽暗的灯笼,虽然蹑手蹑脚,但脚下木屐仍旧发出“嘚嘚”的响声。 “是天养大哥。”易郸对来者说道:“又去为庆夫人治疗头疼吗?” “诶。”祖天养到得近处,看到这一男一女,以为他们在密会,本要躲着走,但看情形不对,便上前看视。 “不要管什么头疼了,神龙国朝廷派特使来抓你们仲孙立成了!”旁边可是急坏了樱公主,不免使起来公主脾气。 “你说什么?”祖天养惊问道:“竟有此事?” 樱公主肯定地点点头。 祖天养和易郸带着她进到学堂,叫醒里边卧室通铺上所有同学,都来学堂上商量。 众人睡眼惺忪,怨天尤人,老大不情愿地汇聚在学堂上,当看到有位楚楚可怜的日出国少女,无不怔了一下。 祖天养让大家安静,并要求樱公主从头述说一遍情况。 樱公主于是将躲在屏风后,听到的关于神龙国特使来捉拿受到牵连的仲孙立成一事,能想到的又说了一遍。 众留学生一片哗然,有的不禁说道:“看来流言都是真的!”有的不禁说道:“羊丞相一生劳苦功高,竟然晚节不保,可叹!”有的不禁说道:“可能另有隐情,也说不好。”…… 要知道,有关大陆的风言风语,很快便会传递到日出国土地上,尤其在此日出国政治舆论核心的东山殿,人来人往,只言片语,他们早已听闻神龙国丞相羊宏盛被判密谋造反的传言。现在看来,却有此事,而且身处西域省、曾是羊宏盛下属的仲孙离,亦即仲孙立成的父亲也被株连。由此,远在海外的仲孙立成也不能幸免,朝廷竟然派特使前来捉拿归案,可见事态严重。 仲孙立成,处境危机! “流放魔域沙漠,那和死有什么区别?”任德文大声叹息。 诸人都看向仲孙立成,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即要经历此生死磨难,一时僵立当场。仲孙立成其实是他们年纪最小一拨人中,显得较为成熟的一个大男孩,脸上具有阳刚之气,眼神富有坚毅之神,很得同学们亲近,大家都希望帮助于他。 “我们必须想一个对策。”祖天养道:“先隐藏立成,等特使回朝,或者时日久了,事态平息了,立成再出来。无论如何,这里是日出国,天高皇帝远,神龙国的旨意,在这里并不好使。” “如何隐藏呢?”皇甫达问道:“这么大个活人,藏的了一时,藏不了一世。可能为了抓住仲孙立成,现在外面就有人在守着呢!” 学堂外面一阵风声刮过,樱花树枝的影子在窗上摇曳不定,一十九个留学生,加上个樱公主,突敢恐惧,一齐看向窗外。 祖天养想了想,道:“我们现在就要想出个对策。这样吧,我们都穿上相同的和服,头戴斗笠,分为两队冲出去,一队去向天音寺,一队去向大和山,此两处正好是相反的方向,如果有人追杀,他们分辨不出来仲孙立成到底在哪队中,也要分兵行动。到时候我们随机应变,一队再分多队,使敌人力量逐渐薄弱,再找机会给立成,务必逃出生天。” 众人一合计,感觉此计可行,于是凑到一起,仔细讨论具体实施情况。 于是,当即分为两队,第一队由任德文、皇甫达、韦正清、汪百川、陈景山、魏高才、王良祝、李飞舟、彭博,九人组成;第二队由祖天养、韦伯林、康弘大、米维兴、沈涵衍、仲孙立成、翁玉书、牧光辉、刘勇、易郸,十人组成。旁边剩下一个樱公主,本来让她留下,等待天明再自行返回皇居御苑,但到底违拗不过她的公主脾气,一定要随行一队,遂自己选择跟着易郸那队。 留学生们,在这几个月的学习生活中,逐渐形成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圈子。跟随着任德文的,是韦正清、汪百川、陈景山、魏高才、王良祝、李飞舟;围绕着祖天养的,有韦伯林、康弘大、米维兴、沈涵衍、仲孙立成、翁玉书、牧光辉,其中翁玉书和牧光辉因为同是来自滇池省,有着共同的信仰和源自军队的作风,而又自成一系;其他易郸、刘勇,因为同是好武之人,于是形影不离;而皇甫达、彭博,不是自视甚高,就是比较孤僻,各自是一个圈子。他们中,虽然有些人是来自同一省份,但到底因为兴趣爱好不同,没有共同语言,而并不亲近。 队伍分好了,计划制定了,事不宜迟,二十个人穿戴整齐,一齐分道而出。 第63章 勠力同心生死劫 夜幕深沉,圆月当空,只有风声鹤唳,只有猫头鹰的咕咕叫声,东山殿的后门,却有四个人影东张西望。这是来自神龙国的特使及其爪牙,为了抓捕受到羊党株连的仲孙立成,他们要在此监视进出人等。 突然,一群乌鸦四散飞窜后,两支队伍一齐爬上围墙,又一跃而下。樱公主不便翻越围墙,于是在易郸的带领下,自那道小门而出。两队更不多话,分头向两个方向奔跑。 天音寺位于西北方,大和山位于东南方。任德文一队,即是跑向天音寺,而祖天养带队向大和山方向而去。 刁伯功等四人面面相觑,其实他们已将仲孙立成的画相深记脑中,见到本人,即刻第一时间便可认出,但没想到这两伙人数众多,都身穿同一样服饰,头戴同一样三度笠,猛然间,不知所措,到底向哪个方向追?哪一队中才有仲孙立成? “啊!伤脑筋!”刁伯功拍了一下自己脑门,道:“我们也分成两队追踪!”说着,自带一人向东南方向追去,其余两人扑向西北方。 “果然有人埋伏,大家小心了!”祖天养带着众人,一马当先,夺路而逃。 堪堪到得天都城南门,韦伯林道:“我们人多,不如跟他们拼了。” “看他们步履矫健,当是武功高手,我们可能无人能挡,不要硬碰硬,快跑!”祖天养说道。 终于出了南门,祖天养又道:“我们再分三组,分散开来!” 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计划,祖天养、易郸、樱公主、仲孙立成一组,继续向东南方大和山而去;韦伯林、康弘大、米维兴、沈涵衍一组,折而向西跑去;翁玉书、牧光辉、刘勇一组,顺势向南而去。 如此一来,刁伯功更加大伤脑筋,对跟自己一同追赶的同伴道:“我们再分开行动。”说着,尾随祖天养追去,同伴则追向人数最少的南方一路。 刁伯功抽出腰刀,紧紧跟随,无论追踪的这几人中是否有仲孙立成,都要追上后,探得真相。 祖天养等四人一路狂奔,早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全凭一股信念在跑,一股为了救助亲人朋友的信息。 在他们面前,大和山遥遥在目,他们边跑边一直盯视着那山,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山。 跑过很久,眼前地平线突然现出一片白色光圈,几个人仔细辨认,终于知道那是大海波涛汹涌的海浪,在月光下,便是一片白色光圈。 不知不觉间,已然跑到了大和山脚下。 大和山位于天都城东南方,是傍海而出的一座由火山喷发的岩浆冷固后变成岩石的高山,就如同海边的一颗黑珍珠,黑夜之中,明月映照下,会发出黑色反光。整个山体因太过高耸,而没入云层中,山顶常年积雪不能融化,由此下部黑色,顶部白色,形成独特的风貌。 此时他们到了山脚,亦即海边,三面环海,一面临山,已然没有逃路。 “唰”的一声,刁伯功挥刀而至,喝道:“看你们还往哪跑!” “他……就是特使!”樱公主指着他道。 祖天养几人压低斗笠,想着应对之策。 “神龙国特使,奉命捉拿反贼!”刁伯功腰刀横削易郸,在易郸用短剑格挡之时,中途变招,一刀砍向刚才说话的樱公主。 樱公主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倒在地,但头顶宽边大沿的三度笠已被对方腰刀一劈为二,露出一头又长又直的秀发。 刁伯功没想到此人是个女子,在他记忆中,留学生里应该没有女的,不免一怔,更不多话,又反身攻向易郸。 易郸担心樱公主,心下一慌,手中短剑速度一顿,被刁伯功抢了先机,左手衣袖一扇,一股内劲刮过,将易郸斗笠也掀掉,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 刁伯功一看又不是要找的人,心中有些不耐烦,腰刀挽出两个圆圈,又攻向一旁的祖天养。 祖天养功夫与之差得多了,两招即被除掉了斗笠,露出一个中年大叔的面容。 刁伯功一跃而起,轻飘飘落到仲孙立成身边,腰刀跟着削上。 祖天养和易郸知道不妙,拼死分从左右攻去。 刁伯功既然能做到御前侍卫副统领,可见其功夫自是不弱,以一敌三,不见败势。 祖天养、易郸、仲孙立成,三柄短剑,激斗刁伯功。 刁伯功知道其中两人并不是要捉拿的目标,不免对他俩心有忌惮,要知道,伤了神龙国公派留学生,对自己绝对不利,即使是他们阻止自己公干,可到时候又怎么能说的清楚,这里可是远离神龙国的海外。 “替本宫教训教训这个丑八怪!”樱公主离的远远的,帮助三人助威。 祖天养三人中,当以易郸功夫最高,遂居中正面与战,祖天养和仲孙立成反倒协同攻击,专找敌人的破绽施以援手。 “樱公主,这个丑八怪刚才没有伤到您吧?”易郸关切地问道。 “伤倒是没伤到,但一刀险些将本宫毁容,吓死本宫了!” 刁伯功听不懂他们日出国语言,以为在谋划如何对付自己,不由得心神烦躁,手上加紧攻势,腰刀左劈右砍,趁仲孙立成回防之时,飞起一脚,正好踢到他戴的斗笠,那斗笠划出一条弧线,陀螺也似转圈飞了出去。 这一下,仲孙立成没了斗笠,立马露出一张菱角分明,坚毅果敢的大男孩面孔。 “哼哼,仲孙立成,终于被我找着了!”刁伯功开怀大笑,如获至宝。 祖天养三人气势不免一沉,短剑在手,扎稳马步,重新做好战斗姿态。 就在这时,但听远处来时方向一阵马蹄飞奔之声,好似海浪席卷而来。众人怔了一下,都不知道来者是敌是友。 马队到了近处,这才看清,足有二十余骑,原来有敌有友,却是彭博身穿和服,背负斗笠,腰悬短剑,其余皆是保护天皇一族的白衣女护卫,一片白衣丛中,却有一抹绿色,正是天皇太子竹太郎。 “你们这群家伙,让本皇太子追的好苦!” 樱公主战战兢兢,忙拾起地上刚才易郸掉落的三度笠戴在头上,却被竹太郎及其随从发现,惊呼道:“樱!你怎么会在这里?”竹太郎气急败坏地质问着,不由得去看易郸,一双大眼睛,如欲喷出火来,他手下的白衣女护卫,上前几人,也许是保护,也许是控制,围绕在樱公主身边。 “彭博……”祖天养问道:“你怎么把他们带来了?” 彭博却对仲孙立成道:“立成,你跟他们走吧,你要躲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只是流放而已,又不用杀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可恶!你说的什么混帐话!”祖天养险些被他气死。 “都不要吵了!”竹太郎一跃下马,道:“本皇太子要协助天朝上国特使,捉拿反贼,其余人等不得插手此事!尤其是你……”说着,竹节太刀指向易郸。 祖天养和易郸对视一眼,他们知道,一个刁伯功已经很难对付了,对方却又出现这么多帮手,难道仲孙立成今日真的要束手就擒吗? “我来阻止他们,你们快快上山!”易郸手持短剑,挡在仲孙立成身前。 祖天养点了点头,催促仲孙立成立即爬山,但大和山十分陡峭,他们来到此处也非山路,要爬此山,绝非易事。 竹太郎暴跳如雷,挥竹节太刀指向易郸,道:“知道我为什么带人来抓神龙国的人犯吗?因为只要跟你们留学生有关的,我都想踩上一脚!狠狠的踩上一脚!” 易郸心中一盘算,那个特使刁伯功打不过,这个竹太郎却是手到擒来,不如先打败了他再做计较,念头及此,仗剑攻向竹太郎,二人又一次交上了手。 刁伯功不管他们,他的目标是要抓住仲孙立成,便跟着一起爬山。 后面白衣女护卫们既然也是来协助抓捕,大部分尾随刁伯功一起爬山,追逐祖天养和仲孙立成,其余几人留下保护竹太郎和樱公主。 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到山顶,却是衣衫被刮破,全身泥污,狼狈不堪,尤其累的筋疲力尽,纷纷瘫倒在地。 此处山顶,靠海一面其实是一处悬崖,下面万丈深渊,靠近向下一看,都会心惊胆战。 刁伯功强支撑身子站起来,摆动腰刀,对仲孙立成道:“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随我回朝,免得自讨苦吃。” “我自幼生活在西域省,知道魔域沙漠代表什么,更加知晓棺材寨的所有传言。”仲孙立成坚毅的脸上毫无表情,说道:“我死也不去魔域沙漠,死也不去棺材寨。” 祖天养从未见过这样的仲孙立成,不禁对其刮目相看。 刁伯功舞起腰刀,直冲仲孙立成而去,与他们二人打在一起。 一众白衣女护卫们,各持武器,做好战斗姿态,呈半圆形围绕着他们,伺机而动。 祖天养和仲孙立成两柄短剑锋利无比,刁伯功的武器较为平常,知道不能硬拼,皆以内功传到腰刀上,不想对方二人自来日出国后,一直学习大和武士招数,与中原武功不是一个套路,但见短剑交叉,硬生生架住腰刀猛烈的一劈,三人同时用劲,刁伯功想将二人压倒在地,祖、仲孙二人想架开此刀,夺路而逃。 便在此双方三人僵持不下之时,东方远处的海平面上,突然破晓,露出了初升的朝阳。 不知道什么时候,彭博也爬上了山顶,在白衣女护卫们的外围,不得靠近。 阳光普照,刺眼生辉,光芒通过腰刀反光,直照仲孙立成,他下意识左手衣袖去遮挡阳光,稍一分神,刁伯功鉴准时机,突然左手成爪,一招擒拿,将左侧仲孙立成紧握短剑的右手抓住,一扭一拽,竟然将仲孙立成手中的短剑打脱,“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仲孙立成吓了一跳,怕对方再释后招,忙向旁侧翻,避的远远的,已到了山崖边缘。 刁伯功一招制敌,本待再向仲孙立成逼近,不想祖天养短剑斜刺,竟将自己腰刀荡开,只得后退一步。 就在这时,突然大地震撼,山体晃动,众人只感到天旋地转,竟然此时发生了地震。这里是大和山,一座活火山,随时都有火山喷发熔浆的可能,尤其是地震的时候,这是他们来到日出国后,学到的第一个知识,遇有地震,远离火山。但他们此时就是在火山口上,避无可避,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火山要喷发,他们只感到燥热难当。 山顶上这些人完全站立不稳,不禁都半蹲下来。 仲孙立成就在山顶悬崖边缘,地震摇撼中,却突然站直了身子,面朝大海。 刁伯功慢慢向其靠近,想找机会,扑上去抓住他。 仲孙立成突然回头,对他道:“你不用过来,我说过死也不跟你回去。” 如此一来,刁伯功不禁怔住了。 “不要做傻事!”远处的彭博大声喊叫道。 山体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地震强度可想而知,伴随着狂风大作,海浪滔天,只震的众人睁眼不定,整个世界都模糊了。 过不多久,震动才逐渐放缓,慢慢消停下来,众人这才平稳站起,但却唯独不见了仲孙立成。 “难道这小子跳下去了?”刁伯功蹑手蹑脚,到得悬崖边缘,探头往下看视,只见下方大和山脚,被海浪一波一波撞击着,哪里有人,悬崖峭壁上实在太过陡峭,也不可能攀爬着人,仲孙立成消失不见了。 “他一直在悬崖边上,不是自己跳跃下去,就是被地震震撼的掉了下去……”祖天养好似自言自语,俯身拾起仲孙立成的短剑,手指轻抚吞口处刻有的“才”字。 最后,留学生们都来到大和山,易郸和竹太郎因为刚才地震便停止了打斗,于是,留学生、白衣女护卫、神龙国御前侍卫们开始到处搜查,无论如何再也找不见仲孙立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仲孙立成,生死未卜。 如今只剩下一十八名留学生,疲惫不堪地回到东山殿,大家坐在学堂上,不免都很落寞。 在仲孙立成的座位上,空空如也,唯有他留下的精钢短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祖天养质问彭博,道:“他是你的同乡,是你的同学,是你的战友,你却出卖他?害他性命!” “我也不想这样的,只是想帮朝廷抓到他,朝廷又不会砍他头,只是流放而已,他那么年轻,是有机会重新站起来的。” “我知道了,你们同是来自西域省,你把他视为你的竞争对手,学成还朝时,你担心有背景有关系的仲孙立成会受到西域省重用,而朝廷会抛弃你。如今少了竞争对手,你在西域省才会受到重视?对吗?” “我不想多说,越解释,你们越会误会我!” 彭博本就孤僻,在留学生中人缘并不好,如今经历此事件后,留学生们更加开始疏远于他。 第64章 泰河求婚忆往昔 贝奥塞斯王国首都古斯诺堡,一如既往的繁华,正如她的美称——不夜城,到得晚上,才是这座城市最美好的时候。 亚瑟·瑞德和蜜雪儿这段时间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不是流连于各种宴会、舞会、酒会,便是在各王公大臣、各国公使府邸拜访游玩,怡然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此时正值黄昏,二人刚从雪豹王国新近派驻此地的质子府上做客回来,因身负同样的职责,或者说是命运,亚瑟主动亲近此人,使对方感激涕零,这也合乎尤金给亚瑟派下的任务,在各国权贵中结交,打出名望。 亚瑟和蜜雪儿手牵着手,漫步在泰坦河边。 贯穿古斯诺堡城内只有这一条河流,当地人们都称作“泰河”,源自克罗奥斯山脉,流经贝奥塞斯王国首都古斯诺堡,向西流入圣迪沙王国首都沙海,最终通过沃伯翰帝国首都玫瑰城,汇入遥海。此河流经过三个国家、三个首都,可说是克罗奥斯联合王国第一大河流。 夕阳余晖,映照在河水中,波光粼粼,更增浪漫气息。 一路上,他们一直在谈论雪豹王国新质子,亦即巴尔·布鲁公爵,及其刚刚怀孕的妻子特蕾莎,这位公爵是雪豹王国国王的第二王子,只因娶了位平民为妻,致使整个王族唾弃,直至被外派来此为人质。 亚瑟很同情巴尔,而蜜雪儿却很欣赏巴尔,说他为了爱情,抛弃了一切,是一位值得信赖的人。 “其实我也可以做到。”亚瑟说着,握着蜜雪儿的手稍微紧了一些。 “不,亚瑟。你们的处境不同,巴尔是在拥有权利的时候,依然能够为了自己心爱的人,放弃一切,他可是有可能坐上一国王位的人,如今却被撵出了权利中心,沦落到生死难料的境地。” “难道我不是吗?我也有可能坐上寒冰王国王位,自从认识了尤金先生,我现在很有信心。尤金先生一定在冰城四处活动,为以后我的出路做铺垫。” “亲爱的,我们还是说回巴尔吧,他和你虽然现在处境一样,但他做出迎娶平民决定的时候,仍旧是一国第二顺位继承人。” “好吧,我现在都和王位继承人搭不上边……” 蜜雪儿看他情绪低落,只得好言相劝,道:“会好起来的,亲爱的,我们会好起来的。” 亚瑟停下脚步,揽着蜜雪儿的纤腰,其实他比蜜雪儿还要矮些,亚瑟要想抱她,不免双手上抬。只听他温柔地道:“我的甜心,我越来越爱你了。你不仅是我爱慕的女神,更是我精神的支柱,我真是不敢想象,如果失去了你,我会怎么办。” “亲爱的,不要说那些不可能的事情了。” 亚瑟深情地看着她,忽然慢慢单膝跪地,并拿出一个小巧的锦盒,开启在蜜雪儿面前,不看可知,应是一枚戒指。 “天神啊!”蜜雪儿惊呼出声,道:“您这是做什么?” “向你求婚,蜜雪儿,嫁给我好吗?” 他们的举动,引起了周围行人的注视,很多人围绕上前,看起了热闹。 落日余晖中,泰河旁边,堤岸之上,亚瑟高举戒指锦盒,目光含情脉脉,祈求着蜜雪儿的同意。 “我以天神泰坦迪沙名义起誓,今生娶你为妻,一生一世对你不离不弃!” “答应他!答应他!”旁边看热闹的人群,开始起哄。 “这枚婚戒,我已经准备多日了,本想我们再交往些时日后,找个合适的时间向你求婚,但现在我真的等不及了,我想让你做我的妻子,求你了,蜜雪儿!” “说真的,我还没有做好准备……”蜜雪儿蚊蝇一般轻声低语着。 其实,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蜜雪儿一直在试图接纳亚瑟,包容他的缺点,努力发掘他的优势。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就是这么简单,不认识、不了解、不交流的情况下,厌恶一个人会更加厌恶,但一旦经常在一起,彼此无话不说时,往往会产生情愫,尤其亚瑟在尤金金钱的支持下,逐渐提升了个人形象、品味、气质、地位,如此完全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蜜雪儿开始慢慢地喜欢上了他。 “求你了甜心!”亚瑟目光竟然湿润了,他把自己都感动了。 蜜雪儿本就是没有主见的,此时又架不住众人哄叫,纤纤玉手,不由自主就接过了亚瑟的戒指。 亚瑟心花怒放,笑不拢口。 周围人们纷纷鼓掌,祝福他们。 ************************************************************************* 当天晚上,蜜雪儿回到家时,仍旧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甫一进门便激动地道:“亚瑟向我求婚了!爸爸妈妈,你们能想象到吗?就在泰坦河边……” 当她发现家中除了父母外,还有外人时,立即住口,怔在当地。 “百闻不如一见,令爱果然是一位可人。”同父母坐于客厅上的一位女士,对蜜雪儿微笑着说道,声音甜美,十分悦耳。与其声音相比,她的容貌更加令人赏心悦目,高贵无比。 伴随着蜜雪儿进入家中,后边突然又闯进两个高大的男子,一身黑衣,披风下隐约能够看到刀刃。 “啊!”蜜雪儿惊叫一声。 “够了!女伯爵阁下,请不要这样对待我们!”蜜雪儿的父亲菲利普和母亲艾尔莎向那位贵妇祈求道。 贵妇手一摆动,闯进来的两人立即抽身走出房去,来的迅猛,去的快捷,看来是此位妇人的打手,见蜜雪儿进屋,他们不免要跟进来看看。 “不用惊慌,”贵妇人对菲利普和艾尔莎说道:“我是来有求于亲王和亲王夫人的,怎么敢造次?” “请不要这样称呼我们,女伯爵阁下,恐怕您是认错人了。”菲利普掏出手帕,擦了擦也已秃顶的额头。 “蜜雪儿,孩子,快来……”艾尔莎招呼蜜雪儿,道:“快来见过来自奥古斯特王国的杰奎琳女伯爵,然后你就上楼休息吧。” 蜜雪儿十分听话地走上前来,行宫廷屈膝礼,忍不住偷眼去看这位女伯爵,她一向自视美丽出众,但在此美妇人面前,却不敢妄议。 “真是令人艳羡的肌肤,白里透红,如同处女一般娇柔。”杰奎琳微笑着夸耀蜜雪儿。 既然见过了人,艾尔莎连忙催促她上楼。 蜜雪儿虽然感觉好奇,却不得不走上楼去,如此,客厅里又剩下原本谈论事情的三人。 “我没记错的话,女伯爵阁下一个月前曾来过我们家。”菲利普轻描淡写地说着。 “是啊,”杰奎琳一如既往地微笑着,说道:“可惜亲王及亲王夫人不领情,不愿意帮助我,哈哈哈哈,也难怪,现在的日子过的挺安心的。” “请为我们保守秘密,女伯爵阁下。” “当然。”杰奎琳摆弄一下鬓角的卷发,道:“我也听说沃伯翰帝国目前仍有些狂热分子,到处追查有关王国当年出逃的、未受到审判的贵族。被他们知道古斯诺堡有奥锐吉王室成员存活的话,绝对会引起轰动。” 菲利普和艾尔莎对视一眼,心情忐忑。 “你们请放心吧,我对你们很有好感,尤其喜欢你们的女儿,真是一位可爱的精灵!” 杰奎琳说着,又去摆弄秀发。 “阁下,您有何贵干,请尽管说。”菲利普说道。 “很好,其实和上次我来贵府的目的一样。我希望从玫瑰塔接出来一个罪犯。就是这么简单。” 她所言“玫瑰塔”是一座丑陋的高耸入云的建筑物群,曾是沃伯翰统治者奥锐吉王室先祖辈的宫殿,后来荒废多年,用作囚禁着奥锐吉王室的敌人,被人民无比仇恨,因距离沃伯翰首都玫瑰城较近,遂有此称谓。后来奥锐吉王室被推翻,沃伯翰王国成为了沃伯翰帝国,玫瑰塔便成了一座守备森严的监狱,关押着重刑犯。 菲利普颇感为难地道:“我现在沦落至此,对国内早就没有影响力了,我恐怕帮不上阁下的忙。” 杰奎琳微微一笑,甜美的脸上毫无瑕疵,轻声说道:“现在玫瑰塔的典狱长,曾是您的花匠,我相信只要您开口,他是会看在主仆二十余年的份上,继续听您的话的。” “什么?您是说塞缪尔还活着?而且是玫瑰塔的长官?天神佑护!”菲利普和艾尔莎四手相握,很是激动。 “你们蜗居在此,闭门不问天下事,不知道现在沃伯翰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很遗憾,即使如此,我们也帮不上您什么,他怎么还能听从我们的命令呢?” “塞缪尔典狱长,是一位很念旧的人,我相信你们可以令他做出改变。”杰奎琳说着,拿出一封信来,又道:“我来找你们之前,见到了尤金先生,他也希望你们能帮帮我的忙,大家互相帮助,总有一天,我也会帮到你们的。” 菲利普和艾尔莎接过信来,见上面的字迹果然是尤金亲笔所书,再看信时,上面多次提到杰奎琳是我们的好朋友,务必尽力帮衬。 杰奎琳看他们有些动摇,心下暗喜,想快速达成目标,便摘下自己的一枚钻石戒指,放在他们面前桌上,笑道:“你们的女儿我很喜欢,这个作为我送给她的结婚礼物。” 钻石较大,切割面闪闪发光,耀眼生辉。 “这个太贵重了,不行……” 杰奎琳阻止他们说下去,笑道:“这不算什么。我相信当年你们做亲王时,这枚戒指绝不会放在眼中,但无论如何请收下,这是我的一片心意。见到蜜雪儿这么美丽的姑娘,让我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 “我们不是不能帮助您,主要是……”菲利普迟疑一下,又道:“……主要是,您如何保证塞缪尔不会出卖我们?” 杰奎琳反应机敏,立即道:“看在天神的份上!塞缪尔典狱长,不仅是一位念旧的人,更是一位值得信赖,知道感恩的人,不用托付,他也会为你们全家保守秘密的。你们二十多年的主仆关系,一定比我更加了解塞缪尔。” “好吧,其实我们能逃出玫瑰城,逃出沃伯翰,都是他的帮忙。” 菲利普和艾尔莎不禁想到了很多往事。 当年,一片动荡的玫瑰城,到处都有乱民,胡作非为,烧杀抢掠,玫瑰城血流成河,菲利普和艾尔莎,将一大家子人装扮成平民样子,趁着黑夜,准备驾着马车出逃,不想走漏了风声,被一批乱民冲入亲王宅邸,放火烧了宅院。亲王一家被困在马厩中,危机时刻,塞缪尔出现在了他们的马车前面,所有人都以为是他带着乱民来杀亲王一家的,但其实他是来救人的。塞缪尔将自己修剪花草的大剪刀交给菲利普防身用,自己去引开了乱民,如此菲利普一家才能险中脱困,逃了出来。 当夜的事情历历在目,熊熊火焰、鲜血淋漓、刀剑光芒、火铳枪声,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夜。艾尔莎眼含热泪,对菲利普点了点头,示意他听从杰奎琳的请求。 于是,菲利普也写了一封信,是写给塞缪尔的信,感谢他当年的救助,并希望他再次帮助杰奎琳。 艾尔莎又拿出了一把修剪花草的大剪刀,正是塞缪尔最后交给他们防身之用的大剪刀,同信件一起交给杰奎琳。 “谢谢你们,”杰奎琳道:“有了亲王的请求,和这件信物,相信塞缪尔典狱长一定会法外开恩的。” 第65章 多国使者聚冰城 现在的尤金,每天忙的不可开交,苦于没有帮手为他解决各种难题,无论什么事情都要他亲力亲为,下达命令、求人办事、拟写信件、多方贿赂,达成不可告人的交易。 他每天在寒冰王国首都冰城的家中,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处理事务,有时不禁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是在贝奥塞斯王国首都古斯诺堡,那里各国使节、权要集中,利于沟通,找人找资源都比较方便,总之比落后、冷清的冰城要强。 尤金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么多负面消息,不利自己的事情纷至沓来,简直应了神龙国的谚语——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行又遇打头风,没一件顺心的事。 先是利尔逊共和国内战爆发,利尔逊大平原上物资紧缺,自己去往西部的两条商路,原本很多向自己供应货物的商人因唯利是图,纷纷不卖给自己那些所需的物品,转而他们自己投资商船,一批一批通过海路运往利尔逊共和国,致使自己的两条商路,几近崩溃,即使勉强运营,也是成本提高,利润降低。 后来,神龙国丞相羊宏盛被削职查办,流放魔域沙漠,竟然连累自己也受牵连,使得运往神龙国的商队,现在连通关都不可能,关东省云海关大门紧闭,已然断隔了与寒冰王国通商的协议。 这些各地的突发事件,完全打乱了他关于亚瑟投资计划的进展,只能暂时先处理这些棘手问题。 尤金每天唉声叹气之余,还要看他老婆的脸色。以前赚钱的时候,金币银币一袋一袋往家搬,她没有什么话说,如今为了办事,大捆大捆往外运,她却看不上眼了,不免埋怨满腹。这做生意嘛,就是有赚有赔,只赚不赔的,尤金做了这么多年买卖,还从未遇到过。 “这婆娘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尤金心中咒骂着。 这时,保罗敲门进来,道:“主人,日出国幕原天一派人前来见您。” “我和幕原天一打了这么多年交道,都是我主动去远动军港求他买东西,第一次他会派人来见我,看来他遇到大事了!”尤金早就得到音信,幕原天一的使者会来拜访他,多日来的忧愁,难得轻松了一下,道:“带他进来。” 不一会,书房门口,探进来一个圆圆的脑袋,继而躬身进来一位瘦高挑的身影,此人正是幕原天一的家臣小杉睦,作为使者来到寒冰王国,会见尤金。只见他施以日出国礼节,用日出国话说道:“在下小杉睦,受将军之命,有事与先生商谈。”说后低头不语,恭恭敬敬立于门边。 “你……跟我说话时,尽量放缓语速,我对日出国语……不是很流利。”尤金操着一口蹩脚的日出国语道。 “是的。” 尤金盯着他,看来自己不发问,此人即不回答,摇了摇头,问道:“幕原将军有什么交代呢?” “将军殿下,感谢先生这么多年来的关照,实在多谢。” “不必客气,有什么事,请尽管说。” “因为常年的合作,将军殿下十分信任先生,所以希望先生也同样信任我们将军。” “好的,我会信任他的。”尤金说后,点了点头,道:“难道你此来,就是为了让我信任他?” “不是的,先生,”小杉睦忸怩一番,又道:“其实,将军殿下是想采购一批火炮,不是火铳,是能摧毁战舰的火炮……炮台……远程攻击,威力奇大的炮台……”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尤金头脑中闪电一般极速旋转着应对之策,问道:“炮台这种奢侈品,可是很贵的,而且对架设炮台的基座建设施工要求也很高,如果要买的话,我们还得派技术人员到炮台部署地区做调研。你们真的准备好了吗?买炮台?” 尤金半克语半日出国语的一段话,可能令小杉睦听的不是很明白,他两眼直视着对方,只是点了点头。 “看来幕原将军攻占四叶岛后算是有钱了,哈哈……”尤金笑道:“四叶岛可是传说盛产黄金,幕原将军一定赚的盆满钵满,可喜可贺呀。” “哪里,我们在四叶岛没找到一两黄金,可能传言有误。” “怎么会?” “非常抱歉,将军殿下要购买的这批炮台,恐怕要先赊欠先生一段时间。” “什么?” “哦,当然,将军殿下没有理由让先生吃亏,所以还是和以前一样,现金购买一些火铳,但是炮台急需投入,炮台的费用,我们打算分三年偿清,先生能否通融一下呢?” “这怎么可以?以前你们购买火铳,我确实为了打开日出国的销路,而多次赊给你们,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世道变了,很多地方打仗、动乱不安,现钱非常紧缺。再说,火铳的价钱能和炮台比吗?” “请先生三思,”小杉睦道:“想来先生已经知道,我们已经拥有了生产火铳的技术,而这次仍旧向您购买火铳,完全为了拟补先生的损失,其实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就是迟几年清算火炮的货款。就算是感谢先生的帮助吧。” “哈哈哈,你们不要把我当傻瓜!”尤金道:“日出国虽然掌握了火铳的制造原理,但却还不能量产,对吗?即使产量少,质量还不能完全保证,对吗?之所以你们急于购买火炮,是因为神龙国舰队的威慑力,日出国不可不防范,对吗?” “这个……在下不知。”逼问之下,小杉睦眼神游离,只得道:“在下只是将军身边的一个随从,先生问到的这些事情,在下实在不知情。” “你这个人最好不要再装蒜了,为了便于我们更好的交流。” 小杉睦被吓得惊慌失措,点头不住,连连称是。 “你们要的炮台,可是能够摧毁奥古斯特王国建造的战舰,费用肯定不低。”尤金道:“我倒是有个提议,你回去跟幕原天一说说,看他能否同意。我的提议很简单,我只要日出国三年内粮食税收的一半。如此我不但赚钱,你们日出国仍旧有盈余,我们双方得利。” 日出国四个岛屿,素以粮食生产为主,尤其稻米颗粒又大又长,气味芳香,入口甘甜。尤金的想法,是基于现在各国战争需要考虑的,尤其寒冰王国,每年粮食产量极少,大多时候都是依靠自己的商队从西方各国运输而来,但目前世界局势,那些粮食必然会向利尔逊共和国输送,自己必须另外开辟一个来源,他想到了日出国,就算是投资嘛。 “我记下了。” “小杉睦先生,其实我有心帮助幕原天一将军,可惜如今神龙国云海关已经禁止通过,我的商队已经不能到达远东军港了。多亏现在是夏季,我们可以利用寒冰王国境内的龙源山冻港,趁着温暖时候,输送物资到日出国。你要快些报告我的提案,不可怠慢呀。” 送走了小杉睦,保罗又跑来劝说尤金,道:“主人,您真的要自掏腰包,帮助日出国吗?” “也算是一笔投资,我们必须要找出路。” “我们可以卖火铳给神龙国呀,据我所知,通过商队,运往神龙国的火铳很多呀。” “对于火铳,神龙国朝廷命令禁止购买,你以为运往神龙国的火铳都是卖给谁的?都是秘密运到关东省远东军港,再通过海上,运到日出国,那是被日出国人买去了,凭借这么多火铳,幕原天一才战胜了四叶岛岩崎家族。那可是一条秘密商路。”尤金道:“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反正已经终结了。原本已经贿赂了神龙国丞相,我们运往神龙国的商队,有一批寒冰水晶是不用查验的,否则容易损毁,那就是火铳引人耳目的办法。如今神龙国保护伞没有了,我们去往神龙国的商队,终结了。” 保罗听的唉声叹气。 ************************************************************************* 当天晚些时候,保罗再次来到尤金书房的当口,书房中一片黑暗,看似十分安静的尤金其实脑海中翻江倒海,他结合当前世界各国的形式,盘算着未来商业经济走势。 “就算是赌博吧,我把宝都压在日出国近三年大丰收上,否则我会得不偿失。”尤金蜷缩在躺椅上,纹丝不动。 保罗为他点燃了蜡烛,并且说道:“主人,有来自利尔逊共和国的外交官要见您。” 烛火和保罗的大嗓门扰乱了尤金的思绪,他只得说道:“请他进来吧。” 进来的却是位女子,年纪很轻的女子。 “尤金先生,我代表利尔逊共和国北方政府来见您。我叫伊娃,利尔逊女战士。” 尤金站起来,十分绅士地对她施吻手礼。 “非常欢迎,伊娃外交官。”尤金邀请她入座,自己也坐在一张大书桌后面,道:“我早就听说过利尔逊女战士的厉害,在利尔逊共和国建国时,立下汗马功劳。今日一见你的风采,果然英姿勃发,名不虚传。” “谢谢先生。”伊娃媚眼一笑,道:“我此次前来,带有斯普林霍尔总统的密函,他也是北方政府的首脑。”说着,将一封书信交给尤金。 尤金接过,拆开封印,仔细看信,洋洋洒洒,说了很多仰慕尤金的话,又提到很多关于利尔逊战争的事情,尤其说明北方政府属于正义的一方,希望各界支持,并请尤金给予贷款资助。 “说真的,伊娃外交官,”尤金看完信后,悠悠说道:“一直以来,我是很看好利尔逊共和国的,也希望这个新兴国家能够做出表率,克国上下已经非常腐朽了,慢慢的,克洛奥斯联合王国下的各国都会纷纷效仿利尔逊共和国的体制,成为强大富裕的国家。但现在利尔逊共和国的内战,实在让人不解,当年创建共和国的先贤们,不知道在天堂会做何感想?” “是的,父亲在天有灵,一定十分痛心。”伊娃收敛笑容,慢慢说道。 “哦?令尊是哪一位?” “我的父亲是奥利佛。” “天神呀,你是共和国开国总统奥利佛的女儿?”尤金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原来是这样!好吧,说说你此行的条件?看看我们是否有合作的可能。” “希望先生能够资助我们十万奥古斯特金币用于战争中医疗、辎重之费用。此费用可视作贷款,利尔逊共和国北方政府一定会按月按利返还。” “唉!我和利尔逊共和国从未打过交道,一下子突然拿出这么多钱给你们,如何保障我的利益?”尤金说道:“退一步讲,如果……我是说如果北方政府战败了怎么办?以后谁来还我这笔贷款?” “这……” 还未等伊娃回答,保罗又敲门入内,显得神色慌张,加大步伐,走到尤金身边,俯身贴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利尔逊共和国南方政府派使者来见主人。” “什么?我的天神呀,各国的使者都聚集到冰城来了吗?” 保罗一时脸突然红了起来,连连摆手示意尤金不可声张,又去指指点点伊娃,意思是有利益冲突的人还在场,怎么好让对方知道。 尤金却是好像没有意识到这点一样,仍旧笑着对伊娃道:“伊娃外交官,你们利尔逊共和国南方政府的使者也来了,您要不要一起见个面?” 伊娃到底年轻,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窘况,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虽然暂时因为各自的主张不同而发生战乱,但其实仍旧是一个国家,我没分析错误的话,利尔逊共和国是不会分裂的,当年建国时四大军团首领,如今还有两人,他们都属于当世贤者,不会因为个人利益,导致共和国分崩离析,迟早还是会复归统一的。”尤金貌似劝导着她,问道:“我们不如一起坐下来,在我这里商讨一下。” 伊娃心中不禁盘算着,这位尤金先生虽不是某个国家的政治人物,但却资金雄厚,无疑掌握着话语权,目前又有求于他,只得听从其意,点了点头。 保罗将利尔逊共和国南方政府使者请入书房,伊娃见到此人时不禁惊呼出声,来者亦以同样的讶异之情回应。 原来他们彼此认得,来使正是珀西将军。南部半岛上,他们还是并肩作战的战友,现在却成了敌对阵营,分属不同势力。 珀西到底是身经百战,很快平复心情,与尤金见过后,坐入书桌侧部,加入他们的讨论。 “看来你们互相认识,这样很好。”尤金微笑,问珀西道:“将军此来,有何贵干?” 珀西看了眼伊娃,停顿一下,说道:“尤金伯格先生是位商人,我就和您做笔生意,当然我是代表着利尔逊共和国南方政府,代表南方政府首脑艾因霍恩总统来和您做生意。” “怎么?”不想伊娃在那里先质问道:“怎么回事?艾因霍恩将军已经自命为‘总统’了吗?” “便于行使主权。”珀西骄傲地说道,并拿出一封信函,交给尤金。 尤金将刚才伊娃的信件放在一边,接过新的信件看了起来,不一会看后说道:“谢谢艾因霍恩……总统的眷顾。”说后,也看了眼伊娃,道:“我们坐在一起,就开诚布公的说说吧。你们二位的意思如出一辙,都是要向我贷款,贷款数额都一样,这令我如何抉择呢?不可能双方都放贷吧?” 伊娃和珀西下意识对视一下,都在想着:“原来你们也缺钱!” “真是为难我呀,帮助你们谁好呢?”尤金故意大声问着。 “尤金先生,”伊娃当先说道:“其实,我们早就听说过尤金先生的商业帝国,富可敌国,您帮助了我们,以后利尔逊大平原上,任何商业活动,优先给先生挑选。” “尤金伯格先生,”珀西赶忙说道:“天神保佑,看在同是圣迪沙人的份上,您当然是会选择我们的了。想来您也知道,艾因霍恩总统,也是圣迪沙人。” “多苦多难的圣迪沙人,自然要互相帮助。”尤金微笑一下,转向伊娃,说道:“伊娃外交官是沃伯翰王国后裔,我不会忘记,沃伯翰王国对圣迪沙王国侵略而造成的迫害。而利尔逊共和国北方政府的前身,正是沃伯翰王国,我没有说错吧,伊娃外交官?我相信您作为外交官,即使再年轻,也是了解那段历史的。” 伊娃看到形势不利,险些要急哭了,自作坚强地说道:“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历史问题,尤金先生,请不要被民族主义蒙蔽了双眼……”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尤金继续道:“说真的,你们两个阵营的战争,打乱了我原本的计划,我相信也会改变很多人的计划。” “请先生明示?”珀西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很想知道尤金的想法。 “十万奥古斯特金币实在太多了,我的想法是,我不贷款给你们,但可以赠送给你们各自政府一万奥古斯特金币,因为你们的诉求,是要拿钱去用于前线医疗,我很愿意支持你们去做这些。” 伊娃和珀西又一次对视一眼,同时确定没有听错。 “您真是太慷慨了!” “神佑尤金伯格先生!” “当然……”尤金话锋一转,又道:“我相信你们双方阵营中,都有威力强大的火炮。既然是内战,那就是同胞手足间的对战,用重型火炮,这么大杀伤性武器怎么行,不如这样,你们手中的火炮,全部卖给我,那一万奥国金币算是我赠送给你们用于人道主义的,额外资金购买你们的火炮。如此收了你们的火炮,你们的伤亡至少会少点,内战无论结果如何,最后战斗结束了,你们仍旧不伤和气。” 伊娃和珀西开始思忖着。 “这不失为一个折中的办法,而且还为我们考虑以后的事情,尤金先生,您是位天使……” “亲爱的,听我把话说完,我还有个条件,”尤金对他们道:“我的条件很简单,你们的内战,需要任命一位‘协调官’……” “可以,斯普林霍尔总统一定很乐意任命您为我们的……协调官……” “艾因霍恩总统也一定会任命您的……” “不是我……”尤金摇手道:“你们要通过国与国对话,正式递交文书,任命寒冰王国小王子亚瑟为你们内战共同的‘协调官’。” 第66章 水师扬威震东海 神龙国皇帝龙在天,仍旧滞留在海城,最近一段时间经常巡游海城周边各处,尤以省方问俗、祭祀山川、考察戎政、阅视河工海防、了解民间疾苦为由,四处游览,事必躬亲,着重体察海防一线,每天游历,忙的不亦乐乎。 这一天,正是神龙舰队演习结束,返回海城军港的日子。江淮省兵马指挥使、兼任水师提督的龙载震甫一下船,便立即换乘快马,入海城来至行宫,向皇上述职,龙在天在书房接见他。 “拜见皇上!”只听龙载震跪地施礼,说道:“东海演习,训练水师圆满成功。此次演习,参与者水师官兵四千一百三十人,管驾、舵勇、水手、练勇、督饬等各水师岗位,全部演习到位,主要学习、掌握操控奥国十艘战舰,业已达成目标。” “干得漂亮!”龙在天亲自上前扶起龙载震,笑道:“你办事,朕放心。” “这是第一次演习,水师官兵只是掌握皮毛而已,”龙载震道:“还需假以时日,多加演练,才能熟练控制战舰。” “好!”龙在天道:“昨天龚嘉誉收到朝廷派往日出国抓捕羊党叛逆特使的书信,说叛逆者畏罪跳崖自杀,你可曾听说?” “臣弟一直在海上训练,无从得知。” “如若不是果真有叛逆之实,如何会自杀呢?” 龙载震叹了口气,道:“看来皇上还是站在老师有罪的一面,也许这样,皇上心里才会好受些吧。” “事已至此,朕心里好不好受,已经不重要了。”龙在天话锋一转,道:“特使写信给龚嘉誉,是为了请龚卿家派官船接他返回朝廷,龚卿家向朕提议派神龙舰队出使日出国,同时接特使回朝,朕这一合计,感觉可行,这样一来,便可彰显我天朝上国之海军威力,是一件扬我国威的好机会。老弟,有劳你再去趟日出国,让我们的战舰群在天都城的天之码头好好露次脸。” 如此说得龙载震也心潮澎湃,笑道:“皇上既已决定,臣弟定当全力展示。” “所以,昨天朕便命令龚卿家向日出国发出照会,神龙国舰队以亲善的名义,巡访日出国。” “当然是以外交、军事上的威慑为目的了!”龙载震说后,与皇上一同开怀大笑。 二人说过多时,龙在天又道:“朕还有一事要交代给你。朝廷公派前往日出国的留学生中,朕命凌力子安排有两个细作,专门探查、收集日出国情报的,正好此次你去往天都城,可以与他们接头,接收消息。” 龙载震不免十分震惊,原来还有这层谍报活动在日出国进行中。 “其实公派留学生的真正目的,即在此。”龙在天道。 “那么,”龙载震不解地问道:“不是派特使去日出国了吗?他有更多机会接触留学生吧,是否让特使与密探接头会更顺利呢?” “不然,”龙在天道:“特使此次去日出国是要抓捕留学生中的一员,如果他再去与密探接触,密探恐怕会有抵触情绪,所以,还是你去见这两个密探为上。” “臣弟知道了。” 龙在天又向书房外宣道:“凌力子在吗?进来说话。” “是!”门外应了一声,原来身为御前侍卫统领之职的凌力子一直在门口待命,听唤立即快步入内,见过震亲王后,侍立一旁。 “你讲讲吧,到底怎么能和这两个间谍接上头?”龙在天命令他道。 凌力子便道:“其实不难,只要遇到这些留学生,即使是在白天,也要有人手提三只灯笼现身,当天夜里,在天之码头租赁一只小舟,舟上再挂有三只灯笼,细作自会找来。” “三弟有什么问题吗?”龙在天转头问龙载震。 龙载震想了想,没什么疑难之处,便道:“臣弟记下了,到了日出国,再随机应变吧。” 其后,定好远行日期,不日出海。 ************************************************************************* 在皇上龙在天和江淮省太守龚嘉誉的部署下,由龙载震督师,亲率红武舰、红勇舰、蓝鳞舰、蓝岛舰、青鲸舰、青远舰、青舟舰、青江舰、青河舰和青甲舰,组成的神龙舰队,浩浩荡荡,出访日出国。 各舰皆飘扬起代表神龙国海军的绣有龙形的蓝色大旗,迎风招展,气势磅礴,睥睨东海,每个将士都充满了优越感,大有横冲直撞,谁敢与战的架势。 铁甲战舰机动力迅捷,远超其他舰船行驶速度,不一日,天之码头早已遥遥在目,远远的可见到码头附近其他船只避让在两侧,居中位置空置,自是留给神龙舰队停靠。 此时所有神龙舰队船舸皆悬挂满旗,龙载震坐镇旗舰红武舰,命令舰队一字排开改为列阵,当即红武舰上发出变换的旗号,其他战舰变换编队阵型,缓缓驶进港口,靠近天之码头后,立即鸣二十一响礼炮致礼。 码头方向,亦驶出一艘日出国负责接待的战舰,却明显小于神龙国诸舰,并且较为破旧,与其新式奥国战舰同框,明显落后,远远不及神龙国的舰队气势,码头上日出国人看在眼里,难免羞愧。此舰也鸣二十一响礼炮作答,礼炮轰鸣,此起彼伏,蔚为壮观。 日出国接待战舰,引领神龙国诸舰驶入码头,靠岸停当。 但见码头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常,原来是日出国已经在码头上列队欢迎了。 神龙舰队,各舰艇上官兵戎装列队。红武舰上,龙载震站于舰首,看着码头上彩旗飘扬,甚是得意。在舰船尾部,龙载震安排一个高大威猛的水手,混迹于其他官兵中,手上却提着三个灯笼,此时上午辰时,烈日当空,众人不明所以,却也不好问明,旁边有人要帮他分担,拿一下灯笼,此人立即拒绝,龙使君吩咐下来的,谁敢不从。 只听码头上一阵鞭炮响过,又是锣鼓喧阗,一众日出国武士簇拥着幕原天一将军走上前来,事先都已照会过了,幕原将军要亲自迎接神龙国舰队,并要到旗舰上参观,由荣臣正雄、北沢隆志跟随左右登舰。 龙载震在舰首迎着幕原天一,二人各自施礼。 “将军殿下,别来无恙!”龙载震拱手说道。 “龙使君,好久不见,越发精神了!”