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金戈铁马横扫八方》
第1章 宁国府
【大脑寄存处!】
在天京城宁国府会芳园内,阳光透过斑驳的窗棂,洒下几缕微弱的光线。
“姨奶奶,您该吃药了。” 白芷轻柔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寂静。只见她小心翼翼地端起刚刚熬好后的药膳,缓缓走到梁氏的床前,那神情专注而又充满关切。
白芷轻轻地将药膳放在床边的矮几上,然后伸手扶起靠在床头的梁氏,动作轻柔而熟练。
“姨奶奶,您慢点。”
旁边的瑞雪也是在一旁提醒着。
白芷端起药膳一边用勺子轻轻搅动着药膳,让那还冒着热气的汤汁稍稍冷却一些。
梁氏微微皱了皱眉,在白芷的搀扶下坐直了身子。“喝了那么久,这药味儿啊,还是受不了。” 她轻叹了一声,脸上满是无奈。
“姨奶奶,良药苦口利于病,您喝了便能早些好起来。” 白芷微笑着安慰道,随后将一勺药膳送到梁氏嘴边。
梁氏轻抿一口,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神情,却还是强忍着咽了下去。
喝完药膳,梁氏靠在床头,缓了口气,然后问道:“瑞雪,玌哥儿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啊?这都酉时了。” 她的眼神中透着期待和担忧,那是作为母亲对孩子的牵挂。
“回禀姨奶奶,玌二爷在吃完午饭后就拿着弓骑着马出去了,出府前还说要是姨奶奶问起二爷,就说跟着朋友出城打猎,练习骑射,要晚些回来。想来这会还在外头呢!”
也才九岁的瑞雪向着梁氏回道。
动作利索的将手上的活计收拾的白芷,向着梁氏夸赞道:“姨奶奶,您也别多想呢,玌二爷虽然年纪小,但可孝顺了,每次回来都第一时间来看望您呢。”
梁氏听了,脸上总算有了几分欣慰之色,喃喃道:“这孩子,就爱往外跑,也不知在外头可别磕着碰着了。”
继而白芷与瑞雪就跟梁氏讲起了一些东西两府的一些趣事来,让梁氏开心开心。
三人聊着也是起劲。
外面突然传来一些许动静。瑞雪似乎是想到什么忙出去瞧了瞧,不多时便匆匆回来,脸上带着几分喜色:“姨奶奶,玌二爷回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身着劲装的少年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顶束发髻,以墨玉簪贯之;身裹一袭青布劲衣,裁剪合宜;腰系粗麻绦带,紧束腰身;背负良弓一弯,箭囊悬于腰侧;足踏麻履。贾玌虽年仅九岁,但其发育之态却仿若十二三岁的少年一般高挑。剑眉星目,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灵动的机灵劲儿。
“母亲,孩儿回来了!” 贾玌快步走到床边,关切地问道,“母亲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梁氏嗔怪道:“你这孩子,整日就知道往外跑,也不让为娘省心。”
贾玌哈哈一笑,道:“母亲莫怪,孩儿这不是想多练练本事,日后也好为家里争光。”
“母亲,今日孩儿猎杀了几只山鸡,让厨房给您炖了补补身子。”
梁氏看着贾玌,眼中满是慈爱:“你有心了,可以后出门还是要多小心些。”
贾玌连连点头,又与梁氏说了会儿话,便带着瑞雪回屋洗漱去了。
待贾玌走后,白芷忍不住对梁氏说道:“姨奶奶,玌二爷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日后定能有一番作为。”
梁氏微微点头,眼中满是对儿子的期望。
回到屋内,贾玌坐在椅子上,,便将背负的一石强弓与箭囊交于瑞雪放好,再安排其去准备好热水。
“唉!红楼啊红楼,倒不如说你是空中阁楼...”
早在两年半前,贾玌便来到了这方天地,起初便以为只是单纯的穿越回来古代,暗呼倒霉之际,未曾想到在过年时,帮住母亲杀一只鸡时,竟然能从那只鸡身上掠夺了一股热流至自身。
最后在多番验证之下,确定了自己只要杀死活物,便能从其身上汲取一股能力来增强自身的身体素质。此后,更是绞尽脑汁地通过各种方式来提升自身身体素质,接着又经验证发现,倘若只是弱小的动物,杀到一定数量便不会再有所增益,唯有猎杀更为强大的生物,方可掠夺那股能量。
之后的他,仗着比同龄人多几分力气,年纪尚小就进了张屠夫的门下做活计。凭借着先天牛马圣体的加持,更是深得张屠夫的欢心,在那一处一干就是两年,由此得来一身常人难以企及的力气。
不曾想,母亲竟患上伤寒,病情危急,简直如同要命一般。即便花光所有积蓄,也未曾见有好转。贾玌深感无力,贾梁氏也自感时日无多,便将一块玉佩递交给贾玌道:“玌哥儿,虽说你比其他孩子懂事,可如若我不在了,独留你一孩童在这世道生活,定然艰难无比。记住,我走后,你拿着这块玉佩,前往城西宁国府,你乃是那二等将军贾敬的儿子。”
这峰回路转的局面可把贾玌给高兴坏了,当即前往城西,就在宁荣街前多方打听,却是大骇,竟然是红楼梦的世界。而后又想到二府的恶仆,以及那贾珍的性情,当即放弃了前往宁国府的念头,转头跑去都中城外的玄真观寻找贾敬。
贾敬将贾玌以及梁氏带回宁国府后,立马请了城中最好的郎中为梁氏治病。那几日,宁国府上下都因为这对突然到来的母子而忙碌起来。
经过一段时日的精心调养,梁氏的病情总算有了好转的迹象。贾敬见此情形,便抽空将贾玌纳入了族谱,而后交代贾珍要好生照料,便又回了那玄真观。
贾珍极为惧怕贾敬,对其莫敢不从。在其上面来了位姨娘后还有些担忧,而后发现这母子二人甚是懂事,对自己未有丝毫影响,便不再在意,不过也吩咐好下人不得对他们有所怠慢。
第2章 练兵实纪
公元 1374 年,至治 6 年,由大庆王朝庆武帝主持朝纲!
这是一段在历史长河中从未出现过的王朝历程,不仅如此地理位置也是存在一些较大的差异。
自来到宁国府,贾玌先是获得了读书识字的契机,进入了贾府的族学。本来字体便多有相似之处,所以学习起来倒是十分易于上手。
通过族学中的史书,贾玌了解到这个时代的变迁。在元初之前的历史大致相符,而贾玌前世本就是一名历史学家,许多细微之处倒是一眼便能看透。
在蒙古灭宋之后,蒙元王朝建立,然而在其建立不久,竟被庆太祖于金陵起兵推翻,这其中的关键贾玌百思不得其解,那可是公元1270年左右的蒙元啊!
...
大庆王朝建立至今也不过百年未满,为了激发后代收复失地的念想,大庆竟然也如同前世的大明一般,将国都迁移至天京城,展现了大庆朝皇帝守卫国家、抵御外敌的坚定决心。这一举措极大地增强了王朝对北方地区的统治能力。
但是中原王朝利来面对游牧民族的缺陷都是十分明显的,游牧民族自幼在马背上长大,他们的生活方式决定了他们具有极高的机动性。近百年来,大庆王朝与异族的战争连绵不休,且皆是以失利一方告终。
况且,贾玌于目睹大庆王朝之地图后,自天京城朝北而望,实乃举目皆敌。
大庆王朝之西存有吐鲁番诸部,吐鲁番地域之上又为辽国所掌控。而其北面自左至右,更是存有蒙古、鞑靼、后金此三个强大之游牧民族,皆为劲敌!
当贾玌初次得见此份地图,并知晓当今大庆所处之边患局势后,确当真惊出满身冷汗。
此般状况,何异于地狱开局!?
此五个国家以及部落汇聚一处,即便交由素有亚洲州长之称的天可汗李二凤,亦须倾尽国力方可应对。
亦应庆幸如今吐鲁番诸部与辽国摩擦频仍,蒙古与鞑靼更是彼此相互吞并。唯有地处极东之后金,一直所念唯有大庆之辽东之地,企图以辽东作为跳板,攻入大庆。然幸有山海关在,后金一时亦难以得逞。
但更令人心寒的是,当今的大庆王朝,竟然尚处于 “双日凌空” 之态,太上皇庆治帝居然还在与新帝庆武帝争权夺利,军权起码有三分之二被其牢牢握在手中。
我地妈!这操作堪称奇迹行者!
太上皇,你看一下啊,你看一下大庆的边境地图啊!
哪天这五个国家搞个“五胡入华”那是真的没了啊!
......
“玌二爷,洗澡水给您放好了。”
瑞雪的一声呼唤叫思绪飘飞的贾玌给唤醒,一个恍惚间也不禁自嘲起来。
“我在这胡思乱想又有何用,还是先顾好眼前吧。” 贾玌一边嘀咕着,一边起身向浴室走去。
热水的蒸汽袅袅弥漫开来,让贾玌紧绷的神经总算稍稍放松了些许。然而,脑海中关于大庆局势的忧虑却并未因此而消散半分。
洗完澡后,贾玌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裳,端坐在书桌前,又再度翻阅起那些兵书。
‘哎,兵书,对了,穿越前那会儿我的工作不就是研究明代戚继光的《练兵实纪》嘛!’
贾玌眼中忽地灵光一闪,脑海中急忙回溯起自己脑海中的记忆,恍惚之间竟发觉当初认真钻研的时刻仿若犹在眼前。
他赶忙大声呼喊:“瑞雪,瑞雪,快把手上的工作放下,来帮我磨墨!”
瑞雪被贾玌这突如其来的喊叫吓得猛然一跳,赶忙放下手上的活计匆匆跑过来,边跑边问:“玌二爷,怎么啦?”
贾玌满脸兴奋地说道:“快,帮我磨墨,我有重要至极的事情要做。”
瑞雪不敢有片刻耽搁,立刻动手磨起墨来。
贾玌一边努力回忆着《练兵实纪》的内容,一边奋笔疾书,神情专注而急切。
待到子时,贾玌忽的回过神来,顿时只觉一股疲劳与虚弱之感汹涌袭来,令其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一旁的瑞雪早已经哈欠连连,眼睛里满是晶莹泪光。
贾玌看着瑞雪那副困倦的模样,说道:“瑞雪,是我鸡血上头了,你快去歇息吧,我今夜就在这书房睡了。”
瑞雪强打精神,也没明白贾玌所说鸡血上头什么意思,只听着可以休息,说道:“玌二爷,那您也早些歇息,莫要累坏了身子。” 说罢,便行礼退下。
贾玌望着桌上那写满密密麻麻字的纸张,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缓缓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此时的他,只觉双腿发软,脚步虚浮。
他吹灭了蜡烛,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向床边,刚一沾到床榻,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贾玌睡得极沉,直到次日辰时才悠悠转醒。醒来后的他,只觉浑身酸痛,但一想到昨晚奋笔疾书的成果,心中也是异常欣喜。
在瑞雪的伺候下起身简单洗漱后,用了膳食,便又坐到书桌前,重新审视昨晚所写的内容。
昨夜一晚上的书写,也不过才写到一部分内容。再次叫瑞雪帮忙磨墨,争取尽快把练兵实纪完善了。
这几日里,贾玌几乎足不出户,每日都沉浸在书卷与笔墨之间。瑞雪也是尽心尽力地在一旁协助,不敢有丝毫懈怠。
在第一日时,还把贾梁氏纳闷坏了,满心担忧不知究竟是咋回事。直到来到贾玌的书房,她才知晓自家孩子在书房里专心致志、全神贯注地奋笔疾书。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身为父母的她感到开心和欣慰的事呢?
终于,在第五日的黄昏时分,贾玌放下手中的笔,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完成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疲惫,却又难掩兴奋。
瑞雪在一旁看着贾玌那熬红的双眼,心疼地说道:“玌二爷,您这几日真是太辛苦了,可要好好歇息歇息。”
贾玌笑了笑,说道:“不打紧,今儿算是写成了!”
瑞雪好奇的问到:“玌二爷,您这一连几天在书房写的是什么啊,竟能让你如此痴迷!”
贾玌心情大好,却也深知这事过于离谱,不敢声张,道:“天机不可泄露,哈哈哈!这事估计你还得以后才能知道。”
第3章 焦大
第二日,在与贾梁氏一起食用早膳后,便向贾梁氏告辞而去。
此刻贾玌满心想着要将自身武艺锤炼得更为精绝,但这不是他自个瞎琢磨就能够完成的,拜师他目前也没有门路,至于前去求助他那同父异母的大哥...这个想法被他瞬间挥去。
目前跟他保持这样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是最好的,现在的贾玌母子真要恶了他,就以他的性格,这个代价对他来说真承受不起。
不过早已知晓府中那位曾随初代宁国公在沙场上浴血拼杀的亲兵焦大,他便带着自己那把一石强弓,前往焦大所居的小院。
焦大所住的地方是杂役院中一最幽静的一处地方,是特意为焦大安排的安养之所。焦大为宁国府立下的赫赫功勋,众人皆铭记于心。如今他年事已高,虽名义上仍管事,实则多是清闲之职,府里不过是养着他,让其安享晚年。
不过想到秦可卿嫁入宁国府后,焦大的生活转变,也是让人唏嘘。
当初在贾敬的安排下入了那族谱,贾敬也带贾玌去了隔壁的荣国府拜会了那贾家岁数最长的长辈——贾母。
也跟三春、贾宝玉等人见了个面,而今的宝玉比他还小上差不多两岁。(年龄方面我就改改啊!但也会在三到四岁这样浮动。不改的话在多方面的影响下,以我的能力真的很难写下去!)
贾玌踏入小院,只见焦大正坐在一棵老树下的躺椅上,微眯着眼,似在假寐。
贾玌恭敬地深施一礼,轻声说道:“焦大爷爷,晚辈贾玌,特来向您请教。”
焦大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在贾玌身上停留片刻,而后起身扶起贾玌,说道:“玌哥儿,折煞老奴了,不知您此来所为何事?”
贾玌目光诚挚,言辞恳切:“晚辈一心向武,深知前辈您征战经验丰富,武艺高强,故特来恳请您传授一二。”
焦大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以及欣喜,仿佛又想到了到了往昔与宁国公并肩作战的峥嵘岁月:“想当年宁国公在世时,那是何等的英姿飒爽,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国公爷槊血满袖,威风凛凛,杀得敌军丢盔弃甲。不料玌哥儿您居然有这等想法,倒是希望玌二爷能坚持这一想法。只可惜啊,如今珍大老爷和蓉哥儿却是志未在此....”
似乎是想到什么,便不再开口;焦大轻轻叹了口气,神色间流露出些许遗憾,却也不敢对主子们过多置评。
随后,焦大便将注意力转回到贾玌身上,似乎是想要再次确定贾玌的想法。
“玌哥儿,习武可是很苦的,当真下定决心要练武吗?”
贾玌不再言语,将缠在腰上的箭袋中取下弓,当着较大的面,从容的将这一石弓拉满三次,弓弦在他手中发出连连 “咯吱” 的声响。
焦大见状,眼中满是震惊与赞叹:“玌哥儿,这可是一石弓?老奴没记错的话,您今年仅有九岁吧?”
贾玌也很是满意,装逼之道,莫过于此了。
“焦大爷爷,我至来到宁国府,第一次摸这弓时便能拉开了,几日前还在城外起码练箭,打了几只山鸡回来。”
焦大瞪大了双眼,满是不可思议,喃喃道:“玌哥儿,你这天赋,,竟有如此神力,实乃天赋异禀!”
贾玌微微一笑,神色中透着几分自信与坚定:“焦大爷爷,我既已决心习武,定当全力以赴,不辜负这一身天生神力。”
焦大满心欢喜,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本就是个年逾古稀、七老八十的人了,再加上无儿无女,这一生当真是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宁国府。
此刻看着贾玌,目光中满是期许:“玌哥儿,你能有此志向,老奴定当竭尽全力相助。只是这习武之路啊,那可是艰辛万分,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你可一定要做好吃苦受累的准备。”
贾玌恭敬地拱手作揖,一脸郑重地说道:“焦大爷爷放心,我贾玌绝非那种遇到点困难就半途而废的人,就算前方有千难万险,我也绝对不会退缩半步。”
“既然如此,玌哥儿,从明日起,你每天未时到这里来,老奴先教你马术与弓箭术。
这马术乃是行军作战的基础,只有骑术精湛,才能在战场上灵活自如地应对各种情况。而这弓箭术呢,如果能练到百步穿杨的境界,必定能让敌军吓得闻风丧胆。”
未时!嗯,也就是下午13点至15点,这个时间倒好,早上时还可以去张屠夫那收割能量增长力气。
贾玌郑重地应道:“多谢焦大爷爷,我定会按时前来。”
第二日,贾玌准时来到了焦大这里。焦大早已将马匹准备妥当,开始仔仔细细地教导贾玌马术的要领。
“玌哥儿,上马的时候,动作一定要干脆利落,双脚要稳稳地踏住马镫,身体要随着马的起伏自然而然地摆动。” 焦大一边耐心地说着,一边亲自做出标准的示范动作。
贾玌听得认真,学得专注,不多时便能骑着马缓缓前行了。
过了几日,贾玌的马术已初见成效,焦大便开始向他传授弓箭术。
“玌哥儿,拉弓的时候需要用尽全力,瞄准目标的时候要做到心无杂念。” 焦大亲自上手,手把手地纠正着贾玌的姿势。
就在贾玌刻苦练习的时候,焦大忽然又想起了兵法的事情。
“玌哥儿,光有武艺那还是远远不够的,兵法也是至关重要的。想当年,宁国公与贾代化老爷在书房留下了不少他们对于兵法的总结和心得体会。你去书房找找看,自己研读研读。”
贾玌听了这话,毫不耽搁,立刻动身急匆匆地前往书房。一进入书房,他便开始翻箱倒柜,仔仔细细地搜寻起来。将一个个箱子打开,又把一摞摞书籍搬开。
就这样,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他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些珍贵的手稿。
这可都是实实在在的笔录啊,字里行间皆是前人智慧的结晶与总结。
可如今竟被弃置在这角落里蒙尘,实在是令人惋惜。
第4章 参军
公元 1377 年,至治 9 年!
天京城三月,残雪未消,又降新雪,然再降新雪之景实属罕见。
贾玌于庭院中练武,他身着寻常练武服饰,腰间束着一条锦带,手脚绑着些护具。十二岁的他,身高已近一米八,身材高大挺拔。
瑞雪站在庭中,望着贾玌,眼中满是倾慕与自豪,那可是她的主子!
贾玌练完武,将兵器放好,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已近酉时。他稍作整理,便带着瑞雪去拜访母亲贾梁氏,准备一同用膳。
这些年来,他已能举起三百斤的石锁和拉开二石的弓箭,且能三箭连发,箭无虚发百步穿杨不在话下。他熟读兵法,对练兵纪要也已颇有心得。
焦大曾赞道:“玌哥儿这武艺,算是军中少有的好手了!枪法如蛟龙出海,气势磅礴;刀法似猛虎下山,刚猛凌厉;箭术若流星赶月,百发百中;马术更是娴熟非凡。再加上他天生神力过人,犹如战神转世。在这军中,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手,假以时日,必能在沙场之上大放异彩,立下不世之功!”
见到贾梁氏,贾玌恭敬请安。贾梁氏微笑着回应,说着些家常话。但很快,贾梁氏发现贾玌请安之后便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贾梁氏心中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
贾梁氏轻声说道:“玌哥儿,可是有心事?”
贾玌面色平静,此刻不想表露太多感情出来,淡淡开口说道:“母亲,孩儿想要参军,而且不是在京营,孩儿要去辽东!”
贾梁氏的笑容微微一滞,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声音略带颤抖:“你这孩子,我知你勤学苦练那那武艺与兵法,是铁了心的要走这从军之路,之前你与为娘提起,为娘也早料会有这么一天来,竟没想到会如此之快。”
贾玌赶忙说道:“母亲,孩儿不孝。孩儿想要前往辽东参军,此去不知多久才能归来,不能在您身边尽孝。但孩儿日夜勤练武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保家卫国,挣得军功,让母亲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
贾梁氏眼中含泪,说道:“玌儿,为娘知晓你的志向。你自幼懂事,为娘又怎能阻拦你。只是那辽东乃是边境苦寒之地,为娘实在放心不下。”
贾玌说道:“母亲,孩儿不怕吃苦,定能有所作为。”
贾梁氏沉默良久,终是点了点头:“罢了,你且去吧,只是千万要保重自己。”
用膳之时,气氛略显沉重。贾梁氏虽未再多言,却不断给贾玌夹菜,让他多吃些。贾玌不怎么说话,只是埋头苦吃。
第二日一早,贾玌前往贾蓉的住处。彼时,贾蓉正坐在桌前,手中把玩着一块玉佩,神色略显慵懒。
听到丫环通报说贾玌求见,贾蓉很是纳闷。
贾蓉心中暗想:“这玌二叔平日里与我走动不算频繁,今日突然前来怕是有事相求?”
下人并未阻拦,直接将贾玌带了进来。
贾蓉见贾玌进来,忙起身相迎,恭敬地行礼道:“玌二叔,今日怎的有空来侄儿这?”
贾玌连忙还礼道:“蓉哥儿,莫要如此多礼。”
贾蓉率先请贾玌坐下,吩咐丫鬟倒茶,说道:“玌二叔,您先坐,喝口茶慢慢说。”
贾玌说道:“蓉哥儿,不必这般客气。”
“蓉哥儿,我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贾蓉笑道:“玌二叔但说无妨,只要侄儿能帮上忙的,不说二话。”
贾玌道:“我想要前往边境辽东参军,还望蓉哥儿帮衬一二。”
贾蓉惊讶,辽东,那可是要命的地方。
“玌二叔为何要去那等苦寒之地?在京城谋个差事不好吗?这些年,侄儿与您相处之时,也算颇为愉快。您有什么事拜托于侄儿,侄儿也都尽心尽力给您办妥。就算是在京城里某个差事,只要父亲同意我也不说二话,全力办妥!
如今您却要去那辽东偏远苦寒的危险地方,侄儿实在不理解。”
“蓉哥儿的好,我一直铭记于心。只是我志不在京城,而今大庆与那后金建奴在那辽东摩擦不断,我愈想前往保家卫国、闯荡一番,争个功名。
更何况,蓉哥儿,我作为庶子,终将有一日要出府自立的,此时不为将来着想,更待何时呢?”
贾蓉心中诧异,这玌二叔居然能有如此高的觉悟,当下也是开心回话。
“您这性子,倒是倔强。罢了,此事重大,我需与您一同去请示父亲。”
两人随即起身,准备前往贾珍处。
两人来到贾珍的住所,彼时贾珍正独坐屋内思忖府中事务,眉头微蹙,似是有些烦心事。
一等丫鬟前来禀报:“老爷,大爷和玌二爷求见。”
贾珍道:“让他们进来。”
贾蓉和贾玌进入屋内,齐齐向贾珍行礼,贾珍示意他们先坐下。
贾珍说道:“你们两个今儿一同前来,所为何事?”
贾蓉行礼道:“父亲,玌二叔想要前往辽东参军,特来请父亲定夺。”
贾珍微微一愣,看向贾玌,心中暗自思量:这玌哥儿平日里倒也低调,如今竟有这等想法。嘴上说道:“玌哥儿,你当真决定了?我此前可未曾听闻。”
贾玌郑重道:“珍大哥,小弟心意已决。小弟身为宁国府子弟,自当为家族争光。再者小弟身为庶出,日后总归要自立门户,此番前往辽东,正是契机。”
贾珍点了点头,目光中透着几分审视:“你有此志向,倒也难得。只是那辽东凶险异常,你可有周全准备?”
贾玌道:“珍大哥放心,这些年在焦大爷爷的教导下勤练武艺,更是熟读兵法,定能应付。”
贾珍沉默片刻,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似在权衡。
贾珍又道:“那你可有何诉求?”
贾玌说道:“珍大哥,能否赐予小弟一副重甲铠甲,以及当初宁国公所用的马槊,还有一柄二石弓?”
贾珍听闻提及宁国公的马槊,稍有犹豫,心中不禁想到那可是太爷的遗物,非同小可。但看着贾玌坚定的眼神,终究说道:“罢了,你既如此坚决,这些便给了你。我会尽力为你在辽东谋个百户之职。”
“多谢珍大哥!”
贾玌起身拱手道谢。
...
第五章 荣府
这荣国府中,老太太贾母正于荣喜堂内安坐,儿孙环绕,真真是热闹非凡。
贾宝玉与三春在一旁嬉笑玩乐,一众丫环也均是围在旁边伺候着。
王熙凤则巧舌如簧,把那俏皮话儿说得是天花乱坠,逗得贾母笑声连连。
王熙凤娇声说道:“老太太,您瞧瞧,这满堂的儿孙围绕着您,哪个不是孝顺有加。
咱们府上如今是诸事顺遂,人丁兴旺,这可都是托您的齐天洪福。前儿个我去外面,那些个太太奶奶们哪个不眼馋您,说您是几辈子修来的大福分,才有这般热闹和睦的一大家子。”
贾母笑盈盈道:“凤丫头,就你会说话,总能寻着些让人开心的由头。”
王熙凤又道:“老太太,我这说的可都是掏心窝子的真话。”
说到此处,王熙凤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老太太,前些日子我听琏哥儿提起一桩奇事儿。”
这话题的转变倒是把贾母的好奇心给勾住了。
“哦?是何奇事?快说来与我听听。”
“说是宁国府的珍大哥和咱们大老爷合计着,要给玌哥儿谋个官职,还是在那辽东的百户之职。那日琏哥儿在大老爷身边,被安排着跑腿走关系。回来后他还跟我念叨起这事,说玌哥儿要去那辽东之地谋官。”
这话一出,众多把心思放贾母这边的人亦是纷纷安静下来,就连贾宝玉也是出奇的安静下来,钻入贾母怀里!
贾母搂着贾宝玉,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疑惑道:“此事确是有些不同寻常。好端端的,去那辽东苦寒之地谋个差事?”
但心中却暗自思忖:莫不是有什么难言的隐情?珍哥儿怕贾玌日后威胁到他的地位,才有此安排?
可别让这事儿传出去坏了贾府的名声。
于是,贾母叫丫环唤来了赖大,说道:“赖大,你去宁国府将玌哥儿叫来,就说我许久未见他了,心中甚是想念,让他来陪我说说话。”
赖大连忙应下,退出了荣禧堂。
今日休沐在家的贾政,此时开口说道:“母亲,这玌哥儿平日里瞧着也是个有志向的。我亦听闻他在宁国府时常沉迷练武,还熟读兵书,想来是学有所长,此番想去辽东,或许是真心想有所作为,为家族助力。”
一旁的贾宝玉听到贾政这话,心中却是有些反复,他向来最讨厌那些当官从军之事,觉得打打杀杀太过粗鲁。
一旁的王夫人也附和道:“老爷说得在理,只是那辽东偏远苦寒,怕是要吃不少苦头。”
出了荣禧堂,赖大心里暗自嘀咕:“这贾玌在宁国府身份地位不高,我犯不着亲自去跑这一趟。” 想着,便唤来一个小厮,吩咐他去宁国府传话。
...
彼时,贾玌正在练武场挥洒汗水,招式凌厉,气势不凡。练罢,刚接过丫鬟瑞雪递来的汗巾,就见荣国府的小厮匆匆赶来。
小厮喘着气道:“玌二爷,老太太让您去荣国府一趟,说是久未相见了,想念您、想见见您。”
贾玌心中明了,自己来到宁国府后,并未多与荣国府那边的人有什么往来,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前去拜会拜会。此事多半与自己要去辽东有关。
当下放下兵器,对瑞雪说道:“快帮我整理整理。”
瑞雪手脚麻利地为他整理好衣衫,贾玌便随着那小厮前往荣国府。
再次踏入荣国府,贾玌望着那宏伟辉煌的建筑,心中暗自感叹:“这荣府果真气派非凡,比起宁府,虽风格相近,但每次来都忍不住为其奢华所震撼。”
不多时,贾玌来到荣禧堂。只见贾母端坐正中,贾政在旁陪着,还有一众女眷皆在。他赶忙恭恭敬敬地行礼,口中说道:“老太太安好,政二老爷安好,各位嫂嫂姐姐妹妹们安好。”
余下的嫂嫂姐姐妹妹皆是回礼。
贾母微微抬手,示意他起身坐下,目光慈爱地上下打量着贾玌,说道:“玌哥儿啊,许久不见,你这孩子又长高了,也越发俊朗了。
只是你在那宁国府那边也不常来走动,让我这老婆子怪是想念。”
贾玌忙回道:“老太太,这倒是孙儿的不是,日后定常来看望您。”
这时,贾宝玉凑过来,笑嘻嘻地说:“玌二哥生得高大,面容又俊俏,我瞧着很是喜欢。”
贾玌看向贾宝玉想起他那男女不忌的口味,内心及其变扭,脸上笑着回道:“宝玉兄弟更是生得眉清目秀,气质非凡,我也甚是喜爱,只盼往后能与宝玉兄弟多多往来,相互切磋长进。”
贾母顿时就乐了:“是极、是极,都是自家兄弟,皆是应该更加亲近,玌哥儿也不能老窝在宁国府里头,多跟蓉哥儿来老太太这,跟兄弟姐妹们热闹热闹!”
王熙凤在一旁巧笑道:“老祖宗说得在理,这府里就盼着人丁兴旺,兄弟们热热闹闹的才好呢。玌兄弟往后可得常来,让咱们这园子也多些生气。”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
贾母笑过之后,脸色稍正,审视问道:“玌哥儿,听说你要去辽东谋个百户官职,这是为何呀?”
贾玌神色坚定,起身回话:“老太太,孙儿身为贾家子弟,自当为家族争光,在辽东建功立业。
再者,孙儿身为庶子,终究有一日是要出府自立门户的,故而想趁早闯荡一番,挣出个前程来,不能总赖在这府里。”
王夫人听了,不由对贾玌另眼相看起来,心中暗自对比府中贾琏等人,不由心中冷哼,若皆有贾玌这等识趣的心思,自己也能少操些心。当下不由觉得贾玌有些顺眼起来,没那么让人心厌。
王熙凤则笑道:“玌兄弟倒是有胆魄,只是那辽东可不是好相处的地方。”
众人也纷纷附和,或称赞贾玌有志气,或担忧路途艰险。
贾政轻咳一声,说道:“玌哥儿此志可嘉,知晓为家族谋荣,又能有自立之心,着实难得。不像宝玉,整日只在这内宅厮混,不思进取。” 说着,瞪了一眼贾宝玉,心中对贾宝玉的不上进更是不满。
贾宝玉听了,往贾母怀里缩了缩,脸上露出一丝不快,嘟囔道:“我不过是不爱那些打打杀杀之事,又如何就成了不思进取。”
贾母忙道:“罢了罢了,宝玉还小,莫要这般说他。”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贾政见此状不再说话。
贾母又将话题转移到主角身上,温和地说道:“玌哥儿啊,此去辽东,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来。”
贾玌连忙答道:“老太太,能得您关怀,孙儿已感激不尽,再无其他所求。”
贾母面色平静:“玌儿,既已来了,不如留下来用个午膳。”
贾玌推辞道:“多谢老太太美意,只是孙儿还要回去跟珍大哥商议前往辽东的事宜,不便久留。”
贾母也不再强留,说道:“那你且去吧,路上小心。”
贾玌再次行礼,而后退出了荣禧堂。
第6章 西平堡
一个月后...
西平堡,乃是大庆与后金边界的第一道防线,其东连镇武堡,西接白土厂关,南望三岔河,北依铁场堡。周围山峦起伏,地势险要,实乃兵家必争之地。堡外风声呼啸,仿佛在诉说着此地的沧桑与战火。
贾玌刚到西平堡,未作停歇,便直奔千户所拜会千户述职。他向军士递上信物以作佐证,不多时,便被传入所内。
千户所治所内,贾玌抱拳向王猛行礼道:“卑职贾玌,拜见千户大人。”
王猛上前扶起,说道:“贾百户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一旁的士兵赶忙上前,为王猛和贾玌倒上热茶。
待贾玌坐下,王猛轻抿一口茶,缓缓开口道:“贾百户,不知为何你会想到来此凶险之地。咱们这西平堡可是边境第一战线,随时都有性命之忧啊,军中可是不少人都渴望着调到后方!
你刚来可能对西平堡的情况还不熟悉,还未适应。如若暂时没有其他想法,就在营中安心练兵学习,其他的我自会安排妥当,也会多加照顾。”
王猛的目光中透着打量的意味,早在几天前他便收到风声,他麾下百户会来一位武勋子弟,甚至在广宁守备那得知是那宁国公之后。
就目前而言倒是懂得上下尊卑,而且身材高大,看起来也不是那绣花枕头,就是面孔稚嫩了些,不过想到刚刚观看其名帖中的岁十二...,嗯倒也合理!
贾玌起身,再次郑重行礼,朗声道:
“千户大人,晚辈虽出身勋贵,但一心报国,愿在这西平堡为大庆洒尽热血。还望千户大人多多提点。”
王猛微微点头,心中也是明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随后,王猛安排贾玌与各百户相见,还叫来了贾玌即将上任的马营百户麾下的次百户,以便带贾玌熟悉环境。
其实在贾玌来之前,西平堡的百户及其麾下都已提前知晓要来的是位关系户,身份不得了。
这对西平堡来说还真有点稀奇,眼下已经踏入四月,后金蠢蠢欲动,近来摩擦都接近白热化,随时大军南下劫掠爆发战事,按理来说就算是安插个人进来也绝大多数是放在更接近山海关的宁远,而不是广宁。
见面之时,一位名叫赵刚的百户满脸堆笑,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双手抱拳,身子微躬,热情洋溢地说道:
“贾百户,久仰大名啊!我是赵刚,乃步兵营的百户。早就听闻你年轻有为,今日得见,真真是气质非凡。往后在这西平堡,还望你多多关照。”
另一位百户李顺神色平和,目光中带着友善,抱拳说道:
“贾百户,我是李顺。咱们在此相聚,共同为大庆戍守边疆。这责任重大,相信咱们齐心合力,定能有所作为。”
还有一位百户陈峰,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拱了拱手,眼神中却透着几分打量和不满,心中暗自嘀咕:“唉!细皮嫩肉,面容青雉,不知这公子哥能在这艰苦之地待上几日,眼下战事在即,可别后金南下后就调走,影响军心,别是来走过场混个资历就走的。”
千户王猛见众人打过招呼,大手一挥,豪爽地说道:
“今日新来的贾百户就任,实乃咱们西平堡的一桩喜事。今晚除了值班巡视的百户,其余人等都一同畅饮一番,为贾百户接风洗尘!
大家在这边境之地,平日里都紧绷着神经,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也好让贾百户尽快熟悉咱们这的兄弟,往后大家一起在战场上拼杀,保卫家园!”
众人纷纷应下,也没人不给王千户面子。
贾玌谢过千户,说道:“多谢千户大人及各位兄弟,玌初来乍到,日后还望诸位多多指教,大家相互帮衬。”
随后,
跟着次百户马寅富在营中巡视,马寅富边走边向贾玌介绍着营中的情况。
“百户大人,咱们这马营,虽说只有五十来号人,但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平日里的训练可不敢有丝毫懈怠。” 马寅富说道。
贾玌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回应,然后问道:“如今正值春季,后金那边最近可有大规模动兵的迹象?”
马寅富神色凝重地回答:“百户大人,近些日子后金动作频繁,咱们这边一直密切关注着。”
“那与后金骑兵交战时,咱们这边的伤亡比如何?”
马寅富叹了口气:“唉,形势不容乐观啊,往往是敌众我寡,伤亡颇重。就在前些时日,另一马营梁奇梁百户在收到周边村庄的一道狼烟,逐率兵前往,一番激战下来,连同三四个亲兵全部战死,梁百户更是受了伤在堡中休养。”
“建奴不仅骑射过人,往往小股起兵南下最次也是一人双骑,碰到建奴精锐更是一人三骑,故而来去如风,打,不一定打不过,但真的留不住。”
“如若是遭遇敌骑为索伦兵···唉?!”
贾玌观其面色,心中想起一词,谈之色变!
“周边村落更是深受其害,十个村落起码七八个是十室九空,死的死逃的逃!军中百户家眷者,死于建奴箭下的也不在少数!”
贾玌心头一震:“竟已如此惨烈!”
二人来到一处校场,只见士兵们正在操练,喊杀声震天。
马寅富指着正在训练的士兵说道:“贾百户,您瞧,这些兄弟虽然身手不错,但跟后金那些悍卒比起来,还是有差距啊。”
巡视完后,贾玌回到营帐,并未多说。
到了晚上,宴席之上,众人推杯换盏。
赵刚端起酒杯,走到贾玌面前说道:“贾百户,赵某敬你一杯,祝你在西平堡立下赫赫战功!”
贾玌举杯回应:“多谢赵百户,往后还需赵百户多多支持。”
李顺也笑着说道:“贾百户,咱们一同为大庆效力,定能守得边境太平。”
贾玌点头道:“借李百户吉言。”
陈峰坐在一旁,虽也举杯示意,神色平静,不喜不悲,仿若麻木。
酒过三巡,王猛千户说道:“贾百户,这西平堡的防务可不轻松,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贾玌正色道:“千户大人放心,玌定当全力以赴。”
“这些日子就多熟悉熟悉一切,待你觉得合适后我再给你安排巡查任务!”
听到王猛如此关照,贾玌也甚是感激,而后放下酒碗双手握着王猛右手!
“贾玌深感千户大人关照之意,然晚辈身为勋贵之后,此来西平堡乃是自我之抉择。玌儿绝非华而不实之辈,来此只为杀敌立功,保家卫国,还望千户大人明鉴。”
王猛听闻,心中一动,酒醒三分,突然右手用力握紧了贾玌的右手。贾玌也瞬间感受到了,当即明白王猛之意,当下松开左手,两人瞬间握手较力。
余下的百户,饭桌上的百户看到此景,也纷纷停下手上动作,安静下来,目光聚焦在他们二人身上。
随着两人较力,不过两三个呼吸,王猛渐感不敌,手上力渐消,疼痛袭来,本意醉酒发红的脸色愈发涨红。而贾玌脸色虽也红润,但仍有余力。王猛瞬间明了,心中暗自惊叹。
贾玌也不损王猛面子,在与王猛对视一眼后,两人默契地瞬间松力。
王猛不禁赞叹道:“贾百户真乃大丈夫也!有如此勇力与气魄,实乃我西平堡之幸!”
贾玌连忙拱手道:“千户大人过奖,大人之威猛令晚辈钦佩。今日借酒醉意,唐突了千户大人。实则贾玌一心只想杀敌立功,报效国家,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陈峰此时走上前来,面带喜悦:“贾百户,先前是我眼拙,误以为你是来此虚应故事、徒享其名之辈,没想到您竟是有真本事之人,陈某自罚一杯向您赔罪!”
说罢,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满上一杯敬向贾玌:“还望贾百户莫要怪罪陈某之前的无礼,今后愿你我能一同为保西平堡奋勇杀敌!”
贾玌微笑着接过酒杯道:“陈百户言重了,往后大家同生共死,共御外敌!”
众人见此,纷纷叫好,宴席的气氛更加热烈起来。
第7章 领兵需立威
晨曦微露,西平堡的马营校场上,五十名骑兵和次百户马寅富早已严阵以待。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身材壮硕、身披宋代布甲的年轻身影 —— 贾玌。
贾玌目光灼灼地扫过眼前的众人,心里很清楚,对于自己这个空降来的年轻百户,这些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战士们心里充满了怀疑。
贾玌大声喊道:“将士们,我贾玌来了!想必在我没来之前,你们就已经都已知晓我靠着关系来到这的,或许有人觉得我来此是为了镀金、混资历。但我告诉你们,如今正值春时,后金建奴常在此时发动掠夺之战,而我偏偏在这最边关一线战争之际前来,就是为杀敌立功、保家卫国!”
队伍中几位老兵面露不屑之意,百户有世袭,他们也不是没见过一些酒囊饭袋之辈。
不同于这几位面露不屑但却令行禁止的老兵,一些面孔较为年轻的士兵却是交头接耳起来,贾玌甚至听到嘀咕之声。
继续说道:“从今往后,我会与各位一同训练、一同吃喝、一同上阵杀敌、一同巡逻戍边,绝不相弃!若有半句虚言,我以祖宗之名起誓,若我有半句假话,祖宗将把我逐出族谱!”
听到这话,队伍里安静了许多。
贾玌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我知道有人对我这百户之位不服,今日就来一场军中比武。我贾玌挑战麾下各位将士,先从次百户马寅富开始!”
马寅富没有多言,只是拱了拱手,便大步走上演武台,拿起台上的一杆长枪。贾玌也不含糊,将手中马槊放好,同样取了长枪,与马寅富相对而立。
“百户大人,得罪了!” 随着一声令下,马寅富率先发动攻击,他长枪一抖,如蛟龙出海,直刺贾玌咽喉。贾玌侧身一闪,轻松躲过这凌厉的一击。紧接着,贾玌反手一枪刺出,速度极快,马寅富连忙回枪抵挡。
“铛!” 枪尖相交,火花四溅。
马寅富被震得手臂发麻,面色狂变,不过他常常与建奴厮杀,枪法娴熟,也不是没遇到过力大之人。
贾玌则沉着应对,他力气极大,每次格挡都震得马寅富手臂发麻。
转眼间,已过了五个回合。而贾玌却依旧气定神闲。
马寅富额头开始渗出冷汗,气息也开始变得急促,贾玌根本就不与他拼技,每次都是兵器相交都使得他浑身难受,不消多时便露出破绽。
贾玌看准时机,猛地发力,长枪一挥,一股巨力传来,马寅富再也握不住长枪,“哐当” 一声,长枪落地。
“承让了,马兄!” 贾玌收枪而立。
底下士兵顿时一片哗然。
“这新百户竟如此厉害!”
“马次百户都不是对手,看来这百户大人有点真功夫。”
然而,还是有士兵心存疑虑。
“也许只是马次百户一时疏忽。”
“就是,我就不信他能一直这么厉害。”
几个身材壮硕的年轻士兵互相对视一眼,纷纷跳了出来。
“百户大人,我来试试!”
“还有我!”
贾玌微微一笑:“好,一起来!”
瞬间,演武台上战成一团。这几个士兵一起围攻贾玌,但贾玌丝毫不乱,不再留手,使出全力,他左挡右突,手中长枪如游龙般灵活。
“啊!” 一个士兵被贾玌一枪挑飞手中兵器。
“哎呀!” 另一个士兵被贾玌一脚踹下演武台。
不过片刻功夫,这几个壮硕的士兵都败下阵来。
贾玌持枪立在演武台上,忽的心情舒畅,大喝:
“还有谁!愿上来一试!”
麾下无人敢应答!
···
马营这边的动静颇大,在开始比武开始之前就吸引来了赵刚与陈锋这两位百户以及诸多将士!
赵刚笑嘻嘻的看向一旁的陈峰。
“哈哈哈,陈百户,今日咱们两个算是见识到了贾百户的神威了,昨夜先和千户大人角力,今儿一大早就枪挑马寅富,独战五位军中将士。”
陈锋抱胸望而立,脸上也浮现笑意,眼中依旧望向演武台上的贾玌。
“我我估计连他十之一二都不如,先不说贾百户轻松拿下马寅富,要知道为了对抗建奴骑兵,西平堡中的好手都进入了马营,贾百户却能瞬间撂倒,想来在跟马寅富比试时,顾虑到他的面子。”
赵刚微微颔首,说道:“此等勇将,能来我西平堡效力,对我们而言,可是我们的福气啊!我是巴不得多来几个,哪怕让出这百户职位又有何妨。”
赵刚的话题似乎有些沉重,陈锋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只能说不愧是宁国公之后啊。哈哈哈!”
突然地一道熟悉声音响起,让得二人不禁回头,而后齐齐拱手行礼。
“千户大人!”
王猛挥了挥手不甚在意,便走到走到二人身后一个身位,后与赵、陈二人一同望向演武台。
···
演武台上的贾玌见无人应答,大声说道:“既无人再战,那从今往后,我贾玌便是这马营之首,若有不服者,战场之上见真章!”
众将士齐声高呼:“愿听百户大人号令!”
贾玌跳下演武台,来到自己的马身边,翻身上马。
“将士们,你们都知道后金建奴的骑射厉害,但我今日就让你们瞧瞧我的本事!”
说罢,他取来自己的二石强弓,双腿一夹马腹,骏马疾驰而出。
“嗖!” 一支箭离弦而出,百步之外的靶心应声而中。
“好!” 士兵们齐声喝彩。
贾玌不停,战马靠近七十步的三个靶子,三箭齐发,箭箭命中。
这一幕瞬间让马营的将士沸腾,连同其他营的将士也不禁大声叫哦好!
接着,他展示连珠箭法,弓弦响处,箭如流星,令人目不暇接。
士兵们彻底被折服,欢呼声此起彼伏。
“百户大人神勇无敌!”
“愿跟随百户大人杀敌!”
······
贾玌勒住马,高声说道:“我既来此,定与诸位并肩作战,驱逐敌寇,保卫家园!今后训练,我与你们一同,绝不偷懒!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看到贾玌如此神武的一面,马寅富眼冒精光,逐开口大喊:“愿随百户大人,驱逐敌寇,保卫家园!”
众将士齐声高呼:
“愿随百户大人,驱逐敌寇,保卫家园!”
第8章 增援
在西平堡的校场上,贾玌正带领着马队的五十多名士兵进行训练。他借鉴戚继光练兵之法,同时融合现代士卒训练之法,对骑兵们的训练安排得科学且严格。
“全体都有,上马!先进行马术基础训练,注意控制马匹的速度和节奏!” 贾玌大声喊道。
士兵们纷纷骑上战马,开始绕场慢跑,练习与马匹的默契配合。接着是马上长枪刺杀训练,他们模拟冲锋的姿态,长枪向前,动作整齐而有力。
“刺杀时要借助马匹的冲力,眼神专注,动作果断!” 贾玌在场边不断提醒。
随后,开始编队训练。以小旗为单位,每一小旗五人,进行协同作战的练习。
“小旗之间要相互配合,保持紧密的阵型!”
“注意跟随小旗的指挥!”
接着,又将四个小旗合为一个总旗,演练骑兵冲击阵、长蛇阵等各种阵型的变换。
“总旗冲锋时,速度要快,阵型不能乱!”
“长蛇阵变阵要迅速,衔接要流畅!”
然而,由于大庆国地处中原,养马之地稀少,自丢了燕云十六州后,战马更是稀缺。满族将士所余战马,在这千户所中也是寥寥无几,仅勉强够一人一骑。因此,贾玌这几日极力减少马上作战训练,生怕马匹受伤,影响后续作战。
进行了一段时间的有马训练后,便是无马的体能和战术训练。士兵们分组进行力量对抗,演练各种战术阵型。
午后的阳光炽热,士兵们汗流浃背,但无人叫苦叫累。贾玌目光如炬,来回巡视,不时纠正士兵的动作。
“你,在马上的姿势要再稳一些!”
“这组的战术配合不够紧密,重来!”
进行了一段时间的有马训练后,便是无马的体能和马下战术训练。士兵们分组进行力量对抗,演练各种战术阵型。
此时,一名千户所的传令兵匆匆赶来。
“贾百户,千户大人有请,速去千户所商议军事!”
贾玌神色一凛,随传令兵前往千户所。
千户所内,王猛正看着地图,神色凝重。
王猛看着地图,神色凝重,说道:“贾百户,今日斥候来报,在前方战线发现一两股小规模的后金骑兵在附近活动。你今晚休息好,明日寅时(凌晨 4 点)带兵出发,去增援巡逻,务必小心,不可轻敌。”
贾玌抱拳领命:“是,千户大人!”
王猛有意考考贾玌,说道:“贾百户,可知为何要你明日寅时出发,而不是今夜就让你前去支援?”
贾玌略一思索,回答道:“大人,后金建奴骑兵骑射精湛,夜间行动对他们反而是一种限制。
再加之马匹众多,一人两骑,行动迅捷,打了便能跑,我们很难追击。即便遭遇,他们也有恃无恐,敢杀敢抢。故而惯于在白天行动,绝不会在夜间行抢掠之事。
再加之我军为防止后金南下,斥候往往给予最大后勤资助,一人三骑,所勘查范围甚远,乃至不息进入后金地界,如若属下没猜错,后金骑兵应该还没有踏入我大庆的边境。”
王猛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再加之我西平堡以是抗金最前沿的军事堡垒,距离附近村落较近,增援迅速,你能想到这些,足见心思缜密,此前也是有所准备,如此我放心了。下去准备吧。”
贾玌行礼告退,回到马营中。
“将士们,今日训练提前结束。今日我收到军令,前往边线增强巡查。大家提前休息,明日寅时集合,必须全部到场,集合到位。”
贾玌高声说道。
“切记军令临战退缩者斩;临战称病者斩;临阵回顾者斩;临阵看旗交头接耳斩首;临阵割敌人首级者斩首;临阵后退者逐级斩耳。”
士兵们默默散去,虽然贾玌未明言明日的任务,但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兵心中已有数,而年轻的士兵们虽未多问,但也能猜到一二。
夜晚,堡内安静。马营老兵们默默地擦拭着武器,检查着装备。年轻的士兵们虽然也经历过战火,杀过敌、见过血,但相较于马营中的身经百战的老兵,经验尚浅。此刻他们躺在床上,思绪翻涌。
次日寅时,马队全体士兵早早集合完毕。贾玌一身戎装,骑在高头大马上,目光扫视一众将士。
马寅贵上前行礼,抱拳说道:“禀百户大人,军中并无缺席,已全部到位。”
贾玌点点头,在刚才他就自己点了一遍士卒,全营五十六人,并无缺席。
随即一声令下,
“出发!”
贾玌一马当先,五十多骑如一阵疾风般向着目的地奔去。
一路上,马蹄扬起阵阵尘土。贾玌的心情颇为激动,毕竟是他第一次实战,但压力也是颇大,打不好不仅自己和麾下士兵性命难保,更会让边地百姓遭受后金铁蹄的蹂躏。
贾玌从未小瞧过后金。
···
一个时辰不到,他们来到了一处名为落马坡的地方。此处是前往几个重要村落的必经之路,贾玌决定在此稍作休整,顺便观察一下周边的情况。
正在此时,一名斥候匆匆赶来向贾玌禀报:“百户大人,前方发现一队人马,经探查,乃是负责这一带巡防的另一位百户所带领的队伍。” 贾玌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的马槊,待对方靠近,心中稍安。
“贾百户,别来无恙啊!” 那位百户名为赵方,看上去一脸疲惫,但眼神中仍透着坚毅。
贾玌拱手道:“赵百户,情况如何?”
赵方翻身下马,走到贾玌身前,压低声音说道:“情况不妙啊!据我这昨日的观察和手下斥候的探查,后金此次南下骑兵不多,但也有近两百人,随行一半人员一人双马,想来这次必有交锋,不过我已命人再回堡中送信,估计千户大人还会派遣梁百户率领马营前来支援。”
正准备再问些细节,突然有一位兵卒匆匆前来禀报:“百户大人,远处升起一道风火狼烟,规模不大。”
贾玌神色一凛,问道:“可知这狼烟所代表的敌军数量?”
兵卒回道:“按照军规,一道且无色的风火狼烟,约是一百左右敌军。”
贾玌与赵方对视一眼,心中已有计较。
贾玌率先开口道:“如今时不我待,既已发现敌军踪迹,当速速前往查探。赵百户,你意下如何?”
赵方点头道:“贾百户所言极是,此时犹豫不得。”
贾玌大手一挥:“那便不再迟疑,众将士,随我与赵百户前往那道烽火狼烟处!”
说罢,两人率领兵马,朝着狼烟升起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9章 初战
抵达狼烟处,隐藏身形的斥候终于看到援军到来,当即驾马而来。
“回禀二位百户,后金骑兵已由鞍山一带跨过辽河,人数一百八十人左右!“
斥候禀报完毕,匆匆退至一旁。
贾玌勒住缰绳,低声道:“赵百户,看这情形,敌军似乎尚未察觉我等到来。”
赵方回道:“正是,不如我们兵分两路,迂回包抄,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贾玌应道:“好,就依此计。”
赵方见贾玌初经战事,恐其正面难以抵挡,便主动说道:“贾百户,我率部正面迎敌,吸引敌军注意,你带人马从侧面迂回包抄。”
贾玌神态严肃的看向赵方。
“赵百户,我虽初经战事,但我身着重甲,武艺亦不在您之下,应当由我来正面佯攻。您率部从侧面迂回突袭,如此,成功率或许更大。毕竟以少对多,胜负关键在于奇。”
赵百户思索片刻,同意了贾玌的观点,用拳捶了贾玌肩膀一下。
“保重!”
“保重!”
...
此次后金骑兵队的将领牛录名为额尔敦,他作战勇猛却贪婪成性,率领着一百八十余名精锐骑兵南下,旨在掠夺边境村庄。
知晓那一道狼烟升起之后,额尔敦身边的亲兵面露忧色说道:“大人,这狼烟起,怕是有大庆军队前来支援。”
额尔敦皱了皱眉头,冷哼一声道:“怕什么?这西平堡我早已了如指掌,其人数不过千余,不到两千。就算把所有战马凑起来,能上阵的骑兵也不过两三百人。
我们此次只是掠夺周边村庄,又不攻打西平堡那军事堡垒,抢完就走。在我看来,就算大庆的骑兵来了,也不过是乌合之众,怎比得上我们大金精锐!”
正说着,军中斥候来报:“大人,前方出现大庆一个百户所率的骑兵,约五十人。” 额尔敦尚未回应,望向前方出现的大庆军队。
此时,一名眼尖的士兵惊呼道:“大人,您看,那人穿着的铠甲那么厚重,那么高贵,想来就像是以前金朝人穿的那个铁浮屠一样!”
额尔敦定睛一看,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贪婪之色溢于言表:“哈哈哈!此甲合该归我!这般精良的铠甲,只有像我这样的勇士才有资格穿戴!”
手下们纷纷附和:“大人威武,这铠甲非您莫属!”
额尔敦越想越兴奋,接着说道:“而且这人能穿如此珍贵的铠甲,身份定然尊贵。若能将他活捉,献给大汗,那可是泼天的功劳!”
想到此处,额尔敦当即大手一挥,高呼道:“儿郎们,吃掉他们,让他们感受绝望!“
“天神护佑,战无不胜!”
一众金兵高呼!
马寅贵看到建奴骑兵朝他们袭来,担忧地看向一旁的贾玌。
“百户大人...”
贾玌抬手止住马寅贵接下来要说的话,当即下令:
“迂回,朝着那处地势相对较高且有坡度的地方奔去。”
登上坡顶,贾玌勒住缰绳,骏马长嘶。他看向那三四百米的后金骑兵,转身回望身后紧跟着的将士们,高声喊道:
“将士们,今日之战,关乎西平堡百姓安宁!
此战,我将带头冲锋!我若不倒,尔等不能停下!随我杀贼,扬我军威!”
士兵们齐声响应,呐喊中透着不顾一切的决然:“愿随百户死战!”
“杀!”
贾玌一夹马腹,率先朝着后金骑兵冲了下去。
额尔敦见贾玌率兵率先冲杀而来,也是大手一挥,拔刀高呼:“勇士们,天神庇佑,随我冲锋!”
当双方相距差不多二百米时,贾玌突然将长槊放入得胜钩,掏出强弓,弯弓搭箭。
额尔敦见状,肆意嘲笑起来:“哈哈,这么远的距离,他还妄想射箭,真是自不量力!”
然而下一刻,只见那支箭如流星般瞬间飞入额尔敦眼前,直接穿过他的喉咙,将他射倒在马下。他身边的三个亲兵瞬间大惊,回头看向倒地的额尔敦,满脸的难以置信。
不只是他们,整个后金骑兵的冲势也为之一顿。本来就是上坡,再加上这一停顿,瞬间马势受阻。
其中一位亲兵顿感不妙,当即大喊:“为牛录大人报仇,冲,都给我冲!”
话毕,一马当先越过前方将士领军冲锋。
应有骑兵战术,在接近五十步时会先拿出弓箭抛射两轮,此刻也乱了套,待冲锋至两军相交时,也只不过射出了一轮弓箭,然而收效甚微。
亲兵一马当先,和贾玌进行了交战。
贾玌仗着兵器之长,率先一步刺到那亲兵的胸口,人借马势,直接将接近一米长的槊刃完全刺进那亲兵的胸口,待到槊刃的留情结时,将那亲兵弹飞,往后倒飞了几米远,瞬间砸倒了两名骑兵。
本就因为额尔敦的身亡而有些军心不稳的骑兵们,瞬间见到这一幕,也是瞬间大骇。
“杀!”
而大庆的骑兵看到这一幕,顿时士气大涨。
两兵交接,一瞬之间,贾玌身先士卒,长槊飞舞,每一挥舞之下,都带走一条甚至两三条人命。
不过一瞬之间,便冲穿了后金骑兵!
不过这还未完...
另一边的赵方在看到两军相交不过三四百米的时候,率领众将士从侧翼冲击后金骑兵,与贾玌形成两面夹击之势。
未料想,贾玌竟如此勇猛,直接率军冲穿了整支后金骑兵队伍。赵百户先是一惊,随后喜出望外,当即大喊:“将士们,随我杀!贾百户已斩杀敌酋,俱是军功一个也别放过!”
一众将士面露狰狞,纷纷大喊!
“杀啊!”
仍未缓过劲来的后金骑兵在面对这一轮新的骑兵冲锋之下,瞬间乱作一团,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毫无抵抗之力。他们原本就因贾玌的勇猛冲杀而士气低落,此刻更是心胆俱裂。
当即有人不顾一切地策马而逃,试图躲开这新一轮的交锋;有些稍显聪明的人见势不妙,也赶紧掉转马头,只求能保住性命。
然而,贾玌岂会轻易放过他们,他率领诸多部将迅速回头,再度投入拼杀之中。与此同时,赵百户也带着队伍气势汹汹地赶来,与贾玌一起追击余下的后金骑兵。
战场上喊杀声不绝于耳,后金骑兵丢盔弃甲,狼狈不堪。贾玌手中长槊挥舞,每一击都带着凌厉的风声,收割着敌人的性命。赵百户的长刀也染满鲜血,所到之处,敌人纷纷落马。
在两人的合力追击下,后金骑兵死伤惨重,剩下的残兵败将四散奔逃,消失在茫茫原野之中。夕阳的余晖洒在战场上,映照着满地的尸首和残破的兵器,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激烈战斗的残酷与辉煌。
贾玌勒住缰绳,望着远处,大口喘着粗气。他们的脸上、身上满是血迹和汗水,但眼神中却充满了胜利的喜悦和坚定。
贾玌手持长槊仰天长笑:
终于...终于再次体会到了那种杀戮生命,掠夺力量的快感了,哈哈哈!
一年,一年了,知道这一年我怎么过的吗?
贾玌内心热泪盈眶。
早在一年前他便无法通过张屠夫那里获得力量来源了,原先相关需要杀戮更高等级的生命,但没有门路,总不能让他一个宁国府、贾家的人去做什么剁子手吧?
贾玌不禁内心感慨!
现如今哈哈哈哈,果然我就该天生为战争、为杀戮而生的!
“此番击杀敌寇,大胜!” 贾玌举槊大声说道。
赵方笑着回应:“贾百户勇猛,方能大获全胜!”
“哈哈哈哈…大胜…大胜!” 将士们的笑声在空旷的战场上回荡
第10章 战后
战场上,贾玌和赵方带着士兵们开始打扫战场。士兵们分属各处忙碌着,有的在仔细统计己方伤亡情况,有的在忙着收缴战利品,还有的在搬运伤员和收殓战友的遗体。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悲伤。
一名士兵匆匆跑来,向贾玌和赵方禀报:“大人,统计完毕。此次战斗,我军伤亡三十余人,其中阵亡者二十一人。斩杀后金骑兵一百五十余人,还活捉了十来个俘虏。缴获良马近二百匹。”
贾玌微微点头,二十一人啊!神色凝重地说道:“二十一人啊,俱是大庆的好儿郎!你下去继续做事吧。”
这时,另一名士兵跑来道:“大人,俘虏中有一个会汉语,一直嚷着要见您。
贾玌略一思索,说道:“带过来。”
不一会儿,那个俘虏被带到了贾玌和赵方面前。此人虽然狼狈,但神情还算镇定。
贾玌目光凌厉地盯着他,问道:“你吵着要见我,所为何事?”
俘虏跪地,语气坚定地说道:“大人,我叫林宇,是沈阳人。后金入侵,我被抓去充军,实在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
家中父母均已去世,我在后金军中备受欺压,对他们毫无感情。如今只想归顺大庆,愿为大人效力,早日收复失地,不再受后金奴役。大人明鉴!”
贾玌与赵方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怀疑之色。
“我如何信你?”
“我知晓后金要派军南下的情报,愿做投名状,请大人明鉴!”
林宇跪地未有任何动作。
这句话让得贾玌与赵方瞬间动容,扣押着林宇的那名士卒也是面容呆滞。
贾玌说道:“那你且说说,你在后金军中可知道些什么有用的情报?”
林宇赶忙说道:“大人,后金接下来会派三千人的部队分散成小股部队袭扰广宁一带。今日大人所遭遇的这一支便是其中一股,他们打算通过大范围的偷袭掠夺来补充后勤。此事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够得到证明,这是我献上的投名状。
大人还俘获了牛录额尔敦的亲兵,那个亲兵是那个牛录的左膀右臂,如若不信,大人可进行审问,自可验证。
我也是从多方打听以及多方面观察才得知。总之,三千骑兵随时有可能会分散行动,通过掠夺补充后勤,为后续大部队的进攻减轻后勤压力。”
贾玌听后,陷入沉思,片刻后说道:“赵方,你觉得此人所言可信几分?”
赵方皱着眉头说道:“此事重大,不可轻信,但也不可全不信。先将俘虏带回西平堡,交由监军审问,这事要是真的...那真就大功一件!”
贾玌点头道:“就依你所言。”
收拾完毕一众将士便返回西平堡,启程不久便遇到率众赶来支援的梁奇梁百户。
梁奇见到众人,连忙上前询问战况。
贾玌将战斗经过简略叙述一番,当听到南下的后金骑兵被剿灭得七七八八,只剩十来个人逃出去时,梁奇脸上先是露出喜悦之色,大声赞道:“诸位真是英勇非凡,此番大捷,实乃西平堡之幸!”
但似乎是想到什么,梁奇瞥了一眼自己的右手,神色却黯然几分,对着众人说道:“此番我也是接到将令前来支援以及加强巡逻。既然各位得胜归来,一路奔波劳累,先回西平堡休养吧。
我接军令还需继续巡视一番,看看是否还有漏网之鱼,或者其他敌情。”
贾玌将梁奇变化收入眼底,但也没有发问,抱拳道:“梁百户多加小心,若有情况,及时回堡中通报。”
梁奇点头拱手,两方就此交错而过。
贾玌和赵方带着林宇直奔王猛的营帐。
王猛大人见到他们,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贾玌、赵方,此次你们战功赫赫,西平堡得以安宁,尔等功不可没!”
贾玌和赵方连忙行礼,拱手说道:“大人谬赞,全赖大人平日操练有方,将士们同仇敌忾,方有此胜。”
王猛大人抬手示意他们起身,目光落在林宇身上,问道:“此乃何人?”
贾玌上前一步,回禀道:“千户大人,此人乃后金俘虏,名唤林宇,自称是沈阳人,被后金掳去充军,如今愿归顺我大庆,还称知晓后金重要军情。
大人,另外我们还活捉了一名后金亲兵,此人或许也知晓不少内情,需仔细甄别。”
王猛大人眉头微皱,神色严肃地说道:“此事非同小可,必须谨慎对待。来人,将林宇暂且押入牢中,好生看管,但也不可怠慢。另将那活捉的亲兵带至别处审讯,不得让其余人有任何接触。”
王猛大人又对贾玌和赵方说道:“此事我已知晓。
还有一事,上次梁百户与后金一战,右手受伤颇重,怕是好不了了。今日他已告知于我,等他这次巡逻任务归来,便会辞去百户之职。
他麾下那五十名骑兵,往后就交由贾百户你来接管,训练、巡逻等事务皆由你负责。任务艰巨,你可莫要辜负我的期望。”
赵方在一旁,面色黯然,叹气道:“可惜了梁百户,他向来尽职尽责,如今遭此重伤,实在令人惋惜。
不过贾百户能力出众,武艺超群,且心思缜密,定能担此重任。能者多劳嘛!相信在贾兄的带领下,这队骑兵必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贾玌抱拳道:“多谢大人信任,属下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王猛大人微微点头:“好,那你且下去准备吧。”
贾玌和赵方告退。
当晚...
广宁城指挥使毛志远收到王猛的呈报后,十分喜悦地与各位将领分享了这一捷报,随后便将手上的呈报递交给余下各位将领。
毛志远兴高采烈地说道:“诸位,西平堡传来捷报,以三十余人的伤亡,斩杀后金牛录及一百五十余人,还活捉了俘虏,这其中一名俘虏还带来了重要军情。尤其是那贾玌,刚上任不久便立下如此大功,着实不错!”
众将领传阅战报,纷纷称赞。
“这等伤亡比例确实罕见,西平堡将士们做得很好!”
...
待诸位将领看完呈报,毛志远话题转向了情报的真实性。
“不知诸位如何看待这份军情?”
其中一位将领说道:“暂且不论这条情报是否真实,就目前而言,后金南下掠夺的动静确实比以往频繁了许多,想来他们是按捺不住了。”
另一位将领提议道:“此事关系重大,应当先派兵支援各个军事堡垒,以防应付突然事件时措手不及,随后再确定情报的真实性。”
指挥使点了点头,说道:“言之有理。若这份情报属实,我会立即上报山海关总兵府。
其余各部均派遣精兵增援麾下堡垒,令手下斥候跨过辽河,往沈阳、辽阳、鞍山三个方向探查,注意隐蔽行踪,结合所获得的情报,汇总与广宁城!
哼,后金这三千人若是敢来,那就直接把他们留下,让他们有来无回!”
说着,毛志远面色凶厉,眼中满是杀意。
次日。
一千精兵迅速出发,奔赴西平堡。
当他们抵达西平堡时,王猛亲自迎接。
“诸位辛苦,不料指挥使大人对此事如此看重,竟派李千户前来西平堡,看来我可以松口气好好睡个觉了。”
李成哈哈直笑,也不在乎什么礼节,直接和王猛勾肩搭背起来。
“说的什么话呢,难道我不来,你王猛就睡不着了。”
“不知指挥使大人对此事有何指示?” 王猛问道。
“指挥使大人命我等协助调查此事,务必查明真相。”
王猛点头道:“甚好,这边审讯工作已有一些进展,但还需进一步核实。”
“我已在院中摆好酒菜,走?”
“走!”
第11章 升职
“西平堡百户贾玌于此次战斗之中英勇无畏,一骑当先冲锋陷阵,射杀后金牛录额真,并斩获敌军首级三十一颗,功绩卓着,遂晋升为从五品副千户。”
千户所内,贾玌抱拳鞠躬谢恩,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双目熠熠生辉,朗声道:“多谢大人提拔,末将定当加倍效力,保境安民。”
王猛千户微笑着扶起贾玌,眼中满是赞赏之意,亲切地说道:“贾副千户快快请起,你此番战功有目共睹,这晋升是你应得的。今后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可莫要辜负朝廷的厚望。”
这百户还没当几天,虽说立了军功,但这其中要是没有人在背后支持,亦或者换成已正常百户...
唉,想都不敢想!
贾玌挺直身躯,目光炯炯:“千户大人放心,属下必当肝脑涂地。”
此时,百户赵刚走上前,脸上堆满笑容,双手抱拳,说道:“贾副千户此次战功彪炳,实乃我等楷模,往后还望多多指点。嘿,这往后啊,您吃肉,可别忘了给咱们兄弟留点汤喝。”
赵方也忙不迭地附和道,他的眼神中满是钦佩,不住地点头:“是啊,贾副千户英勇非凡,我等佩服。您如今高升了,可得多照应照应咱们。”
李顺则笑着说,他的脸上洋溢着真诚:“能与贾副千户并肩作战,是我等的荣幸。不过贾副千户,您这一下子发达了,可得请咱们好好喝一顿呐!”
陈锋倒时没上前插话,笑着向贾玌拱手道贺。
贾玌谦逊地回应,他微微抱拳,神色从容:“诸位过奖了,此次胜利乃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咱们都是为了西平堡,为了大庆的疆土而战。”
赵刚咧嘴笑道:“贾副千户说得在理,咱们都是一条心。”
李顺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接下来咱们可得好好谋划谋划,怎么对付后金那帮子人。”
说完这话,李顺转头望向王猛。
“千户大人,如今广宁城已经收到我们送出的呈报,关于后金可能南下这件事情,不知指挥使大人那边怎么安排呢?”
“此事正要跟你们说呢!”
王猛望向他身旁的李成。
王猛千户笑着介绍道:“这位便是李成李千户,在广宁城带来了不少精兵强将,以助我们加强防御。”
李成千户向众人抱拳行礼,脸上笑呵呵的,说道:“各位兄弟,李某有礼了。”
众人纷纷回礼。
“见过李千户。”...
李成千户接着说道:“昨晚我便已和王千户商量过,关于接下来后金的行动,我们早做好准备。
辽东指挥使大人那边的意思是,让我们根据实际情况灵活应对,但也不可切不可莽撞行事。具体的安排,还需接下来的行动中见效,我们再细细谋划。”
行动!?
贾玌与几位百户相觑对了一眼!
贾玌望向李成!
看来这两位千户...不,有可能是广宁那边有了计划,那就好,不怕后金有动作,就怕辽东无动于衷啊!
王猛似乎也不想言之过早,便向众人吩咐:“正是如此,大家只需做好准备、养精蓄锐,等候进一步的指令。”
众人散去,贾玌本想先回到他负责的马营,但经过伤病房便停了下来。
先探望了受伤的士兵吧,安排他们好生养伤,还未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那中气十足的聊天打屁的声音。
屋内,几个受伤较轻些的士卒正围坐在一起吹着牛逼。伤得重一些的静静地躺在床上,笑着看着那聚在一起的几位说话。
“老子这次可猛了,直接一枪就把那后金蛮子给扎个对穿,嘿,咱又是两颗人头到账!” 一个士兵眉飞色舞地说着。
另一个老兵夸张的笑着指着他:“你就吹吧,我看到啦,你是跟着百户大人后面追着两蛮子跑,结果被人打下马来着,还两人头哈哈哈笑死,可别是抢了千户大人的军功,才捡了个便宜呢。”
“去去去,放屁到外面去,老子那是配合战术才被打下马的。”
“哎不过话说回来啊,这百户大人老猛了哈,我听别的兄弟说,除去那被射杀的后金牛录,可足足砍了三十多颗人头!”
本欲走进屋内的贾玌却有点走不动了,瓜落自己头上了!
屋内的人却来了兴致。
“哎你别说,你别说啊,我全程跟着百户大人身后的,当时就在旁边看着,那第一个跟贾百户兵交的,哎呦喂,遭老罪咯!
被捅个对穿不说,还被贾百户给挑飞了!”
“哎妈呀!对对对,可把我看傻了,不过谁还不是一直跟着贾百户身边呢,你可别单单给自个添光啊。”
“咱我可跟你们讲哈,咱百户今年虚岁也不过十三哈!将来本身可大着咯!”
...
站在门外的贾玌嘴角一勾。
嗯,一个字——爽!
大家正嘻嘻哈哈着,这时看到贾玌进来,都下意识地想要坐起来。
贾玌连忙制止:“都别动,好好躺着。”
他走上前,挨个看了看,笑着问道:“兄弟们恢复得咋样啦?”
一个人回道:“贾百户,没啥大事,就是这痒痒得厉害,估计要不了多久我就好了。”
贾玌笑了笑:“那就好,你们放心,别的我先不说,肉这方面不会亏待你们。那些受伤或者死掉的战马,都优先熬给你们补身子,争取让你们早点好起来。”
另一个士兵说道:“贾百户,您有心了。有您这话,我们心里踏实。”
贾玌接着说道:“你们就好好养着,其他的甭操心。也别听他们瞎咧咧,多休息。其他兄弟们都忙着呢,你们养好伤再一起上阵杀敌。”
士兵们纷纷点头应着:“好嘞,听您的。”
...
第12章 实力的提升
离开伤兵营后,便前往马营所在,而今有两队人马,需要他来操练。
暖和阳光洒在贾玌身上,伤兵营里一片和乐景象,伤员们有说有笑,恢复状况良好,这让贾玌心情大好。
当他贾玌来到马营时,看到次百户马寅贵正精神抖擞地指挥着两个营的骑兵进行训练。
士兵们的喊杀声此起彼伏,马蹄声震耳欲聋。
不过,贾玌还是地看见自己之前所带领的那支骑兵队,如今人员锐减,相比之前少了一半还多,仅剩下二十来人在操练。
想到上次冲阵时的激烈战况,他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思绪。
他的第一场战斗,自己所带领的骑兵营如同尖刃直直地插入敌阵,双方对冲,并以少对多,承受了最为沉重的打击,赵方所带领的那队骑兵却几乎没有伤亡。
站在场外,贾玌负手而立,聆听着将士们一遍又一遍地高喊着军令。
“临战退缩者斩!”
“临战称病者斩!”
“临阵回顾者斩!”
“临阵看旗交头接耳斩首!”
“临阵割敌人首级者斩首!”
“临阵后退者逐级斩耳!”
……
“若想在正面战场上真正击败后金、蒙古等各游牧民族,单单训练有素、作战勇猛,是远远不够的。
唯有达成真正的纪律严明、令行禁止,方能成为另一支拥有‘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之精神,以及‘撼山易,撼岳家军难’之评价的军队。
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只叹我人微言轻,地位卑下,尚未能真正统领一支军队,无法将《练兵实纪》的内容全然施展发挥,只能在军令方面做出变革。”
不过...