幕原天一鞠躬为礼。 龙载震于二十年前便访问过日出国,当时也是幕原天一接待的,二人算是旧相识。 于是,龙载震亲自带幕原天一参观巡视一番红武舰,向其介绍舰船的规格数据。 “我神龙舰队,出访日出国,为亲善之举,希望两国人民永远相敬如宾。”龙载震对幕原天一道:“此次随行舰队,是奥国最新式、级别最高的铁甲舰、装甲巡洋舰和穹甲巡洋舰。其中红武舰、红勇舰,是东海上,乃至洪海上,堪称第一战舰群,是我神龙国战无不胜之象征。” 二人边走边聊,后面跟随着众多神龙舰队官兵,最后是荣臣正雄和北沢隆志。 堪堪参观完毕,幕原天一赞叹不止,对龙载震道:“神龙舰队,名不虚传,当今东海,无人能比。天皇陛下亦十分想念龙使君,本座替天皇陛下传旨,邀请龙使君到皇宫一叙。” 龙载震欣然答应,在此船舷上,看着码头人群,他又问道:“听说有我神龙国留学生在将军殿下府邸学习,不知此时岸上是否有他们的身影。” “当然,他们随本座一同前来的。”幕原天一说着,命北沢隆志指出学生们所处位置。 龙载震便顺着北沢隆志所指方向看去,但见十余名和服少年在岸上挥舞着彩旗,点了点头,挥手致意。 随后,神龙舰队高级将领下船登岸,上马骑行,随幕原天一等武士向天都城行进。 这一路上,果然是竭尽礼仪之能事,所到之处或礼乐喧天,或夹道迎接,在各种场合都表现得礼意甚隆。 第67章 皇天宴会和为贵 一十八名留学生,混杂在天之码头人群之中,兴高采烈地挥动小旗帜,异常兴奋地期待着海的远处,即将到来的神龙国舰队,他们都以身为神龙国人而无比自豪。 留学生们是一大早,跟随幕原天一将军等一众武士来到这里的,一起迎接神龙水师。 天之码头又是装扮成另一番景象,彩旗飘舞,锣鼓排列,天都城里很多人又赶来凑热闹,大家都听说神龙舰队是天下第一舰队,哪个不争先恐后,哪个不期盼见识一番,遂人势众多,好不盛大,比之当时幕原天一统一日出国胜利归来的场面毫不逊色。 随着神龙舰队二十一响礼炮的轰鸣声,日出国接待战舰——富士号也是二十一响礼炮接应,码头上人都异常欢腾,无不高声欢呼,包括那十八个留学生尤甚。 “看到了吗?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汪百川边挥动旗帜,边骄傲地说道:“连炮筒大小都没法比。” “你也别小瞧日出国那艘迎接舰,”沈涵衍道:“那可是富士号,当年偷袭远东军港的主力旗舰,曾击沉过克罗奥斯联合王国远东战舰的。” “你这小子,专门灭自己威风,涨他人士气。”旁边任德文数落他道。 “都不要说这个了,你们没有发现什么……”祖天养举着小旗子,指向业已靠岸的红武舰船尾,道:“那里有个水手,为什么手里提着三只灯笼?” “在哪里?”翁玉书赶忙问道,和牧光辉一齐看向那里。 果不其然,但见一个又高大又壮实的水手,一手提三只灯笼,旁若无人地站在队列最后面。 大家哈哈一笑,都说可能是水兵的一种仪式吧。 最后,神龙舰队水师提督龙载震,带领各个战舰代理管带,在日出国武士的迎接中,骑马奔向天都城。 不久,北沢隆志来到留学生中间,要带他们一同去往天皇御所。众人无不激动,这还是第一次去天皇御所,可能还会见到传说中的日出国天皇,遂立即跟随众武士,一齐返回天都城。 码头上的人们,久久不离去,都想多看看这么气势宏伟的神龙战舰,艳羡不已。 ************************************************************************* 天都城本丸即为天皇御所千代田区的皇居御苑,当日为欢迎神龙国水师提督龙载震一行,特别举办皇家宴会。 宴会在东御苑一所庭院中举行,但见玄德天皇盘膝坐于蒲团上位,下面居右一侧首位坐着太政大臣幕原天一,下面依次为左府殿大庭晋、右府殿辻堂一哉、大纳言惟宗正太,其后是天皇太子竹太郎及天都城内高位官员。 龙载震坐于居左一侧首位,在他下面是神龙国特使刁伯功,其后是各舰船代理管带,坐了一排。 十八名留学生坐在龙载震这排靠后的位置又坐了两排,距离较远,但也可看到宴会庭院上的细节。 参与宴会的每人,面前桌袱台上四盘八碗,菜品丰富,酒壶考究,大家自斟自饮,欣赏居中舞台上歌舞伎的表演。 一曲终了,无不喝彩叫好。 玄德天皇看着龙载震,十分感慨地道:“唉,时光飞逝,岁月匆匆,想当年你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是一个爱好武士道的少年,现在再来却已如此成熟稳重,朕很欣慰。” “多谢陛下,当年教导于我武士道精神与技法,令我受益匪浅。”龙载震用比较流利的日出国语言说话,令坐于后面的一众留学生十分惊奇。 “朕也老了,想再教你也教不动了。当年你来天都城,朕还能带你去狩猎,还能带你去爬山,还能带你去祭祀神社,如今,朕哪也去不得了。” “怎么会?”龙载震道:“陛下精神矍铄,风采依然,活力不减当年,为何如此说来?” “年纪大了,就要认命。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希望你们年轻人莫要冲动,遇到事情,当要以和为贵,多沟通,多交流,什么事情,都可以坐下来好好谈,像我们今天的聚会,不就很好吗?”玄德天皇娓娓道来,如同慈祥的家长一般,说的庭上众人无不动情。 “朕很开心,”玄德天皇道:“今天朕看到了很多年轻的面孔,都是神龙国未来的翘楚。朕的皇太子也已举行完元服之礼,以后就看他们的了,朕很期待这些年轻人的作为。” “是的陛下,”龙载震亦转头对后面的留学生们说道:“你们在日出国要勤加修习,目前神龙水师初建,很多职位都是代行舰长之职,以后必然是能者居之。你们回到神龙国,优先会进入水师衙门,我会在海城等待你们的。” “是!”学生们异口同声,颔首为礼。 “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只听玄德天皇又道:“朕知道龙使君喜欢我们日出国的白拍子,朕特意为你准备了一个节目。” 说着自有一位舞者,款步走到庭院居中的舞台,深施一礼,打开折扇,摆出一个顾影自怜的姿态。 “女扮男装嘛。”汪百川在座上轻声说道,周边多人警告他禁声。 音乐悠扬响起,只见舞者头戴乌帽,身穿日出国传统白色水干男子服饰,手挥折扇,轻盈曼舞,吟咏和歌,唱道: “旧地情深我又来, 伊人不见此心哀。 墙边芳草丛生处, 唯见堇花数朵开。” 自从她进入庭院中,易郸就立即认了出来,那不是樱公主是谁,但见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唱词,每一个表情,无不动情动性,竟把易郸看得痴了。 ************************************************************************* 宴会直至夜幕降临才散,玄德天皇因太过高兴多饮了几杯清酒,不免有些醉意,便命竹太郎作为主人送众人出皇居御苑,直送至二重桥前作别。 龙载震等神龙水师官员拱手为礼,骑快马先行,返回码头登舰,随后幕原天一带着荣臣正雄、北沢隆志等家臣亦骑马离开,后来左、右大臣和大纳言乘坐轿子而去,最后剩下留学生们只得步行离开。 留学生返回住处东山殿的路上,不知不觉,队伍好像少了几人,正在大家查看到底是谁掉队了时,突然发觉前面街口一抹绿色飘过,诡异莫测。 “是竹太郎!”众人一齐想到。 但见绿影向海边码头方向飞奔而去,劲风吹拂,枝桠乱动,预示着罪戾滋长。平时,竹太郎的任何行动都由皇居里白衣女护卫跟随,此时却是他单独行动,可见并不一般。 “我们跟上去看看,”祖天养道:“我担心此人会对神龙舰队不利。” 众人点了点头,也不去理会到底是谁掉队了,一起尾随着竹太郎,跟在最后的是彭博,其实大家都不愿意与其为伍,争先远离此人。 还未到码头,距离还有一段路程时,竹太郎却倏忽间进了一个民居中,后边跟着的众人立即找掩护的树木、房子躲避,很怕被发现了似的,见其并无动静,这才知道他的目的地就在那里。 众人蹑手蹑脚,凑到那个民居附近,距离还远时,就能听到那里传出说说笑笑的声音,到得近处,向内查探,但见里边幽暗的灯火,很多聚集着,吆五喝六,叫嚣呼喝,原来是处赌场,看来此时赌博的人很多,黑压压一片。 “这个皇太子真是不成体统,竟然偷跑来赌钱!”汪百川轻声道。 “大家来这边,竹太郎在这里!”韦伯林趴在一处较小的窗户前,对他们说道。 原来这个赌场有多个房间,大房间是聚众赌博场所,旁边还有个小房间,可能是赌场庄家休息的屋子。此时,竹太郎正在此小间内与人对话。留学生在外悄默作声,偷听他们。 “公子,您可来了,害我们等了好久。” “我收到你们的飞鸽传书,苦于脱不开身,”竹太郎问道:“如何?来了多少水手?” “足有四五十人,赌场里就有三十多,其他的,在附近窑子里玩呢。” “好,窑子里出来的,都引到赌场里,一会出老千,赢光他们的钱,再开高利贷给他们,最后胖揍一顿,撵跑,明天去舰船上找他们长官要账,哼哼,我看神龙国还牛气什么,丢人丢到家了……” 留学生们听的咬牙切齿,祖天养一摆头,众人抽身,躬身而跑,到远处一个林荫处,大家这才开始合计应对之策。 “可恶!他这是引诱船员,栽赃陷害,怎么能对付的了他?”任德文恨恨地道。 “我们不若这样,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如何?”祖天养将解救水手的计谋和盘托出,询问大家意见。 “事已至此,唯有速战速决。”康弘大当先说道:“我支持这个计策。” 众人更不多话,立即在此处林荫中找寻合手的火把,点燃后又跑回赌场房子附近,大家发一声喊,大吵大叫道:“走水了!走水了!快逃命吧!” 留学生们跑来跑去,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打造声势,因为这附近可能很多都是平白无辜的居民,所以并不真个放火,只是他们人多跑起来,火光冲天,很像真的着火了。 这一下,吵嚷的附近人们不得安宁,吓得都逃出屋外救火,有些睡梦中的人,惊得连衣服都不穿,赤条条就望门外跑着逃命。日出国人久历灾祸,遇地震海啸岂不如同家常便饭,虽说是失火,却也活命要紧。 赌场、窑子里的人也向外跑,这个时候,赌场里的打手们谁还在意诳骗神龙国水手,先自家逃命要紧。 “哪里着火了?哪里着火了?” “那边!”留学生们胡乱指划,四周围火焰来回晃动,哪里能分辨的清楚。 任德文带着韦正清、汪百川、陈景山、魏高才、王良祝、李飞舟几人,在旁边井中打出井水,胡乱泼洒在跑出赌场的人们身上,制造混乱。 康弘大和米维兴两人,见到有神龙国水手服饰的人,便悄悄靠近,低语道:“快回船上,此处有歹人谋财害命!” 神龙国水手们也互相扶持,往码头跑去,丢落在赌场里的银两也不要了。 竹太郎不想会有这种紧急状况,一时也乱了手脚,悄悄地隐匿行踪,当是返回皇居御苑,哪还顾及什么给神龙国舰队下套。他一个领头人都跑了,下边赌场里的伙计,谁还卖命。 一场阴谋,就此结束。 第68章 谍报传递现黑匕 祖天养不放心水手,跟随他们,一起返回码头,远处十艘战舰如同沉睡的雄狮,静夜中显得低沉阴郁。 几十个水手陆续登船,祖天养看他们平安归去,这才打算离开,却意外发现不远处海边停靠着一艘不起眼的小船,船舷上挑着三只忽明忽暗的灯笼,如同鬼火,船舱中隐隐有人。 祖天养有些奇怪,联想到白天迎接这些战舰时,旗舰红武舰尾部有水手拿着三只类似的灯笼,难道与此船有关联。他好奇心起,遂委身到海边,脱下和服、木屐,只留个兜裆布便下了水,潜入海中,慢慢游到小船旁。祖天养曾经在百越省做过渔民,水性自是不弱,借助天黑,竟无人察觉。 他缓慢挨到小船旁,偷偷探出半个脑袋,连同鼻孔露出海面,看船舱中人的动静,但见其人影坐在里边不住晃动,脑袋一顿一顿,当是打着瞌睡,却又坚持着并不能睡。 不多时,但见岸上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衣人踱步来回,一件宽大的斗篷,整个脑袋被风帽遮挡得严严实实,其走到海边,鉴准小船位置,一个轻身功夫,如大鹏展翅一般,轻轻巧巧跃到船舷上,看了一眼那三只灯笼,此角度正好远处就是祖天养藏身的海水中,吓得祖天养忙把露出的头部又藏入海中。 黑衣人掀帘进入船舱,舱中打盹的人一惊,完全清醒了过来,直瞪瞪看视着对方。 祖天养又探出半个脑袋,这回连两只耳朵也露出海面,努力去听船中二人对话。 “哎呀!”舱中人惊呼一声,道:“您是幕原天一将军!您难道……就是卧底?” “卧底?”来者用很流利的神龙国语言问道:“你怎么认得我?” “刚才我随龙使君参加天皇宴会,见到过幕原将军……”舱中人有些感觉不妙,立即闭口不言,不想可知,认谁是神龙过卧底,幕原天一也绝不会是卧底。 “你们在搞什么勾当?” 祖天养在海水中泡着,听得一清二楚,这黑衣人的说话声音,竟然和幕原天一声音一般无二,如此看来,身材、举止,不正是将军吗,惊诧莫名。 他全神贯注,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突然发现岸上又有动静。 只见两个和服少年,探头探脑,注视着小船这边。祖天养一看,竟然是翁玉书和牧光辉,这简直不可思议,刚才留学生们返回东山殿的路上发现有人掉队,看来就是他俩了,他们都在做什么呢? 就在翁、牧二人向小船走来之时,忽而又现身一人,竟然就是神龙国江淮省兵马指挥使、神龙舰队水师提督、震亲王御弟龙载震,只见其拉住二人,立即向一旁黑暗中奔跑,直至隐没。 祖天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下不住思忖道:“今晚之奇遇,简直匪夷所思。” 不想这时,船舱中又起变化,但见舱帘映出的人影上,黑衣人举起一把匕首,刺入舱中人身上,后者立即委顿倒地。黑衣人又将匕首尖部指向死者,不一会,那死者竟然慢悠悠站了起来,就那么一直站着,直挺挺地,纹丝不动。 黑衣人匕首亦是一直指向他,好像能看懂死人生前的遭遇一般,继而收起匕首,说也奇怪,那死者竟因失去匕首的操控,而又摔倒在地。黑衣人便掀帘子走出船舱,眼望四周黑洞洞的大海远方。 祖天养吓得目定口呆,哪敢有丝毫动作,就如同自己死了一般,直勾勾看着他,虽看不到他的面庞,但身形动作与幕原天一一模一样,此时手中抓着一把毫不起眼的黑漆匕首,微微泛出猩红色,当是刺入舱中人沾上的鲜血,感觉异常可怖。 黑衣人看了一圈,觉得无甚大碍,又是一个轻功,飞身至岸边,动作十分迅捷地奔向远处,消失不见了。 祖天养足足在海水中又泡了小半个时辰,浑身簌簌发抖,不是因为海水寒冷,更多是因为害怕,心里不住地想着:“这幕原天一难道会巫术不成,能让死人听其号令吗?”刚才的一幕太过诡异,说给谁听,谁都不会相信。 他沉寂多时,不见黑衣人回来,看来是真的走了,这才从海水中出来,双手一撑小船边沿,也上了船上,听船舱中一点声音没有,便也掀起帘子走入舱中。 只见死者艄公打扮,大睁双眼,如同见到非常恐怖的事物,胸口有一个刺伤,伤口不住往外流血,依旧血流不止。 祖天养仔细看他模样,想起应是刚才在皇家御苑见过的,与龙载震一同受邀参加天皇宴会的代理管带其中一人,没想到过不多久,惨遭非命。他又检查一遍船舱各处,并无异常,这才悄悄抽身出来,跳入海中,游回岸上,找到自己衣物,颤抖着双手,穿上衣服,这才向东山殿摸回。 ************************************************************************* 方才龙载震在岸边带走了翁玉书和牧光辉,径直来到一处僻静的码头仓库下,见四下里无人,这才悄声与他们说话:“你们可认得我?” 翁、牧二人对视一眼,立即屈膝施礼,压低声音道:“参见龙使君!” 龙载震拉起他们,道:“很好,知道那三只灯笼的用途吗?” “是用于和我们接头的暗号。”翁玉书道:“我们得御前侍卫统领凌力子授意,来日出国潜伏,私下打探情报的。” 龙载震亦道:“我受皇命,得凌力子示意,来与你们传递情报。” 牧光辉却问道:“大人,刚才不是应该在那条船上会面的吗?” “我担心事有蹊跷,所以事先安排一个心腹在那里接应你们,自己却躲在岸上观察周围情形,但在你们出现之前,突然有一个黑衣人现行,应该不是留学生中人,可见不是我要等的人,我看到他飞身上了本来和你们接头的小船,这份轻身功夫高深莫测,我们即使联手也不是此人对手,所以莫不如逃离那里。” 翁、牧二人面面相觑,翁玉书道:“凌统领说,当时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接头方法。” “现在又多了我和皇上知道,实在想不通如何走漏了消息。” “我们两个是否会有危险?”牧光辉问道。 “我看不会,”龙载震道:“黑衣人为了避人耳目,所以遮盖严实,他也怕被人发现,可见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认为你们还是安全的,并没有暴漏身份。” 二人连连点头。 “有什么需要我传达的消息吗?”龙载震问道。 牧光辉道:“启禀大人,目前日出国开始重视农业生产,鼓励农民开垦荒地。” 龙载震鄙夷一笑,道:“区区岛国,不足道哉。我听说日出国能够自行生产火铳,可有此事?” “却有此事,”翁玉书道:“虽然他们可以自己生产,但是,听说很少能见到。幕原天一攻下四叶岛,就是归功于拥有大量火铳,但其实并非自行研制的,而是重金采购于克罗奥斯联合王国,有消息说是通过神龙国运抵日月岛军队的。” “偷运?”龙载震虎躯一震,不免惊讶。 “具体的,我们也不是很清楚,都是道听途说。” “这个很关键,最好要查到他们是怎么偷运的。” “是!”二人答应一声,翁玉书又道:“四叶岛虽被攻陷,但岛上流传有大量黄金,幕原势力并未得到。” “四叶岛盛产黄金,当年与我们神龙国贸易之时,收益颇丰。如果岩崎家族流传的黄金仍旧在岛上,迟早是幕原天一囊中之物,真个被他找到,幕原势力可能更加强大。” 牧光辉又上前说道:“最近还有一个消息,说是幕原天一有意向在日出国四岛关键地域,布设炮台,看来是应对神龙舰队之用,大人不可不防。” “哈哈哈哈!”龙载震一阵笑声,虽然不能大声狂笑,仍能看出其狂傲之势,道:“尽管放马过来吧,我神龙舰队所向披靡,无所畏惧。” 牧光辉道:“但是炮台这种武器,听说威力巨大,以目前日出国的实力,恐怕不能自己研制,是否也是去购买自克罗奥斯联合王国,并未可知,我们会继续跟进探查的。” 龙载震点了点头。 只听牧光辉又道:“我们还听到一些关于天皇的事情……”他看了眼翁玉书后,说道:“天皇势力治理下的天道会,其实一直在秘密接洽留学生中的人,试图为天皇效力,成为他们的奸细。” “有这种事?”龙载震皱眉道:“兹事体大,你们无论如何,要搞清楚,留学生中,到底谁被策反了。否则到时候返回国内,为了防范未然,恐怕除了你们俩,其他人等都要遭受终身隔离。” 翁、牧二人惊惧不已,不敢想象后果。 “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情报就是这些,”翁玉书道:“我们来到日出国时日不长,尤其最近刚刚搬到天都城里,情报都是在东山殿得到的。” “辛苦你们了,继续努力!他日回朝,我和凌统领自会在滇池省骆使君面前为你们保荐。” “多谢大人!”二人单膝下跪。 “好了,”龙载震最后道:“你们快回去吧,免得被发现了,多有麻烦。” 二人施礼后,立即向东山殿跑去。 龙载震看周围仍旧静悄悄地,这才返回停靠码头红武舰上,叫了几个得力亲随,又来到那条悬挂三只灯笼的小船上,但见自己安插的心腹惨死,倒吸一口凉气,命左右道:“将尸体秘密抬回舰上,此事不可声张。” ************************************************************************* 翁玉书和牧光辉刚返回至东山殿后院小门处,却见门是虚掩的。 “谁这么大意?忘记关紧后门吗?”牧光辉埋怨道,刚要推开门,却突然发现门内有个人影,吓得他忙缩手不叠。 “原来是你们?”门内人说道。 翁玉书也发现了此人,听声音惊疑道:“是天养大哥吗?” “正是。”但见祖天养现出身形,拉着他二人进到后院,来到樱花园一处隐蔽之所。 “你们怎么才刚回来?”祖天养问他们。 二人只得撒谎道:“迷了路。” “胡说!”祖天养道:“我在码头上……嗯,见到你们了……” 翁、牧二人这一晚上被折腾的身心疲惫,不想再惹枝节,知道祖天养平时为人诚恳,可说是忠义之士,是可以托付重任之人。 只听祖天养又道:“我……见到你们和龙使君秘密行踪,我不是有意发现,只是机缘巧合下撞见的。”于是将一众留学生发现竹太郎密谋陷害神龙国水手开始,讲到大家假以救火为名,帮助水手逃脱,自己跟随水手们到了码头,这才发现翁、牧二人和龙载震接头一事说了,却隐瞒下小船上发现黑衣人杀人一事。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祖天养气急败坏地问道。 “天养大哥,”翁玉书道:“你的为人我们是了解的,告诉你无妨,但请你不能传给别人。” 祖天养点了点头。 翁玉书这才道:“其实我们来日出国,是带有使命的。” “什么使命?” “刺探日出国情报。” 祖天养惊讶无比,悄声道:“间谍?” 二人点了点头,牧光辉又道:“在滇池省被选中外派留学时,我们还不知道需要卧底,是来到皇家狩猎场集训后,凌统领多次找我们,言及借助留学机会,潜伏日出国,伺机刺探情报的。” “原来如此。”祖天养喃喃自语道:“看来朝廷让我们来日出国不是为了学习,而是协助你们,探查日出国动向。” “还望天养大哥帮我们守口如瓶。” “我不想知道你们秘密探得的情报,我也无权知道,我只想着,能学成归国,平安到家,与妻儿团聚就好。能够得个一官半职,为朝廷效力,那是奢求。” 第69章 鱼雁往来诉衷肠 滇池省省会,靖城内位于西城地区,是一片平民区,是炎黄族人和昆仑族人杂居的处所,再往西的城镇边缘地区,就是完全由昆仑族贫民居住。燕鹏飞的家就在西城,住处十分简陋,完全由乱石垒砌混合土木筑起两层小楼,外表糊上一层泥巴,因为房子上半部分像个窝棚,下半部分像个碉堡,故被称为碉房。 房子内部较为狭小,一张床即占用了一半空间,如果要烧火做饭,必须在房子外面土堆上进行。滇池省的民居大多如此,除非是富裕的庄园主,住的是奢华的独门独院的宽敞明亮的院落。 燕鹏飞将武冠雄接回自己家中,安顿他在一楼居住,自己搬到二楼,倒也过的安稳。 燕鹏飞虽然在军中效力,但也都是自己有住处。滇池省与其他各省不同,其他各省都是省内士兵异地驻扎,因滇池省人们信仰原因,即使做了军户,亦不会离开家乡。 这一日,燕鹏飞到署中公干,不想先遇到一个来自岳莱国的商人,就在骆府大门外专门等待他,经由门卫转告,燕鹏飞上前询问商人,用南语道:“我就是燕鹏飞,听说你找我?” 商人一看即是岳莱国人,不止穿着打扮,尤其长相南部半岛人特征明显,黝黑皮肤,浓眉大眼,鼻孔朝天,嘴大唇厚,嗓音较粗,回道:“佛祖保佑!我以为不是很好找呢,其实靖城随便找个士兵问问,好像都认得你。”说后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与肤色形成鲜明对比。 “我十三岁当兵,城里老兵基本都认得我。” “是吗?那你也是位老兵了,佛祖保佑你!”商人道:“我是受人之托,来给你送封信的。”说后,便在自己的硕大的褡裢中翻找起来。 燕鹏飞想不到谁会给自己写信,只是去往岳莱国一次,整天除了跋山涉水就是激烈战斗,谁会想到自己呢?难道是岳莱国国主颂山?还是军官素朗贡?还是岳莱国护国法师大光明寺目迦罗方丈?亦或是千丘国大元帅索悲?还是千夫长迈松?不会是吉瓦吧?他想破脑袋,就是想不到是谁会写信来。 商人终于找到了一封粗糙的牛皮纸信件,已经被揉皱卷曲的皱巴巴了,却笑容满面地递给收信人。 “你知道是谁给我写的信吗?”燕鹏飞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是去千丘国水寨港口运送货物,一个利尔逊船主交给我的,他知道我会北上到滇池省做买卖,这才选择我来送信的,并要求我务必亲手交给燕鹏飞。” “太感谢你了。”这么说来,信是来自利尔逊大平原,燕鹏飞不禁想到了伊娃外交官、珀西将军,又向商人道:“我应该给你点钱作为谢意吧?” “不用了,对方给了很多钱。” 燕鹏飞送走了商人,这才仔细看信,可惜一个字都不认得,如果是用南语所书,他应该能认得几个,看来写的都是克语,而且字迹清秀纤细,应是女子所书。 当日一整天,怀揣着来自利尔逊的信件,燕鹏飞的心情都是很激动的,他想着一定是伊娃写给自己的信,不论信中内容写的是什么,这份惦念足令自己愉悦。想着想着,他不由自主,拿出当时在岳莱国石林村临别之际,伊娃赠送给自己的锦帕来,睹物思人,很难名状的情愫涌上心头。 终于挨到晚上,燕鹏飞快马加鞭返回家中,将信交给武冠雄,希望他能帮忙翻译出来。 可惜武冠雄拿着信件看了半天,喃喃自语道:“这么多年没见过克国文字,竟然都忘记了!” “怎么会?克语是你的母语,连这个也会忘记吗?” “但我就是一个单词都不认得了……”武冠雄躺在床上,反复看视着信,突然道:“等等,这个词还是认得的,还有这个,哦,这是‘三’,这是‘四’,简单的词还有点印象,太长的,太过复杂的认不出了。” 燕鹏飞为他出主意,道:“那这样好吗,把你能认得的词都翻译出来,不认得的,最后再想。”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武冠雄都在努力回忆着克罗奥斯语言,尤其文字。因为克语与神龙国文字不同,神龙国文字是象形文字,南部半岛用的文字是神龙国文字的变形,但克语不同,克语是由字母组成的词组。 燕鹏飞找来木板,做成一个简易的小炕桌,这样便于武冠雄即使躺在床上,上半身靠着墙壁,仍然可以用纸笔在小炕桌上写字。 武冠雄为了能够帮到燕鹏飞,每天都在努力辨认信件,一连五六天后,武冠雄这才有了语感,回忆起了克语言文字的大概,逐渐翻译出信中内容,较之如此,还是有些词语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也许是他一直都不会这几个词语吧。武冠雄一介武夫,可以理解。 燕鹏飞终于拿到了翻译后的信件,认真看了起来,虽然有些地方因武冠雄不认得,翻译时为空,但已经可以知道内容大意,从信中能得知很多利尔逊共和国内战的消息。 鹏飞燕,你好吗? 我是伊娃,利尔逊女战士。 不知道你是否能收到此信,不知道你是否能想到我会给你写信。 父亲去世后,母亲精神状态欠佳,与我少了交流,我只能给你写信,一诉衷肠。 我漂洋过海,返回利尔逊已经三天了,□□□□,都是同胞好友互相□□,内战使我们这个新兴国家满目疮痍,战争□□程度不亚于千丘国与岳莱国的损伤。 你想了解我们国家吗?你想了解我生活的地方吗?利尔逊大平原上,再次经历战火的蹂躏,我们都很遗憾。 利尔逊共和国成立之初即根基不稳,是由四个克罗奥斯联合王国远征军组建的国家。其中我父亲代表着沃伯翰王国,和雪豹王国的远征军如今隶属于北方政府,而奥古斯特王国和圣迪沙王国的远征军隶属南方政府。南方政府一直想独立,从而占据利尔逊大平原资源丰富的南部,北方政府因靠近魔域沙漠,而饱受恶魔袭扰和摧残,□□□□。我不知道未来战争会如何结束,战后结果如何,就目前形式来看,北方政府接连战败,我们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好迷茫,感觉压力好大。 你曾经问过,利尔逊共和国为什么要挑起南部半岛的战争?我现在告诉你,那是因为要平衡利尔迅共和国国内政治平衡,国内的南方北方利益冲突不断,如果当时不能借助千丘国之力攻占岳莱国,那么,利尔迅共和国势必发生内乱,现在就是这样的结果。我不敢想象,这是天神惩罚我们的□□。 无论如何,感谢你出现在我的世界中。无论如何,感谢你听我满腹牢骚。我真的感觉压力好大。我现在利尔逊大平原西海岸的新海港城,我即将启程去往寒冰王国,去拜访一位商人,我们打算借助他雄厚的经济实力,挽回败局,我会努力的,祝我好运吧! 希翼你的回音。 愿天神施恩,永远保佑鹏飞燕! 伊娃 于新海港城 燕鹏飞看信后久久不能平静,那是一个新的世界,即将发生重大变革的世界,令他十分向往。 其后,燕鹏飞主动要求武冠雄教他克语,不但要能说,而且要能书写。 这可难倒了武冠雄,根本不知道从何教起。自己本来已经忘光了克语,现在短时间内记忆起来的不是全部,只能说是个半吊子,如果教个武功招式,他即使残疾,也自是毫不费力,但若教语言,可是难为他了。 燕鹏飞反而不厌其烦,对照着伊娃的信件和武冠雄翻译的文字,开始学习,不懂的地方立即询问,慢慢的发现,两种语言,语法、逻辑、特殊用词,需要弄清楚的地方很多很多,要掌握一门语言,不是那么简单的。 其实,在武冠雄的心里,是十分感激燕鹏飞的,现在自己的生活也离不开燕鹏飞的帮助、照顾,他多么希望能回馈一些,有了这个感激回报之情,自己便也在竭尽全力寻找教授克语的方法。 两个人都在努力学习、教导克罗奥斯语言。 不久,燕鹏飞放弃了用克语回信的想法,而是先用神龙国语言写了封信,只能希望以后自己学好了,再用克语通信。 燕鹏飞怀揣着回信,来到西市,寻找来自千丘国或者岳莱国的商人,将信件托付这些商旅传递,当然要给足银两,燕鹏飞不是小气的人,自然有商人愿意帮忙。 他想着:“她是利尔逊共和国的外交官,尤其是共和国开创总统的女儿,人脉、知名度应该很高,这封信应该不难送到。” 第70章 鬼门关外异世界 西域省地处神龙国西北边陲,黄土黄沙,狂风不止,风卷沙暴,遮天蔽日,即使是一省重地的省会——古城,亦是满目阴暗。 从全国各地判决谋反的羊党逆贼,陆陆续续押送、汇聚于此,统共有数千人众,一时间,古城各监狱人满为患,很多人犯只得露宿街头,将他们穿过锁骨的铁链连在一起,想跑都不可能。 这一日清早,古城西门洞开,城门外广场空地上,官兵押着那些人犯跪下,清点人数,密密麻麻,乌烟瘴气,跪了一片。但见数千犯人,身穿囚服,披头散发,拖着镣铐,沙尘满面,苦不堪言。 羊宏盛跪在首位,在他周围的都是他的亲人,长子羊承伯、次子羊承仲,后面一众女眷,哭哭滴滴,好不悲切。 围绕着犯人的,是一队队官兵,更有无数民众,可能全城的老百姓,都出来这里看热闹,边嗑着瓜子,边指手画脚,唠唠叨叨,对着羊宏盛等人污言秽语,大骂特骂。 在西门城楼上,西域省太守姚同治、兵马指挥使呼延浩宕、裨将陈长恩等人高高在上,互相寒暄,时不时看向城下的情景。 不一时,传令兵跑上城楼,报道:“清点人犯完毕!” 陈长恩整装披挂,说道:“卑职带他们去与魔鬼部队交接,两位大人请在此稍候。” “有劳陈将军了!”呼延浩宕笑道。 “哪里。” 姚同治与呼延浩宕又在城楼上,看着犯人被列阵带走,彼此一笑。 “呼延大人,”姚同治道:“当年羊宏盛来西域主持修建长城,兼任一省兵马指挥使,你因故被罚任副指挥使,远调驻守阴阳关,可还记得当时,你多次找我求情,多亏我大义灭亲,没有帮你,否则,你跟着羊宏盛一起做事,今时今日,恐怕也难逃沦为一党之命运。” 呼延浩宕点了点头,道:“是啊,世事难料,当年的不如意,反而救了自己。” “一生都是命安排,万事不由人计较。” 西门城外,因人马众多,同时转移,带动沙石,引得尘土飞扬,一阵混乱。那些个百姓,有的从地上捡起石块丢向犯人,有的拿起柳条抽打着犯人,有的怨声诅咒,好似送瘟神一般,数千犯人被民众赶出了古城。 羊宏盛最后一次回头看了眼古城,自己曾经在这里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修筑西部长城,为的就是一方老百姓的安危,为的就是神龙国社稷长存,江山永固。此一时彼一时,没想到如今落个如此下场,愤懑不平。 陈长恩骑马到了队伍领头处,找到羊宏盛,对他说道:“大人在西域省十年,一定听说过猎魔人吧?” 羊宏盛头也不抬,边走边道:“当年修西部长城,为了肃清周边恶魔,朝廷颁布旨意,每消灭一个恶魔,奖励一百五十两白银,于是魔域沙漠中有很多亡命徒出没,号称‘猎魔人’。” “我把你们带到鬼门关,交给一个最厉害的猎魔队伍,叫做魔鬼部队的,他们会保护你们,一直到深渊营地,那里就是你们最终的归宿。” “我一把老骨头,不指望能活到深渊营地,即使到了那里,也该进棺材了……”羊宏盛不无感慨地道:“我现下才算明白,深渊营地为什么又被称作‘棺材寨’。” “希望大人,一路走好。”陈长恩一语双关地说道,说完快马扬鞭,向前奔腾而去。 待陈长恩去后,一个蓬头垢面的囚徒又走到羊宏盛身边,对他道:“丞相……”欲言又止。 羊宏盛听声音耳熟,忙回头看视,却原来是多年的老部下,正是原西域省驻守西部长城的守将仲孙离。 “仲孙大人……”羊宏盛惊呼一声,继而老泪纵横,遥想当年西域十年修筑长城,多亏这位军方骨干,帮助自己解决很多后顾之忧,二人情感好比兄弟一般,恰似与彭高阳的情谊,不分高下。 “对不起呀,丞相……”仲孙离哭诉道:“没想到我的名头,竟被歹人利用,谋害于丞相,我愧对您呀!” “不要这么说,我知你一向为国、为朝廷忠心耿耿,是我连累你了。” “丞相……” “我早不是什么丞相了,你我兄弟相称吧。” “老哥,”仲孙离哭的泪人一般,道:“从今往后,我只愿为你尽忠。” 二人抱头痛哭,旁边羊承伯和羊承仲亦是伤心欲绝。 “快点跟上!”陈长恩在马上叫道:“鬼门关就要到了!” 堪堪走了两个时辰,总算到了西部长城,此处的长城南北纵向,平地而起,沙石中伫立起来的长城,气势不减北部于山上建造的长城。西部长城南北一眼望不到头,鬼门关是西部长城唯一的城门,出了此关卡,外面就是恐怖至极的魔域沙漠。 鬼门关难得打开一次城门,此时却是城门大开,城门那头呼呼往里狂吹风沙,看上去异常阴森可怕。城门上赫然写着“鬼门关”三个扭曲的神龙国古体字,如同粘稠的鲜血缓缓流下。 犯人队伍,到了鬼门关口便驻足不前,谁也不敢跨越此城门。后面押送的官兵挥动皮鞭,大声斥责,要求过关。 羊宏盛当先走上前去,在鬼门关城门口处,迎着关外呼啸而至的烈风沙石,十分从容,眯缝双眼,毅然通关。 在他之后,仲孙离也走上前去,站于鬼门关城门口处,想到这里曾是自己防御守卫多年的关隘,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植物、每一样事物,自己都清清楚楚,热泪不由自主又流淌下来,手肘抬起,不知道是遮挡风沙,还是擦拭泪痕,决然通关。 长城上、垛口上站满了驻守鬼门关的士兵,他们不久前还是仲孙离的部下,仲孙离平素体恤士兵,身先士卒,很受爱戴,如今长官成了阶下囚,在他们面前被流放,无不黯然神伤。 其后羊承伯和羊承仲带着一众女眷也走过关卡,后面大部队没有办法,只得跟上。 出了鬼门关,沿着西部长城是一个下坡,坡下有几骑人马在那里,但见他们脸色阴沉,眼神不善,好像等的很不耐烦,大声咒骂着。这伙人共是八骑,有高有矬,有老有少,有胖有瘦,穿着也是各异,有穿西方锁子甲的,有穿破破烂烂如个叫花子的,有穿黑布棉衣的,有穿单薄褂子的。连那手中兵器也个个特别,有腰悬大刀的,有背负长柄镰刀的,有拿双斧的,有腰缠粗实铁鞭的,空手的可能暗藏兵器,挑着竹竿的可能以此为武器,抽烟袋锅的可能就用此烟枪,摩挲着喇叭的可能还用来伤人,无一善类。 陈长恩催马上前,到了这几人近处,拱手为礼,道:“请问,哪位是魔头老板?” 只见其中一个戴着顶棉帽子,五十岁上下,脸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疤,腰悬大刀的老者说道:“没什么老板不老板的,有事尽管跟我说。” 陈长恩见他跟描述的一样,便道:“听说你们是魔域沙漠中数一数二的魔鬼部队,这批犯人共计三千八百零九人,交给你们了,务必一个月内,押送至深渊营地。” “这么多犯人,竟然还有孩子?我们不敢保证全都活蹦乱跳的押到。现在沙漠里恶魔横行,异常猖獗,我在这二十年了,没见过这么活跃的时候。” “只要不让他们逃走就成。要么押到深渊营地,要么就地处死,他们归你们,你们爱怎么做怎么做,朝廷不管。” 魔头道:“这趟买卖可是不好干呀。” 在他旁边,一个贼眉鼠眼,腰缠很粗铁鞭的瘦高汉子,突然对魔头说道:“大哥,棺材寨听说又换主儿了,咱们到时候交给谁呀。” “就是,”旁边另一个五短三粗的大汉,手持一柄二尺长的烟枪,边啜着烟,边说道:“莫不如在沙漠里找个地方,将这千八百人弄死,咱们也算交差了,哈哈,给阎王爷交差。” “交了差,就能找西域太守要赏银了,妈的,这么趟差事,定金才给两成,姚同治比他哥哥还抠。”铁鞭瘦高汉子骂了一声,吐口浓痰。 陈长恩哼哼冷笑一声,听着他们对话,不置可否,说道:“在下的任务就是将犯人都交接给你们,其他的一概不管。” 他们说着话,人犯队伍终于全部通过了鬼门关,众人脸上迷惘失落,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陌生而恐怖的异域世界,不知道是感觉还是真实,关外竟然十分寒冷,与关内的艳阳天相比,这里是冬天,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只是早晚而已。 魔鬼部队八骑快马,围绕着人犯队伍,纵横来去,呼哨连连,在他们眼中,这些犯人可能都不是人,是货物。 “我们这么庞大的队伍,他们只有八个人押送,不怕我们逃跑吗?”羊承仲问身边的大哥。 “不怕,出了鬼门关,全是魔域沙漠,常有恶魔出没,我们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了,能有几人到得了深渊营地,就看个人的造化了。”羊承伯面无表情地说道。 第71章 骨剑对决大戈壁 神龙国西部长城高逾三丈,巍峨挺拔,雄伟矗立,绵延万里。此长城是为抵御西边魔域沙漠里的恶魔才修建的,所以仅有一座城门,即位于西域省省府古城以西的鬼门关。 此关的大门如同一张巨兽的血盆大口,只不过这张大口很少开启,谁会去往魔域沙漠找死,除非流放犯人。 今天白天,羊宏盛等三千八百零九人经此关口而过,悲悲切切,恐无回头之路。 当天夜里,西风呼啸,星月惨淡,好似那风声都带有哭腔。鬼门关附近尤为惨烈,连那城门附近的几堆篝火都被风沙吹得忽明忽暗。 突然从东方出现了二三十匹骆驼,每匹骆驼上坐着一个黑衣人,身披兜帽斗篷将头部遮挡的严严实实,风驰电掣般便到了鬼门关前。 “干什么的?”驻守鬼门关的守备喝住他们,问道。 驼队中一个领头的,拿出一个羊皮卷,交到守备手中,道:“我们有西域姚太守通关凭证,要出鬼门关。” “什么?”守备不敢相信地展开羊皮卷,确认是西域省太守姚同治的亲笔所提的通关文件,只得命令打开关门。 “咔嚓!咔嚓!” 鬼门关开启,驼队等不及大门完全开后,已然鱼贯而出,向西驰骋而去。 此关驻守的官兵,在此黑夜中仍旧有一百余人,他们目送着驼队远去,唏嘘不已,难得见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们什么来头?”一个官兵十分好奇,询问刚才与他们交流的守备。 “谁知道呢?既有姚太守的通关公文,自然要开关放行。” 他们说着话,大门又“咣”的一声关闭了,仍旧恢复了原样。 忽然,又是一阵马蹄“嘚嘚”之声,夜幕中由东而来,到了近处,但见马上一个中年人,身穿短褐,无甚特别之处,很像是个农夫,神色却是异常气切,说道:“各位官老爷行行好,放我出关可好?” 那守备军官见此人脸色蜡黄,其貌不扬,自然不放在心上,喝令其道:“滚蛋!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鬼门关’!出去了等着你的只有恶魔!你这二两肉还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呢。”他这一说,城上城下所有官兵都哈哈大笑起来。 “凭什么呀?好好说行不通是吧?”马上之人怒道:“刚才那些个黑衣人怎么就能通关呢?” 守备又是哈哈一笑,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能跟人家比吗?” “他妈的!”马上之人气急败坏,“唰”的一声,抽出一把短剑,短剑剑刃很细,又颇有些弧度,异常之处在于此剑柄打造成一只人手的形状,握住剑柄,如同两只手相握,竟然是支骨剑,此人正是李万封。 “大胆刁民!携有凶器!”守备一声令下,命人上前捉拿此人。 当即冲过来五六个官兵,各持长矛上前,将李万封一人一马围在当中。 “速速缴械,否则杀无赦!”守备高呼道。 李万封双腿夹紧马腹,骨剑下击,挡开前方官兵的长矛,纵马跳跃,本待跳过前方敌人的阻拦,但此马并非名种,速度不快,腾跃能力更是一般。但见那马背负着李万封前腿人立,早被旁边官兵一矛刺入腹部,哀鸣一声,摔倒在地。 众官兵见他负隅反抗,纷纷挺长矛乱刺乱挑,不想对方轻身功夫极好,不待那马倒下,突地从马背上一跃而起,高高飞跃,正向守备位置落去。 守备吓得屁滚尿流,僵立当地,望着从天而降,动作轻盈如同鬼魅一般的敌人,张大了口合不拢,对亏有官兵拉着自己后退,蓦地,但觉头顶一凉,头盔早被对方骨剑打落,但也逃过危险,连滚带爬,躲在众多守城官兵之后。 李万封甫一落地,那边又冲上六七名官兵,但见一排长矛迎着自己面门而来,李万封更不多想,骨剑狂扫,手上暗运内力,只听“啪啪啪啪”几声响过,仗着骨剑剑刃锋利,已将他们的长矛矛头削掉。 不想,更多的官兵冲了过来,看来李万封处境危机。 此时的李万封就在城门之下,厚重的铜门隔断了他西去寻找恩人的希望,周围官兵将他团团围住,步步紧逼,一个个长矛矛尖冷气森森,十分锐利。 “抓住他,此乃神龙国的逆贼!”守备刚才得了教训,便躲得远远的,高呼喝叫。 李万封抬眼一望头顶长城高度,心下凛然不惧,深吸一口真气蕴含丹田,突地挨身城门,继而高高跃起,双脚接连踩在城门的铜钉上,几个纵跃,已经到了城门上匾额位置,此时已无铜钉可以借力,他便一脚踏在匾额“鬼门关”三个扭曲的神龙国古体字的“鬼“字上,脚下用力,体内内劲激发,飞身突起,一纵而上了长城之上。 城上城下的官兵哪见过这种架势,如同看着神人一般,城上的官兵围绕着他,就是不敢上前阻止。 李万封更不多话,到了长城西侧,翻身跳下,这回却是背对城门,却仍旧是脚踩城门上的铜钉,一步一顿地跃到地面,如同踩踏阶梯,轻巧自如。他到了地面,更不迟疑,立即向西奔去。 城上的官兵看的惊心动魄,对于这份情深功夫,神乎其神,都不禁暗叫一声好。 “混蛋,不可以让他跑掉,弓箭手,射杀他!”守备虽然看不到对方如何跳下城墙去,但看他刚才跃上城墙的势头,料来无碍,气愤不过,暴跳如雷。突然他头顶一痛,好似被人踩了一脚,矮身伏低,再挑眼去看,却见一个大汉,正好越过自己头顶,如同鬼影一般,几个起落又已到了城门之下。 众官兵刚才见识了李万封的厉害,如今看到又来一人,惊惧不已,纷纷后退。 但见此人一身黑衣,身披斗篷,蒙面遮头,身手与李万封不分上下,一样是挨身城门,高高跃起,双脚接连踩在城门的铜钉上,几个纵跃,已经到了城门上匾额位置,一样是脚踏匾额的“鬼“字上,脚下用力,体内内劲激发,飞身突起,一纵而上了长城之上。长城上的官兵见他一样是到了长城西侧,翻身跳下,背对城门,仍旧是脚踩城门上的铜钉,一步一顿地跃到地面,便如同刚才的人,重又做了一遍。 后来者追踪着前者,如影随形而去。 “妈的,今天是什么日子,见了鬼了!”守备气急败坏,大声咒骂着。 “快看,鬼火!” 官兵中突然有人手指北方,众人忙一齐向北边长城眺望,但见绵延无尽头的长城上,由远及近,一波一波亮起了无数蓝幽幽的火光来,速度极快,倏忽间,鬼门关城门两侧的烽火台上也亮起了两团蓝色的火焰。 “谁在烽火台上?”守备仰头问道。 城墙上的官兵回道:“无人,刚才为阻止那……跳上城来的人,都下来了。” 这一下,众人不禁联想到了数月前发生的恐怖景象,烽火台上出现的鬼火,十分相似。 ************************************************************************* 李万封第一次来此魔域沙漠,不辨东西,黑夜之中,只凭着一股信念,施展轻功,向驼队足印追踪而去。 他的轻身功夫自是不弱,但不久即感到后面有人跟踪,不禁心下疑惑,逐渐减慢速度,时常回望,倒要看看是谁在跟踪自己。虽地处戈壁,一马平川,但黑咕隆咚,视野范围有限,饶是他内功深厚,也极难看到人影。 李万封既出了鬼门关,本是要休息一晚,第二天早上再赶路,那时能看清周遭环境,也好辨认方向,但此时既然发现被跟踪,要想休息都是奢求的,那样将会非常危险,言念及此,便再次放慢速度,只待后来者能够现身。 他又跑了有小半个时辰,后来者终于赶了上来,但见来人一席黑衣,身披斗篷,蒙面遮头。李万封见他只得一人,哪里将其放在眼里,当即抽出骨剑,忽地朝他飞身而至。 黑衣人没想到这么快就与其狭路相逢,更没想到他说打就打,失了先手,忙躲过对方攻过来的一剑,月光下,见到骨剑晃动,吃惊尤甚。 李万封第二剑跟着挥上,对方跟着亮出了朴刀,二人铿铿锵锵电光石火间,快速绝伦地过了五六招。 此时他们在沙漠中近距离战斗,沙石细碎,柔软无比,好似脚下无根,腾挪艰难,但二人都是擅长轻功之术,不免功夫都是大打折扣,不能尽情施展。 黑衣人披风里侧边角,绣有一个菱形的太极图案,中间一条太极子午线却并不是弧线,而是一条直线,两个阴阳鱼眼如同火焰一般。这个图形被李万封看到,不明所以。 二人堪堪又交过十余招,竟而旗鼓相当。 李万封见对方是用很普通的朴刀,遂暗运内劲,输于骨剑之上,再次劈砍之时,骨剑与朴刀相交,但听“呯“的一声,朴刀断裂两段。 黑衣人后退几步,丢下残破朴刀,顺手从披风下摸出一把短剑,但见短剑剑刃很细,又颇有些弧度,异常之处在于此剑柄打造成一只人手的形状,握住剑柄,如同两只手相握,竟然也是支骨剑。 李万封怔了一下,没想到世上还有人与自己使用同样的武器,因为此骨剑实在太过奇特,如同是真人的断臂一般,但也只是惊奇了须臾之间,随即又再冲上,挥舞骨剑,连刺对方上中下三路。 黑衣人亦用自己的骨剑,避开对方攻势凌厉的三招,大喝道:“够了,我们到底是敌是友?” “你来追踪于我,难道不知道吗?”李万封说着话,骨剑毫不放缓,又道:“我在此世上已没有朋友!” “风万里,住手,我有话说!” 李万封听到“风万里”三字,立即停手罢斗,睁大了眼睛看着对方,骇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风万里’?你又是谁?” 黑衣人看他收招,也便不再攻击,说道:“谅你对我也造成不了威胁,我不怕实话跟你说,我叫陈长恩,乃佛母教护法使者……” “我不认得你,”李万封不等他说完,便道:“我也不想认得你,你只需告诉我,为什么跟踪我?” “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陈长恩道:“但刚才见你竟然使用骨剑,好似很熟练的样子,这出乎我的预料,看来我们有些渊源。要知道,拥有骨剑之人,说明是我们莽腾氏族后裔,你是吗?” 李万封不禁举起剑来,在幽暗的月光下仔细看着骨剑。 “莽腾氏族的女人都只有一只左手臂,”只听陈长恩又道:“右手臂在成年后一律被砍下,供族中成年男子制成神秘武器——骨剑,保卫氏族。” “什么莽腾氏族?我听都没听说过!” “那么,你的骨剑哪里得来的?” “我不想告诉你。” “如此看来,我们不是朋友!” 李万封叹了口气,不耐烦地道:“我只想知道,你从哪里听来‘风万里’这个名字的?”