看着马寅贵正专注地指挥着士兵们进行各种战术动作的演练,他的眼神坚定,口令清晰准确。
贾玌在一旁静静地观察了片刻。
通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也不难看出马寅贵的转变
在这段时间的磨练中,已经渐渐展现出能够独当一面、带领一个营进行训练作战的能力。
士别三日应当刮目相看。
刚来西平堡那会,本以为马寅贵会有什么不服输亦或者其他什么心思在里头,结果发现他就是一条麻木的死鱼,不争不抢,叫干什么做什么也尽忠职守,哪像现在。
见马眼贵正全身心地投入训练,贾玌也就打消了上前的念头,而是决定让马眼贵继续带领着两个营的士兵进行各种拉练和训练,自己则转身朝着演武场走去,他要好好练练自己的兵器功夫。
径直来到打熬力气的石锁旁。
再重新掠夺了三十多人的,以及几十匹战马的生命后,直接让贾玌的力量暴涨了一阶,现在也该好好测试一下自身的力量极限到了哪一步。
走到那最大的石锁面前,贾玌便皱起眉头。
最大的石锁也不过一百多斤,不到两百斤,在此之前贾玌的力量便达到了四五百斤。
将那石锁双手抱起,随便晃悠几下:
“太轻、太轻...”
有些不满的将石锁放下。
“千户大人,你这是这怎么了?”
一旁路过的赵方看见贾玌神情怪异,似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赵百户”
贾玌看了一眼赵方,摇摇头叹道:“这石锁太轻,不足以试出我的全力。”
赵方闻言一惊,他深知贾玌力大无穷,却没想到连这最大的石锁都无法满足他。
赵方哈哈一笑:“我道是什么事让贾千户愁眉苦脸得,哪有嫌弃自己力气大的啊!”
“不瞒你说,距离上一次测试力道已经有两月有余了,今日心血来潮,想看看自己这些时日力气是否增长,平日是否有所懈怠!”
赵方对着贾玌拱拱手:“佩服佩服,贾千户对自己如此严格要求,难怪能有今日之成就。这日复一日的勤奋精进,时刻不松懈,有这般上进心,真是我等楷模。
“赵百户,咱们也是一同上过战场的生死之交了,莫要这般抬举我,再说下去,可就是笑我了。” 贾玌笑着说道。
赵方毫不客气,应道:“千户大人莫怪,肺腑之言,肺腑之言啊。对了,贾千户,不知您上一次测力时,能举起多少斤?”
贾玌思索一会,说道:“两月以前,我便能举起五百斤重的石担!”
“嘶!”赵方倒吸一口凉气,为辽东增添一份温暖。
举起五百斤的石担,就算是军中亦是少之又少,正主要是...
赵方在贾玌的脸上停留片刻。
这他妈大的十二岁!?
那我岂不是他妈的白活了?
赵方的郁闷之色溢于言表,随即开口给贾玌提供了一个法子。
“西平堡内还真找不到那么重的石锁或者石担,不过,晒谷场内倒是有一个六百三十余斤重的石碾,我带你去吧,不过你得注意哈,你年纪尚小,有得是长力气的时候,别伤着自己!”
“你却放心,这段时日相处下来,想来以赵百户的智慧不难看出我可不是那鲁莽无知之辈。我自有分寸,不会贸然逞强伤了自身。”
“嗯,那倒也是!”
赵方微微颔首赞同贾玌说的话,却不知是赞同哪一点。
赵方将贾玌带到晒谷场,只见这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几个老人或妇人牵着毛驴,毛驴拉着石碾,正慢悠悠地碾着大麦和青稞。
妇女们则在一旁忙碌地收拾着,儿童们在周围嬉笑玩耍。场中的老人似乎也都认识赵方,有的老人还对着赵方点点头。
赵方带着贾玌来到那处六百三十余斤重的石碾处,跟正在使用石碾的妇人说道:“这位乃是咱们西平堡的副千户贾玌贾大人,他想暂借一下这石碾一用。”
那妇人赶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嘴里应着:“大人想用就用,莫要耽误了您的正事。”
说着便手脚麻利地将石碾从毛驴身上解下来。
贾玌向赵方点了点头,然后走上前,深吸一口气,双手抱住石碾,猛然发力。只见那沉重的石碾竟被他缓缓举起,旁边的人瞬间被吓得目瞪口呆。
周围所有正在干活的人也都停下手中的活计,惊讶地望过来,顿时议论纷纷。
“天哪,这个少年是谁?年纪轻轻竟有如此神力,能举起这般沉重的石碾!”
有人惊讶地问道。
“这你都不知道?这是咱们西平堡刚晋升的副千户大人,前两天在前线作战,那可是勇猛无比!”
旁边有人回答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如此厉害!”
“这何止是厉害啊,就是三个壮士都不一定能举起的石碾啊!”
“六百多斤啊这”
...
贾玌举着石碾坚持了两三个呼吸,然后将其轻轻放下。
赵方一直到贾玌将石碾放下才敢走上前,满脸惊诧:
“千户大人,您这力气真是惊为天人!”
贾玌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脸上也甚是满意说道:“不过是天生神力罢了,不足足挂齿!”
“可是算测出具体的力气没?”
“我已经心中有数了。”
贾玌呼出一口气,接近七百斤,也是这个数了!
第13章 等于来了
“好!不愧是宁国公之后,当真是神勇无比。”
一道叫好声,将贾玌二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千户王猛以及李成二人早在贾玌跟随赵方来到这晒谷场便后脚到了,前程目睹贾玌力举石碾的场景。
贾玌、赵方二人拱手行礼。
“未成想二位千户大人也来了这晒谷场,让二位大人见笑了!”
王猛哈哈一笑,伸出手抓住贾玌的肩膀狠狠的捏了捏,
“若是不来,我与李千户那岂不是错过这一出好戏了,贾千户,你这力气真是让人惊叹!有此神力,何愁后金不破!”
李成也笑着点头:“不错不错,贾副千户真是少年英雄,西平堡有你,实乃幸事。
就这石碾估摸着起码六百斤以上,之前我还纳闷,你是如何率领五十余骑冲垮那近两百骑的后金骑兵,现在算是开了眼了,我不如也啊!”
贾玌谦逊道:“二位大人过奖了,末将不过是有些蛮力罢了。”
王猛和李成两人对视一眼,说道:“贾千户,赵百户,你二人且先聊着,我与李千户还有事务要处理,就不打扰了。” 说罢,便转身离开。
赵方见事情已办妥,也对贾玌说道:“千户大人,既然无事,那我也先去忙了。”
贾玌点点头,与赵方分开。赵方走后,贾玌也离开了晒谷场。
晒谷场上的众人望着贾玌离去的背影,顿时炸开了锅。
“这贾副千户看着年纪轻轻,竟有如此神力,真是不简单呐!我活了这一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哩。”
一位老人捋着胡须感叹道。
“可不是嘛,方才那举起石碾的一幕,可把我惊着了!”
一位妇人拍着胸口说道。
“以后咱们西平堡有这样的猛将,也能多些保障啦。”
“这消息得会有时间跟家里那老汉唠唠,让他们也知道知道。”
瞧瞧,整个晒谷场不止手脚忙活,这嘴巴也不停歇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不休。这消息恰似生了双翅一般,那亲眼目睹的目击之人,更是见人便讲,恨不得说的那个人是他一样,如风般迅速在西平堡蔓延开来。尚未至中午时分,整个西平堡都在津津乐道着贾玌力举石碾的惊人壮举。
......
贾玌回到马营后,练起箭术来,争取有朝一日来个“堡门射槊”!
练了一会儿,贾玌稍作休息,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这时,他又想起了那杆跟随宁国公征战的马槊。他轻抚着槊杆,心中思绪万千。这杆槊历经战火,见证了无数的生死搏杀,如今传到自己手中,日后也不算辱没了它的威名。
“一个多月了,刚拿到这杆槊的时候,贾珍没跟我说这槊叫啥名,我也没来得及问,就匆匆赶来辽东述职了。
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杆槊原本的名字。后来虽然拿着这槊,可也没脸随便给它定名。但如今,它在战场上真正展露锋芒了。就这第一次战斗,它就取了二三十条人命。想来,这下总算是有资格给它重新命名了。”
想到此处,贾玌决定给它重新起名。他仔细琢磨着,脑海中浮现出战场上金戈铁马、冲锋陷阵的画面。
“从今往后,你就叫金戈破阵槊!愿你随我再立战功!”
贾玌拿起一块布,仔细擦拭着长槊的全身。
这两日,西平堡内的气氛也越发紧张起来。
“斥候!”
贾玌定睛望着那骑着三匹马离开的背影
“城中的斥候活跃的比昨日频繁了,想来林宇提供的情报有了动静,就是不知是否有何变化,如若后金真按林宇所说...哼哼!”
贾玌勾起嘴角冷笑几声。
“马百户.”
听见贾玌呼唤,马寅贵一路小跑而来。
“吩咐下去今日起减少马上训练!”
听到这话的马寅贵瞬间想到什么,但没开口多问,目光灼灼的看着贾玌。
贾玌看着这副模样的马寅贵,笑着点点头,但也示意他不要声张。
辽人守辽土,这个战略是没错的,常年的压迫下,没有人比他们更能激发对后金的仇恨。
“是,属下遵命。”
得到回复的马寅贵转身去传达命令,贾玌则双手抱胸,陷入沉思。
这时,一名士兵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说道:“贾千户,千户大人有请,命您与各位百户速去千户所商议战事。”
贾玌神色一凛。
“哼,果然来了,等候多时了!”
立刻动身前往千户所。
来到千户所,只见西平堡的各位百户,以及从广宁城内带过来的四位百户,百户级以上的官员都已到齐。
千户王猛坐在首位,面色凝重地,站起身双手撑着桌子说道:“各位将士,后金开始行动了!”
此话一出,全场肃静。整个千户所内弥漫着肃杀的气息,所有人都望向王猛屏息倾听。
“昨夜探子来报,看到大量后金兵马在海州、牛庄驿、宁西堡等地附近集结,大概有四千多人。预计今夜跨过辽河。”
“四千人,与林宇提供的情报有所差异,但林宇在后金不过一小卒,最起码让我等抓到了后金大股部队的行踪,
李成也适时进行补充。
“广宁卫以派遣三千骑兵前来增援,不必担忧我等会出现孤军奋战的。
敌明我暗,此次后金只是贸然来袭,敌明我暗,我等有充足的时机进行部署。后金骑兵尚不知我方具体兵力,正是我军歼敌的大好时机。”
“况且...”
李成负手而立,眼神中充满自信。
“此次前来支援的将领乃是熊文龙将军,更是携带三百关宁铁骑前来助战!”
关宁铁骑!!!
贾玌眼神范亮,心中不由浮现一词——具装骑兵。
王猛以及余下众人也是露出艳羡之色,心中不免意淫起来自己要是有一支,不,一队五十人的关宁铁骑就够了。
“关宁铁骑威名远扬,有他们相助,此次两军交锋我等算是拥有了一决胜负的实力,定能大破后金。”
听到这,陈锋也是个出来地问:“两位千户大人,接下来咱们需要做什么?”
王猛扫了大家一眼,大声说道:“估计明天,后金就会到西平堡。不过在这之前,咱们得派一千多兵马前去吴家沟一带,先把百姓转移到西平堡内。”
“四千多人,后金此次南下主要也不过是劫掠粮草物资,周围村庄必定寸草不生。”
王猛看向贾玌和赵方:“贾玌、赵方,你二人皆马营百户,此次我西平堡由你二人前去,
贾玌和赵方对视一眼,抱拳道:“愿为大人效力!”
千户李成这时插话,他捋了捋胡须,神色担忧:“仅靠你二人这三营的骑兵也不过百来人,恐有不妥。
我这边会再派 500 骑兵,由我亲自率领前去协助。不然的话,如若遇到人数过多的后金部队,咱们太过吃亏。”
王猛微微点头,目光中焦虑也少了些许:“如此甚好,务必要保证百姓安全撤离。”
贾玌神色严肃,拱手道:“有李千户大人相助,此行定能顺利完成任务。”
赵方也紧接着说道:“末将定当拼死守护百姓。”
李成大手一挥:“事不宜迟,速速准备,即刻出发!”
第14章 再下一成
五月的辽东,中午时分阳光和煦,微风轻拂,令人倍感舒适。
不料,行至吴家沟,天气骤变,天空阴沉下来,太阳消失无踪,厚重的云层堆积着,如黑云压城一般,仿佛随时会有一场倾盆大雨。
冷风嗖嗖地吹过,带着丝丝寒意。
贾玌骑在马上,与赵方并辔而行,神色严肃地商议着。
“赵百户,李大人所率领的五百骑兵还在后头,现在咱们作为先行部队先到了这吴家沟。” 贾玌目光扫过周围,这吴家沟在冷风的吹拂下,显得格外萧瑟。
田间的麦苗在风中瑟瑟发抖,仿佛也在为即将到来的战乱而担忧。
贾玌眉头紧蹙,双唇紧闭,一脸的严肃:“你对这吴家沟的地形更为熟悉,由你去通知当地,组织百姓撤离。你带着你的人快马轻骑,前去疏散百姓,动作要快。”
赵方在马上,双手抱拳拱手行礼,语气恳切而焦急:“属下领命,贾大人,此去危险重重,敌兵狡诈多端,你定要谨慎行事。这天气乌云蔽日的,却是让人人心惶惶,似有不祥之兆。”
贾玌嘴角上扬,毫无畏惧之色。
“赵百户放心,我自会小心应对。咱们约好,两个时辰后在此汇合,若有变故,以响箭为号。”
说罢,两人各自带人分头行动。
贾玌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率领着八十余名骑兵,马蹄声响彻在前往大辽河的小道上风刮得更猛了,吹得他的披风猎猎作响,却吹不散他心中的狂热。
他——又想杀人了!
贾玌回想着力量增长的快感,眼神火热,口干舌燥!
到达大辽河附近,贾玌眉头紧皱,心中暗想:“这后金动向不明,得先摸清情况。”
他转头看向马寅贵,说道:“马寅贵,从咱们这骑兵里挑十来个机灵的好手,让他们四散出去当斥候,务必把后金的情况给我探清楚!”
马寅贵抱拳应道:“是,大人!”
不多时,几个斥候匆匆赶回。
“大人,后金骑兵从东北方向来了,已经集结完毕,估摸着有一百多人。” 一个斥候喘着粗气说道。
贾玌目光凝重,自言自语道:“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哈哈哈!一百多人……”
带着众人赶到斥侯所指之处观察。
只见大部分后金骑兵于岸整顿,人人身着皮甲,手持弯刀,马匹膘肥体壮。余下一小撮部分骑兵已经探着渡河,溅起片片水花。
阻止他们过河也已经来不及了,不过我本来也是要他们过河的!
贾玌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那处山坡,扭头对身边的次百户马寅贵说道:“马寅贵,你随我带队先上去,其余人跟上。”
说罢,贾玌带着马寅贵小心翼翼地往山坡行去,士兵们紧跟其后。
到达山腰处,贾玌神色严肃地吩咐道:“给所有马匹戴上特制的笼头,勒紧嚼子,绑好绳索,务必保证不能发出声响,以免暴露咱们的行踪。”
马寅贵赶忙应道:“是,大人!” 随即转身去安排士兵们照做。
士兵们动作迅速而谨慎,很快便为马匹做好了相应的处置。随后,众人屏气凝神,静静看着后金骑兵往边下马道的动向。
后金骑兵正呼啸而来,马蹄声如雷。
当后金骑兵行至最佳时机,贾玌大喊:“杀!”
瞬间,八十余名骑兵如出笼的猛兽一般,齐声怒吼。他们双腿猛夹马腹,战马嘶鸣着向前冲去。
贾玌冲在最前面,手握强弓,在风中呼啸。大喝道:“兄弟们,随我冲锋!”
士兵们个个神情激昂,他们的呼喊声响彻云霄。“杀啊!”
相距百步,贾玌从战马的箭囊中拿出三支箭,将其搭在强弓之上,屏气凝神,瞬间三箭齐发。
只听得 “嗖”“嗖”“嗖” 三声,三支利箭如闪电般飞出,一瞬间便射倒了三个敌人。
在距离五十步时纷纷弯弓搭箭,箭雨朝着后金骑兵倾泻而去。紧接着又是两轮抛射,后金骑兵猝不及防,瞬间倒下二十余人。
贾玌再搭三箭,三箭齐发,弓弦震动,利箭飞射而出,瞬间又有三名后金骑兵惨叫落马。
本就应被伏击的后金已是慌乱,在牛录额真的指挥下也是稳住军心,不料那百步开外的贾玌三箭射倒三人,对于他们这些马背上挽弓的民族来说自然知道来人的箭术有多高超,皆是心生寒意。
后金头领见势不妙,只得大声怒吼:“儿郎们,随我冲锋!”
他挥舞着弯刀,试图鼓舞士气。
然而,两轮抛射过后,后金骑兵已损失近三十人。
“杀!” 贾玌再次高呼,士兵们纷纷放下弓箭,拿起得胜钩上的长兵器,从山坡上如猛虎般俯冲而下。
“冲!” 后金头领也毫不退缩,率领部下迎面冲来。
“天神庇佑!”
贾玌身先士卒,双方瞬间碰撞在一起,
借助马势,手中金戈破军槊毫不费力洞穿一人盔甲,
贾玌心中热血狂涌,双目圆睁,怒吼一声,双手紧紧握住金戈破军槊,猛地一用力:
“咿啊!”
那槊尖上的后金士卒瞬间被强大的力量挑飞至天空三米多高,然后重重地摔落下来,扬起一片尘土。
紧随而来的一众将士见贾玌如此神勇,士气大振。
贾玌坐下战马未停,手中金戈破军一个横扫,方圆三米后金骑兵兵纷纷落马。
他大声怒吼:“犯我大庆者,死!”
“冲!为了大庆!” 另一名士兵手持长枪,枪尖如毒蛇般刺出,瞬间穿透一名后金士兵的胸膛。
他们如虎狼之师,奋勇向前,与后金骑兵厮杀在一起。
后金士兵也拼死抵抗,喊叫声此起彼伏。
战场上兵器相交,火花四溅。有的士兵被砍落马下,有的马匹受惊失控。但贾玌率领的骑兵士气高昂,越战越勇,而后金骑兵则渐渐陷入被动。
贾玌身先士卒,率领将士们如猛虎般瞬间冲进了后金骑兵的阵营中。其冲势迅猛,竟与身后率领的将士瞬间脱节。
此时,后金队伍中的牛录见贾玌如此勇猛,心中大惊,忙率手下五名亲卫一起冲了上来。
这六人身形彪悍,面容狰狞,口中喊着后金的战号,挥舞着兵器,气势汹汹。
贾玌冷哼爆喝:“挡我者死!”
只见一名亲兵率先冲至,贾玌手中金戈破军槊一挥,槊尖如闪电般划过,那亲兵甚至来不及反应,便已身首异处。
紧接着,又一名亲兵攻来,贾玌侧身一闪,回手一槊,直接洞穿其胸膛。
第三个亲兵见状,心中一惊,动作稍有迟疑,贾玌抓住机会,槊杆横扫,将其击飞出去。
第四个亲兵怒吼着扑来,贾玌用力一刺,槊尖瞬间穿透其铠甲。
短短几个呼吸间,四名亲兵已命丧黄泉。
此时,牛录和最后一名亲兵已冲至近前。牛录手中长炳刀与贾玌兵器相交,瞬间只觉一股巨力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炸裂。
他满脸震惊,心中骇然:“来人力气为什么会那么大!”
牛录环顾四周,见己方已渐露败势,面露死意,不由低声喃喃道:“今日怕是必死无疑,但也要将你拉下马!”
说罢,他再次策马怒吼着冲向贾玌。
贾玌大喝一声:“受死!” 金戈破军槊猛地一挑,牛录整个人被挑落马下。
“将军威武!” 将士们的呼喊声更加响亮。
剩下的那名亲兵见牛录已死,吓得转身就跑。贾玌岂会放过,纵马追上,一槊将其刺于马下。
后金骑兵见将领和亲卫皆亡,军心彻底崩溃,纷纷四散奔逃。
贾玌勒住缰绳,大声喊道:“众将士,乘胜追击,一个不留!”
话毕,便拿出弓箭,朝着后金溃败的方向追去,一个个射杀于马下。
贾玌面容极为可怖双目冷意绽放:
“化作我成长的养分吧!”
士兵们士气高昂,如潮水般追杀着后金残兵。战场上,后金骑兵丢盔弃甲,哀嚎声不绝于耳。
第15章 支援赵方
贾玌率领着将士们追杀后金残兵数里,直至那几个后金骑兵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才下令停止追击。
夕阳西下,残阳的余晖如血色般渐渐淡去,天色逐渐昏暗。战场上弥漫着浓烈的血腥与硝烟味道,士兵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开始打扫战场。
贾玌亲手手刃那些被俘虏的后金人后,坐在一块石头上,吐出一口浊气,汗水混合着血水从他坚毅的脸庞滑落。
望向辽河,
“后金绝对不可能只派出这一支骑兵过辽河,一会应该要在派人往辽河以下探查,如若没有骑兵来犯,定是从其他地方过了河;
如此看来,若是过了河必定往三岔河那边走。”
旋即贾玌便想到了赵方那一带及吴家沟那边的情况。
“想来李成应当与赵方在吴家沟一带集结了,五百多号人,倒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不过,看了余下众人,绝大多数也是人马带伤,无论如何也是要回去休整了,就算能拉起一战,也是战力下滑。
此时,天空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兄弟们,抓紧时间休整!” 贾玌高声说道。
马寅贵也在一旁安排着后续事宜。
待众人歇息片刻,贾玌觉得不能掉以轻心,他转头对马寅贵说道:“你带几个人,在这一带再探查一番,看看是否有后金骑兵从周边地方渡河。”
马寅贵领命而去。
贾玌带着剩余的将士准备回援赵方那边。马蹄声在渐暗的天色中显得格外沉重,风刮得更猛了,吹得贾玌的披风猎猎作响。
还未行至半程,忽然一支响箭划破长空。紧接着,一名传令兵策马狂奔而来,他满脸尘土,汗水湿透了衣衫,眼神中充满了急切。
“将军!不好了,赵大人那边遭遇后金骑兵,人数众多,约有数百人,我们已经交上手了,赵大人让我来求援!”
贾玌一听,心中一紧,大声问道:“百姓撤离情况如何?”
“大部分已经撤离,但还有部分未完全撤出!” 传令兵边喘着粗气边回道。
“快!随我前去支援!” 贾玌双腿猛夹马腹,率领手下将士如旋风般朝着吴家沟方向疾驰而去。
此时,天色开始逐渐暗淡了下来,只有闪电不时划过,照亮他们驾马飞驰的身影。
...
赵方正指挥着士兵们加快撤离吴家沟附近的村民百姓,此时已接近尾声。忽然,派出往三岔河方向巡逻的斥候快马赶回,他满脸焦急,汗水湿透了衣衫。
“大人,不好了,前方三岔河五里外发现四百人左右的后金骑兵正朝这边赶来!” 斥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抱拳说道。
赵方心头一紧,眉头紧皱,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但他很快镇定下来,迅速做出部署:“一队人随我在村中正面迎敌,二队速速护送百姓从后方撤离,动作要快,务必保证百姓安全!
三队快马分别向贾玌贾千户和西平堡方向的李成李千户求援!”
瞧见麾下各位将士的士气不高,赵方再次开口安抚。
“各位兄弟不必担忧,我等作为先先锋部队,此刻李成李千户所携带的五百精骑必定不远,支援我等不成问题。”
士兵们齐声领命,立刻行动起来。此时,风呼呼地刮着,扬起些许尘土,让本就阴沉的天色更加昏暗。
派往贾玌方向的传令兵快马加鞭,马蹄声急促。他一心只想尽快找到援军,额头的汗水不断滴落,也顾不上擦拭。
而派往李成将军方向的传令兵也是心急如焚,骑着马一路狂奔。
不到二里地,便看到了李成率领的五百骑兵。他赶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拱手行礼道:“李将军,吴家沟遭遇后金骑兵,约有三四百人,赵大人命我前来求援!”
李成听闻,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他勒住缰绳,大声说道:“众将士,随我全速前往吴家沟支援!”
骑兵队伍加快速度,马蹄声响彻大地。
当李成带着队伍来到吴家沟,与赵方碰面。赵方看到李成,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惊喜,脸上的忧虑也消散了几分。
“李大人,您来得太及时了!” 赵方激动地走上前,双手抱拳行礼。
李成翻身下马,说道:“赵百户,不必多礼,咱们先商量对策。”
两人站在一处高地,凭借那落日的余辉观察着后金骑兵的动向。
...
在狂风呼啸的山野间,后金四百骑兵如一阵疾风般奔腾而来。为首的是一位身强力壮的男人,名曰博尔坎,此次入侵的先锋甲喇。
博尔坎稳坐在高大的战马上,身形魁梧,目光中透着凶狠与贪婪。
忽地,博尔坎望着前方的吴家沟,眉头微皱,心中暗自思忖,对着身旁的另一名牛录说道:“此次南下,本应与额尔赫那一百多人的骑兵在吴家沟两边顺利汇合;
可眼下连他们的影子都未见着,竟连个斥候都未派来联系。难道是途中出了什么岔子?”
身旁的另一位牛录宽慰道:“大人,不必担忧。也许额尔赫那边渡河受阻,现在是春汛时期,这一带河水湍急,他们行动慢些也正常。”
博尔坎脸色阴沉,说道:“哼,但愿如此。可别误了大事!”
牛录赶忙应道:“大人放心,前段时间咱们早已探明,这西平堡总体兵力也不过一千来人,可用战马的骑兵更是不过百来号人。
就算额尔赫那边遭遇明军骑兵的伏击,以他们的实力也应能应付得了,不至于全军覆没。”
博尔坎微微点头,目光中仍有疑虑:“话虽如此,但也不可掉以轻心。再速派斥候再去探查前方情况。”
不多时,斥候匆匆赶回汇报:“大人,前方吴家沟一带似有庆军骑兵,估摸百人左右。”
博尔坎听闻,冷哼一声:“区区百人,不足为惧!儿郎们,前面就是吴家沟,给我冲,杀光那些庆军,抢夺财物和女人!”
说完博尔坎抬头望向西面的太阳,再下吩咐:
“今夜,我要在这吴家沟中吃晚饭!”
这四百人的后金骑兵队伍气势汹汹,马蹄声如雷。
“这次定要让庆军知道我们的厉害!” 一名后金士兵挥舞着弯刀大喊道。
“哼,区区庆军,不足为惧!” 另一名士兵附和着,脸上满是张狂。
博尔坎一马当先,身后的骑兵们紧紧跟随,滚滚烟尘中,他们向着吴家沟疾驰而去。
第16章 吴家沟之战
李成站在高地上,望着后金骑兵越来越近,不过他已然在吴家沟做好部署。
李成看着麾下的将士,说道:“张百户,你带一百来人留在吴家沟中进行诱敌,务必小心行事。”
张百户拱手应道:“大人放心,定不辱使命。”
李成又转头对另一位百户说道:“王百户,你率其余三百人藏于吴家沟东侧的隐蔽之处,听我号令行事。”
王百户抱拳回道:“是,大人!”
“我将携带一百骑在张百户后方进行协助,到时听我流行火箭为令,夹而攻之!”
随后,李成才看向赵方,说道:“赵百户,你带着五十多人在后方协助百姓有序撤退,以防有什么不测。”
赵方神色严肃地点点头,但似乎有些忧虑:“李大人,不如我在率二十人留下协助吧,毕竟此次后金共有五百余骑不容小觑。”
“根据咱们的分析,后金的斥候可能只发现了吴家沟中明面那一百来人的兵力,
结合之前西平堡的情况,他们或许以为我等部署在吴家沟一带的兵力是西平堡的所有骑兵都在此。” 跟随李成自广宁来的王百户望向赵方解答道。
“加之此次天色渐晚,视线不清,我等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赵百户不必担忧,以防不测才是关键。”
赵方点头抱拳行礼道:“是李大人,那属下就依计行事。”
李成应道:“好,赵兄多加小心,待后金骑兵入村,我自会率部杀出。”
此时,后金骑兵在博尔坎的率领下,气势汹汹地朝着吴家沟逼近。
博尔坎骑在高大的战马上,神色狰狞,大声吼道:“儿郎们,冲进去,杀光他们,抢夺财物和女人!”
独留博尔坎与一百骑兵在村口严阵以待,余下骑兵纷纷攻入吴家沟。
张百户带领着一百多骑在村口严阵以待,脸上毫无惧色。后金的先头部队约三百骑很快就冲到了村口。
“冲啊!”
后金牛录大喝一声,率先迎了上去。双方瞬间厮杀在一起,兵器相交,火花四溅。
赵方的骑兵们奋勇抵抗,但后金骑兵人多势众,逐渐占据了上风。赵方且战且退,将后金骑兵引入了村中。
后金牛录见庆军后退,以为庆军胆怯,心中大喜:
“给我追,一个都别放过!”
后金骑兵纷纷冲进村子,却不知已经陷入了陷阱。
望着后金骑兵均是来到那伏击之地,李成拿出流星火箭当即拿出火折子点燃。
一道流光自吴家沟后方由下而上飞上天空,紧接着一声爆响。
流星火箭引信燃,呼啸升空爆响传。
李成率领的一百余骑从后方杀出,如猛虎下山一般,冲入后金骑兵的队伍中。
见大庆还有援军前来,不过后金还能稳住阵型,不料东侧扑啸而出的那由王百户带领的三百余骑冲击,后金骑兵顿时阵脚大乱。
博尔坎早在响箭飞空时,便是顿感不妙,不料局势居发生这样的逆转,脸色骤变,怒吼道:“稳住阵脚,迎敌!”
但他的呼喊已经无法阻止混乱的局面。
“杀!” 李成的士兵们士气高昂,喊杀声震天。后金骑兵死伤惨重。
博尔坎心急如焚,他挥舞着弯刀,亲自带着一百多骑试图杀进吴家沟解救那被夹击的骑兵。但庆军的包围圈如铁桶一般,更是分出一百来骑与他交锋,让他难以突破。
“该死!” 博尔坎咬牙切齿,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流下。他环顾四周,眼中满是愤怒和不甘。
...
就在这时,贾玌带领的援兵也赶到了战场。凭借着天边仅剩的一丝光亮以及那一发响箭,贾玌迅速判别出了后金军队所在的位置。
“是流星火箭,跟我来,绕到敌后!” 贾玌一声令下,带领着将士们从侧翼迂回。
当他们出现在后金骑兵的后方时,博尔坎与后金骑兵更加惊慌失措。
“混蛋,为什么此处会出现如此之多的庆军骑兵,这不可能!”
贾玌如战神一般冲入敌阵,手中的金戈破军槊上下翻飞,后金士兵纷纷落马,无人能阻挡其冲势。
博尔坎见贾玌如此勇武,转瞬间便单枪匹马抽到他跟前。
“来将何人?”
博尔坎怒喝道。
贾玌大声回应:“大庆贾玌,取你性命之人!”
说罢,挥舞着长槊向博尔坎攻去。
博尔坎举起长枪抵挡,两人兵器相交,迸发出一阵火花。
兵器交错,便是一股巨力袭来,压得博尔坎脸上涨红。
“哼!人不行。马倒是不差!”
贾玌不屑的看向博尔坎,再望向博尔坎坐下战马,眼中露出艳羡之色。
博尔坎面对贾玌的嘲讽沉默不语,再次驾马冲向贾玌。
“铛!”
“铮!”
“砰!”
三个回合下来,博尔坎渐感手上发麻无力,心中大骇!
“撤!快撤!”
博尔坎知道大势已去,将手上兵器直接丢掉,转身欲逃。
贾玌哪能让他逃脱,张弓搭箭,一箭射向博尔坎。
利箭呼啸而过,正中博尔坎的后背。博尔坎惨叫一声,从马上跌落。
贾玌越过博尔坎的尸首,策马奔向其座下战马。
待到靠近那马身旁,他伸手牵住缰绳,而后在自己的马上灵巧转身,骑到了博尔坎的战马之上,顿时开怀大笑。
“好马,足足比一般的军中战马高了两个手掌宽度,哈哈哈!”
“甲喇额真死了!甲喇额真死了!”
后金骑兵见博尔坎阵亡,俱是口中大喊,彻底失去了斗志,纷纷四散逃窜。
“不要放过他们!” 贾玌喊道。
而贾玌则是奔向吴家村那被围困中的几百后金骑兵进行围杀,远超常人的力量使得后金无一人是贾玌的一合之敌。
庆军乘胜追击,杀得后金骑兵丢盔弃甲。
战场上一片狼藉,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鲜血染红了土地。
李成带着麾下两名百户来到贾玌面前,见贾玌身上无伤,大笑而来。
李成说道:“此次多亏了贾千户及时赶到,否则胜负难料,还有可能使得那后金将领跑了。”
贾玌摆摆手道:“李大人的计策精妙,我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李成笑道:“贾千户过谦了,你的力量之大可是早有耳闻、亲眼所见,不过十二之龄便在西平堡时举起那六百多斤的石碾,今日在这战场厮杀中更是勇猛非凡,以一当十,真乃猛将也!”
贾玌连忙说道:“李兄谬赞了,若无李兄精心部署,将士们拼死作战,哪能有此胜果,麾下二位更是威猛,皆是功不可没。”
张百户也开口道:“贾千户神勇无敌,我等佩服。”
王百户接着道:“正是,我等能与贾千户、李大人并肩作战,实乃荣幸。往后再有战事,咱们定能再立战功。”
言罢,皆是相视而笑。
贾玌便协助众人收拾战场,斩杀那重伤濒死的后金俘虏。
第17章 熊文龙
千户王猛在千户所内心急如焚地等待着李成和贾玌的消息。而今,赵方已然掩护堡外百姓疏散,选择进驻西平堡避难者纷纷涌入,亦或者往后边村落暂时投亲去,以求安身。
现如今,在这与后金的交战区域,所见之人,若非友军,便是后金人。
一名士兵匆匆来报:“千户大人,城外有一支约三千人的军队,说是广宁城来的援兵,带队的是熊文龙将军。”
王猛一听,心中大喜,连忙起身:“走,随我出城迎接!”
王猛带着一队士兵匆匆出城。城门外,熊文龙将军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身后是整齐的援兵队伍。王猛快步上前,抱拳行礼道:
“熊将军,一路辛苦,卑职在此恭候多时。”
熊文龙翻身下马,回礼道:“王千户客气了,军情紧急,咱们先进城再说。”
王猛点头,引领着熊文龙及其军队进入城中。
还未等王猛与熊文龙二人进入千户所内,又有士卒来报。
“禀千户大人,李大人和贾大人从吴家沟回来了,带回了大量的缴获,大胜后金!”
王猛听闻,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太好了!快请他们过来议事。”
不多时,李成和贾玌带着疲惫但兴奋的神情走进来。
贾玌进来第一眼,就先看向那坐在首位的那位身材高大、脸有伤疤的壮年人。
与李成一起快步上前行礼。
“属下李成见过熊将军。”
“卑职西平堡副千户贾玌,见过熊将军。”
在来千户所的路上,二人便在侍卫那了解到广宁城支援而来的游击将军熊文龙已经到了西平堡内。
熊文龙起身,双手扶起二人,说道:“二位快快请起,不必多礼。李成啊,我与你本就相识,快给我讲讲此次战果。”
李成直起身来,拱手说道:“将军,此次在吴家沟一战,我军大获全胜。
共斩敌三百余人,其中包括一位甲喇额真和一位牛录额真。逃走的敌寇不过十来人,那甲喇额真还是由贾玌兄弟亲自射杀于马上。”
熊文龙看向贾玌,眼中闪过一抹赞赏:“贾千户,好身手!”
贾玌微微躬身:“将军过奖。”
李成接着说道:“而且,贾副千户还在辽河一带还设伏,又斩杀了一位牛录额真,杀敌约百人。”
熊文龙听闻,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干得漂亮!后金主力还未过那辽河就损伤数百人,此次南下定会有所忌惮。”
王猛在一旁兴奋地说道:“这可真是大涨我军士气!”
李成见二人如此开心,便在抛出一个话题,向身旁的贾玌问道。
“据我所知,贾千户来到这西平堡就职不过半月有余,加上此次军功记载,军中攒有人头已有一百二十多颗!”
此话一出,熊文龙的眼睛瞬间被精光填满。
他紧盯着贾玌,上下打量一番,赞叹道:“贾千户如此年轻,竟有这般功绩,实乃我大庆之幸!”
未等贾玌开口,李成上前笑着插话。
“熊将军独具慧眼啊,贾副千户今年也不过虚岁十三。”
这他们是十三岁!?
熊文龙很想讲这句话骠出来,碍于礼貌还是吞下肚子。
看向眼前这身材高大,容貌俊秀的少年,嗯就是脸长得稍显稚嫩。
“听闻指挥使说起过此前侯爷安排个武勋弟子前来辽东,本欲将其安排至大兴堡插个名,不想主动请缨到这西平堡,而今看来,你给西平堡添光了哈哈哈!”
熊文龙走上前,拍了拍贾玌的肩膀,感慨万分。
待到你及冠之时,也不知道你能走多远,后生可畏啊。
这时,一名士兵匆匆进来禀报:“禀报各位大人,前方斥候已发现后金此次南下主力。”
千户所内气氛一变,众人亦是看向熊文龙。
熊文龙沉声道:“让斥候详细说来。”
斥候喘着粗气说道:“大人,后金主力三千余人已在辽河附近集结,现正在渡河。其军中悬挂镶蓝旗,士卒个个身披铠甲。依他们的行军速度,估计明日午时便能抵达西平堡附近。”
众人闻言,面色愈发凝重。
镶蓝旗、个个披甲!
嚯哦!看来是对上八旗精锐了。
王猛见熊文龙沉思不语,主动上前跟来报的斥候说话。
“还有什么其他消息需要禀报吗?”
斥候抱拳回道:“回千户大人,后金军中三车辎重中似乎有攻城器械,距离太远无法探清。”
王猛脸色一沉对着斥候挥挥手示意他退下,转身看向熊文龙:
“原以为这次后金南下也不过是掳掠百姓,及其粮草的,没想到居然想攻打西平堡,幸好我等提前获得先机,那俘虏林宇这一次倒是立了大功。”
熊文龙回过神来,说道:“莫慌,虽然是镶蓝旗,但我西平堡现在兵力足足五千人,依托城墙防守,没有任何压力。”
但熊文龙脸上的还是没有一丝轻松的神情,走到案牍边上,狠狠的砸下一拳。
“碰!”
呼出一口气。
“我更担心的是,后金是否还会有后续的兵力继续增援;亦或者,这三千人、这支镶蓝旗,有可能才是真正的先锋部队!”
众人听了,心中又是一沉。
王猛说道:“将军,若真是如此,那我们可要将此消息送到广宁城,做好万全准备。”
熊文龙点了点头:“不错,待会我会修书一封。当务之急立刻派出更多斥候,密切监视后金的动向,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王千户,立即清点一下堡中物资,以及军械,带人巡视城墙是否有不对的地方,应对接下来的大战!”
“至于李千户和贾副千户,你二人一番大战得圣归来,就先行下去休息吧。”
李成千户和贾玌齐齐向熊文龙鞠躬行礼:“多谢将军,末将告退。”
待二人离开后,熊文龙再次叮嘱王猛:“王千户,今夜务必严加防守,尤其是城墙,提防后金半夜突袭,不可有丝毫大意。”
王猛郑重应道:“将军放心,末将定当竭尽全力,确保万无一失。”
熊文龙微微颔首:“好,去吧。”
王猛转身离去,开始着手安排夜间的防守事宜
熊文龙沉思片刻:“先不忙,且看看我们自身的防御能否抵挡得住,若实在不敌,再行求援。”
第18章 大战起
第二日中午,后金镶蓝旗三千兵马已聚集完毕。然而与之前战报不同的是,斥候探查发现后金还额外多了一千五百名辎重兵正赶往西平堡方向。
后金的三千名兵马已在西平堡五里外安营扎寨,距离城池不过两千五百米。
后金帐中...
苏察阿敏正端坐于大帐之中,案桌上已经铺好了整个辽东的地图。
大帐座下的一魁梧壮硕的大汉面带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得苏察阿敏哈哈大笑。
“金突兀,就这么沉不住气吗,眼下都来到这西平堡下了,何愁没有你大展身手的时候。”
金突兀见苏察阿敏如此开心,心中顿觉有戏,感觉说道:
“贝勒爷,此前我们派去的五百多骑兵竟被这大庆给打败了,就连博尔坎都死了,我心中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这一路走来,连个村民都没抓着,我这怒火没处发泄呀!如今到了这西平堡,我想先去立个头功,挣个脸面!我带小贝勒去那堡前叫阵,斩杀几个大庆将领,让他们瞧瞧我们镶蓝旗的厉害!”
苏察阿敏微微眯起眼睛,打趣般的笑道:“哦?你有这般信心?要知道,这大庆也并非全是无能之辈。”
金突兀挺起胸膛,大声说道:“贝勒爷,俺可是镶蓝旗的第一巴图鲁!这小小的西平堡,能有谁是我的对手!我定能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这时,一旁的苏察阿礼兴奋地凑过来:“阿玛,就让我跟金突兀去吧,大庆军队当年集结三十万军队在沈阳与我们五万人交战都能落败,我也想看看这到底有多软弱,将领有多无能!”
苏察阿敏似乎被说到了爽点,毕竟那场大战,他是功不可没的,看着儿子期待的眼神,笑了笑说道:“也罢,金突兀,你便去叫阵,杀两个大庆将领,提提咱们的士气。也让阿礼见识见识真正的战争。
此次出征,本就是想给阿礼一个成人礼,让他知晓战争的残酷。那五百骑兵的失利算不得什么,阿礼你要记住,
我们可是镶蓝旗!”
苏察阿礼被说的热血沸腾。
金突兀赶紧上前单膝跪安,大声应道:“多谢贝勒爷!定不辱使命!”
说罢,金突兀转身大步走出大帐,不多时就传来的士兵们的呼喊声。
“金突兀大人必胜!”
“让大庆人见识咱们的厉害!”
金突兀与苏察阿礼骑上战马,手持弯刀,带着一千骑兵直奔西平堡而去。
苏察阿敏也登上高处,准备观战。
西平堡前,金突兀耀武扬威地高声叫骂:“大庆的鼠辈们,快快出来受死!”
...
熊文龙以及贾玌还有千户们正在千户所中议事商量对策,统筹着斥候所来报的各种消息。
突然,一名传令兵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将军,南门扎营的后金骑兵有动静,正率领约一千骑兵前往南门奔来!”
众人闻言,纷纷放下手上的东西,急忙赶往城墙。
刚来到城墙不多时,便瞧见一名后金将领率领一千骑兵在西平堡南门三百米处停下。
那将领更是独自一人驾马到离南门一百米处,在城下高声大喊:
“大庆的鼠辈们,快快出来受死!”
“城上的缩头乌龟们,有种就出来与爷爷一战!”
熊文龙怒目而视,喝道:“贼子休得张狂!”
金突兀冷声大笑,高声呼喊:“我乃镶蓝旗的巴图鲁金突兀,尔等谁敢与我一战!”
城墙之上,贾玌、李成、王猛以及熊文龙及其麾下将领已严阵以待。
贾玌见此情景,热血上涌,抱拳请战道:“将军,卑职愿出城迎战,斩此敌将!”
熊文龙看向贾玌,念及贾玌年轻,微微皱眉,并开口答应。
思索片刻对着麾下一众将领问道:
“是否有人愿意上前一试。”
众将面面相觑,一时间无人应答。
此时来人也是表明身份,镶蓝旗的第一巴图鲁,其武力必定非凡无比。
熊文龙见众人不答,于是再次发问:“诸位,谁愿出战?”
一名身材壮硕的将领挺身而出:“将军,末将愿往!”
熊文龙微微点头:“好,多加小心!”
那将领拱手道:“将军放心!”
说罢,转身大步走下城墙,翻身上马,手持长枪,向着那金突兀冲去。
金突兀见状,冷笑一声,双腿一夹马腹,挥舞着长斧迎了上去。
两人瞬间交错,兵器碰撞,发出 “铛” 的一声巨响。
金突兀力大无穷,凭借手中战斧势重,那将领只觉手臂一阵发麻。
金突兀趁势回击,长斧带着风声砍来。将领连忙侧身躲避,同时长枪刺出。第二回合,双方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
然而,几个回合下来,金突兀越战越勇,招式愈发势大力沉。那将领渐渐力不从心,招式出现破绽。
金突兀看准时机,猛地一挥长斧,将将领的长枪磕飞。将领大惊失色,想要回马逃离,却被巴图鲁赶上,一斧砍在背上。
将领们哼叫一声,口溢鲜血,差点跌落马下,双手紧握缰绳向城门奔去。
金突兀见状也不追赶,放声大笑:“就这点本事,也敢来应战!”
将领们哼叫一声,口溢鲜血,差点跌落马下,双手紧握缰绳向城门奔去。
金突兀见状也不追赶,放声大笑:“就这点本事,也敢来应战!”
后金的骑兵们欢呼雀跃,大声呼喊着满语,虽然不知道说的什么,但不用想也是为金突兀喝彩。
城墙上,的士兵们见此情景,士气大跌,有的士兵面露惧色,眼中满是惊慌,但有的士兵却咬牙切齿,死死的盯着金突兀以及下方的一千骑兵。
熊文龙麾下的将领们面露忧色,他们深知那落败将领的实力,却没想到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贾玌见此,再次抱拳向熊文龙请战:“将军,卑职愿出战,定斩此贼!”
熊文龙眉头紧皱,劝说道:“贾千户,此人勇猛异常,不可轻敌。”
千户李成这时说道:“将军,此前贾千户在晒谷场能举起六百斤的石碾,想必有非凡的力气,或许可一战。”
熊文龙惊讶道:“竟有此事?但战前叫阵较量可不单单是比拼力气。”
贾玌坚定地说道:“将军,卑职有信心,定能胜他,还请将军应允。”
熊文龙犹豫再三,最终点头:“好,多加小心,如若不敌不可恋战;莫要中了敌人的激将法,坚守城池,等待时机方为上策。”
贾玌大喜,翻身上马,策马而下,直奔金突兀而去。
第19章 斩你首级扬我威名
跟随金突兀而来的苏察阿礼,一脸亢奋,眼中闪烁着对战斗的狂热渴望。他紧紧攥着拳头,心中暗想:“若我能如金突兀那般英勇杀敌,阿玛定会对我另眼相看。”
就在这时,贾玌策马朝着金突兀疾驰而去,金突兀见来者是个少年,脸上流露出轻蔑之态,高声嘲笑道:“大庆无人矣?竟遣个毛头小子前来送死!”
忽然,金突兀的目光落在贾玌座下战马上,眼神瞬间杀意弥漫,暴怒骤起。
座下居然是博尔坎的战马。
提起战斧,驱马奔向贾玌,口中大喊:
“小子受死!”
贾玌策马奔向金突兀,只见他手持四米长的金戈破军槊,槊锋在阳光下寒芒闪烁。
临近之时,怒喝一声:“狂妄之徒,今日我便斩你首级扬我威名!”
言罢,挥动金戈破军槊,槊风呼啸,凭借兵器之长,抢占御敌先机。
金突兀无奈,横起长斧招架,只感一股巨力袭来,心中暗自惊诧:“这庆将力气竟如此之大,竟能压制我的斧头!”
两人瞬间交错而过。
金突兀突然勒马而停,对着主角高喊一声:
“我不斩无名之辈,可愿留下姓名?”
贾玌冷哼一声:“我乃宁国公之后贾玌,今日定取你性命!”
说罢,两人再次冲向彼此,激战在一起。
第二回合,横槊劈砍,金突兀斧法刚猛,竭力抵挡槊的强大攻势。
金突兀怒目圆睁,吼道:“小子,有点能耐!但也不过如此!”
贾玌冷哼道:“少啰嗦,看招!”
第三回合,贾玌凭借金戈破军槊的长度优势,拉开距离,频频攻击金突兀难以防守之处。连绵的攻势压得金突兀心中渐生烦躁,他的长斧根本触及不到贾玌。
十二个回合下来,金突兀体力稍显不支,手臂开始发麻疲软,招式也变得迟缓。贾玌瞅准时机,猛地一挥金戈破军槊,槊尖直刺向金突兀的手臂,瞬间破开臂甲划开衣袖。
金突兀躲闪不及,手臂受伤,鲜血汩汩流淌。
疼得龇牙咧嘴,心中惊怒不已,但嘴上依旧不服输,当即骂道:“小兔崽子,竟敢伤我!”
贾玌乘胜追击,槊法愈发凌厉。金突兀疲于应对,破绽愈发增多。
此时,城墙上的士兵们齐声高呼:“贾千户威武!杀了他!”
后金的骑兵们则面露紧张之态。
贾玌大喝一声:“受死吧!” 用尽全身力气,一槊狠狠劈向金突兀的脑袋。金突兀来不及抵挡,只听得 “噗” 的一声,头颅滚落,鲜血四溅。
贾玌将金戈破军插入金突兀的头颅,高举金戈破军槊,大声喊道:
“犯我大庆者,虽远必诛!”
城墙上士兵们士气大振,顿时欢呼之声响彻天际。
“犯我大庆者,虽远必诛!”
“犯我大庆者,虽远必诛!”
...
苏察阿礼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身旁的镶蓝旗骑兵们惊慌失措,阵型都有所动荡。
那远在高处的苏察阿敏亦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不可能,金突兀可是我镶蓝旗的第一巴图鲁,武艺超群、力大无穷!!!”
竟然就这样命丧黄泉?
赶忙对着身边的亲卫说道:“赶快传令阿礼速速调兵回营,让其万事谨慎,莫要中计!”
...
贾玌斩杀金突兀后,策马向前,来到距离后金骑兵一百米之处,再次高声怒喝:“尔等建奴,还有谁敢来一战!我贾玌在此,定叫你们有来无回!”
后金将领们相互对视,竟无人敢应答。
贾玌又道:“我大庆儿郎,个个英勇无畏,岂会惧怕你们这群蛮夷!今日就让你们知晓,犯我边境者,必诛之!”
城墙上的士兵们也跟着齐声高呼:“贾千户威武!贾千户威武!”
苏察阿礼望着威风凛凛的贾玌,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胆怯,但又想到自己的身份,咬咬牙喊道:“谁去杀了这小子,重重有赏!”
然而,依旧无人敢动。
连金突兀都被直接斩于马下,就算有再丰厚的赏赐也没命享用啊!
贾玌见状,哈哈大笑:“看来你们后金也不过尔尔,尽是些无胆鼠辈!”
就在这时,一名马甲边的传令兵匆匆赶来,对苏察阿礼说道:“贝勒爷有令,让您带兵回去,不可停留!”
苏察阿礼虽心有不甘,但也不敢违抗命令,只得喊道:“撤!”
后金骑兵们迅速转身撤退。贾玌见他们撤退虽有心追击,但想到这一千多骑兵皆身着铠甲,八旗兵战力不容小觑,不敢贸然行动,便勒住缰绳。
随后,贾玌也率领兵马回到西平堡。
熊文龙早已在城门口等候,见贾玌归来,脸上满是欣喜之色:“贾千户,今日你可是大大涨了我军威风!此番过后,我定当为你请功。”
贾玌赶忙下马,抱拳说道:“将军过奖,若非将军指挥若定,末将怎能取胜。”
王猛心中清楚,今日这情形,估计贾玌很快不久后就要与他平级了,也凑上前来,称赞道:“贾千户之勇,堪比当年张飞据断水桥,一声怒喝,吓退曹军!”
贾玌忙道:“王千户莫要打趣,属下目前这点实力怎敢与翼德将军相提并论。”
李成千户说道:“后金此番铩羽而归,想必这攻城器械未到,怕是不敢再来侵扰。”
熊文龙微微摇头,神色凝重地道:“不可掉以轻心,要知那后金贼心不死,应当加强防备,以防其卷土重来。”
众人齐声应道:“是!”
第20章 西平堡之战
后金营帐内...
苏察阿敏满脸怒容,猛地将手中的酒杯砸向地面,“啪” 的一声,酒杯瞬间粉碎。
“可恶!金突兀竟然败亡!” 他双目圆睁,胸膛剧烈起伏。
身旁的苏察阿礼也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恨恨说道:
“阿玛,那贾玌着实可恶,明日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苏察阿敏转头看向一旁的偏将,厉声道:“米仲的辎重营还有多久能到?”
那偏将赶忙躬身答道:“贝勒爷,米仲将军的兵马此时已至子河,约一个半时辰便能抵达营帐。”
苏察阿敏怒目而视:“若不能在今日太阳落山之前送达,全部问斩!”
偏将吓得冷汗直冒,连忙应道:“贝勒爷息怒,想必不会有误。”
苏察阿敏怒喝道:“息怒?知道金突兀是谁吗?那可是跟随我征战多年的大将,我镶蓝旗的第一巴图鲁!”
营帐内众将士皆噤若寒蝉。
此时,一名探子匆匆跑入营帐,跪地禀报:“贝勒爷,西平堡内似有增兵迹象堡垒人数经探明,兵卒足有两千人。”
两千人?哼!
苏察阿敏冷哼一声:“管他有无增兵,我后金勇士岂会怕了他们!”
“辎重营到了,命令他们连夜搭建好攻城器械以及火炮,明日攻城!”
众人又是一阵高呼,气氛紧张而又充满杀意。
...
次日清晨,天色阴沉,乌云密布,仿佛一场暴雨即将倾盆而下。
西平堡矗立在大地之上,城墙高约八米,厚达数米,由坚固的砖石紧密砌成,坚不可摧。城门由实木打造,外包厚重的铁皮,位于城堡正南方。
城墙上,塔楼高耸,可俯瞰四方;箭楼密布射箭孔,利于攻击;角楼视野开阔,能监控城堡周边。城垛呈锯齿状,间距适中,为守城士兵提供了良好的掩护。
城外,后金的营地井然有序。营帐呈环形分布,中央是物资堆放区,投石机、云梯等攻城器械整齐排列。
投石机巨大而狰狞,由粗壮的木材构建,能投掷百斤重的巨石。云梯由坚实的木材制成,长度超过十米,结构稳固。
城外是一片平坦的开阔地,远处有一条浅浅的河流,对攻城影响不大。但即将到来的暴雨,让地面变得泥泞湿滑。
苏察阿敏骑在高头大马上,挥舞佩刀指向城墙,大声吼道:
“西平堡内的汉人给我听着,我乃后金国贝勒苏察阿敏,此刻开城投降,我尚且留尔等一条性命,如若我破开城门,那必将是鸡犬不留,若是大开城门我必许诺财富、美人、封官赐爵不在话下!”
城墙上,熊文龙冷笑一声,大声回应:“苏察阿敏,你这蛮夷胡虏,休想让我等屈膝投降!我大庆儿郎,誓与西平堡共存亡!”
苏察阿敏闻言,脸色愈发阴沉,怒喝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待我大军攻破城池,定让你们生不如死!”
“勇士们,今日必破此城!城破之后,论功行赏,土地、美人、牛羊、财帛,皆归尔等!”
他目光冷冽,神色狠厉,骑马来回奔走,鼓舞着士气。
士兵们齐声呐喊,声震云霄。
攻城器械被缓缓推向前,火炮也已准备就绪。
而昨夜连夜搭建攻城器械的辎重兵也是披上薄甲拿上兵器,充当炮灰,
他们本来就是大庆子民,不过被强制抓来充军,
这也是为什么出现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评价。
因为其女真人真的很少。
后金士兵们表情紧张而兴奋。辎重兵们推着简易云梯,率先向前冲去。“跟上,别退缩!” 一名士兵喊道。他们脚步沉重,溅起一片片泥水。
城墙上,熊文龙沉稳冷静,目光炯炯地来回巡视。“注意城下动静,弓箭手准备射击!”
熊文龙大声指挥着,神情肃穆且专心。
防守方的士兵们迅速拉弓搭箭,严阵以待。
“放箭,别让他们靠近城墙!”
一名士兵高呼着,额头满是汗水。
战斗开始,投石机率先发动。“嘎吱嘎吱”,巨大的投石机发出沉闷的声响,将巨石抛向城墙。
巨石砸在城墙上,砖石崩裂,尘土飞扬。
后金那躲在攻城器械下以及有着刀盾手掩护的神射手也纷纷施展出精湛的箭术,利箭如飞蝗般精准地射向城墙上的士兵。
“啊!”
一名名守城士兵被箭射中,惨叫着倒下。
熊文龙将局势收入眼底,大声喊道。
“开炮!”
早在炮台上蓄势待发的火炮爆发轰鸣的响声。
“轰”
“轰”
炮弹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呼啸而出,直直砸向那正被推着朝城墙靠近的云梯。
瞬间,云梯处木屑纷飞,推动云梯的辎重兵们被炮弹的冲击掀翻,肢体破碎,鲜血四溅,
然而,在牛录的威逼下,后金士兵们没有停下脚步。前面的士兵倒下,后面立刻又有士兵补位顶了上来,继续推动云梯。
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奈,却又不得不服从命令,艰难地在炮火中朝着城墙推进。
后金辎重兵们扛着云梯冲到城墙下,云梯架上城墙,其余士兵们手脚并用,奋力攀爬。
“推下去!” 城墙上的士兵们齐声高呼,滚木礌石纷纷滚落,砸中云梯上的士兵,鲜血四溅,惨叫声此起彼伏。
“啊!” 一名后金士兵从云梯上坠落,发出绝望的呼喊。
与此同时,一小股后金骑兵迅速绕至西平堡的东西两侧,甩出铁钩,试图攀爬上城墙。
“跟我来!” 贾玌大喝一声,带领一队士兵冲向东侧城墙。
“杀!” 贾玌手起槊落,将一名刚爬上城头的后金士兵刺落城下。
“兄弟们,守住!” 他大声呼喊,鼓舞着士气。
南门的正面战场上,后金的投石机和火炮不断轰鸣。
“轰!轰!”
炮弹和巨石砸向城墙,城墙上的防御工事受到冲击。
西平堡的炮台和震天雷也予以回击。
“轰隆隆!”
丢下城墙的震天雷爆炸,火光冲天,后金士兵伤亡惨重。
“给我冲啊!” 一名牛录挥舞着长刀,指挥士兵继续进攻。
攻城车缓缓推进,如移动的堡垒,外面包裹着厚厚的牛皮,内部士兵严阵以待。
“倒油,点火!” 熊文龙果断下令。
热油倾倒而下,瞬间燃起大火,攻城塔陷入火海。
后金士兵试图破坏城门,但被城墙上泼下的热油和箭矢击退;滚烫的热油和密集的箭矢,给后金造成了巨大的阻碍。
“啊!” 后金士兵纷纷倒下。
贾玌在东侧城墙上左冲右突,金戈破军槊挥舞如风。
“来一个杀一个!” 他怒吼着,杀红了眼。
一名后金牛录爬上城头,率领周围士兵组成战阵与贾玌展开殊死搏斗。
“受死吧!” 贾玌大喝一声,一槊刺中对方胸膛。
...
战斗持续了两个时辰,后金士兵伤亡惨重,但他们依然没有放弃进攻。
苏察阿敏眉头紧皱,思索着破城之策。
“继续进攻,不惜一切代价!” 他怒吼道。
镶蓝旗的精锐士兵们纷纷加入战斗,向着云梯冲去。
熊文龙见势不妙,大声喊道:“随我来,守住云梯!”
城墙上展开了激烈的厮杀,鲜血染红了地面。
贾玌射杀了几个试图攀爬城墙的后金士兵后,又迅速冲向云梯处,与企图登上城墙的敌人展开殊死搏斗。
“啊!” 一名后金士兵被贾玌一脚踹下云梯。
战场上硝烟弥漫,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仿佛人间炼狱。
又过了半个时辰,后金的进攻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
贾玌身上的铠甲已经多处破损,手臂也被敌人划伤,但他的眼神依然坚定。
“绝不退缩!” 他高喊着,继续杀敌。
这时,又有几名后金精锐爬上了城墙,贾玌怒吼着冲过去,瞬间将敌人斩杀。
“好样的,贾千户!” 士兵们欢呼起来。
直到未时,战斗已经持续了近三个时辰。
后金士兵终于开始出现退缩的迹象。
第21章 突袭
夜幕如墨,笼罩着西平堡。白日里那场激烈的战斗,让这座城堡暂时归于平静,却也弥漫着越发凝重的紧张气氛。
西平堡内,熊文龙将军的营帐中烛火摇曳不定。熊文龙面容严肃,目光坚定,与几位将领围坐在一起,共同探讨着今日之战的种种以及明日可能的局势。
“今日这一仗,后金来势汹汹,虽未破城,但我军也有损失。” 熊文龙声音沉稳。
熊文龙麾下的陈罗千户接过话头,说道:“熊将军,后金兵力不比我们多,攻势虽猛,却也未能得逞。” 他的脸上透着疲惫但并未有紧张之色。
王猛附和道:“确实,而且金突兀被斩,后金士气受挫,我们占据优势,此前我也是多次听到这号人在海州城以及辽阳城担任先锋以及先登的事迹。”
说话间,他的眼神中满是自信。
熊文龙微微点头,目光深邃:“不过,仍不可掉以轻心。据我观察,后金今日的攻城器械多有损毁,按照他们辎重营的人数,他们的火药和火炮储备应是有限。但我们也不能大意,要做好万全准备。”
贾玌坐在一旁,沉思片刻后说道:“将军,依卑职看,后金明日或许会全力一搏,但也未必。”
贾玌隐隐有此直觉,他说不上来为什么,所以话不说满。
熊文龙看向贾玌,说道:“不管如何,我们都要做好应对的准备。我已决定,若明日后金全力攻城,让我麾下的陈罗与你一同率领三千养精蓄锐的骑兵,大开城门冲击敌阵。”
贾玌听闻,心中甚是欢喜,捏了捏拳头,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满满安全感。多日的拼杀,他所掠夺的能量滋养着他的肉身,他的力量估摸已然接近千斤之力。
霸王之勇,不在话下
起身向熊文龙抱拳道:“末将定当全力以赴!”
...
与此同时,后金营地中灯火通明。苏察阿敏脸色阴沉地坐在主位上,苏察阿礼站在一旁,神色同样凝重。
“今日之战,竟如此不顺!” 苏察阿敏愤怒地拍着桌子,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苏察阿礼咬牙切齿道:“阿玛,这股庆军着实难缠,还有这西平堡的防守,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固。”
苏察阿敏眉头紧蹙,目光中流露出狠辣之色,语气中满是愤恨:“倘若我之金突兀仍在,想必已然能够攻上城墙。其之身死,实令我镶蓝旗蒙羞。明日,无论付出何种代价,定要拿下这西平堡!”
一名心腹将领进言道:“贝勒爷,咱们今日持续一整天的进攻,伤亡颇为惨重,攻城器械损坏以及消耗众多,估摸仅够使用两次攻城了。”
苏察阿敏冷哼一声:“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明日全力以赴。不过,为以防万一,需留下一千精骑兵保护我与阿礼的安全,其余人下马攻城。”
“可惜周边的百姓都被大庆的人提前疏散了,不然的话……”苏察阿礼欲言又止。
苏察阿敏狠狠道:“哼,得亏他们提前疏散了百姓,否则我必定来一次清野,抓齐老弱妇孺逼迫他们攻城,动摇西平堡守军的军心。”
夜渐深,西平堡内,士兵们抓紧时间休息,为明日的战斗积攒力量。铁匠铺里火星四溅,工匠们正争分夺秒地赶制着武器和箭头。
百姓们也纷纷帮忙搬运物资,每个人的脸上都透着坚定和决绝。
熊文龙在城墙上巡视,看着忙碌的士兵和百姓,心中感慨万千:“乡亲们,为了保卫家园,我们定要血战到底!”
“将军放心,我们与西平堡共存亡!” 士兵们齐声高呼,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回到营帐,熊文龙再次与将领们商议细节。
“陈千户,明日出城冲击敌营,务必果敢坚决,打乱他们的部署。” 熊文龙目光坚定地叮嘱道。
陈罗抱拳应道:“将军,属下明白!”
此时,一名探子来报:“将军,后金营地有动静,似乎在调配兵力。”
熊文龙眉头一皱:“密切监视,有任何情况立刻来报。”
第二天清晨,天色微亮,后金大军在城外严阵以待。苏察阿敏骑在马上,挥舞着佩剑,大声喊道:“勇士们,今日破城,杀光他们!”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投石机再次发动,巨大的石块和燃烧的火球飞向城墙。“嘎吱嘎吱” 的声音中,城墙仿佛在颤抖。
城墙上,熊文龙大声指挥:“放箭!投石!”
一时间,箭雨纷飞、大炮齐鸣、滚木礌石纷纷落下。士兵们满脸汗水,却依旧动作迅速,神情紧张。
贾玌与陈罗率领着士兵们在城门内心急如焚却又强自按捺,满心焦急地等待着,翘首以盼熊文龙下达命令。
“将军,时机是否已到?” 王猛千户问道,神情略显焦急。
熊文龙观察着城外局势,说道:“再等等,按兵不动。”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一分一秒过去,当后金镶蓝旗的精锐开始逐步展开进攻,一点点靠近城墙之际。熊文龙凝望着后金阵营之外那压阵的一千多名后金精锐骑兵,内心不禁泛起了犹豫。
然而,熊文龙很快便果断下令:“开城门,杀!”
城门缓缓打开,贾玌一马当先,陈罗紧跟其后,二人一左一右率领士兵们如猛虎出山般往两个方向冲向敌军。
后金士兵没想到西平堡会主动出击,未成军阵的前方炮灰被瞬间冲垮场面混乱无比。
陈罗挥舞着长刀,大声呼喊:“杀啊!”
贾玌身先士卒,金戈破军槊所到之处,鲜血飞溅。
“杀,为了大庆,为了辽东,死战不退!” 士兵们呐喊着,士气如虹。
...
苏察阿敏见大庆的军队突出一支骑兵,并未慌张,而是立即下令:“迅速列阵抵御!”
只见后金的两千精锐迅速行动,结成紧密的军阵。
苏察阿敏接着部署手下:“派五百精骑去支援,务必堵住城门,解决那些出城的骑兵,不得让他们退回城中!”
那五百精骑领命后,如疾风般冲向城门方向。
然而,等这五百骑兵冲上去后,将领却察觉情况不对。
“不好,中计了!” 苏察阿敏转头对儿子苏察阿礼急切说道,“这城门处出来的骑兵数量多得出乎意料,粗略一算,足有一千多人,且城门处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看这架势,西平堡中的兵力绝不止两千人,怕是起码有四千人!”
此时,苏察阿敏父子率领的五百骑兵看到主角贾玌带着一股奇兵,势如破竹地冲破了镶蓝旗的阵型,直奔他们而来。
尽管刚刚派出去的五百骑兵全力阻挡,但根本无法遏制主角的凌厉攻势。
贾玌犹如战神下凡,金戈破军槊在他手中虎虎生风,此刻的他仿若霸王再世,所过之处,敌人非死即伤。战马嘶鸣,蹄下泥土四溅。
在他身后,大庆的骑兵们个个勇猛无畏,武器的碰撞声响彻云霄,箭矢如飞蝗般在空中穿梭。不时有士兵中箭倒下,被后面的战马践踏。
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与漫天的黄沙混在一起,形成一幅血腥的画面。
转眼间,贾玌已杀出一道缺口,带着大庆的骑兵如洪流般冲向苏察阿敏父子率领的五百骑兵。
而呈现在贾玌面前的,便是抬眼可望的镶蓝旗大纛旗,以及大纛下那颗封官拜爵的人头,镶蓝旗领袖——苏察阿敏!
第22章 大胜
贾玌带领着骑兵如狂风般席卷而来,马蹄声响彻云霄,所到之处,后金士兵纷纷被金戈破军槊斩于马下。
一路纵马疾驰,悍然在一众骑兵当中杀出一条两米宽的战线,将战场分割开来,所向披靡,无人可挡。
大庆骑兵得以在此路紧跟在贾玌身旁冲杀而出。
苏察阿敏父子惊恐地看着贾玌逐渐逼近,心中充满了慌张。
苏察阿敏连忙给身旁一位牛录下令:
“快,再率三百骑前去阻挡!”
身旁的牛录见贾玌如此威猛的状况,心中不禁生出深深的胆寒之意。贾玌连续突破其步兵战阵,就连后续匆匆赶来阻拦的五百骑兵,也都被他杀穿。
军令难违,只得咬牙强行打起士气,大声喊道:
“天神庇佑,杀!”
而后一马当先,率领三百骑兵朝着贾玌所在之处冲杀而去。
战场上,尘土飞扬,喊杀声震耳欲聋。贾玌身骑黑色战马,手持金戈破军槊,双目通红,杀意绽放。
怒吼道:“贾玌在此,谁敢挡我!” 那声音如雷霆般炸响,令身后的大庆骑兵们热血沸腾。
贾玌率领的庆军骑兵再次汇聚,形成阵势,如汹涌的黑色洪流,以锐不可当之势冲向后金军。苏察阿敏同时命令大纛后移。
然而,他的命令还未完全传达出去,贾玌已经如闪电般冲入了三百骑的防线之中再次拉开一条血路。
在贾玌的猛攻下,后金的三百骑兵防线瞬间崩溃。那前来阻挡的牛录,还未看清贾玌的动作,便被一槊扫落马下,生死不明。
贾玌挥舞着手中的长槊,每一次攻击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千斤之力仿佛无穷无尽,所到之处,后金士兵纷纷倒下。那满是杀意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贾玌轻松地冲破了这毫无战意的三百骑的防线,向着苏察阿敏父子逼近。
苏察阿敏见大势已去,心中充满了恐惧。他转身对身边的亲兵喊道:“撤退!保住性命要紧!”
说罢,他便策马逃离。
后金士兵们惊慌失措,他们的防御在贾玌面前如同纸糊一般脆弱。原本整齐的战阵,在贾玌的冲击下变得混乱不堪。
贾玌挥舞着长槊,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阵劲风,槊尖所至,鲜血飞溅。他如同战神下凡,无人能敌。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冲破敌阵,斩敌大纛!
“跟我冲!” 贾玌再次大喊,他的战马嘶鸣着,蹄下扬起一片尘土。身后的骑兵们紧紧跟随,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对胜利的渴望和对贾玌的信任。
贾玌冲破防线后,继续向着苏察阿敏父子逼近。他死死望着那逐渐后移的军中大纛,大喊道:“后金贼寇,今日便是你们的末日!”
身后的大庆骑兵们在他的带领下,势如破竹,纷纷跟上了他的步伐。
贾玌再次大喊:“夺旗之功就在眼前,封官拜爵,宁有种乎?”
士兵们被他的话感染,齐声高呼:“杀!杀!杀!”
后金士兵见大纛后撤,士气全无,纷纷往后逃窜。
贾玌如入无人之境,径直来到大纛跟前。他拉起缰绳,座下战马也随之腾空越起。
贾玌举起金戈破军槊,朝着大纛狠狠一斩!
只听“咔嚓”一声,碗口粗的大纛旗杆应声而倒。
后金士兵瞧见这一模样,顿时胆寒心惊,惊慌失措。
有不堪者更是吓得大喊:“大纛倒了!大纛倒了!”
贾玌用金戈破军槊挑起镶蓝旗大纛,高声吼道:
“大纛已倒,降者不杀!”
跟随的骑兵也纷纷跟随呐喊。
“大纛已倒,降者不杀!”
“大纛已倒,降者不杀!”
而远在西平堡城墙上的熊文龙等人,瞧见这副场景,也纷纷呐喊:“敌纛已倒,众将士随我全力出击!”
大庆士兵纷纷呐喊起来,士气大盛。
贾玌斩倒大纛,却未停歇,继续朝着那逃窜的苏察阿敏追去。
苏察阿敏惊慌失措,不断催促战马加快速度。
“保护贝勒爷!” 他身旁的亲兵们喊道,二十个亲兵纷纷冲向贾玌,试图阻拦。
贾玌冷哼一声,手中长槊一挥,瞬间斩杀数人。
在距离苏察阿敏百步之时,贾玌弯弓搭箭,弓弦发出 “嘣” 的一声响,利箭如流星般射出,直接射中苏察阿敏座下战马。
战马刺痛而嚎,猛地倒地,连带着苏察阿敏一起摔落在地。
苏察阿敏的儿子苏察阿礼见此,想要停下,口中呼喊着:“阿玛!阿玛!”
身旁的士兵赶紧拦住他,说道:“小贝勒,快走!贝勒爷已经没救了,您要留下最后的血脉!”
在距离苏察阿敏百步之遥时,贾玌眼神一凛,右手猛地从背后抽出一支利箭,搭在弓弦之上。他深吸一口气,双臂肌肉瞬间隆起,强大的力量灌注于双臂之间。
只听得弓弦发出 “嘣” 的一声巨响,犹如惊雷乍现。那利箭如一道流星般疾射而出,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呼啸着飞向苏察阿敏坐下的战马。
战马猝不及防,被利箭直直射中。它发出一声痛苦而凄厉的长嚎,整个身躯剧烈颤抖。随后,它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向前倾倒。
苏察阿敏毫无防备,随着战马一同重重地摔落在地。他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试图挣扎着起身。
苏察阿敏的儿子苏察阿礼见此惨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眶欲裂。他想要停下马来,口中声嘶力竭地呼喊着:“阿玛!阿玛!”
身旁的士兵心急如焚,一把紧紧拉住苏察阿礼的缰绳,急切地说道:“小贝勒,快走!贝勒爷已经没救了,您要留下最后的血脉!”
贾玌见苏察阿礼在众人的护卫下远逃,微微眯起双眼,神色中闪过一丝思索。随后,他用力勒住缰绳,胯下的战马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阵嘶鸣。
贾玌缓缓回过头,望着那一片狼藉的战场。满地都是后金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鲜血染红了大片土地。丢弃的兵器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硝烟弥漫,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息。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心中涌起一股豪迈之情。
随后,贾玌骑着马走到倒地的苏察阿敏身旁。苏察阿敏满脸痛苦,眼神中透着绝望和不甘,嘴里还在虚弱地呢喃着什么。
贾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说道:“你就是苏察阿敏!”
第23章 请功
贾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说道:“你就是苏察阿敏!”