李万封手中的骨剑握的更紧了。 陈长恩看着他道:“你还记得窦剑斌吧?” “窦剑斌!叛徒!”一个名字,勾起了李万封诸多回忆。 “看来,你也知道些关于他的事情。其实他和我一样,都是佛母教护法使者,只不过他潜伏于神龙国朝廷,又委身在颜修谨门阀之下,最后有机会进入……进入你们的龙脉探险队,也就是以巡察使——燕南天为首的,表面宣扬代先皇全天下巡视,实则,暗地里寻找龙脉的一个队伍。你也是其中一员,得窦剑斌的密报,我对你们这个队伍十分了解。” “原来如此,那你怎么发现我的呢?” “我在古城见到你的,马上认了出来,一路尾随而来。” “你跟着我,到底要知道什么?” “我只想知道,窦剑斌的下落……还有……这一十八年来,你们是否找到了真正的龙脉?”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哈哈哈哈……”陈长恩笑道:“你还不了解佛母教,我有很多招数令你不知不觉,说出所有真相。” 李万封不怒反笑,道:“我对探寻龙脉一事,早就冷淡麻木了,跟你说说也无妨,只要你别在纠缠我就好。窦剑斌十八年前就死了,在我们发现他是叛徒后,被燕南天杀死了。至于龙脉,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个地方,那只是个传说,这是燕南天最后的感悟。要说到龙脉探险队,已经不复存在了,除了我,都死了。” 陈长恩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吧……” “信不信由你,我要走了。” “你不能走!”陈长恩骨剑上挺,突然攻向李万封胸口。 李万封一直防备于他,当即骨剑在身前一划,挡开了攻来之剑,随即又刺向对方一剑。二人各持骨剑,一快制快,顷刻间已经过了十余招。 陈长恩的剑法沉稳,以稳准狠为准绳,李万封的剑法灵巧,以变化无常为套路,二人打的难解难分,伯仲之间。但在此沙漠之地,他们很多时候并不习惯,有时踩在一个柔软的沙地,半条腿都被陷入其中;有时为了配合剑招需要跳跃起来,但就是双脚无法借力,跃不起来;有时被对方骨剑压制,很容易埋入沙石之中。二人由此打的异常艰难。 李万封也感觉出来,此人功夫高深莫测,不在自己之下,要想除掉此人,绝非易事。 二人对战多时,几有百招,他们的全副心神都在战斗上,恐怕稍有分神,便会被对方凌厉剑法伤及,遂不曾留意周遭戈壁突地暗自涌动。 李万封改变攻击目标,专打对方下路,迫使陈长恩俯身还击,不想李万封得个机会,蓦地弹射而上,一把抱住对方肩膀,继续向前猛扑,二人一起倒地,陷入沙漠之中。 便在此时,他们身处的沙漠默默漂移着,无声无息,李、陈二人觉得奇怪,放开对方,这才仔细去看身下的沙子,发现沙漠竟然是流动的,如同水流,初时缓慢,逐渐加快速度,到后来竟而波涛汹涌。那细沙滚滚而动,将他二人卷入沙浪之中,又向下沉去,没入头顶,他们的口鼻不由得进入了很多沙子,感觉十分难受,二人放弃打斗,双手双脚拼命扑腾,如同溺水之人,向周围寻找可供抓扶的物品。 李万封先靠近了沙浪的边缘,双臂舒展,架在了流沙之外,没有滚动的泥沙上,继而施展轻身功夫,一跃而起,踏上了实地,说是实地,其实也是沙地,但比那惊心动魄的流沙要好,不用再被沙浪卷走,他再去找陈长恩,已然没有踪迹,看来是被沙漠吞噬,但也不能完全确定,想来他功夫高强,当有脱身之法。李万封趁此混乱,又背负好骨剑,突然向北施展轻功而去,为了避开此人追踪,看来是要绕远路了。 那边沙浪继续翻滚,不久,先探出一个骨剑来,继而伸出一个脑袋,正是陈长恩施展泳技,在沙浪中游起泳来,他从小生活在闽中省海边,在大海惊涛骇浪中游泳都不在话下,此时竟然凭借多年泳技在沙漠中拯救了自己,他吐了好几口沙子,慢慢上了沙漠实地,手脚并用,爬着远离流沙,再去寻找李万封,黑夜之中,哪里又能寻找的到,只得又向东方返回。 第72章 人魔莫辨祭婴坛 鬼门关外, 寸草不生, 魔域沙漠, 万里无人! 魔鬼部队的八人,都骑着高头大马,人手一根马鞭,对于走的慢的、掉队的人犯,都会狠抽一鞭,催促快行。 这里算是魔域沙漠的边缘地带,偶尔会看到一些沙鼠、蝎子、蜥蜴或者响尾蛇。人犯队伍一直在饥寒交迫中行进,每次遇有动物,都会有人不要命了似得扑上去,抓到什么动物就直接用嘴撕咬,生吞活剥,为了生存,人们开始变得野蛮。 每到夜里,魔鬼部队的八人都是两两守夜,分值三波轮流倒班,其实就是预防人犯队伍有人对他们谋害,因为他们的马上携有充足的水和牛肉干,令其他人看了垂涎三尺,不可不防。 行进到第三天晚上,他们来到一处有文明迹象的地点,这里更像是一座祭坛、遗迹。说是祭坛,其实就是一块空地,地表上原有的沙漠戈壁被一层十分粗糙的大理石覆盖,呈现圆形,四周围远处都有沙丘环绕,又像是一个盆地,奇怪之处,沙漠并不淹没这片大理石地面,如若是平常地区,再高的建筑物经过风沙长年累月的侵袭,早已被层层覆盖了。 羊承仲见了异常兴奋,跑来跑去,用步数丈量祭坛占地大小,用手触摸冰凉的大理石,上边的纹路明显具有岁月的痕迹。 “我劝这位小哥不要靠近那里!”腰缠铁鞭的瘦高汉子冷冷地道:“你可知道这是哪里?” 羊承仲怔了一下,经过多日的接触,知道此人名叫“长虫”,最是话唠不过,回道:“你若问我除了魔域沙漠的其他地方,我都能如数家珍般给你讲出来,但是这里……我却是不知道是什么所在。” 长虫转头看向羊宏盛,问道:“丞相老爹知道吗?” 羊宏盛亦走到大理石上,说道:“我在修建西部长城时,经常听到‘祭婴坛’这个地方,但从未去过,难道这里即是?” “丞相老爹说的没错,这里就是了。” 羊承仲招呼仲孙离前来,问他道:“仲孙大人是否来过这里呢?” 仲孙离环视一圈周围环境,道:“说真的,我自小生长在古城,也经常听说过有关祭婴坛的事情,也经常深入魔域沙漠,但却从未到过这里,一直以来都以为那仅仅是个传说而已。” “有些什么传说呢?” “二少爷不知道,这祭婴坛,顾名思义,就是个拿婴儿进行祭祀的场所。”仲孙离道:“自古相传,恶魔最喜欢吃童男童女,所以靠近魔域沙漠的村庄,村民们都会凑钱买些婴儿来进行献祭,祈祷恶魔不会袭扰他们的村子。每年都会有无知的老百姓自发的来到这里,怀抱孩子,一般都是买来的,或者是身有残疾的。” 人犯中不乏爱听故事的,有些人便聚集过来,一齐听仲孙离讲诉那远古传说。 “但是这里并不好找,有人说祭婴坛时有时无,那要看恶魔首领的心情,如果恶魔首领想吃童男童女,便会将这个祭坛显形出来,如果想祸害老百姓,便会将这个祭坛隐藏起来。很多老百姓背着孩子进入魔域沙漠,但找了好久找不见祭坛,就随便找个地方将孩子弄死。这些都是老人们爱讲的故事,小孩一不听话了,就吓唬孩子,说再不听话就被人抱走,送去给恶魔吃掉,没成想,还真有这个祭坛。” “我们今天看到了这个祭坛,说明恶魔首领要吃孩子了?”羊承仲问道。 长虫在一旁嘿嘿冷笑,道:“你的故事都是听来的,我却是实实在在看到过祭祀婴儿的过程。” 羊承仲大感兴趣,道:“哦,说来听听?” “哪来的什么老百姓祭祀婴儿,谁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这种事情都是官府做的。”长虫口沫横飞,道:“都是朝廷暗中进行的,我相信羊丞相即使做到了皇帝老儿之下第一大臣,也未必知道这件事情。” 羊宏盛道:“我却是不知朝廷会做这种事。” 长虫道:“知道西域省从古至今的地方首脑是谁吧?现如今是姚同治做太守,之前是他混账哥哥姚同光,再之前是他们的老子,姚家世世代代驻守西域,就是替皇家进行这件献祭恶魔的勾当。为什么全国九省,唯独只有西域省有一个‘主典祭酒’的官职,而且还是由姚家人来做,就是便于献祭祭祀。 “神龙国这九个省,每个城镇都有育婴堂,就是孤儿、父母不要的孩子送到那里,育婴堂的管事,对有些非常健康的孩子,会留下来,以后从军,但若是残疾孩子、智障孩子,那就都被选中,每天源源不断地从各地运送汇聚到古城,古城内专门有个机构负责收集孩子,都是姚家的家兵家将,无恶不作,胡作非为,最是心狠手辣。 “我们常年在这魔域沙漠中,什么龌龊的事情没见过,姚家的家兵家将,整车整车的将小孩带到这里,用尖刃从咽喉划至肚子,让鲜血喷洒出来,内脏流出来,那个时候,这里就是人间地狱,家兵家将将孩子们开膛破肚后,赶紧跑掉。孩子的哭声久久不能平息,因为孩子一时半会还不会死,哭声和血腥气味引来恶魔,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一顿饕餮盛宴。” 听到这里,众人无不骇然,不禁低头去看大理石粗糙的表面,很容易便找到很多地方确有血迹,看来他所言非虚。 “人和恶魔有什么区别?”长虫自问自答道:“一样的凶残。” 羊承仲却发现了其他问题,不免疑惑,问道:“你们魔鬼部队替朝廷办事,但为什么你们好像对姚太守等人十分不敬?这是怎么说的?” “不止是我们魔鬼部队,整个在魔域沙漠里讨生活的猎魔人,无不对朝廷深恶痛绝,什么脏活累活都让我们去干,否则即使拿‘肥肉’首级领赏都没人搭理你,领了赏银还要交税,各种各样的税银。身为神龙国人,实在艰难,吃穿住行都要靠自己,但还要交好多税养活官府,有这样的世道吗?” “原来如此,以为你们和官府是一起的,看来也是受压迫的。” “行了,”魔头走了过来,说道:“天色不早了,今晚就睡在这里吧。” 几千人席地而卧,但都远离大理石地面,分散在周围靠近沙丘处。进入魔域沙漠这几天来,还无人逃跑,这种恶略的环境,人少或者单独行动,是很难生存的。看那八个猎魔人的意思,即使有人逃跑,他们也不会管。 羊承仲和娘子糜氏背靠背坐着,给她讲解道:“我所着述的《山水注》上,神龙国各地都写遍了,唯独魔域沙漠没有记述,就是因为没有亲历。什么‘鬼城’、什么‘祭婴坛’、什么‘流沙’,虽然之前都有听说过,但感觉都是传说,不是真实的,便没有记载到《山水注》。可能是上天安排,让我得此一难,来魔域沙漠游历,看来我要在棺材寨,补齐这里的地理记述。” “相公,我会帮助你的。” ************************************************************************* 当天夜里,狂风大作,沙尘满天,鬼哭神嚎,所有人互相紧挨着睡觉,却也不免心惊胆战。 经过长虫的描述,这个祭婴坛上,不知道有多少冤死的孤魂野鬼,尤其婴孩,好不容易投胎转世为人,却遭此厄运,享受不到人类该有的福气,那戾气岂能轻易散去。 有些人被风声惊醒,赫然听到的都是婴儿的啼哭声,眼望天际,风卷残云,似有幽魂游走。 “啊!” 随着一声凄厉的恐叫,无数人被惊醒了,十分惊惧地寻找声音来源。 “不好了,他……他死了!”有人悲痛又害怕地哭道。 这一下,所有人都清醒过来了,迅速向哭声处蜂拥而上,只见魔鬼部队的八人已经在那里看视,原来死者是一名五十余岁的老者,双眼圆整,面孔肌肉紧绷,看来死时十分痛苦。 “睡的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长虫问道。 “不会是被冤魂索命了吧?”有人猜测道。 “说不好真是被鬼魂牵走了,你看他眼神多可怕!”又有人猜测道。 “可能是被毒虫蜇死的。”在他身边的瘦高汉子,是魔鬼部队八人中的一个,人称大个儿,说道:“都小心点,可能还有毒虫。” 他又高又大,目标醒目,周围人一听此言,无不拍打身体,紧张后退,很怕毒虫找到自己身上。 “找到了!”只听魔头说道:“是筒箭,他中了暗器。”说着从死者胸口拔出一个细如头发丝的长针来,月光下一看,闪闪发光。 这时有人点亮了火把,却被他喝阻道:“不要亮火把,恐怕是外人干的。” 被喝止的火把立即熄灭了,但为时已晚,其他各处多人同时又点亮了火把,劲风吹拂,火光摇曳,人影晃动,更增诡异氛围。 火光一起,人群清晰可辨,就在这时,突然出现多股“嗖嗖嗖”的破空之声,由远及近,又听人群外围“噗噗噗”之声不断,六七个人惨叫而死,这一下,人们开始骚乱起来了。 其实人犯队伍大多是十来个人的镣铐锁在一起的,只有少数几人,比如羊宏盛、仲孙离等人没有与其他人锁在一起。人们受到死亡的威胁,惊慌失措,没头苍蝇一般乱窜,可惜又怎么能拖得动死人一起跑呢,尤其串连着锁骨,跑起来吃痛,立即摔倒在地。 数千人众,骚乱中发生踩踏、推挤,很多人竟然被活生生踩死,更有甚者,因害怕鬼魂索命,哇哇怪叫着,死命抓住旁边的人,张嘴就胡乱咬去,被咬死者亦是不计其数。 这一下混乱,有几个手拿火把的人,慌张中引燃了旁边人的囚服,风势一刮,立刻燎到周围更多人身上,由此有人竟然被活活烧死。 危机时刻,沙丘上出现十多个骑着骆驼的黑衣人,他们手持长刀,冲入人群,见人就杀,更加剧人犯的恐慌,死者无数。 “大哥,有点子!”魔鬼部队中使双斧的名叫疤瘌,当即迎上一个骆驼,他个子不高,一向攻敌下盘,当即双斧抡起,砍断骆驼前腿,那骆驼前扑倒地,骑此骆驼的黑衣人亦滚落下来,早被疤瘌双斧劈砍而死。 魔头带着大个儿、长虫找到羊宏盛,围绕着他站定,突听又是“嗖”一声,暗器直朝他们飞来,魔头听音辨认行迹,厚背大刀向上一挑,但听“呯”的一声,细针与大刀相交,发出一记金属交击的火花。 其后又是几声暗器朝他们飞来,多亏大个儿的竹竿和长虫的铁鞭,尽数击落。 “黑子、金喇叭、烟袋锅、秧子,你们去北边,有点子在那里。”魔头边攻击冲到近处的黑衣人,边向同伴发号施令。 黑子使用长柄镰刀,舞动起来,周围一圈都是刀光,借此刀光阻住多枚暗器,由此向北边冲去。后边使喇叭的正是号称金喇叭的大胖子,尾随在黑子后边,遇到迎过来的黑衣人,立即一喇叭拍倒骆驼,可见其力气浑厚。 号称烟袋锅的,是手持一柄二尺长烟枪的黑脸大汉,正与一个黑衣人打的不可开交,二人旗鼓相当,竟然烟枪与大刀相拼,每次交手都是电光石火,火花四溅。 秧子伺机在烟袋锅旁边,看准机会,突然双手一扬,两只飞刀破空插入与烟袋锅对战的黑衣人身上。 “妈的,瓮中捉鳖!这还了得!”长虫的铁鞭“啪啪”甩动,此时正与三面合围的黑衣人战斗,但见他的铁鞭左突右冲,在他手中异常灵活,往往还没挥动到位立即甩回,“啪”的一鞭子正好打在一个黑衣人面门,只打的敌人皮肉翻飞,献血喷洒。 羊宏盛距离长虫不远,仍旧有黑衣人向他冲来,后边羊承伯、羊承仲和仲孙离忍着锁骨剧痛,跑到他身边,护卫左右。 北边黑子、金喇叭、烟袋锅、秧子已经夺取了高地,致使敌人不能再发暗器。魔头、疤瘌、大个儿击杀、击退几个黑衣人后,也回到羊宏盛身边。 敌人被诛杀所剩无几,呼哨一声,纷纷骑着骆驼向东而逃。 众人这才吁了口气,坐下休息。有些人却爬向濒死的骆驼,争抢着撕咬、吞噬。 仲孙离有心,拾起两把死去敌人的刀来,一把自己留用,一把交给羊承伯,二人都是武官,惯使此类兵刃。魔头看在眼中,知道他们为了防身,亦不多管。 金喇叭和秧子大略清点一下人数,被敌人杀死、自己人踩踏致死、烧死、咬死的大概三四百人之多。 “他们是什么人呀?”羊承仲问向魔头。 “其实同是猎魔人,”长虫在一侧说道:“但他们已经沦落成了强盗,在此魔域沙漠,法外之地,猎捕恶魔之余,抢劫、杀人时有发生,因为比起恶魔,人是比较好杀的。人有时候比恶魔可怕,所以不管不顾,杀了就没事了。” 羊承仲摇了摇头,道:“但是感觉他们是有目的而来。”说着看了眼父亲。 魔头走道羊宏盛身边,从怀中摸出一柄黑漆短匕,放在他手中,道:“你当是防身武器也好,当是护身符也罢,总之带在身上,以防不测。我担心是有人派他们来专门谋害你的,正如长虫所言,猎魔人违心帮当权者做龌龊的事,稀松平常。” “我不明白,父亲已经不是什么丞相了,对他们没有威胁了,为什么还要派人来暗杀?”羊承仲说道。 羊宏盛抚摸着短匕,说道:“总之是有人,希望把我除之而后快。” “总之,”魔头站起来说道:“前路漫漫,危险丛生,比这些强盗更恐怖的是肥肉。” “肥肉?”羊承仲疑惑道。 “就是恶魔。”长虫告诉他道。 第73章 勾结密会崇虎岭 皇上到江淮省海城体察民情,最忙的人,莫过于御前侍卫统领凌力子,每天醒的最早睡的最晚,忙的不可开交。一路行来,联系各地守备增派可靠卫兵,每一里路都要确保无误。好不容易平安到得海城,他这才发现,最乱的地方当属这里,黑白两道控制的商船、南部半岛的商船、日出国的商船数不胜数,南来北往的商旅,流动人士众多,仇视官府,憎恶朝廷,异常复杂。黑帮、漕帮,表面上高层沾亲带故,实际上帮众之间为了各自的利益,整天打打杀杀。 他虽然人在海城,随王伴架,但还要做好皇城的各种事务,例如龙城戒严解除事项的同时做好维稳、派遣御前侍卫保护六王爷龙载离远赴滇池省、押赴羊党叛逆至西域省、不定期更换密探监视关东省兵马指挥使府邸动向等等,不胜枚举。 “如果能够分身就好了。”凌力子有时想着,皇上如此信任于我,将很多机密事项交由自己负责,无论如何不能让皇上失望,激励着自己,坚持职责。 这一日,正是出使日出国的神龙舰队返航的日子,皇上龙在天听说日出国因神龙水师的威势,天皇示好,举国震惊,龙颜大悦,遂要亲自去码头迎接。 由此,凌力子又要做好皇上亲临码头的保护任务,不想江淮省太守龚嘉誉告假,原来今天亦是共候忌日,龚嘉誉携亲属前往陵园祭祀,龙在天已经批准。凌力子不免焦头烂额,如果太守能一同前往码头迎接舰队,还能随行带有一些卫队保护,如此少了一批力量,只得自己调派所有人手随行。 凌力子将所有的御前侍卫派在皇上身边,前往码头。从龙城一路随行的官兵,留下一部分保护行宫里的皇后,其余人等全部调往码头。 皇上已然起驾出发,自己正要带人出行宫,不想这时有密探前来报告紧急情况。只听密探趴自己耳边说一句“竹本瑞枝现身海城!”惊得凌力子打乱了所有计划安排。 原来竹本瑞枝多年来一直在神龙国各地活动,早被神龙国发觉,但此人行踪诡秘,反侦查能力极强,很多时候露头即走,根本无从抓捕。更有证据表明,皇家狩猎场附近清源村刺杀皇上的忍者就是竹本瑞枝策划安排的。 没想到此时获得了确切消息,已有两名密探正在监视竹本瑞枝,回来报信的密探正是凌力子的亲信。 事不宜迟,机不可失,凌力子决定亲自前往捕获竹本瑞枝,便下令其余御前侍卫随驾保护,只带两名亲随与密探快马加鞭,赶往现身处所。 四骑快马一路向北,来至崇虎岭,此山为海城附近第一高山,是据北屏障,山顶有一座共候祠,供奉着神龙国开国之初平定江淮地区的首位太守——共崇虎,亦是龚嘉誉的祖先。传说此山中埋藏着共候的尸骨,所以人们称此山为“崇虎岭”。 “统领,我们就是一路跟踪竹本瑞枝来到了这里。”传信的密探说道:“另有两人继续跟踪,我回城通报的。” “难道他们上山了?”凌力子问道。 “看同伴留下的记号,确是上山无疑。” “嘿嘿,看竹本瑞枝这老狐狸还往哪逃!”说着,凌力子带领他们寻找记号,一路上山。 堪堪行至半山腰,终于通过记号找到另两名密探,他们两个隐身草丛间,示意后来者禁声。凌力子几人匍匐前进,到了他们身边。 其中一个密探低声道:“竹本瑞枝跟人接头中。”说着手指向前方。 但见山腰上有座凉亭,亭中几个人影背对着他们说着话,可惜距离太远,听不真切。凌力子命令他们五人原地待命,自己慢慢向前靠近,想先探明情况,再实施抓捕。 他们隐身所在的草丛十分旺盛、密集,不远处即是盘山路,山路外围却是悬崖峭壁,那个小凉亭即在山路上,一半连接山壁,一半探出悬崖。 凌力子逼近凉亭,这才听清他们的说话,但听竹本瑞枝用神龙国话正与对方一老者说着什么,隐隐辨认出,老者话音很像一个人。凌力子拿捏不准,但听内容,惊奇不已,那老者竟然是江淮省太守龚嘉誉。 他一惊非小,继续听了下去。 原来,竹本瑞枝是幕原天一的家臣,之所以龚嘉誉在皇上龙在天面前提议神龙舰队,尤其是购买自奥国的战舰群,出访日出国,完全是幕原天一私下通过竹本瑞枝授意龚嘉誉所为,其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要在日出国内制造扩充海军军备的舆论,特别是引起日出国天皇的重视,由此,并对神龙舰队的舰只装备、规模、人员配备及作战能力进行一次调查摸底,目的就是要建造、组创赶超神龙国的日出国舰队,最终夺取东海乃至洪海之霸主地位。 只听龚嘉誉又道:“帮幕原天一这个忙,对我毫无好处,反而会造成日出国对我江淮省的威胁。我之所以最后帮幕原将军,其实是想借此皇上身在海城之际,日出国可派出忍者来刺杀龙在天,但幕原将军竟然食言,我很遗憾,以后我们的合作,可能不会那么顺畅了。” “龚太守大可不必生气,”竹本瑞枝道:“幕原将军有他的打算,我已收到将军殿下飞鸽传书,那就是希望龚太守杀死兵马指挥使龙载震,接管全省兵权,其后软禁皇帝、挟天子以令天下。不知龚太守意下如何?” 龚嘉誉轻哼一声,道:“你知道现在是什么世道吗?羊宏盛刚刚被拿下,龙在天身边侍卫更加重视防卫,你是想让老夫重蹈羊某人覆辙吗?” “岂敢?龚太守太过小心了。” “哼哼,小心驶得万年船。” 凌力子在草丛间屏息凝气,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听的真是惊心动魄,身为一方封疆大吏,谁成想竟然与竞争国密会,筹划图谋不轨,原来皇上亲近之人中还有如此歹毒的人。他不禁略微抬头看了眼亭子中的众人,只见除了龚嘉誉和竹本瑞枝外,还站有六七个人,其中不乏自己多次见过面的龚嘉誉贴身保镖,自然都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自己带的五人即使功夫再高,合己方之力,恐怕也打不过这彪人马。 就在这时,来路上忽然有人喝道:“有奸细!” 声震四野,但见五六个人从山下冲上,直朝凌力子身后那五名御前侍卫而去,速度好快,倏忽间已然到了他们身边,“苍苍啷啷”交上了手。 这一下惊扰了凉亭中的人,龚嘉誉道:“是御前侍卫,他们怎么会来到此处?”命令手下,必须铲除干净。 龚嘉誉的四名保镖立即冲出,突然旁边草丛中有人影一闪,继而一个保镖应声倒地,正是凌力子突施杀招,先料理了一个。 “凌统领……你……”龚嘉誉一时慌了手脚,喝令手下道:“杀了他!” 龚嘉誉左右还有两个保镖,马上也跃出亭子,“刷刷”两声抽出刀来,攻向凌力子。 “龚太守不必多虑,我替你解决了他!”竹本瑞枝说着也冲了上去。 那边发现御前侍卫的几名保镖武功高于五名侍卫,将他们尽数诛灭,然后立即跑过来一起围攻凌力子。 凌力子一把腰刀横劈竖砍,与十余人对战,其实一个竹本瑞枝已经很难对付,何况对方还有那么多帮手,自己渐感不支,全凭一股真气在拼命。 众人打的险象环生,凌力子好不容易又砍死一名保镖,但自己后背也被竹本瑞枝的武士刀劈中,献血直流。 龚嘉誉在凉亭中看着他们生死相搏,真是惊心动魄,这若让他逃出生天,自己岂不是满盘皆输,可能会促使自己铤而走险,真个杀了龙载震,挟持龙在天,做到这些不是很难,难的是之后怎么办?要以一省之力对抗天下勤王兵马吗?他还没有准备好,至少现在不行。 凌力子拼命之下,又杀死一名保镖,但右腿、左肩也中剑受伤,虽都是皮外伤,但身上多处流血,早已成了个血人一般,仍旧力战强敌。 “凌统领,”龚嘉誉在亭中说道:“不如……不如你降了老夫,保你一生荣华富贵,我一向把你当兄弟看待,我们义结金兰可好?” 凌力子不为所动,手中腰刀挥出,更加用劲。 龚嘉誉全是缓兵之策,以期扰乱对方心神,如果凌力子稍有懈怠,龚嘉誉必会命人除之而后快。他又担心旁边仍有御前侍卫前来,或者是皇上听得口风,这才派人前来不是?不免急切地想杀掉凌力子,再立即调查局势。 竹本瑞枝武士刀又长又锋利,与凌力子正面对战,在一众龚嘉誉保镖的协助下,步步紧逼,刀光剑影中,将对方逼至悬崖边缘。 崇虎岭十分高耸,此处即使位于半山腰上,站在边缘向下望,仍旧心惊胆战,一个不小心跌落下去,难免粉身碎骨。 凌力子双脚已然站在了悬崖边缘,再走一步即会掉下崖去,危机时刻,他灵机一动,叫道:“皇上大部队立即赶到,你们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几个保镖听了这话,即使知道所言非实,但也怔了一下。 竹本瑞枝却是哇哇怪叫着,道:“可恶神龙国人,竟敢诓骗我们!”武士刀从下向上划去,一道锋利无匹的刀锋寒芒闪动,被对方侧身避过,因身上有伤,凌力子一个踉蹡,险些摔下悬崖。 “砰!” 就在此时,突然一枪响起,震得山地摇撼,回音不断,却是龚嘉誉掏出火铳,开了一枪。 “锵啷啷……” 随着声音结束,凌力子腰刀落地,他人亦一起向山崖下落去,人影越来越小,直至没入山下密林之间,不见了。 竹本瑞枝舒了一口长气,收起武士刀。 龚嘉誉从凉亭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弯腰向悬崖下看去,说道:“也许是我老眼昏花,但那枪好像并未打中凌力子。” “任他三头六臂,这回也死翘翘了。”竹本瑞枝嘿嘿冷笑。 龚嘉誉并不放心,命人立即下山去寻找凌力子尸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又安排人去码头查看皇上动向,并对竹本瑞枝道:“你快远离这里,我今晚准备船只,送你归国。” ************************************************************************* 同一时间,海城码头,皇上龙在天接到了出使日出国的神龙舰队,大大嘉奖了一番龙载震,心悦之余却不见凌力子身影,颇感疑虑,问身边廖公公道:“凌力子哪去了?” 廖公公回道:“听后来的御前侍卫说起,凌统领得到密报,日出国间谍在海城活动,他带人去捉拿了。” 以前也曾有过这等事态紧急的突发情况,龙在天也就不放在心上。没成想到得晚上,仍旧不见凌力子露面,龙在天这才命令龙载震派兵搜寻其下落。 龙载震自然也有很多散布海城及其周边地区的密探,不久有人回报,说在崇虎岭附近看到过御前侍卫的踪迹。 由此,龙载震亲自率兵三千余人前往搜查,漫山遍野,不遗死角,终于在山脚下的一处泥潭中发现了奄奄一息、伤痕累累的凌力子,其后又发现了不远处的五名御前侍卫尸体。 将凌力子及五具尸首抬回官署的时候,已然夜半三更,龙载震忙召来医生为凌力子医治,却仍旧气若游丝,昏迷不醒。 挨到第二天早上,龙载震看不是事,立即赶到行宫,向皇上报知此事。 龙在天听后不禁大怒,道:“朕还在海城,竟然出现如此事情,你说会不会是日出国人干的?” “目前还不好说,只能等凌统领苏醒后询问了。”龙载震又道:“即使是日出国间谍行凶,可能命令也不是来自日出国内,臣弟预料此乃突发事件,是间谍狗急跳墙,拒捕引起的。” “凌力子功夫不弱,看来海城藏匿着很多高手嘛,朕恐怕也是有危险的。” 这时有下人来报,龚嘉誉觐见。 彼时龚嘉誉山呼万岁跪拜行礼后,立即说道:“老臣亦听说了御前侍卫被杀一案,因老臣昨日祭祖,就是在崇虎岭上,遇有一事,说来可能与此案件有关联,也未可知。” “龚卿家遇到何事?说来听听。” “老臣昨日在崇虎岭上被日出国忍者行刺,损失两员家将,臣亦险些受伤,最后托皇上洪福,我的家将倾尽全力保护我,忍者这才逃离,可能后来又遇到御前侍卫,双方起了冲突,御前侍卫被杀。” 龙在天与龙载震听了面面相觑,竟有此事? 龚嘉誉担心他们不信任自己,又道:“因昨日震勤王率神龙水师返港,皇上定然对于出使日出国取得的成绩正在兴头上,所以老臣不敢拿此事烦扰皇上,遂不曾报知此事。” “无妨。”龙在天挥挥手道。 “看来凌统领是尾随这些忍者去到崇虎岭的,却与逃下山的忍者激战,最后尽被屠戮。”龙载震分析事情来龙去脉,道:“还好凌统领只是受伤,等他醒来,当会知晓当时发生的具体事情。” 龚嘉誉又问道:“凌统领身上是否中了火铳枪伤?” “没发现枪伤。” 龚嘉誉惊疑不定,想了想又道:“因为忍者携有火铳,我们在山上共候祠听到枪声震耳,当是御前侍卫抓捕这些忍者时,忍者开的枪。” “其余死者也没有发现枪伤。”龙载震道:“臣弟较为熟悉日出国忍者,他们是不会携有火铳的,一向不削用此武器。” “无论如何,”龙在天道:“必须全力施救凌力子,不惜代价。” “是!”龚嘉誉、龙载震一齐应承。 其后几日,经过多名御医共同努力,虽然凌力子活了下来,却是毫无意识,口不能言,体不能动,眼睛都不曾睁开过,就是那么一直沉睡着,只能喂流食度日,隔一天喂下一碗参汤,苟延残喘着。 第74章 四见彼母授其计 任由世界局势风云变幻,尤金坐镇冰城,按照自己的意图,逐渐引领着各当权者向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虽然损失在所难免,但却是暂时而已,不会伤及筋骨。他一直这样告诫着自己。 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后,马上可以见到成绩,但长久发展来看,已然明朗。 这一日,尤金仍旧把自己关在他那书房里,处理事务,保罗匆匆而来。 “主人,我回来了!”保罗心急火燎地进来说道:“最近几天,我按您的吩咐,一直调查亚瑟的亲生母亲克罗蒂亚的事情。” 尤金抬眼看着他,问:“是吗?调查到什么了?” “要说到这位克罗蒂亚真是一个怪人,我没有想到,亚瑟会有这样一个母亲、王太子会喜欢这样一个妇人。天神保佑她!” “到底调查到什么?不要说些没用的。” “克罗蒂亚的住处,是一座老式的小楼,虽然在一片富人区,但却因年久失修而漏雨严重。跟在她身边的是一个上了岁数的嬷嬷,耳聋眼花,曾经伺候过王太子很多年,现在年纪大了,便打发到克罗蒂亚这里,说是照顾克罗蒂亚,但她自己也需要照顾呢。” “只有这一个佣人吗?” “是的。”保罗信誓旦旦地道:“克罗蒂亚深居简出,如同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与周围邻居也很少交流,走在街上碰到认识的人,也不会主动打招呼,总之,心高气傲,我想她是把自己经常放在一个受伤害的位置上,丈夫不亲近她,儿子成为人质在千里之外。即使这样,其实大家对她都很友善,因为她不会触及到别人的利益。” “不难理解,”尤金道:“据我所知,克罗蒂亚是雪豹王国国王和情妇所生,从小就缺少父母的疼爱,长大后一直想远离故土,后来我们的大情圣劳伦斯·瑞德到访雪豹王国,克罗蒂亚主动接近劳伦斯,就是想跟随着他远走高飞,最后终于得偿所愿,来到了寒冰王国的首都冰城,令她没想到的是,劳伦斯的女人众多,而她的冷漠只能换来一生孤苦。后来亚瑟少年离家,一定给她造成更大的伤害,她的冷漠,比冰城还冷。所以我能理解这个女人。” 保罗叹了口气,道:“主人,是您太善良了。” 尤金微笑一下,又问道:“她有什么爱好吗?” “爱好吗?好像没什么爱好呀。对了,她家里有许多花,因为没有庭院,所以花都养在二楼窗台上,摆放的满满登登。” “养花?”尤金眼珠子一转,仔细思考起来。 “主人,有什么问题吗?” “你马上去集市上,或者去其他地方,一定要买到帚石楠花,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至少买一盆回来。” “帚石楠花?主人,您这是为难我,我都没听说过这花,根本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天神啊!” “你是做什么的?”尤金开始数落起保罗,道:“我让你支配那么多钱,去做这么一点小事都不会吗?有点脑子吧,不要什么都让我解决。” “是是是是……”保罗不敢再问,立即跑出书房办事去了。 尤金也不管他,继续刚才的工作。 当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保罗这才回来,尤金不免要揶揄一番他,说道:“不到吃饭时间,你也不会回来,哼哼,交代你的事办的如何了?” “不要挖苦我了,主人,你交代的事,我一定办完办好才会回来。”保罗说着,拽着尤金就向房外走。 尤金不明所以,出了房子这才看到,原来在门口处,摆放着一大坛子花,正是他所要的帚石楠。 “主人,您要的真的是这种花吗?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之处。” “干得漂亮!”尤金又给他发布新的任务,道:“但这个太大了,今晚你要将这花分成两个小盆来装,记住不要弄坏了,你如果做不好,就去找能做好的人来干。” “是,我的主人,但请先让我吃饱饭好吗?天神泰坦迪沙保佑您!” ************************************************************************* 第二天,尤金带着保罗,保罗带着两盆鲜花,来至克罗蒂亚家中拜访。 原来,寒冰王国的王太子劳伦斯·瑞德和太子妃索菲娅住在距离王宫不远的冰晶庄园里,但劳伦斯的其他几位妻子都居住在冰城的各处。这都因为索菲娅不愿意见到她们和她们的子女,所以劳伦斯也是毫无办法,只得随性想起谁来,就去谁家住几天,当然,最长时间当然要住在冰晶庄园。 克罗蒂亚对于陌生人的来访表示惊疑,因为很少有人来,所以连茶点都不及准备。 “没关系。”尤金坐在客厅里,表现轻松地道:“我和亚瑟是多年好朋友,此次冒昧前来主要因为亚瑟托我给您带来些金币,为您贴补家用。” “哦?”克罗蒂亚是一位消瘦憔悴的中年妇人,高挑身材凸显她的高贵气质,穿着朴素,不施脂粉,难掩她的美貌,可想而知,年轻时的她一定更加姿容出众,这就说通了能将花花公子劳伦斯俘获不无道理。 尤金已将一个钱袋放在桌子上了,鼓鼓囊囊,看来数量非少。 “这是真的吗?尤金先生?”克罗蒂亚怀疑地道:“真的吗?亚瑟在古斯诺堡入不敷出,怎么会有多余的钱送给我?” 尤金不禁心中暗想:“真是一位敏感的人。”赔笑道:“你们雪豹王国有句谚语——遇到好东西就收下。又不会吃亏!” “对不起尤金先生,您若不告知亚瑟现在的真实情况,我是不会收的。” “我今天此来的目的,就是要告诉您亚瑟现在的处境和以后的出路。” 他们说着话,保罗已经把那两盆花搬了进来。 尤金立刻说道:“夫人,我听说您喜欢养花,这两盆帚石楠,是你们雪豹王国的国花,希望能宽慰您思念家乡之意。” 克罗蒂亚走过去看着花,说道:“是我们的国花,它还有另一个美丽的名字,叫‘艾莉卡’,花语是孤独……背叛。” 尤金擦了擦汗,道:“希望没有给您增添烦恼。” “怎么会?”克罗蒂亚坐回到椅子上,对尤金道:“请先生说下去,关于亚瑟的事情。” 于是,尤金将自己的打算、想法、计划,和盘托出,希望克罗蒂亚能够站在儿子亚瑟的立场上,为他的将来负责,帮助他一步步走上人生巅峰。 没有想到克罗蒂亚很有主见,并不会被尤金的思路带着走,反而问了很多细节,比如亚瑟如何能在克罗奥斯联合王国中具有影响力?如何能被老国王劳瑞恩·瑞德知道?如何能受到索菲娅太子妃青睐?她的逻辑思维异常清晰,想要掌握所有流程。 尤金简直要对她刮目相看了,虽然平时做事低调,其实内心并不简单。 “尤金先生,”克罗蒂亚问清楚了所有细节后,说道:“您真的有把握,为亚瑟改变命运吗?这个事情,不是有钱就能办成的。” “当然。我有信心,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目前初见成效,很多人已经站在我们这个阵营了,不止是寒冰王国哟,请夫人放心。” “我没有理由不相信您,尤金先生,事情办妥了,亚瑟能坐上国王,事情失败了,对我们其实没什么损失,我们已经没有可失去的了,反而是您,尤金先生……我想知道,您为什么选中亚瑟?他没什么特别之处吧?” “亚瑟嘛……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这正是他的特别之处。你不觉得他很像祖父、老国王劳瑞恩吗?” 克罗蒂亚沉默了一阵,可能在思考问题,过一会道:“尤金先生,我不知道我能为这件事情……帮上什么忙?” “我希望夫人能去向索菲娅太子妃示好,这个对您来说难办吗?”尤金道:“当然,根据夫人的个性,可能确实有点难,但这个尤为重要,亚瑟的亲生母亲与索菲娅统一战线,让索菲娅把您当成自己人,这件事情才是关键。” “我是可以委曲求全,去向索菲娅低头乞怜,但我不能保证她会接受我,索菲娅和我……我们没什么交情。在她心目中,可能我不值一提,可能正眼都不会看我一眼,可能还会带来反感。” “也许像夫人所言,但据我的观察,索菲娅太子妃和您一样,感觉孤单,因为王太子劳伦斯的众多妻子中,只有你们俩个是外国人,其余都是寒冰王国本国人,她们自成一个圈子,排挤来自异国他乡的你们俩。索菲娅是奥古斯特王国长公主,您是雪豹王国国王的私生女,她同您一样,需要一个姐妹,一个交心的姐妹,一个互相关心的姐妹。”尤金娓娓道来,讲的舒缓轻柔,让人听了倍感亲切。 “我不知道,也许如先生所言。” “您是亚瑟的母亲,想来您也希望亚瑟能好,当然,您也会好起来的。”尤金开始要用金钱来铺路,慢慢说道:“如果您答应我的建议,与索菲娅太子妃交好,我会每个月提供给您一千奥古斯特金币作为资助,包括为您物色两个仆人,您需要有人伺候您的饮食起居,不是吗?” “我不能确保……得到索菲娅的好感。”克罗蒂亚道:“我没有考虑好,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是的夫人,您好好想想吧,我会等待你的好消息。” ************************************************************************* 第三天,谁也不会想到,很少出门的克罗蒂亚,主动来到尤金家里作客。 尤金在书房里盛情款待她,拿出上好的红酒、鱼子酱,由保罗在旁边侍奉,他们很快谈入正题。 “如果我们不帮助亚瑟,”克罗蒂亚低语道:“他可能这辈子都会在古斯诺堡做人质直至终老,那对他来说太残酷了,我作为他的母亲,决不能接受。” “是的夫人,天神保佑他。” “亚瑟能够遇到您,先生,是他的幸运。无论事情成与不成,我们既然有这个机会,应该放手一搏,尤其作为他的母亲,我必须一往无前。” “您说的太好了,夫人。” “虽然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我会尽力的。哪怕热脸贴上人家的冷屁股,我也在所不惜。”克罗蒂亚仍旧以悲情的一面,来与尤金谈论亚瑟,说道:“亚瑟的性格可能有些缺陷,您要多帮助他,我想是因为我的原因,从小没有给他树立一个良好的榜样。” “夫人,这……从何说起呢?” “从何说起呢?我想源于我母亲的影响吧。我很愿意和您分享我前半生的经历。” “如您愿意。”尤金做了个请继续说下去的手势。 “我的母亲是雪豹王国一位贵族的遗孀,”克罗蒂亚开始讲诉起来,道:“她孀居多年后,做了国王的情妇,后来有了我,自从我记事开始,国王父亲就对我十分冷淡,我已经不记得他是否抱过我,我对他也没有好感。整天想的就是远离雪豹王国,远离明斯克城。 “后来我逐渐长大,认识了劳伦斯,他热情似火,对我百依百顺,那段时间我感觉好幸福,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向我求婚,我想都不想便同意了,我愿跟随他去到世上任何地方,所以就来到冰天雪地的冰城,这里比雪豹王国还要冷,可更冷的却是人心。 “我的儿子——亚瑟出生不久,劳伦斯就对我的态度大变,我想这就是我和我母亲相同的命运吧,我们注定是孤苦一生的,所以我把全部的爱都给了我儿子,我希望他一切都好,我也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 尤金静静地听她诉说着,眼睛都不眨一下,虽然她说的轻描淡写,而且叙述简单,但显而易见那每一句话,亲身经历起来都令人心酸,尤金不禁对眼前这个女人有些同情。 二人聊了很多,喝了很多红酒,最后是尤金雇了一匹马车,将克罗蒂亚送回了家。 送走了克罗蒂亚,尤金继续在书房里喝着红酒,想着心事。 旁边保罗却说道:“主人,我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就你话多,有话就说吧。” “我不明白主人,以您的财力物力,任何一个王国都会重视您的,用同样的投资资金,去其他国家买个高官不比您现在殚精竭虑,苦心钻营一个亚瑟更强吗?而且不会失败,不用承担失败而来的损失,那样不好吗?” “你不懂的保罗,其他国家都是非常传统的,讲究出身、家室、宗族,以我一介草民,曾经流亡各国的身份,只会让达官贵族嗤之以鼻,即使拿出再多的钱,买到的官也不会长久,即使长久了也不会有大的发展,即使有一点发展也不会左右一国或世界的局势。反而在寒冰王国,这个能向其他民族学习,接受外来文化的地方,不拘泥小节,才会是我施展本领的地方,而且我是以成为一国首相为目标的,只有这里可能。”说后,尤金又干了一口酒,心事重重。 据尤金掌握的情报,之后的克罗蒂亚经常去冰晶庄园,看望索菲娅,每次去都带有小礼物,自己栽种的花卉、自己绣出来的手帕、来源于雪豹王国的蜂蜜,极力讨好于她,甘愿为她做牛做马。 第75章 举国筹款兴海军 日出国天都城东山殿,幕原天一将军的棋室中,只有他和荣臣正雄、北沢隆志三人在密议。 幕原天一开门见山,直问他们对于神龙国舰队的见解,三人遂展开讨论。 荣臣正雄当先说道:“单说此十艘战舰,船坚炮利,前所未有,当世无匹,奥古斯特王国的工艺,果然精益求精,遥遥领先于我们。” 北沢隆志亦道:“到访的战舰只是神龙舰队中的一部分,听说还有辅助战舰、运输舰,其余的虽然比原产奥国的舰艇实力逊色,但也足可超过我们,战力完全压制日出国。” “嗯。”幕原天一看着他们,又问道:“优点说完了,你们有发现什么缺点吗?” 荣臣正雄和北沢隆志对视一眼,各自思忖着什么。 北沢隆志这回先回答,道:“神龙舰队在天之码头逗留三天,虽然时间不长,但据我观察,神龙水师的水兵操练散漫,毫无章法,而且会在炮筒上晾晒衣服,从不擦拭、清理战舰。在我们登舰参观之时,发现多处随地乱扔的垃圾、未整理的木箱、已结蛛网的墙角,可见神龙水师人员对战斗力爆棚的战舰,没有一颗敬畏之心、爱惜之意。” 荣臣正雄亦道:“说到缺点嘛,据我散布在天都城里的眼线回报,神龙水师成员每天登陆,不是酗酒、赌博,就是嫖妓、斗殴,这绝不是一支正规纪律部队应有的表现。神龙舰队,徒有其表,战舰是一等一的战舰,但神龙水师战士,却是没有战斗力的。” 幕原天一认真听着他们的报告,不置可否,听后自己又在想着什么,最后道:“我们所见所闻,是否是神龙国人给我们下的障眼法,故意扰乱我们的视听?实际上,他们是一群意志坚定,视死如归的海军呢?” “这个不好说,也许会有做作的成分。”荣臣正雄道。 幕原天一从身后拿出几页纸张来,放在他们二人面前,道:“神龙国战舰群抵达天之码头后,我命十名画师混迹在迎接的人群中,他们每人负责一艘,画下了十艘战舰的外貌。” 荣臣正雄和北沢隆志看着这些图样,惟妙惟肖,尤其细节,跃然纸上,每页都写明战舰名称。 “接下来,”幕原天一道:“说说应对之策吧。” 荣臣正雄道:“我和北沢君之前商量的结果是,可将我们日出国目前拥有的战舰,分成四个队伍,分别为‘主舰队’、‘第一游击舰队’、‘第二游击舰队’、‘增援舰队’。其中: “主舰队包括——富士号、榛名号、高野号、阿苏号、浅间号; “第一游击舰队包括——秋名号、赤城号、妙义号; “第二游击舰队包括——羽黑号、汤殿号、月之号; “增援舰队包括——立之号、飞驒号。” 幕原天一听后点了点头,问道:“说说原因?” 荣臣正雄回道:“考虑到我们两国海军现状,实力实在悬殊,即使我们的所有可参战舰队一齐对战,仍旧不是敌人的对手。要知道,神龙舰队不止是到访的那十艘奥国产战舰,更有原来的神龙国海军舰艇,无论如何,我们不能硬碰,否则会是以卵击石。只有出奇兵,才有胜利的可能。我们现在把舰队分为四队,看上去是分散的,实际战斗上仍旧是一个整体,只不过机动性更大、灵活性更强、战术运用更多,根据海战现场千变万化的局势,支配各队开展作战,令敌人捉摸不透我们的虚实。” “我们,”幕原天一道:“模拟海战,操作一遍吧。”说着,拿出一个围棋放在面前榻榻米上,又摆放十个茶盅在棋盘上,接着摆出十数枚黑子在茶盅旁边,道:“就当此为神龙舰队,茶盅为奥国战舰,黑棋为其余神龙国战舰。” 荣臣正雄和北沢隆志坐上前来,围绕着棋盘观看。稍候,荣臣正雄将五枚白子放在茶盅和黑子对面,道:“这是日出国的主舰队,会有被敌人包围的可能,所以必须移动战斗,边移动边攻击,敌人战舰多、较为密集,我们击中他们的可能性更大。” 幕原天一看着棋盘,琢磨着他的话,道:“战舰多、密集……你继续说下去。” 于是,荣臣正雄在棋盘右侧放置三枚白子,道:“此为第一游击舰队。”又在棋盘左侧放置三枚白子,道:“此为第二游击舰队。” 这时,北沢隆志有个机会,说道:“嗯,按照事先计划,这两支游击舰队虽然初始没有参与战斗,但一直在伺机寻找战机,随时可以参战,直击敌人露出破绽的地方。” “是的,”荣臣正雄又摆放两枚白子在自己一端棋盘上,道:“此为增援舰队。我们的主力舰队无论如何都处于劣势,在必要的时候,增援舰队冲上,给敌人造成一个假象,那就是可能我们还有更多的战舰伺机而动,敌人很容易误判,或者反而落入我们的包围圈中。以上,就是我们的作战计划。” 幕原天一一直盯着棋盘,想象着真实海战中的效果,久久没有说话,荣臣正雄和北沢隆志也不敢打扰,端坐在地,纹丝不动。 “如此说来,谁胜谁败……”幕原天一许久后说道“……还是未知数呢。” “目前看来,”荣臣正雄道:“神龙国舰队的胜率会高些,如果我们的战舰再多些,再强些,再先进些,应用此套作战计划,我们的胜率才会更明显。” 幕原天一微笑一下,道:“我们现在无疑是纸上谈兵,但这样的模拟沙盘演练,我觉得必不可少,以后各舰艇舰长更要详加练习。” “是!”荣臣正雄和北沢隆志异口同声,颔首应承。 “对了,”幕原天一将棋牌推开一些,又道:“神龙国留学生中,可能混杂着神龙国的密探,北沢君,你要详加注意,发现了的话,不要打草惊蛇,要先告诉我。” “是,将军殿下,我一定会严加管理!”北沢隆志俯身说道。 就在这时,小杉睦进入棋室,行跪礼,低头说道:“将军殿下,天皇陛下派人来邀请您去皇居御苑商谈政务。” ************************************************************************* 天皇御所皇居御苑上,玄德天皇盘膝坐于榻榻米上位蒲团,下面右侧坐着幕原天一,左侧依次坐着左府殿大庭晋、右府殿辻堂一哉、大纳言惟宗正太,最后是天皇太子竹太郎。 荣臣正雄、北沢隆志和小杉睦等一众大臣的亲随,跪在室外,因身份低微,不能参加此等会议。 众人都是神色凝重,满怀心事。 玄德天皇看着众人,道:“朕,今日召集你们来此,是想和诸位爱卿谈谈关于海军之事。” 辻堂一哉看了眼幕原天一,眼神游离,明知故问道:“陛下所说的海军,是神龙国的神龙水师吗?还是我们的海军?” “神龙国舰队令我们日出国举国震惊,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巨大的威胁。”玄德天皇仍旧看着他们,道:“目前我们的海军,不成规模,我们是一个岛国,自古即有海军,当然之前都隶属各个靠海势力所有,现在都归于朝廷掌控……” 其实他所说的朝廷,就是幕原天一在实际掌控。早在幕原天一将日月岛其他异己势力清除后,他便一直代表日出国朝廷,代天皇行使权利,由此名正言顺地凭借武力统治了北部湾、海之岛、四叶岛。 只听玄德天皇继续说道:“我们的海军,曾经获得过很多战绩,成就了打败有史上最强军港之称的克罗奥斯联合王国驻远东军港的奇迹。当然那都是十多年前的往事了,我们要看清当前的形势,至少在东海,或者洪海,现在都是神龙国的天下。