然而,苏察阿敏此时根本就没有理会贾玌。他趴在地上,痛苦地蠕动着,嘴里发出沮丧的呢喃和哀嚎。
飞驰中的战马突然摔倒,哪怕是在柔软的泥土上,这一摔也足以致命。
只见他像一条濒死的虫,在地上艰难地扭动着身躯。
贾玌用手中的长槊给苏察阿敏翻了个身确认他的身份,此刻他的面容肮脏而又扭曲。
原本刚毅的面庞沾满了泥土和鲜血,混合着汗水,形成一道道污浊的痕迹。他的眼睛因为极度的痛苦而紧闭着,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仿佛拧成了一个死结。
嘴唇干裂,微微颤抖着,似乎还在念叨着什么。原本挺直的鼻梁此刻也歪向一边,颧骨处高高肿起,青紫一片。
几缕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尽管如此狼狈不堪,贾玌还是辨认出了他就是此次镶蓝旗的领袖 —— 后金的贝勒爷苏察阿敏。
贾玌翻身下马,将长槊插倒地上,蹲下身子,并不嫌弃苏察阿敏那一脸的污浊,双手捧起他的脸颊,低声狞笑道:
“我的宝贝,别怕,你不会死的,我定会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哈哈哈!”
苏察阿敏听到这话,猛地睁开眼睛,虽然眼中满是愤怒,却十分硬气的说道: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宁死不降!”
贾玌双手在他身上擦了擦,站起身来,双手抱在胸前,轻蔑地看着苏察阿敏,说道:“想死?没那么容易,你可是我大庆的战利品。”
战后
西平堡内,一片欢腾。百姓们听闻大败后金军队,斩杀敌将,纷纷走上街头,欢呼雀跃。
“大庆军神勇!”
“贾千户威武!”
欢呼声此起彼伏,整个西平堡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
贾玌带着胜利的荣耀,步入府中。熊文龙将军早已在府中等候,见贾玌归来,连忙迎上前去。
“贾千户,此役你功勋卓着,若非凭借你之神勇无畏,麾下将士断无法突破那后金军阵!” 熊文龙满面笑容地说道。
贾玌赶忙拱手,神色间稍露谦逊之态,微微低垂着头,言辞恳切地说道:“将军过奖,此胜并非一人之功,全赖将士们英勇无畏地奋战,其中亦多亏将军的英明谋略。”
熊文龙哈哈大笑,点了点头,说道:“我会速将捷报传往朝廷,让朝廷知晓我等功绩。”
...
三日后,天色刚微微亮起,天京城大门尚未开启,百姓们已然排起长蛇般的队伍,准备入城。约半个时辰后,城门处远远地传来马蹄疾奔之声以及清脆的铃铛声。
只见一传令使手中摇着驿铃,背上插着传令旗,口中高声大喊:“速速让开,八百里加急,辽东大捷!”
门口执勤的士兵当即快步上前,将正门口处的百姓迅速驱散,腾出位置。看着传令使高声呼喊,也跟着周围的同僚聊了起来:“辽东大捷啊,看来是打败建奴了。”
“是啊,自从上次沈阳之战大败后,就没听说......”
话未说完,便被其中一人猛地一巴掌打断,而后压低声音怒喝道:
“你不要命啦!?”
被打士兵脸色一变,脸上露出悻悻之色,不敢再言语。
“唉,不聊那个,据我所知,镇守山海关的似乎是保龄侯史鼐史侯爷吧!”
“唉,对,就是......”
...
奉天殿
庆武帝还在主持着早朝
传令使一路飞奔至皇宫外,便被早已等候的宫廷侍卫拦下。侍卫们引领着传令使,一路小跑着直奔皇宫。
早朝之上,大臣们正为政事争论不休。
“报 —— 辽东大捷!” 传令使的声音在宫殿外响起。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庆武帝精神一振,道:“快传!”
传令使匆匆进殿,跪地呈上捷报。太监接过,呈给庆武帝。
庆武帝徐徐展开捷报,脸上绽放出开心的笑容。转头对身旁的大内总管夏守忠说道:“夏守忠,你来将这捷报念与诸位大臣听听。”
夏守忠接过捷报,清了清嗓子,高声念道:
臣山海关总兵史鼐稽首顿首,谨奏为边捷事。
至治九年五月十七日,后金贝勒苏察阿敏率镶蓝旗三千精锐、一千五百辎重营士兵及五百骑先锋南下,来犯我西平堡边境。
臣令熊文龙将军率部五千将士奋勇迎敌,与之激战于西平堡。
幸赖陛下洪福齐天,将士用命,终将其大败。生擒后金贝勒苏察阿敏,阵斩镶蓝旗勇将金突兀,共计斩杀后金贼众三千一百三十一人,俘获五百余人,夺镶蓝旗大纛、缴获战马千匹、粮草无数。
然此役我军亦有损伤,阵亡将士一千一百余人,伤者五百余人。此皆仰仗圣上天威,臣等方得保境安民。臣等不胜惶恐,伏惟圣鉴。谨奏。
大臣们听闻,纷纷跪地祝贺:“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此次的惊喜来得太过突兀,以至于庆武帝看完战报,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率先开口。
仔细想来,他登基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收到这般的大捷,竟直接打垮了三千后金的镶蓝旗,更是生擒了苏察阿敏!!!
尚未回过神来,庆武帝便被夏守忠的话语拉回了神思。
“陛下,保龄侯还呈报了请功表。”
庆武帝神色一正,说道:“呈上来,嗯!不,你直接当众念出来吧。”
夏守忠应声道:“遵旨。”
随即展开请功表,清了清嗓子念道:
“臣山海关总兵史鼐,诚惶诚恐,稽首顿首,谨奏为麾下将士请功事。
今有西平堡副千户贾玌,忠勇非凡,战功卓着,实乃国之栋梁,当受殊赏。
初,后金贝勒苏察阿敏意图南侵,其军隐秘潜行,然贾玌于巡防之际,警觉过人,率先探得后金南下确切情形,并火速传讯回营。
臣得此情报,方能从容调度,预作筹谋,使我军于战略上先据主动。此一功,关乎全局,贾玌洞察先机之能尽显无遗。
继而,在西平堡战前遭遇交锋,贾玌率所部精锐,奋勇陷阵。
其身姿矫健,胆气过人,于混战之中,力斩后金甲喇额真一员、牛录额真一员,斩首八十七级。此等战绩,已彰其勇冠三军之威,令敌军初尝败绩,锐气受挫。
及至关键之西平堡决战,后金巴图鲁金突兀恃勇叫阵,妄图以一己之威,震慑我军。
然贾玌毫无惧色,挺槊跃马,直取金突兀。交锋数合,终将金突兀斩于马下。
后金大军士气雪崩,军心惶惶,无人应战。
后贾玌亲率一千精骑,冲入敌阵核心。贾玌于阵中成功斩落敌军纛旗,夺得帅旗,。敌军见帅旗已失,防线全面崩溃。
贾玌犹自奋勇,单人独骑,紧追后金贝勒苏察阿敏不舍,终将其生擒活捉。
经详细统计,此役贾玌一人累计斩首三百余级,其功在社稷,其勇可嘉。
贾玌平日于军中,训练勤勉,军纪严明,待麾下将士恩威并施,深得人心。今逢国难,挺身而出,屡立奇功,实乃众将士之楷模,为我大庆之幸事。
臣以为,如此忠勇之士,若不予以重赏,恐寒将士之心,亦难激励后来之人效命疆场。
故臣斗胆,恳请陛下开恩,破格擢升贾玌,赐以厚爵重禄,以彰其功,以励士气。臣不胜惶恐之至,伏惟圣裁。”
第24章 受封
整个奉天殿内寂静无比,听闻夏守忠念完手中的请功表,一众官员都觉得此战功过于离谱。一瞬间,整个奉天门都格外的寂静。
庆武帝缓缓开口,说道:“这贾玌是哪里人?今年多大了?”
夏守忠身后的一名太监早在夏守忠念出贾玌之名时,便去搜罗贾玌的资料了。此时,他赶忙将这一份资料呈递给夏守忠,夏守忠又转而将其呈递给皇帝陛下。
庆武帝看了后先是眉头一皱,暗道:“竟然是宁国府的人。”
不过再往下看其往生经历时,眉头又突然舒展开来,难怪保龄侯如此推崇,接着对着一下文武百官说道:“不曾想贾玌竟然是宁国公之后。难怪如此神勇,想来定是继承了宁国公之勇了。”
武勋集团中,牛继宗听道庆武帝说贾玌是宁国公之后,当即眼神一亮,头顶发痒,率先上前拱手说道:
“陛下,这贾玌出身名门,英勇非凡。此次他战功赫赫,力挫后金,此等大功,当重赏啊!他冲锋陷阵,无畏生死,真乃我大庆的虎将!”
柳芳也紧接着开口:
“陛下,贾玌之勇,实乃我大庆之幸。若不封赏,怎能激励众将士效命沙场?臣认为,以贾玌之功,封侯亦不为过。”
陈瑞文赶忙附和道:
“陛下,臣以为贾玌之功,足以封侯!以往夺旗之功都极为重大,何况他还生擒了后金贝勒苏察阿敏,这等功绩,若不封侯,难以服众。”
此时,文官集团当即反驳。一位文官站出来说道:
“陛下,此事还需谨慎。这贾玌年纪尚小,资历尚浅,骤然封侯,恐难以服众。且此功绩或许有夸大造假之嫌,还需详加核实。”
马尚怒目而视,指着文官说道:
“你们这些文官,只晓得在朝堂上耍嘴皮子,根本不晓得战场的残酷!贾玌的功绩是兄弟们用鲜血换来的,岂容你们这般污蔑!”
文官不甘示弱,回击道:“哼!你们武将就知道喊打喊杀,封赏之事关乎朝廷法度和国家安稳,岂能如此鲁莽!”
侯孝康激动得满脸通红,大声吼道:“你们这群书呆子,知道什么!贾玌在战场上九死一生,为的就是保家卫国,你们却在这里百般刁难!”
另一位文官冷哼一声:“战场杀敌固然有功,但也不能忽视规矩和平衡。武将封侯过多,势必影响朝局。”
牛继宗气得咬牙切齿:“放屁!没有我们武将在前线拼命,你们能在这安稳地议论?”
庆武帝目光扫过众人,神色威严,大声喝道:“都给朕住口!朕自会明察,贾玌之功,朕心中有数。”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皆噤若寒蝉。
庆武帝沉思片刻,说道:“贾玌之功,毋庸置疑。但封赏之事,封侯恐有不妥,略显虚高,封子爵又过低。
朕决定,册封贾玌为勇武伯,赐黄金千两,绸缎五百匹,于京城赐伯爵府邸一座。另赐山文铠一副,封其为山海关总兵府从三品游击将军。
同时,即日起令游击将军熊文龙押送俘虏苏察阿敏即刻回京受赏。朕要亲自会会这后金贝勒,以震我大庆国威。”
庆武帝话音刚落,朝堂之上一片肃穆,文武百官皆低头恭听圣意。此时,一位文官出列,拱手说道:
“陛下圣明,此等封赏既彰贾将军之功,又显陛下之公正。然边境战事仍需绸缪,还望陛下早做安排。”
庆武帝微微点头,说道:“朕自有分寸。此次大捷,当鼓舞士气,巩固边防,以防后金再度来犯。”
众臣齐声应道:“陛下英明。”
庆武帝见状,说道:“若无他事,便退朝吧。”
众人纷纷行礼:“恭送陛下。” 随后散去。
在奉天殿门外,那些五品以下官员正翘首以盼,荣国府的贾政也在其中,心中正揣测着朝堂内的情况。
突然,听到退朝的消息,接着便有人呼唤他的名字。贾政回头一看,原来是镇国公府牛继宗、理国公府柳芳、齐国公府陈瑞文、治国公府马尚、修国公府侯孝康等武勋贵族。
镇国公牛继宗满脸笑容,拱手说道:“贾世兄啊,恭喜恭喜,你贾家出了个了不起的人物,贾玌此次在战场上身先士卒,力挫后金,还生擒了后金贝勒苏察阿敏,立下赫赫战功,故而被封为勇武伯。”
贾政一脸惊喜,然而又带着些许疑惑,连忙拱手说道:“各位世兄过奖,此乃圣上隆恩。只是这封赏,……”
齐国公陈瑞文拍了拍贾政的肩膀,说道:“你贾家玌哥儿此次战功赫赫,这封赏是他应得的,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理国公柳芳捋了捋胡须,说道:“听闻圣上还令熊文龙将军率部回京受赏,可惜玌哥儿未一同召回,不然真想见识一下这位猛将。”
牛继宗也说道:“可不是嘛,我等对玌哥儿也是佩服得紧。这小子有勇有谋,不愧是宁国公之后。”
贾政谦逊道:“诸位大人抬爱了,玌哥儿还需多多历练,故而陛下才会让其留在辽东。”
治国公马尚说道:“这是自然,不过此次战功,足见其非凡。”
修国公侯孝康点头道:“贾家有福啊。”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贾政心中暗自感慨,贾家此次因贾玌而荣耀倍增,也给他今日在各位世兄面前长了脸面。
各位武勋贵族又与贾政寒暄了几句,便各自离去。
贾政望着他们的背影,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今日工部无事务处理,应当那个将此等消息报与家中!”
想着赶紧回府将这好消息告知众人。
刚出宫外,贾政着急地对马夫说道:“快驾车回府!”
马夫应道:“好嘞,老爷!”
贾政又对仆人吩咐道:“你赶紧先小跑着去宁国府找珍哥儿,让他来荣国府一同议事,就说有天大的喜事!”
仆人连忙回道:“是,老爷!”
当即麻溜的跑了出去。
第25章 贾府欢庆
贾珍带着贾蓉急匆匆地来到荣国府,刚一进门,便被林之孝告知贾政尚未回府。
贾珍和贾蓉面面相觑,一脸纳闷。贾珍说道:“这倒是奇了,既叫我们来,怎的他自己还未回?”
贾蓉在一旁附和道:“父亲,莫不是有什么变故?”
贾珍皱了皱眉:“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咱们来都来了,不如去拜见一下老太太。”
贾蓉点头称是。
于是,贾珍对林之孝道:“烦请林管家引路,我们去荣禧堂拜见老太太。”
林之孝应声道:“二位爷请随我来。”
不多时,便来到荣禧堂。
只见贾母端坐在正位,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陪在一旁,林黛玉、贾宝玉也在,王夫人、邢夫人分坐两边,王熙凤则在一旁忙前忙后地招呼着,李纨也在一旁安静地坐着。
林之孝先进去通报:“老太太,珍大爷和蓉哥儿来了。”
贾母忙说道:“快请进来。”
贾珍和贾蓉走进屋内,忙上前请安。
贾珍笑着说道:“老祖宗一向可好?孙儿今儿个带着蓉哥儿来给您请安了。”
贾母笑道:“好,好!快坐,别这么多礼。”
贾蓉也乖巧地说道:“给老太太请安,愿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贾母笑得合不拢嘴:“这孩子,嘴就是甜。”
众人坐下,丫鬟们端上茶果。
贾母问道:“今儿个怎么想着来看我这老婆子了?”
贾珍回道:“侄儿听闻贾政叔叔叫我们来府中有要事相商,谁知叔叔还未回,便先来拜见老太太。”
贾母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想来是朝堂之事耽搁了。”
此时,王熙凤笑着插话道:“珍大爷,这几日可少见您来走动,莫不是把我们这边都给忘了?”
贾珍忙道:“凤妹妹这可就冤枉我了,这不是一得空就来了嘛。”
王夫人说道:“珍哥儿,最近府上可都安好?”
贾珍应道:“都好都好,劳婶子挂念。”
探春笑道:“珍大哥今日来,定是有什么新鲜事儿要说与我们听。”
贾蓉在一旁憨笑道:“三姑姑这可把我们想简单了,我们就是来给老太太请安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好不热闹。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通报声:“二老爷回府了!”
贾珍和贾蓉对视一眼,起身说道:“那侄儿们先去见贾政叔叔。”
贾母摆摆手:“去吧去吧。”
还未等贾珍跟贾蓉出去,门外又传来通报:“二老爷前来拜见老太太。”
众人听闻,皆静了下来,目光齐齐转向门口。不多时,贾政迈步走进荣禧堂,神色间难掩兴奋与激动,先恭敬地向贾母请安。
贾母微笑着说道:“老二,快坐下说话。”
贾政依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扫过众人,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母亲,珍哥儿,确实有件大喜事。”
众人一听,都竖起耳朵,目光紧紧盯着贾政,满心好奇与期待。
王熙凤性子急,率先忍不住开口问道:“二老爷,瞧您这喜气洋洋的,莫不是有什么天大的好事?快别卖关子了,赶紧说来让大伙儿也跟着高兴高兴。”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着手帕轻甩,眼神中透着好奇。
贾政轻咳一声,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说道:“咱们家贾玌在辽东立了大功,圣上隆恩,册封其为勇武伯官职更是从三品游击将军呢。”
说到这贾政心中不免有些酸楚,他干了大半辈子还是从五品的官身。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贾母先是一愣,眼中随即闪过大喜之色,颤巍巍地坐直身子,说道:
“竟有此等好事?好、好、好,如此一来咱们贾家不仅是一门三爵,更是重新回到贵爵行列,玌哥儿真是给咱们贾家争气了!”
她布满皱纹的脸上绽放出开怀的笑容,双手不停地轻轻拍打着扶手。
而后更是对着贾珍以及王熙凤说道:“珍哥儿,凤丫头,你们两可记着吩咐下去,两府的人都得赏钱,还有还有,今晚摆宴席,庆祝庆祝!”
贾珍忙应道:“老太太放心,小的这就去安排,定让两府上下都沾沾这喜气!”
王熙凤满脸堆笑,上前一步,巧舌如簧道:
“老祖宗您就只管安享这荣耀时刻,我和珍大爷定把这赏钱和宴席都办得妥妥当当,热热闹闹的,保准让咱贾府上下都乐呵乐呵,也不辜负了贾玌兄弟挣来的这份天大的荣耀!”
王夫人脸上的笑容温婉而端庄,说道:“这可是祖宗庇佑,咱们贾家的荣耀啊。” 她心中暗自欣喜,想着这贾家的地位又能稳固几分,这贾玌地位越高日后还能帮助贾宝玉的任途。
邢夫人在一旁忙不迭地附和着:“哎呦喂,可不是嘛,这可是大喜之事。”
她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目光却时不时瞟向贾母,想要从贾母的反应中揣摩出更多的意思。
贾蓉在一旁也兴奋地直搓手,眼睛发亮,说道:“以后咱们出去,也更有脸面了。”
迎春向来性子温和内向,此时也不禁面露喜色,微笑着轻轻点头。
探春则是目光明亮,心中想着这对家族未来的影响,脸上带着几分思索与期待。
惜春虽然年纪尚小性子清冷,但对于贾玌这个哥哥之前也甚是喜爱,跟着姐姐们一起高兴,拍着手笑道:“真好。”
林黛玉微微蹙起眉头,眼中满是疑惑,轻声向身旁的贾宝玉问道:“宝玉,这贾玌是谁?我怎么从未听闻过?”
贾宝玉微微皱眉,略带惋惜地说道:“林妹妹,这贾玌是族中兄弟乃是宁国府的,生得容貌俊秀,你来京城来的迟了几日,不然也可以见到玌二哥。
不过我本以为玌二哥也是个脱俗之人,借着从军的幌子离开府内,没曾想到真的去从了军,做了这禄蠹。”
说完贾宝玉更是微微叹息,似乎为贾玌感到不值。
林黛玉心中一堵,看了看贾宝玉,最终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过头去。
王熙凤笑得花枝招展,说道:“这可得好好庆祝一番,咱们贾家又要热闹热闹了。得摆上几桌酒席,把亲朋好友都请来,让大家都知道咱们贾家的荣耀。”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示意旁边的丫鬟去准备。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堂内充满了喜悦的气氛。
此时的贾母似乎想到什么,向着贾珍道:“珍哥儿,你梁姨娘近来身体可好些了吧?”
此时的贾珍忙回道:“承蒙老太太挂念,梁姨娘身子这些时日已无大碍,身体大好了许多,劳您费心了。”
贾母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让她好生将养着。”
说着转头吩咐身边的鸳鸯:“鸳鸯,去我库里取些百年人参来,给梁姨娘送去,让她好好补补身子,莫要操心旁的。”
鸳鸯应了一声,便去准备。
贾母又对着贾珍说道:“珍哥儿,你可不能亏待了人家。
我听闻这梁姨娘进府之后,也没提什么要求,只是这身子一直体弱多病。你可要上心,好好照顾着,吃穿用度都不能短缺了她。
咱贾家虽说不比从前,但也不能失了体面,让人家受了委屈。”
贾母神色严肃,目光紧盯着贾珍。
贾珍连忙躬身应道:“老太太放心,孙儿定会照顾好姨娘,绝不敢有半分疏忽。”
他的脸上满是恭敬。
贾母微微颔首:“如此甚好,你也要多关心府里人的情况,莫要整日只忙外面的事务,疏忽了家里。
唉蓉哥儿,如今你姨奶奶身体不便,独留在哪宁国府,不如你先回去给你姨奶奶报个喜,给你姨奶奶开心开心,可别光顾着我们高乐,忘了她哟!。”
贾珍忙道:“老太太教训的是,孙儿记下了。”
贾蓉也是连忙称是向着贾母行礼:“既然如此,那蓉儿先告退了!”
说完便转身而去。
王熙凤见此,笑着插话道:“老太太您就是心善,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府里的每一个人。”
贾珍在一旁附和道:“老祖宗最是慈悲,咱们都沾着您的福呢。”
贾母笑着摆摆手:“就你们嘴甜。不过这大喜的日子,大家高兴也是应该的。”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贾政,说道:“老二,你快给大伙儿讲讲,这玌哥儿到底是如何立下这大功的?”
贾政连忙应道:“母亲,据说是在与后金的战事中,玌哥儿冲锋陷阵,力挫敌军,不仅得了那四大军功的夺旗之功,还生擒了后金一位贝勒,这才得了圣上的封赏。”
众人听得惊叹不已,纷纷交头接耳夸赞起来。
王夫人说道:“这孩子平日里倒是低调,没想到竟有如此能耐。”
邢夫人接话道:“可不是,这真是祖上积德,让咱们贾家又出了这么个能人的。”
王熙凤眉梢一挑,嘴角含笑,说道:“老祖宗您瞧瞧,这玌哥儿今年也不过才虚岁十三,就上战场立得如此大功。
瞧瞧咱们宝玉,也是聪明伶俐的,今年虚岁也才十二,赶明儿要是好好读书科举,说不定也能夺得个进士亦或者状元郎呢!” 说着,用手帕捂嘴轻笑起来。
贾母笑着将贾宝玉招呼到怀中,嗔怪道:“我的宝玉啊,你可得认真读书,将来也像玌哥儿一样,光宗耀祖啊。”
王熙凤忙说道:“老祖宗说得是,宝玉还得多多用功呢。不过这贾玌兄弟回来,可得好好热闹热闹。”
待在贾母怀里的贾宝玉面色平平,向来讨厌禄蠹,心中甚是反感,不过瞧见那一旁十分开心的父亲贾政,也不敢多说什么,在贾母怀中闷闷不乐起来。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都沉浸在这喜悦之中。
过了一会儿,贾母说道:“老二,这玌哥儿什么时候能回来?”
贾政回道:“母亲,暂时还未确定,陛下并未打算将玌哥儿召回天京城来。”
贾母点了点头:“嗯,等他回来,一定要好好犒赏。”
贾母又想起了什么,叫起了迎春、探春、惜春,还有王熙凤等一众女眷,说道:“你们日后要是得闲,多去宁国府探望探望那梁姨娘。
人家身子弱,又独自在那府里,你们去陪她解解闷,也是咱们贾家的情分。”
迎春温顺地应道:“老太太放心,孙女们记住了。”
探春微笑着点头:“老祖宗考虑得周到,我们定会去的。”
惜春年纪小,只是跟着姐姐们应和。
王熙凤则爽快地说道:“老祖宗您就放心吧,有我带着姐妹们去,保管把梁姨娘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贾母满意地说道:“如此甚好。”
众人又商量起如何迎接贾玌归来,如何举办庆祝仪式,一时间荣禧堂内热闹非凡。
第26章 站队
宁荣二府不过一墙之隔,贾蓉不过片刻功夫就到了贾梁氏居住的会芳园中。刚来到会芳园门口,便瞧见正从园中缓缓走出来的丫鬟白芷。
贾蓉赶忙上前,急切说道:“姨奶奶可是醒了?我有玌二叔的消息,特来给姨奶奶报个喜。”
白芷一听,脸上瞬间绽开如花般的笑容,欣喜万分上前行礼道:“见过蓉大爷,姨奶奶正在厅中呢,您随我来。”
言罢,便领着贾蓉步履匆匆地往屋里走去。
贾梁氏身体确是渐有好转,正与丫鬟瑞雪在厅中悠然闲聊。
只见她身着一袭素雅淡蓝色的裙裳,面色虽仍透着几分苍白,却也隐现了些许红润,气色相较以往甚佳。
白芷快步走进厅内,恭敬福身说道:“姨奶奶,蓉大爷来了,说是有二爷的好消息。”
贾梁氏眼神倏地一亮,忙不迭说道:“快请蓉哥儿进来。”
贾蓉走进厅内,恭敬躬身行礼道:“姨奶奶安好,孙儿给您道喜了。”
贾梁氏急切地问道:“哎呦喂,蓉哥儿不必如此,快说说,你玌二叔到底如何了?”
贾蓉面带喜色,眉飞色舞说道:“姨奶奶,玌二叔在辽东立下赫赫大功,圣上隆恩浩荡,册封他为勇武伯,还封了从三品游击将军呢!”
贾梁氏听闻,激动得双手颤抖不止,眼中瞬间泛起晶莹泪花:“我儿竟有如此大的出息,真是祖宗庇佑啊。”
贾蓉接着滔滔不绝说道:“听说二叔在战场上奋不顾身地冲锋陷阵,勇挫敌军,还生擒了后金的贝勒,这才得了圣上的丰厚封赏。如今府里上上下下都欢天喜地高兴着呢。”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原来是贾母的贴身丫鬟鸳鸯带着上好的人参来了。
鸳鸯走进厅内赶忙先行一礼,笑靥如花说道:
“姨奶奶安好,老太太听闻您大病初愈,先前担忧您身子骨尚虚,恐虚不受补。如今见您身子渐好,特安排我给您送些人参来,好让您好好补补身子。”
贾梁氏忙起身道谢:“多谢老太太挂念,这份恩情我铭记于心。”
鸳鸯又说了几句吉祥如意的话,便款步离开了。
贾蓉又陪贾梁氏说了好一会儿贴心话,这才起身告辞。
待他们都走后,贾梁氏感慨万千道:“如今我儿出息了,连往日不常走动的人都纷纷来道喜,真是母凭子贵啊。”
瑞雪在一旁亦是欢天喜地地说道:“姨奶奶,这下可好了,二爷如此争气,往后咱们的日子定是充满了盼头。”
贾梁氏笑着轻点了一下瑞雪的额头:“这话可休要胡说,即便玌儿未曾封爵,我们母子二人的日子亦是不错的,切不可乱嚼舌根,若让外人听了去,可就不好了。
“我呀,只求玌儿能平安归来便好,不在乎他有多大的本事。可偏偏玌儿自幼就颇有主见,我也拉不住他,只能每日默默祈祷,为他祈福。”
瑞雪面带羞赧,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白芷说道:“姨奶奶,这是二爷的福分,也是您的福分。往后咱们的日子定会越过越红火。”
瑞雪也在一旁附和道:“就是就是,姨奶奶您就安心等着享福吧。”
贾梁氏微笑着点点头......
——
山海关总兵府。
阳光洒在总兵府的庭院,一片庄严肃穆。此时,朝廷来的宣读圣旨的太监立于厅前。
太监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贾玌勇冠三军,于辽东战功卓着。册封其为勇武伯,官拜从三品游击将军。赐黄金千两,绸缎五百匹,山文铠一副。望其再接再厉,为大庆社稷再立殊勋。钦此!”
贾玌跪地谢恩:“臣贾玌,谢陛下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身之后,贾玌接过圣旨,不动声色地握住太监的手,道:“有劳公公不远千里,一路奔波来此宣读圣意。”
太监心领神会,捏了捏手上的钱袋子,脸上堆笑,揣入怀中:“我等身为宫中太监,自当为陛下分忧。贾将军不必介怀。”
一旁的保龄侯史鼐拱手道:“恭喜贾贤侄,此番获此殊荣,实乃贾家之幸,也是大庆之幸啊。”
贾玌连忙还礼:“侯爷过奖,此皆仰仗圣上洪福,将士用命。”
那宣读圣旨的太监说道:“咱家还要回宫复命,这就先行告退了。”
众人忙道:“公公慢走。”
待太监离去,厅中各路将领逐渐散去,只剩贾玌与保龄侯史鼐。
史鼐微笑着说道:“贤侄啊,如今咱们自家人在此,不必如此拘谨,无外人就叫我世叔便是。”
贾玌也不客气,点头道:“是,多谢世叔。”
两人落座,史鼐轻抿一口茶,缓缓说道:“贤侄此番战功,在朝中也是引起不小轰动啊。”
贾玌面带微笑:“世叔,其中也不也是依仗熊将军的光,才能有此成就,侄儿当真不敢居功。”
史鼐放下三才杯,哈哈大笑:“贤侄过谦了,我早从熊将军那里听闻,贤侄武艺超群,力大过人。
但为人却谦逊有加,战场上奋勇杀敌,毫不畏惧,营帐中又能礼贤下士,与将士们同甘共苦。如此年少便有这般品行和能耐,实乃罕见,想我在你这等年纪时,与你对比,着实令我汗颜!”
史鼐微微颔首,目光深邃话锋一转:“不知贤侄对当今大庆局势有何见解?”
来了,这绕不过去的党争!
贾玌站起身来,踱步说道:“世叔,当今之世,双日当空,太上皇与今上,虽皆为圣明之主,然朝局复杂。
边境外敌虎视,游牧民族林立,如后金、蒙古,还有那西边的辽国以及吐鲁番诸部,皆对我大庆蠢蠢欲动。
十年前太上皇沈阳之战落败,国之军事力量下滑,致使这些蛮夷窥得我国虚弱,皆欲南下分一杯羹。”
史鼐放下茶杯,有些意外的看向贾玌,作为开国功勋一脉的后人,如此明目张胆的说出昔日上皇一败之事,呵!到底不过十二的小娃娃:
“贤侄所言甚是,那依你之见,当如何应对?”
贾玌双手握拳,目光坚定:“世叔,吾以为当务之急,乃整军经武,重振军威。加强边防,操练士卒,广纳良将。且朝中须上下一心,不可党争内耗,方能抵御外敌。”
史鼐微微点头:“贤侄抱负远大,只是这其中牵涉众多,并非易事。”
贾玌慷慨激昂道:“世叔,吾等身为臣子,当为陛下分忧,为国家效力。纵使艰难险阻,亦当勇往直前。想当年,赵武灵王因权力分配不当,导致兄弟阋墙,国家动荡。吾等岂能坐视大庆社稷危亡?”
我欲支持新皇,拥护正统!不知保龄候你怎么看!?
史鼐心中一震,你是什么话都敢说啊!忙道:“贤侄慎言,此等话语可莫要随意出口。”
贾玌拱手道:“世叔,侄儿乃一片赤诚之心。如今庆武帝新登大宝,正需吾等忠臣良将辅佐,吾愿为陛下赴汤蹈火,驱逐鞑虏,恢复国土,保家卫国!”
史鼐长叹一声:“贤侄忠勇可嘉,只是这朝中局势诡谲,凡事还需谨慎。”
贾玌说道:“世叔,侄儿明白。但侄儿相信,只要陛下圣明,吾等忠心耿耿,定能扭转乾坤。”
史鼐面带疑惑看向贾玌点了点头:“贤侄有此决心,甚好。但切不可鲁莽行事,需谋定而后动。”
贾玌应道:“多谢世叔教诲。”
史鼐拿起茶杯,话锋一转,提及贾玌的官职:“贤侄,如今你官至从三品游击将军,只是尚无兵马在手。现今熊文龙将军已调回京城,其位空缺,不如由你接任,他手下尚有三千兵马。”
贾玌再起身行礼抱拳道:“多谢世叔提点。”
史鼐接着说道:“你我同属开国一脉,又唤我世叔,我理应更多多关照于你。这样吧,我从总兵府再抽调两千精锐士卒,为你凑足五千兵马,让你驻扎广宁城,负责前线的游击和支援防御之事。”
贾玌再连忙行礼,大喜,道:“世叔如此厚爱,侄儿定当拼死效力。”
看来赌对了!
熊文龙手下那三千骑,自西平堡一战足以见其不是泛泛之辈,与贾玌亦是在战场上浴血拼杀过的。
他们之间有着过命的交情,彼此熟悉作战风格。那三千兵马中有一千多人曾跟随贾玌大破后金镶蓝旗,对贾玌更是心悦诚服。如今贾玌来统领他们,自当得心应手,无需诸多磨合。
再加上保龄侯史鼐答应额外给予的两千精锐士卒,贾玌足以凑齐一支五千人的兵马。这在当下局势中,已然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贾玌当真的是喜出望外:‘这五千精兵强将,将会是我手下的第一支班底。他日所学的练兵之法亦可以一一实练。’
贾玌自认没有赵括之能,单凭“纸上谈兵”就能在临阵换帅的情况下率领四十万大军与白起交战,更是断粮四十日士气不败,无补给更能五次作战突围。
这要是换成贾玌,能坚持十日不营啸都觉得夸自己了!
经历与经验,才是真正的磨刀石。就如同战场上的将领,历经无数次的战役,积累了丰富的作战经验,才能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决策,指挥若定,带领士兵取得胜利。
不过...
贾玌在望向史鼐:‘不愧是一门双侯,能够在后续清算中存活下来的史家,可惜了自家老子贾敬当年太子叛乱一事站错队,不然...’
第27章 赴任广宁城
与保龄侯史鼐聊完,见也没有其他事,贾玌便抱拳道:“世叔,若无其他吩咐,侄儿这便领命,先回去准备前往广宁城之事。”
史鼐点了点头,又叮嘱道:“贤侄,此去广宁城,路途遥远,务必小心。若遇事不决,多与广宁城指挥使毛志远请教,他定会不吝赐教。”
贾玌恭敬应道:“世叔放心,侄儿谨记在心。” 说罢,便告退离开。
第二日,贾玌收到了史鼐额外拨给的两千精锐士卒。他整顿行装,率领这两千精兵,向着广宁城进发。
一路上,贾玌不敢有丝毫懈怠,时刻保持着警惕。经过几日的奔波,终于抵达了广宁城。
广宁城,城高墙厚,当前局势较为良好。贾玌带着兵马刚到城门口,便见守城士兵一脸戒备。
“来者何人?” 守城士兵高声喝道。
贾玌身边的副将亮出令牌,大声回道:“此乃新上任的游击将军贾玌,带领兵马前来支援防御。”
守城士兵这才放下心来,打开城门。
贾玌进城后,直奔指挥使府。
广宁城指挥使毛志远得知贾玌到来,赶忙出来迎接。
“贾将军一路辛苦,快请进府。” 毛志远拱手说道。
贾玌回礼道:“毛指挥使,日后还望多多关照。”
两人进入府中,随着两人的闲聊,贾玌便边将话题引到广宁城的情况。
毛志远说道:“贾将军,如今临近夏季,局势还算平稳。
这夏季啊,北方的鞑靼大概率不会南下,他们要赶着更换牧场。但咱们主要还得防着后金,当今后金自从夺得辽阳后,便是一直在休养生息,即便是南下也不过万余人入侵西平堡一带,但要怕就怕在那努尔哈赤再次举兵入侵广宁,不可掉以轻心。”
沈阳一战对大庆的全体军官士气造成极大的打击。
太上皇举兵三十万,预与后金六万兵马在沈阳发动决战,打算一鼓作气解决辽东之患,却被五六万的后金兵打的丢盔卸甲,兵力损失惨重,更是使得辽东中基层的将领死伤无数,原辽东总兵就是战死。
整个辽东乱成一锅粥,若不是后金兵马不足,无法快速吸收打下的地盘,否则连广宁都得受到波及。
想到这,贾玌不禁想起一位伟大的将领说过的:“所谓决战,就是赌军队的命运,赌国家的命运!”
一但赌输了,即使有人能站出来力挽狂澜,大庆也需付出极大的代价。
。
安置妥当后,贾玌皱着眉头,神色凝重地问道:“毛指挥使,这广宁城的火炮状况如何?尤其是那最新型的火炮,在实战中究竟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毛志远手抚下巴,略微思索后回道:“贾将军,新型城防铳炮的威力与射程倒也还算可以,但充其量不过是加长了炮管。但就是这装填速度,着实令人头疼,太慢了些,若是遇上敌军大规模进攻,恐怕难以应对。”
贾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中透着思索,接着看似不经意地打听起城中能锻造火炮的能工巧匠数量,以及他们的技艺水平:“毛指挥使,那依你看,咱们城中这锻造火炮的工匠,数量可还充足?他们的手艺又处于何等水平?”
毛志远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介绍道:“贾将军,咱们广宁城倒是有一处隶属于官府的铁匠铺,归工部管着,里面有几位手艺精湛的师傅。
他们以往打造的兵器以及火铳、火炮质量上乘,倒也是颇受赞誉。只是这几位师傅虽然经验丰富,但年龄渐长,精力不比从前。”
贾玌听闻,“经验丰富”,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当即拱手说道:“毛指挥使,多谢告知,今日也是多有打搅,我这便告退,熟悉一下这城中事务。”
毛志远也是站起身来向贾玌拱手行礼,“贾将军不必客气,不过今天晚上我在酒楼摆了宴席,给贾将军接风哈哈,还请贾将军务必赏光。”
贾玌抱拳道:“毛指挥使盛情,贾某岂敢推辞,今晚定当准时赴宴。”
...
来到铁匠铺,贾玌刚踏入门槛,铁匠铺内的众人便投来好奇的目光。
还未等一众人开口询问,引路的的士兵就上前说道:““这是咱们广宁城新来的游击将军贾玌贾大人!””
众铁匠闻听,赶忙纷纷行礼。贾玌笑着抬手示意众人免礼,目光径直落在几位看起来年事已高的老铁匠身上。只见他们虽面容苍老,但身材依旧壮硕,肌肉结实。
贾玌走上前,和声问道:“几位老师傅,不知你们打铁多少年了?”
一位老铁匠恭敬回道:“回将军,小的打了半辈子铁了,少说也有三十个年头。” 其他几位老铁匠也纷纷报上自己的打铁年限,少则二十余年,多则近四十年。
贾玌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满意之色,随即吩咐其他人不必理会,只叫这五位老铁匠随他来到铺子前,让其在一一进行详细介绍。
一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率先开口道:“将军,小老儿名叫赵铁山,打铁已有四十余个年头,不敢说技艺顶尖,但也积累了不少经验。”
紧接着,一位身材魁梧、手臂粗壮的铁匠说道:“将军,俺叫李大力,打了三十二年铁,各种兵器都能打造。”
第三位铁匠走上前,微微躬身说道:“将军,小的叫孙诚,打铁二十八年,擅长铸造精细物件。”
第四位铁匠皮肤黝黑,声音洪亮:“将军,我叫周勇,打铁三十五年,对火炮之类的军械稍有研究。”
最后一位稍显年轻但估摸着也有接近五十,眼神坚定的铁匠说道:“将军,我叫王笑,虽只打铁二十年,但一直在钻研新技术。”
贾玌点头,对众人的自我介绍甚是满意。
贾玌双手抱起一根城防铳炮的炮管,接着说道:“我心中构想了一种新型火炮。这火炮有个关键部分叫炮腹,得造得又粗又厚实。
在炮尾这儿得安上一个舵杆,靠着它就能让炮身灵活地转动,想打哪儿就能转到哪儿去瞄准。
还有那炮管,得用精炼的好铁来打造,而且炮管的长短跟这火炮能射多远有很大关系,要根据咱们的需要来确定。
在炮管上面,得装上准星和照门,这就好比是火炮的眼睛,有了它们才能瞄得准目标。这火炮最巧妙的地方就是有个子炮。子炮就像个小筒子。
它的大小得跟炮腹严丝合缝,正好能装进去,子炮的前端要能稳稳地嵌进炮管的后端。子炮里面是用来装火药和炮弹的,在子炮的侧面有个火门,能将火绳伸进火门,点燃火药。
希望你们都按照这些要求把这厉害的火炮打造出来。”
贾玌大概地将弗朗基炮的大致模型说出来,其中或许有着诸多差错,但实验都是一步步来的,只要有想法、有人做,就不怕造不出来。
李大力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将军,不知这尺寸跟以往的火炮相比,是大是小?需要多大才合适?”
贾玌沉思片刻,接着看向李大力:“你们初次打造,就先做一个大致的小模型吧,只要能发射拳头大小的炮弹即可。”
一旁的周勇显然更精通火炮这方面的内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将军,这尺寸和以往的火炮大不相同,打造起来怕是有难度。”
贾玌目光坚定:“有难度不怕,咱们想办法克服。各位师傅,你们觉得在炮身的铸造工艺上,怎样能保证其坚固耐用,又不失精准?”
贾玌双手抱起另一根较细的炮管,继续说道:“这新型火炮,炮架也要重新设计,要能灵活转动,便于瞄准。”
五位老铁匠边听边点头,神情专注。
贾玌亲自拿起一块木炭,在地上画出火炮的大致形状,详细讲解各个部件的构造和作用。
“这炮尾部分,要设计一个便于装填弹药的结构,提高装填速度。炮身外部可以加上一些加固的铁箍,增强稳定性。” 贾玌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尺寸和形状。
赵铁山忍不住说道:“将军,您这构想真是精妙,但如此复杂的设计,所需的材料和工时怕是不少。”
贾玌大手一挥,说道:“只要能造出威力强大的火炮,材料和人力都不是问题。但时间紧迫,咱们得抓紧。”
孙诚说道:“将军,小的估算了一下,若要打造出样品,至少也得十天左右。”
贾玌皱了皱眉:“十天?太长了,能不能加快进度?”
李大力说道:“将军,我们定会全力赶工,争取七天完成。”
贾玌说道:“好!那就七天。这七天里,各位师傅要全力以赴。至于其他方面,我会安排妥当,,工部那边我会亲自去打声招呼,不会让大家有后顾之忧。”
第28章 子母连环炮的诞生
七天的时间转瞬即逝,铁匠铺内一片忙碌。五位老铁匠和他们的徒弟们日夜赶工,终于在约定的时间内打造出了贾玌构想的新型火炮。
这一日,铁匠铺成功打造出新型火炮的消息传到贾玌耳中,满心期待地赶来。五位老铁匠早已等候在此,多少也有些忐忑,似乎害怕这门火炮不如贾玌的意。
“将军,幸不辱命,火炮已经打造完成。” 赵铁山率先说道。
贾玌快步走上前,仔细端详着这门新型火炮。炮身线条流畅,工艺精湛,完全符合他之前的构想。
“太好了!立刻准备试射,看看效果如何。” 贾玌迫不及待地说道。
很快,试射的场地准备妥当。贾玌让人将火炮安置好,装上弹药。
此时,毛志远也闻讯赶来。
“贾将军,听闻这新型火炮打造完成,我特意来看看。” 毛志远拱手说道。
贾玌笑着回应:“毛大人来得正好,一同瞧瞧这门新火炮的威力。”
随着一声令下,火炮点火发射。只听 “轰” 的一声巨响,炮弹呼啸而出,远处的目标瞬间被击中,扬起一片尘土。
贾玌目不转睛地看着,脸上满是期待。而毛志远一开始却面露疑惑之色,忍不住说道:“这射程,似乎比小型铳炮还短些啊。”
贾玌并未回应,而是下令道:“继续装填,快速发射!”
工匠们迅速行动,拿起职炮再次装填弹药,火绳插入火门点燃火药。
“轰!” 又是一声巨响。
紧接着,便是再次的三连发。
“轰!
轰!
轰!”
连续三发炮弹射出。
毛志远的表情从平淡逐渐变为惊喜,上前打量起这门火炮惊叹道:“这弹药装填的速度也太惊人了!比一般的火炮快了数倍不止啊!”
贾玌微微点头,说道:“不过这射程确实是个问题,咱们得想办法改进,但是我想要打造这门火炮的初衷也是因为射速,总体而言我倒是十分满意。”
赵铁山赶忙说道:“将军,小的们会尽力研究改进的办法。”
贾玌看着几位老铁匠,说道:“大家都想想,从炮管长度、火药配比、炮弹重量等方面入手,看看如何能提高射程。”
众人陷入沉思,纷纷提出自己的想法。
孙诚说道:“将军,或许可以调整一下火药的成分,增加爆发力。”
周勇接着说:“炮管再适当加长一些,也许能行。”
贾玌听着众人的建议,说道:“好,那就先按照这些思路尝试改进。”
毛志远听完众人的讨论,目光转向那门新型火炮,问道:“这威力不凡的火炮,不知叫何名字?”
几位工匠面面相觑,李大力说道:“这火炮完全是依照贾将军的意思打造出来的,我们还未曾想过名字。”
毛志远看向贾玌,顿时笑着提议道:“贾将军,不如你来给这火炮起个名字吧。”
贾玌略作思索,说道:“既然如此,这火炮射速出众,炮弹又有子母之分,相互连环,那就叫它子母连环炮吧。”
众人纷纷点头,毛志远称赞道:“子母连环炮,这名字贴切又响亮!”
贾玌接着说道:“名字已定,咱们得抓紧时间改进它的不足。孙诚师傅,你负责调整火药成分的试验;周勇师傅,炮管加长的任务就交给你。大家分工合作,务必尽快让这子母连环炮更加完善。”
工匠们齐声应道:“将军放心,定不辱使命!”
经过一番探讨和试验,新的改进方案逐渐成形。
工匠们再次忙碌起来,对火炮进行改造。
几天后,改进后的火炮再次准备试射,不同的是此次火炮的类型总共有两种。
一门小型子母连环炮,整炮重不过百斤左右极其轻便;另一门稍大型一些,重达200斤左右。
毛志远满怀期待地说道:“贾将军,这次不知效果如何。”
贾玌说道:“试试便知。”
随着点火发射,炮弹飞出,这次的射程有了明显的提升,大型子母连环炮更是能打两百到三百百米远,稍大型的更能打四百到五百米远。
毛志远兴奋地说道:“不错不错,有进步!”
贾玌说道:“但还不够,继续改进。”
“各位师傅,多想想法子,这炮尾的装填结构还可以再改进一下,加快装填速度。” 贾玌说道。
赵铁山应道:“将军,小的明白。”
毛志远说道:“贾将军,这火炮若是能大规模装备,咱们广宁城的防御可就大大增强了。”
贾玌笑了笑,他要的可不止是守城那么简单,野战,攻城,全都要。
转身对着毛志远回道:“但还不能掉以轻心,实战中的情况更为复杂,还需要进一步检验。”
随后,贾玌组织了一场模拟实战的演练。
演练场上,士兵们熟练地操作着子母连环炮。
“这炮用起来顺手多了,打起来又快又准!” 一名士兵兴奋地喊道。
演练结束后,贾玌总结道:“虽然还有些小问题,但总体效果不错。接下来要抓紧打造,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现在我们应该将此物献给总兵大人以及朝廷文武百官进行检阅。”
毛志远听闻贾玌所言,点头应道:“贾将军考虑周全,此事确实应当速速禀报朝廷和总兵大人。我这就着手书写一份奏报,详细说明这子母连环炮的威力和优势。”
贾玌抱拳道:“毛指挥使,这子母连环炮乃是我等在广宁城的重要成果,务必在奏报中写清楚其对于城防和作战的巨大作用。且要强调,若能大量装备,我军实力必将大增。”
毛志远微微颔首,说道:“贾将军放心,老夫明白此中关键,定当仔细书写,不辜负这火炮的精妙。”
说罢,毛志远便回到指挥使府,奋笔疾书起来。不多时,一份言辞恳切的奏报便已写就。
第29章 后金扣关
接近两年半后...
指挥使府内,气氛凝重。毛志远眉头紧锁,在大堂上查看着刚刚西平堡传来的紧急通报。神色焦虑放下手上的塘报看向门外的侍卫。
“快,去把贾参将请来!同时将城中四品以上官员集结与指挥使府中议事,不得有误!”
“是,属下这就去办。”
士兵匆匆领命而去。
不多时,贾玌快步走进大堂。
只见十四岁的他,身高已达一米八有余,身材健壮如虎,威武的三文甲在身更显英姿飒爽。
面容俊美且英气勃勃, “浓眉大眼,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恰似那白马银枪的赵子龙再世。
更主要的是,通过这两年的军功积累,再加上子母连环炮的问世,贾玌更是受到庆武帝的提拔升为正三品参将,统领麾下一万两千精锐士卒,在这广宁城中更是与毛志远同级!
而原来的总兵府参将提拔为副总兵官,再原来的副总兵官陈守年则被调回天京城担任京营十二营中的备武营,足以见得新皇一脉的权力现在愈发的强大。
一众军官都差不多及齐,贾玌由于今日出了城外所以最后一个到。
毛志远见到贾玌,急切地说道:“贾参将,后金扣关,形势危急啊!”
贾玌尚未坐下,便再次站起身来,神色严峻地问道:“可有边关探报?可知此次后金扣关兵力几何?带队将领是谁?是否探明?”
毛志远说道:“此次军情塘报已明确指出,乃是后金帝努尔哈赤亲率十六万兵马,其中四万人为先锋军。
据探子来报,这先锋军已到辽河一带,准备渡河,估计明日晚上将会抵达西平堡一带。”
贾玌皱起眉头,沉思片刻后说道:“努尔哈赤亲自领兵,看来此番来者不善。那我们广宁城现有兵力不过不过四万,只是粮草军备是否充足?”
毛志远回道:“粮草军备虽有储备,可若战事持久,恐怕难以支撑。”
只要有粮那就不慌,广宁城作为最后一道防线,依靠广宁城墙的抵御到也不必太过于担忧,不过西平堡而今不过两千兵马,作为广宁的第二道防线,若是不支援,恐怕...
贾玌目光坚定,说道:“四万兵力,若调配得当,也能抵御后金。只是这先锋军来势汹汹,我们需得尽快制定应对之策。”
毛志远走到地图前,指着西平堡的位置说道:“这四万先锋军来势汹汹,西平堡怕是难以抵挡。”
贾玌走上前,仔细看着地图,说道:“毛大人,本将认为此次后金扣关,目的绝非小打小闹。
近十年,他们掌控辽阳一带,早已经将其转化自身实力,实力大增,接近十年来未有过的举兵扣关,他们此次的目标便是整个辽东。”
“我已将后金扣关的消息八百里传回朝廷以及山海关总兵府,想必支援不日便会到达。”
此时,大堂内的将领和士兵们也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一位将领说道:“依我看,咱们应当放弃广宁以外的防线,全力驻守广宁。以城为战,定能等到援兵。”
另一位将领附和道:“是啊,出城迎战风险太大。”
贾玌环视众人,大声说道:“诸位,后金如今气势汹汹,若我们一味退缩,只会助长他们的气焰。”
毛志远看向贾玌,问道:“贾参将,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贾玌挺直身躯,双手抱拳说道:“毛大人,本将会率领麾下一万二千兵马前往西平堡支援。”
此言一出,大堂内一片哗然。
有将领忍不住说道:“参将大人,这太冒险了!”
贾玌神色严肃,说道:“不过四万先锋军,何惧之有,更何况就这么什么都不做的将西平堡中的两千将领以及城中百姓不管不顾,此等做法有伤天和!”
经历当年一战,整个大庆国的文武百官都将战略中心放在防守之上,将领都无心派兵北伐,没有信心出战,只敢依城而守。
贾玌看着一众人的脸上那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神情放在眼中,也没说什么,整个大环境都是如此,你能怎么办。
贾玌接着说道:“毛大人,本将深知此行艰难,但西平堡作为广宁第二道防线,若失,广宁也将危在旦夕。”
其中一人不满的站出来说道:“贾参将,你还年轻,莫要冲动,不知那后金的可怖,应当...”
贾玌目光骤冷,不再言语,只是直直地凝视着那开口说话的将领。
你也配叫我贾参将,就你这官身连句大人也不叫!还有,你也配教我做事!
府中众人皆暗自心惊,不妙之感油然而生。
这两年来的朝夕相处,广宁中的一众将领乃至士卒,皆深知这贾参将的脾性。他待人和善,更能礼贤下士,与一众士兵亦是亲密无间。然而,唯独一点,他极为厌恶被人以年纪小为他好的理由教他做事。
毛志远见气氛陡然紧张,赶忙站出来说道:“贾参将一心为了城防,其勇其谋,大家有目共睹。这位也是出于对局势的担忧,并无他意。
如今后金大军逼近,咱们当同心协力,共商御敌之策,莫要因一时言语起了嫌隙。贾参将莫要动怒,咱们继续探讨应对之法。”
贾玌见毛志远也是站出来缓和气氛,也不再追究,说道:“我并非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西平堡以及堡中将士、百姓不能弃之不顾。”
毛志远不再说什么,只是点头表示赞同。
贾玌接着说道:“毛大人,此次出征,后勤之事还望您多多费心,务必保障粮草军需的供应。”
毛志远点了点头,应道:“贾参将放心,我定会调遣城中一切安排妥当。”
贾玌不再耽搁,转身大步走出指挥使府,直奔自己的军营点兵。
倒也不怕毛志远在后勤方面给他使绊子。早在之前,他便通过种种迹象了解到毛致远也是新皇一脉。
同为新皇阵营之人,如果毛致远真要做得那么绝,他自己的处境也不会好过。
来到军营,贾玌登上点将台,大声喝道:“众将士听令!后金犯我边境,西平堡危在旦夕,今本将率尔等出征,保家卫国!”
台下将士们齐声高呼:“愿随将军出征,杀敌报国!”
第30章 朝廷反应
京城的大街上,一名传令兵一边疯狂摇铃,一边高喊:“让开!边关八百里加急,不可挡路!”
百姓们纷纷侧目,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这又是咋啦?难道边关又出事了?”
“看着方向,是从朝阳门进来的。”
“唉,怕是那后金又来入侵了,这可如何是好?”
“希望朝廷能有应对之策,保佑咱们太平啊。”
传令兵一路疾驰,很快来到了皇宫城门前。
...
此时,奉天殿内,庆武帝正在与大臣们商议国事。殿外的喧嚣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庆武帝皱起眉头,问道:“外面为何如此喧闹?”
身旁的太监夏守忠赶忙说道:“陛下,老奴这就派人前去查看。”
不一会儿,夏守忠带着气喘吁吁的传令兵进入殿内。
传令兵来不及行礼,便急忙禀报:“陛下,边关八百里加急!”
庆武帝神色一凛,赶忙说道:“快,将情报呈上来。”
夏守忠接过情报,迅速打开,尖声念道:“启奏陛下,后金伪帝努尔哈赤亲率十六万兵马扣关,三万先锋军已至辽河,广宁城危在旦夕山海关总兵史鼐已派往援军支援广宁城!”
庆武帝听后,脸色大变,猛拍龙椅:“这后金竟然如此猖獗!”
朝堂上的大臣们也都神色紧张,开始纷纷进言。
“陛下,当速速派兵增援。”
“还需筹备粮草,以防战事持久。”
“此时切不可慌乱,需从长计议。”
庆武帝目光扫过众人,沉思片刻后说道:“诸位爱卿,此事关系重大,当如何应对,都细细说来。”
一时间,朝堂上众人各抒己见,气氛紧张而凝重。
户部尚书王宽出列说道:“陛下,去年陕北一带干旱,用于赈灾,如今国库空虚,粮草供应难以支撑长时间大战,恐怕只能维持短期作战之需。”
兵部尚书李毅立刻反驳道:“王尚书此言差矣,国难当头,岂能因粮草问题退缩?当速速调兵遣将,增援广宁。”
户部尚书王宽也只是看了一眼李毅,也不再言语,默默退回。
庆武帝只觉得头脑生疼,问道:“如今整个辽东,包括山海关总兵府,共有多少兵力?”
兵部尚书李毅拱手回答:“陛下,算上广宁城、山海关总兵府以及周边卫所驻军,兵力总共约十万余人。”
庆武帝面色凝重,再次问道:“那众爱卿,谁愿意担任援军主将出战?”
朝堂上一时陷入沉默,武将们面面相觑,虽有报国之心,但又担心战局不利,自身难保。
这时,忠靖侯史鼎站了出来,大声说道:“陛下,末将愿往!”
见此,又是一人站出来:“陛下,末将愿往!”
庆武帝凝眸定睛一看,原是那新晋将领,担着备武营都指挥使之职的陈守年,以及统领练武营的忠靖侯史鼎,心中这才稍觉宽慰。
但仍有大臣提出异议:“忠靖侯与陈将军固然英勇,可此次后金来势汹汹,仅靠二位将军,恐怕兵力不足啊。”
庆武帝微微颔首,说道:“诸位爱卿所言不无道理。那依众卿之见,当如何调配兵力?”
一位老将军出列说道:“陛下,老臣以为,可从京城周边卫所抽调部分兵力,再加上山海关总兵府现有兵力,凑足五万,交由忠靖侯与陈将军统领,方可一战。”
兵部尚书李毅却道:“抽调京城周边卫所兵力,京城防务恐有疏漏,还需谨慎行事。”
这时,作为京营节度使的王子腾站不住了,赶忙也跟着上前。
“陛下,天京城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如若调遣京城周边卫所,只会使天京城周边防线空虚,不可轻举妄动。”
“竟然如此,那王爱卿说说该如何是好!?”
“陛下,以微臣看,应当派遣两营京营外加五万民夫前往辽东支援即可,加之辽东十万大军,足以抵挡后金南下。”
听到这话,庆武帝眼神都开始犯冷,呵!为什么是两营京营,因为都知道我手上唯一忠于我的京营就只有两营。
好啊你!这种时候你还给我来阴的!
庆武帝强忍着心中怒火看着低头谏言的京营节度使——王子腾!
“王子腾,你放屁,此次后金建奴可是兴兵十六万,遥想当年沈阳一战三十万大军败于六万兵力的建奴努尔哈赤之手,你出如此狂言,简直是置国家安危于不顾!”
陈守年自从回到京城统领奋武营,早就忍这王子腾很久了,如今到这种关键时刻,还想着打压他们新皇武将一脉,已经是怒火中烧!
王子腾却面不改色,冷哼一声说道:“哼!你懂什么?如今局势虽危,但我军也并非毫无胜算。只要战术得当,将士用命,未必不能击退后金。”
这时,又有一位文臣站出来说道:“王大人,你莫要纸上谈兵。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岂是你几句空话就能扭转的?”
王子腾反驳道:“我并非空话,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如今我们当集中兵力,扼守要冲,以逸待劳。”
众人又陷入争论之中,庆武帝眉头紧锁,心中愈加不爽,扬起手中玉玺狠狠砸下。
“碰!”
瞬间百官肃静!
“都莫要争了,朕意已决,从京城周边卫所抽调两万兵力,加之备武营、练武营二营,共计五万兵马,外调遣五万民夫号十万大军支援辽东。
忠靖侯史鼎为援军主将、陈守年担任副将,即刻出发增援广宁。”
忠靖侯与陈将军齐声应道:“末将遵旨,定当不辱使命!”
庆武帝又道:“户部务必保障粮草军需供应,兵部做好统筹调度,其余各部也要各司其职,不得有误!”
“凡涉及此次北援辽东一事,均不可懈怠,若有者,抄家灭族!”
众臣皆跪地高呼:“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退朝!”
第31章
正值春季,宁国府内花香四溢,贾梁氏的屋内热闹非凡。
贾梁氏正与三春、林黛玉、贾宝玉、王熙凤以及贾蓉新娶进门不久的秦可卿围坐在一起,笑语盈盈。
王熙凤手持帕子,巧笑嫣然:“这春日里,这会芳园内花儿都开得这般娇艳,宁府里也真是处处透着生机,想来侄儿媳妇是很用心呢。”
探春抿嘴笑道:“嫂子说得极是,看着这满园春色,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
秦可卿脸上泛起温柔且略带娇羞的笑容,轻声说道:“婶子和三姑姑过奖了,不过是尽些绵薄之力,能得这般夸赞,实是可卿的荣幸。”
林黛玉则轻执纨扇,微微浅笑:“只愿这美好能长长久久。”
贾宝玉在一旁,目光流转于众人之间,时不时跟着插上几句俏皮话,逗得大家笑声不断。
秦可卿温柔浅笑,静静地听着众人交谈,偶尔附和几句。
就在这时,瑞雪走了进来。她看到屋内人多,脚步微微一顿,欲言又止。
贾梁氏眼尖,瞧见了瑞雪的异样,说道:“瑞雪,有何事?但说无妨。”
瑞雪这才走上前,行了礼,轻声说道:“姨奶奶,有个不好的消息。”
众人听闻,都安静下来,目光齐齐看向瑞雪。
瑞雪接着说道:“刚得到消息,后金又来扣关入侵,攻打的正是广宁城,二老爷在那儿呢。”
贾梁氏面色煞白,但很快恢复了些许,强自稳了稳心神说道:“我早料到他从军会有这般风险,这皆是命数。只盼他能平安归来。”
王熙凤率先开口,宽慰道:“老太太莫要太过忧心,玌兄弟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化险为夷。”
探春也说道:“是啊,姨奶奶,玌二哥英勇非凡,定能击退那后金。”
贾宝玉却小声撇撇嘴说道:“那些个禄蠹,当了将军又如何?死在战场上也是无能,怨不得谁。”
一旁被贾宝玉紧挨着的林黛玉听着,面上不禁泛起疑惑,小声问道:“宝二哥,你为何要这般胡说,难道这玌二哥那般让你讨厌?”
这可是林黛玉第二次听着宝二哥说贾玌禄蠹了,此前记得探春不是说宝二哥对玌二哥也是甚是喜欢的吗,为何宝二哥这般胡言。
贾宝玉忙摆手解释道:“林妹妹,你可别误会,我并非讨厌玌二哥。只是我向来厌恶这仕途经济,觉着这为官为将,皆是追逐名利之徒。在我看来,战场厮杀,也不过是逞一时之勇,终是无趣得很。”
林黛玉轻蹙眉头,这不是连带着将自己父亲也纳近追逐名利之辈,目光中透着不满,说道:“宝二哥,你这想法忒是歪了。玌二哥毅然从军报国,那是心怀大义,志在保家卫国,你怎能如此贬低?倘若人人都如你这般想法,这国家岂不危在旦夕?”
贾宝玉听闻,先是一怔,眼中满是诧异,随即说道:“林妹妹,我原以为你也是那脱俗之人,不理会这世俗的功名利禄,不想你竟也这般看重这禄蠹之事。我心中向往的是那不为世俗所拘的自由天地,这官场战事,在我眼中实是污浊不堪。”
然而,从小就和父亲生活的林黛玉,又怎能不知自己父亲究竟是怎样的人呢?父亲为了处理那繁重的案牍之务,常常夙兴夜寐,废寝忘食。
以至于就连她与母亲,都鲜少有能够一同玩乐的机会。父亲这般的尽职尽责,一心只为公务操劳,如此的兢兢业业,又怎会是那追逐名利的禄蠹之辈?
林黛玉轻哼一声,蛾眉微竖,说道:“宝二哥,你错了。这并非功名利禄之事,玌二哥为了国家安宁、百姓福祉,勇赴沙场,此乃大仁大义。你如此偏执地看待,实在是狭隘了。”
贾宝玉脖子一梗,赌气说道:“哼,我就这般想,林妹妹今儿个竟也不向着我,倒与他们一般见识了。” 说完,便扭过头去不再看林黛玉,只余林黛玉望着他,轻轻叹气。
本应该还在安慰着贾梁氏说好话的剩下几人,瞧见贾宝玉跟林黛玉莫名其妙地吵了起来,而且声音愈发大声,都纷纷好奇。
王熙凤最按捺不住,忙问道:“哟,这是怎么了?宝兄弟和林妹妹怎么还拌起嘴来了?”
探春也跟着说道:“是啊,刚刚还好好的,怎就闹得这般不愉快?”
秦可卿一脸疑惑,不她嫁进宁国府也不久,跟荣国府的人也没了解多少,却也不敢贸然开口。
贾宝玉却是闭口不言,林黛玉则别过头去,默不作声。
王熙凤见两人都不说话,又道:“这可奇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这般置气?”
然而,贾宝玉哪里听得进去,一气之下直接走出了会芳园。
林黛玉眼眶微红,咬了咬嘴唇,还是不吭声。
王熙凤无奈地摇摇头:“这两个冤家,真真是让人操心。”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解。
...
旌旗猎猎,风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后金士兵们个个面容冷峻,眼神中透露出凶悍。他们身着厚重的战甲,手持锋利的兵刃,在阳光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快两年半了,西平堡我又回来了!”
作为此次先锋副将的苏察阿礼骑着高头大马,仰头闭目,用力吸了一口这西平堡的空气,再次睁开双眼,杀意凛然。
“两年半,你知道这两年半我怎么过的吗?” 苏察阿礼咬牙切齿,声音仿佛从牙缝中挤出。
“我刻苦修行练武,夜间点灯夜读兵书,就是为了今天,我要告慰阿玛在天之灵、我要告诉其余八旗子弟,我们镶蓝旗不是孬种!我镶蓝旗失去的,我们自己夺回来!”
先锋大将豪格饶有兴趣的看向苏察阿礼。
“侄阿哥,确定这西平堡由你携带镶蓝旗九千兵马攻打吗?”
苏察阿礼满怀信心,向豪格说道:“叔父且放心,三日,三日之内拿下西平堡,侄儿愿立下军令状!”
豪格甚是满意,这几年的观察以及照料,他也清楚苏察阿礼的本事以及心魔,昔日苏察阿敏在这西平堡被擒,可谓是奇耻大辱,本欲派使者前去交涉,不料使者到了那天京城,亲眼目睹苏察阿敏被庆武帝砍头献祭。
豪格点了点头,说道:“好!本将信你!但你切不可轻敌,这西平堡的庆军也非等闲之辈。”
苏察阿礼抱拳应道:“叔父放心,侄儿心中有数。”
豪格当即下令:
“先锋副将苏察阿礼听令,着你统领镶蓝旗九千人攻打西平堡,三日之内拿下,不得耽误中军。若能成功破城,本将必重重有赏;倘若延误战机,军法从事!”
“末将领命!”
豪格再次下令:
“其余人等,挥师广宁!”
第32章 沙岭会战
望着三万大军扬尘向着广宁城进发,苏察阿礼回过头,那眼神如寒刀般冷冷地望向西平堡,随后猛地唤起身边副将。
“你,即刻率军前去喊话。告诉城上那些缩头乌龟,我三万先锋大军已浩浩荡荡前往广宁城,西平堡将不可能有援军。
若是识相开城投降,本将军可酌情饶他们一条贱命,若是胆敢负隅顽抗,待我军攻破西平堡,必将杀个片甲不留,鸡犬不宁!”
副将得令,一夹马腹,如风般策马奔至西平堡城下。
他挺直腰杆,运足中气,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城上的庆军听着!我大金三万先锋铁骑已如疾风般奔赴广宁城,你们的援军已是那镜花水月,无望至极!我家将军心怀仁慈,网开一面,若此刻开城投降,尚可饶你们不死。倘若你们执迷不悟,非要顽抗到底,待我军攻破这西平堡之时,定要让此地血流成河,一个活口不留!”
城墙上,守备王猛身披战甲,威风凛凛。
他望着城下那耀武扬威、趾高气昂的后金副将,怒目圆睁,大声怒喝道:“尔等蛮夷,侵我疆土,杀我百姓,还妄想让我等投降?我大庆将士,铮铮铁骨,宁死不屈!有种就放马过来,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副将闻言,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冷笑:“哼,不知死活的东西!既然你们如此冥顽不灵,那便等着死无葬身之地吧!”
说罢,他狠狠一甩马鞭,拨马回营。
苏察阿礼听了副将的回报,脸色瞬间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眼中闪过一道令人胆寒的狠厉光芒:“既然他们如此不识抬举,那就休怪本将军无情!
来人,准备攻城,城破、屠城,城中一切财宝、女人尽归尔等!”
...
距沙岭五公里处...
贾字大纛迎风飞舞!
大纛旗下中,贾玌正与诸位将领商议战事。
突然,一名探子匆匆来报:“将军,后金先锋军分兵九千敌军正在进攻西平堡,另前方十五公里处发现后金约三万先锋大军,正朝我方逼近。若我军继续前进,很快便会遭遇。”
贾玌微微点头,神色自若,说道:“不必惊慌,派出更多探子,牛将军你轻装快马前去寻找合适地点,准备列阵迎敌。”
贾玌麾下游击将军牛继业大声应道:“是!”
牛继业,镇国公之后、牛继宗的族弟与贾玌同属武勋之后,不过因为贾玌目前明里暗里的投靠新皇一脉,做为太上皇一脉的硬是派出一人前来贾玌帐下,以防一家独大。
总体而言作为贾玌的世叔,时常明里暗里的给贾玌暗示让贾玌改换阵营,不过牛继业倒也就是说说而言,也没有多卖力,见贾玌后面不在回应这个问题就没再提起,也不搞什么小动作,想来也是在做两全的准备,给两边留了余地。
不多时,探子回报,已找到一处有利地形。
贾玌大手一挥:“全军疾行,前往沙岭,严阵以待!”
一万两千名庆军迅速行动,向着预定地点进发。到达之后,贾玌有条不紊地指挥士兵们布置防线,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恶战。
...
后金先锋军中
“报!”
后金斥候亦是匆匆而来。
“禀报将军,前方沙岭一带发现庆军大军,人数约万余人,旗帜为贾字!”
”贾?”
豪格先是思索一下,而后哈哈大笑。
“广宁城的参将贾玌,那不过十五岁的娃娃哈哈哈!”
一旁的一位将军当即附和道:“将军,可是那侥幸生擒苏察阿敏贝勒爷的那个贾玌吧!”
看似疑问,但他的语气却带着十分的肯定。
“不错,那小娃仗着运气以及家境好,竟然封了个参将,真是笑死人了,而今这野外战,没有那城墙依靠,我今天就让他知道什么是战争,传令下去,奔赴沙岭,歼灭这只庆军,我也要活抓着贾玌小儿!”
“末将领命!”
....
望向远处的后金大军逐步靠近,贾玌扭头看向一旁的诸位将领:
“传令,布车骑步营阵!”
士兵们闻令而动,训练有素地迅速开始布阵。
只见一辆辆战车被驶向前方,车夫们熟练地驾驭着骡马,将战车紧密相连,不多时便围成了一个环形的钢铁壁垒。每辆战车上的士兵各司其职,操作子母连环炮的士兵迅速调整炮口,装填弹药,眼神专注而坚毅,只等一声令下便向敌军倾泻火力。
负责单眼铳与长刀的士兵半蹲在车内,握紧火铳,透过车壁的缝隙紧盯敌军动向。藤牌手和弓箭手则在一旁准备就绪,手中的箭头闪烁着寒光,藤牌稳稳地立在身前。
步兵们整齐有序地在战车间隙和后方列阵。前列的单眼铳兵和子母连环炮兵单膝跪地,炮口对准敌军来向,手拿火绳,严阵以待。
而骑兵们早已在车营的两翼集结完毕,骑在战马上,身姿矫健,手中的长枪在阳光下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战斗,不安地刨着蹄子,骑兵们轻轻安抚着坐骑,同时眼睛紧紧盯着将领手中的令旗,只等其挥下,便如猛虎下山般冲向敌军。
后金大纛下的豪格面色疑惑的看着庆军大军的布阵。
“这是什么布阵,为何从来没见过?”
见身为先锋大将的豪格问起,麾下将领也是迷糊,他们也从未见过此等阵型,这等布阵,不是活活等人包围吗!?
豪格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说道:“管他什么稀奇古怪的阵法,我后金勇士岂会惧怕!传我命令,大军压近,骑兵随后,给我冲破他们的防线!”
后金的号角声响起,步兵们如潮水般向着庆军的车骑步营阵靠近。
第33章 胜
豪格一声令下,后金的步兵们呼喊着,如潮水般向着庆军的车骑步营阵逼近。他们迈着沉重的步伐,挥舞着手中的兵刃,在督军的注视下,脸上带着凶悍的神情,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碾碎。
贾玌站在阵中,神色冷峻,紧紧盯着后金军队的动向。
大声喊道:“稳住!不要轻举妄动!牢记军令!念...”
“临阵称病者斩”
“临阵退缩者斩”
“临阵回顾者斩”
“队列混乱者斩”
“喧哗者斩”
“兵器误伤队友者斩”
“虚报军功者斩”
随着震天齐声的军纪宣读,冲散士兵们内心的恐惧,个个热血爆发死死的握着手上的兵器,
庆军士兵们严阵以待,心跳随着敌军的脚步声愈发急促,但眼神中却毫无惧意。
当后金步兵进入三百米射程后,贾玌猛地挥手:“开火!”
子母连环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炮弹如流星般砸向后金步兵阵中。一时间,硝烟弥漫,血肉横飞,后金士兵惨叫着倒下一片。
数十门字母连环炮齐射,后金前方士卒身躯炸烂,地处平原,平射的子母连环炮发挥出最大的威力,每一颗炮弹都至少收割五六条人命以上。
后金士兵在这一瞬之间瞬间出现了慌乱,但在将领以及一旁督军士官的督促下,瞬间稳定下来。前排的士兵倒下,后排的士兵立刻补上,继续向着贾家军冲锋而去,
豪格一开始也被这一幕震了一下,不过见阵营稳定下来也面露讥笑。
“炮铳上车?!哈哈哈笑话,你能发几轮,还将铳炮放于前排,真是愚蠢。”
望着还在逼近的后金步卒,贾玌面露残忍。
“再放”
子母连环炮再次发出怒吼,炮弹呼啸着扑向后金士兵。又是一阵惨叫和血雾弥漫,后金士兵的进攻势头再次被遏制,他们的脚步变得有些迟缓。
“再放”
炮声再次响起,后金士兵一片一片地倒下,战场上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和硝烟味道。后金阵营中出现了短暂的混乱,但在将领与督军连续砍杀数十人后,他们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冲锋。
豪格的脸色变得阴沉,他没想到这炮阵的威力如此之大,自己的士兵伤亡惨重。
豪格见状,怒喝道:“不对劲,庆军火炮的装填速度太快了,击鼓,命令前方士兵不许退缩,全力冲上去,杀光他们!”