我们不求毁灭敌人,但求自保自救,难道这么点国家安稳的权利都得不到吗?” “唉,”大庭晋叹口气道:“以前都是听说,神龙水师拥有了奥国战舰后如何如何强大,我还一直不削,如今眼见为实,神龙舰队停靠码头之时,我每天都去看看,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庞然大物,比较起来,我们的战舰如同舢板,如何能与之一战呀。唉——”说后,又是一声长叹。 “所以朕心中惶恐,夜不能寐,急召大家来商量商量,以后如何是好呢?” 这时,惟宗正太知道天皇的意思,说道:“太政大臣,戎马一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是我们日出国的当世八幡神,我们都十分仰仗于您,就请幕原将军讲讲您的对策吧?” 幕原天一从一开始即没有说话,镇静自若地看着大家,此时才开口说道:“我的对策嘛,就是要朝廷重视海军,如何重视?分为三部分,那就是: “第一部分——成立海军学堂。专门培养海军军官,学习、研究海上战斗战术,以及经验交流,必要的话,邀请奥古斯特王国海军将领前来日出国教导我们。我们本来就是一个海纳百川的国家,上千年来一直学习大陆神龙国之传统,近年来因克国科技技术的发展,我们更应向其倾斜,不止要学习他们的技术,还要学习他们的理念、作风; “第二部分——组建联合舰队。我们日出国的舰队,目前如同一盘散沙,其实就是之前各势力自己的海上力量,打起仗来,各自为战,互不听从。十多年前之所以能够抢占远东军港,那都是因为不怕死的敢死队,还有运气成分,因为远东军港距离奥古斯特王国、沃伯翰王国较远,这两支海上劲旅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忽视我们,才让我们钻了空子,不要再以此为荣。所以我要将日出国所有战舰整合起来,成为一股力量,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 “第三部分——扩充海军军备。此为海军发展重中之重,是日出国海军强大的基础。如何扩充海军军备,又分为两点。第一点,购买战舰,购买世上最好的战舰,媲美神龙舰队的战舰,所以要向奥国购买。第二点,修筑炮台,战舰是利剑,是攻击敌人的武器,炮台是盾牌,是自我保护的防具。两者必不可少。” 幕原天一侃侃而谈,说到此处,忽然对下面一招手,事先安排好的小杉睦,立即拿着准备好的一副地图上来,层层打开,展示于天皇等人面前。 “此乃日出国地图,”幕原天一继续说到:“在此地图上,我已标明部署炮台的位置。四个大岛和其周围七千二百三十三座小岛屿,根据神龙国大陆地区港口的分布,我们的这些岛屿国土上,会有三十九处战略要地,这些地方会成为神龙国攻击的目标,所以,我们要在这三十九处战略要地上修筑炮台,以防不测。” 玄德天皇认真听其所言,悠然神往,喃喃自语道:“真是一项庞大的规划。” 大庭晋从旁说道:“那么大的战舰,尤其像神龙舰队那样的铁甲战舰对于我们这样贫穷国家来说,简直是奢侈品!更遑论什么炮台,这要花多少银子呀?买回来了,每年还要保养、维修,简直就是个无底洞嘛!” 幕原天一目视前方,道:“不想花钱,是办不成保家卫国这件事的,不想花钱,更甭提什么发展。说到炮台的建造,我已和克国一位财阀达成了协议,他会为我们购买、运输、施工、安装采购产自利尔逊共和国的炮台。想必大家还不了解,因利尔逊大平原的资源优于克国,所以铸就的炮台质量,更胜于克国炮台。” “啊!什么?”大庭晋一阵慌乱,道:“这位克国的财阀,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因为我们已有多年的合作关系,他为我们修筑的炮台,可作为投资日出国的条件,只要我们每年的粮食产量分其一部分即可。” 众人听了,议论纷纷,谁也说不好结果如何。 此时,玄德天皇力排众议,说道:“商人嘛,无往不利,可以理解。既然将军已经和他达成了协议,那就实施吧。朕相信将军是考量过我们日出国利益而做出的决定。” 天皇既如此说,众人亦不好再说什么。 那边惟宗正太又道:“看来炮台的问题已经定下来了,那么,接下来购买军舰的钱怎么办呢?” 众人又再一次陷入沉默,惟宗正太想了想道:“传说四叶岛上不是有大批黄金吗?岩崎峻雄那个家伙又很有经商头脑,当年和神龙国的贸易,收益颇丰,加上四叶岛盛产黄金,一定仍旧在岛上吧?有了这批黄金,我们就好办了。” 大家听了这话,忙一起看向幕原天一。 “我奉劝各位不要再指望四叶岛的黄金,因为自从占据这个岛后,我已经用了各种法子,仍旧找寻不见岩崎宝藏的下落。”幕原天一照实所述。 “是啊,找到了又能如何呢?岩崎峻雄的毒誓百试不爽——任何取走四叶岛上一草一木、一沙一石者,我的诅咒都会追随其一生,不可能有好下场!”辻堂一哉不无讽刺地说道。 惟宗正太指着幕原天一,说道:“喂,太政大臣,四叶岛上的黄金,到底是没有找到,还是被你独吞了?” “你说的话,你自己要负责任。”幕原天一风轻云淡地说道。 “什么?你是在威胁老夫吗?” “好了,诸位爱卿不要吵了。”玄德天皇说道:“国家有难,所有人都有责任担当起来。我们必须拥有赶超神龙国的舰队,但国库里没有巨款供海防之用,朕深感不安,所以决定,从内库里提取三十万两白银,聊以资助,望诸大臣深明朕意。” 众人再一次低声议论起来。 “朕决定,从即日起,开始撙节内宫开支,进餐时的四碟八碗撤了,入夜的笙管笛箫停了,什么锦衣玉带,什么钟鸣鼎食,全部停止,每天只吃一顿饭,务必箪食瓢饮,造出军舰。朕,不要享受,不要排场,只要……海军” 幕原天一看着众人,说道:“陛下既然带头表率,我等臣子自当纷纷效仿,积极捐款,哪怕节衣缩食,在所不惜。” “对了,朕还要捐出海边的一座园林,此乃皇家避暑之处,现在交由将军定夺,随意使用。” “那再好不过了,此处园林改为海军学堂,培养海军人才之用。” 玄德天皇更无多言,当即命掌管皇宫物资的内藏寮将纳殿里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以及高级器皿尽行提取出来,直接交给幕原天一。 只见不多时候,御苑之外,堆叠出来一大堆贵重物品,很多宫女仍旧将宫中值钱的物事搬运出来。 幕原天一没想到天皇说干就干,说捐就捐,雷厉风行,看来要做成此事,已然是下定决心。 正在宫中女官忙碌之余,樱公主突然现身,手捧一个珠宝盒子,后面几名她的宫女亦都每人捧着各类盒子、包裹而来。 “樱公主,你这是?”玄德天皇见了她,颇感疑虑。 “樱,不要闹了……”竹太郎在后边正要劝说,却见她表情肃穆,哪有半点胡闹的意思。 只听樱公主说道:“陛下,女儿愿意和父皇共赴国难,所以将自己的所有细软,尽数捐出。”说着,将手捧的珠宝盒子放在那堆贵重物品中,又摘下头上的金钗、耳环等物,一同放入那里。 “好孩子,你母后在天有灵,一定非常欣慰。”玄德天皇不免眼睛湿润了。 那边一众大臣,看得目瞪口呆,既然天皇与太政大臣都决意要自掏腰包筹款,自己岂能落于人后,遂争先恐后报说捐款意愿。 第76章 魔域沙漠屠沙魔 西域狂沙如同刀子一般刮在脸上, 戈壁滩一望无际, 大漠沙令人绝望。 这是一块失落之地, 神不佑,佛不保,天地不应! 唯有恶畜和魔鬼同行…… 魔鬼部队押送着羊宏盛等一干人犯已经深入魔域沙漠十多天了,虽不曾再遭遇过土匪强盗,但伤亡仍旧持续,数千人的队伍,已然死伤过半。 人犯大多曾经身居高位,不乏一地父母官,阅历过繁华世界的人们,如今置身这里,身体和意识上的差距简直如同天地之遥,很多人不能适应,更加不能接受,有自残自杀的,有癫狂杀别人的,有变疯的,有自暴自弃的,每天都有死人,死亡一直笼罩着队伍。 另外置人于死地的,还有疾病和饥饿,这里昼夜温差太大,很多时候白天热的浑身大汗,夜里冻得人抱人互相取暖才能挨过,所以病魔也一直跟随着队伍,每天因病致死者甚多,被活活饿死的也不少。 大家对于死亡,已经麻木了,初时死了人,大家一齐动手,用沙子掩埋,后来死了人,不是抛尸荒野不管不顾,就是被其他幸存者吃掉。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存活下来,才是奇迹。什么海市蜃楼、鸣沙、流沙、沙窟,他们都经历过,世上还有比这里更恐怖的地方吗? 这一日队伍不知不觉中行到一处白色沙漠地带,人们被烈日暴晒的头昏脑涨,已经不记得正常沙漠的样子了。 “大家小心!”魔头首先发现了问题,叫道:“这里有白沙!” 经由魔头提醒,魔鬼部队的其余七人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白沙!”长虫本来骑在马上,打着瞌睡,这一下嚎叫起来,吓的周围人们惊恐莫名。 “白沙怎么了?”羊承仲问道。 “白沙意味着有沙魔,就是这沙漠如同有生命一般,它会吞噬人、马、骆驼,大家都要小心了!”长虫说道,眼望远处。 人犯队伍看魔鬼部队这几人突然异常紧张,神色惊惧,如同面对强敌一般,不由得不害怕起来,虽然此时是白天,却好似随时会出现恐怖的事情。大家行进速度开始放缓,其实一直走的很慢,现下走的更慢了,很怕一个不留神,惊扰了什么怪物一般。 队伍行进到一个坡顶上,前方是非常陡峭的下坡路,再往前走,都不用迈腿走路,顺着坡度,在沙坡上滑下去就行了。有些年纪小的,真个躺下来,非常轻松自如地滑到坡下,优哉游哉,哈哈大笑,一改刚才的紧张气氛,大家突然活跃起来,很多人更是跃跃欲试,打算滑下陡坡。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奇怪地道:“怎么回事,感觉沙子颤抖。” “是啊,是不是要地震?” “动了!动了……” 随着人们的惊呼,沙漠逐渐在流动着,向着坡路下流动,开始时较慢,流速逐步增快,有些先行一步到了坡下的人,竟被沙子掩埋,好不容易挣扎着露出头来,上面的沙漠又一浪打来,真个将其埋住了。那沙坡上的沙粒就如同河水顺流而下,滚滚而去,诡异万分。 “这不是流沙,这好像有生命的一般。”魔头叫道,看向身后,很多人感觉不妙,一起看向身后。久在魔域沙漠生活的魔头,无疑是大家遵照的典范,随时随地都在观察他的举动,跟着他的行事执行。 但见来的路上,一波一波沙浪涌现,像极了海浪,初时沙子波浪幅度还较小,随着一波一波涌过,慢慢幅度增大,那沙浪一波更高过一波,波涛汹涌,最后竟是沙浪滔天,铺天盖地,一个沙浪足有数丈之高,原来沙漠中也有惊涛骇浪,这要是盖到人身上,如同碾死一只蚂蚁。沙浪不比海浪,更伴随有沙尘,乌烟瘴气,遮天蔽日,天象阴森,骇人听闻。 事发突然,人们惊叫着,哭喊着,声嘶力竭,恐惧之下,不等沙浪扑到,自己就向坡下跑去,因为根本没有逃路,向哪跑都躲不过滔天巨浪,那不是海浪,而是沙浪,砸在头上,很多人头破血流,血染白沙,瞬间没入沙中,如同吞噬一般,异常恐怖。 羊宏盛和家人本来在一处,逢此惊变,早被人群冲散,他只和自己的小妾荣儿手搀着手,也向坡路下跑去。 “荣儿,你还年轻,你快跑吧,莫要管我一把老骨头。” “老爷……老爷……” 荣儿的一双小手使劲住着他的手,没一刻分开的时候,任凭羊宏盛挣脱,就是牢牢地抓住,也不知道她是因为害怕的,还是对老爷一往情深,不忍放弃。 “……我们快走,老爷……老爷……” 羊宏盛到底年岁大了,行动迟缓,很多人都到了坡下,仍旧向前猛跑,他和荣儿却是越走越慢,还没到坡底,多次被沙漠冲击的倒地不起,多亏荣儿年轻力盛,将羊宏盛扶起,继续逃离。 白沙漫天,沙尘遮日。 但见那坡顶沙浪翻腾,沙中隐隐现出一个怪物来,有头有角,颈项弯曲,脊背蛇身,四肢鹰爪,竟有些像是龙的形象,只不过周身都是沙子,完全是条沙龙,高高在上,睥睨魔域,势不可挡。 “是沙魔,沙魔现身了!”魔头常年在沙漠中活动,当是见过此等场面,催促大家分开逃跑。 那沙魔张开巨口,从天而降,俯冲到人多的地方,一口吞下十余个人,利牙一合,献血喷洒,掉落下来一些残肢断臂,惨不忍睹。 这一下人们更加惧怕了,叫喊的声音都吓没了,多人铁链连成一组的,很少能跑掉。 沙魔几个起落,每次俯冲下来,都会吞咽多人,一顿大吃,饕餮盛宴。 如果是遇到土匪强盗,亦或是恶魔,魔鬼部队还能拼了命与之一战,但对付此沙魔,如何战斗?秧子的飞刀,掷向沙魔多枚,刀刀射中沙魔要害,却似打在棉花上,立时陷入沙魔的沙身之中,但对它来说,如同挠痒痒,根本毫发无损。 人在沙魔面前,蝼蚁不如。 “荣儿,你快跑吧,我跑不动了……” “……我们快走,老爷……老爷……” 羊宏盛和荣儿终于到了坡底,周围人群全都沸腾了,没头苍蝇一般乱跑,此时不跑,唯有喂了沙魔之口。 那沙魔凭借滔天沙浪飞跃至半空,陡然间再次向人群俯冲而下。 人们惊叫声中,又是四散奔逃。 “老哥,小心了!” 仲孙离看到沙魔正是朝向羊宏盛而去,惊呼一声,立即飞身上前,手中紧握刀柄,仗此冲上,危难之中,他也没有细想,以自己一个血肉之躯,即使到了羊宏盛身边又能如何,救不得人,反而搭上自家性命。 他这一声喊,周围魔鬼部队八人及较远处的羊承伯、羊承仲也都听到了,一起惊慌失色,高叫:“快跑……” 说时迟,那时快,沙魔已经冲到那块人群中,一张巨型大口,覆盖了十多个人,就中便有羊宏盛和荣儿。 荣儿不及跑动,双手撒开了羊宏盛,继而就是用力一推,将羊宏盛推出了沙魔口中,自己葬身兽嘴。 不知道什么时候羊宏盛掏出黑漆匕首,情急之下,胡乱向沙魔头部又刺又砍。 那沙魔没想到受到攻击,更没想到受到此武器攻击,眼中如欲喷出火来,顺势竟然一个猛子,扎入沙漠之中,激起滔天巨大的沙浪,一股股沙石呈漏斗形喷射,好一阵才逐渐落在地面,恢复常态。 地域广袤的一片白沙,哪里还有什么沙魔,终于安静下来,沙魔隐没的地方,只有一个硕大的沙坑。 “荣儿……你在哪?”羊宏盛跑到沙坑中,四处寻找,但是任凭他如何声嘶力竭,哪里还有荣儿的身影。 劫后余生的人们,都汇聚到羊宏盛身边,议论纷纷,想想刚才的遭遇,如同噩梦一场。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魔头骑上马,招呼大家快速远离这里。 第77章 厄运频生遭渡劫 这是一个遭受诅咒的地方, 乾坤之内第一神山——神龙山脉,万山之祖,千川之源, 围绕着神山,同时孕育着魔域地界, 罪孽滋生,戾气横行。 无惧那千重磨难,枭雄齐聚, 与阎罗判官为伍,与罗刹恶魔为战, 只为救赎,开创崭新寰宇, 达到终极,寻找那传说中的深渊营地。 封印恶魔,永葆六合! 众人都是情绪低落,刚刚遭遇的沙魔,恐怖至极,前路遥遥,是否还有更可怕的东西在等着他们呢? 魔鬼部队中,大个儿、疤瘌、金喇叭等马匹不是死就是葬于沙魔之口,他们也只能步行。 当天晚上,落魄的队伍终于逃出了白沙地域,并发现了一处绿洲水潭,虽然地域范围很小,但足以令大家痛快地喝个够。经过十多天在戈壁上的长途跋涉,人们重新看到一抹绿色,双手抚摸到泥土,是一中重生般的感触,令人激动。 “嗥呜!” 就在众人休息的当口,突听附近发出几声动物的嚎叫,异常凄厉,尤其在此夜晚,能见度特别低,狂风呼啸,饥寒交迫,更增诡异气氛。 “不好,恶魔出现了!”魔头“刷”的一声,抽出大刀。 秧子、烟袋锅等人点燃了火把,他们这么多人,实际上仅剩下四只火把。 众人又开始慌乱,但却不辨东西,听嚎叫声,好似四面八方都有恶魔出没。 “妈的,这么些天来,求爷爷告奶奶,就是希望别遇着肥肉,到底还是来了。”长虫解下长鞭,四处张望。 “你们是猎魔人,遇到恶魔不是求之不得的吗?”羊承仲不禁问道。 “你懂什么?”长虫高度集中精力,又对他道:“这里已经深入魔域沙漠,要遇到恶魔,就是遇到一群恶魔,一支军队都不好对付,我们八个人可应付不来。” “不怕,我们帮你们。”旁边仲孙离举起刀来说道,羊承伯也携刀趋前。 “你们保护好你们羊丞相就好了。” “嗥呜!”、“嗥呜!”、“嗥呜!” 又是此起彼伏的一阵恶魔嚎叫声,较之刚才好像近了好多,凄厉哀鸣,直抵人们心头,听的十分难受,不只是因为害怕,更有种莫名的心神不宁之感。 “恶魔快到了,大家准备好!”魔头率众分散在人群外围。 仲孙离、羊承伯挺刀在羊宏盛身边。 未等众人心理上准备好,倏忽间,但见周围一齐涌现十多个体型硕大的怪物,但见怪物具有人形,却又很像是头棕熊,全身长着又粗又密的黑毛,足有两个正常人垒起来一般高,头部却又很小,如同豹子,尤其脖颈处拱形的颈脊,头顶上直立着一些毛发,像猪鬃一般,臂膀粗壮,两个拳头硕大无比,好一头恶魔,野猪也似的獠牙,翻出唇外,“嗥嗥”怪叫着横冲直撞。 这十多头恶魔,来的好快,但人犯队伍中只有八个魔鬼部队能派上用场,仲孙离、羊承伯锁骨穿链,战斗力只够一半,如何能与之为敌。 当时,雁行关上只出现一个恶魔,魔鬼部队集八人之力,战斗中疤瘌险些挂掉,较之如此,才将恶魔枭首,可见恶魔实力惊人,绝非轻易能对付了的。 现下,因恶魔数量较多,魔头等八人只能分别缠斗,不求消灭恶魔,想消灭掉恶魔,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真是心有余力不足,所以只是为了牵制住恶魔,引向他处,以免伤害更多人犯。 其实,恶魔体型固然庞大,可行动力却并不缓慢,虽赶不上人的灵动,却仍是追赶的众人筋疲力尽。 但见魔头的厚背大刀呼呼舞动,搅得面前一个恶魔眼花缭乱,那恶魔十分易怒,立即像头蛮牛一般猛烈撞击,魔头是想找寻机会一刀砍在恶魔头顶,不料恶魔怒气冲冲,继续撞击,突地一下,只把他撞的人仰马翻,恶魔不知轻重缓急,看那匹马倒地挣扎着,上去就撕咬马脖子,一股浓浓的马血直被它咬的伤口处喷洒而出。 魔头得此机会,跃上前,一刀正中此恶魔头顶,恶魔怪叫一声,倒地死了。 这是消灭的第一个恶魔,魔头拔得头筹。 黑子的长柄镰刀威力巨大,他在马上舞起来虎虎生风,每次击出一镰刀,都是对准恶魔要害,只打的后边跟随的两个恶魔伤痕累累,他也不着急,骑着马,带着两个恶魔兜圈子,气的那两个恶魔哇哇大叫。 金喇叭没了坐骑,只能跑来跑去,但他身材臃肿,跑起来有些费劲,此时他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持着他的武器黄金喇叭,没命价地乱跑,不想黑灯瞎火,手中火把跑起来晃晃悠悠,竟然跑到多只恶魔堆里,那几个恶魔刚咬死几个人犯,大吃大喝之时,看又来个美餐,立即扑上,金喇叭抛了火把,就地一滚,这才远离他们,险象环生,多亏一旁冲过来一骑快马,正是长虫骑马赶到,但见他“唰唰唰”三鞭子抽倒了距离最近的一个恶魔。 “老金,快上马!”长虫得空叫道。 金喇叭更不迟疑,翻身上马,二人共乘一骑,突围出了恶魔堆里。 那边烟袋锅骑个马,一手挥舞着火把,左突右冲,专找恶魔多的地方,呼啦啦骑过去,将火把往恶魔身上燎,这还真管用,只见三五个恶魔身上毛发竟然被火烧着,继而多个恶魔被烧到,初时火势还小,不成气候,过不多时,竟然烧的熊熊烈焰,恶魔损失惨重。无疑烟袋锅的火攻最为凑效,功劳最大。 那边疤瘌却是没有马骑,边跑边回身用双斧多此砍击一个恶魔的腿部,恶魔无惧疼痛,“嗥呜”乱叫着继续追击,疤瘌却是每次砍到都是一处伤口,十余次后,硬生生将那恶魔的一条腿给砍断了,恶魔倒地不起,叫声更大,看来恶魔还是有知觉的,此时用爬着仍旧爬向疤瘌,疤瘌占据上风,转到恶魔后边,一斧子砍到恶魔脖颈处,又将恶魔脑袋砍了下来。 那边秧子的火把不知何故竟然熄灭了,他骑匹老马,想学烟袋锅的手腕,也去到处烧恶魔那可多好啊!他想的倒是好,可惜靠近一个正在后背烧火的恶魔时,正要挺火把引燃,不想那恶魔突然回身,张嘴咬到了火把顶端的破布条上,脑袋一摇,竟而将秧子的火把夺下。秧子吓了一跳,激射出多枚飞刀,将恶魔阻得一阻,这才拍马后退,远离这里。 那边大个儿挑着个竹竿,逗引一个恶魔跟着他乱跑,这个恶魔却是移动速度极快,眼瞅着大个儿要被抓到了,危险之余,大个儿把竹竿抵在恶魔身上,用恶魔的冲击劲道,将自己顶着走,每次恶魔靠近,他都是用这招脱难,也算有了些经验,屡试不爽。 魔鬼部队八人对付恶魔,其余人犯躲着恶魔,较之如此,仍有很多人被恶魔咬死,惨不忍睹,水潭里的水都被血染红了一片。 想当年修筑西部长城之时,羊宏盛、羊承伯、羊承仲等人,是躲在城楼上见识过恶魔厉害的,当时有高墙、拒马、陷阱为屏障,更有上万弓弩手御敌,看的已然惊心动魄,如今什么障碍都没有,完全暴漏在恶魔面前,恐怕是难逃厄运。 便在这时,几只身上着火的恶魔,火烧火燎的,突然闯向羊宏盛这边人群,人们惊叫声中,四散奔逃。 仲孙离、羊承伯护卫着羊宏盛躲避不迭,一个恶魔动作快速,已然到了他们面前,仲孙离挥刀就砍,并要求他们快跑。人的锁骨被铁链穿过,很多动作如同被锁住了一般,仲孙离根本不能发挥自己的武力,但拼了性命不要,终于将那恶魔阻住。 羊承伯继续带着羊宏盛向后撤去。 恶魔都是皮粗肉厚,鬃毛丛生,无惧疼痛,很是难消灭,羊承伯便不想做更多无用的攻击,只保护着老父亲东躲西藏,手中大刀仅在关键时,才派上用场,可惜夜晚阴沉,一个不留神,被脚下一个死尸绊了一跤,“噗通”跌倒,后边跟随的羊宏盛亦是腿脚不便,也跟着摔倒。 这一下,两三只恶魔尾随跟上,目标就是地上爬行的羊宏盛,眼看危机时刻,羊承仲挺身而出,扑上来就挡在羊宏盛身上,一个恶魔突然出现,环抱住羊承仲,大嘴一张一合,獠牙已经刺入他的咽喉。 “啊!” 羊承仲大喊一声,将羊宏盛推开,羊承伯先站起来,拽着羊宏盛赶忙脱离这里。 就在这时,远处一道黑影划过,如同鬼魅,又是一道寒芒闪现,抓住羊承仲的恶魔头顶中剑,“嗥呜”一声,立即暴毙,一个庞然大物,如同一面墙似的,轰然直挺挺倒在地上,死了仍旧抱着羊承仲。 “羊二爷!”来人忙收了剑,去救助羊承仲。 羊宏盛和羊承伯面面相觑,一看来者,穿的是短褐,而非囚服,依稀记得是当时羊家别院中比武乱入的农夫——李万封。二人大惑不解,不禁心下嘀咕,此人如何追到这里来了?是不是受了谁人指使,来刺杀羊宏盛,也未可知。 李万封强行掰开死翘翘的恶魔双臂,将羊承仲救了出了,不想后面又上来两个恶魔,多亏魔头和疤瘌冲上解围,缠住了它们,李万封这才将羊承仲抱到安全地带。 羊宏盛和羊承伯跑到羊承仲身边看视,但见他脖颈处一个很大的血窟窿,鲜血咕咕冒出,眼看是救不活了。 那边羊承仲的娘子糜氏亦跑过来,伏在他身上哭道:“相公,你不能死啊,你的《山水注》还没记述魔域沙漠呢!”她是想用此事,激发羊承仲活下去的动力。 “你……没事就好。”羊承仲很欣慰地深情看着她,道:“《山水注》靠你了!” 众人无不黯然神伤。 “羊二爷!”李万封对他道:“我是来报恩的,你给我个机会。” 只听羊承仲气若游丝地道:“多谢……英雄相助,帮我……保护……我爹……”说后,闭目而亡。 糜氏悲痛欲绝,放声大哭。 这一下,众人斗志陡升,羊承伯、仲孙离挺刀上前,非常积极踊跃地找恶魔决斗,连羊宏盛亦有拼死的打算,掏出黑漆短匕,就要冲上去找恶魔拼命。 说来也怪,恶魔突然都向后撤,竟然快速远离这里。 众人知道恶魔的厉害,看恶魔跑走,也就不追了,都返回至羊承仲尸体前默哀。 大家齐心合力,将羊承仲埋葬在水潭旁边。 围绕着新墓地,人犯队伍正在休息。 李万封亦不用麻袋包裹他那骨剑,如今背负在背上,走到羊宏盛身边来,仲孙离、羊承伯不免紧张起来,手握大刀,看他动向。 “相爷,我愿跟随您,收下我吧。” “我现在已经无权无势无财,与一个濒死之人毫无两样,你跟着我有什么好结果呢?” “不瞒您说,羊二爷曾经救过我命,我能活在这世上,也没有其他意义,莫不如追随于您,替羊二爷保护相爷。” “我们是要去棺材寨,你若想好,便跟着吧,腿长在你身上。” 一番对话之后,李万封加入羊宏盛的队伍,只不过仲孙离、羊承伯一直对他心有忌惮,暗中密切观察着。 到如今,整个人犯队伍,幸存者不及一千余人。羊宏盛的至亲骨肉,一个个接连死去,只剩下长子羊承伯、二儿媳糜氏,令其悲伤不已。 第78章 弘法迎迓六王爷 滇池省省会靖城骆府,议事堂上,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上方端坐于虎皮官椅上,下边十多名武将分列两旁,其中包括骆仁敏和燕鹏飞。 只听骆博明说道:“因护国大法师、执政活佛厝仲活佛年事已高,重病缠身,所以最近一段时间,轮回寺一直准备推选摄政活佛一事。朝廷派六王爷前来监理,不日即到,我们滇池省军方要派出一位将领,作为推选活动的护卫,尤其保护六王爷周全。”说着,看了眼堂上所有人,问道:“诸位将军,有谁愿意自告奋勇,担此重任?”骆博明说完后,环视一圈众人,最后落在骆仁敏身上,期望地看着他。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免嘀嘀咕咕起来。 “去保护王爷,这可是件难伺候的活儿!” “就是,一个不如意,就对我等打骂起来了,谁愿意去谁去。” 骆博明见骆仁敏不动声色,不免有些生气,本来昨晚自己和夫人阮夫人已经对他讲好了,这可是一件好事,多多接触这些皇亲贵胄对你以后的仕途大有帮助,骆仁敏初时不情不愿,坚持拒绝,但最后熬不住父母劝说,这才勉强同意的,不知何故,到此当口竟然又闹起情绪来了。 “这孩子真是被惯坏了!”他心中不禁有些怒意。 “启禀使君,末将愿往!”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窃窃私语,更将骆博明的心中不快消减一二。但见说话声音从后面传来,众人一看竟是燕鹏飞。 燕鹏飞刚才看大家都不回应骆使君的话,十分尴尬,他挺身而出,是为了给大人一个面子,给同僚一个台阶下。 骆博明看了看燕鹏飞,没有说什么,反而去问骆仁敏,道:“敏儿……骆仁敏,你可愿往?” 骆仁敏大咧咧笑道:“听说六王爷武艺高强,是位武痴,还用人保护吗?” 一句话,又激怒了骆博明,换做别人说此话,早被他斩了十次八次了。骆博明没有对儿子发过火,此时大庭广众之下强忍着,道:“废话,六王爷身份尊崇,自身武功再高,也不能随意出手,必须有人保护才行。”说了句重话,实在不想让儿子当众难堪,便又道:“现在是多事之秋,天下不太安稳,必须有人保护当权者。六王爷此行,代表皇上,不可不重视。” 骆仁敏回道:“我最近要操练受阅部队,实在不能分身去保护六王爷。” 骆博明暗暗叹了口气,对于他这个理由,骆博明只能勉强接受。遂任命燕鹏飞为推选会议的全寺护卫,统领一队官兵,先行前往天山迎接朝廷监理一行人等。 燕鹏飞领受命令,正待要走,不想又被骆博明叫住了,唤他近前来说话。燕鹏飞不明所以,赶忙走到骆使君虎皮官椅旁。 骆博明从袖口摸出一本册子,交给燕鹏飞,道:“此乃《骆家拳法》图绘本,我连夜看着画师画出来的。你见到六王爷,一定亲手交给他老人家,就说‘我知道王爷喜爱武学,连夜绘此图本,以慰王爷求取神功之心。’” “是,末将记下了。” 燕鹏飞收好册子,施礼退出议事堂,立即领兵出发。 ************************************************************************* 燕鹏飞带领一队骑兵行进在天山北麓,到了一处乱石阵中,此时正好晌午,他便命人埋锅造饭,自己在周围巡视一圈。 但见天山近在眼前,巍峨陡峭,临近乱石阵这一侧悬崖绝壁上尽是些坑坑洼洼的洞穴,当是昆仑族人天葬墓地,十分诡异。 燕鹏飞不禁想到不久前,在此处与伊娃的邂逅,便不由得拿出当时在岳莱国石林村临别之际,伊娃赠送给自己的锦帕来,心里暖融融的,继而想到自己的书信,不知她是否已经收到。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嘚嘚声由北方传来,燕鹏飞立即警觉了起来,向声音来处望去。只见树林中一队官兵,旌旗招展,长戟林立,簇拥着一骑骏马前行。马上之人三十多岁年纪,身材挺拔,器宇轩昂,其余人等都是身穿铠甲,他却是一身平民打扮的直裾,当然是十分华丽的面料,上等考究的手工,头戴黄金珰附蝉为纹后饰貂尾的武冠,可想而知身份并不一般。 此时此刻,在滇池省出现这样一位人物,当是来头不小。 就在燕鹏飞观察他们的时候,对方亦发现了燕鹏飞的骑兵队伍,马上停止了前进。 “我们是朝廷禁卫军,尔等是哪支部队的?” 对方首先问话,是由居中位平民打扮者身后一个身穿御前侍卫官发问的。 燕鹏飞当即认出此人,正是自己前不久龙城一行求取虎符认识的御前三品带刀侍卫钟辛,兴奋之余,忙上前笑道:“钟大哥,是我呀,可还记得燕鹏飞?” 那边钟辛看了他,亦是十分高兴,笑道:“燕老弟,果然是你呀!”说着下马,跑上前与燕鹏飞拥抱,二人相见,分外亲热。 “快来拜见六王爷!”钟辛引领着他来见六王爷龙载离。 “末将燕鹏飞,参见六王爷。末将奉骆使君之命,前来迎接六王爷一行。” 龙载离在马背上端详着燕鹏飞,问道:“既然迎接本王,那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也是刚到此地,正要搭伙做饭。” “很好,我们也搭个伙吧。”龙载离命令手下在此休息。随行官兵这才纷纷下马,亦开始埋锅造饭。 原来,钟辛正是此趟保护龙载离滇池一行的侍卫,御前侍卫不止要保护皇上,更要保护为皇上办事的皇亲国戚。 当下,龙载离、钟辛、燕鹏飞坐在一处,攀谈起来。 燕鹏飞将出发时骆博明交代送给六王爷的《骆家拳法》立即呈上,说道:“骆使君知道王爷喜爱武学,连夜绘此图本,以慰王爷求取神功之心。” 龙载离哈哈一笑,接过《骆家拳法》翻看了几页,看样子并不十分珍视,只笑道:“骆使君有心了,听说当年骆使君的父亲就是凭借这套拳法救下皇爷爷的,战阵中赤手空拳,厉害呀厉害!” 钟辛对燕鹏飞道:“我们一直赶路,能在这里碰见燕老弟,实在太巧了。”转首又对龙载离道:“上次见到他时,还是个都尉,没有多久,如今成了将军了,年轻有为呀。” “哪里哪里!”燕鹏飞赶忙谦虚几句。 “听说你领兵去岳莱国大胜而归,果然了不起。” 龙载离突然对燕鹏飞有了兴趣,亦问道:“燕将军是否和燕南天有些渊源呢?” 燕鹏飞多次被人提及此事,已然习惯,解释一番,又道:“今年中原一行,直至现在,仍旧有人错认我为另一个人,或者觉得我们有关系,实属无奈。” “原来如此,本王即是其中之一。实在太过相像,认错在所难免。” 钟辛在旁帮着龙载离说话,道:“六王爷爱好武术,曾跟燕南天习武最久。看来见了燕将军,引起了六王爷的想念之情。” “嗯。”龙载离点了点头,他本是个心胸宽广之人,此时却有些伤感起来,道:“想当年,本王的武艺就是燕南天启蒙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内外兼修,令本王喜爱上了武学,直至今日,欲罢不能。” 这边他们说着话,那边厢已经做好了饭,众人胡乱吃了一顿,正待上路,南边又有马蹄之声传来,过不多时,但见几十匹马出现,都是僧人打扮,也有些奴仆。 燕鹏飞打眼一看,为首者却是昆仑山轮回寺的弘法活佛多吉旺堆活佛,忙上前双手合十,拜伏道:“拜见弘法活佛。” “燕将军,你在此做甚?”多吉旺堆活佛昂头问道。 “在下受骆使君之命,迎接六王爷赶赴靖城。” “哦?六王爷何在?” “这位便是六王爷殿下。”燕鹏飞指引其见过龙载离。 多吉旺堆忙滚鞍下马,上前拜见,道:“轮回寺多吉旺堆,拜见六王爷殿下。多吉旺堆迎接六王爷,驾临普陀罗宫。” 龙载离哈哈一笑,上前扶起多吉旺堆,笑道:“本王初来乍到,滇池省人杰地灵,还望弘法活佛多多关照。” “岂敢岂敢。”多吉旺堆满脸堆笑,从袈裟袍子中摸出一本古籍,恭恭敬敬双手呈上,道:“为欢迎六王爷殿下,多吉旺堆准备此礼物,赠与六王爷殿下。” 龙载离又是哈哈一笑,将古籍拿在手中,并不翻看,只看封面,但见上写着“金刚咒”三个大字,倒吸一口凉气,说道:“此乃《金刚咒》是也?” 多吉旺堆陪着笑脸,躬身点了点头,双手合十,十分虔诚。 “本王早听说过此护体神功秘籍,但应属佛教小宗派内高僧大德才有资格学习,本王如何能练呢?” 多吉旺堆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六王爷若不嫌弃,可拜在我门下,皈依佛门,做一个俗家弟子,自然可练得。当然,那都是幌子,给外人做做样子,习得了此神功,那才是自己的。” 后边燕鹏飞和钟辛见了他这等巴结,面面相觑。 “弘法活佛这个提议很好,待本王考虑考虑。”龙载离说着,将古籍又还给他,哈哈一笑,当先骑上马去,命人打道前行。 于是,众人又簇拥着龙载离,前边燕鹏飞的骑兵开路,后边多吉旺堆活佛的僧团跟随,一路无话,向靖城而去。 第79章 红发柔情寄相思 伊娃从寒冰王国返回利尔逊大平原的时候,利尔逊共和国南、北两个政府已经开始从陆战加入了海战。因两个政府都拥有战舰,北部政府占据新海港城,南部政府占据失落天堂港湾,遂都宣称对海上拥有主权,如此新海港城便于从奥古斯特王国、沃伯翰帝国接受物资,而失落天堂港湾可以接收来自南部半岛上的物资。 而伊娃正是从寒冰王国的首都冰城,一路向西经雪豹王国至奥古斯特王国的朱诺海港,再乘船返回的利尔逊大平原新海港城,可见一路并不顺遂,随时都有被敌方战舰炮火吞噬的危险。 北部政府的首都是利尔逊城,距离西边的新海港城两天的路程,这里现在是北部政府的大后方,距离主战场较远,人们的生活还算安定。 伊娃进了利尔逊城后,先是来到共和国医院,这里是大平原上第一座医院,早在克国联军初次踏上这片土地时,或者说武力入侵这片土地时,最开始建造的就是这座医院,天神教堂都是其后建造的。 她来此是要看望她的母亲凯莉,也就是利尔逊共和国第一任总统的夫人,当年亦是开国先贤之一。因她在年轻的时候,由于战争伤及头部,后来即使伤愈,但是仍旧经常忘记事情或者疯癫不止,尤其最近几年,因为伊娃的父亲奥利佛病逝后,她的精神状态更是每况愈下,几近崩溃。 当伊娃进入母亲的房间后,却发现房间空空如也,并没有母亲的身影。正在她疑惑之时,只听窗外有女人叫道: “救命啊!救命!” 叫声并不是她的母亲,但她能感觉到应该和母亲有关。 伊娃纵身跳出窗外,只见不远处的花圃间,一个年纪不大的女人正被一个红发妇人追击,而刚才的叫声正是被追击的女人,红发妇人正是伊娃的母亲——凯莉。 凯莉并没有武器,但却异常悍戾,脸上青筋暴起,凶相毕露,双手攥拳,得着机会便对那年纪不大的女人进行擂击。 “殷卡人,天神不会宽恕你们的,纳命来吧!”凯莉边打对方边威胁道。 “天神保佑!我不是殷卡人,放过我吧!” 凯莉的行凶殴打引来了很多人,但大家迫于她的凶狠而远避不迭,其中有人将其称为“红发魔女”。 伊娃更不多想,忙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双臂环抱住凯莉腰身,将她一把抱起,向后退去。她比母亲高出一个头,身高上占据优势,但对方却是近身格斗的专家。只见凯莉四肢乱舞,疯狂挣扎,待看清形势后,忙身体不动的情况下,双手后翻,直抓伊娃要害,伊娃吃痛,一把放开了她。母女两个在花圃间交起手来,扭打搏击。 周围的人们聚集的越来越多,吵吵嚷嚷,这就打扰了凯莉的注意力,她本就癫狂,因为人多,此时又有些害怕起来,出手不免速度减慢,早被伊娃又是一把抱住,二人一同摔倒在地。 旁边突然跳出来两个大汉,按住了凯莉,又出现一个僧侣打扮的老者,为她灌下一瓶液体,凯莉这才逐渐放松下来,沉沉昏睡过去。 伊娃不禁为刚才的一幕感到后怕,自己的母亲根本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跟谁决斗,也正是如此,多亏她神志不清,癫狂不止,这才被伊娃找到破绽,否则她是绝难对付自己母亲的,要知道,自己的这点战斗技巧,也得传自母亲。 “你们喂给她喝的是什么?”伊娃放开了母亲,看那两个大汉将她抬上担架,送回母亲的房间。 “没什么我的孩子,那是烈酒,”老年僧侣沙哑的嗓音,几乎分辨不清话音,道:“我发现你母亲酒量不济,正好让她醉倒才好,就让她安心的睡吧。” “好的,雷奥老师,我听您的安排。”伊娃说着,跟他回到他的操作间。 雷奥身材矮小,脸上皱纹密布,常年戴着一顶棕色帽子,长大的僧袍拖地,走路却是又急又快,当先带着伊娃进入一间冰冷的他自己称为手术间的屋子。 “雷奥老师,”伊娃问道:“我的母亲,她现在病情怎么样了?” “你也看到了,不是很好,我的孩子。她现在清醒的时候少,而发疯发狂的时候较多,而且十分暴力,我们有多名医生被她无情的打伤了。” “我很抱歉。” “你的母亲,曾经是一名女战士?” “是的,利尔逊女战士军团,为开国创立无数功勋的军团,就是由她创立的。” “怪不得她那么熟悉人体骨骼结构,下手必有人骨折。”雷奥摇了摇头,大为赞叹,又道:“说真的,如果她清醒,我有很多人体方面的知识想请教她呢。” 伊娃苦笑一下,道:“雷奥老师,您就不要挖苦我们了。我知道凭您的精湛医术,如果我父亲当年病倒时有您在,他也不会因放血疗法而去世了。” 雷奥用沙哑的声音道:“孩子,这是天神的安排,请顺其自然。” “那么,您有什么方法,可以治疗好我的母亲?” 雷奥道:“你母亲头部创伤很严重,而且常年积患,已经不能治愈了……我很遗憾。但是,我会尽力让她不再痛苦,或者说减免痛苦,而不至于更加危急。” 伊娃听着他的话,心里百感交集,自从她记事开始,母亲就时常暴躁,涵养超群的父亲总是一度忍让,而在母亲表现正常的时候,又是那么善良、仁义,简直形成鲜明对比。 “求您帮帮她。”伊娃眼圈湿润地道。 他们正说这话,忽然一股浓烈的腥臭味道蔓延在屋子里,令他们直皱眉头。 “不要介意。”雷奥说着,从桌子下面拉出一个冰桶,里边用冰块敷着两颗头颅,正是伊娃从神龙国带回来的那两个恶魔头颅。只听雷奥说道:“这两颗头颅被我解剖了,经常拿出来看看,现在早已经腐烂,但我就是不忍心丢掉,太稀缺了。” 看来,当时请求伊娃到神龙国寻找恶魔首级的正是这个雷奥。虽然利尔逊大平原北部地区也有魔域沙漠,而且时常有恶魔出没,但却极少有人胆敢冒生命危险去图猎恶魔,这点绝对比不上神龙国的猎魔人。 “解剖?有什么发现吗?”伊娃不经意地问道。 雷奥突然来了兴趣,道:“非常完美的头颅,构造简直和人类极为相似,我觉得这些恶魔,也就是神龙国人所说的‘肥肉’,应该也是人类的一种。” 伊娃对此闻所未闻,惊诧道:“恶魔是人类的一种?” “是的,我的孩子。天神造物,一定有他的道理。恶魔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我现在初步的印证是和人一般无二,但还需要大量的实验,当然最好供实验的恶魔越多越好。” 伊娃只得道:“如果有机会,雷奥老师,我是说有机会的话,我会再从神龙国购买更多的恶魔头颅回来,供您做实验。” “那就太好了,不过,我过一阵要到前线去了。” “去前线?圣迪沙州吗?” “是的,我主动提出来,要去前线为伤者救治,圣迪沙州太缺少医生了。” “那我母亲怎么办?” “不要紧,我已经安排好人手,接替我照顾你母亲。” ************************************************************************* 伊娃见过母亲,虽然凯莉后来一直昏睡不醒,但到底无碍,对于伊娃来说总算放心了,她这才又来到奥利佛宫,此乃共和国北部政府官员办公之所在,是以伊娃的父亲,也就是第一任总统的名字命名的,这是他去世后施行的官方命名,之前这里只叫做“共和国官署”。 她本是要见斯普林霍尔总统,向他汇报此行寒冰王国,与富商尤金的商议结果,想来这个结果会令他高兴吧。但很不巧,斯普林霍尔于今天早上去往殷卡人自留地,是去宣传动员殷卡人参加内战,保卫北部地区。 殷卡人本是利尔逊大平原上的土着民族,后来克国军队进驻大平原上后,曾经驱逐、屠杀过大批殷卡人,殷卡人也做过殊死决斗,反击中双方互有死伤,尤其建立政权以后,殷卡人只有小块的自留地供他们生存。如此看来,斯普林霍尔总统此行并不会太顺利,也说明他到了非拉拢殷卡人不可的地步,否则绝不会去做此尝试。 没有见到斯普林霍尔总统,令伊娃有点失望,她很想马上也前往殷卡人自留地去见他,否则耽误重要事情,那就得不偿失了,但门卫却交给她一大摞书信,由此打乱了她的行程计划。作为共和国外交官,伊娃经常能收到来自各地的信件,不足为奇,但奇怪的是,这些书信中有一封是来自神龙国滇池省,是燕鹏飞托人送来的,这令伊娃激动不已,心情开始愉悦起来。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信件,初时还担心信上内容是用神龙国语言所书,自己看不懂,正打算找谁来帮忙翻译一番,但展开来一看却是歪歪扭扭的克国字母,这才放心,更加对燕鹏飞的这片学习克语的心意而感动。 只见信中写道: 伊娃,你好! 我收到了你的信件,十分激动,虽然看不懂文字。但可能是上天的安排,一位懂得克语,曾经也是克国人的朋友因伤被我接到家中修养,由此我才有机会识别克语,看明白你的信。我正在努力学习克语,希望我们下次见面时,可以用克语交谈。 每次想到我们在滇池省天池的邂逅、在天山的联手对敌、在南部半岛的遭遇,都会令我难忘,认识你是我一声莫大的幸运。 对于一个孤儿来说,拥有一个栖身之所,每日吃饱穿暖,我应感谢苍天才是,尤其拥有今时今日的一切,无论人、事、物,我都倍加珍惜。 但是最近一段时期的遭遇,令我想法大变。我的恩人,也就是你称作“副皇帝陛下”的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我对他的看法一落千丈;养育我的神龙国朝廷,对待百姓的态度也令我十分反感;还有我们这些当兵的,对百姓作威作福,对当官的卑躬屈膝,简直令人作呕……这是一个怎样的天下呀?说不得,也许我真的会去利尔逊大平原找你。 我赠送给你的天珠,你还戴着吗?反正我是经常拿出你送我的锦帕来看。 希望你一切都好。 愿佛祖保佑伊娃! 燕鹏飞 于靖城 第80章 恩怨情仇终消弭 克罗奥斯联合王国,是由六个信奉天神教的国家组成,他们围绕着绵延万里的克罗奥斯山脉分布,人们传说克罗奥斯山脉如同一个俯卧的巨人,头部在西,双脚在东。 而在这个巨人头部偏南的地方,正是沃伯翰帝国,曾经的沃伯翰王国,由人民经过革命推翻王权而建立的国家。刚开始的时候,因为革命、动乱、暴行,整个国家曾经血流成河,人头遍地,成为帝国十多年来,这个国家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沉不变的是她的繁华,尤其沃伯翰帝国的首都玫瑰城,一如既往的美丽。 现在,杰奎琳女伯爵就坐在玫瑰城远郊的一座监狱典狱长办公室中,正是传说中十分森严的“玫瑰塔”监狱。 办公室中只有她和典狱长塞缪尔二人,在办公桌上摆放着一个木匣子,那是杰奎琳带来的,她其实来过这里多次,每次来,都带有类似的物品。 典狱长塞缪尔轻蔑地看着她,和她带来的木匣子。 杰奎琳展露笑脸,芊芊玉手抚摸着木匣,然后用食指轻轻拨开木匣的盖子,果不其然,里边装的是满满的金光闪闪的金币,奥古斯特金币。 “我的典狱长大人,这样的金币看着不令人垂涎三尺吗?”杰奎琳对他说道:“监狱外面大门口,我的马上车,有一大箱子这样的金币,都是您的。” 塞缪尔轻轻呼出一口气,仍旧保持严肃的表情,道:“女伯爵阁下,您的诉求,还是要我放人?” 杰奎琳点了点头,轻轻抚弄一下鬓角的卷发。 “天神保佑!人民信任我,让我来做这个典狱长,我不能做昧着良心的事。” “您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看不透这个世道。” “我向您介绍一下,”塞缪尔抬头看看天花板,又扫视一圈整个办公室,说道:“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房间,曾经是奥锐吉王室先祖的书房,这所监狱曾经作为沃伯翰王国王宫存在几百年,后来荒废了几百年,最后作为奥锐吉王室关押犯人的监狱又存在了几百年,这里见证着沃伯翰这个国家的兴衰荣辱,这就是历史,杰奎琳女伯爵阁下,您可以不尊重我,但请您尊重历史。” 杰奎琳媚眼传情,笑脸如花,轻声问道:“我的典狱长大人,您是不是有其他要求,您可以提出来嘛。” 塞缪尔虽然上了点年纪,但仍旧坚持锻炼身体,参加劳动,保持着年轻人的体型,又高又瘦,身材十分匀称,正是男人最具魅力的时候。他此时叹了口气,道:“您真的这么强烈要救出此人?难道他比曾经的沃伯翰帝国皇帝克拉克还重要?您如此费尽心机,如果用在厄运岛上,可能早就营救出克拉克皇帝了。但你一直对玫瑰塔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犯人施救,不惜进行高额贿赂,令我非常好奇……你们到底什么关系?”不等对方回答,他又说道:“这个监狱,不像您想像的那么简单,自从我接手做典狱长后,这个监狱还没有不通过法律程序放走的犯人。” “我很敬佩您,我的塞缪尔典狱长先生。我相信这个国家,乃至我们整个克罗奥斯联合王国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您这么正直、这么强硬、这么清廉的官员了。” “请不要给我戴高帽,我是不会被你打动的。” “看来我要想点其他办法,救出这个人犯。天神助我!” “这半年来,你没有再来监狱贿赂我,还以为你放弃了这个犯人……” “哦?原来你这样想的。” “据我所知,”塞缪尔想了想道:“您绝不是轻言放弃之人,后来我就想,您可能会采取其他方法救出人贩,想到您的雇佣兵军团,只要派他们来攻击我们这个小小监狱,这样做对您来说更省事,所以,我还加派了人手,重点看管这个人,以防发生劫狱。” “哈哈,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此人树敌太多,外面仇家一大把,被人捷足先登了,我反而会追悔莫及。” “嗯,我帮您保护的他好好的,一根头发都不少。” “我真是要谢谢您了,典狱长大人。”杰奎琳说着,拿出一封信来,展开放在塞缪尔面前,说道:“我想您有必要看看这个。” 塞缪尔拿起信件,认真看了起来,只一眼双手就开始痉挛起来,继而呼吸急促,看的出来,他很紧张,嘴唇都有些颤抖了,道:“我的泰坦迪沙天神啊!菲利普……亲王!他……他还活着?” “亲王和亲王夫人,哦,还有他们那可爱的女儿,都活的好好的。” 塞缪尔抖动的双手和深深的呼吸,使老眼昏花的自己看不清信上的内容,他用了好长时间令自己平复下情绪,这才坚持着看完了信,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杰奎琳一直不去打扰他,她看到塞缪尔坚毅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两道泪痕,她努力地想去理解塞缪尔的心情,但很难把握,遂并不急于袒露自己的想法,最后又拿出那把大剪刀,修剪植物的大剪刀。 原本情绪稳定一些的塞缪尔,看到了这个大剪刀,重又激动起来,颤抖的双手抚摸着它,他还记得这把剪刀其中一个刀刃上有块缺口,因不影响使用,他一直没有修补,现在去找这个缺口,竟然还在,正是自己当年送给他们,防身之用。 杰奎琳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这是一位性情中人,值得深交。 “当年,我虽然正当壮年,但却工作不顺,从乡下来到玫瑰城,想找份糊口的营生都很难,屡屡碰壁,家里小孩又多,全家都快饿死了。我困苦的都想到自杀,天神啊!身处无尽苦难、没有希望的时候,多亏了亲王和亲王夫人,他们得知我的情况后,给了我一份从来没做过的花匠活计,帮助我们一家度过困境。我如何能忘却他们呢?”