“咚、咚、咚....!”
在击鼓齐宁下,后金士兵硬着头皮直接跑上前去。
贾玌紧紧盯着敌军的动向,大声喊道:“火铳营准备!”
前排的单眼铳兵纷纷瞄准,只待敌军进入有效射程。
“弓箭手,放箭!” 贾玌再次下令。
藤牌手们迅速起身,将藤牌举在身前,为弓箭手提供掩护。弓箭手们拉满弓弦,利箭如雨般射向后金士兵。后金军队的冲锋势头受到了一定的遏制,但他们依然在步步逼近。
豪格在后方看到步兵进攻受阻,脸色阴沉,他大声吼道:“骑兵冲锋!”
后金的骑兵们得到命令,如旋风般冲向庆军阵营。马蹄声响彻云霄,扬起漫天尘土。
贾玌见后金马军出击,临危不乱,当即就向着一旁的游击将军牛继业说道:“你侧翼去盯着他们的骑兵部队,你指挥,那边战线由你指挥!”
牛继业领命,率领一队兵马迎向后金骑兵。
此时,车营成为了庆军坚实的壁垒。士兵们依托着战车,抵御着后金骑兵的冲击。
“稳住!别让他们冲破防线,车营,开炮!”
牛继业大声呼喊。
子母连环炮再次响彻沙岭,后金骑兵在炮火的轰击下接连粉碎,
残肢断臂四处飞溅,鲜血染红了大片土地。后金骑兵的冲锋势头被这猛烈的炮火瞬间遏制,他们的马匹受惊,四处乱窜。
“继续射击,弓箭手预备!” 牛继业的声音在炮声中依然清晰可闻。
后金骑兵接近两百步,瞬间迎来漫天箭雨。
“火铳营准备!”打击不减,骑兵冲得越近,所受到的攻势愈发猛烈。
“砰砰砰...”
五段击,接连不断的单眼火铳发射,强力的火力压制下,只有少许零星的骑兵冲到车营附近,还未作出何等反应便被四米长的御马长枪扎死。
炮声轰鸣不断,终于在恐怖的伤亡比率下,后金骑兵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之中。一些骑兵试图转身逃离,但被后面涌上来的同伴挡住了去路。
豪格在后方看到这一幕,心急如焚,他大声咆哮道:“不许后退!继续进攻!”
然而,在这恐怖的炮火面前,后金骑兵的士气已经濒临崩溃。
正面战场内,在这连绵不绝的子母连环炮的轰杀之下,后金步卒开始营啸,纷纷挥刀砍向一旁的将领以及督军,其多数为辽东子民,不过强至充军,何来的进攻信仰。
见时机已成,贾玌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靠背旗,五面小旗上绣着明晃晃的贾字。
来到马军处,看向一旁五十名人马具甲的亲兵以及后续那蓄势待发的四千骑兵!
下令:
“所有骑兵听我号令,从现在起,我既是大纛,我若不到,尔等冲势不能停!今日,就让我们用敌人的鲜血铸就荣耀,用我们的勇气书写传奇!随我冲锋,不破敌阵,誓不回头!我将带头冲锋——杀!”
贾玌一马当先,挥舞着手中金戈破军槊,身后的五十名具装重骑骑兵紧跟其后,如同一股汹涌的钢铁洪流。马蹄声如雷鸣般响起,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一槊刺穿一名后金步兵牛录的胸膛,双手用力马势不停,金戈破军槊挑起。
“给我飞!”
一声怒喊下,后金牛录直接被挑飞十米高,三千斤巨力在此刻体现。
瞧见这一幕的后金步卒肝胆俱裂,手脚发凉,拼命地往旁边躲。
豪格见贾玌亲自率领骑兵冲锋,心中大惊,但仍强装镇定,指挥着后续士兵进行抵抗。
贾玌如入无人之境,所到之处,后金士兵纷纷倒下后续跟随五十具装骑兵沿着贾玌开出的缺口扩大,身后四千骑更是摧枯拉朽,后金无任何反抗之力。
喊杀声仿佛要冲破云霄,气势如虹。
“怎么会这样?!挡住他们!挡住!”
豪格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但此时的后金士兵已被这股强大的气势所震慑,防线逐渐崩溃。
贾玌目光坚定,直直地朝着豪格及大纛的方向冲去。他的亲兵们紧紧护卫在他左右,奋勇杀敌。
“杀!” 贾玌再次怒吼,手中的长槊闪烁着寒芒,一挥之下又一名后金将领被他斩于马下。
后金大纛下,护纛营拼死相抵,却无人能止住贾玌的攻势,豪格眼见大势已去,自知若是不逃无论如何也是必死无疑,呼叫身边亲卫驾马狂奔。
贾玌率领骑兵势如破竹,冲破层层阻碍,最终冲到大纛旗下。
然后,跃马腾空,手中长槊破风而出,对着后金大纛一挥而下,大纛旗应声而倒。身后亲兵齐声大喊:“大纛已倒,投降不杀!”
后金士兵们听到这喊声,顿时军心大乱,皆是回头看望大纛,战意全无,凡是汉人纷纷丢下武器,跪地投降。战场上一片混乱,哭声、喊声、求饶声响成一片。
贾玌在乱军之中,忽然瞥见一伙精锐骑兵,在大纛倒下之前便已转身奔逃。他瞬间意识到,这定是此次的先锋大将豪格!
顿时目眦欲裂,怎能让其逃脱,怒喝道:“追!”
说罢,双腿猛夹马腹,向着豪格逃窜的方向冲杀而去。
身后的骑兵们也紧跟其后,如同一股汹涌的洪流。
豪格等人拼命抽打马匹,纷纷解开马上的护甲,恨不得生出双翅逃离此地。然而,诸多溃兵的阻拦下,很快便被贾玌率领的骑兵不断拉近距离。
就在距离拉近到一百五十步左右时,贾玌亲自弯弓搭箭,瞄准豪格。
五石强弓射出去的的破甲箭,“嗖!” 利箭离弦而出,带着破风之声,直朝豪格射去。
身着重甲的豪格只觉后背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从马上栽落下来。
身边的亲卫大惊失色,想要停下营救,却被后面追上来的庆军骑兵迅速斩杀。
贾玌勒住战马,环顾四周,脸上满是胜利的豪情。
高声说道:“传令游击将军牛继业收缴兵器,善待降卒,重整队伍,本将将率领两千骑兵,一人三骑,解西平堡之危!”
庆军士兵们按照命令行动起来,战场上逐渐恢复了秩序。
第三十四章 解西平堡之危
贾玌率领两千骑兵,一人三骑,马不停蹄地朝着西平堡疾驰而去。一路上,风在耳边呼啸,扬起阵阵尘土。
西平堡城墙上,守住第一波攻势的守备王猛望着远处再次进攻逐渐逼近的后金军队,心中焦急万分。
士兵们的脸上满是疲惫与紧张,他们的眼神中却依然透着坚定的决心。
“兄弟们,坚持住,我们不会孤军奋战,!” 王猛大声为士兵们打气,他的声音在喧嚣的战场上显得有些沙哑。
此时的西平堡,城防已经多处破损,城墙的砖石在敌军的攻击下摇摇欲坠。后金的投石车、火炮不断抛出巨石与发射炮弹,砸在城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撞开城门,冲进去!” 后金将领挥舞着大刀,面目狰狞地催促士兵们加紧进攻。后金士兵们如潮水般涌向城门,巨大的攻城车一次次撞击着城门,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声音。
“快震天雷准备!”城楼上的百户马寅贵大声喝令士兵,焦急地他更是从士兵上手夺过震天雷,迅速点燃并往下面的攻城车上扔!
“轰!”
一声炸响,瞬间掀飞几道人影,血肉断肢横飞,惨嚎一片。
“快、快往下,再扔再扔,城门绝对不能破,快...”
再是几枚震天雷下去,攻城车顿时散架,城门底下清空一边。
后金镶蓝旗高台中观望的苏察阿礼气急败坏,一拳锤在栏杆上泄愤
“哎呀!”
“真是气煞我也,又是差一点!”
苏察阿礼脸色涨红,双眼圆瞪,怒视着西平堡城门下的惨状。他身旁的将领们都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连个小小的城门都攻不破!” 苏察阿礼大声咆哮着,“继续给我攻,我就不信拿不下这西平堡!”
将领们唯唯诺诺,赶紧下去传达命令。
城楼上,赵方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
“兄弟们,加把劲,不能让后金贼子攻进来!” 他大声鼓舞着士气。
士兵们咬紧牙关,继续搬运着震天雷和箭矢。
城中民夫陆陆续续的加入城防之中。
此时,后金军队进攻云梯再次架起,士兵们如蚁群般往上攀爬。
“放箭!” 马寅贵一声令下,箭雨倾泻而下。
再次射倒云梯上的士卒,但后金士兵依旧悍不畏死,不断逼近城楼。
滚石檑木不要命的丢,但很快,依旧有人在这三座云梯上爬上来。
“拿刀来,跟他们拼了!” 马寅贵操起一把长刀,冲向爬上城楼的敌人。
...
苏察阿礼望着久攻不下的城楼,心急如焚。
“给我上,谁第一个攻上城楼,重重有赏!”
营帐高台上,苏察阿礼望着那逐渐涌上的城楼士兵,亦是面露疯狂。
“哈哈哈,传令下去,第一个攻上城楼者,贝勒我重重有赏!”
苏察阿礼的声音近乎嘶吼,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紧紧盯着城楼的战况。
后金士兵们听到后方传来大赏悬赏,更加疯狂地进攻,喊杀声震耳欲聋。
城楼上,战斗愈发激烈,士兵们与后金士兵展开了近身肉搏。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染红,尸体堆积如山。
马寅贵、赵方等百户身上也多处负伤,但依然勇猛无比,砍倒一个又一个敌人。
就在城门即将被攻破的危急时刻,后金营帐侧后方传来动静。滚滚马蹄声传来。
高台上的苏察阿礼十分疑惑,那个方向是先锋大军豪格清晨领兵离开的地方,怎么会有骑兵回来,待其靠近苏察阿敏瞬间亡魂丧胆。
“敌军突袭,快,防御,防御!鸣金收兵,回防....”
大喊之后在对身边一众将领喝到:
“赶快下去率领兵马,挡住其势,不可让其冲击营帐!”
后金将领军不敢多做停留,纷纷下去组织人手,
但...来不及了,后方阵营本就因为是先锋大军离去的方向,正常情况下凡有援军都应该被先锋大军阻击,而且为了全歼西平堡中的庆军,更是安排两千人镇守北门,故而后方营帐兵力空虚。
“杀!” 贾玌一声怒吼,率先冲入敌阵。他身着战甲,英姿飒爽,手中的长槊挥舞得虎虎生风,后金士兵纷纷在他的槊下丧命。
贾玌的战马嘶鸣着,在敌阵中横冲直撞。他的眼神坚定而冷酷,每一次攻击都带着必杀的决心。
他身后的两千骑兵紧紧跟随,如同一股汹涌的钢铁洪流。马蹄声响彻云霄,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不好,挡住!” 后金将领惊恐地喊道。但此时已经来不及组织有效的抵抗,贾玌的骑兵在敌阵中来回冲杀,如入无人之境。
庆军骑兵们个个奋勇杀敌,他们的喊杀声与后金士兵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后金军队顿时陷入了混乱,士兵们开始四散逃窜。
而在高台上的苏察阿礼率先看到这支骑兵的旗帜。
“贾!?”
苏察阿礼脸色涨红,他看到了,他有看到了,那一马当先,身着山纹甲,身背靠背旗的贾玌。
“混蛋,是你,又是你...”
一时之间气的说不上话指着贾玌呼呼喘气!
城墙上的王猛看到援军到来,兴奋不已。
“开城门,出城杀敌!” 王猛毫不犹豫地率领城中士兵打开城门,冲向敌军。
本就听到鸣金收兵的后金将士看到庆军援军来袭,更是直奔大营帐下,不料西平堡中庆军居然还敢出城而战,瞬间被打乱阵型。
西平堡的士兵们如猛虎出笼,与贾玌的骑兵相互配合,对后金形成了夹击之势。
贾玌在敌阵中左冲右突,所到之处,后金士兵纷纷倒下。他的长槊已经沾满了鲜血,却依然不停地挥舞着。
一名后金将领试图阻挡贾玌的去路,却被他一枪挑落马下。
“挡我者死!” 贾玌的怒吼声响彻战场。
在贾玌的勇猛冲杀下,后金军队的士气彻底崩溃。他们开始丢盔弃甲,拼命地逃跑。有的甚至直接跪地求饶。苏察阿礼看到这一幕,气得差点吐血。
“给我顶住!顶住!” 他声嘶力竭地吼着。
但此时已经没有人再听他的命令,后金军队完全陷入了混乱。
而后对着身边亲卫道:“快护送我离开,此地不宜久留!”
旋即策马狂奔!
贾玌一路冲杀,直逼苏察阿礼所在之处。
“苏察阿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贾玌怒吼道。
苏察阿礼惊慌失措,转身想要逃跑。
“哪里逃!” 贾玌拍马赶上,长槊直刺苏察阿礼后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察阿礼的一名亲卫舍身挡住了这一击,当场身亡。
苏察阿礼趁机逃脱,头也不敢回,带着残兵败将逃离西平堡往三岔河处跑去。
贾玌,掏出强弓连射三箭,不想竟然被身边两位亲卫挡了两箭,空了一箭。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恼怒不已,却也无可奈何,坐下战马即使是换乘,经过连战的冲击、奔袭也是精疲力尽,脚下发软。
此时战场上,后金士兵们如丧家之犬,四处奔逃。庆军则士气高昂,乘胜追击,杀得后金军队哭爹喊娘。
“投降不杀!” 贾玌高声喊道。
随着贾玌的高喊,西平堡一战再次落下帷幕。
第35章 大捷传回
捷报快马加鞭连夜的传回,山海关总兵史鼐大军开拔才到锦西,当夜便收到贾玌于西平堡之战的战报,看完战报的史鼐久久不能言语。
一旁副总兵李继达亦是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
“这贾玌,当真是勇猛非凡,竟以如此兵力大破后金先锋!” 李继达兴奋地说道。
史鼐微微颔首,眼中满是赞赏:“此乃我大庆之幸,此等战功,当速速上报朝廷。”
李继达应声道:“总兵大人,我已问过,贾参将已命多人传回捷报,想来广宁也已经收到,至于朝廷那边,估计还在路上。这一战,能振奋我军士气,让那后金贼子知晓我大庆将士的厉害!”
史鼐抚了抚胡须,点头赞同。
“这一战的大胜已然能打破后金建奴那‘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传说,哼!要知道当初这句话还是朝廷当中传出来的,真是可笑。”
李继达灿灿一笑,岔开话题。
“而今我等大军开拔,行进如此不过才到锦西,即使急行军到广宁,亦要六天时间。估摸后金中军最多两日后,若是疾行军更是一日便能十二万大军兵围西平堡了,我等可得想想办法。”
史鼐眉头紧皱,在营帐内来回踱步,沉思片刻后说道:“如今之计,唯有派出轻骑先行,携带部分粮草辎重,日夜兼程赶赴西平堡支援。我们大军随后加快行军速度,尽量缩短与西平堡的距离。”
李继达说道:“总兵大人所言甚是,只是这轻骑数量不宜过多,否则难以冲破后金的防线,况且以贾参将之能,一万大军镇守西平堡,只要粮草充足,坚持到我等大军抵达,不成话下。”
史鼐点头道:“嗯,那就挑选五枪精锐轻骑,由你亲自率领,务必尽快抵达西平堡。
同时令广宁城支援粮草、军械于西平堡中,务必保证西平堡再被围攻期间出现粮草不济等情况,若是有人在其中暗中捣鬼,无论何人,不问缘由,皆斩!”
李继达抱拳道:“末将领命,定不辱使命!”
...
两日后,已经是未时,下午城东朝阳门。
城门处远远地传来马蹄疾奔之声以及清脆的铃铛声。
这熟悉的声音让城门守卫的将士赶忙大开城门,驱散百姓。
不一会传令使骑着高头大马手中摇着驿铃,背上插着传令旗,口中高声大喊:“速速让开,八百里加急,辽东大捷!”
后金扣关的消息早在前些日子收到并发布诏书,没想到朝廷援军出发不久便是收到辽东大捷的战报。
消息瞬间在京城中传播开来,人们纷纷驻足,面露惊喜之色。
“辽东大捷?真的吗?”
“那还有假,传令使都到了!”
“太好了,这下可不用担心后金的威胁了!”
街头巷尾,人们奔走相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茶馆里,一位老者捋着胡须,感慨道:“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看来我大庆朝还是有猛将能抵御外敌的。”
旁边的年轻人兴奋地说:“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位将领,竟然能如此快捷的大破后金,真希望能多些这样的英雄。”
与此同时,皇宫英武殿内。
八九位大臣武将正神色凝重地与庆武帝商议应对后金的后续策略。庆武帝坐在龙椅上,眉头紧蹙,目光焦虑地扫过下方众人,手指不自觉地紧攥着龙椅扶手。
户部尚书王宽上前一步,拱手说道:“陛下,此次抗金,军机、军械已全力准备充足,先运往辽东。但微臣不得不禀明,此番军备开支实在巨大,恐怕后续……” 说着,他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兵部尚书李毅急切地说道:“王尚书,此时怎能顾虑这些!前线战事紧急,军备必须跟上!”
王宽无奈地摇摇头:“李尚书,你只知战事紧迫,却不知国库早已空虚,入不敷出啊!”
庆武帝当即开口询问李毅:“李尚书,今日鞑靼与蒙古那边可有战况!?”
庆武帝一开口,兵部尚书李毅便是明白庆武帝想要做什么,力排众议不顾一切抽调天京城的京营的力量前去辽东速战速决。
“陛下,鞑靼与蒙古去年秋季之后便停止交锋,到如今春季更是未有一战,不知是否私下进行何种协议,总之不得不防!”
听到这话,庆武帝嘴里不由发出一声啧,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神中透露出忧虑和纠结。他在龙椅前来回踱步,双手背在身后,喃喃自语道:“若不速战,辽东局势愈发危急,可若是抽调京营,又恐后方生变。”
哼!真是一堆烂摊子。
就在这时,一名太监急匆匆地跑进大殿,脚步踉跄,差点摔倒。他喘着粗气向皇帝禀报:“陛下,朝阳门传来消息,辽东大捷!”
庆武帝猛地回身,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神情,激动地说道:“快,将详细战报呈上来!”
庆武帝看完战报,不禁大笑起来:“好!好一个贾玌,真乃我朝猛将!夏守忠,你上前来将此战报念于诸位大臣。”
说着,将战报递给身旁的夏守忠,让其传念给大臣们。
臣监军张玉稽首顿首,谨奏为边捷事。
至治九年五月十七日,后金豪格领四万大军犯我辽东西平堡。臣随贾玌将军率一万二千将士迎敌。
贾玌先以严纪励军,后金步卒来攻,子母连环炮发,敌阵前士卒殒命,攻势顿挫。敌遣骑兵,将军遣牛继业侧击,车营炮响,箭雨火铳齐施,敌骑溃败。将军亲率五千铁骑冲锋,其勇非凡,破敌如竹,夺后金大纛,毙敌大将豪格,士卒皆降。此役阵斩一万三千余,俘一万二千。
西平堡尚危,贾玌令牛继业善后,自率两千精骑驰援,破敌九千围军,斩三千,擒两千,解其危。
我军亦有损,亡一千余,伤八百余。此胜仰仗陛下圣德,贾玌智勇,将士用命。臣如实奏闻,不敢隐匿。
臣张玉叩首
夏守忠念完战报,大臣们纷纷跪地恭贺。
庆武帝龙颜大悦,兴奋地站起身来,大开双手着说道:“如此大捷,当传召于天下,让我大庆子民皆闻此佳音!”
户部尚书王宽连忙出列,神色庄重,拱手说道:“陛下圣明,此捷报当诏告天下,以振民心,扬国威。虽大战未竟,但此胜可稳军民之心,为后续战事增力。”
兵部尚书李毅也向前一步,神情激昂,目光坚定地说道:“陛下,可借此机会鼓舞士气,激励更多将士奋勇杀敌。让那后金知晓,我大庆朝兵强将勇,不容侵犯!此刻宣扬,能使前线将士备受鼓舞,背水一战!”
庆武帝微微点头,略作思索后说道:“传朕旨意,令礼部即刻拟旨,要将贾玌将军之功绩、此役之胜况详细书写于诏书,张贴于各州府郡县。要让天下百姓皆知晓我朝将士之英勇无畏,感受朕之恩德。另外,于京城筹备庆功宴,待贾玌将军凯旋归来,朕要亲自为其庆功!”
众大臣齐声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36章
宁国府的慧芳园大堂内,贾玌的母亲贾梁氏正坐在椅子上,白芷和瑞雪两个丫鬟在一旁伺候着。贾梁氏手中拿着针线,眼神却时不时飘向窗外,心思显然不在这针线活上。
白芷瞧着贾梁氏心不在焉的样子,轻声说道:“姨奶奶,您这针线活儿做得都走神啦,莫不是在想着二老爷?”
贾梁氏轻轻叹了口气:“这孩子如今身在辽东,也不知现在如何,我这心里总是放不下。”
瑞雪赶忙安慰道:“姨奶奶放宽心,二老爷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平安无事,说不定还能立个大功呢。”
正说着,赖二管家匆匆赶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躬身行礼道:“姨奶奶,荣国府老太太差人来请您过去相聚,说是一同用个晚饭,还有好消息要告知于您。”
贾梁氏听闻,放下手中针线,眼中闪过一丝疑问,忙问道:“可知是什么好消息?”
赖二管家赔笑道:“小的也不清楚,只说是让您过去就知道了。”
贾梁氏微微颔首:“哦?那我可得收拾收拾。”
赖二管家退下后,贾梁氏对两个丫鬟说道:“白芷、瑞雪,快帮我选件得体的衣裳,莫要失了礼数。”
白芷应声道:“姨奶奶,您穿那件绛紫色的衫子定然好看,显得端庄大气。”
瑞雪却道:“依我看,还是那件月白色的披风更衬姨奶奶的气质,素雅又不失尊贵。”
贾梁氏笑道:“你们两个小鬼头,就知道哄我开心。”
不多时,贾蓉与秦可卿相伴而来。
贾蓉一进门便笑嘻嘻地说道:“姨奶奶,孙儿给您请安啦。”
秦可卿也福了福身:“见过姨奶奶。”
贾梁氏忙让他们起身,问道:“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贾蓉笑道:“我们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不过且等到了荣国府,见过老太太再一同乐呵。”
贾梁氏嗔怪道:“你这孩子,还跟姨奶奶卖起关子来了。”
秦可卿在一旁温婉地说道:“姨奶奶莫怪,那可是个好消息,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众人收拾一番后,贾梁氏带着白芷和瑞雪,跟随贾蓉和秦可卿前往荣国府。
一路上,贾梁氏心中满是好奇,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荣国府呢。
到了荣国府,贾母早已在厅内等候。见贾梁氏到来,贾母连忙上前亲切地拉着她的手,满脸笑容地说道:“梁姨娘,你可算来了,快坐下歇歇。”
王熙凤在一旁笑着迎上来:“姨奶奶,您今儿个可真是光彩照人呐!”
贾梁氏谦逊地说道:“凤丫头就会打趣我。”
众人纷纷落座,丫鬟们端上茶点。贾母说道:“梁姨娘,你家贾玌在辽东可是立了大功啦,这可是咱们贾府的荣耀啊!”
贾梁氏眼中含泪,激动地说道:“都是托老太太的福,这孩子争气,也不枉我平日里的牵挂,不知玌哥儿可承受伤?”
听到这话贾母面色一顿,这她还真没打听,不由将目光望向她的两个儿子——贾赦、贾政。
贾政当即站出来说道:“姨娘,这我等倒是不清楚,我等知其消息,还是礼部发出诏书才得知的。”
贾梁氏闻言,也只是默默点点头,没在开口。
见这一幕,贾珍倒是立即站出来,向贾梁氏说道:
“姨娘不必担忧,诏书上并未有写出玌哥儿受伤一事,想来还是好好的,这样不若明天我找找关系,给您打听打听玌哥儿的消息!”
“姨娘不必担忧,诏书上并未有写出玌哥儿受伤一事,想来还是好好的。这样不若明天我找找关系,给您打听打听玌哥儿的消息!”
贾梁氏忙起身道谢:“那可真是劳烦珍大爷了。”
贾珍连忙摆摆手,脸上堆满热情:“姨娘这是说的哪里话,都是自家人,应当的应当的。我定会尽全力为姨娘打听清楚,也好让您安心,再说了玌哥儿可是我的弟弟,哪有做哥哥的不想念、关心弟弟的。”
王熙凤在一旁笑着插话,眼波流转,娇声说道:“珍大哥向来办事妥帖,姨娘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瞧您这一脸愁容的,可别伤了身子,等玌哥儿凯旋归来,见您这般憔悴,该心疼了。”
贾梁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眼眶虽微微泛红:“那就多谢各位了。我这心里啊,着实忐忑不安,没个着落。”
贾母安慰道:“梁姨娘放宽心,玌哥儿这孩子福大命大,定不会有事的。玌哥儿也是,应该写个信回来的报报平安。不过咱们且先好好庆贺这大功。你呀,别愁坏了自己,没得让孩子们也跟着担心。”
贾梁氏微微颔首,双手不自觉地绞着帕子,说道:“老太太说的是,我也知道不该这般没了分寸,可这做母亲的,哪能不牵挂在外征战的孩子。”
王夫人也上前握着贾梁氏的手,温言说道:“梁姨娘莫急,想来吉人自有天相,贾玌必定平安无事。”
贾母安慰道:“梁姨娘放宽心,玌哥儿这孩子福大命大,定不会有事的。咱们且先好好庆贺这大功。”
众人纷纷附和,气氛又热闹起来。
王夫人也说道:“这是玌哥儿自己有本事,日后定能光宗耀祖。”
王熙凤接着说道:“可不是嘛,以后咱们贾府又多了一位将军,看谁还敢小瞧了咱们。”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尽是对贾梁氏的祝贺和恭维。
寒暄过后,贾母说道:“今日请梁姨娘来,一是相聚,二是有个大喜之事。你家玌哥儿此次在辽东大破后金,那战报传来,可真是振奋人心呐!今晚咱们摆宴好好庆贺一番。”
贾梁氏感激地说道:“多谢老太太挂念,这都是圣上的恩德,将士们用命。”
摆宴途中,众人欢声笑语,气氛十分融洽。
贾母问道:“这玌哥儿此次立功,不知会封个什么样的官爵?”
贾政说道:“依此次大功来看,封侯的概率几乎板上钉钉。不过此时此刻,辽东与后金交战还未结束,最终结果还是未知。但就目前情形而言,此次大战局势明朗,想来不会出什么变故。”
贾赦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我看这玌哥儿此次定能飞黄腾达,咱们贾府也跟着沾光。”
贾母听见贾政说的封侯,一时之间居然能在当场,回过神来后忙呼一声“哎呦!...”
这贾政与贾赦二人,本就并非熟知朝廷之事的精明之辈,只觉有此一胜,便认定此次后金扣关之事局势已然明朗。却不知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最终结局仍未可知。
邢夫人撇撇嘴,压着声音嘀咕道:“话可别说得太满,这往后的事儿谁说得准,别到时候空欢喜一场。”
贾赦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这是大喜之事,就你不会说句好听的。”
李纨在一旁默默听着,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时不时教导一旁的贾兰,说着要他往后多用功读书,长大后也能像他玌二爷一样。
探春性子活泼,说道:“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事,咱们也该为贾玌哥哥高兴。”
惜春年纪尚小,只顾着吃着桌上的美食。
倒是贾宝玉一脸无所谓,反而时不时瘪瘪嘴,吃着饭,想着这几日林黛玉都不理他的事。
众人又是一阵说笑。
这时,鸳鸯走过来给贾母添茶,贾母拉着鸳鸯的手说道:“你看看,这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多好。”
鸳鸯笑道:“老太太高兴,大家也就都高兴。”
贾梁氏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心中满是感动和欣慰。
宴席过后,众人坐在厅内闲聊。
贾母对贾梁氏说道:“梁姨娘,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咱们都是一家人。”
贾梁氏连连点头:“多谢老太太。”
王熙凤凑过来笑道:“姨太太,以后您可就是咱们贾府的大功臣之母啦,之前老太太见您身子骨弱,不好打搅您,而今您可得多来走动走动。”
贾梁氏笑道:“那是自然。”
聊了一会儿,贾梁氏起身告辞,众人相送。
回到宁国府,贾梁氏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她想着儿子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又想着今日在荣国府的情景,只盼着儿子能早日平安归来。
白芷说道:“姨奶奶,今儿个可真是高兴的一天,说不定过些日子少爷就回来了。”
贾梁氏微笑着点点头:“但愿如此。”
第37章 后金再围西平堡
西平堡外,旌旗蔽日,后金十二万大军如潮水般再次涌来,将西平堡围了个水泄不通。努尔哈赤望着眼前的景象,脸上不仅无光,还阴沉无比。
待后金搭建好观望台后,努尔哈赤登上台,望向西平堡,转头对着手下一众部将说道:“这就是令我后金勇士屡次折戟沉沙,甚至就连我的侄子苏察阿敏、长孙豪格都丧命于此的西平堡吗?!”
皇太极、代善等一众贝勒都未出声。
他的侄孙子苏察阿礼站在一旁,面如土灰,眼睛无神,仿若行尸走肉。
苏察阿礼见无一人回答努尔哈赤的疑问,当即回道:“与其说败在西平堡,倒不如说都是败在那贾玌手上。”
努尔哈赤眉头紧皱,问道:“这贾玌究竟是何许人也?”
苏察阿礼咽了咽口水,说道:“回大汗,那贾玌勇猛过人,就算是我镶蓝旗的第一巴图鲁金突兀在两年前不过十八回合便被斩于马下。
他手下骑兵虽不足,但悍不畏死,在他的带领下往往能轻易突破军中阵营,斩夺大纛。想当初,阿玛率军攻打之时,我军气势如虹,本以为胜券在握。可那贾玌亲率一千铁骑,如猛虎下山,直冲我军阵中。
他所到之处,无人能挡,我军瞬间阵脚大乱,大纛旗也被他夺去。自那以后,镶蓝旗军士气低落。
就连豪格将军亦是如此,如过无人之境般冲破军中阵营,再夺大纛,皆因其人勇武过人往往能在军阵中分割战场,破开阵线!”
努尔哈赤脸色愈发难看,咬牙切齿道:“如此猛将,若不能为我所用,必成大患。”
旁边的将领们纷纷说道:“大汗,此次我们定要一雪前耻,攻破西平堡,将那贾玌碎尸万段。”
努尔哈赤沉默片刻,说道:“不可轻敌,先派人前去叫阵,试探一番。”
于是,一名后金将领率先站出来,他昂首挺胸,目光中满是自信与骄傲:“大汗,不如让我去会会这贾玌吧,昔日我曾与金突兀比斗,他不是我的对手,这贾玌不过十五不到的娃娃,我不惧他!”
努尔哈赤抬眼瞧了瞧站出来的将领,此人正是正白旗第一巴图鲁阿朵,他心中略作思索,阿朵实力高强,就算不敌应当也能保全性命。于是点点头,说道:“去吧,草原的勇士,试试他的深浅。”
阿朵领命退下,他骑上骏马,马蹄飞扬,转眼间便策马来到西平堡下。阿朵扯着嗓子高声叫骂:“贾玌小儿,可敢阵前斗战,快快出来受死!”
城墙上,贾玌听到叫骂,冷笑一声,那笑声中满是不屑:“土鸡瓦狗,也敢张狂。”
副将牛继业眉头紧皱,说道:“将军,莫要理会这等狂徒。”
贾玌神色从容,道:“且看看他们还有何花样。”
城外的阿朵见城上没有动静,以为贾玌怕了,更加肆无忌惮地叫骂起来,那话语愈发难听。
两百步的距离,贾玌冷哼一声,转头对一旁的亲卫说道:“取我弓箭来。”
亲卫赶忙递上弓箭,贾玌稳稳接过,他眯起双眸,瞄准阿朵,瞬间拉满弓弦,只听 “嗖” 的一声,利箭飞射而出,正中阿朵咽喉。
阿朵甚至来不及反应,便一头栽落马下。后金军队见此,顿时一阵骚乱,士兵们面面相觑,恐慌的情绪开始蔓延。
...
后金高台上,一众贝勒与将领皆是目瞪口呆,这就死了?
“大汗,可要小心,这庆军贾玌不可小觑,我观其距离,两百步外射杀阿朵,就算是我们后金神射手也很难做到!”
努尔哈赤看了一眼开口说话的人,后金第一巴图鲁——鳌金!
努尔哈赤自然明白鳌金的意思,让他注意自己与那贾玌保持距离,他能两百步射杀阿朵,也能射杀他。
“两百步,怎么说这贾玌最少需要拉开三石弓,鳌金,你可敢前去一试?!”
鳌金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又被坚毅所取代,抱拳道:“大汗,末将愿往!跟他近身打马战我不怕,就是怕他暗箭伤人,落得阿朵一个下场!但还请大汗许我带一队精兵,以防万一。”
努尔哈赤大手一挥:“准!不过...”
努尔哈赤阴恻恻的笑了笑:“巴特尔、红格尔、齐木德、朝鲁、巴雅尔你们五人换下鳌金亲兵铠甲,找准机会,围杀他!”
闻听此言,高台上的一众贝勒、将领皆是放声大笑,回道:“大汗英明!”
被努尔哈赤点名而出的几人都是八旗兵每个旗的第一巴图鲁,可见努尔哈赤的险恶,亦或者说,战场的凶险。
六人领命,五人迅速换装,随着鳌金朝着西平堡而去。
城墙上,贾玌看着逐渐逼近的后金六人小队,目光如炬。
副将牛继业神色紧张:“将军,这后金来者不善,恐有诈啊。”
贾玌冷哼一声:“无妨,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有何阴谋诡计?!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鳌金在城下两百五十步外勒住缰绳,高声喊道:“贾玌,你这暗箭伤人的鼠辈,我乃后金第一巴图鲁鳌金,可敢出城与我一战!”
贾玌闻言,仰天大笑:“有何不敢!插标卖首之辈,今日便是尔等的死期!”
说罢,毫无惧色,翻身上马,出城迎战。
牛继业说道:“将军,这鳌金乃是后金猛将,不可小觑。”
贾玌冷笑一声:“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贾玌策马出城,直奔鳌金而去。
鳌金看向贾玌毫不畏惧的向他袭来,当即大笑:“来得好!”
旋即一挥手上缰绳,提起手上长枪,驾马奔去。
两马如闪电般疾驰,贾玌手中丈八长的金戈破军槊高高举起,紧咬牙关,怒吼一声,手握槊尾朝着鳌金奋力斩去。
“死来!!!”
鳌金脸色骤变,匆忙举枪格挡,瞬间相交,兵器碰撞之声洪钟大吕,震耳欲聋。
然而,贾玌那三千斤的巨力宛如泰山压顶,轰然袭来。只听得 “咔嚓” 一声巨响,鳌金的长枪瞬间崩裂,化作碎片四散飞射,眼神中满是惊恐与决绝,但嘴上不禁喊出一声。
“啊...?!”
这短短的一声呐喊,却能听出其中的恐惧、震惊与——不甘!
贾玌的长槊势如破竹,毫无阻碍地斩向鳌金头颅。
刹那间,血雾喷涌,鳌金的头颅如同熟透的果实般被轻易斩落,高高飞起。
金戈破军槊槊余力丝毫不减,狠狠砍在马腰之上。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战马瞬间腰斩,断为两半。
人马俱碎,鲜血与内脏溅落一地,场面惨不忍睹,令人毛骨悚然。
这突如其来的血腥一幕,让整个战场瞬间鸦雀无声,仿佛时间都为之停滞。
追随鳌金而来的五人惊得目瞪口呆,呆若木鸡,嘴巴大张,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慌,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高台上的努尔哈赤及一众贝勒爷还有余下将领,看到此景,皆惊得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努尔哈赤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扶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贝勒爷和将领们则是面面相觑,满脸的惊愕与惶恐。
后金的士兵们也都被深深的恐惧所笼罩,他们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捏住,呼吸困难。要知道,那可是他们后金引以为傲的第一勇士,第一巴图鲁鳌金。
如今却在一回合之间,就被无情地斩落于马下,甚至人马俱碎。
庆军士兵目睹这一血腥而震撼的场景,顿时热血沸腾,士气高涨到了极点。他们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齐声高呼:“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那呼喊声如汹涌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震耳欲聋,响彻天际。后金士兵们闻之,更是胆战心惊,士气崩溃。
第38章 集齐巴图鲁卡片
距离西平堡最近的五人,直面那铺天盖地的呐喊声,以及那道如魔神般不可阻挡的身影 —— 贾玌。
巴特尔率先望向余下四人,他们本欲与鳌金一同合力袭杀贾玌,岂料鳌金竟在贾玌手下一回合都走不过,瞬间身首异处,这让五人此刻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困境。
努尔哈赤看到那西平堡外的五位巴图鲁无动于衷,没有丝毫上前执行突袭斩首的意思,当即吩咐下令。
“来人,击鼓,为五位巴图鲁鼓舞士气!”