塞缪尔轻拭泪痕,又道:“天啊,这么多年来,我以为他们早就遭遇不幸,每次我和我老婆说起亲王一家,都会十分伤感。 “将近二十年了,我们全家都在祈祷,祝愿亲王一家在天国幸福。无论他们王室对人民做过什么,至少对我们家而言,他们是恩人,是天使…… “现在……知道他们一家都好,比什么都好。请不要告诉我他们现在的住处,只要他们活着就行了。” 杰奎琳见他半天没有说话,便轻声问道:“看在天神的份上,您会把我要的犯人给我吗?” “我不知道,女伯爵阁下,”塞缪尔想了想道:“我想我应该报恩。” ************************************************************************* 杰奎琳女伯爵的马车飞奔在旷野中,后面跟随着十余骑快马,再后面又跟随着十多只狼犬,马蹄声、车轮旋转声、狼犬吠叫声交织在一起,呼啸而过,飞驰电挚。 马是奥古斯特的纯血马,虽然品质不算上乘,但这么多纯血马在一起,任何国王都很难做到。马上骑手清一色黑色大氅,如同魔鬼,令人见了望而生畏,远避不迭。 犬是雪豹王国冰峰地区的品种,腰细身长毛滑耳立,极具野性,十分凶猛,狂吠嚎叫中,紧紧跟随主人。 他们从玫瑰塔监狱出来,一路狂奔,专找无人之处荒山野岭而去。玫瑰塔所在地已经很偏僻了,这回奔驰一路,越加荒凉。 马车终于停在一处峡谷附近,其余马匹、狼犬亦都跟着驻足,以其马首是瞻。杰奎琳下了马车,命人将犯人带出来。 马车尾部有一放置行李箱的木架,此时上面放着一个很大的木箱,一个保镖走到此木箱前,用刀子撬开锁头,箱盖掀起,立即露出一个蓬头垢面满脸长须的脑袋来,大口大口的呼气,脸都涨紫了,十分辛苦,好像再晚一会,就该被闷死了。 这个木箱原本放了贿赂玫瑰塔典狱长塞缪尔的金币,现在金币留在了典狱长办公室里,换来了一个大活人。塞缪尔同意交人,却不想收这些金币,但哪里违拗的过杰奎琳女伯爵,只得同意杰奎琳的提议,这些钱用作玫瑰塔监狱的修缮费用而已。当然,塞缪尔愿意怎么用都行,谁也管不了。 两个保镖从木箱里被架出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乱糟糟的花白头发像稻草一般,遮挡双眼,胡子几有十多年未剪过,垂在胸前,远看他的脑袋如同个狮子,仍旧穿着囚服,又脏又旧,跟乞丐又有什么分别。 杰奎琳走近他,手中不知何时握有一把匕首,她用匕首刺啦一声,划开他穿的囚服,老人瘦骨嶙峋的胸膛掩在胡须之下。 “知道我是谁吗?”杰奎琳说着,用刀尖在老人胸前划了一道。 “啊!”老人疼痛难忍,大叫一声,胸前刀伤立即渗出鲜血,他这一吃痛不免要挣扎,苦于双手各被对方一名保镖如同铁箍般的手攥着,动也不能动。 杰奎琳用沾有血迹的刀尖拨开他眼前乱发,马上露出一双惊恐的蓝色小眼睛,杰奎琳的刀尖在他两眼前晃动,道:“没错,就是这双眼睛,属于伊诺克所有。”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老人害怕至极,惊慌失措地道:“天神保佑,放过我吧。” “我是谁?我是圣迪沙王国沙海杂市木匠的女儿,父母被你杀死后,我被你挟持至奥古斯特王国,卖于雇佣兵首领克里姆罗德老头子,记起来了吗?我要为我父母报仇!伊诺克,今天你的死期到了,天神也救不得你!” “你是……”伊诺克的眼神不止是恐惧,更有惊疑。 “你记起来了吗?”杰奎琳不用刀子,直接用手指抠进他胸前伤口里,本来细小的一道刀痕,硬生生被她手指钻入,一股鲜血冒了出来。 伊诺克痛彻心扉,疼的简直不能呼吸,“啊!啊!”大叫着求饶。他身上沾满了自己的鲜血,引得周围狼犬跃跃欲试,紧紧盯视着他,一阵阵乱叫,伸出来的长舌头上满是唾液,简直垂涎欲滴。 “杰奎琳!” “很好,你还记得我,哼哼。”杰奎琳冷笑道:“你不止杀死了我的父母,更加毁了我的童年。” “我,我毁了你的童年,但我带给你一个不同凡响的现在,不是吗?” “住口,你在沃伯翰玫瑰城做下了什么,难道自己不知道吗?你是个刽子手,你杀了沃伯翰整个王国贵族、你杀了几十万沃伯翰平民,你知道吗?你要下地狱了,天神都不会眷顾你!这世上有很多人想杀你,谁会想到你会隐藏于监狱中,苟延残喘活到现在。” “不!不!不!”伊诺克争辩道:“我在玫瑰城是身不由己的,我被人推举为国民革命自卫军领袖,很多事情,我已经控制不了混乱的局面了。” “你这个魔鬼!” “杰奎琳,”伊诺克可怜巴巴地道:“你放过我吧,我已经为自己的恶行,尝到了恶果,我在监狱里待了快二十年了。” “还不够,你必须去地狱受罪,直至永远。” “二十年的牢狱饭,不是谁都能吃的下的!” “我既然能找到你,就知道你的一切。你之所以躲在玫瑰塔监狱,不是作为惩罚,而是你计划好的一个步骤,通过一个小小的罪行,打乱人们的判断,这才被收监。你的同党,其余国民革命自卫军骨干成员全部被绞死了,你却活了下来,你的伎俩瞒了沃伯翰人民这么久,我要替人民铲除你。” “杰奎琳,求您放过我!” “现在你恶贯满盈,还有什么好说的?”杰奎琳突然逼近他,问道:“我只问你,你欺骗别人,获得的‘天神之眼’在哪里?” 伊诺克小眼一转,说道:“我就知道,你找我这么久,不会简单的为了处死我。” “把‘天神之眼’的所在告诉我,我可能会替天神宽恕你。” “‘天神之眼’早就不存在了,如果我还拥有它,早就逃出生天了,你以为一个玫瑰塔监狱真的能关的住我吗?我只不过累了,不想到外面参与腥风血雨。” 杰奎琳近距离的看着他,看来其所言非虚,自己也叹了口气,说道:“那就莫怪我替父母报仇雪恨了。” 伊诺克感受到了她的杀气,说道:“我要牧师,我要祈祷……” “下地狱去吧!”她说着,一刀刺入伊诺克的腹部,用力划开,瞬间他的肠子肚子,混合着血液一股脑流了出来。 抓住伊诺克的两名保镖松开了手,慢慢后退,看着他萎靡倒地,痛苦地呻吟着。 杰奎琳也看了一会,将满是血污的刀子扔在地上,返回车箱内。 那些个狼犬好似获得命令一般,一条条飞窜而上,抢着撕咬伊诺克的身体、五脏六腑,沾满血渍的犬毛,混合着血盆大口流淌出来的粘液,嘴里发出“嗷嗷”低吟,大快朵颐。 第81章 学堂论述大海战 日出国天都城东山殿后院,樱花园中,留学生们还在为神龙舰队亲善访问欢欣鼓舞着,多日来热情不减,很多人每每想到舰队威仪雄风仍会傻笑不止。 东山殿中的仆人们、进进出出来拜访幕原天一的武士们,也大改先前对他们的鄙夷态度,如今见了这些留学生,无不毕恭毕敬,刮目相看,令他们着实有种出人头地的感觉。 最近一段时间,幕原天一忙于成立联合舰队之重任,就连负责教育神龙国留学生的北沢隆志亦被派了其他临时任务,而没有上课,所以这几天,留学生们一直在半自习半放假中,十分惬意。 他们于是决定今天集体到海边游玩,却唯独不带彭博。大家对于仲孙立成之事,耿耿于怀,所以一直对彭博疏远,将其孤立。彭博本来就生性孤介,对现在的局面,并没有引起多少不快,也算随了他的意。 十七名留学生,穿着和服,脚踩木屐,腰悬短剑,人手抱着一个风吕敷,看来是要在海边好好玩耍。他们此次来到的海边,之前从来没来过,一直听说此处风景优美,遂选择来此。 来到海滨一看,果然是个好地方,纯白的细沙伴着高度透明的海水,碧绿又优美,置身其中仿佛就能体会到身在天堂般的感觉。众人玩的不亦乐乎,都不想回天都城了。玩够多时,任德文又请大家在海边吃海鲜、刺身,好不痛快淋漓。 堪堪到得未时,还是祖天养有克制,组织大家开始返回。 “回去晚了,被北沢先生发现,我们以后再想出来玩都不容易。”祖天养对大家说道。 众人一想,确实如此,可旁边偏偏跳出来一个汪百川,说道:“咱们来的路上,我发现附近有个非常气派的园林,在外面看已经很壮观了,里边想来更加华丽,我们不如进去瞧瞧。” “到底在哪里呀?”这一下引起了任德文的兴致,急忙问明位置,便道:“来日出国这几个月,还没见过像样的园子,皇居御苑也不过如此,幕原将军权势通天,东山殿也是稀松平常,还不如我们海城的酒楼豪奢,走着,咱们见识见识去。” 众人爱凑热闹,一哄而起,跟着任德文、汪百川两个挑事人走了。 祖天养想想不妥,但返回时路过,进去看看,用不了多少时间,便也跟着去。 到了那处园林,先见到一排高大围墙,围墙中部比人高一些的位置上,用砖石磊出一格一格的镂空图案,通过这些格子,只要高个些的人翘脚而起,可以清楚看到里边样式。汪百川个子高高瘦瘦,自然很容易看到里边情况,旁边任德文又矮又胖,蹦蹦跳跳,累得气喘吁吁,却仍旧看不到,急的心急火燎,骂骂咧咧。 韦正清讨好于他,道:“不怕,那边有个角门,我们进去看看。” 任德文心痒难耐,赶忙跑了过去,其余人看这里无人把守,一个个跟着鱼贯而入。最后的祖天养无可奈何,大家既一起来玩,只得跟着大部队走。 进入园中,触目所及,景致优雅,心旷神怡。但见园中一座弯弯的池泉,池中有岛屿,岛南北用桥连同,池北有座广庭,广庭再北有座殿堂,池泉周围多处堆山,池岸点缀假山石组,园中随处植梅、松、枫、柳,无不用心安排,大略看来,很像是大一号的东山殿。 众人通过小桥,发现池底为小卵石,池壁为大卵石,池中还有种植水生植物的石砌植坛,好不用心用意。穿过池泉,先是一盏石灯独立于广庭之前,庭中别无他物,只有一座石碑,大家好奇,上前观看,但见石碑上竟然用神龙国古体文字所书几个大字: 圣谕 尔禄尔俸, 民脂民膏, 下民易虐, 上天难欺。 “这是什么意思呀?”任德文道:“用我们神龙国文字,难道这个园子是神龙国人的?” 康弘大道:“园子是谁的不知道,但意思很好理解,告诫那些为官者,不要忘记是百姓养活了你。” 大家既然在这里看到神龙国文字,多少对于擅闯庄园有些释怀。再看后面堂中空旷,无甚细节,众人遂绕过堂来,进入后园。 但见这里又是另一番景象,简直比前院大了一倍,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东西两面几间精舍,南北一律假山花卉。 但听其中一间舍中传出说话声音,众人好奇,一齐蹑手蹑脚上前,但听里边有人说道:“今天我们要讲的主题是——地形对海战的影响。有人会疑问吧,海战对地形会有什么要求呢?有的孩子们。” 祖天养众人面面相觑,听此声音,明显是一个外国人在用日出国语讲话,十分别扭,而听内容,又是在授课。祖天养便用食指沾上吐沫,在窗棂纸上点出一个小洞,往里打眼一看,却见正是一个克国老人,皮肤煞白,精瘦无比,一双深蓝色的眼睛,在讲台上为下面二十多个日出国学生讲课,奇怪之处时,此克国老人双脚带有脚铐,实在令人费解。 “幕原将军让我来给大家讲解海军知识,不胜荣幸。”克国老人慢慢讲道:“我曾为沃伯翰王国……哦,现在是沃伯翰帝国,我曾为沃伯翰王国海军服役二十年,最近二十年我作为囚徒,为幕原将军建造、维修战舰,也算是把一生奉献给了海军。 “既然让我来讲,那么我所讲的,都是我亲身经历的海战,令我印象尤为深刻的是——遥岛海战……” 不等他把话说话,下面突然有学生起哄道:“我们想听幕原将军攻占远东军港的海战,那不也是你亲身经历的吗?” 此话没有引起课堂上的关注,却被外面一十七个神龙国留学生发现问题,听此声音不是竹太郎是谁?难道他也在此学习? 祖天养通过窗棂纸上的小洞向声音来处去看,正好看到双手抱胸的竹太郎。 克国老人拖着铁链走了几步,“哗啦啦”一阵脚铐之声不断,他对竹太郎道:“以后有机会,我会为大家好好讲讲远东军港的战斗。即使我没有给你们讲过,相信你们一直听着有关远东军港的故事长大。” 又是一阵“哗啦啦”脚铐声音,之后,只听老人说道:“遥岛,原本是座石头岛,寸草不生,毫无生气,不适合住人,所以很久以来被人们忽视。直到我们发现了煤炭这种资源,是的没错,遥岛就是盛产煤矿,是战舰不可或缺的机动力能量来源。克罗奥斯山脉,物产丰富,资源种类众多,尤其煤炭产量富足,但是产出的煤炭质量,与遥岛上产的煤炭比较,简直天壤之别。打个比方,同一艘战舰,烧克山煤,每天航行距离低于烧遥岛煤的距离一半。 “一时间,距离遥岛最近的两个国家——奥古斯特王国、沃伯翰王国蜂拥而至,都声明对该岛进行控制。双方争锋相对,谁也不让谁,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武力解决。” “我不明白,先生,”日出国学生中有人发问,道:“克罗奥斯联合王国不是一个国家吗?为什么隶属于联合王国下的两个王国发生了战斗?” “克罗奥斯联合王国如同日出国,各个王国如同未统一时的日出国四个岛屿,或者各个势力。克国是个宗教国家,信奉天神教的六大王国在信仰上,听从教皇旨意,但其他方面,比如政治、经济、军事,都是各自拥有主权。”老人道:“如果你们对克罗奥斯联合王国感兴趣,我会单独给你们讲一堂课,专门讲讲克国教皇治下各王国历史。可是今天,我们还是讲回我们的正题——地形对海战的影响。” 老人在黑板上开始写写画画,边写边道:“我们将遥岛之战参战双方数据列出来,比较一下。”说着,在板上左侧列出关于奥古斯特王国的内容,右侧列出沃伯翰王国数据。 不一时已然列出,祖天养在外面通过小孔去看,但见黑板上,用日出国文字清晰地出现双方对比情况。 对比项目——奥古斯特王国——沃伯翰王国 指挥官——奥国康纳理惟士将军——沃国克拉克大将 航程——奥国朱诺海港距离遥岛六天航程——沃国联合海港距离遥岛三天航程 铁甲战列舰——奥国出战九艘——沃国出战六艘 装甲巡洋舰——奥国出战六艘——沃国出战十一艘 穹甲巡洋舰——奥国出战二十一艘——沃国出战十三艘 老人刚刚写完,下面日出国学生问道:“沃伯翰王国是由克拉克大将指挥?是否沃伯翰帝国后来加冕称帝的克拉克皇帝?” “正是他,当时是海军大将。” “那么您呢?先生?您于此战是什么身份?” “我只是沃国旗舰舰长,海军少将。” “没想到,”竹太郎忍不住说道:“奥、沃两国二十多年前就拥有这么多铁甲战舰,神龙舰队来到天之码头的十艘战舰不算什么了。” 日出国学生们无不点头称是,外面神龙国留学生们不免汗颜。 老人边回忆往事边继续说道:“两国可说是同时发兵,沃国因为距离遥岛较近,所以我们当先到达,可还没有安稳下来,因为预计还有三天时间奥国战舰才能到来,所以我们打算第二天开始在岛上展开防御工事,但很遗憾,奥国战舰第二天就到了,他们原本应该六天的航程,之所以提前赶到,实际上是因为康纳理惟士将军将吨位轻、速度快的战舰,也就是二十一艘穹甲巡洋舰先行派上来了,是的,他分兵作战,为了抢占先机。 “我们仓促应战,以众战寡,本来是要包围敌人的,但每轮强行攻击,敌人立即远离,这明显是在进行拖延战术。穹甲巡洋舰本就机动性强,我们追不上对方,而我们要派穹甲巡洋舰去攻击他们的话,战斗力反而不及对方,如此双方就这么僵持起来。 “战斗就是这样,性命相博,高度紧张,不知不觉,时间过的飞快,已然到了晚上,靠近海岛的战舰竟然发生触礁状况,原来遥岛附近有潮汐现象。 “这一下,沃国战舰完全慌乱了,各个战舰都害怕再发生触礁,基本上各自为战,如此被奥国战舰逐一击破,在奥国主力战舰未到时,海战已经有了结果。我所控制的沃国旗舰带领剩余未触礁沉没、未被击沉的战舰,仓皇逃回联合海港。 “孩子们,这就是我要跟大家分享的地形对海战的影响。不要以为只有陆地战斗才要考虑地形地势、海战只要考虑天气即可,那是片面的,必须要全面认识清楚你所处的战斗环境。战后我们复盘海战过程时,曾提到,康纳理惟士将军一定十分了解遥岛潮汐变化情况,他运用拖延战术,就是在等待我们沃国战舰深陷其中,他是位伟大的海军将军。” “奥国就是这样占领了遥岛吗?” “是的,孩子,自从那时起,遥岛归属奥古斯特王国。此战亦奠定了奥国战舰雄霸世界,当然不只是因为奥国战舰本身,更拥有优质的煤炭资源。” “是谁在外面?”竹太郎大喝一声,当先冲出教室,其余日出国学生亦都跟着出来。 原来,室内室外的学生们,对杰拉德讲的兴致勃勃,尤其室外窗下的神龙国留学生们,不免探头探脑,这才被室内的人发现。 日出国学生与神龙国留学生,双方对阵。 “又是你们,竟敢偷听海军学堂上课!你们是神龙国的细作吧?”竹太郎“唰”地一声,抽出他那把竹节太刀。 “不要误会!”祖天养出来说道:“我们只是路过,进来……参观参观!” 竹太郎气极反笑,道:“早听说留学生中有密探,也不用查了,你们统统都是!应该将你们交由检非违使发落。”太刀一挥,对周围他的同伴说道:“把他们全部抓起来!” “唰!唰!唰!”之声不绝,众日出国海军学堂的学生,都是各大名、将军武士的后代,从小接受武士道训练,素质较高,当即都抽刀在手,跟着竹太郎冲上去与神龙国人交战一处。 易郸当先亮出短剑,亦上前与竹太郎打在一起,他们两个算是老对手,每次双方有冲突,必须此两者交手,已成定律。 其他众人,捉对厮杀,各不相让。 祖天养看不是事,己方成员少于对方,太过吃亏,发一声喊,也上去加入战团。 这些海军学员虽然以皇太子竹太郎为首,但其余学员刀法个个不弱,双方均有人受伤,神龙国人步步后退,最后撤到了前园池泉附近,如此空旷之所,更适合他们施展刀剑兵刃。 “哗啦啦——哗啦啦——” 铁链之声夹杂在刀剑交击之中,异常刺耳,原来是海军学堂上讲课的克国老人走到厅堂上,盘膝而坐,拿出茶杯茶碗,自己自由自在地饮起茶来,目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交手。 池泉旁边,易郸已将竹太郎的绿色和服削出一道一道的划痕,早就不成样子了,气的竹太郎无论如何招架,就是不能伤到对方分毫,二人辗转腾挪,直从池泉外围打到池上小桥,又从小桥打到池中小岛凉亭中。 竹太郎又气又急,双手紧握太刀,发狠劈砍,已然全无章法。 易郸短剑斜刺,多次挡开对方太刀,看准机会,一剑刺中竹太郎右肩,竹太郎吃痛,太刀直飞出去,“噗通”一声,竟然落入池中,池水不深,立即沉入池底。 “住手!” 突然一声大喝,整个天地都好似震荡起来。就在双方打的不可开交之时,却是幕原天一带着荣臣正雄、北沢隆志、竹本瑞枝三人来到,喝声正是幕原天一暗运内力而发。 这一下众人无不停手罢斗,受伤之人立即撕开衣服进行包扎,自己不能自理的,由同伴帮忙救护。 但池中央小岛上,易郸短剑不停,继续追击竹太郎,吓得竹太郎沿着小桥逃跑。 竹本瑞枝一个轻功,从池边突然飞跃而过,轻轻巧巧到了易郸身边,武士刀不出鞘,一下抵住易郸短剑的攻势,利用刀鞘上输出一股雄厚内力,竟然将易郸短剑挡飞,但听“噗通”一声,易郸的短剑也掉落池中,沉入池底。 易郸猛然惊醒,不可思议地看着竹本瑞枝,以前从未见过此人,怔住了。 “你们怎么进来了?”幕原天一质问祖天养。 “我们误入此间……” “这处园林之前是皇家避暑之处,刚刚用作海军学堂,匾额还不曾挂出,门卫还不曾派驻,是在下失误,实在抱歉。”荣臣正雄抢先说道,躬身认错。 “是在下管教不严。”北沢隆志在后说道,亦躬身认错 “荣臣君将伤者抬走医治,北沢君带其余者跪在‘政训石’前悔过。”幕原天一说后,自带着竹本瑞枝步入后园而去。 荣臣正雄召来园外武士,将两国十余名学生抬走,其实没有重伤者,都是皮外伤,其中便有竹太郎。 “易郸!你给我走着瞧,我们势不两立!我们不共戴天!我们……哎哟!好痛!”竹太郎被人背着走,不忘咒骂一番易郸,他身上的和服就剩下一条一条,狼狈不堪。 北沢隆志带着剩余众人齐刷刷跪在厅堂前的那块大石头前,易郸跳入水中,拾起短剑,也湿淋淋地过来,跪在石前。 祖天养跪的位置,距离克国老人很近,只见他优哉游哉继续喝着茶,好不悠闲。祖天养忍不住问道:“先生,您是谁?身为先生为什么带有脚铐?” 老人笑笑,道:“我是个犯人,是个战犯,自然要带脚铐,已经带了快二十年了。” 祖天养一听倒吸一口凉气,此人语出惊人,到底是不是真的,问道:“您是谁?” “我叫杰拉德,曾经的远东军港总指挥官。” “远东军港不是被日出国占领了吗?沃国的军官还有活者?” “很遗憾,只剩下我了。因懂得舰船知识,被日出国人逼迫着建造战舰,现在还要为他们讲解海战知识。这可能就是天神的安排,天神泰坦迪沙的旨意。” 旁边韦伯林哭丧个脸,对祖天养道:“祖大哥,这回我们把事情闹大了,日出国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祖天养也正为此忧心,不想那杰拉德却说道:“不会的!要保持民族斗志、拥有尚武精神,所以他们会容忍年轻人互相打架,只要别太出格就好。我在这里这么多年,太了解他们了。” 第82章 回銮初创枢密院 海城行宫书房内,皇上龙在天与御弟龙载震交谈甚欢。 原来,龙在天听说了日出国玄德天皇为了能有媲美神龙国的战舰,已经开始饿肚子了,不禁笑道:“东夷小国就是东夷小国,这么干也不怕世人笑话!” “天皇为了凑钱买战舰,一天只吃一顿饭,看来,也是下定决心了。” “他不下定决心怎么办?难道还要像一百多年前一样,甘愿做小,俯首称臣?日出国已经做神龙国小弟上千年了,一旦有机会,他们必然要翻身才是。我们神龙族祖训——永世戒备之国,不是没有道理的。” “皇兄,好久……没见您这么高兴了。” 龙在天哈哈一笑,道:“朕此次东巡最开心的时刻莫过于此。” 龙载震亦跟着大笑不止,之后道:“臣弟此次去日出国,与留学生中的密探接头,搞到不少情报。”于是,将如何与密探接上头,以及翁玉书、牧光辉收集到的有关日出国的报告详细说了一遍。 最后,龙载震说道:“前一阵,因御前侍卫被杀,皇上忧心忡忡,臣弟便没有将此事奏知皇上,担心皇上知道了这么多负面消息,龙体不安。” 龙在天点了点头,道:“海城情形复杂,非是久留之地,朕还是回到龙城才安心。” “皇兄打算什么时候返程?” “已经安排下去,开始准备了。” “凌统领重伤在身,是否留在海城医治?” “不,朕打算派人去克国购买战舰,带上凌力子一同治疗。” “皇兄还要再买战舰吗?” “是啊,沿海四省,目前只有江淮省拥有克国战舰,朕担心其他三省会成为日出国入侵神龙国的突破口,所以打算各地布防。当然,海城尤为关键,同时也要增加战舰数目,以防不测。” “皇兄打算的很是周到。” 龙在天想了想,问道:“对了,明年阅兵大典,你们江淮省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禀皇兄,正在选拔人手,全省各个部队,千里挑一,一定做到精挑细选,宁缺毋滥。” “哈哈,好,朕希望你们能出一支洋枪队伍,给全国各省做个表率,无论如何,火铳是很有效的。” “当然。但是先皇有命,神龙国境内不可使用火铳……” “父皇此圣旨不够公允,如果克国人入侵我国,能够命令这些洋鬼子严禁使用火铳吗?” “皇兄深谋远略,英明神武。” “行了吧你,咱们兄弟还用这样?”说着,二人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说够多时,龙在天又道:“朕离开海城后,密切监视龚嘉誉,要做到其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 皇家船队,龙旗招展,迎风破浪,大江之上,逆流而进。代表皇帝的御舟“安福舻”、代表皇后的“翔风艇”打头先行,后边一众船队一眼望不到头,比来时的船只还多,大多数船上装有皇上龙在天于江淮省收集到的宝物,满载而归,声势赫赫,从海城不日返回龙城。 龙在天返回皇城的第二天,立即在皇宫武英殿召集大臣商谈国事。召集的大臣包括坤亲王礼部尚书御弟龙载坤、太尉颜建明、刑部尚书阚明远、大理寺卿姚同光及都察院左都御史顾文忠。 众大臣立时到来,山呼万岁,礼毕侍立一旁。 只听皇上龙在天端坐龙椅上说道:“朕东巡月余,朝廷重任幸而有诸位爱卿打理,朕很欣慰。尤其羊宏盛叛党肃清,实乃大功一件。” 众大臣一齐躬身施礼,异口同声道:“有赖皇上圣明!” 龙在天继续说道:“朕有意不再设置丞相一职,遂不任命丞相人选。” 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尤其顾文忠,突然想到曾得颜皇后承诺,不知结果如何,但皇命不可违,只得听圣上之令。 “根据解析我天朝历代文官制度之利弊,以及效法克国先进王权制度,我神龙国朝廷有必要成立一个由朕直接管辖的最高政治、军事机构。”龙在天扫了眼下面众人,道:“所以,朕决定设立枢密院。” “枢密院?” “枢密院!” 龙在天道:“是的,作为朕的决策辅助机构,枢密院成员皆为‘枢密使’,枢密使暂时可以兼任其他公职,此为过渡期,等枢密院运作稳定后,其他职位一律收回。第一批枢密使,就由诸位爱卿担任,其中首席枢密使为顾文忠。” “臣等,领旨!” “嗯。”龙在天点了点头,又道:“接下来,你们枢密院的第一个任务,就是颁布旨意,设定律法章程,全国施行,务必要上传下达,政令如一。” “臣等,遵旨!” “嗯。”龙在天又点了点头,道:“朕还有一事,要跟你们说说。昨日朕刚刚回京,命户部统计目前的国库银两,你们猜猜,现在库藏银还有多少?” 众人面面相觑,大摇其头。 “哈哈,金库还有五千五百万两银子。当然,京城支配的各粮仓储备不足,那是因为京师重地戒严一个多月,大部分储备粮草为了维稳而被用于民间。”龙在天站起来,踱了几步,道:“朕记得刚刚登基时,库藏银几有六千万两白银,但之后大部分用于建造颜翠园、修葺皇家陵园,近年来,为防御海外倭寇及防备日出国入侵,我神龙国海防沿线三万六千里地,布防设施全都是羊宏盛主持筑造的,所以说,羊宏盛主政这几年,还是做了一些贡献的,为朕充盈不少家底。嗯!” 众人听了,亦不好说什么,都沉默不语。他们自然感到有些压力,皇上这是在给大家交底,当年羊宏盛接手丞相时的国库,及他卸任后的库存比较,包括其他方面做出的政绩,这明显是让大家心里有个数,当这一批枢密使交接给下一批枢密使时,应该有所收益。 “嗯!”但听龙在天又道:“朕打算再多购买一批奥国战舰,用于沿海各省装备。之前神龙舰队十艘战舰的费用都是江淮省出资购买,此次需用国库购买。另外还要购买洋枪洋炮,你们是没见到奥国战舰的威势,足足吓的日出国玄德吃不下饭,哈哈……” 皇上一阵十分爽朗的笑声,下面几位大臣亦都跟着赔笑。 “臣以为,”龙载坤说道:“购买战舰,震慑日出国无有不可,但购买洋枪一事,希望皇兄三思而后行……先皇已有禁令……” “哎!”龙在天道:“你和老三一样,都忧心先皇旨意。当年先皇被炸膛的老式火铳吓到了,但那其实是最有力的武器,我们必须拥有。没有的话,是要挨打的。” 龙载坤还待要说什么,被龙在天哈哈一笑打断了,只听他道:“朕听说克国早已改良了火铳,所以我们这回是要跟奥国商谈购买新式火铳,多多益善。” 众人窃窃私语,讨论一番购买事宜。 龙载坤出班奏道:“皇兄打算如何购买?还是向以前购买神龙舰队一样,照会奥古斯特王国派使节前来京师吗?” “不,朕打算命你作为朕的特使,出使奥国,同时商谈购买新式武器一事。” “是啊,我朝已经十多年没有出使奥国了。”龙载坤说着,立即躬身领命,道:“臣,领旨!” “最后还有一事,朕要听你们的意见。”于是,龙在天将凌力子在海城崇虎岭被人打成重伤一事,大略说了一遍,道:“怎么样?你们有什么好办法治疗其伤,他应该知道很多秘密,能帮朕解决很多问题的秘密。” 众人又是议论一番,顾文忠道:“是否请太医诊疗过呢?” “昨天回京,太医都看视过了,说是大脑内部受伤,无法医治。” 旁边龙载坤想了想说道:“根据臣弟所知,当今世上唯有奥古斯特王国的雷恩兄弟可以医治,他们是孪生兄弟,专门研究人的大脑,当年臣弟出使克罗奥斯联合王国就了解他们,如今雷恩可是奥国国王御医。” “这太好了,朕也有此意,你此次去出使奥国,便带上凌力子,无论花多少钱,一定要治好他。” “臣弟知道了。” “凌力子重伤不起,生命垂危,接任的御前侍卫统领,你们说说,有什么好的人选吗?”龙在天又问道。 说到此处,颜建明和阚明远、姚同光等一众颜家干将早得颜家主事人颜修谨授意,如今既然皇上主动提出此事,颜建明便向他二人传递个眼神,命他二人举荐,如此避嫌。 只听阚明远道:“按理说,应由副统领接任,但刁伯功恐难堪大任,所以臣提议颜令皓接任该职,他在凌统领之前做过御前侍卫统领。” 旁边姚同光亦道:“臣也认为颜令皓可担此重任,此人出身名门望族,对皇家一向忠心耿耿。” 龙在天想了想,点头道:“好,拟旨,任命颜令皓为新御前侍卫统领。” 第83章 天伦之乐念三王 龙载坤出了皇宫,与众大臣作别,自带着扈从返回坤亲王府,刚入府内,路过花园,却见自己三个女儿正带着最小的儿子在园中玩耍。 龙载坤的长女已然及笄,二女儿年满十岁,三女儿未及六岁,三个女孩逗引着刚刚一岁的小弟弟龙承泽在花园草地上玩的不亦乐乎。龙载坤站在远处,暗中观察着他们嬉戏。 但见三个女孩围绕着龙承泽兜圈子,蹦蹦跳跳,嘻嘻哈哈,每人手中拿了一支花枝,用花朵碰触居中的龙承泽头部,好不快活,一会三个女孩一齐唱起了儿歌: “小金娃骑金马,金马不走金鞭打。 “琉璃井金蛤蟆,梧桐树金老鹳。 “开了庙门金菩萨,金手拿着个金娃娃。 “小金娃骑金马……” 龙承泽张开两只小手,一抓一挠,伸直胳膊还没举过自己头顶,偶尔站起身来走几步,继而更多时候都是爬行,听着儿歌,向三个小姐姐靠近。阳光普照,鸟语花香,花园中一派美好景象。 龙载坤站在花园边看的笑嘻嘻,没留意后边走上来两位夫人,却是小妾彩云搀扶着正室夫人苏幼婷走了过来。 二人手中各持一把绣扇,掩嘴轻笑,彩云趁着龙载坤全神贯注于花园上的儿女,用扇子顶了一下他腰眼。 龙载坤回头笑道:“瞧瞧人家孩子们玩的多好,你们两个也要玩玩吗?” “嘿嘿,”彩云笑道:“是啊,我们也要玩‘小金娃骑金马’!哈哈哈哈……” 旁边苏幼婷笑着就掐她屁股一把,道:“你这妮子,莫教坏小孩子。” 三个大人说笑着也来到园中,三个女孩子们见了他们,一哄而上,笑着跑过来纷纷投入他们怀抱,好不温馨,可惜后边龙承泽连滚带爬就是赶不上,两只小手举起在头部两侧又抓又挠,萌态十足。 众人看着他十分有趣,大笑不止。 多日来,因彩云的陪伴及带来的欢乐,使龙载坤早已忘却了云侧王妃病故的阴霾,状态逐渐好了起来。 龙载坤上前抱起小龙承泽,那孩子竟而“咯咯咯咯”地笑个不住,双手乱舞,兴高采烈,引得大家越加开心。 “实在讨人喜欢。”龙载坤亲了一口儿子,交给长女,道:“你们继续玩吧。”说完带着两位夫人,回进内堂叙话。 儿女们在园中继续他们的游戏,莺啼燕语,儿歌清脆,欢笑不断。 龙载坤在内堂向家人们讲诉已受皇命,将要出使奥古斯特王国,不日起行。 彩云无可无不可,倒是苏幼婷紧张起来,问东问西,关怀备至,道:“奥国绵绵万里,路途遥远,数月行程,车马劳顿,老爷身体吃得消吗?” “我正当壮年,路途劳苦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老爷此去,带谁去呢?泽儿幼小,我离不开他,不能陪伴老爷前往。” “十多年前,我第一次去出使克国各王国,你便没能同行,这次也不行吗?” “恕亲身实在不能陪同,老爷可带彩云前往,彩云年轻,见什么都好奇,当是一个最好的同伴。” 龙载坤和苏幼婷一齐看向旁边端茶倒水的彩云,自嫁入豪门之后,更多时候,彩云都在做仆人的事情,伺候的坤亲王、坤亲王妃无不夸赞。 彩云见他们突然看向自己,颇感羞赧,说道:“彩云一切听从老爷、太太的吩咐。” “那就这么定了,”苏幼婷说道:“由彩云陪同老爷出使奥国,务必要照顾老爷周全。” “是,太太放心即是,出使期间老爷少一根汗毛,彩云万死不辞。” 逗得龙载坤和苏幼婷哈哈大笑。 龙载坤不禁想起往事,说道:“记得第一次出使奥国,多亏我的克语老师谢蕊……”说到此处突然住口,看向夫人苏幼婷。 “老爷但说无妨,我又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 彩云一看有内情呀,好奇心起,遂催促龙载坤说下去,道:“老爷快说,太太也让您说呢。” “十六年前,皇兄登基不久,为了向天下各国传递改元盛举,特命我们三兄弟出使各国。”龙载坤道:“我出使克罗奥斯联合王国,负责克国六国亲善之行;老三震亲王负责出使日出国;老七载艮负责出使南部半岛诸国。皇上为我们每人找到一位当地语言的老师,既传授我们语言,又作为翻译同行。我的克语老师叫做谢蕊,她是寒冰王国人。” 他讲到此处,彩云又发现了问题,问道:“我真的长得像她吗?像谢蕊?” 龙载坤和苏幼婷看着她,一齐点头。 “那么,”彩云不想让他们更多关注到自己,便岔开话题道:“后来如何呢?你和谢蕊克国之行,发生了很多事情吧?” “她挺关照我的,还救过我的命,我们其实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直都是神交……”龙载坤想了想,道:“正当我们就要点破那张窗户纸的时候,很遗憾,老七载艮在南部半岛安界中了歹人的降头,很快就去世了。皇上急召我和老三返回神龙国,这个时候,我和谢蕊即将到达她的家乡,但就差那么一点,在路上我们遭到了克国强盗的袭击,谢蕊……为了救我被刺杀……” 彩云惊呼一声,道:“她为了救你?她也是对你有意的。” “你这么说令我很欣慰,我一直对她很有好感,回国后,我跟夫人多次哭诉,难免没有思念之情。” 龙载坤从小酷爱克国文化,曾到访克国,进行学习、交流,对克语更是十分熟练,这些不算,连自己的思想亦按照克国人思维模式锻炼,多年来,幸有其坤亲王妃苏幼婷善解人意,曲意逢迎,还帮助他找到一位酷似谢蕊的混血美女,娶做侧王妃,使龙载坤心下甚慰。 “妹妹,这回你知道了吧?”苏幼婷对彩云道:“男人对于没有得到手的,感觉都是最好的,现在还念念不忘呢,也多亏如此,你才能来到我们府上。” 彩云想想确如太太所说,频频点头。 于是如此,跟随龙载坤去往奥古斯特王国的人选,定为彩云。 ************************************************************************* 当天晚上,突有八王府的小厮来坤亲王府报说,八王爷受伤,八王的十位老婆派此人来请坤亲王前往探望。 龙载坤听此信后,袍子都不及穿戴齐整,忙往外跑,后面彩云连说慢点慢点,别自家孟浪跌撞受损伤。 原来,八王爷龙载兑做事怪诞,与其交好的唯有龙载坤,平时两兄弟走动就比较频繁,谁府上有点什么事,都要最先通知对方府上知晓。 龙载坤带着几名扈从,骑马来至八王府,进屋先见到一屋子的八王爷的十位夫人,这一屋子人,满头珠翠,浓妆艳抹,胭脂水粉味道极为浓烈,被他一声喊,全都轰出去了,只留下一位宫中太医为龙载兑把脉。 他近前一看,龙载兑躺在床上,明显比前几天见到时又瘦了一圈,眼眶深陷,颧骨突出,面色阴沉,头顶上缠着一个绷带,额头前一块血污,竟是伤到了脑袋。 龙载坤忙召进来经常跟随龙载兑的两名打手,问道:“怎么搞的?这回又是被哪个不长眼的打的?” 那两名打手大摇其头,其中一人道:“坤亲王有所不知,这回没人动手,是八王爷今儿去潇湘馆玩完了,出来上马时候,一不留神,马没上去,摔在上马石上了,那头上的伤,是被上马石磕碰出来的。自个儿摔的……” “可不是怎么着?”另一人道:“小的看来,八王爷从潇湘馆出来的时候,就是摇摇晃晃的,又不是喝醉酒,被磕着后,晕死过去了,是小的们将他背回来的。” “原来如此。”龙载坤命他们下去,又见太医号完了脉,忙上前问询。 那太医捋了捋胡须,说道:“八王的伤,那是皮外伤,无碍。但八王的身体……唉,实在太过虚弱,多吃点好的补一补吧。” “啥?他还缺好吃的?” “坤亲王想必了解八王喜好,他这是太不爱惜自己了,如此消瘦,仍旧毫不节制。我们平时都说‘性命、性命’,这个‘性’字在前,那是比命更关键的,房事过多,致使八王精神倦怠,萎靡不振,严重的时候,便如今天一般腰酸腿软,头重脚轻,两眼一黑,随时都能昏厥过去,八王现在的肾,那是被他自个糟蹋的一塌糊涂,长此以往,我担心八王早衰、早夭啊,身体的极度虚弱反而是次要的了。还望坤亲王多多提醒八王才是。” 龙载坤还待再说什么,却是又不好说,欲言又止。 太医别过龙载坤,自有八王府管家送走。 过不多时,龙载兑悠悠醒来,仍觉得天旋地转,起不来身,见了二哥在此,苦笑一下。 龙载坤坐在不远处,神色严厉,对他说道:“老七,你这是纵欲过度,身体撑不住了。以后还要这样吗?” “二哥……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呀,一日不做,烦闷无比,瘾头难消。” “那做了之后,又能怎么样呢?你能得着啥?” 龙载兑躺在床上,闭目不语,久久才说道:“能睡个安稳觉。” “唉!”龙载坤叹了口气,道:“我不日出使奥国,我走之后,就没人督促你了,你要好自为之。” 第84章 六王义释昆仑奴 燕鹏飞率领骑兵队伍迎到为推选摄政活佛,朝廷派来的监理六王爷龙载离一行,径直来到滇池省省会靖城,从城门至骆府,一路上清水撒街黄土铺路,为欢迎朝廷上宾,靖城组织了全城老百姓出来迎接,但见道路两旁,人头攒动,都是昆仑族人着民族服饰,更有贵族盛装而来,各处都有载歌载舞的人们,各处都抛洒花朵、彩带,敲锣打鼓,鼓乐喧天,热闹非凡,好不隆重。 不但六王爷龙载离很感讶异,燕鹏飞亦是没有想到,原来安排有如此规模的迎宾队伍,可见骆使君对其重视程度,不禁反省起来,自己这一路上是否对六王爷有些许怠慢之处。 终于到了骆府,骆博明在正门迎接六王爷,二人寒暄问候,十分热情,更执手而行,骆博明高兴之余,带着龙载离及其亲随,在骆府中走了一遍,参观各处,讲解景观。龙载离连连夸赞此骆府像极了龙城皇宫,倍感亲近。二人一路畅聊,异常熟络。 骆府之内更是大摆筵席,六王爷龙载离十分随和,与骆博明于上位分宾主而坐,甚为亲切。下边围坐一圈滇池省军方要员,骆仁敏、燕鹏飞尽皆在座,禁卫军统兵官及御前三品带刀侍卫钟辛赫然在列。 主位上多吉旺堆活佛亦为迎接六王爷一同前来,居于左首陪坐,全程满脸堆笑,对龙载离无不极尽谄媚之能事,并邀请六王爷下榻轮回寺,只听他道:“这一路迎接,动用全城百姓,骆使君用心良苦,当是尽了地主之谊。接下来多吉旺堆欢迎六王爷到普陀罗宫暂住,六王爷可否赏脸呢?” “唉,这怎么行?”骆博明帮着龙载离推辞,道:“本座与六王爷多年知心好友,已为六王爷准备上好卧室,奴仆丫鬟一应俱全,住下来如同回到自己家一般。再说六王爷凡尘俗子,住到寺中,多有不便。六王爷意下如何呢?”说着,向龙载离眨眼询问。 “哈哈……”龙载离一阵爽朗的笑声,道:“还是骆使君了解我,我便住骆府即可。多谢弘法活佛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席上开始歌舞表演,但见昆仑族美女穿着宽大的氆氇长袍,头上梳编成很多小辫,戴有各色玛瑙穿成的珠链,脚蹬豹皮长靴,一个个英姿飒爽,笑脸盈盈,眼神挑逗,颇具野性。那舞姿更是曼妙柔美,婀娜多姿,肩动手摆,长袖飘舞,美不胜收。 这一曲舞蹈,看得众将士心痒难耐,看得骆博明和多吉旺堆心驰神往,再看龙载离,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一如常态,并不为之所动。 舞蹈结束,接着便是农奴摔跤,骆府上不可缺少助酒兴的节目。 但见这两个农奴,明显的昆仑族人相貌,一个短发宽额尖下巴,较为白净;另一个披散着头发,那头发根根似铁,如同刺猬一般。这二人都是赤裸上身,仅穿着兜裆布,个头又高又壮,身上肌肉发达,先是向主位三个身份尊贵者施礼,继而拉开架势,虎虎生威地在场中彼此凝视,旋转几圈,之后二人轮开粗实的双臂,扭打在一起。 周围喝酒吃肉的将军们,无不感到力量的气场,气氛瞬间热烈起来,起哄叫好,为自己看好的摔跤手打气。 自从他们一上场摆开架势开始,龙载离便全神贯注在他们身上,酒也不喝了,肉也不吃了,亦和众将军一样,眼泛亮光,挥拳叫好。 其实这两个农奴都是冠军摔跤手,在滇池省各地参赛,鲜有败绩。如今凑到一处,打的异常激烈。短发之人双手奇大,看准对方两条胳膊朝着自己环抱过来,忙分左右抓住了他的两腕,如同钢箍一般,令对方动弹不得。 乱发之人双手被制住,怒气上涌,脚下就是一绊,将对方左腿下压,短发之人顺势单膝跪地,可双手丝毫不松懈。乱发之人哇哇怪叫,一个硕大的脑袋,不由分说,向前直顶敌手。 短发之人毫无征兆地,脸部被乱发之人的头顶猛地撞击一下,当即鼻梁断折,满脸鲜血直流,但他意志力十分坚定,只头部被撞得晃动一阵,双手不松,身体纹丝不动。乱发之人气急败坏,又是一声大叫,右腿又去压迫对方右腿,短发之人如此便有些危险了,双腿都跪下的话,对方居高临下,只能听凭摆布,他便硬撑着,抓住对方的双手向自己身后抽去,将对手拉近自己,胸膛立即一顶,撞的对方一阵眩晕。 乱发之人本在全神贯注下盘打法,没想到对方双手劲道如此之大,一阵恶心过后,竟然对方双手持续用力,自己只觉得天地颠倒,竟被他高高举起,这一下,天旋地转,胜负立分。 众人但见他们较量中,短发之人将乱发之人举起后,在场上转了四五圈,突然“嘿”的一声,乱发之人被其抛出,“嘭啷啷”一阵乱响,坐在门口的两名将领桌袱台立即人仰马翻,酒壶杯碗全被打翻,那乱发之人伏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好——”众人都是看得兴高采烈,那两个桌子被砸的将领亦是齐声叫好。滇池省人,崇拜力量,对胜利者大加赞赏。 “精彩!”六王爷龙载离看得高兴,亲手持酒碗,走上场中,敬给短发农奴。 短发农奴看向主位上骆博明,见其点头,这才双手接过,一口干了。 “你很好,我要跟你比试比试。”龙载离不等对方回答,开始自己脱起衣服来,立即脱成和此农奴一样,只剩个兜裆布。 “好!王爷加油!” “王爷必胜!” 一众将领,喝得兴起,大声叫好。 短发农奴又看向主位上骆博明,见其点头,这才强忍着鼻梁断裂之痛,摆开架势,就要与龙载离对阵。他自然不知道对方是谁,只知道其身份尊崇,自己决不能胜就是了,可能自己还要再假装受伤才好。 龙载离学着他的样式,双臂大张旗鼓,在场上兜了几圈,立即扑上前与短发农奴扭打在一处。龙载离人高马大,无论个头高矮、壮实程度、力量大小,都与对方不相上下。他更是练家子,一向修习中原武术,可这短发农奴只会摔跤,二人不是一个路数,这一交上手,只见一个沉稳,处处彰显力量;一个轻盈,轻身功夫、虚实招式,连连施展。 短发农奴一直站在原地,两只大手如同蒲扇,仅在对方攻过来时,将其推开,或者抓住扔出去,或者双掌上下摆动,避开对方攻势凌厉的几招。 堪堪天色已黑,宴会大厅四周摆上众多火烛,火光摇曳中,只见场上两个大汉打的不相上下,激烈无匹。 如此一次,龙载离满场游走,八方不定,烛影绰绰,只晃得短发农奴眼神迷离,飘忽来去,在他眼中,龙载离早成了鬼魅一般,来无影去无踪。 龙载离多少有些轻敌,很多时候是在试探对方,有些时候即使具有十成把握也自愿放弃,如此托大,倒是给了对方很多机会。 短发农奴突然又见对方撞了过来,却是上身出现破绽,忙伸展猿臂,一把将龙载离抱住腰部,便向上托起。 “哈哈,好!”龙载离赞了一声,本打算撑开对方双手,却没想到此农奴力量奇大,双臂一张,没能撑开,不禁暗叫不妙,立马运起真气,但为时已晚,早被对方一个后仰抱摔,将自己仰身摔了出去,躺倒在地。 农奴本不想赢他,但一招一式自有套路,他常年摔跤,很多时候,一招使出,后招自然而然就跟着施展开来。 龙载离到底是武功基础绝佳,身子甫一着地,立即弹跳起来,早到了远处,毫发无伤,双脚一落地,又高高跃起,再次扑向短发农奴。 其实,龙载离刚才被摔身子着地,已然输了,但他不懂流传滇池省的摔跤规则,冲过来又要打过,那奴隶哪敢多嘴提出,只得硬碰硬,继续招架。 这一回,龙载离不敢大意,全是四两拨千斤的技巧,把中原武术发挥的淋漓尽致,更用擒拿手对敌,农奴明显不是对手,不出五招,已然被龙载离摔出场外,并且左肩膀脱臼。 农奴跪地讨饶,右手抱着左边膀子,不敢起身。 “哈哈哈哈!”龙载离大笑道:“过瘾呀过瘾!还是跟南疆蛮地人对打,才能找到野性的爽快!” 众人无不夸赞六王爷神勇。 龙载离却走到农奴身边,两肘拖住农奴脱臼的肩膀,两手夹着他的左胳膊,那农奴不知何故如此,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口,但觉得龙载离向上一顶,“咔哧”一声脆响,竟而顺利帮他关节复位。 农奴原本十分紧张的神经,终于轻松下来,活动活动左肩膀,完全没有异常,不禁用感激的眼神看着龙载离。 众人又是叫好称赞,夸口不绝。 只听龙载离对骆博明说道:“我听说此人为农奴,不知他的主人是谁?” 席上有个将领知道,忙跑出大厅叫来其主人。 那个奴隶主又瘦又矮,进来忙伏在地扣头。 “你就是他的主人呀?本王很喜欢这个农奴,把他卖给本王吧?” 骆博明亦道:“不要因为他是冠军摔跤手就哄抬物价呀!哈哈……” 在场众人一起大笑不止,吓得那个奴隶主不敢抬头,只是一个劲儿地扣头,说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这些银票应该够了。”龙载离穿回袍子,拿出一沓银票,塞在奴隶主手中。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这个奴隶送给老爷了。” “那怎么行,不能让你亏本,一个冠军摔跤手,一年能为你赚不少银子吧?这钱你必须拿着。” 旁边也有将领劝他赶快拿了银票走人,不要再墨迹了。 那奴隶主头也不敢抬,一路多谢赶忙下去了。 短发农奴跪在龙载离面前,说道:“您是我的新主人了。” “我不是你的主人,谁也不是你的主人。你自由了,本王给你自由。本王不但要给你自由,还要给你个大美人,”龙载离一指厅外,道:“刚才歌舞的那些美女,你看好哪个送给你哪个,给你做老婆。”说着,回头看向骆博明,道:“骆使君,可否送个人情,让他从中挑个做老婆?” 骆博明拍手而笑,道:“这个好,本座必须答应。六王爷善举,功德一件。” “多吉旺堆有一处房产空置多年,此时借花献佛,愿意赠与六王爷,六王爷可赏给此奴隶。”多吉旺堆站起来说道。 不等龙载离说话,骆博明抢着说道:“唉,此主意不好,如此一来,会助长此人的惰性,不劳而获得来的,何来珍惜,本座在城外有块荒地,租赁给此人,盖房耕地,好好敬奉佛祖。” 龙载离听了,笑道:“妙极妙极!” 多吉旺堆今天多次被怼,十分不忿。 第85章 政教合一轮回寺 六王爷龙载离平生第一次来到滇池省,对此少数民族地区乡土人情、民风民俗十分好奇,于是,燕鹏飞便带着他在靖城附近游玩,一路自有禁卫军及御前侍卫钟辛陪同,后边还时常跟着个多吉旺堆活佛和他的僧团。 通过多吉旺堆活佛诉说,大家知道原来普陀罗宫正在准备推举大会的事宜,定好五日后正式开始推举。 佛教小宗派在滇池省拥有大小几十个寺院,而昆仑山轮回寺被誉为佛教小宗派的祖庭,这几天之内,各寺院的活佛都会陆续赶到普陀罗宫参加此推举摄政活佛的活动。 普陀罗宫寺院住持大活佛拥有无上权利,是昆仑族人至高精神领袖,是佛陀在世间的象征,是现在世上统御整个神龙国滇池省、巴蜀省南部、百越省西部、以及南部半岛诸国尤其岳莱国昆仑族人之信仰,神龙国历代皇帝册封其为“护国大法师”,亦称之为执政活佛,相当于滇池省太守,遂执政活佛是不能卸任的,直至转世。在执政活佛厝仲活佛年老体衰,不能主持日常政务时,需要推举出一位摄政活佛来协助工作,直到找寻出转世灵童,教育其可以独立处理轮回寺事务后,摄政活佛的职务才能宣告结束。 佛教小宗派的活佛总共一百零八名,包括执政活佛厝仲活佛、弘法活佛多吉旺堆活佛、善缘活佛热卓罗桑活佛,要推举的摄政活佛,即在除了厝仲活佛外的一百零七人中进行。 “有劳多吉旺堆活佛跟着本王游玩,如何让本王过意的去呢?”龙载离对多吉旺堆说道:“本王自有燕将军当向导,活佛还是回寺中准备推举大会吧。” “那怎么好?”多吉旺堆骑在马上,到龙载离马后,说道:“滇池省民风彪悍,农奴不明事理,土匪强盗横行,六王爷不要以为靖城安稳,城内安全,出了城门,动荡不安啊!” “是吗?看来本王还要多督促督促骆使君稳定边陲才是。” 多吉旺堆苦笑一下,道:“不劳王爷费心,多吉旺堆以后自会向骆使君提及。” 龙载离一提缰绳,说道:“今儿个,咱们一鼓作气跑到大峡谷可好?”说着,扬起鞭子,在空中虚甩一记,“啪”的一声,所骑马匹如离弦之箭,当先冲出,飞驰而去。 后边禁卫军、御前侍卫钟辛及燕鹏飞策马跟随,多吉旺堆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忙叫嚷着带着他的僧团追去,可惜僧团中有些人不骑马,撑着华盖的,抬着吃食的,跑几步埋没在尘土飞扬中。 他们要去往的大峡谷,其实距离靖城骑马要用两个时辰方到,是多股河流交汇之处,附近地区土地肥沃,泥土颜色发红,渗透至河水中后,映衬得河水泛出赤红色,遂又有人称此处为“红河谷”。 龙载离和燕鹏飞的马都是锦乡精挑细选的高头大马,日行八百里,很快便与后面的队伍拉开一段距离,钟辛的马和他的精湛骑术勉强跟着,但也落后较远。 龙、燕二人便放慢了速度。 “这个多吉旺堆太有意思了,”龙载离边骑马边道:“不想带他玩,他还像狗皮膏药一样总是贴上来。” “王爷应该有所了解,他是想巴结王爷,推举他为摄政活佛。” “推举摄政活佛,是这帮活佛圈子里边互相推举,我又不是活佛,我推举什么?” “您不推举,但需要您公布。”燕鹏飞道:“王爷有所不知,这位弘法活佛家产丰厚,农奴众多,很有财势,他的儿子、女儿都是活佛、女活佛,号称‘一门三活佛’。支持他的活佛一大堆,都是仰仗他的财势,不支持他的,听说被他贿赂的,没法不支持。” “哦?有这种事?那除了他,还有谁是他的竞争对手?” “现在看来,其实呼声最高的,莫过于弘法活佛多吉旺堆活佛和善缘活佛热卓罗桑活佛。热卓罗桑活佛是具有真才实学的高僧大德,为人忠厚善良,很受穷苦百姓爱戴。” 龙载离听在耳中,心下很不是滋味。这些自己高高在上,整日清修梵行,焚香念佛,受无数百姓信仰的人,私下里却做这些暗箱操作,争名夺利,实在卑鄙,比自己还卑鄙!自己再怎么作恶,也从没有标榜什么冠冕堂皇的伪善出来吧。 ************************************************************************* 当天晚上,骆府中为六王爷准备的厢房有一会客的小套间,龙载离和多吉旺堆很难得地相对而坐,喝茶聊天。 原本,多吉旺堆是想邀请六王爷到普陀罗宫来住宿,那里是他的地盘,谈什么都能创造机会。此时,只能勉为其难,求爷爷告奶奶,总算让六王爷凑出点时间,和自己私下里好好聊聊。 多吉旺堆很识趣地说了很多忠于朝廷的话,又表达一番对六王爷的赏识。 听得龙载离嘿嘿直笑,心下不禁想着:“你了解我吗?何谈赏识?” “多吉旺堆与朝廷交流广泛,”只听多吉旺堆说道:“尤其受颜相爷照顾多年,有事没事,多吉旺堆都会送些土特产到龙城孝敬颜相爷。” “颜相爷?颜修谨老爷子?”龙载离道:“他早就不做丞相了。” “是是,但不影响他仍旧造福滇池省。” “此话怎讲?” 多吉旺堆想了想,道:“六王爷不是外人,我就跟您说说吧。我们滇池省地广人稀,但是呢……僧人众多,大约五名百姓要养活一个僧人、一个军人,所以朝廷降旨,每年由户部向各寺院进行补助,以减轻滇池省百姓负担。想必王爷知道,颜家控制着户部,给多给少,其实还不是颜相爷做主嘛。即使颜相爷不做丞相,这么多年仍旧把持户部和吏部这两个实权机构。” 龙载离其实是个武痴,在龙城家里,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大部分都在研究武学,朝廷上的事情,果然很少过问。但他也曾听闻,颜修谨虽然多年不做丞相,但仍旧控制着朝廷,他的亲属、门生、当年的下属,大多掌管要职。最近闹得满城风雨的羊宏盛结党叛逆一案,听说也是颜修谨在幕后主使查办的。 “你还知道什么?说来听听。”龙载离问道。 “多吉旺堆还听说,这次推举摄政活佛一事,是由六王爷提议皇上安排的,多吉旺堆感觉此举意义重大,六王爷为了我们滇池省,做了一件大好事呀。” “那你有什么想法呢?” “多吉旺堆做这个弘法活佛多年,别无所好,一心礼佛,只想多做些对滇池省、对昆仑族、对老百姓有益的善行,其他毫无想法。” 龙载离听了,装作不懂,点了点头,连连称好。 多吉旺堆看他这般,眉头深锁,又道:“不瞒王爷说,我是想做这个摄政活佛,这样才会有更多机会为滇池省、为昆仑族、为老百姓做有益的善行……” “那么,你跟本王说这事,本王能帮上什么忙呢?本王只是个监理……而已。” 多吉旺堆笑而不语,道:“推举摄政活佛大会的流程已经定下来了,王爷要帮,一定能帮上多吉旺堆。”他说着,压低声音,靠近六王爷,又道:“多吉旺堆如能坐上摄政活佛,愿意每年孝敬王爷二十万两白银。” 龙载离没想到会听到此话,怔了一下。 “王爷,钱财是小,但您相当于拥有了滇池省啊!望您三思。”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怕本王在皇兄面前参上你一本吗?” “唉,”多吉旺堆一摆手,道:“六王爷好好想想,你们几位亲族兄弟中,皇上只看重坤亲王和震亲王,什么事情都与他们商议,朝廷刚刚颁下旨意,成立枢密院,枢密使五人,却没有六王爷的份,您想想看,皇上心中有您吗?多吉旺堆为您着想,您要为自己着想,趁此机会,多捞点政治资本才好。” 龙载离单手抚额,对他道:“多吉旺堆活佛先回去吧,本王有些累了。” 多吉旺堆还待要说什么,见他果然疲惫不堪,不敢继续打扰,忙告辞而出。 龙载离久坐不动,想不到自己一个在皇上面前借故来此滇池省的托词,竟然引发这么多事情,暗自叹息,还是练武强身逍遥自在呀,何必沾染这么多烦恼。 第86章 幕后权谋小朝廷 龙城颜府内进幽闭的院落中,那间雅致的会客厅上,颜修谨端坐太师椅中,微笑地看着厅中多位大人,众人亦在微笑地看着他,彼此难掩愉悦之情,心照不宣地笑着。 这几位大人,正是颜修谨的长子颜建明、刑部尚书阚明远、大理寺卿姚同光及御前侍卫副统领刁伯功,末尾站了位亭亭玉立的女郎,却是殿前行走颜如玉。 “老夫很是欣慰,这么久以来,我们的心血没有白费,终于取得了辉煌成绩,以后这个朝廷,看谁还敢对我颜家造次?” “相爷威武,”姚同光满脸堆笑,点头哈腰道:“您才是神龙帝国真正的掌权人。”说着翘起一个大拇哥,极尽谄媚之能事。 “就是,”阚明远赶忙也上前道:“相爷曾经辅佐过三位皇上,权倾朝野,是我神龙帝国中流砥柱!” 颜修谨摇了摇头,笑道:“莫再编排这些讴歌之词,我们办点实事才是真的。”虽然嘴上拒绝着,心中脸上,能看的出来却是无比受用。 阚明远和姚同光哈哈而笑,接连称是。 “说起办点实事,大妮子,你派往魔域沙漠的刺客如何了?”颜修谨捻须问道。 阚明远和姚同光不明所以,忙问端的。 “大妮子,你说说看,到底如何?” “是,老太爷。”颜如玉便道:“我们组织了二十人前往魔域沙漠刺杀羊宏盛,可是失手了,只有四人逃回。” “逃回来了?对于这样的失败者不适合我们颜家,处死!” “是!” 后边阚、姚二人听了,倒吸一口凉气。 “看来,羊宏盛身边,仍旧有能人义士,天不绝此人啊!”颜修谨说道:“朝廷灭了羊宏盛,但老天不灭羊宏盛,老夫总感觉预示着什么。” “父亲过虑了,”颜建明说道:“羊宏盛就是拔了钳子的螃蟹,跟咸鱼没什么两样,翻不了身了。” “你不了解羊宏盛,老夫与此人打交道二十年,他不是那么容易被消灭的。之所以他有今时今日的覆灭,不是我们太强,而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老夫总是感觉此人仍具威胁。” 他既如此说来,众人亦不好再讲什么,听他示意。 “当年,为了抗衡羊宏盛因占据西域省、大漠省、巴蜀省的势力太过庞大,老夫曾委曲求全,拉拢滇池省轮回寺,如今他们正在推举摄政活佛,十分蹊跷地,此事提出者竟然是六王爷龙载离,是否六王爷有进入政界的打算呢?”说着,看了眼颜建明。 “据我的眼线所报,”颜建明道:“六王爷是想偷学轮回寺的神功,只有想出此由头,才能说动皇上,派他前往滇池省监理推举一事。其他嘛……应该没有关联。” “是吗?我照拂的人能当选摄政活佛就罢了,如果被其他人抢了去,实在是得不偿失。这个六王爷,添乱!” “他一个武痴,不妨事的。” “希望如此。”颜修谨坐在太师椅上,抚须看向刁伯功,后者忙颔首低眉。 “小刁,这回你作为神龙国特使,在日出国可是风光无限呀,竟然还有神龙舰队接回,了不起,了不起。” 刁伯功苦笑一下,道:“相爷切莫揶揄小人了,小人死也不会想到,向江淮省龚太守请求派官船接小人返回……朝廷竟会派神龙舰队出使日出国……” “怎么?那不是很好吗?壮我国威!” “相爷有所不知,神龙舰队停靠天之码头期间,神龙水师中有一位代理管带是震亲王的心腹爱将,却突然暴毙,身中刀伤而死。我随震亲王返回大陆之时,震亲王忧心忡忡,看来事态比我们看到的要复杂。” “小刁不必担心这些,与我们何干?” “总之,”刁伯功说道:“小人有些害怕,本来作为特使去日出国抓拿仲孙立成未遂,如今又使神龙水师折损代理管带,小人担心震亲王会怪罪在小人身上。” “无稽之谈。”颜修谨道:“你这么害怕,不如老夫给你一个新职务,去巴蜀省锦乡做个御马营的总旗,暂避风头。要说起来,这可是个肥缺,不枉你跟老夫这么多年,为颜家立下汗马功劳。” 巴蜀省锦乡的马匹,是神龙国内马匹最为精良的,与奥古斯特的纯血马并列世上名马。神龙国特设御马营,专门为皇家养马,归朝廷直属。 “谢过相爷。”刁伯功这才稍觉心安。 “去了锦乡好好养马。”那边姚同光打趣道:“娶个老婆,生个儿子,再为儿子娶个老婆,哈哈哈哈……”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便在此时,颜府管家来报,说道:“顾大人来了。”引领顾文忠进入厅内。 顾文忠身穿便装,环视一周,纷向众人问候。 “枢密使首揆!”姚同光嗓门粗大,又叫道:“顾大人真是角儿,每次都是最后一个登场!”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阚明远笑够说道:“相爷这个厅堂,很像个小朝廷啊!” 众人琢磨此话,都觉得很有道理,刚刚成立的枢密院,共有五位枢密使,现下在此处即有四位枢密使,包括首席枢密使顾文忠。 “好了,”颜修谨站起身来,离开太师椅,说道:“今日邀请大家来此,不为别事,就是一起吃顿饭、喝顿酒,大家自己人,要多多联络感情,还有很多事情,等待着我们去做呢。”说着,向管家询问宴席准备如何,得到确切回复后,命他前面带路,带大家入席。 众人无不称谢,跟着管家而去,后边颜如玉却向颜修谨说道:“老太爷,羊党覆灭,很多地方需要我们人手增援,是否将清源村的两人调派至其他重要位置?” “清源村?是按照皇后的要求,刺杀村长一家吗?” “是,但吴瑕仍旧没有动向,我安排了两个人在村中监视,发现吴瑕立即处死,但她一直没有出现。这两个人暗中已在村民家里翻遍,也未能找到吴瑕,是否调他们回来,安排其他任务?” 颜修谨想了想道:“做事不可掉以轻心,再小的事情,都会演变成倾覆我们的因果,让他们继续用心查探。” “是,老太爷。” 颜如玉跟随众人出了会客厅,看向远处清龙山方向,想着此吴瑕如此狡猾,到底会躲藏在哪里呢? ************************************************************************* 与此同时,远在清龙山顶眺望龙城的吴瑕,却在想着心事,这里就是和龙在天分开的地方,一转眼已经分开四个月了,她已经在此清泉洞内生活一个多月了,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龙在天,她的天哥。 她觉得在此等候没个尽头,住在山洞对怀中的胎儿也没甚好处,不是长久之计,再说,来刺杀自己一家的歹人应该早已离开村子了吧。言念及此,心意已决,吴瑕决定溜回村中,虽然自己家房子被烧毁了,但她可以去结拜姐姐家里投靠,狄大娘子家是远近闻名的富户,当可帮衬自己。 说走就走,趁着夜色正浓,怀揣着龙纹匕首,吴瑕下了山来,向清源村走去。 吴瑕虽然怀孕,但却孕期较早,所以身子不重,脚步轻盈,也是避免引起歹人注意。刚到村口,看到前边有两个农夫扛着农具进村,当是下地干活返家途中。此时清源村中,因朝廷为村民们打了数口井,有了水源,村民们也开始了久违的金橘种植。 但听这两个人边走路,边说着话。 其中一人道:“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咱们村子总是发生怪事。昨晚我家进了贼人,奇怪的是,什么东西都没被偷,这贼人也是不长眼,像我家这么穷的,有什么好偷的呢?” 另一人问道:“没有东西被偷,你是怎么知道进去贼人的?” 先一人道:“因为我发现家里地上有多个脚印。就是昨天白天下雨,外面地上泥泞,踩进屋来的泥巴脚印,那脚印明显是皮靴踩的,我家人都穿草鞋,哪里来的皮靴呢,一定是贼人。” 后一人道:“这偷东西的贼人也是个富有人,还能穿皮靴。” “所以我说村子总是发生怪事。” “嗯,其实我也发现过怪事,就是总被人跟着,最近村子里时常出没这些形迹可疑的人呀。” “说不好,我们现在就被人跟着呢……” 二人一路走一路说,唠唠叨叨,没完没了。 他们这个小村庄,原本很少有外人来到,即使出现一个外人,也会引起大家注意。 其实,吴瑕是认得这二人的,但却不想上前搭话,自从吴村长家被烧,村民们都以为村长父女二人被烧死了,何必招惹更多麻烦,她便转过一个弯,望狄大娘子家而去。 她黑灯瞎火,一路潜行,刚到狄家门前,先看到狄家正屋亮出烛光,继而突然发现地上一个榆树倒影,稀疏的枝叶间赫然有个人形影子,吴瑕被吓得浑身冷汗直冒,也不敲门进屋,忙转过到院墙另一侧,立即俯身趴在围墙下,应该树上人不会发觉。此一侧围墙根有一个狗洞,吴瑕装着胆子,凭借自己身子娇小,竟从狗洞钻了进去,她没想到自己真个能钻过,本是试探一番,其实十分轻松。 吴瑕看院外的榆树上一团黑影,当是有人在那里监视周围环境,自己壮着胆子,趁其不备,立即向狄家正屋快速跑去,到了门前,直接开门进屋,然后立即又关上了门。 她不知道树上人是否发觉了自己,忙凑到门缝上去看视外面,好一会看着没有任何动向,这才稍觉放心,转过身来,却看到狄建昌和狄大娘子坐在炕头上,惊奇地看着自己。 “小妹……你……你是人……是鬼?”狄大娘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问道。 狄家养的大黄狗认得吴瑕,摇摆着尾巴窜上去,在吴瑕脚边蹭来蹭去,十分亲昵。 “姐姐,我没死,我一直躲藏着……”两个好姐妹相见,抱头痛哭。 狄建昌心思缜密,让她们不要哭出声来,一来防范隔墙有耳,二来莫要吵醒里屋睡觉的女儿,又去准备干粮给吴瑕吃。 于是,吴瑕边吃着东西,狄大娘子边向她说知吴村长已经入土为安,让她不必挂怀。吴瑕感激不尽,便又向他们诉说着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经历,包括自己怀了孕。 大黄狗伏在门口,眼睛一直看着吴瑕,好似也在听她的讲诉。 “是躲在清龙山上吗?”狄大娘子听她说完,疑惑地看着狄建昌,又道:“你姐夫组织村民们上山寻找过,整个山都找遍了,也不见你的踪迹。” 原来,老村长死后,村民们便选举狄建昌为村长,带领大家多方找寻吴瑕下落未果。 吴瑕如实说道:“我躲在一个山洞中,此山洞十分隐蔽,轻易找不到,即使找到了也有毒虫阻挠进入的人,我也不知道毒虫为什么不攻击我。” 狄大娘子道:“小妹不知,现下村中仍有神秘人物到处探查往来人员,而且会趁着半夜三更,神不知鬼不觉进入村民们家中,其实就是找你的藏身之处。你可知你得罪了谁吗?” 吴瑕想着刺杀龙在天的人经天哥分析是来自日出国,但他们为何要杀死自己一家实在想不透,连连摇头。 “有风言风语,说是颜皇后派来的人,专门对你斩尽杀绝!” “啊!”吴瑕惊呼出声。 “不是做姐姐的不帮你,你留在这里,实在危险。” 吴瑕入村以来,所见所闻,果然处处凶险,时时危机,莫不如清泉洞内安全。 狄建昌亦问她道:“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呢?” “我还是回山洞里躲藏着吧。” “也好,我会时常带些干粮、棉衣棉被到山顶,放在山路尽头,你留意找找。”狄建昌说道。 计议已定,当下吹灯拔蜡,三个人坐在炕上,挨到清早,雄鸡打鸣。 狄建昌准备马车到地里干农活,车上原本放置了两大桶肥料,要用在地里的,此时又抬上去一个大木箱,好让吴瑕躲避。 狄大娘子已经显怀,不便下地干活,去了反而引起歹人猜忌。她便叫过吴瑕,好言安抚,劝她不要再涉险下山,最后道:“小妹,活下去,把孩子生下来!” 吴瑕泪流满面,点了点头,翻身进了马车上的大木箱,盖好盖子。 狄建昌一甩马鞭,驾车就要出院子,后面大黄狗不住的狂吠,叫声惨烈。 第87章 委身污秽度劫难 清源村村子不大,但种植金橘的田地十分广阔,出了村子,眼前一片果林,满目绿色点缀着橘黄色的金橘,异常养眼。如今有了水源的滋润,橘树长势较好,虽比不得多年前使用清源河的繁茂,但已然可以卖个好价钱了。 狄建昌驾着个马车,故作轻松地向田里行去。 突然,路两边窜出两个人影,虽然都是农夫打扮,但却是生面孔。 “兀那老农,下车来说话!”其中一人冷冰冰地说道。 另一人不由分说,跳跃上马车,一把夺过狄建昌手里的马鞭,顺手扔在地下,马车被迫停了下来。 “唉!你们是强盗不成?”狄建昌满头大汗。 “强盗你个头,你有何东西让我们强的?”二人说着,嘿嘿冷笑。 “你车上那个大木箱,装的什么?我们要查看!” “我是清源村村长,你们到底何人,为什么要查看我的货物?”狄建昌边说,边去护着大木箱不让对方查看。 那二人蛮横无理,哪管他说的,上前就推开狄建昌,掀开了木箱盖子,一看之下,竟然空空如也,失望之余,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便强词夺理,道:“哪有什么货物?” “这……这木箱我是要到果林装上金橘,运到城里卖的货物。” 二人不听他多说,又道:“那两个木桶又有什么?我们要查看!” “哈哈,你们爱查,就查个痛快吧。”狄建昌这回也不阻拦了,任凭他们去。 此二人便一人一个按住水桶,彼此互看一眼,忽然一齐掀起桶盖,这一掀起不要紧,继而一股浓浓的臭气扑面而来,熏得二人险些呕吐出来,强忍着去看桶里东西,却原来是屎尿之类污秽物。 “啪!啪!”两声,二人赶忙盖紧木桶,大声咒骂着说道:“妈的,运这个有什么用?” 狄建昌牵着马,说道:“一看你们就不是做农活的,这些肥料,我们全家攒了很久了,哈哈……”原来是屎尿沤熟后,用于种地的肥料。 “他妈的,真晦气。”二人仍旧骂骂咧咧。 “别啰嗦,看看车底没问题,让他走。” 远处一个女声,赫然说道。狄建昌看去,却是一个骑着枣红马的女郎,身穿白衫,腰悬利剑,窈窕婀娜,美艳绝伦。 那二人非常听从此女郎的话,立即查看车的底部,发觉无甚异样,便开始催促狄建昌快走,看来刚才开盖冒出来的臭气仍未散尽。 狄建昌亦不多言,驾着马车而去,一路马不停蹄,到了种植金橘的地里,这里其实距离埋葬吴村长的地方较近。狄建昌回头一看,无人跟过来,这才停了马车,掀起装有肥料的一个木桶盖子。 盖子一除,吴瑕猛地从粪便中钻了出来,浑身上下沾有屎尿,恶臭无比。 吴瑕泪流不止,下了马车。 原来,在离开狄家之前,吴瑕本是躲藏在木箱子里的,但那只大黄狗叫个不住,听的人心烦意乱,吴瑕这才觉得不会这么简单蒙混过关,没人查看还好,如果真有人查,岂不是轻易能找到自己,这才勉为其难,主动提出躲在肥料桶中。吴瑕可是一个爱干净的姑娘,靠近木桶便能闻到一股恶心的臭味,她还有孕在身,真个呕吐出来了,进入之前,亦做足了充分的心里准备,什么都不想,这才将自己泡在屎尿之中,蹲下身子,仰起头来,让鼻孔、嘴巴向上。狄大娘子鼻子发酸,帮她盖好了木桶盖子,下边大黄狗这才不再叫了。后来歹人查看木桶时,她深吸一口混杂着臭哄哄的空气,完全浸泡在屎尿中,憋着气,双手攥着那把龙在天留下来的龙纹匕首,只要有人向桶里屎尿搅上一搅,她会拼了命的刺出,幸而那人嫌脏嫌臭,赶忙盖上桶盖,吴瑕这才躲过一劫。 “吴瑕,你受苦了。”狄建昌叹口气道。 “我爹的墓地在哪里?” 这也是吴瑕最后的要求,要去墓前看望一眼老父亲。吴瑕已经做好上了山再不下来的打算,至少生下孩子之前不会再下山了。 狄建昌带着她来至墓前,二人看着一座新坟,坟前墓碑上写着“清源村吴村长之墓”。 吴瑕悲从中来,立即跪下,哭道:“女儿不孝,如此狼狈来看望爹爹。如果不是因为女儿,爹爹也不会惨遭横祸。” 在吴村长的墓前,不知道是谁摆放着一大束鲜花,十分艳丽,可能是村民们吧。 最后,在狄建昌的提醒下,吴瑕只得眼含热泪,悲切而去,一直向清龙山上跑去,重又回到了清泉洞。 吴瑕脱去所有衣服,在那清潭中,按照龙在天教导的游泳方法,游来游去,洗去全身的污秽,感觉十分爽朗。 “天哥有心,可能会再来到这里找到我吧?” ************************************************************************* 熊清源这天一大早便来到吴村长墓前,因他每月一天的假日,也无处可去,便会来此看望吴村长,献上一束鲜花,自言自语讲讲皇家狩猎场骑兵营的趣事,多半是自己的糗事,有时也会大哭一场,像个孩子一样的哭泣。 他虽然是个粗人,但粗中有细,一路上采摘了一大把鲜花,专找漂亮的、五颜六色的鲜花,束成一箍,捧到墓前。 熊清源在墓前待不多时,便又往回走,取捷径直接进入村子,正好见到狄家附近有一女二男的陌生人,正在指手画脚,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熊清源早就听说村子里最近总有些生面孔,对村子里人严加监视,欲图不轨,看来就是这些人了。因为吴村长家被出现的黑衣人烧毁,吴瑕失踪,村民们开始对外人极为谨慎,简直提心吊胆。他现在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要理论。 那三人见到熊清源虎背熊腰,高大威猛,气势汹汹地走近,倍感压力陡增,其中一个男子说道:“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我是谁?我要做什么?我还想问你们呢!”熊清源说着,双手紧握成拳头,摆开架势就要跟他们打上一仗。其实熊清源这次没有穿骑兵营兵服,手无寸铁,凭着一股蛮劲儿,冲上去就打,当先动手。 对方三人,只有女郎有剑,那二人一直在村中活动,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遂不曾携带兵刃,但他二人都是擅长拳脚功夫,当即与膀大腰圆的熊清源扭打在一处。 熊清源在骑兵营每日操练,体能和战斗技巧与两个月前大相径庭。其实若论功夫高低,那二人是颜家从小培养出来的杀手,自是不弱,武功招式、战斗经验都在他之上,但此时他们做的勾当,见不得人,很怕引起村民们的注意,另外熊清源力大无比,皮粗肉厚,身上中了几拳,全不当回事,如同挠痒痒。 但见那二人分从左右夹击熊清源,本是要教训他几下,将其吓跑算了,没想到熊清源不仅耐打,而且拳法有板有眼,虎虎生风。他们不知道,熊清源临战经验不足,所以一直在将一套平时练习熟练的拳法从第一招开始,自行施展一遍,不管你用什么招式,掌劈拳打,肘顶脚踹,他全然不在乎,自顾自演练出来,仗着自身力量强大,竟然唬住了那二人。 要说这熊清源在骑兵营里,没有朋友,所有时间,一门心思都用在了习武上,多亏听话,倒是很得长官喜爱。 打不多时,熊清源身上已经挨了十多处打,脸上亦是青一块紫一块,很是狼狈,但却仍旧坚持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虽然我打不到你们,但也要坚持。 “小子,挨揍很爽吗?还不快走开,是不是找死呀你?”那二人边打边威胁他道。 “阿夯我……熊清源我……我可是练过的……哎呀!” 不远处的女郎,正是颜如玉,她曾与熊清源在当时烧毁吴村长家、意图刺杀吴瑕时,他二人交过手,不想这时又遇到此子,气急败坏,“唰”地一声抽出剑来,正是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当即就要上前解决了他。 就在此时,突然旁边有人投掷过来一个物事,颜如玉听音辨形,忙转身一剑削下,“噗嗤”的一声,汁水四溅,原来不知道哪里飞来一个金橘,再一看,远处站着几个村民,有人手里掂量着一个金橘,又朝殴打熊清源的二人掷去,正中那人后脑勺。 “敢欺负我们阿夯!” “打他们外人,忍好久了!” 倏忽间,呼啦啦出来很多村民,狄家附近房子较多,这时人们都出来了,臭鸡蛋、烂金橘,一股脑向他们三个外人投去,村民们不乏身强体壮,手拿农具之人,更有一帮六七岁的孩子,一起扔石头凑热闹。 颜如玉见引起了众怒,只得呼哨一声,当先骑马飞奔而去,后面那两个男子,忙也丢下熊清源,跟着跑了。 村民们救下熊清源,狄大娘子带他到院中,帮其擦洗伤口,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仍旧大骂特骂那些鬼鬼祟祟的外人,都说再见到他们再打,不能受他们的气了,同仇敌忾,齐心协力。 第88章 威名远播协调官 寒冰王国首都冰城,此时是她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尤其今年格外闷热,虽然热的时候短暂,但只要热起来,不次于南方各地。 在冰城最繁华的地方,便是王宫,周围车水马龙,行人众多,这是这个国家少见的一处热闹地段,其他地方却是人口稀疏。王宫不大,还不如首相李约翰府邸庄园占地面积大,但却极尽奢华,装饰华美,是冰城少有的富庶之处。 王宫后花园中,老国王劳瑞恩·瑞德突然召集来他的智囊团,大家坐下来一起开会。参与会议的包括王太子劳伦斯·瑞德、王太子妃索菲娅、首相李约翰和近卫军大将军菲力克斯亲王。 花园中鸟语花香,阳光明媚,照耀的人们十分舒适,老国王便提议在此处开会,众人无不欢心。 劳伦斯更招手叫来宫女,对她笑道:“甜心,去取点红酒来好吗?” 宫女微笑一下,看向老国王。 “去吧,给他提提神,别一天天心不在焉的。”劳瑞恩坐在桌子一头主位,对其他人道:“也让我们庆祝一番。” “陛下,有什么喜庆事要庆祝的吗?”菲力克斯问道。 “这就是本王把你们召来的用意。” 除了劳伦斯,大家都十分感兴趣地看着老国王,劳伦斯却盯着走远的宫女大屁股一眼不眨,众人了解他的为人,亦不去去管。 只听老国王说道:“想来你们都听说过利尔逊共和国吧?” 众人一齐点头,唯有劳伦斯大摇其头,老国王看了,眉头一皱,当即举起用作拐杖的权杖,就要打劳伦斯的脑袋,因他的座位就在长桌靠近主位的右侧,可说是距离老国王最近的了,老国王怒气冲冲,喝道:“你是来给我捣乱的吗?” 劳伦斯吓得屁滚尿流,忙借故离开座位,跑往厨房方向,道:“我去帮帮她,多拿点红酒来。” 众人洒然失笑,劝说老国王继续说正事要紧。 劳瑞恩·瑞德便不去理会劳伦斯,将权杖靠桌子放好,这才继续道:“当年,因综合国力还有利尔逊大平原距离我们寒冰王国太过遥远,我们没有派兵前往那里、去征服利尔逊大平原,只有奥古斯特王国、沃伯翰王国、圣迪沙王国和雪豹王国各派出一支远征军。 “后来,众所周知的,四支远征军不受各自国家支配,而在利尔逊大平原独立创建了利尔逊共和国。那个时候本王还自鸣得意,如果我们也派兵前往,肯定就像神龙国的谚语所说——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因为倾尽全力、派出最多兵力、财力、物力的沃伯翰王国,就是此举,耗尽国力,使得王室内斗,招致国内动荡,最终致使政权颠覆,怎么样呢,沃伯翰王国成了沃伯翰帝国,奥锐吉王族彻底灭绝。 “这些陈年旧事,我们还是别提了。现在的利尔逊共和国引发了内战,你们知道吧?哈哈,四支远征军组建起来的国家,本身就是矛盾重重,不打反而是怪事了。” “陛下,”首相李约翰说道:“据臣所知,利尔逊共和国发生了南北两个阵营的内战,沃伯翰王国和雪豹王国的势力成立北方政府,由斯普林霍尔任总统,他也是利尔逊共和国公选的总统,奥古斯特王国和圣迪沙王国势力成立南方政府,由艾因霍恩任总统,此人主张分裂共和国。就目前的战局来看,南方政府占据优势,当然也是暂时的。这样的战争,拉锯二三年也是有的。” “嗯,”劳瑞恩道:“昨天,本王接到利尔逊南、北这两个政府发来的外交公文,相隔不过半天,哈哈,虽然脱离了克罗奥斯联合王国管控,但他们的做事风格,还是按照克国礼节办理,这样很好。” “哦?有这事?”王太子妃索菲娅实在想不出来他们为什么发给寒冰王国外交公文,急切地问道:“他们到底有什么意图呢?” “说起来有点蹊跷,”劳瑞恩反问道:“你们可曾听说过‘亚瑟’这个名字吗?‘亚瑟·瑞德’?” 此语一出,李约翰与菲力克斯对视一眼。 “陛下,他是您的亲孙子呀。亚瑟是王太子劳伦斯和克罗蒂亚的儿子,目前在贝奥塞斯王国做质子。”李约翰着重补充道:“他目前在克国各王国中很是有名。” “是吗?吱,本王怎么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呢?” “要说这个亚瑟,”菲力克斯忙道:“现在可是克国的风云人物,他在古斯诺堡上流社会名望很大,而且奥国的贵族也知晓他的名声,我的很多好朋友都在写信向我打听亚瑟呢。” “是吗?有这事?”王太子妃索菲娅又转头问弟弟,道:“其实,我也是最近经常和亚瑟的亲生母亲克罗蒂亚打牌、吃饭,才听说到亚瑟的,之前真的没什么印象。” “姐姐,你会喜欢亚瑟的。” 老国王劳瑞恩听他们的对话,陷入了沉思,依稀好像有人向他提过此名字,是谁呢?好像是自己的弟弟、外交大臣,也好像是其他大臣,他已经记不太清了。 “父王,那么到底什么事情……”索菲娅急于知道原委,又问老国王道:“利尔逊南、北双方政府的外交公文中,难道提及亚瑟了吗?” “是的,我的孩子。”劳瑞恩看着她,虽然对自己的儿子王太子劳伦斯看不上眼,但对这位儿媳、奥古斯特王国长公主还是十分满意的。只听他说道:“利尔逊南、北两大政府请求任命亚瑟·瑞德为他们各自阵营的内战协调官。” “内战协调官?”在场其余众人,无不惊奇。 “就是帮助两个阵营监督战争伤亡、损失情况的,帮助他们进行有效沟通,当然可以不必去往利尔逊大平原,但要掌握战争情况。”劳瑞恩加以说明。 “看来,我们这位亚瑟小王子,已经名声远扬到利尔逊大平原了。”李约翰夸赞地说道。 “是啊,真是为我们寒冰王国、王室增添荣耀啊。”菲力克斯也跟着赞美。 “我们……是不是都老了呢?”老国王悠悠说道:“已经跟不上现在的国际形式了,在我们王室有这么一位出类拔萃的人物,却需要外人来告诉我们,唉!” “父王,您一点不老,您还可以继续做国王七十年!”索菲娅讨好似的对他说道。 这一下,引得劳瑞恩一阵哈哈大笑,脸上的皱纹都聚集在一起了。 “哐啷啷……” 就在此时,花园不远处,厨房方向一阵杯盘落地的嘈杂声音猛地传来,众人都看向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劳伦斯说是帮别人拿红酒来,但此时却两手空空,吊儿郎当地从厨房走了过来。 后边跟着刚才那名宫女,但见宫女头发较为散乱地托着红酒和杯具走了过来,刚才厨房到底发生了什么,多少让人浮想联翩。 老国王劳瑞恩喝着红酒,问劳伦斯道:“花花公子,本王问你,你知道你的儿子中有叫‘亚瑟’的吗?” “父王,您在难为我,我哪里记得有这么个儿子呀?” “那你的儿子,你能记得谁?能记得几个?” 劳伦斯真个开始掰手指算起来了。 众人笑笑,无人去理会他。 劳瑞恩又向他们说道:“神龙国扳倒一个丞相,成立一个枢密院;日出国完成统一大业,开始与神龙国军备竞赛,东海之上局势异常紧张;南部半岛各国,分分合合,经常擦枪走火;魔域沙漠,恶魔横行,滋扰周边各国民众;利尔逊内战爆发,因人口稀少,已经从克国各王国招募雇佣兵……唉!” 他接连诉说各国形式,如数家珍,最后却道:“现在的国际形式变化太快,本王这老脑筋实在跟不上了,有必要选择一个王太孙才好啊。”说后,干了杯中红酒,站起身来,又对他们道:“本王累了,要去休息一会,你们请随便,多喝点红酒。”说完,拿起权杖,拄着地面,自行离去。 其他众人面面相觑,各自想着心事。 反而是劳伦斯显得极为轻松舒适,对索菲娅道:“亲爱的,我向天神发誓,论红酒的优质程度,还是父王的最好。” “好喝你就多喝点。” 第89章 五见王妃叙其谋 劳瑞恩·瑞德的王宫花园中,寒冰王国的几位具有实权的人物正在品尝红酒,实际上每个人都怀揣着心事,久久不能平静。当然,除了王太子劳伦斯·瑞德,他边呷着酒,边回味着刚才与宫女的激情一刻,不由得傻笑起来。 旁边三人见他如此,不明所以,亦不过问。 王太子妃索菲娅掌握着财、军大权,首相李约翰管理着政治、外交,他们彼此相辅相成,互相倚重,还有位近卫军大将军菲力克斯亲王,以其胞姐索菲娅马首是瞻。 他们中的两人——李约翰和菲力克斯已然和尤金达成了统一战线,无论如何,是要帮助亚瑟坐上王位,当然前提是获得索菲娅的首肯,到时候认她为母后、由她提携才行。 菲力克斯手持酒瓶,为索菲娅斟酒,靠近她说道:“我亲爱的姐姐,最近我听说你与克罗蒂亚走的很近,她人怎么样?” “怎么说好呢?以前疏于走动,感觉她很冷淡,很无聊的一个人。但是……但是最近接触一段时间后,感觉她挺善解人意的,而且是个好姐妹,每次一起打牌,都会令我赢的既舒服又痛快,哈哈,我喜欢她。” “看来您孤寂的生活中,终于找到了个好姐妹。” “是啊,让那些寒冰王国的小骚货们嫉妒去吧,我要和来自雪豹王国的克罗蒂亚联手,一起对付那些小骚货们。”索菲娅说着,眼睛瞟了下劳伦斯,后者看在眼中,听在耳中,却不闻不问,依旧陶醉在红酒中。 “我亲爱的姐姐,您以前见过她的儿子吗?亚瑟。” “没见过,也可能见过,但毫无印象了。” “看来多年的质子生活,这个孩子已经成长的很优秀了呢。” 索菲娅不置可否,在长桌上拾起几片花朵,放入酒杯中,自己也啜了一口。 旁边李约翰得个机会,上前说道:“要说亚瑟,其实他有个好朋友,也是他的赞助人,就是尤金先生,您听说过此人吧?太子妃殿下?” “当然,首相大人,那是位商人,不是吗?” “正是,我听说此人和亚瑟关系密切,并带有亚瑟的使命,现在冰城活动,您愿意见见此人吗?我乐意为您引荐。” “他‘带有亚瑟的使命’?”索菲娅说道:“这个亚瑟越来越感觉是个人物了呢。” “我亲爱的姐姐,”菲力克斯找准机会,道:“您也发现了吧,老国王已经开始注意到这个亚瑟了,而且刚才又提到什么‘王太孙’,您能想到吗?我也建议您与亚瑟的赞助人联系联系,见个面认识一下也好。” 对于王太子妃索菲娅来说,首相李约翰只是一个同僚,有些时候还是自己的竞争对手,但菲力克斯亲王却是她的自己人,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菲力克斯说的话,在她心中分量很重。 索菲娅考虑没多一会,当即说道:“好的,我也想见见这位尤金先生。首相大人,请帮我邀请尤金先生,我会在冰晶庄园接待他。” 李约翰与菲力克斯相视一笑,说道:“请放心吧,太子妃殿下。” 三个人一起碰杯,开怀大笑。 桌边的王太子劳伦斯看向他们,又自斟自饮起来,他们的交谈,仿佛与他毫无关系,仍旧我行我素地喝着红酒,想着美事。 ************************************************************************* 翌日,尤金如约赶到冰晶庄园,但他的仆人,形影不离的保罗却没有跟来,原因很简单,没有东西可拿,没有要送的礼物,去见别人需要带有大包小裹的礼物,那是因为别人用礼物容易说服,但今天他要见的是王太子妃索菲娅,与众不同,金钱财物对她来说如同粪土,她更喜欢权利。所以说,送礼也是需要因人而异的。 尤金交上名帖,冰晶庄园的管家邀请他至客厅等候。 冰晶庄园距离王宫较近,亦处于繁华地带,但名字却并不名副其实,但见庄园处处春意盎然,绿植遍布园中各处,大多数为耐寒的松树、丁香、海棠、冬梅,所以即使到了冬季万花凋敝之时,冰晶庄园仍可见到花团锦簇。庄园的室外像个大花园,室内更是富丽堂皇,宫殿也不过如此,但见处处装饰帷幔,奢华精致,美轮美奂。 尤其他现在所处身的这个客厅,十分宽敞,远处巨大落地窗,洒入的阳光照耀的客厅异常明亮,客厅居中的桌子、椅子,无不雕有图案,巧夺天工。 尤金独自一人在客厅等够多时,终于盼来了王太子妃索菲娅,跟在她后面进来的还有菲力克斯亲王。 只见她穿着考究,一身洁白宫廷礼服,极尽高贵典雅的气质,高耸的胸脯上一串硕大的珍珠项链,耀眼生辉,头上戴着珠翠头饰,衬托着她那头金发更加出众,虽已年过四十,仍旧身材曼妙,相貌端庄,果然如流传的一样。 尤金先向王太子妃行吻手礼,后又向亲王施礼。 “哈哈,尤金先生没有想到我也在此吧?”菲力克斯笑道:“我来看望我亲爱的姐姐,顺便跟她讲讲亚瑟,这个最近的风云人物。” “是呀,亲王殿下,现在整个克国各王公贵族,无不惊讶于利尔逊共和国南北两个政府任命亚瑟为协调官这件突发事件了。”尤金对他诡秘一笑。 “抱歉我还有军务在身,马上要去处理,就不打扰您二位了。”菲力克斯很识趣地告辞,与姐姐拥抱后退出了客厅。 索菲娅邀请尤金入座,二人开始攀谈起来。 “尤金先生,”索菲娅问道:“最近我们经常听到关于亚瑟的事情,您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我们是好朋友,在贝奥塞斯王国首都古斯诺堡,同为寒冰王国子民的我们,很容易成为了朋友,亲如兄弟。我现在回到冰城处理生意,但更多时间,其实我是在古斯诺堡的。您,可以把我视作他的代理人。” “我听说你身负‘亚瑟的使命’,那是什么?” 尤金微笑一下,没想到索菲娅如此爽朗,女强人之称,不无道理。只听他道:“天神庇佑!亚瑟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小王子,虽然身处王室,却没有一点浮躁之气,纨绔子弟与他毫不相干。他一直在为自己能成为一个君主而努力着,虽然他目前的身份只是一介质子,但他没有气馁,对未来充满希望。我的使命,很明显,是要为他争取更为广阔的未来。” 索菲娅一直端坐在椅上,此时不知为何换了一个姿势坐着,道:“您说的太过笼统了,尤金先生,这与您精明的商人身份不符,请您告诉我实情,可能我们有合作的机会呢?至少,菲力克斯告诉了我一些事情,我很感兴趣。” 尤金盘算一番,说道:“我会帮助亚瑟,在不久的将来,争取坐上国王宝座。” “很好,”索菲娅问道:“尤金先生声名在外,很受欢迎,应该不缺少什么,那么您为什么要帮助亚瑟呢?” “亚瑟是一个好孩子,很听话的好孩子,人品亦不错,所以我愿意帮助他。”尤金说后,又道:“寒冰王国纵观整个瑞德王室成员,您能找出一位堪当国王大任的人选吗?” “这个很难说,我也没有见过亚瑟这个孩子,我不好说他如何。” “但是他会效忠于您,奉您为他的母后。” “他真的会吗?” “这是毋庸置疑的,这个寒冰王国最终是属于您的,我的太子妃殿下,亚瑟只不过是要依托您的权势,为您掌管这个王国而已。而且,他的母亲,亚瑟的生母克罗蒂亚,也会忠心于您,绝不会背叛。” “看来,”聪明的索菲娅发觉了很多问题,说道:“尤金先生做了很多工作,才会获得今天这个局面吧,对亚瑟有利的局面。” “即使没有我,也会出现这个局面,我只不过是推波助澜,让事情发展快些,明显些。现在老国王劳瑞恩已经注意到了亚瑟,他在老国王心目中已经有了一席之地,难道不是吗?太子妃殿下?” 索菲娅想了想,道:“诚如您所说,我希望亚瑟能够履行我们之间的诺言。我们共同联手,先让亚瑟不做人质,回到冰城,要让老国王封他为王太孙,以后等机会再坐上国王,我就是王太后。” “就是这样,殿下,您太聪明了。” “可这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尤金先生,我们今天就算达成了协议,接下来,我希望我们能兑现各自的诺言。” “是,殿下。” 第90章 受命天谴左手匕 一入魔域,万劫不复。 身处人间,频遭磨难。 这世上还能有一块净土, 供人生存吗? 难道人活着,真的是一个修行的过程吗?抑或是人活着,就是活在地狱中?对于有些人来说,人世间是地狱,但对于一些人来说,人世间就是天堂。天神创造的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世界,天神就是让人们自己去理解,去体会。 “难道真是这样的一个世界吗?” 羊宏盛边跟着队伍走,边打着瞌睡,上下眼皮打着架,更多时候眼睛都是闭着的,天地颠倒,人形鬼影窜来窜去,无边无际的戈壁,令人绝望。 进入到魔域沙漠深处的人们,总是感觉亦幻亦梦,越往深处走,越能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气息,初时较为淡薄,后来逐渐浓烈,最后满目所及,可能都是白茫茫一片。 魔鬼部队带着人犯队伍,已经在魔域沙漠中走了一个月了,携带的粮食、饮用水都已枯竭,剩下的马匹都已杀了吃了,以后可能会吃人吧,类似像羊承仲的遗孀糜氏这样细皮嫩肉的年轻女子,人们看她们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在那些人眼中,看到的不是人,是食物,是欲望,是支撑着生存下去的欲望。 亦幻亦梦的感觉,在羊宏盛这样的老人身上表现的极为具象。他最近经常打瞌睡,有时走着走着,就慢慢睡着了,全凭一股本能,抑或是信念在强迫着自己,走下去,不要轻易死去。 羊宏盛也会经常问魔头,有关深渊营地的事情。 “世外桃源。”魔头给出了一个答案,并且解释道:“尤其是经历了千里迢迢,艰苦跋涉,经历了恶魔袭击,经历了生死荣辱之后,到了那里,就感觉到了世外桃源。沙漠中的生命还是很顽强的,不要以为在深渊营地就是苦难,其实到了深渊营地,才是新生命的开始。‘棺材寨’是没有去过的人,听信谣言后想象出来的名字罢了。” “我听说,那里是麻风病人聚集之处。”羊宏盛说道。 “最一开始,那里却是麻风病人被放逐的地方,但是后来,很多通缉犯、被官府逼迫走投无路之人、流放之人,陆续到了那里,现在是一处法外之地。这样的地方,在魔域沙漠中还有好几处,只不过深渊营地距离神龙国最近。魔域沙漠周边国家的强盗、土匪,也会将这些沙漠中的绿洲作为大本营,情况尤为复杂。” “那么……恶魔的营地在哪里?恶魔有聚集之处吗?” 魔头想了想,说道:“你难倒我了,丞相大人,恶魔来无影去无踪,好像没有一个聚集处,但是有时候想想,好似它们也是有组织的,有幕后的一个意识,在控制着它们,你觉得呢?” 羊宏盛又陷入了沉思,凭恶魔的体型,每一个都是庞然大物,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广阔沙漠中,应该十分醒目,但就是不知道它们在哪里,神秘的生物,突然出现,突然消失。” 这一日夜里,所有人都熟睡着,连魔鬼部队负责守夜的秧子和大个儿也抵不住睡魔的侵袭,沉沉入睡。这样的情况以前从未发生,要知道这要是被魔头发现了,定会好好惩罚一番他们的。 一反常态地,羊宏盛竟然还是清醒的,是因为白天睡的太多吗?边走边睡,朦朦胧胧,谁又能真正入睡,应该不是。 他站起身来,仰望星空,魔域沙漠见到的月亮竟然是灰蒙蒙一片。静夜之中,除了风声,这个世界如同不存在一般。羊宏盛眨了眨浑浊的老眼,北风呼啸,吹的他白发凌乱,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面无表情,冷漠地看着这个世界。 蓦地,羊宏盛囚服里藏匿的那把黑漆匕首忽然出现光芒,即使隔着衣服那光也能透射出来,他十分惊奇,忙拿出匕首来看,但见原本黑漆漆的匕首精芒闪烁,耀眼生辉,这是何意? 羊宏盛的周围全是熟睡中的人犯,他担心这强光刺激到他们,但又无处收藏,放在衣服里遮挡,光一样穿透出来,明亮不减,如何是好? 他自己也不知何故,竟而要远离熟睡的人们,好像冥冥中自有一个声音,在摆弄着他。羊宏盛离开熟睡的人们,向一处沙坡上走去。 他还未走到坡顶,突然上边阴气聚集,黑雾弥漫,继而星光一闪,没留意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一个白点。羊宏盛以为自己老眼昏花,揉了揉眼睛,再看时,白点更大了一些,他忙加快脚步,攀上坡来。 只见那哪里是什么白点,却是一个白衣男子站在那里,但见其风采朗朗,仪表亭亭,朱唇粉面,举止飘逸,丰姿俊雅,眉梢敛恨,眼角含威,面白颐丰,神清气爽,好一位美少年。 “你,是人?是鬼?”羊宏盛惊惧地问道,握有黑漆短匕的手更紧了,持匕防身。 魔域沙漠恶魔横行,毒虫野兽众多,生存环境十分恶劣,能在沙漠深处发现这样一位出众少年,岂不是妖魅作祟,不由得不令羊宏盛起疑心。 说来也怪,原本精光四射的黑漆短匕突然又恢复了常态,光芒完全消失了。 白衣男子看着他,说道:“这是‘左手匕’,曾是我的武器,以后你可以使用。其实还有一把‘右手匕’,沦落人间。” “什么?”羊宏盛将黑漆匕首放在眼前看视,但见匕首手柄处的纹路,明显是为左手抓握时准备的,此人所言不假。 “羊宏盛,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你到底是谁?” “我是天谴。” “我不知道你,我们以前曾经见过面吗?” 天谴冷若冰霜的脸上毫无表情,此时摇了摇头,说道:“人,实在太可悲了,年纪大了,会忘却很多往事吧?” 羊宏盛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十多年前,还在修建运河时,在一处沼泽地中,险些被溺而亡的情景,那片沼泽地就是现在的羊公溏。当时尤其混乱,记忆早已不深刻了,依稀想到,在自己深陷泥潭中不能自拔,即将要被淹死时,昏迷中好似见到过一个白衣男子,难道就是此人吗? 当时只是濒死时的幻觉吧?但又那么真切,好像白衣男子让自己跟着他去,去哪?去做什么?忘记了,想不起来了。 “看来你记起了一些。”此时的白衣男子天谴,赫然说道:“那是我们第一次对话,我进入你的大脑,和你说过的话。”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进入我的……大脑中?” “告诉你也无妨。我是这个世界创世神死后,无形戾气聚集幻化而来的实体。可统率恶魔,魔域沙漠就是我的地盘,给这世上的所有生灵制造灾难的邪恶化身。十八年前发生于南部半岛诸国的恶魔肆虐,就是由我主导的。” “什么?你在说些什么呀?”羊宏盛不可思议地质问他。 天谴说道:“为了让你相信,那么,请你仔细看看吧。”说着,手指坡下不远处的宿营地。 羊宏盛看去,但见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了十余个恶魔,一个个像行尸走肉一般,穿插在熟睡的人群中,恶魔的数量持续增加,不多时,几有上百个恶魔走来走去,但好似它们看不到近在脚边的人们,只是一味地走来走去,按照恶魔的脾性,岂不是马上要吞噬这些人呢。 “小心啊!有恶魔!”羊宏盛大喊大叫,想要让大家听到后速度避开,但熟睡的人们仍旧纹丝不动。羊宏盛有些急躁,想跑下去提醒大家,但却看到旁边的天谴在用手指放在嘴边,命他禁声。 只听天谴不缓不慢地说道:“你什么都不用做,他们才是安全的。” 羊宏盛这才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此时不是恶魔来袭,而是受到眼前白衣男子的控制,他果然能操控一切,下边恶魔数量仍旧在增加,几有上千头,密密麻麻,很多地方已经看不到睡在地上的同伴了,因为恶魔体型庞大,完全覆盖了地面沙漠。 “嗥呜!”、“嗥呜!”、“嗥呜!”恶魔的嚎叫声此起彼伏。 “你……你想要做什么?”羊宏盛问道。 “为了给你展示一下,我能控制恶魔,我拥有神的力量。” “你做到了。” “其实你也可以做到,”天谴一指他手中匕首,说道:“用你的左手匕,你也可以号令万千恶魔为你效力。” “你想要做什么?” “我为你打抱不平,你为神龙国鞠躬尽瘁,最后获得了什么?获得了流放眼前无垠沙漠的下场。你想过报仇吗?” “你是要我真的去叛国谋反?” “哈哈哈哈,叛国谋反是你的罪名之一,你还在为这个国家扞卫什么?我不能理解。” 羊宏盛一跤坐倒在地,说道:“我已经无权无势,谈何报仇。” “你可以用左手匕,利用恶魔大军为基础,发展你的势力。” “你今天来找到我,或者说,之前在沼泽地里找到我,到底有何意图,请阁下明说吧?” 天谴说道:“嗯,我需要一个帮助我统领恶魔军团的人,一个非凡的人,我觉得你很合适。我的要求很简单,你作为我在人世间的替身,协助我入侵并占领整个世界,你可以主攻神龙国,以此为突破口。我会在暗处作法一年,使神龙国国运锐减。” “你为何会找到我?” “因为你是一个可以改变世界的人。” 羊宏盛想了想,自从入狱之后,自己与死去有什么区别,简直身败名裂,肯定要遗臭万年,以前做出的丰功伟绩,造福人们的壮举,都伴随着时间,烟消云散。他当即狠下一口气,说道:“我答应你的提议。”此话一出口,他在不知不觉间,后背脊梁上已然出现一条恶魔锁链,此为印证着羊宏盛成为恶魔首领的标识。 天谴笑笑,十分满意,衣袖一挥,坡下恶魔立即向四面八方跑去,瞬间消失的无影无形。 羊宏盛最后问他道:“我究竟算是神选之人,还是魔选之人?” 天谴道:“有何区别吗?” ************************************************************************* 当羊宏盛下了沙坡,返回到宿营地时,发现人们突然又有了生息,打鼾的、翻身的、咳嗽不住的、被冻得簌簌发抖的,是啊,这才是人该有的反应。 秧子和大个儿首先醒了过来,好似之前根本没睡过的一样,生起火来取暖。 羊宏盛径直走到魔头睡下的地方,看他睡的正香,不忍打扰,正待要走开去别处睡觉,却听到魔头说道:“羊丞相找我有事吗?” “你醒了?” “一直没睡,担心有恶魔出没,这里是魔域沙漠深处,恶魔很多的。” “哦?刚才你没发现什么吗?” “没有啊,发生了什么?” 羊宏盛怔了一下,刚才是真是幻?手握黑漆短匕,坐在魔头身边,说道:“我想问问大首领,你给我防身用的这把匕首,是如何得来的?” “怎么了?”魔头说道:“是很偶然的情况下得到的。那还是十多年前,我在南方做杀手时,一个飞贼遗留下来,被我拾取到的。” “原来这么简单,”羊宏盛又问道:“如此说来,你携带这个匕首十多年了。” 魔头点了点头,问道:“这是一把很普通的匕首,因携带方便我就一直带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羊宏盛想了想,问道:“刚才这匕首发出很耀眼的光芒。”说着在手中把玩着,但此时再正常不过,一点光亮都没有。 “羊丞相可能眼花了吧,早点休息。” “难道你携有这把匕首这么多年,没有什么特殊的醒示?” “没有,很多次,我嫌它难看,差点把它扔了,哈哈,不说了,羊丞相快去睡吧。” 羊宏盛便也不再多问,回到羊承伯和仲孙离身边躺下,越想越觉得蹊跷,手中的匕首好似有了生命一般,发出一股热气,烘煁的羊宏盛十分舒适。 第91章 初涉神功藏经阁 终于到了滇池省推举摄政活佛的日子,昆仑山巅,普陀罗宫,轮回寺内,装点的十分盛大,如此隆重的活动,近几年的普陀罗宫是极少举行的,因为执政活佛身体欠安,许多寺内盛典皆由弘法活佛多吉旺堆活佛和善缘活佛热卓罗桑活佛执行。 一百零八位当世活佛齐聚于此,这是不多见的轮回寺盛举,吸引来千百里外众多善男信女,牵着牛羊,带着贡品,献给活佛以求福寿,现在山下周边虔诚礼佛,磕长头,转佛塔,念经祷告。 普陀罗宫朝堂,本是执政活佛每天上朝会见众有职位活佛的所在,如同龙城皇宫皇帝上朝的金銮殿,现在这里却是推举摄政活佛的场所。一百零八位活佛都在此处端坐,上位设置一个莲花墩坐床,盘腿坐着执政活佛厝仲活佛,但见其身穿黄缎长袍,头带黄缎尖帽,足登黄缎高靴,手执缠着彩绸的三尺细棒,双眼紧闭,纹丝不动。在其后面墙上挂着很大一副佛祖等身高度的堆绣,在其面前,有一鎏金钵盂,其实每位参选的活佛,身边都拥有一块竹签,到时候推举时,每人在签上写上自己要推举的活佛名字,最后一一投入此鎏金钵盂中,就算是推举完成。 在厝仲活佛右手边侧位,坐着监理六王爷龙载离,在其身后是御前侍卫钟辛以及负有保护职责的燕鹏飞;在厝仲活佛左手边侧位,坐着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在其身后站着骆仁敏等几位较高职位的军方要员。 朝堂上香炉鼎盛,佛音袅袅,甚是庄重。 一众活佛、喇嘛齐声诵经,声振寰宇,久久不停。 六王爷龙载离坐在那里,听着他们打坐念经,百无聊赖,但见活佛有老有少,最大的已至耄耋之年,最小的不到十岁,其中寥寥几名女活佛,看来都是一代一代传承,转世而生,非常虔诚。 站在他身后的燕鹏飞和钟辛面面相觑,摇头苦笑。 对面骆博明父子倒是心平气和,因从小生活在滇池省,耳闻目染,早也信奉佛教小宗派,遂与众活佛一同念经。 时间久了,龙载离实在受不住满场诵经之声,简直要脑袋炸裂,忍无可忍,霍然站起,说道:“趁此还没有推举之时,恕本王要出去参观一番。”说完,自行离开朝堂。 燕鹏飞立即跟上,见钟辛不动,问他道:“钟大哥不去跟着六王爷吗?” 钟辛轻声说道:“今早来时,六王爷曾有吩咐,命我紧盯推举钵盂,一刻不离,更要监视活佛投签时是否有作弊行为。” 燕鹏飞点了点头,道:“那我去保护六王爷。”说着,赶忙跟上。 骆博明见了,微笑一下,对骆仁敏道:“六王爷好动,随他去吧。你以后莫要如此不稳重。”说完,继续念经。 燕鹏飞一直跟随六王爷,形影不离,龙载离便带着他随处走动,漫无目的,边走边对他说道:“你不要小瞧这个轮回寺,随处都是宝贝,全都是神器、圣物。当年神龙族先祖开创神龙国时,这天下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就是带领昆仑族的轮回寺。” “原来如此。” 寺中各处空旷旷的,所有人都去朝堂观礼推举盛况。要说这里是佛教小宗派圣地,一般人等,委实进入不得,燕鹏飞也是生平头一次来此,不是为了保护六王爷,恐怕今天也是没有机会,所以普陀罗宫对他来说,如同一座迷宫,只是一个劲儿地跟着六王爷走即是。 二人走够多时,突然转到一个石室之外,但见门口古色古香,装扮的非常古朴,匾额上赫然写着“藏经阁”三个大字。 “左右无事,进去看看书吧。”龙载离说着,推门而入。 燕鹏飞感觉不妥,但也不好说什么,跟着进入。 藏经阁石室中,一排一排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有记录在瓦片上的、有刻记在兽骨上的、有帛绢、有竹简、有堆绣、有线装书,密密麻麻,到处都是古籍。 龙载离开始到处走动,翻翻捡捡,感觉很不耐烦。 燕鹏飞看出他在有目的性的找寻东西,便问道:“六王爷,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龙载离看了他一眼,说道:“燕将军,本王一听念经就头疼,有劳你回去帮我监理一下推举进行的怎么样了,若何?” “那这里……” “这里没什么,本王在此看看书,放松放松。” 燕鹏飞见他如此说,只得遵命,返回至朝堂,没想到,众活佛诵经仍在继续,也不知道何时结束。他便走到钟辛身边,说道:“六王爷做事实在乖张,自己一人躲在书房里看书呢。” 钟辛笑笑,道:“这算什么,你还没见过八王爷呢,哈哈哈!” 就在此时,坐于居中莲花墩坐床上的厝仲活佛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手攥着竹签,一手拿着毛笔,在竹签上写了几个字,当先丢入鎏金钵盂中,他这就算推举完了。 下面所有活佛边念经,边看着他的举动。 “我累了,要回寝宫休息,你们继续。”只听厝仲活佛悠悠对燕鹏飞说道:“有劳施主,背我回寝宫。” 燕鹏飞不明所以,怔了一下,忙看向骆博明。 骆博明也是没有想到,周围伺候执政活佛的喇嘛众多,没有推举资格的随时可以离开,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要求燕鹏飞帮他,但也不好违拗,只得微微点了下头。 燕鹏飞这才上前背负起厝仲活佛,但觉活佛在背上非常轻巧,前边自有喇嘛带路,原来厝仲活佛的寝宫日光殿在顶楼,燕鹏飞只得稳稳地背着他上楼,到达寝宫,又非常小心地将他放在床上。 厝仲活佛拉他近前,轻声对他说道:“吾之前已打通你的奇经八脉,现在传功与你,今日吾再不报恩,恐无机会!”说着,突然干枯的双手又按住燕鹏飞头顶,在旁人看来,是活佛在为燕鹏飞赐福,实则是厝仲活佛将几十年内功修为尽数通过双手穴道输入到燕鹏飞体内。 此日光殿顶部有部分屋顶是敞开的,但见阳光普照,从敞开的屋顶射入,一时间,日光殿上金碧辉煌,殿中壁画和梁柱上的雕饰流光溢彩,幻化出各种图案,交相辉映。 门口等候的喇嘛齐宣佛号,颔首念经。 燕鹏飞但觉热浪滚滚而来,瞬间传递到全身各处,通体舒畅,每一个毛孔都在散发着力量,经此一事,燕鹏飞内功修为大幅提升,当世罕有比他内功修为更高的人了。 须臾之间,大功告成。 “不好了,六王爷失心疯了!” 外面突然传入嘈杂之声,有人高声呼叫。 ************************************************************************* 六王爷龙载离支走了燕鹏飞,心下暗喜,总算无人来打扰自己的事了,管你什么推举摄政活佛,他毫无在乎,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石室不大,但书籍太多,龙载离走马观花,在一排排书架间走来走去,看似不经意,实则却在找寻一本古籍。突然,他在几幅堆绣中驻足,凝神去看悬挂于书架上的一副不大的堆绣,但见上面绣有佛祖半身绣像,栩栩如生,美轮美奂,佛祖头部占据大半堆绣,双眼如炬,炯炯有神,按照事先获得的情报,这就是他要找的轮回寺镇寺之宝、佛教小宗派内功武学秘籍——《轮回咒》。其实,在这间石室中,有很多神功巨着,包括之前多吉旺堆活佛迎接他时,要赠送的《金刚咒》也赫然在列,但他都不为所动,唯独这本旷世绝学,才入的了他的法眼。 龙载离之所以要来滇池省,向皇上龙在天多次请求未果,仍旧孜孜不倦想出各种名目要来,皆是为了此《轮回咒》,可见他武痴之名非是浪得虚名。 《轮回咒》其实非是书籍,而是一块锦帕一般的堆绣。 此时,他既然找到了此神功,简直迫不及待,仔细翻看,正面反面,颠倒左右,如何破解,不得而知。正在不知如何是好时,突然石室外一缕阳光洒进,落在堆绣上,佛祖双眼突然一动,继而因为龙载离翻动堆绣而消失了。 龙载离吓了一跳,刚才发现了什么,怎么突然又没了?暗暗想着如何再现刚才那一幕双眼跳动?忙多次翻转堆绣,阳光再次落在佛祖双眼上,这时双眼又是一动,龙载离找到了规律,平摊开来,放在阳光下不动,这一下,但见佛祖的双眼没动,实则是堆绣双眼处出现了图案变化。 他赶忙直盯着那双眼,一眼不眨地盯视着,但见佛祖双眼内有乾坤,颇具玄机,原是一个裸体男子正在打坐,男子身上有红线绿线分布周身,两条线上又各有凸出一点按线游走,速度很慢,但清晰可见。 龙载离依样打坐,仍旧直视堆绣,看着佛祖双眼中的男子身上双线,不禁有了想法,此当为人体的经脉,红线为“十二经脉”,绿线为“奇经八脉”。龙载离修习内功,自然很好理解这些,看着图中男子红绿双线的游走,自己身上也跟着运行内力,一样位置一样运功,明显感觉自己身体热浪前仆后继,汹涌澎湃,内力不断翻涌,图中男子游走的双线速度开始加快,自己也跟着加快内力运转,体热逐渐增加。 其实,十二经脉构成了一个周而复始、如环无端的传注系统,而奇经八脉与十二经脉之正经不同,既不直属脏腑,又无表里配合关系,其循行别道奇行,故称奇经。图中男子好似能觉察到龙载离的身体内力运行状况,但可惜龙载离内功修为没有达到《轮回咒》的修习要求,致使自己身体根本吃不消,几个经脉循环下来,龙载离已然燥热难耐,头顶上冒出徐徐白烟,那是体内内力互相激突,尤其奇经八脉,根本操控不住,此乃即将爆发的前兆,一个控制不好,走火入魔,时间长了,经脉断裂,到那时,修习之人非死即残。 龙载离实在控制不了自己的内力,头脑一热,癫狂起来,“啊!”的一声大叫,站起来就推倒书架,正好此时有喇嘛经过藏经阁,看到六王爷像疯了一般到处打砸,一起上前劝阻,却哪里能令其住手,如此双方交上了手,不免几人被他打的头破血流。 “不好了,六王爷失心疯了!” 有受了伤的喇嘛捂着流血的脑袋叫嚷着,吓得退出了藏经阁。 这一下,引来了更多的喇嘛,上前制止六王爷,但对方到底是朝廷派来的监理,又是王爷,身份尊崇,谁敢下狠手,如此更让六王爷打伤多人。 此时,正好朝堂上众活佛都推举完成,多吉旺堆活佛和热卓罗桑活佛都闻声赶到藏经阁,后面骆博明、骆仁敏父子亦跟了过来,众人看到六王爷发疯也似混乱打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热卓罗桑活佛当先跃上,双手成爪,直抓龙载离,龙载离双掌抵御,将来招尽数化解。热卓罗桑活佛试探出六王爷功夫不弱,立即打起全副精神,每一招每一式目的都是要擒住六王爷,而又不能损伤他,有了牵挂不免处处受制。 其余原本与六王爷对打的喇嘛,见善缘活佛亲自出手,便即退下,帮不上忙,别添乱才好。实际上,热卓罗桑活佛根本制服不了对方,很需要帮手。 “多吉旺堆,快来帮忙。”热卓罗桑活佛只得向这里功夫最高的人求助。 多吉旺堆活佛颇感为难,他是不想得罪六王爷的,但这时却见他疯魔癫狂的样子,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众人都一齐看向他,多吉旺堆被逼无奈,只得上前同热卓罗桑活佛一齐攻向六王爷。 龙载离这回受到两大高手合击,立处下风,多次险些被他二人分从左右抓住臂膀,龙载离虽然神志不清,但身体自然反击,向旁纵身跳开,如此施展轻身功夫,几个起落,已然到了石室门口“藏经阁”匾额之下。 便在此时,一道黑影闪过,倏忽间到了龙载离身前,与其面对面站定,二人鼻尖距离不及三寸,这一下,吓了龙载离一跳,来者亦是没有想到,险些摔倒。 众人看时,来者正是燕鹏飞,但见他略一晃动,随即双掌合围,一把抱住了龙载离,其实这招无甚难处,难就难在,快若闪电,令对方毫无防备,功夫修为达到一定程度者,如热卓罗桑活佛和多吉旺堆活佛却明显看出,这招的后招多变,潜移默化,即使龙载离抵御,也是难逃被抓之势。 “王爷,您没事吧,清醒一点!”燕鹏飞提醒他道。 “啊哦!”龙载离一声惊叫,突然双膝弯曲,继而一跃而起,这回带着紧抱自己的燕鹏飞一同高高跃起,。 燕鹏飞吃了一惊,双手不由自主放开了他,赶忙伸手去找保护,便去抓旁边的“藏经阁”匾额,一把抓到匾额边缘,双臂用力,挺身到了门楣顶部。 那边龙载离远远落到地上,还未站稳,又是一跃退回到石室内,不想后边燕鹏飞如影随形,跟风而至,龙载离疯癫痴狂,右拳突然回击,正中燕鹏飞胸口。 燕鹏飞硬生生中了他一拳,却如没事人一般,仍旧是双掌合围,一把又抱住了龙载离。他刚刚获得执政活佛厝仲活佛毕生内力,运用起来还不能得心应手,所以轻身功夫使将出来,多次都过犹不及,这令他自己也颇感惊奇。 这回燕鹏飞有了防备,双脚如同生根一般,牢牢站在地上,任凭六王爷如何挣扎,他就是纹丝不动。 热卓罗桑活佛趁势上前,到了龙载离身后,双手的中食二指快速探出,分别点了龙载离的风池穴,两股内力作用下,令其立即昏厥,委顿倒地。 众人这才上前,多吉旺堆活佛问道:“六王爷有癫痫病吗?” “没听说过呀!”骆博明摇头说道,他又转向燕鹏飞问道:“刚才六王爷打你胸口用了十成功力,你可无碍?” 燕鹏飞撕开制式军服,露出一件绵软的甲胄,说道:“多亏岳莱国国主颂山送我的这件猬王护甲,才不至于受伤。” 骆博明这才放下心来,再去看六王爷时,只见热卓罗桑活佛和多吉旺堆活佛齐心协力,正在用内力助他驱除邪祟。 但见三人皆是盘膝坐地,龙载离居中,热卓罗桑活佛在其面前,多吉旺堆活佛在其后背,他二人各出右掌抵住龙载离胸口檀中穴和后背心俞穴,同时催入内力。在他们的内力输入下,龙载离的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逐渐运行正常,不一刻他才悠悠醒转,这才恢复了神志。 “刚才……发生了什么?”龙载离已然不记得刚才自己走火入魔之事。 多吉旺堆活佛上前,对他讲明,这令龙载离惊惧不已,后怕连连,当即汗如雨下,他忙去袖口掏摸手帕,不想触手所及,竟然就是那块不大的《轮回咒》堆绣。他随手拿出来手帕拭汗,又将手帕送回袖口时,又抓住了堆绣,趁着众人谈论而未曾注意到自己时,突然拿出堆绣,放在距离自己最近的燕鹏飞怀中。 燕鹏飞撕裂了军服,怀中露出一大片猬王护甲,而他却在和骆仁敏交谈,以骆仁敏的才智、武功,如何能发觉龙载离的手速,如此瞒过众人,记录《轮回咒》的堆绣,此时放在了燕鹏飞身上。 “实在有劳诸位了,刚才给大家添麻烦了。”龙载离连忙道歉,拱手为礼。 众人忙还礼不迭,热卓罗桑活佛少有地上前巴结龙载离道:“王爷,身上都脏了,我来帮你收拾收拾。”说着在龙载离身上拍拍打打,其实是搜身,看他是否夹带私藏有藏经阁里的东西,确认无误后,这才邀请他回到朝堂上。 大家说话之间,来到朝堂,但见只有少数几个人还在此处,包括御前侍卫钟辛,此时他正手握腰间长刀刀柄,护卫在鎏金钵盂之前,谁要靠近,立即喝退,见了六王爷返回,这才躬身施礼,说道:“六王爷,一百零八位活佛推举摄政活佛结束,鎏金钵盂安然无恙。” “好,带走。”龙载离十分高兴,转身又对众活佛说道:“明日晒佛大会,本王会公布当选摄政活佛者。” 当天晚上,龙载离便住在了普陀罗宫,在他住的殿上,居中有一个佛龛,佛龛内放置着推举摄政活佛的鎏金钵盂。 此时,六王爷龙载离、御前侍卫钟辛和燕鹏飞都围绕在此,大眼瞪小眼,决定轮回寺及滇池省平民百姓命运的鎏金钵盂,三人越看其越觉得关系重大。 “管他娘的,现在就查!”龙载离一声令下,一把将鎏金钵盂倾倒在地,“哗啦啦”一阵乱响,所有竹签都散了出来。 三人分工,龙载离和钟辛唱票,燕鹏飞拿着纸和笔写“正”字记录,堪堪一百零八个竹签验完,最后结果按照得签数量多少依次为: 多吉旺堆活佛——合计五十六签; 热卓罗桑活佛——合计三十三签; 边巴活佛——合计七签; 贡布活佛——合计五签; 甲央活佛——合计四签; 弃权——合计三签。 其中有三个竹签上的字迹模糊,辨认不清,遂算弃权。 三人看着此结果,都觉得不太满意,龙载离便将此纸卷成一条,放在烛火上烧了。 第92章 晒佛盛典定摄政 晒佛盛典,作为滇池省轮回寺小宗派,乃至整个昆仑族来说都是一年中最热闹的宗教节目。此时,因依山垒砌,群楼重叠的普陀罗宫巍峨高耸,令昆仑山下数以万计的善男信女无不感受到佛祖的伟大,所有人匍匐在地,等待着晒佛仪式。 但见以神龙国朝廷委派的推举摄政活佛监理六王爷龙载离、滇池省兵马指挥使骆博明,及一众有职位活佛为首的官员,站于普陀罗宫正门前的一处平台上,正好可以看到昆仑山下的情景,但见一望无垠的广阔大地上,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全省各地赶来的民众数也数不清。 此等盛会,原本应以执政活佛、大法师厝仲活佛为首,但因为今天要同时宣布摄政活佛人选,厝仲活佛便有意回避,遂托身体不适未能出席。 等至将近午时,只见从普陀罗宫中,由一百多名身强力壮的喇嘛,一字鱼贯而出,共同扛着粗如牦牛一般的一卷巨幅堆绣,快步走到平台边缘,悬挂于晒佛台上挂钩固定好,晒佛台亦在平台边缘,其实整个昆仑山都是晒佛台。堪堪午时已到,一百多名喇嘛一齐将卷起的巨幅堆绣推下山去,但见五色锦缎堆绣随着展开程度,一副巨型佛祖全身堆绣逐渐呈现。 那堆绣上全是金线银线由无数昆仑族能工巧匠历经无数代人一针一线、传承织就,做工精致、色泽鲜艳,美轮美奂,佛祖形象栩栩如生,此巨幅堆绣完全展开时,正好垂于昆仑山脚,便如同佛祖顶天立地,普陀罗宫就在其身后背景一般。 山下男女信徒,整装敬礼,观瞻佛容,场面宏伟壮观。山上所有活佛、喇嘛,一起诵经,声震山野。 此时正值午时,阳光四射,在远处普陀罗宫金顶的陪衬下,巨幅彩色佛像相映生辉,光泽四溢,流光溢彩,那佛祖绣像如同有了动作一般,活灵活现,这一下,数万民众,无不热血澎湃,口念佛经,在佛像前顶礼膜拜,山下山上,一齐沸腾。 龙载离身份尊崇,王侯将相,一生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但亲身体验此等晒佛盛典,却也不由得激动不已,心情无比激越。 晒佛大会历经一个时辰,接近尾声时,六王爷龙载离登上了平台上搭建起来的一座礼台,所有活佛、喇嘛、山下的民众,一齐看向礼台,一齐看向朝廷委派的推举摄政活佛监理,但见其环视山下,运用内力,庄严宣布道: “为利益佛教、众生,莲足永固,法轮长转。 “本王宣布推举结果——摄政活佛由——热卓罗桑活佛接掌! “本王不日回朝,向皇上奏请降旨册封!” 龙载离的话语,经由他发自丹田之内力,昆仑山上、山下,所有人等,无不听的仔仔细细,清清楚楚。 当即,山下一片欢腾,山上一片哗然。民众载歌载舞,欢声雷动;喇嘛交头接耳,瞥眼去看热卓罗桑活佛和多吉旺堆活佛。对此结果,所有人都是大出意料之外,就连热卓罗桑活佛和多吉旺堆活佛亦均感吃惊。 龙载离下了礼台,笑容满面走到热卓罗桑活佛跟前,又是拥抱,又是祝贺,和骆博明、骆仁敏等支持他的活佛一起寒暄致意。 “真的是我?”热卓罗桑活佛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王爷没有搞错吧?” “唉!”龙载离哈哈一笑,对他道:“活佛说哪里话来,您是当之无愧,等本王回京,向皇上好好夸夸活佛,皇上亦会嘉奖你的。” 那边多吉旺堆活佛“哼”了一声,带着他的人恨恨离去。 ************************************************************************* 翌日一早,龙载离带着一队禁卫军,由御前侍卫钟辛开路,竟而专程来至燕鹏飞的家中。很不巧的是,燕鹏飞一早即到校场点卯,并不在家。 瘫痪在一楼床上的武冠雄向进来询问的钟辛讲明情况,钟辛转出屋子,来向等候在门外的六王爷报知。 “没事,”龙载离下马,说道:“左右无事,本王即在燕将军家里等候他罢了。”说着,直入碉房,甫一进屋,却看到不大的屋中,占据一半空间的床榻上,仰躺着的武冠雄。 武冠雄亦见到了他,立即想起来,说道:“王……王爷!” “你……是……”龙载离看他面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恕小人身体不适,不能起身磕头。” “不妨事。我们可曾在哪里见过?” “小人是骆使君的扈从,十多年前跟随骆使君到京城,曾与王爷比试过武功,小人名叫武冠雄。” “哦!本王想起来了,”龙载离说道:“因为你是克国人,给本王留下极深的印象,当年我们的比武,也算是惊动了整个龙城啊。” “是是是,多谢当年王爷手下留情。” “哪里,你的中原武功和中原话一样很溜。”龙载离笑道:“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二人一起大笑起来。 龙载离不免对他此时的境况产生疑问,多次询问后,武冠雄这才讲诉瘫痪的因由,从跟随主帅骆仁敏出兵去往岳莱国,为救护少主被利尔逊火枪击中腰部,致使瘫痪,大略说了一遍,听的龙载离暴跳如雷。 “他妈拉个巴子的!”只听六王爷骂道:“这个骆博明,简直岂有此理!以后,看谁敢为他卖命?” 武冠雄反而帮骆博明解释起来,道:“也不能怪骆使君。一开始小人被撵出骆府也是心存怨恨,但时间久了,小人也就想开了,对于像小人这样的废人,在骆府毫无用处,只能连累骆使君还要派人照顾我,现在就比较好了,骆使君知道我在燕将军家里,便每月送米送肉,也算给我一个交代吧。” “也真是苦了你了。千里迢迢来到神龙国,好日子没过几天,还落个终生残疾,唉!”龙载离叹息一回,又问他道:“你以前便是上身功夫强,下身功夫反而次要,如今这般,没有落下功夫吧?” 武冠雄双臂舒展,又挥了几拳,道:“王爷放心,我天天没事,就在这床上练一套《骆家拳法》。” “哈哈哈哈……”龙载离开怀大笑,道:“你很好,本王再来试探试探你。”说着,也是下盘扎稳马步,双掌飘忽出击,与武冠雄双拳打在一起。 他们二位,几有十多年没有见面,此次再度交手,却是虎虎生风,整个碉房都开始颤巍巍乱晃。 但见龙载离一直处于主动攻击状态,而武冠雄却是被动招架,二人皆是以快制快,越打越快,几乎看不清招数。 站在门口的钟辛看得胆战心惊,他负有保护六王爷的职责,哪敢掉以轻心,打起全副精神,专注于他们的战斗,只等六王爷处于险势时,自己立施援手。本来这场比试是由六王爷提出来的,武冠雄对他更是毕恭毕敬,应该不至于是刺客,但钟辛很是担心对方一个失误,六王爷又没留心,发生意外亦是不好交代。 但见龙载离右掌直推,目标为对手面门,武冠雄不避不让,左拳挥出,正中其右掌掌心,龙载离虎口吃痛,半条手臂发麻,只得用左掌招架,打到此处,武冠雄算是胜了半招。 二人近距离交锋,难分胜负,就在这时,外面风风火火跑进来了燕鹏飞。 他从校场原本是直接去骆府找六王爷,不想听说六王爷一大早即来自己家,吃了一惊,忙赶了回来,大老远便看到禁卫军的旗帜和匹马在自己家附近,直至跑进门来,见到龙载离和武冠雄打的难解难分,虽不明情况,但要先制止他们才好,忙上前说道:“六王爷手下留情!” 龙载离和武冠雄这才同时住手,看向燕鹏飞。 “燕将军回来了。”龙载离笑道。 “王爷驾到,卑职未曾远迎,请恕罪!”燕鹏飞跪下施礼。 “不知者无罪。”龙载离上前扶起他,说道:“作为朋友,理应来看看,令本王没想到的是,竟然在此见到了老友。”说着,看了眼武冠雄。 武冠雄不敢以王爷老友自居,忙说道:“小人不敢。” 燕鹏飞想不到他们二人认得,而且看出来刚才的较量只是切磋武艺,很感惊异。 只听龙载离说道:“本王对你这个家非常好奇,燕将军能否带本王到处参观参观呢。” 燕鹏飞哪能不同意,即使家里再乱,也不能违了他意,遂邀请六王爷上至二楼。 他家的一楼,刚才龙载离已经见识过了,一半被武冠雄和床占据,另一半放置着凌乱的生火做饭的用具,大多数时候,都是燕鹏飞抬到房外做饭,如同行军时一样。龙载离便直接跟着去参观二楼。 燕鹏飞休息的二楼,只有一张小床,一张大桌子,桌上一片狼藉,其中便有来自利尔逊伊娃的几封信件,更放有伊娃赠送给自己的堆绣。 龙载离嘴里吱吱有声,为其打抱不平,说道:“燕将军若是在中原省,便大不一样了。凭燕将军的功劳、能力,早就豪宅千倾,奴仆成群,唉!可是苦了燕将军了。” “王爷说哪里话来?卑职从小即为孤儿,一无所有,能有今时今日的成就,都赖朝廷和骆使君栽培,卑职不敢或忘。” 龙载离苦笑一番,又问道:“其实今天本王来此,是想向燕将军询问些事情。” “王爷尽管吩咐,卑职有知道的,一定奉告。” “你自小生活在滇池省,接触昆仑族人、轮回寺较多,是否听说过《轮回咒》呢?” “听是听说过,但仅知道那是一部佛教小宗派修习内功的秘籍,只有活佛才有资格修炼的至高无上内功法门。但我从未见过。” “嗯,本王亦听说当世只有大法师厝仲活佛才研习过此神功,其他人连窥其全貌都没有机会。” “是的王爷,听说大法师曾因修炼此神功而走火入魔。” “哦?那是否厝仲活佛现下的体弱多病,是因为走火入魔而起?” “不是的。大法师并不是年老体弱,而是当年为救护天下苍生,远赴南部半岛炙炎国,与恶魔大军对战时,受到天谴重创全身骨骼,被天谴封印神功,他才如此虚弱。” “有这等事。” 二人说过多时,龙载离便提出告辞,燕鹏飞有保护六王爷之责,便想跟随其左右,但龙载离说道:“本王最近几天很累,昨日在普陀罗宫藏经阁中癫痫病发作,今天想好好休息,过几天便起行回京。”说后下至一楼,再找武冠雄说道:“老友保重身体要紧。”并拿出一沓银票塞在其手中。 武冠雄再三不受,抵不过六王爷坚持,只得千恩万谢,目送六王爷离去。 燕鹏飞送走了龙载离,回至家中二楼,细想六王爷此来,感觉有些目的,自己却又猜想不透,只得作罢。 当天晚上,燕鹏飞在二楼眼望窗外星斗,不由得又想起了伊娃,随手拿起桌上几封信件来看,这段时间,他因为受到武冠雄的克语教导,认得很多词汇,已经能流利认出大段的内容,这几封信件,他也早能背诵下来了。 燕鹏飞正在看信时,又想去拿伊娃送给自己的堆绣,却是怎么样都找不见,这一下,他很是烦乱,东找西找,楼上楼下,问武冠雄自然不知道,身有残疾的武冠雄都不曾上到过二楼。因为翻找的浑身大汗,燕便脱下衣服,可还是热,遂脱下贴身穿着的甲胄,终于一件堆绣掉了下来。 “原来在这里!” 殊不知,此件堆绣,实为前一天藏经阁中,龙载离盗取的《轮回咒》,为避免轮回寺中人搜出,而暂时藏在他身上的。而伊娃送给燕鹏飞的礼物绣帕,已然被龙载离错认为是神功秘籍,于今天与燕鹏飞在二楼说话之时,趁其不备,而顺手牵羊拿走了。 龙载离误将伊娃送给燕鹏飞的锦帕当作《轮回咒》盗走。燕鹏飞却将《轮回咒》当作伊娃赠送的锦帕珍藏。 第93章 筹措军资派劳工 天都城,东山殿,人们经常能听到女人声嘶力竭,拼命哭喊的声音,那是幕原天一的夫人庆夫人发出的可怕嚎叫。 每次庆夫人头疼病犯了时,她的卧室银阁中都会发出这样的哭喊声,有她的,也有她折磨、又打又掐的仆人岩崎惠美的哭声。一主一仆,经常因打骂用力、哭喊嘶叫而筋疲力尽后,一起栽倒在榻榻米上。 祖天养如此多次帮助庆夫人治疗头疼,而从东山殿后院的樱花园中来至银阁。每次来为庆夫人治病,都是他非常快乐的时候,因为可以见到岩崎惠美,哪怕看不到她,感受到她就在自己身边,他心里也是暖融融的。 但今天晚上,由一个陌生的仆人来邀请他再次去银阁时,却不见了岩崎惠美,这令他十分沮丧,很是疑惑,惠美去哪里了?却又不好问什么。 庆夫人躺在榻榻米席子上,眉头紧皱,闭目养神,右手紧紧攥着那黑里发亮的菩提手串,薄唇紧闭,深陷的脸颊如同脱水的干尸,脸上皮肤黯淡无光,但脖颈上又显得白净很多,形成鲜明对比。 祖天养的心思全在想着岩崎惠美,虽然双手为庆夫人按摩头部,但却心不在焉。 陌生的女仆年纪幼小,又短又弯的双腿,令祖天养十分厌恶,此时正跪坐在门口,听候差遣。 祖天养之所以厌恶她,可能是因为她今天替代了岩崎惠美,真是扫兴的事情,祖天养想着,便停止了按摩,站起身来,说道:“我要去上厕所。”说后,自行出了卧室,向厕所方向走去。 祖天养穿过佛堂和会客厅,在路过茶室时,赫然看到映在窗棂纸上的两个人影,一个是幕原天一,另一个是荣臣正雄。祖天养因为见不到岩崎惠美,而怪罪在这两个人身上,很想做些对他们不利的事来,以示惩罚。 “翁玉书和牧光辉不是作为间谍,在寻找日出国的情报吗?我去偷听偷听,得到什么讯息,好通知他们哥俩。”祖天养言念及此,立即蹑手蹑脚,走上前去,伏在木架下偷听。 只听里边当先传出木原天一的声音,他说道:“有羊宏盛打理的神龙国,我还忌惮三分,如今既然他们自毁长城,因内讧除去了羊,我们日出国挥师大陆,可以搬上日程了。” “将军殿下,您有何打算呢?”这是荣臣正雄问道。 “有何打算?天皇不是要大力发展海军吗?我完全赞成。挥师大陆,首战必是海上博弈。天皇所做,帮我铺平道路,再好不过了。” “将军殿下,难道您不惧怕神龙水师?不惧怕奥国战舰?” “我也是人,我自然惧怕船尖炮利,但使用这些战舰的神龙国人,我完全不担心他们。我太了解他们了。” 过了一会,荣臣正雄说道:“我们对将军殿下很有信心,尤其到那个时候,想来我们也会拥有媲美神龙国的奥国战舰。” 窗棂纸上幕原天一的影子好似摇了摇头,说道:“拥有奥国战舰,谈何容易?以我们目前日出国的综合国力,还没有资金购买,我正打算增加税项,提高税率,四岛国民恐怕要一齐饿肚子,拼命奋斗才行。” “增加税项,提高税率不打紧,但一定要把握好度,莫走沃伯翰王国老路,致使国家动荡,民众揭竿而起呀。” “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无论如何,我们要想各种各样的办法,才能在短时间内,拥有铁甲战舰,提高海军战斗力。” “不知将军殿下,还有何办法?” “有何办法吗?想想总会有的,我已经将平定四叶岛后,带回来的岩崎家的女仆都押送到天之码头的商船上,明天一早就运往南部半岛诸小国,让她们去做劳工回来的钱,用作购买战舰的资金。” 一听此话,茶室外的祖天养脑子嗡的一声响,险些栽倒在地,这些日出国人,简直丧心病狂。 “将军殿下真是心思敏捷,看来我们要收拢更多的女人,送往南部半岛做劳工才是。”荣臣正雄说着,和幕原天一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可恶!”外面祖天养恨的咬牙切齿,手握短剑剑柄的手都有些颤抖,真想冲进去杀了他们,但转念又一想:“岩崎惠美今天不见踪影,看来也是被强行带上了船,不行,我必须救她才是。”想到此,也不偷听了,也不返回银阁了,忙蹑手蹑脚回到后院樱花园中。 他刚回到樱园,正好瞥眼发现凉亭中易郸和樱公主在那里低声密语着什么,二人很专注,好似眼中只有彼此。 祖天养也不想去打扰他们,看来樱公主又是偷跑出来的,情窦初开的少年呀。 他便直跑进学堂,本想去卧室叫醒同学们,告诉大家幕原天一丧尽天良的勾当,好激发大家的斗志,齐心协力,一起去营救岩崎家的女仆,但转念又一想,觉得那样太自私了,其实就是自己想救出岩崎惠美而已,何必让同学们一起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便不再去惊扰大家,只他自己一人仗剑而出后院小门,奔向天之码头。 ************************************************************************* 夜幕中的天之码头,停泊着几十艘商船,到底哪一艘会是运送岩崎家女仆的船呢?根本无从查起。 祖天养慌乱的心头,几乎崩溃,按照幕原天一的说法,商船在天亮即将启程,这如何是好,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岩崎惠美身入火坑吗?他发疯似的在天之码头上跑来跑去,看哪条船都像载有岩崎惠美,又好似哪条船都没有岩崎惠美。 就在他神志不清,心烦意乱之际,却被两个人撞了一下,那两人喝醉了酒,互相搀扶,跌跌撞撞,一边朝一艘船走去,一边向祖天养道歉,说的却不是日出国语言,亦不是神龙国语言。祖天养曾在南部半岛的大泽国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自然知道那是南语,当即头脑立马清醒了过来。 “这些南部半岛的人很少来此日出国,会不会是他们登陆的船就是押送船呢?”祖天养想了一阵,不会这么巧吧,正好要运往南部半岛的人,难道就是用他们的商船? 他打算偷摸跟上此船,一探究竟。 那是一条不起眼的商船,算是中等大小的船只,祖天养不敢从栈桥登船,被发现私自上船,跟私闯民宅有什么不同,到那时自己都被抓起来了,谈何救人,所以他远远地先潜入海中,游到船锚钩链的地方,顺着大粗链子,爬上船来。 当时阴云密布,正好为祖天养提供了有利条件,另外船员忙碌一天,很早就休息了,无人发现他。 祖天养湿漉漉地在船上搜寻着,但只发现了几十箱子香料货物,哪里关押着人,根本毫无头绪。 就在这时,天之码头延伸至天都城的官路上,飞驰而来一骑快马,但见一个武士急匆匆赶来,黑夜之中,异常招摇。祖天养掩藏在商船上,看着此人迅速骑至自己所在的船前,一勒缰绳站定,马上之人飞身下马,大步流星上了船来,与东躲西藏的祖天养形成了鲜明对比。 商船上的多个船员被他惊扰,出来看视。 只见来者对他们道:“我是幕原将军部将荣臣正雄派来协助押送的武士,我叫做宫廻智宸!”说着,拿出一个令牌,展示于他们面前。 船员都是南部半岛人,领头的点了点头,对他说道:“幕原将军却是说过要加派人手,难道就是你一个人吗?” “不错。”宫廻智宸说道:“我要清点人数,立刻!” 船员们只得带着他向后甲板行去,那边祖天养躲在暗处,冷眼旁观,总觉得来者背影十分熟悉,但在此日出国这么长时间以来,从未见过此人,从未听过此人,看来他应该不曾到过东山殿,亦不去多想,悄悄放慢脚步,跟着他们走去。 船员领着宫廻智宸来到甲板,四下里一看无人,这才掀起一块甲板,藉由朦胧月光洒入船舱,里边传出几声几人的惊叫,他们往里一看,宫廻智宸细数下边人数,最后道:“可以了。” “请放心好了,幕原将军找我们运送,说明我们很稳妥。”船员首领说道:“我带你去见你们的同伴小杉君,再给你找个舒服的床,我们天亮就启程。” 宫廻智宸看他们又将甲板盖好后,这才跟着他们离去。 不远处的祖天养等没什么动静了,便鬼鬼祟祟上前,找到他们掀起的那块甲板,使出浑身力量,也掀动起来,刚打开一条缝隙,下边又传出女人的惊呼声,祖天养忙嘘声制止,说道:“我是来救你们的!” “是你!”里边一个女声,祖天养一听就立即认了出来,不是岩崎惠美是谁。 “美々,不要担心,我去找根绳子,拽你们出来。” “你救我们出了这条船后,我们逃到哪里?” 岩崎惠美的一句问话,令祖天养的斗志瞬间土崩瓦解,僵在当场。他之所以视死如归地要救出岩崎惠美,完全是心血来潮,所以并没有想好,如果救出来的话怎么办?逃往哪里才能躲避掌管日出国全境的幕原天一的追杀。除非远离此日出国四岛,难道去往神龙国吗?那也需要一条船。 “有贼!”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吓得祖天养刚掀起的那块甲板“嘭”的一声又合上了。他只觉得背脊发凉,回首之间,一股寒芒闪现,正是宫廻智宸挥出武士刀砍向自己。此子来的好快,祖天养更不多想,立马翻身躲避,“唰”地一声,同时抽出短剑护身。 宫廻智宸长刀舞动,精芒一片,将对方要害完全罩在刀锋之中。 祖天养来不及站稳身形,短剑左支右绌,初时几招险象环生,接下来几招更是生死相搏,窘态尽显。他的功夫只能用三脚猫来形容,如若不是来日出国留学,一向不曾习武。 二人这次打了照面,宫廻智宸倒还没什么,祖天养却是大惊失色,惊呼道:“是你!恩公!” 宫廻智宸手上的武士刀本来要砍向他头顶,此时突然疑虑丛生,但他反应机敏,一刀挥向侧边,厉声问道:“你认得我?” 祖天养亦停下招架中的短剑,说道:“你难道不记得我了吗?你曾在神龙国百越省金沙滩,救过我的命,我一直感激恩公,所以经常求佛祖保佑你。” 宫廻智宸一手持刀,一手抓住他衣领,拽着他靠近自己面前,问道:“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恩公……只告诉我你姓‘上野’,是日出国的地质学家。” “上野?上野……” “但是,”祖天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奇地问道:“恩公你为何还是这么年轻?和救我时一模一样?” 宫廻智宸仍旧在努力地回想着什么,问道:“我是日出国的地质学家,这点我已经知道了,但你说我曾到过神龙国百越省?到过金沙滩?原来我姓‘上野’?” “你……失忆了吗?” 就在宫廻智宸两眼茫然地看着祖天养时,突听“嗙”的一声,祖天养被人用重物击中后脑,两眼一黑,晕死过去了。 但见祖天养后边小杉睦双手抱着一个短木桩,气喘吁吁地道:“我刚才躲在暗处看得分明,这个神龙国的留学生是要放走这些女奴,幸好我们抓住了他,将军定会嘉奖我们的,嘿嘿!” “你做了什么?”宫廻智宸刚才正在绞尽脑汁想以前的经历,被人打断,气急败坏。 “我们必须带他回东山殿,听候将军发落。” “我的职责是看守这些女仆,送她们到南部半岛。” “那正好,我押着他去找将军领赏!” 第94章 万世一系纯血统 樱公主年纪尚幼,做事难免任性妄为,因亲情疏离,亦会有些叛逆,遂时常偷偷跑出千代田区的皇宫御苑,来东山殿樱园中,与易郸密会。 这一天,二人又在樱园的凉亭中相对而坐。 因为樱公主直勾勾地看着他,令易郸十分害羞,低头说道:“樱公主,您经常私自来此,我担心对您名声不好。” “怎么?你不愿意见到我吗?” “怎么会?每次见到你,我心里都好开心。我只是……只是怕传扬出去,对你声誉造成影响。” “难道我就不能和平民在一起吗?”樱公主说道:“从我出生到现在,身边一直都是些皇亲贵族,或者身份显赫之人,整天彬彬有礼,道貌岸然,表面上温良恭俭让,实际上内心比谁都龌龊,我早已厌烦了他们,都是些势利小人。” 易郸看着她,说道:“樱公主,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些什么,但我感觉,身为天皇皇室成员的你,并不快乐。” 樱公主点了点头,抬头看着浑浊的月亮说道:“易郸,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情景吗?” “你在城外落入陷阱那次?” 樱公主又点了点头,道:“那是我第一次偷跑出皇居。在那之前,我一直作为祭祀神明的巫女生活在神宫。” “神宫吗?”易郸问道:“那是哪里?” “我们日出国人,信奉天道会,而神宫,即是崇奉与祭祀天道会日出天照大御神的神社。天皇,便是日出天照大御神的后代,历代天皇,同时亦是天道会的精神领袖。所有日出国的皇族、贵族的女儿,尤其是处女,年幼时必须送到神宫中做巫女,侍奉神明,也是为家族祈福。” “神宫距离天都城很远吗?天皇和皇后不能经常去见你吗?” “母后生下我没多久就去世了,我便被送到了位于旧都城的东都城日月神宫,那是祭祀日出天照大御神中享有崇高地位的神宫,是作为天道会信奉的中心,日出国皇室的女子,都被送到此处为巫女。我自从到那里后,一直不曾离开,也没有一位亲人来看望过我……” 易郸看她说的楚楚可怜,禁不住伸手握住她的小手,只感觉盈盈一握,柔弱无骨,同情地说道:“难为你小小年纪……孤苦伶仃。” 樱公主的手,也去握着他的手,十指交叉,说道:“算了,我已经习惯了孤独。” “如此说来,你也是刚刚回到亲人们身边?” 樱公主又再次望月,说道:“我想跟你说的就是,我为什么逃出皇居,而落入城外的陷阱。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回来后,发现了很多事情,这是我在神宫这么多年没有发觉的。” “你到底发现了什么?”易郸看着她道:“樱公主,有什么事情,尽管跟我讲,我不会伤害你,只会保护你,呵护你。” “谢谢你,易郸君。”樱公主说道:“日出国天皇地位十分尊贵,其实和血统具有直接关系,从第一代天皇开始,对于血统的纯正传统有着非常多的讲究,为了保证血统的纯正,每一任天皇在选择皇后的时候,都是皇家和皇家脱离出来的宫家之间结亲,而宫家只能由男丁继承,如果没有男丁的宫家,自然与皇家断绝关系。” “那,”易郸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问道:“那岂不是近亲结婚?” 樱公主不置可否,继续说道:“这是皇家的祖制。日出国皇室虽然传承了上千年,但血脉凋零,到当世已无其他宫家。” “那怎么办呢?” “所以父皇决定,为了遵照祖制,为了保持血统纯正,为了亲上加亲,更为了和谐,我和我的哥哥……竹太郎要结为夫妻……” “什么?”易郸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吃惊地说道,握着樱公主的手,下意识地颤抖着撒开了她的小手。 二人说的事情超出他们的理解范围,全神贯注于密切交谈,就连彼此的眼中也只有对方,根本没留意祖天养已经从前院返回,路过旁边的樱园甬路而直接走回学堂。 “樱公主,”好半天后,易郸才反应过来,说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你会和你的亲生哥哥结婚吗?你们会生儿育女,保证有子嗣继承皇位吗?” “我不知道,我没想好,每次想到此,我都想逃离皇居,这就是我为什么屡屡逃出来的原因,我快崩溃了。” “天地之大,能逃到哪里去呢?” 樱公主想了想道:“我一直在想,回到东都城,回到日月神宫,继续侍奉日出天照大御神,一辈子不理会这些烦心事,都是俗世惹的祸。” “那个竹太郎,怪不得见面就要与我交手,他是嫉妒我和你在一起。” “我和竹太郎是同父异母,其实这么多年我只知道有这么一位哥哥,但之前从未见过,对他的脾气秉性,都不了解。说起来,父皇的皇后都是早夭。” “看来,你父皇和皇后也是近亲结婚,一定不是很幸福。” “我宁愿放弃皇家身份,只做一介平民,也比现在要好吧。” “不要说这种傻话了,难道没有办法制止你父皇的意思吗? 樱公主仍旧看着月光说道:“现下,父皇的心中只有日出国联合舰队,以此为主,其他什么事情都可以延后执行,若不是如此,可能我和竹太郎已经成亲了。” “原来如此。” 二人说过多时,就在因天色太晚,易郸要送樱公主回皇居时,樱园后门跑进来两个人影。 “什么人?”易郸喝问道。 进来的两人也看到了凉亭中的易郸和樱公主,忙跑过来,却是翁玉书和牧光辉。 “你们还不知道吧?天养大哥被幕原天一抓起来,要砍他头!” “啊!”易郸和樱公主惊恐莫名,易郸道:“这还了得,走!”知道同伴有难,他们自当鼎力相助,忙先到卧室叫醒同学们,招呼大家一齐向前院跑去。 樱公主感觉事态严重,也跟着过来。 ************************************************************************* 东山殿的会客厅上,幕原天一于主位上正襟危坐,脸色阴沉,直视着跪在厅上当中的祖天养。 左右两侧跪坐着荣臣正雄、竹本瑞枝、北沢隆志,还有一个是幕原天一的侍从小杉睦。厅外更侍立着二十余个武士,亦都是东山殿中的守卫。 “竖子无礼,你是要找死吗?”幕原天一看来十分生气,脸色一直阴晴不定,这句话竟然是用神龙国话说出口的,看来气到了极处。 祖天养跪在当地,双手抚摸着榻榻米,这个位置,正是自己与岩崎惠美苟合之处,当时众目睽睽之下的种种情景,历历在目。 就在这时,从后院走来了十多名神龙国留学生,他们也是异常严肃,站在厅外,但要看看幕原将军如何发落祖天养,如果对其处以极刑,他们腰间的短剑可是不答应的,今夜是否会有一场腥风血雨,谁也说不好。 当他们出现后,那些守卫武士知道厉害关系,更是手握刀柄,严阵以待。 “我要杀了你,你害怕吗?”幕原天一恢复了一些情绪,这才用日出国语说道。 祖天养昂然说道:“我害怕!” “可恶!”幕原天一怒道:“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哪里有半点害怕的意思?” “是人都会怕死,尤其面对统一了日出国战神一般的将军殿下,无人不怕。” “你以为如此说,我就会宽恕你吗?是否因为我对你们神龙国留学生太过宽容?助涨了你们的嚣张气焰?竟敢如此放肆!” “将军殿下,我觉得我做的是正义之举,而且必须去做。” “傻瓜!你是在骂我的所作所为吗?” “我不敢,我求将军殿下,放过那些苦命的女人吧。” “苦命的女人!”幕原天一喃喃自语,又道:“日出国……需要她们的付出,她们终有一天会体会到,因为自己的劳动付出,牺牲自己的小利益,帮助这个国家最终走上大富强的成就,她们会无比自豪的。” 大家都在注视着祖天养,而祖天养头不抬,一直低垂双目看着榻榻米地面,放佛身下有个人,令他念念不忘。 “祖天养,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是为了救这些苦命女人,你只是为了救美々。”幕原天一说道:“你,难道愿意为了女人去死吗?” “我……愿意。” “你,难道真的为了这个女人,放弃朝廷为你铺好的道路?自甘沉沦吗?” “我不认为这是沉沦……” 众人再去看幕原天一时,突见他眼神中闪现一抹杀气。 “你这个傻瓜,我必须惩罚你,以儆效尤!”幕原天一当即喝道:“来人,拖出去砍了!” 这一下,厅堂之外的留学生们群情激奋,无不趋前高呼,道:“不可以!没有经过审判,怎么可以动用私刑?” 那些守卫武士忙上前阻拦,互相推搡、制止,闹哄哄一片,双方一度局势紧张。 荣臣正雄和北沢隆志对视一眼,忙上前为祖天养求情。 只听荣臣正雄说道:“将军殿下,祖桑是神龙帝国公派留学生,对其赐死恐令两国不和。” 北沢隆志亦道:“祖桑确有不对之处,但罪不至死,万望将军殿下收回成命。” 后面竹本瑞枝看他二人为其说话,三个人原本一条心,无论想法、行动一向一致,便也俯身说道:“我最近因为一直在大陆公干,不了解府中事务,对此人更不甚了解,但见其正气凛然,当非邪恶之人,我愿意代为求情。我们可以将其交由神龙国发落。” “但是,难消我心头之气。” 不想厅外缓步走来一个粉衣女子,路过众留学生和东山殿守卫武士争执的混乱地界,令他们注目而视,忘却了要时刻留意对方阵营,但见粉衣女子步入厅中,大家一看,却原来是樱公主现身。 只听她说道:“幕原叔叔,请看在侄女面上,放过祖天养。” 幕原天一略一迟疑,这才说道:“公主殿下,此事请你不要过问,我自有分断。” 蓦地,幕原天一身侧的门被人拉开,庆夫人走入厅上,跪于幕原天一身边。 “夫人,你……怎么来了?” 庆夫人跪在他面前,俯身施了一礼,这才拿出那串菩提子佛珠,在手上慢慢念诵,最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妾身来此,实为头痛。” 幕原天一看了眼远处跪着的祖天养,又对庆夫人道:“夫人,请你回银阁好好休息。” “是。”庆夫人说了一声,却并不动身,仍旧说道:“请将军想想,这么多年来,妾身从未干预过将军之事,一切都以将军惟命是从,但是今日,希望将军看在祖天养为妾身解除病痛之恩,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吧!” 幕原天一低头思忖,这么多人为其求情,他心中早已缓和了许多,神色也变得温和了。 只听庆夫人又道:“妾身的头痛,实在难熬,尤其最近几年,时常有厌世之心,多亏有美々陪伴,虽然妾身因头痛而多次打骂美々,但她从无怨言,仍旧一心一意的服侍于我,令妾身倍感自责,妾身愿意以我之命,换取美々之命。我们都是日出天照大御神的子民,生灵平等,妾身愿意为她而死。” 众人听了她的话,无不有恻隐之心。庆夫人在一众留学生中的印象,原本是一个病怏怏的柔弱女子,毫无思想,毫无自我,没想到她今时今日会说出如此话来,竟而对她刮目相看,怪不得幕原天一对她不离不弃,尊重有加。 “夫人说哪里话来,”幕原天一对庆夫人道:“美々忠心耿耿,出此下策,我也是心有不忍,既然如此,便把美々留下,陪伴夫人好了。” “多谢将军。”庆夫人又一施礼。 “至于祖天养嘛……”幕原天一说道:“既然这么多人为祖天养求情,我便对他从轻发落,拉出去打二十大板。” 一声令下,立即上来两个守卫,左右夹持着祖天养拖了下去。 厅外的留学生这才轻松下来,任德文对大家道:“我就说嘛,将军殿下怎么可能和祖天养一般见识,哈哈……”众人开怀大笑。 汪百川也道:“我就不知道这事,天养大哥要是找我同去,我一定一起跟着去救人,责无旁贷。” “原来你小子也有这想法,心里想的和做出来的同罪,我们就当你也去过,这二十大板你也有份!”任德文大叫道:“将军殿下,快派守卫拉汪百川也去同打二十大板。” 吓得汪百川忙往后躲,早被人推出队伍,众人同堂大笑。 第95章 泄露天机终殒命 贝奥塞斯王国的首都古斯诺堡,蜜雪儿的家中,她的父母正在为前不久写给雇佣兵首领杰奎琳女伯爵的信件感到后怕。如果这封信到了昔日仆人塞缪尔手中还好,他们信得过此人会守口如瓶,但若不甚落入旁人之手,那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的沃伯翰帝国仍旧活跃着一股反对旧贵族的势力,他们号称是沃伯翰陈旧制度、权贵阶级的猎人,不惜千里迢迢追杀,要是被他们知道奥锐吉王室中还有幸存者,那将是灭顶之灾。 菲利普和艾尔莎整日愁容满面,已经做好了搬家的准备,只可惜囊中羞涩,躲到哪里去好呢? “我们逃出玫瑰城已有十八年了吧?”菲利普说道:“没有想到,仍旧不得安稳。” 艾尔莎道:“我们不如联系那位杰奎琳女伯爵,她不是雇佣兵的头领吗?让她派人保护我们,无论如何,我们也是为帮助她,才会暴露身份的。” “其实我们也不是暴露了身份,只是为了暴露身份做好打算。” 艾尔莎叹了口气,道:“看来搬家也不是个万全之策。” “嗯。”菲利普点了点头,道:“你还记得最后听说有关沃伯翰帝国逃亡的旧贵族中,被暗杀的发生于哪年吗?” “我不记得了亲爱的。” “天神保佑,我还记得。就是前年,在雪豹王国的陪都西明斯克城,被暗杀的是曾经的沃伯翰王国红衣主教墨菲。” “啊!是他!” 菲利普坚定地点头,道:“墨菲辞去了教廷所有职务,后来隐姓埋名,躲藏在西明斯克城,还是被人找到了。” “那我们……”艾尔莎不敢想象下去。 “你知道吗亲爱的,”菲利普提醒她道:“其实这世上除了我们,还有奥锐吉王室成员存活着。” “啊!天神啊,那是谁呀?” “弗格斯·奥锐吉,他现在利尔逊大平原,作为利尔逊共和国的开创者之一,而受到共和国北方政府保护,但听说他重病缠身,已经失去战斗能力。因为身份重要,无人敢去刺杀于他。” “三王子弗格斯,天神泰坦迪沙保佑他。” “以后我们要时刻小心,可能随时都有人寻上门来。” “咚咚……咚咚……” 菲利普此话话音刚落,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吓得艾尔莎惊魂不定。 “老朋友,快开门呀,哈哈哈哈!” 听声音,竟然是他们的好友预言家丹诺斯,艾尔莎这才一颗石头落了地,忙去开门,迎进来了手拄拐杖、背负包裹的丹诺斯。 “老朋友,听说你们家今天有贵客登门,我特来蹭吃蹭喝。”丹诺斯进门即笑道,看来他今天心情大好。 “欢迎蹭吃蹭喝,老朋友。”菲利普搀扶着他,安排到客厅奉茶。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丹诺斯说道。 “是的,蜜雪儿要带着她的未婚夫亚瑟来家里。”菲利普说着,将陶瓷茶碗放在他手中。 “年轻就是好啊,健康的正常人更好啊,”丹诺斯不无感慨地说道:“看得见景物,听得到声音,摸得到实物,感受世界的美好……唉!感谢造物主的伟大!” 菲利普和艾尔莎面面相觑,想到丹诺斯七十余岁,可能正常人唾手可得的经历,他都没有尝试过,哪能不为他感到悲哀。 ************************************************************************* 当天晚上,蜜雪儿带着亚瑟,来到家里,一一向他介绍菲利普、艾尔莎,还有丹诺斯。 菲利普和艾尔莎不像丹诺斯什么都看不到,亚瑟一进门,他们便注意到他异于常人的相貌,但见他十分瘦小,个头不及蜜雪儿,相貌平平,尤其一个明显隆起的额头,非常滑稽。二人不好说什么,仍旧表现的万分热情。 亚瑟也不像传说中的那么木讷,频频对每一个人进行问候,连丹诺斯都不例外,说道:“丹诺斯先生,很高兴见到您。我曾听蜜雪儿提到,您是她们家的老朋友。” “是啊,我的孩子,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老朋友、新朋友、老人、新人,齐聚一堂。哈哈……”众人一齐跟着大笑。 他们围坐着餐桌,首先共同祈祷,由菲利普念诵祷告:“感谢天神赐予我们食物,荣耀归于天神,从今日直至永远,天神保佑!”,众人亦跟着念诵道:“天神保佑!” 餐桌上摆满了尤金赠与的来自神龙国的陶瓷餐具,众人吃着美味的牛排,喝着好喝的香槟,交谈甚欢。 丹诺斯今天的话语异常多,逗引得大家咯咯直笑。 “亲爱的,”只听他对着蜜雪儿的方向说道:“请把糖给我好吗?” 蜜雪儿忙将糖罐子递在他手中。 “谢谢亲爱的。”丹诺斯拿过来糖,撒了一些在牛排上,继续对她说道:“怎么样?老人家教给你的牛排和糖放在一起吃,味道如何?” 蜜雪儿微笑一下,看着亚瑟,说道:“诚如您所说——绝配,好吃的不得了!” “这样……真的好吃吗?”旁边的亚瑟十分好奇,说道:“那么我也想尝一尝。” 其他人哈哈大笑,丹诺斯便将糖罐子伸过去给他。 亚瑟虽然不知道他们笑什么,但感觉这一家人快乐无比,自己亦非常高兴。 牛排吃完,又上来了鲜美的土豆炖牛肉汤,众人无不吃的津津有味。堪堪晚饭结束,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饱食后的满足感。 “这一餐,老夫吃的十分尽兴,谢谢你,谢谢你们一家,老朋友。”丹诺斯态度诚恳,真情展现。 “何必客气,以后经常来吃嘛。”菲利普笑道。 “以后的事情,谁能说的好呢?” “您是预言家,您是先知,您说的好。” 亚瑟听着他们的对话,感到非常有趣,便也加入进来,说道:“丹诺斯先生,您真的是一位预言家吗?您能预测未来的事情?” “孩子,对于像我这样一个天生瞎眼的人来说,没有一技之长,早就饿死了。” “那您……看到了什么?” “嗯,要问我看到了什么?怎么回答呢?其实很多东西,对我来说是没有一个完整的形象概念的,因为我自打出了娘胎,就没见过任何东西。所以说,应该问我感受到了什么。” “好的,丹诺斯先生,那您感受到了什么?”亚瑟也算是一根筋,一定要问出点什么才肯罢休。 “未来的事情嘛,我写成了一本预言集,我不知道对以后的人们会不会起到作用,哪怕是警示的作用,但我就是想写出来。” “原来盲人也是可以写字的呀?”亚瑟倍感惊奇,又问道:“您是如何感受到未来的呢?” 蜜雪儿坐在亚瑟旁边,连连拽着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追问了。 那边丹诺斯却说道:“好吧,既然吃完了饭,我们就再表演个节目吧。”说着,颤巍巍站起身来,摸索着坐回客厅沙发里去。 菲利普和艾尔莎、蜜雪儿和亚瑟只得跟着过去,各找座位坐下,一眼不眨地看着老人。 此时天色已晚,明月当空,蜜雪儿家里早也拉起了窗帘。 丹诺斯从自己带来的包裹里取出一个水晶球,放在茶几上,继而跪了下来,跪于水晶球前,双手不住地抚摸着球体。 亚瑟愈加吃惊,讶异地看着他,又去看其他三人,菲利普、艾尔莎和蜜雪儿都见过这个场面,表现如常。 只见丹诺斯口中念念有词,继而双手慢慢离开水晶球,但仍将球体笼罩在双掌之下,那球体慢慢变幻色彩,本来室内烛火辉煌,此时突然忽明忽暗起来。球体色彩初时只有淡淡的光芒,后来逐渐明亮,逐渐色彩加深。水晶球的明亮,与室内烛火的黯淡速度,形成了鲜明的互补。 “我,看到了——”丹诺斯停了一下,用隐晦的话语,低沉地诉说道: 万里无边的克罗奥斯山脉, 被冰霜凝固的铁骑踏破, 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 一个额头凸出的男人, 主宰克国全境! 必将君临天下! 说过多时,水晶球渐渐失去光辉,室内的烛火慢慢又明亮起来,一切恢复如常。 丹诺斯说完,却趴在了水晶球上,一动不动。 当他说到“其貌不扬的男人”、“额头凸出的男人”时,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亚瑟,未来真的如老人所言,被面前这个瘦小的男人“主宰”、“君临天下”吗?实在很难想象,或者说接受。 大家稍事平复心情,这才发现丹诺斯有些不对劲。 “老朋友,您睡着了吗?”菲利普去碰碰他的肩头,老人没有一丝反应,菲利普又去碰触他的手背,惊呼一声,道:“他,他死了!” 众人惊愕,忙上前看视,果然丹诺斯全身僵硬,已然死去。 菲利普到底做过亲王,见识过大场面,便安排所有事项,先是请求亚瑟找来一辆马车,送丹诺斯的尸体去教堂,安排次日下葬。后又让艾尔莎将丹诺斯的水晶球收好,妥善保管;最后命蜜雪儿收拾家什,准备明天搬家。 “我们要搬到哪里去?”艾尔莎和蜜雪儿同时问道。 “现在看来,”菲利普想了一下,说道:“我们可以搬到丹诺斯老朋友的家里去,他刚刚去世,他的房子留了下来,虽然比这里简陋一些,当是住的安心才好。不是吗亲爱的?” 第二天一早,一家三口先到郊外非常偏僻的一个小房子里来看看,这里就是丹诺斯生前的住处,十分狭小,房子、家具都很老旧,很多地板都是不稳固的。 “我们真的要住在这里吗?”蜜雪儿一脸的绝望。 “你不了解情况,亲爱的,我们别无选择。” 没过几天,他们一家都在亚瑟的帮助下,搬到了郊外丹诺斯的旧宅中。 丹诺斯深居简出,无人来往,只和菲利普一家关系密切,所以说,这个住处,较为安全。 第96章 特使夫人耀月城 从神龙国龙城出发,向北穿过大漠省,出雁行关,至贝奥塞斯王国首都古斯诺堡,搭乘泰坦河上的船舶,一路向西,经圣迪沙王国首都沙海,到沃伯翰帝国首都玫瑰城,最后再北上到达此行的目的地——奥古斯特王国首都月影城。 这便是神龙帝国皇帝特使、礼部尚书龙载坤出使的行程,和一十八年前,他所走的路线一致。只不过那个时候,和他一起出使的是他的克语老师谢蕊,此时,陪伴在他身边的是他的小妾彩云。她二人穿着打扮,相貌举止,十分酷似,很多时候令龙载坤非常困惑,迷惘在时间和空间的幻想之中。 此时,他们坐在四匹马拉的马车中,跟随着前面的一辆马车不紧不慢地前进,两辆马车左右两侧更有王国卫队的礼宾骑兵,高头大马,列队护卫。而前面马车中坐的正是奥古斯特王国外交大臣哈里森,由他带着特使龙载坤和彩云前往奥国王宫,觐见国王。 一路上,彩云都趴在马车窗口,四处张望,欢声不住。 “快看,老爷,”只听彩云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手指远处高塔,说道:“这么纤细的高塔,比不上咱们那的有气势!也不怕刮阵大风吹斜了,哈哈哈哈!” “快看,老爷,”一会彩云又指着一座天神大教堂,惊道:“又是一座尖顶教堂,出了雁行关,这一路上遇到三十多个这种教堂了!” “快看,老爷……” “好了,彩云!”龙载坤抓着她多动症似似得手,制止她道:“你安静一会吧。” 彩云咯咯直笑,道:“老爷,你烦我了吧?” “不是的。自从进入克国境内,我们走了四个国家了,这一路上,你的身影和谢蕊的身影,总是浮现在我眼前,让我傻傻的分不清哪个是现在,哪个是往昔。我真是有些神情恍惚,看来我年纪大了。” “老爷,”彩云投入龙载坤的怀抱,撒娇地道:“是否勾起了老爷很多回忆?很想念谢蕊姐姐吧?” “嗯,是的。”龙载坤很诚实地道:“她没你这么闹腾。” “嘿嘿,老爷,您生气了?” “没有生气,我是激动。”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位于月影城偏南地区的王宫所在地。王宫占地广阔,从正门进来,行进到居中的宫殿,骑马亦要走上一段路,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园林。虽然现在看上去密林广布,枝繁叶茂,但到了漫长的冬天,这里全是光秃秃的树木,十分萧瑟。 在气势宏伟,庄严肃穆的宫殿前方,有一大片碧波荡漾的水潭,里边游弋着几十只雪白天鹅,在马车经过时,天鹅振翅飞起,继而又落入远处的水潭中。 “快看,老爷,”彩云忘了龙载坤的告诫,又高声惊呼道:“那是天鹅吗?” “好了,我看到了,这里常年豢养美丽的天鹅,我第一次来时,也被它们的美丽惊艳到了。” 两辆马车停驻在宫殿门口,外交大臣哈里森首先下了马车,并带着龙载坤和彩云进入王宫,觐见奥古斯特王国国王亚历山大·布莱克。 亚历山大微笑着走下王位,与龙载坤紧紧拥抱,互道寒暄,看来两人十分熟络。 亚历山大·布莱克虽已年近六十,但却精神饱满,容光焕发,一头布莱克家族招牌金发,微微卷曲,在黄金王冠的衬托下,油光发亮,他那挺拔的身躯,不见一点老态,与十多年前龙载坤初识的他无太大差别,只在笑起来时的眼角鱼尾纹较为明显。 “坤亲王殿下,又见到你,本王十分开心。” “陛下神采依旧,小弟实在高兴。” “哪里哪里。”亚历山大却是连连摇手,说道:“当年你来出使奥国,正好见证了本王登基大典,十八年来,本王日理万机,疲惫不堪,所以本王打算传位给太子,让他们年轻人来治理这个国家。刚才,本王和这些内阁大臣正在商议此事呢。” 原来,在此王宫大殿上,还有红衣大主教尤里斯、首相康纳理惟士。 龙载坤向众人介绍自己的妾室彩云。彩云这一路上只要得闲便央求龙载坤教给她克语,如今已经学会了很多,可以简单应付对话。 只听彩云用克语说道:“小妇人祝愿各位大人日安。” “女士说的好标准啊!”红衣大主教尤里斯甜言蜜语,对她夸赞一番,道:“而且发音清脆,面容甜美,真是让人心里舒服。” 众人彼此应酬一番,龙载坤这才拿出国书,双手递交给国王。 亚历山大坐回王座,边慢慢看着国书,边问道:“坤亲王殿下此来都有哪些公干呢?” 龙载坤回道:“奉神龙帝国大皇帝陛下之命,神龙国将于明年举行阅兵大典,小弟特来邀请奥国陛下派出使节观礼,以体现神龙帝国与奥古斯特王国兄弟之邦,友好互助。” 亚历山大眼望红衣大主教尤里斯、首相康纳理惟士和外交大臣哈里森,想了想后说道:“是啊,虽然奥古斯特王国和神龙国万里之遥,但是千山万水也不能阻隔我们两国的深厚友谊。本王自会派人前往参加阅兵大典,请转告贵国皇帝。” 龙载坤没有想到会如此顺利,道谢不迭。 “我听说,”首相康纳理惟士突然说道:“产自我们奥国的战舰成立的神龙水师舰队,在日出国天之码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如此一来,我们奥国海军也是感觉荣耀。哈哈,请坤亲王殿下不要在意,我是海军将军出身,对各国海军新闻,一向都很敏感。” “康纳理惟士将军的威名,天下谁人不知?”龙载坤说道:“奥国的铁甲舰,睥睨世界,令人心向往之。我们神龙国大皇帝陛下,另外给小弟的任务就是再洽谈购买多艘新式铁甲舰。” 亚历山大听后哈哈大笑,道:“本王就说嘛,堂堂大国,仅拥有十艘铁甲舰怎么够用?那日出国狼子野心,对大陆一向觊觎久矣,本王劝你们一定要防范于未然。” 龙载坤说道:“陛下言之有理。我们和日出国一向是貌合心离,军备竞赛已呈白热化阶段。据我们所知,目前有很多奥国的军事设施技术人员,大批去往日出国,为日方四岛设计、部署炮台,我国大皇帝陛下对此非常不满,希望陛下能约束这些人,使他们不可乱来才好。” “这个嘛,”亚历山大皱了下眉头,说道:“本王也注意到此事,但恐怕爱莫能助,这些技术人员,不是归属于王室、王国军队的,他们是私营业主,因为参加过国防炮塔的施工,而懂得一些技术,仅此而已。本王想来,他们即使去了日出国,也建造不了炮台,亲王殿下可向神龙国皇帝好言安抚,不用太过在意。” “哦,”龙载坤见如此,也不好说什么,道:“希望正如陛下所言。” “坤亲王殿下尽管放心,我们才是兄弟邦交,本王不会让神龙国处于下风的。” “那就好,那就好。”龙载坤又道:“神龙国大皇帝陛下,还希望购买火铳,奥国产最新式的火铳。” 亚历山大奇怪地问道:“本王没有记错的话,神龙国明令禁止,神龙国军方不得使用火铳,为何现今又要购买此物呢?” “此一时,彼一时。”龙载坤道:“当今世界的发展,已经不允许落后的局面,日出国已经有了自行生产火枪的技术,而我们神龙国还在使用冷兵器作战,已然赶不上形势了,所以购买火铳,十分紧急。” “此命令确定是神龙国皇帝的旨意吗?” “当然。” 亚历山大想了想道:“好的。看来亲王殿下此行,改变了很多事情。本王就委派首相康纳理惟士爵士,与坤亲王殿下洽谈铁甲舰、火铳购买事宜。” 首相康纳理惟士忙道:“老臣接旨。” 龙载坤又上前一步说道:“陛下,小弟还有一事相商。” “那是什么?” “神龙国大皇帝陛下的近臣,御前侍卫总管,因公受伤,目前一直昏迷不醒,小弟希望陛下派您的御医雷恩先生,为此人医治。” “这是小事,自然可以。此人由坤亲王殿下一路千里迢迢带来奥国,看来并不一般。”亚历山大说道:“但请亲王殿下明日再去御医院,因为今晚,本王为你举办了隆重的欢迎晚宴,我们一醉方休。” “多谢陛下!” ************************************************************************* 奥古斯特王国位于形如俯卧巨人的克罗奥斯山脉头部,月影城就在巨人头部正西端,因这里的月亮十分明亮,且又大又圆,故以此为名。 当天晚上的欢迎晚宴,在王宫宽敞的舞厅举行,周围一圈长桌,坐满了奥古斯特王国的王公大臣、各国派驻月影城的使节,使之异常热闹。克罗奥斯联合王国的人们都热衷于参加聚会,尤其克国西部的人们,对于这样的集宴会、舞会于一体的繁盛场面,他们随便一个理由,便会立即举办起来,王宫中有专门的负责部门,从事此项活动。 龙载坤此次前来出使奥国,带有众多的随行官员,因为要购买战舰、火铳,所以除了礼部官员,还有吏部、户部官员,此时都莅临此欢迎宴,与奥国国王、王族成员坐于正面主位一排,一同喝着红酒,品尝着奥国特产美食。 他们都穿着神龙国传统服饰,在此宴会上形成独特的风景,因衣着、发式、相貌、肤色,遂被克国人交头接耳品评着。 “老爷,”彩云看不过去,对坐在旁边的龙载坤低声说道:“这些洋人,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们?” “他们是好奇,感觉我们和他们不一样。你莫要放在心上。” “对了老爷,您今天面见奥国国王时,表现的太好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基本都达成了共识。” 龙载坤被自己喜欢的小妾如此夸奖,自然心下十分受用,笑道:“我和亚历山大国王私交很好,时常书信往来,他不会不给我面子的。” “皇上有您这么能干的弟弟,一定帮了他不少忙吧。” “我是帮了皇兄很多忙,他这才选我进入枢密院。” “可是老爷,”彩云又是话锋一转,婉言说道:“您的责任越大,越应该注意一些细节,不是吗?” “当然,你说哪方面的细节呢?” “比如,今天面见国王时,您如果先提出购买战舰、火铳的话,他们知道您会给他们带来利益,在心里上会更能亲近我们些,但如果先谈让他们付出的事项,他们心中会产生芥蒂,从而避开我们的请求。” “嗯,现在想来,你说的很有些道理。” 他们二人正在窃窃私语,龙载坤的左手边正是亚历山大·布莱克国王,他向二人介绍太子和太子妃。 奥国太子是亚历山大的长子,名叫威廉·布莱克,年纪与龙载坤相仿,太子妃却是很年轻,名叫桃瑞丝,与彩云不相上下。 这一下相识,可高兴坏了彩云和桃瑞丝两个年轻女子,她们开始兴高采烈地交谈起来。彩云交际能力极强,虽然克语并不娴熟,却仍能令听者明白意思,她便不住口地称赞桃瑞丝的服饰、发饰,桃瑞丝被夸的心花怒放,二人马上成为了知己。 “请相信我,夫人,”桃瑞丝向她提议道:“你穿上我们的服装一定万分艳丽。” “可以吗,老爷?”彩云也是蠢蠢欲动,忙转头问龙载坤道:“我可以穿克国女人的衣服吗?” 龙载坤平时善饮成性,此时却被亚历山大国王和威廉太子连连敬酒,他亦喝不惯红酒,只得勉强应付,随口回道:“随你的便。” 于是,彩云便欢笑着和桃瑞丝跑去服装间,这里经常举办化装舞会,自然为贵族们准备有很多换服装的房间。 不一时,等她们回来的时候,宴会厅上所有人都鸦雀无声,大家都去注视着神龙国特使夫人和太子妃。 原来彩云穿了一件紧身大红色天鹅绒料子的布里奥特长裙,这是克国贵族中非常流行的外衣,彩云亭亭玉立,身材凹凸有致,十分适合穿此服饰,但见其长大袖子过膝,一条连体宽窄合适的腰带在腰身处收紧,领口开杈至胸前,更兼具她那结合东西方人的相貌,惊艳全场,成为了人们注视的焦点。而太子妃桃瑞丝身材瘦长,为了配合彩云,穿了件塔布利恩,紫色男士宫廷服饰,女扮男装,尽显英气。 自从她们出现后,大厅后侧的宫廷乐队正在演奏的音乐戛然而止,稍事停顿后,音乐继而更加欢快。 桃瑞丝握着彩云的小手,引领着她直入到中央舞池,双腿笔直,躬身施礼,左手背负身后,右手伸向彩云,掌心向上,示意邀请她跳舞。 彩云笑容满面,右手轻搭在她伸出的手上,于是,二人伴随着音乐,跳起舞来。彩云自然不会跳,连见都不曾见过,但在桃瑞丝的指引下,跟着她一起旋转、跳跃、前后舞动,竟然有板有眼,很像克国宫廷舞蹈,又带有些许神龙国民间舞蹈的韵味,令周围的贵族们看得如痴如醉。 这一下,她二人出尽了风头,将宴会引向了高潮,很多贵族男女一同站起,步入舞池,居中位置当然是彩云和桃瑞丝的舞台,其他人便围绕着她们,翩翩起舞,整个宴会大厅,一时间,绚丽多姿,音乐不断。 远处主位上的龙载坤酒也不喝了,和亚历山大、威廉、尤里斯、康纳理惟士、哈里森等人看得目不暇给,完全被彩云的身姿吸引着。 “您的夫人……坤亲王殿下,她简直美若天仙!”亚历山大笑不拢口。 “她的身段多优美呀,”尤里斯又赞叹道:“像个小辣椒!” 一曲终了,桃瑞丝跳得尽情尽兴,心潮澎湃,忍不住去亲吻彩云,周围众人无不为她们鼓掌。 彩云来自压抑保守的神龙国,何时见过这种架势,虽然是被位女子强吻,也害羞的面红耳赤,合着她一身红衣,更增娇艳,忙去看龙载坤是否介意,但见老爷喝的脸上红彤彤的,正看着自己微笑点头,看来无事。 桃瑞丝又抓着彩云的手,带她满场游走,介绍了好多奥国名流贵妇,令彩云在奥国贵族中崭露头角。宴会还未结束,彩云“来自神龙国的小辣椒”的名声便被传开了,人们都以能认识她,和她不太流利的克语交流几句而感到自豪。 宴会持续到很晚这才结束,此时亦是明月当空,是月影城夜中最亮眼、最美好的时候。 所有宴会上的宾客都尾随着龙载坤、彩云夫妇,直送出宫殿,红衣大主教尤里斯更派出自己的四匹奥国纯血马的马车,一辆悬挂着教廷旗帜的马车为他们送行。 尤里斯扶着他们二人上马车时,对龙载坤说道:“坤亲王殿下,我谨代表教皇陛下,邀请您和您的夫人到天神山泰坦教廷一会。” “是……教皇陛下的意思吗?”龙载坤问道。 “当然,教皇陛下有事找您相商。” 龙载坤和彩云已然坐入马车车厢内,不想后边桃瑞丝又跑了上来,双手环抱着一只白天鹅,送入车厢中。 “亲爱的小辣椒,这只白天鹅送给你。”桃瑞丝仍旧是穿着塔布利恩男装,今天她和彩云跳了好多支舞蹈,令她心情无比激越,说道:“期待着我们再度跳舞。” 不等彩云回话,车厢外的克国贵族们争先恐后上来与彩云道别,恋恋不舍。 第97章 医者誓言处子血 觐见完奥古斯特王国国王、参加完欢迎宴会的第二天,龙载坤带着彩云、随行部分官员,还有因头部重伤昏迷不醒的凌力子,来到了奥国御医院,希望国王的御医雷恩能为凌力子医治。 御医院就在王宫正门不远处,那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教堂,教堂中的神父已经听说过国王亚历山大介绍自己的御医为来自神龙国人治疗,忙带着他们进入地下室来。 众人跟着,抬着担架,但见地下室十分宽阔,靠近四角各有一根粗壮的立柱,柱上一圈插满了火把,照耀的地下室非常明亮,室内四壁光滑,绘有色彩鲜艳的壁画,包括天花板,都是关于天神的传说,色彩艳丽,美轮美奂,栩栩如生,丰乳肥臀,尽情展露,和神龙国东方美术风格大相径庭,却又有另一番美观。 只见地下室中央位置,有一个长方形的石台,很像一个大床,旁边一位身姿挺拔的老人,穿着一席白衣,满脸洁白的长须,正在专心致志地为十余名年轻人讲解着什么,在他们面前有一个展架,上面一张泛黄的羊皮纸,当是老人讲解的内容。 神龙国一行七人,包括躺在担架上的凌力子,悄悄进入,龙载坤命令大家禁声,看着他们,想等老人讲解的告一段落后,再上前打扰不迟。 只听最后老人说道:“好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学习,你们终于成为了医者,以后救死扶伤的重任就交给诸位。你们开始宣誓吧!” 那十余名年轻人于是右手抚胸,看着面前的羊皮纸,神色庄重,异口同声地大声说道: “仰赖天神泰坦迪沙及天地神灵为证,鄙人敬谨直誓,愿以自身能力及判断力所及,遵守此约。凡授我艺者,敬之如父母,作为终身同业伴侣,彼有急需,我接济之。视彼儿女,犹我兄弟,如欲受业,当免费并无条件传授之。凡我所知,无论口授书传,俱传之吾与吾师之子及发誓遵守此约之生徒,此外不传与他人。 我愿尽余之能力与判断力所及,遵守为病家谋利益之信条,并检柬一切堕落和害人行为,我不得将危害药品给与他人,并不作该项之指导,虽有人请求亦必不与之。尤不为妇人施堕胎手术。我愿以此纯洁与神圣之精神,终身执行我职务。凡患结石者,我不施手术,此则有待于专家为之。 无论至于何处,遇男或女,贵人及奴婢,我之唯一目的,为病家谋幸福,并检点吾身,不作各种害人及恶劣行为,尤不作诱奸之事。凡我所见所闻,无论有无业务关系,我认为应守秘密者,我愿保守秘密。尚使我严守上述誓言时,请求神只让我生命与医术能得无上光荣,我苟违誓,天地鬼神恶魔实共殛之。 众人宣誓完毕,老人与每一个人拥抱,最后都结束后,老人这才走向龙载坤,同时龙载坤亦走向他,二人热烈拥抱在一起。 “雷恩老师,您的身体还是那么硬朗。”龙载坤笑道。 老人红光满面的脸上笑容不断,说道:“殿下一别十八年,令老夫甚是想念。” 龙载坤忙让老人看担架上的凌力子,说道:“您和您弟弟的医术,我早在十八年前就领教了,简直是妙手回春,现在,请您帮帮我们,救治我的同僚。” “我已经接到国王的旨意,一定会全力救助伤者,请殿下放心。”雷恩又道:“再说,能够遇到疑难杂症,最能令老夫跃跃欲试。殿下应该能想到,神龙国中原医术驰名世界,连神龙国皇帝管理的最高明御医都不能医治好的人,送来给我,我倍感荣幸,定然倾力救治。”说着,对他的学生们喊了几个名字,立马过来四个人,其中竟然还有一个身材矮小的东方面孔。 “这也是我们神龙国人吗?”龙载坤问道。 雷恩说道:“他是日出国人,是幕原天一将军派来学习我们西方医学的,叫做松冈次郎。现在我这把老骨头主要精力都放在教授医学知识上了。” “早听说日出国最近几年都是派留学生来奥国,不像早先都派留学生去往神龙国,唉!”龙载坤不免感叹一番,用克语问松冈次郎道:“你可会说神龙国话吗?” “回大人,小人除了母语,只会说克语。”松冈次郎用沙哑的声音回道,一点没有表情的脸上,稚气未脱,但却异常冷峻。 “我除了母语,也只会说克语。”彩云凑趣地说道。 松冈次郎不再说什么,和那几个学生,手脚麻利,不一会将担架上的凌力子放置在了地下室中央位置的石台上。 神龙国众人走近了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石台,而是一座寒冰玉床,晶莹剔透,当中镂空,菱角分明,靠近后能感受到阵阵寒意,仔细去看,竟然还飘着一股寒气。这让龙载坤想起了远在神龙国皇家狩猎场的那座由寒冰王国商人尤金销售的寒冰玉床,看来都是同一种类。 寒冰玉床高矮适中,正好适合雷恩高挑的身材,低头去检查凌力子的头部、身体,全身检查一遍,最后转身对龙载坤说道:“殿下请听老夫说,病人伤的不轻,头脑内部已然出现裂痕,必须开颅治疗,但十分危险,老夫也没有十足把握能完全治愈病人,你们要有心里准备,最好的治疗结果是,病人清醒过来,可以运动,但却没有任何思想,如同行尸走肉。” “哎呀!”龙载坤悲伤地叫了一声,又问道:“雷恩老师,您的同胞胎弟弟雷奥呢?以前你们都是一起解决问题的。” “很遗憾,殿下,因为我们信仰的不同,我信奉天神教,他信佛教,时常发生冲突,所以后来他去往利尔逊大平原了。” “哦,那么,您所说的开颅,要多长时间呢?” “要知道,开颅手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老夫也需要拿些小动物先做实验,等熟练后,再为病人实施手术,少则半年,多则数年。殿下不妨将此人留在这里,您意下如何呢?” 龙载坤很感为难,这如何向皇兄交代呢?但知道别无他法,也只得如此,便道:“嗯,本王在月影城还有半个月的逗留时间,然后的行程安排上,会去朱诺海港参观造船厂。” 于是,双方达成了协议,昏迷中的凌力子独自留在月影城御医院,供国王御医雷恩医治,龙载坤乘坐的马车上带有一箱银元宝,作为感恩捐赠给此教堂。 “天神泰坦迪沙保佑殿下一生一世。”雷恩为他祝福。 ************************************************************************* 雷恩刚刚送走了神龙国特使一行人,又迎来了一位特殊的贵族。 只见龙载坤的马车队伍前脚刚离开,后脚又是一辆马车驶来,在此马车周围更有十余骑纯血马,马上骑手清一色黑色大氅,后边紧跟着十多条雪豹王国冰峰狼犬,前呼后拥,停在教堂门前。 驻留在门口的雷恩,白衣上蒙了一层灰尘,但他好似没有察觉,看着马车上款步走下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 “杰奎琳女伯爵阁下,看您风尘仆仆,是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吗?”雷恩问妇人。 “是的,雷恩老师。”杰奎琳笑容满面,问他道:“我听说神龙国的特使龙载坤亲王来到了月影城,刚才那位就是吗?” 雷恩微笑着点了点头,雪白的长胡须随风飘扬,遂邀请她进到教堂地下室中。 “没有想到,他会再次来到奥国。”杰奎琳边跟着雷恩走,边想起了往事。如果不是她昨天人未在月影城,凭她的身份,当可参加欢迎神龙国特使的宴会。 在地下室,杰奎琳看着寒冰玉床上躺着的凌力子,喃喃说道:“看来,雷恩老师又要帮助龙载坤救人咯。” 此时的地下室中空落落的,雷恩的众多学生都已出去了,他们每人都有自己的诊治任务,而只剩下一个松冈次郎在那里跪在地上,用一把毛刷擦地。 “看来,”雷恩对杰奎琳说道:“女伯爵阁下又来找我要东西咯。” 杰奎琳妩媚一笑,柔声说道:“和往常一样,要买点新鲜的血液,处女的血液。” 雷恩低头想了想,对她道:“您是一位聪明人,但这么多年来,您难道真的相信我弟弟给您出的主意有效吗?” 杰奎琳摆弄一下鬓角的卷发,娇媚的脸上闪现一丝羞赧,道:“显而易见,有目共睹。” 雷恩只得点了点头,命令松冈次郎道:“你带女伯爵阁下到地窖里,把我准备的那个水囊交给她。” 杰奎琳谢过了雷恩,跟着松冈次郎走去。 松冈次郎唯唯诺诺,尤其在这么美丽的女人身边,更加腼腆。 在教堂后边的一个马厩旁有一座窝棚,此乃地窖的入口,松冈次郎在窝棚外点燃了一支火把,这才打开窝棚厚重的木门,引导着妇人进内。 杰奎琳进入窝棚后,看到多级台阶深入地下,松冈次郎手举火把摇曳不定,下边好似极深,无边无际的黑暗,现在正是盛夏,但越往下走,越加阴暗,透身凉意。 “阁下,请您在上边等我好了,我下去为你取水囊。”松冈次郎头也不回,边往下走边说道。 “不。这里我没有来过,正要去看看。”以前,杰奎琳每次都是派人来取新鲜血液,今天正好从南边的沃伯翰帝国返回,路过此,这才亲自来取。她一生经历过多少生死攸关,此区区阴暗潮湿的地窖对其来说算不得什么。 终于下到地窖中,但见地窖十分宽阔,比刚才所处的地下室大了一倍,可能还有暗格,一排排的木架,上面放置着很多尸体,更有些残肢断臂、人畜头颅、不知什么动物的内脏,比比皆是。 杰奎琳见惯生死,此时也不禁毛骨悚然,自言自语道:“早听说雷恩老师爱好收藏尸体,果不其然,都收藏在这里了。” 松冈次郎在一个木架上找到了一个大号水囊,拿给杰奎琳,害羞地说道:“据我所知,这里装有处女的血液,我……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什么?” “您要这么多人血干嘛?” 杰奎琳笑了笑,好似开玩笑一般说道:“我的雇佣兵受伤流了好多血,我要给他们补充血液。” 松冈次郎越加好奇,道:“我只听说放血疗法,原来还能给人补充血液!” “小东方人,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杰奎琳既然拿到想要的东西,便不多做停留,向台阶上走去。 松冈次郎赶忙上前,火把照耀,但他心里却是不平静的,一直想象着为人补充血液,到底怎么补充血液?每次补充多少? 第98章 日常会见奥贵族 神龙帝国皇帝特使、礼部尚书龙载坤下榻于月影城最高档的旅馆,因此行的人数众多,所以包下了整个旅馆,由此进出旅馆、楼上楼下,随处可见神龙国人。 这一天,奥古斯特王国首相康纳理惟士、外交大臣哈里森来到旅馆,拜会龙载坤,打算商谈购买战舰、火铳事项。他们每人手里提着一个木匣子,只不过,康纳理惟士的木匣子比较长,而哈里森的木匣子较短。 龙载坤立即热情洋溢地招呼他们进入客厅,并找来随行相关的神龙国官员,一同商议,同时进入客厅的还有些翻译人员。龙载坤更拿出上等的闽北茶叶招待众人,于是大家在一片茶香中,开始了采购会议。 只听康纳理惟士先说道:“我们造船厂目前正在同时建造两艘盖亚级战舰,拥有四十门火炮、六支鱼雷发射管、一万二千余吨位、乘员人数六百名。这可是我们奥国新研制的最高级别战舰,属于重甲战列舰。之前你们神龙国采购的红武舰、红勇舰是铁甲战列舰,只能属于上一代产品,是厄洛斯级战舰。所以说,现在新研制的战舰,性能、武力、装备都是最为强大的。” “一万二千余吨位!”神龙国众官员得翻译说出后,无不惊讶,互相看视着点头夸赞。 龙载坤说道:“奥国人太厉害了,这么短时间,又研制出来新型战舰。” “确实是刚刚研制出来的,我们奥国也仅装备了三艘而已。”康纳理惟士问道:“殿下此次是否愿意采购这种战舰呢?如果能确定下来,我们朱诺造船厂正在建造的这两艘就优先订给神龙国。” “本王先感谢首相大人,但……”龙载坤想了想说道:“但是我们也要考虑费用问题,神龙国大皇帝陛下做事谨慎,锱铢必较,我们不妨从整体采购清单上计算费用,首相大人看来如何?” “没有问题,一切听从殿下吩咐。” “还有一点,”龙载坤说道:“过些时日,我们还要到朱诺海港,参观一番造船厂,我们对此新型战舰十分有兴趣,要买就买最好的嘛。所以还是等我们参观完后,再制定采购清单。” “悉听尊便,殿下。” 康纳理惟士和哈里森又打开了他们带来的木匣子,原来里边是一支长筒火铳和短筒火铳,精铁所铸,配合木质手柄,十分精美。 “简直是艺术品。”龙载坤说着,近距离端详着这两把火枪。 神龙国诸官员亦都上前去看,赞不绝口。 康纳理惟士介绍道:“以前的火铳,是用火折点火绳,手指推压金属弯钩入火门,使火绳引燃点火药,继续点燃发射药,如此繁琐的使用流程,最后还是容易炸膛。现在各位看到的是新型的火铳,采用螺旋式线膛的扳机击发火绳枪,使用简便,安全不会炸膛。” “听首相大人娓娓道来,我们虽然听不懂技术原理,但一见此物,便知非同凡响。”龙载坤拿起那把短筒火铳,爱不释手。 “此两把火铳,作为国礼,便赠送给殿下。” 龙载坤笑容满面,连连称谢。 便在此时,一个御前侍卫近前,双手呈上一份名帖,对龙载坤说道:“禀报王爷,奥国杰奎琳女伯爵求见。” “女伯爵?”龙载坤接过名帖,看了又看,想了又想,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说道:“请她到书房稍候,我一会就来。”说后,继续与康纳理惟士和哈里森商谈。 那御前侍卫赶忙出来,请杰奎琳女伯爵到书房落座。 原来,龙载坤和彩云所住的房间是个套房,其中一间装饰成书房,突显尊荣。 杰奎琳坐在那里,边喝着侍者送上来的闽北香茶,边耐心等待龙载坤。没想到龙载坤没等到,却发现有位小妇人,学着奥国人一般衣着、发饰,无不刻意打扮,大大方方地走近前来。杰奎琳便微笑着注视她,摆弄一下鬓角的卷发。 “您好!”小妇人甜甜一笑,道:“我听说奥国的女伯爵阁下前来拜访,很感好奇,所以特来见识一番女伯爵风采的。能得此殊荣,您应该是为这个国家做了很大贡献吧?”此妇人正是彩云,自从欢迎舞会后,她便自然而然地穿起了当地人的服装,每每龙载坤要数说她时,她便用“入乡随俗”、“和奥国贵族打好关系”等为由,坚持己见,加上撒娇发嗲,龙载坤便也不计较了。 “我是做了很多贡献,如果没有我源源不断输送雇佣兵,这个国家的骑士早就死绝了。”杰奎琳望着她那娇好的面容,说道:如果我没看错,您就是现在月影城人人都在谈论的‘来自神龙国的小辣椒’吧?” 彩云很大方地坐下,为杰奎琳的茶碗斟茶,说道:“不敢当。我把这个称号当做褒义词。” “没错,是在夸你。没想到,您竟然长有一张克国人的相貌。而且……嗯,而且很像一个人。” “像谢蕊吗?” “是的,谢蕊,我都快忘记这个名字了。” “您怎么会认得她?” “那是……那是一段不堪回忆的往事。我从老家被人劫持到奥古斯特王国,一路上就是跟着龙特使,还有谢蕊。那个时候,她就是你这般年纪,青春活力,娇柔艳丽。” “她比我漂亮吧,老爷时常想念着她。” “你们太想象了,一模一样,没有高下之分。” 彩云高兴地掩口而笑,看着杰奎琳说道:“姐姐也好漂亮……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看到你自然有种亲近感。”彩云甜言蜜语,得到对方同意后,又笑道:“尤其姐姐肌肤白里透红,娇艳欲滴,我是一个女孩家,也不由得见了心动。” “妹妹真会说话。”杰奎琳由衷地赞叹道:“不止人美,心地也是善良的。” “姐姐越说,我心里越开心。因为人美总是因为年纪轻,心地善良才是重要的。” “我相信龙特使喜欢上妹妹,不只是因为你的美貌,一开始可能会是因为外貌,但相处时日久了,慢慢会真心喜欢上妹妹的,我一点不担心。” “希望如姐姐所言。我是只想伺候老爷一生一世,哪怕以后我人老了,样子不美了,他若还让我伺候,我就一心一意对他。” “我倒是很想帮帮妹妹,不妨告诉你如何保养容颜,让你永远像谢蕊,这样龙特使定会一直喜欢你。” “哦?”彩云惊疑不定,忙问道:“世上果然有保养容颜的秘密?” “当然了,妹妹与我有缘,姐姐愿意告诉你。” 彩云惊喜连连,催促她快讲。 杰奎琳笑笑,说道:“那就是用处女鲜血和男子精液混合涂抹在肌肤上,每月一次即可。血不可是脏血,精不可是遗精。” “何为脏血?何为遗精?” “脏血,就是死人的血,或者下体流出的经血;遗精,就是不因性交而将精液遗泄而出的精液。切记切记。” “去哪里搞这两样东西呀?姐姐莫不是在捉弄于我?” “世上的事,天神都是有秘密安排的,就看我们人,能不能破解出这些秘密。” “看来姐姐已经破解了驻颜之术的秘密。” “那不是我破解的,是一位医生,不能说他有多伟大,至少是个鬼才。” “姐姐说的医生,可是奥国的御医雷恩老师?” “不,是他的孪生弟弟雷奥。” 便在此时,龙载坤走进了书房,见她们二人交头接耳,神神秘秘又不失亲昵,很感奇怪,但又一琢磨,自己这位爱妾,十分讨人喜欢,自然到处能够获得好感,便摇了摇头,走上前,颔首为礼,向杰奎琳说道:“女伯爵阁下,欢迎您的大驾光临。” “殿下,我们也算是故人,所以得知您来出使奥国,我立即赶回月影城拜会。” 彩云十分知趣地站起身来,向他们说道:“你们二位大人说正事吧,我去准备点心招待女伯爵姐姐。”说着蹦蹦跳跳而去。 “真是位可爱的女子,像极了谢蕊。”杰奎琳看着她的背影,含笑说道。 “是啊,此来奥国一路上,旧地重游,佳人为伴,本王一直处于神魂颠倒中。” “我前不久去往寒冰王国,路过谢蕊的墓地,感触良多。” 她的一句话,引起了龙载坤对于谢蕊死时的众多回忆,不禁黯然神伤。 杰奎琳见他突然如此,便劝慰道:“殿下切莫再过忧伤。这么多年来,提及谢蕊仍能令殿下悲从中来,可见殿下是位有情有义的大丈夫。” 龙载坤叹了口气,道:“我们莫再提谢蕊了。对了,这么多年来,你是否找到了仇人?并且将他送入地狱?” “是的,最近刚刚完成了誓言。” “那要恭喜阁下了,总算了却一桩心事。” “我今天来会见老朋友,不但是要叙旧,更是要给殿下一些建议。” “好啊,什么建议?”其实,龙载坤最为了解自己,是一个没有主见之人,所以希望听取多方意见。 只听杰奎琳说道:“殿下十分清楚我的雇佣兵军团,现在已经是克国首屈一指的军事力量。所以,我可以为神龙国提供雇佣兵,以防止神龙国各地叛乱分子,而且还有日出国等外部势力的侵犯,谁都明白,日出国觊觎大陆久矣,今天你们两国的军备竞赛,势必成为明天真刀真枪发生战争的准备。神龙国不可不防范于未然。” 龙载坤想了想道:“这件事情,恐怕要从长计议,待本王回到京城,面见大皇帝陛下奏疏,一切听从大皇帝陛下定夺。” 杰奎琳摇了摇头,说道:“殿下,我拿您作为朋友,才跟您说这番话的。神龙国一向闭关锁国,不懂得整合资源,坐拥那么优越的地理环境,人民生活仍旧十分困苦,殿下不想找找原因吗?” 龙载坤苦笑一下,说道:“那就以后如有需要,我们再雇。” “以后再雇,很难找到像样的战士。”杰奎琳道:“实话与殿下讲,利尔迅共和国开始打内战,分为南北两个阵营,现在都在向我要雇佣兵,多多益善,短时间内,克国会有近万名雇佣兵去往海外,以我的经验来看,这场内战没一年半载打不完,以后还会分批运过去数万的平民战士,您要是不抓紧雇点,恐怕最后连汤都不剩下了。” 龙载坤惊疑不定,心下自忖着原来利国打起了内战,怪不得侵略岳莱国时,突然撤军。 杰奎琳何等聪慧之人,看龙载坤的神色已然猜到他还不知晓此事,便说道:“神龙国的消息网络,总是这么闭塞。其实,远在南部半岛的圣兽国也是我的主顾,已经十多年的雇主关系了,我的雇佣兵军团帮助阮氏各任国主,国泰民安,稳坐王位,不受周边势力侵犯……” 龙载坤很少见地打断她的话,说道:“如果这么说来,本王不妨跟阁下直说,神龙国国富民强,九省兵源不断,兵户充足,军民齐心,根本不需要雇佣兵。请阁下不要拿些小邦小国来与神龙国做比较。” “看来殿下有些愠怒,”杰奎琳露出一个她那标志性的妩媚笑容,说道:“因为我们是多年的好友,所以我也是为殿下着想,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这时,彩云重又步入书房,带着几名侍者,每人手上端着托盘,各种精美点心,色香味俱全,招待杰奎琳品尝。 杰奎琳便不再和龙载坤谈及雇佣兵一事,大家说说笑笑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