台上的贝勒们顿时炸开锅纷纷上前劝阻。
“大汗,这庆军贾玌如此勇武,不过一回合就斩杀鳌金,若是五位勇士不敌的话,那我们可谓是损失惨重啊!请大汗三思!”
“请大汗三思!”
...
努尔哈赤面无表情。
“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但眼下这贾玌不过一回合就斩杀我后金第一巴图鲁,士气大盛,你们让我等如何攻陷这西平堡?
那贾玌不过一十五岁小儿,赢得如此大胜必定心高气傲,眼下巴特尔五人身着亲兵甲,定然能使其大意露出破绽!就目前的形势,想必你们也能看出来,只要这贾玌以一死,这西平堡便不攻自破。”
只要是人,只要疏忽大意之下,总会有,总能被杀死。
努尔哈赤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战场上的局势,仿佛要用眼神逼迫那五位巴图鲁立刻行动。
贝勒们听了大汗的话,面面相觑,虽仍心有担忧,但也不敢再多言。
忽然,后金大营边传来震天鼓声。这鼓声犹如索命的魔音,催促着他们行动。他们深知,这是努尔哈赤的严令,趁其不备,围杀贾玌,若不执行,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巴特尔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恐惧,说道:“兄弟们,咱们没得选择,上吧!”
红格尔见此情况也是开口自己骗自己,说道:“兴许是鳌金大意,没有闪,被偷袭了,我们五人齐上,我相信世间无人能活!”
齐木德、朝鲁和巴雅尔互相对视一眼,眼中虽满是杀意,但硬着头皮跟上。
贾玌傲立战场,冷冷地看着冲来的五人。他身姿挺拔,犹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
五人驾马飞奔靠近,其中三人的兵器一同朝着贾玌凌厉袭来。
只见贾玌毫无惧色,手中丈余长的金戈破军槊一挥,那槊杆带着三千斤的巨力横扫而出。“砰!” 的一声巨响,三人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传来,手中兵器瞬间脱手而飞,虎口崩裂,鲜血四溅。
紧接着,贾玌槊尾一挑,又将后面两人中的一人直接挑飞下马。那人在空中惨叫着,重重摔落在地,生死不知。
此时,最后一人的攻势已至,贾玌不慌不忙,举槊格挡。那人只觉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堵铁墙,双臂被震得发麻,整个人差点从马上栽倒。
这一瞬间,五人的面色皆是剧变。他们终于亲身感受到了贾玌那恐怖的力量,也瞬间明白了鳌金为何会死得如此之快。这力量简直超乎想象,堪称神力!
贾玌目光如电,瞬间明悟,这几人的力量绝非普通亲兵所能拥有,定是鳌金带领他们前来围杀自己。
“尔等鼠辈,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贾玌怒喝一声,再次冲向剩下还在马上的四人。
他速度极快,如鬼魅般瞬间就到了一人面前。那人还未反应过来,贾玌的长槊已如闪电般划过,头颅飞起,鲜血喷涌。
另一人见状,肝胆俱裂,想要转身逃跑。贾玌哪会给他机会,槊锋一挥,直接将其腰斩。
剩下两人吓得魂飞魄散,胡乱挥舞着兵器,试图做最后的抵抗。贾玌冷笑一声,长槊连刺两下,两人胸口被洞穿,当场毙命。
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瞬间,五人全部命丧贾玌槊下,战场上一片死寂。
后金士兵们看到这一幕,皆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们的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仿佛下一秒贾玌的长槊就会指向自己。
高台上的努尔哈赤和一众贝勒将领也是面色惨白,冷汗如雨般落下。
努尔哈赤握紧了拳头,连连摇头,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勇猛之人!”
几位贝勒爷都是相对无言。
本就面如土灰的苏察阿礼眼神早已空洞,嘴上喃喃自语:“我真傻,真的...”
而西平堡城墙上的庆军士兵们则是热血沸腾,欢呼声响彻云霄。
“将军威武!将军无敌!”
贾玌单手持槊,傲立在满地的尸体之间,宛如战神降世。他的目光扫向后金大军,那眼神中的杀意让后金士兵们纷纷后退。
“尔等建奴,可还有人敢战呼!!!”
策马立于后金大阵前,贾玌高声大喊,后金无人敢出。
似乎是受到指令,后金军中又冲出一队百人骑精兵,试图挽回颓势。
贾玌毫无畏惧,迎着敌军冲了上去。他手中的长槊挥舞得虎虎生风,每一击都带着千钧之力。后金士兵们在他面前就如同脆弱的稻草,纷纷倒下。
战场上鲜血染红了大地,贾玌的身影在敌军中穿梭,所到之处无人能敌。
“杀!” 贾玌的怒吼声响彻整个战场,他的气势让后金士兵们的士气彻底崩溃。
不知是谁先开始逃跑,紧接着,后金士兵们如同潮水般向后溃退。
贾玌并未追击,而是转身朝着西平堡走去。城墙上的庆军士兵们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贾将军威武!”
贾玌走进城中,士兵们纷纷围了上来,眼中满是崇敬与狂热。
今日在他们眼皮底下,真真正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百人敌!!!
第39章 备战
努尔哈赤在营帐中大发雷霆。
“一群废物!连一个毛头小子都对付不了,我后金勇士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尽了!” 他双目圆睁,额上青筋暴起,仿佛一条条愤怒的虬龙。
众将领皆低头不语,大气都不敢出。整个营帐内鸦雀无声,唯有努尔哈赤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他们的身体紧绷,像是在等待一场即将降临的风暴。
“笑话,天大的笑话,我们八旗兵每旗第一巴图鲁,居然都死在同一人之手!”
“传我命令,重整兵马,明日攻城,我就不信攻不下这小小的西平堡,我要生擒那贾玌,解后金的耻辱!”
努尔哈赤怒吼道。他的声音如雷鸣般在营帐中回荡,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那愤怒且布满血丝的眼睛仿佛能喷出火来,要将这失败的耻辱彻底焚烧殆尽。
...
西平堡卫所内,贾玌看向麾下将领,沉声道:“诸位,想必努尔哈赤明日必定会攻城,即便士气大挫,也会进行试探。
然我已收到总兵大人的消息,副总兵李继达李大人将率领五千兵马,快马轻骑赶往西平堡支援,而剩余七万大军将会在八日后到达广宁。援军方面无需担忧,我军后继有援。
且昨日,广宁支援过来的粮草等,足够我西平堡内一个月的消耗。”
游击将军牛继业率先开口,他紧皱眉头,神色忧虑,双手不自觉地紧握着拳:“将军,虽说有援军和物资支援,但后金来势汹汹,这一战怕是不好打啊。”
十二万的后金军,早就将西平堡围了个水泄不通,是真正的水泄不通,而不是单只南北两座城门,就连东西两边的城墙也有大军驻守。
站在城墙之上,望眼看去,可谓是旌旗蔽空、举目皆敌。
守备王猛紧接着说道,他一边抚着下巴,一边目光凝重地看向贾玌:“王猛守备所言不无道理,将军,我们需得谨慎应对,切不可掉以轻心。
虽然广宁来源足够的粮草,但主要的守城军械,怕不远远不够我等镇守西平堡五天,若是后金攻势凶猛,怕是只够三天。”
作为西平堡最高指挥,对于堡中军械需求了如指掌,若是按照正常的兵力比,堡中的城防器械肯定绰绰有余,但几乎一比十二的兵力比,物资耗尽,可谓是必败无疑。
贾玌微微颔首,,双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语气铿锵有力地说道:“诸位莫要担忧,我等既守此堡,自当竭尽全力。即便敌众我寡,也要让后金知晓,我大庆将士的铮铮铁骨。”
此时,一位千户站出来说道:“将军,末将愿率一队死士,趁夜偷袭后金营地,扰其军心。”
贾玌思索片刻,摇头道:“不可轻举妄动,后金狡诈,恐有防备。我们当以城防为主,坚守待援。”
众人纷纷点头,神色坚定。
贾玌继续说道:“今夜需加强巡逻,以防后金奸细爬墙混入,散播谣言,乱我军心。各营将士务必保持警惕,做好守夜交替,不得有丝毫懈怠。”
说罢,双手不自觉地紧了紧腰带,目光凌厉地扫视着众人。
“是!” 众人齐声应道,声音洪亮坚定。
牛继业身子微微前倾拱手道:“将军,那明日之战,具体如何部署?”
贾玌走到地图前,指着几个关键位置说道:“牛将军,你率三千精兵守北城门。”
贾玌边说边用手指重重地点了点地图上北城门的位置,神色严肃。
“后金主力在南门,我将镇守此处。王猛守备,你带领堡中两千余士卒镇守东西两面城墙,同时...”
贾玌停顿了一下,眉头紧皱,似是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贾玌想起城中因为躲避后金而进城的百姓,再次郑重的向王猛嘱咐。
他的表情变得格外凝重,担忧道:“妥善安置好城中百姓,派遣军士巡逻,明令看护好堡中各处水源,要格外注意排查是否有奸细扮成百姓,混入其中,我将再派一千人协助你做好堡中防护。”
王猛神色肃穆,郑重地点了点头。
“还有,明日由你组织城中百姓,制作滚石、檑木、金汁等城防器械,以备不时之需。”
吩咐完一切之后,确认再无疏漏之处,遂下达最后一道命令。
贾玌双手抱胸,笑着地看向众人,大声说道:“堡中粮食颇为充裕,今日让将士们饱餐一顿好的!”
众人领命,纷纷离去,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防御相关事宜。
...
次日,天色明朗,后金大军便已集结完毕,兵临西平堡下。
努尔哈赤骑在马上,远远望着那高耸的城墙,眼中怒火中烧。
他带着 500 骑兵和 500 汉人,来到距离城墙约400米处。
努尔哈赤高声喊道:“贾玌,我乃后金大汗努尔哈赤,念你年少有为,武艺高强,今日若开城门投降,我可网开一面,收你做义子,当我后金贝勒爷,让你享尽荣华富贵!”
500 汉人随即齐声跟着喊道:“贾玌,我乃后金大汗努尔哈赤,念你年少有为,武艺高强,今日若开城门投降,我可网开一面,收你做义子,当我后金贝勒爷,让你享尽荣华富贵!”
声音传播甚远,远远地传到了西平堡内。
城墙上的将士却若未听闻一般,继续做着手上的事!
努尔哈赤虽然记恨贾玌斩杀八旗八位巴图鲁,给他八旗子弟带来无尽的耻辱,但若是这样勇武的猛将投诚他的门下,他自然扫榻欢迎。
至于被贾玌所杀的八位巴图鲁...
哼!我儿贾玌天下无敌,何须那插标卖首之辈为我效力!
万事都要试一试,不试试怎么知道?!
城墙上,贾玌看到这一幕,却是笑容出来,回头当即吩咐:“来人,将五门子母连环炮扛来!”
很快,手下将士们迅速行动,费力地将五门百斤重的子母连环炮扛到了城墙上。
贾玌目光冷峻,注视着下方还在叫喊的努尔哈赤等人,心中已有了盘算。
他大声喝道:“炮手准备,给我瞄准了打!”
几位经验丰富的炮手迅速调整炮口,装填弹药。
此时,城下的努尔哈赤还未意识到危险的临近。
贾玌见一切准备就绪,猛地一挥手:“放!”
只听得 “轰隆隆” 几声巨响,炮弹呼啸而出,向着努尔哈赤所在的方向飞去。
在炮弹呼啸而出的瞬间,努尔哈赤心头涌起一阵强烈的危机感,他下意识地策马想要躲避。然而,炮弹的速度极快,瞬间在他亲卫队伍中炸开了花。
五六百人,就你那十来号人骑马,不轰你轰谁!
一时间,硝烟弥漫,惨叫四起。那 500 人瞬间倒下了一片,马匹受惊,四处乱窜。
努尔哈赤身旁的骑兵也被弹片击中,落马而亡。
“保护大汗!” 混乱中,有将领高呼。
看见这一幕,贾玌暗叹一声可惜,不过也并未在意,四百多米的距离就现在子母连环炮的准度,没法强求,只能随缘。
对于贾玌以炮击作为回应努尔哈赤的喊话,城墙上的众多将士纷纷叫好。
作为贾家军,与贾玌共同训练、生活接近两年半,他们肯定知晓自家将军是什么样的人,不过这般回复,也让得他们大快人心。
“保护大汗!” 混乱中,有将领高呼。
但努尔哈赤的脸上已是惊怒交加,他没想到贾玌竟敢如此果断地发动攻击。
城墙上,贾玌看着下方的混乱场景,大声喊道:“后金贼子,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将士们也纷纷振臂高呼,士气大振。
努尔哈赤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在亲卫的保护下狼狈地退了回去。
回到大军之中,他咬牙切齿地吼道:“击鼓,攻城!”
第40章 西平堡守卫战
“击鼓,攻城!”
随着努尔哈赤的命令,后金的战鼓如雷般响起,震得人心惊胆战。
后金士兵们如潮水般涌向西平堡,他们推着云梯、攻城车、冲车,扛着梯子,双方都在等着对方的攻击,一时之间,整片战场除了震天鼓声,竟然听不到任何一丝杂音。
只见后金布在东西两侧的阵中那一座座巨大的投石机被架起,发出令人胆寒的嘎吱声,沉重的长臂高高扬起,然后猛地将巨大的石块抛出。与此同时,那些燃烧着的、包裹着油布的石头如同熊熊燃烧的流星一般,带着滚滚浓烟和烈烈火焰,划破长空,气势汹汹地砸向城墙和城内。一时间,西平堡内火光冲天,滚滚浓烟遮天蔽日,仿佛末日降临。
城墙上,贾玌神色严峻,看向那天空那被投石机抛投的那燃烧着烈烈火光的巨石,脸庞紧绷。
“怎么回事,即使是巨型的回回炮射程也不过五百米,亦在我等大型子母连环炮的射程范围内,你们居然被他们在眼皮子底下架起来,打掉它们,把它们给我打掉!!”
贾玌怒目而视城上一众将领,额头青筋暴起,吼声如雷。
“大军作战,军纪要严,才刚刚开战就犯如此疏忽。车营,快去把它给我处理掉!”
伴随贾玌的怒喊,车营千户一阵汗流浃背,心中满是紧张与焦急。深知贾玌的愤怒,也明白此刻局势的危急,连忙抱拳领命而去。
如今依城而战,车营上的子母连环炮早就在贾玌的安排下搬上城墙。炮手们早已严阵以待,他们熟练地装填弹药,调整炮口。
只见一名炮手双手紧握推杆,将炮口缓缓抬高,眼睛紧紧盯着远处的投石机。
“准备就绪!” 一名炮手高声喊道。
“放!” 随着千户的一声令下,炮声轰鸣,炮弹如流星般呼啸而出。
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地朝着后金的投石机飞去。瞬间,投石机处木屑横飞,原本嚣张的投石机瞬间哑火。
“弓箭手,射击!” 随着攻城器械推进到城墙两百米处,后金将领们声嘶力竭地喊道,声音几近嘶哑,面目狰狞。
瞬间,为掩护着城下推进的士兵,密密麻麻的箭雨朝着城墙铺天盖地地飞来,箭头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城墙上的庆军士兵们毫不畏惧,他们迅速举起厚重的盾牌,将身体紧紧地护住。
同时,手中的弓箭也不停歇,纷纷还击。
双方的箭矢在空中交错碰撞,发出 “叮叮当当” 的声响,不时有士兵中箭倒下。中箭的士兵有的发出痛苦的惨叫,有的则闷哼一声便直直地栽倒下去。
当攻城器械推进到城墙两百米处时,车营的子母连环炮再次发威。
“给我狠狠打!” 车营千户怒吼着。
炮手们迅速装填弹药换上子炮,调整炮口,对准后金密集的人群。
“轰!轰!轰!”
一连串的炮声响起,子母连环炮的炮弹轰击在人群中,血肉横飞,残肢断臂四处飞溅。有的石炮弹落地后还爆发出无数的碎石片,如死神的镰刀般收割着后金士兵的生命。
这一刻,追求射速的子母连环炮展现惊人的威力,根本就不需要瞄准,只要装上弹药,发射出去,无论如何都能带上人命。
硝烟弥漫,整个战场被烟雾笼罩,呛人的气味弥漫在西平堡空中。后金士兵们惊恐地尖叫着,但在督军的威慑下只能向前逃窜,但仍有不少被炮弹吞噬。
后金观战台上,早已冷静下来的努尔哈赤看到这一幕面沉如水。
见到这一幕,努尔哈赤之子皇太极站出来为努尔哈赤解惑。
“阿玛,庆军所使用的火炮名为子母连环炮,根据我等在庆官下得到的情报,这门子母连环炮装填极快,而且...”
说到这皇太极明显停顿,竟有些难以启齿,最终还是开口。
“而且还是由那贾玌在广宁城任命时,命工匠打造而出的火炮,由他命名子母连环炮,根据豪格所率领的溃军反馈,豪格之所以败得如此突然,一是因为此等火炮!!!”
说道到这,皇太极也不由得牙咬切齿,豪格可是他的长子,最出色的孩子,本欲历练让其脱颖而出...
努尔哈赤怒不可遏,狠狠地一拳砸向栏杆,那清洗过后的面庞之上满是愤恨之色:“又是这个贾玌,为何这中原大地总能涌现如此众多的英杰为之庇佑!”
苍天何其不公哉,唯独钟爱这汉人!
在督军以及庆军炮火威胁下,后金士兵们发了疯似的推着攻城车和云梯,将领的指挥下双眼通红,口中喊着听不懂的战号,不顾一切地向城墙靠近。
数台云梯在后金士兵们的簇拥之下,犹如狰狞的巨蟒不断地蜿蜒接近城墙,最终精准地勾在城墙之上。
后金士兵如着魔一般发疯似的爬上云台,眼中闪烁着疯狂,多层压力下早已失去理智。
城墙上的滚石如巨石滚落山峰,携带着万钧之力。热油则如滚烫的瀑布,倾泻而下,发出 “滋滋” 的声响。
后金士兵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被滚石砸中的士兵瞬间化作肉泥,被热油浇到的士兵则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哭。
“震天雷准备!”
城墙上一百户怒目圆睁,大声吼道。
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将一颗颗震天雷搬到城墙边上。
“点燃!” 百户再次下令。
士兵们用火折子点燃了震天雷的引线,火花 “嘶嘶” 作响。
“扔!”
随着百户的最后一声令下,士兵们将冒着火花的震天雷朝着云梯狠狠扔去。
“轰隆隆!”
震天雷在云梯处爆炸,火光冲天,硝烟弥漫。
瞬间,有的云梯被从中炸断,有的则被炸歪,歪歪斜斜地靠在城墙上。
见此情景,百户再次下令:“继续攻击,不要让后金贼子有喘息之机!”
然而,他话音未落,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支乱箭,瞬间将其射中。百户闷哼一声,倒在了城墙上。士兵们一阵惊呼,但很快就有人挺身而出,接替将领继续指挥。
“兄弟们,为百户报仇,继续准备震天雷!” 新的指挥者大声喊道。
士兵们红着眼睛,再次点燃震天雷的引线,奋力朝后金士兵扔去。
“轰轰轰!”
爆炸声响彻云霄,后金士兵的惨叫声更加凄厉。
“火铳手,准备!”
一排排火铳手迅速上前,瞄准下方的后金士兵。
“放!”
火铳齐发,硝烟弥漫,后金士兵又倒下一片。但后金士兵依旧疯狂地冲锋,不断有新的云梯靠上城墙。
第41章 西平堡守卫战二
战斗愈发激烈,城墙上的庆军将士们早已杀红了眼。鲜血染红了城墙的砖石,每一寸土地都浸透着血腥与硝烟。
就在这时,后金那巨大的攻城车 —— 吕公车终于也搭上了城墙。这座庞然巨物一出现,瞬间给庆军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吕公车上,后金士兵们如潮水般涌来,他们手持弯刀,面露狰狞,口中喊着狂热的战号。
“顶住!绝不能让他们冲过来!” 一名将领大声呼喊,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
庆军城墙上的士卒在小旗的指挥下迅速结成鸳鸯阵奋力抵抗。
只见十一人为一队,最前一人为队长,手持长刀,指挥作战。其后两人,一持长牌,一持藤牌,牌手身着重甲,紧密相靠,将牌立于身前,遮挡后金箭矢与兵刃。
牌手之后,两人手持长槊,锋利无比。再后四人,手持长枪,枪尖闪烁寒芒,直刺后金兵卒。最后两人手持短刀,灵活机动,随时支援前方队友。
长枪如林,短刀翻飞,长槊挥舞,牌面交错,喊杀声响彻云霄。
“火铳,射击!” 将领再次下令。
“砰砰砰!”
火铳声响起,后金士兵倒下一片,但很快又有新的士兵填补上来。
“弓箭,放!”
再加上后方火铳、弓箭支援,竟然死死的守住后金攻势。
城墙上杀声震天,鲜血染红了每一寸土地。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已到下午,太阳逐渐西斜。
火炮炮管不知用水降温了多少下。那原本漆黑的炮管,此刻因频繁的射击和高温,已泛起了一层暗红,仿佛是被鲜血浸染过一般。
城墙下更是堆叠了好几层尸体,血液染红了整片土地,红的发黑。
守城的将士更是战到力竭,进行两轮的轮换,城墙上贾玌的安排也开始陆陆续续出现帮忙搬运器械的民夫,给予士兵足够的休息。
终于
后金阵营中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而尖锐的鸣金声。
“铛铛铛……”
那声音清脆而响亮,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上显得格外突兀。
原本疯狂进攻的后金士兵们听到这声音,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动作瞬间停滞。
他们脸上的疯狂和狰狞逐渐被疲惫和无奈所取代,开始缓缓地向后撤退。
城墙上,庆军将士们望着撤退的后金军队,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不少人直接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后金大帐~
“咿呀!”
努尔哈赤狠狠将案牍上的茶壶摔碎,双目圆瞪,满是怒火:“混账!我大军十二万人竟然连一座小小的西平堡都攻不下来!”
众贝勒与将领们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我们白天损失惨重,难道就这么放弃?” 努尔哈赤来回踱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今晚,给我组织夜战,点火把也给我上!”
皇太极站出来犹豫着开口:“阿玛,夜战风险颇大,我军对地形不熟,且士兵们白日激战,已疲惫不堪。”
“哼!” 努尔哈赤怒哼一声,“难道就这么干等着?西平堡的城墙不像广宁那样厚实,给我派人去凿开城墙,或者挖地道,我就不信攻不破这小小的堡垒!”
“大汗,此举恐怕不易。庆军定然有所防备,若是被发现,我军怕是会陷入被动。” 又有将领说道。
“怕什么!” 努尔哈赤大手一挥,“我将组织大军在南门进行佯攻,代善、皇太极你二人率领精锐,在东西两面城墙下挖地道或者凿开城墙,小心行事,若能成功,西平堡必破!”
“贾玌小子虽然勇武过了,但这是战争,这是贾玌那小子第一次统领守城战,必定有疏忽遗漏的地方,不能放过,今夜我亲自督战!”
众将领见努尔哈赤心意已决,只得领命而去,准备夜战的事宜。
夜,漆黑如墨。
后金营地内,火把通明,士兵们紧张地准备着。代善、皇太极挑选了八旗最为精悍的士兵,配备了精良的工具,悄然向着东西两面城墙进发。
努尔哈赤亲自率领大军在南门擂鼓呐喊,佯装强攻,试图吸引庆军的注意力。
西平堡城墙上,贾玌神色凝重,心中疑惑不止,夜战,还点火把,努尔哈赤这是想干什么,难道不知十年前沈阳之战中,庆军因为夜战而被后金兵打得损失惨重吗。
“石乐志啦!!?”
“将军,南门攻势凶猛,我们是否要增援?” 一名千户焦急地问道。
贾玌沉思片刻,说道:“不必,招呼将士们,哪里举火把就将大炮往哪里轰,弓箭火铳也不要停!
还有,传令游击将军牛继业,如若北门无战事,叫他派往士卒将城墙各处看好,叮嘱他西平堡城墙不像广宁那般结实,务必做好巡逻,以防不测一有动静马上来报!”
千户得令,匆匆而去。
城墙上,炮声、喊杀声交织在一起。庆军按照贾玌的指令,向着后金火把密集处猛烈开火。火光中,后金士兵惨叫着倒下。
牛继业接到命令后,迅速调派士卒,加强城墙的巡逻。他们手持兵刃,目光警惕地注视着城墙下方的一举一动。
此时,南门的后金士兵在庆军的猛烈反击下,攻势渐缓。努尔哈赤在后方见此情形,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本就经历白天的失利,再加上夜晚的黑暗,无尽的恐惧如浓重的墨汁般在士兵们的心中蔓延开来,将他们的勇气吞噬殆尽。
他们本欲往火把边上靠,以期获得些许光明,寻得一丝心理上的慰藉,不料这却让他们成为了庆军更为明显的目标,死得更快。
火光中,一些后金士兵的眼神开始变得游移不定,他们的脚步迟缓,手中的武器也仿佛有千钧之重。
渐渐地,有人开始犹豫不前,脚步如同被铅块拖住。更有甚者,趁人不注意,悄悄后退,试图逃离这糟糕环境的战场。
努尔哈赤见状,气急败坏,居然赶在他这个大汗的眼皮底下耍滑头,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扭曲。
怒喝道:“后退者,斩!”
那声音犹如大炮轰鸣,在混乱的战场上炸响,传进后金士兵猛地耳朵里。
努尔哈赤亲自大步向前,手中的长刀挥舞而出,一道寒光闪过,一名正退缩的士兵瞬间身首异处,鲜血喷溅而出。
然而,即便努尔哈赤如此行事,试图以此来镇住局面,但恐惧如同瘟疫一般在军中迅速蔓延。
欲往前,但火把被打掉,谁捡谁死,没人是傻蛋,于是抹黑上前,但伸手不见五指,这又能做什么。又欲后督战的刀明晃晃的架在脖子上。
尽管将领们声嘶力竭地督战,挥舞着鞭子抽打那些畏缩的士兵,后金士兵的进攻依然显得绵软无力。
他们的冲锋不再坚决,动作不再迅猛,原本整齐的阵型也变得混乱不堪。
城墙上的庆军士气大振,更加勇猛地反击。一名庆军士兵高声喊道:“后金贼子也不过如此,兄弟们,往死里打!”
第42章 反击
夜色如墨,代善与皇太极二人分别率领着后金的精锐士兵悄悄摸到了西平堡的东西两面城墙下。被努尔哈赤报以破城的期望,开始了秘密行动。
西平堡内在贾玌的安排下牛继业早有防备。
城中百姓早已在牛继业的安排下手持梆子或者口哨等能发出警醒声音的器物跟随城中守卫一起巡逻,在众多民夫百姓的帮助下下可谓是做到十步一岗沿着东西两面城墙逐渐排列开来。
负责堡中一切事务安保以及宵禁工作的守备王猛也是十分不放心的检查城中各种遗漏。
看到城中将士带领众多民夫由堡内往城墙上走,当即上去拦下。
“站住,你等何人,为何带领如此之多的百姓在街上游走,不知此乃宵禁时刻,竟敢违背军令?!”
王猛右手按住刀柄,带着二十来号人向着为首的将领问道。
“王大人,我乃游击将军牛继业亲卫,按牛将军吩咐前往城中召集民夫负责巡逻城墙;
贾将军觉得后金连夜作战,唯恐有诈,特吩咐牛将军若北城无战被协助城中将士进行城墙巡视,此乃牛将军军令,请王大人过目。”
说完将手上的军令递给王猛。
王猛接过军令,仔细审视一番,神色略微缓和,但仍保持着警惕,说道:“既是如此,不可惊扰百姓,速去速回。”
那亲卫应声道:“多谢王大人,定当速速完成任务。”
说罢,便带着众多民夫匆匆往城墙方向而去。
王猛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眉头紧皱,回头向身边一士卒说道:“ 你速速前去北门询问牛将军是否有此事,现在紧急时刻,万万不可大意 。”
“是大人,属下这就前去。”后者抱拳躬身,便快速离去。
王猛则继续带着剩余的人往东墙方向巡逻。
来到地瓮处,瞧见三人正将耳朵贴在大瓮上。
地瓮,就是在城内沿着城墙根每隔一定距离挖一个深坑,将大瓮(一种肚大口小的陶器)口朝下放置在坑中。
将耳朵贴在瓮壁上,因为泥土有传导声音的作用,地下挖掘的声音通过瓮放大,就可以听到敌方是否在挖地道。
王猛带人前来,还没等他开口,忽然...
“不好,有动静,似乎有人在凿墙!”
负责监听的三人瞬间确定,不是寻常声响,隐隐传来的掘土,以及那清晰可辨的凿击声。
王猛神色一凛,喝道:“立刻召集人手,准备御敌!”
深知此事重大,当即指派两名小兵:“你二人速去告知贾将军以及牛将军,东城墙下发现后金挖地道,让牛将军做好支援准备。”
很快,庆军士兵们便在城墙内部做好了战斗准备。他们手持武器,严阵以待。
此时,代善还浑然不觉他们的行动已经暴露。后金士兵们奋力地挖掘墙根,企图挖倒这八九米高的城墙,汗水湿透了他们的衣衫。
“大家加把劲,尽快挖出一个缺口!” 负责指挥的后金将领低声催促着。
就在他们以为即将成功的时候,城墙上突然倾泻下滚烫的热油。“啊!” 惨叫声瞬间在城墙下方响起,热油顺着地道流淌,灼伤了众多后金士兵。
紧接着,石块、檑木如暴雨般砸下,地道内一片混乱。
庆军士兵从城墙上不断向下射箭、投掷火罐。后金士兵们无处躲避,伤亡不断增加。
“贝勒爷,不好了,我们被发现了,庆军的反击太猛烈,兄弟们死伤惨重!” 一名后金士兵满脸惊恐地向代善报告。
代善脸色阴沉,他没想到庆军的防备如此严密。
“继续,不能就这么放弃!” 他不甘心就此撤退,都已经挖开砖石了。
但庆军的攻击愈发猛烈,后金士兵们在枪林箭雨和热油滚石的袭击下,渐渐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将军,顶不住了,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士兵们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代善看着眼前的惨状,知道这次行动已经无法成功,更主要的是,他此次带出来的均是正红旗精锐,死在这里实在可惜。
“撤!”
他咬着牙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而在皇太极负责的西面城墙,情况同样糟糕。随着城中将士带领民夫将巡逻的防线铺开,很快便发现他们,弓箭和火罐不断袭来,让后金士兵难以靠近城墙。
“贝勒爷,这庆军防守太过严密,我们根本无法靠近!” 一名后金将领焦急地说道。
皇太极紧皱眉头:“不要慌张,继续寻找突破口!”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伤亡不断增加。
就在皇太极心生撤退之意时,他听到了后边传来撤退的号角声。
“不好,代善那边估计也是失利了。” 皇太极心中暗叫不妙。
看着自己这边同样惨重的伤亡,皇太极深知再继续下去也无济于事。
“撤!” 皇太极咬着牙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后金士兵们如获大赦,纷纷转身逃离。
不多时,一名士兵匆匆来报:“将军,东西城墙两边的后金敌军已被击退。”
贾玌听闻,再次望向前方缓慢逼近的后金士兵。
“看来他们也准备要收场了。” 身旁的千户说道。
果然不出所料,不一会便听到后金鸣金之声。
贾玌嘴角上扬,轻笑道:“他们也有退缩之时啊,传令下去,叫将士们打扫战场。”
千户应道:“是,将军。”
贾玌目光一凝,沉声道:“哼,不过他们退出之后,也合该我们出击了。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轻易退走?不狠狠咬下他们一块肉,如何对得起我西平堡将士们!”
将马营千户罗强唤上前来,贾玌接着说道:“罗强,传我命令,整顿三千兵马,给战马裹上布匹,带上马衔。”
“是!” 马营千户罗强领命而去。
贾玌仰头望向那乌云遮天的景象,月亮都被严严实实地掩盖起来。他双手握拳,嘴角上扬,喃喃自语道:
“夜黑风高,天助我也!”
第43章 袭营
第四十三章 袭营
两个时辰后,三千兵马准备就绪。
贾玌一身铁甲,身背靠背旗,骑在战马上,低声说道:“出发!”
众人神色肃穆,眼中充满了斗志。
贾玌大手一挥,带领着三千骑兵趁着夜色,悄悄地向着北城的后金军营摸去。
为了确保行动的隐蔽性,派出了几名身手矫健的士兵。这些士兵皆是军中精锐,个个身形敏捷。
林虎便是其中之一,他猫着腰,每一步都轻盈而谨慎,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靠近第一个暗哨时,他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大气都不敢出,眼睛紧紧盯着趴在那地上垫着草堆的暗哨。
暗哨眼神警惕,不断地扫视着四周以及看向明哨处,但时不时也会闭起眼睛眯一会。
林虎耐心等待着,心脏砰砰直跳,手心也冒出了汗。待暗哨转身的瞬间,他如豹子一般迅速扑出,动作快如闪电。
猛地捂住暗哨的嘴,手中短刀一挥,瞬间割破了暗哨的喉咙。那暗哨甚至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解决了第一个暗哨,林虎用事先约定好的石头敲击声向其他同伴示意,继续朝着下一个暗哨的位置摸去。
其他几名士兵也如法炮制,他们凭借着出色的身手和默契的配合,成功地解决了剩下的暗哨。
待确定暗哨全部解决后,贾玌带领几名擅长射箭的好手,悄悄地靠近明哨的位置。
他们屏气凝神,等待着最佳的时机。当明哨的注意力稍有分散,贾玌果断地拉弓搭箭,弓弦响处,利箭如流星般飞出,准确地射中了一名明哨的咽喉。
其余射手也纷纷出手,利箭破空之声在夜空中几乎微不可闻,瞬间,几名明哨便悄无声息地倒下。
紧接着,几名士兵迅速站到明哨原本所在的火光下进行伪装。他们模仿着明哨的姿态,尽量不露出破绽。
贾玌带领着队伍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极为小心,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在距离敌军大营差不多时,距离足够在后金没来得反应前冲击进大营。
猛地高举手中金戈破军槊,大喝一声:“众将士,随我冲锋!”
这一声怒吼仿佛冲破了黑夜的束缚,三千骑兵瞬间如洪流般奔腾而出,马蹄声、喊杀声顿时打破了夜的寂静,气势如虹。
如此庞大的动静瞬间吓坏后金阵前站岗的士兵,循着声音望去,发现了情况不对,急忙吹响了号角。
贾玌以及所率领士兵丝毫不为所动,凭借自身蛮力,用手上的金戈破军槊猛地挑开一个又一个的拒马桩。那拒马桩在他的巨力之下,纷纷断裂飞起。
身先士卒,率先冲入了后金大营。
“不好啦,敌袭!” 后金军营中顿时乱作一团。
“贝勒爷,不好了,敌袭!” 一名亲兵连滚带爬地冲进杜杜的营帐,声音中充满了恐惧,脸色惨白如纸。
杜杜猛地坐起身,脸色大变,慌乱中穿上铠甲,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吼道:“快,组织抵抗!”
士兵们从睡梦中惊醒,惊慌失措,有的甚至连武器都来不及拿。
而另一部分士兵则按照计划冲向敌军的粮草库和兵器军械存放处。他们骑着马猫着腰,快速奔去,手中紧紧握着装满火油的罐子。
一名士兵冲到粮草库前,咬着牙,奋力将火油罐朝着粮草堆掷去,火油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砰” 的一声破碎,火油四溅。
另一名士兵则点燃火把,用力一扔,火把落在火油上,“轰” 的一声,火焰瞬间升腾而起。他们动作迅速而利落,不断地重复着这样的动作,一时间,粮草库和兵器存放处火光冲天。
贾玌亲自带领一队人马,朝着敌军的指挥营帐冲去。一路上,他手中的金戈破军槊挥舞不停,所到之处,后金士兵纷纷倒下。
怒吼着:“贾玌在此,挡我者死!”
然而,此时的军营已经陷入一片混乱,火光中,士兵们四处奔逃,呼喊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防御。
贾玌等人一路冲杀,很快就接近了指挥营帐。
“放箭!” 贾玌大喝一声,身后的射手们纷纷射出火箭,如流星雨般朝着营帐飞去,营帐瞬间被点燃,火光冲天。
“啊!” 杜杜在亲兵的掩护下狼狈逃出营帐,头发散乱,衣服也被烧出了几个洞,满脸的惊恐。
“追!” 贾玌挥舞着长剑,带领士兵们紧追不舍。
此时,整个后金军营已经成为一片火海,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将军,火油快用完了!” 一名士兵焦急地喊道,他满头大汗,手中还拿着一个空的火油罐。
贾玌看了一眼火势,果断下令:“撤退!”
三千骑兵迅速集结,有条不紊地朝着西平堡的方向奔去。
后金士兵们在混乱中试图追击,但被火势所阻,加上自身的混乱,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追击。他们有的迷失了方向,有的互相碰撞,乱成了一锅粥。
贾玌率领骑兵奔出一段距离后,回头观望,只见后金追兵混乱不堪。他眼神一凝,敏锐地察觉到时机成熟。
“兄弟们,随我杀回去!” 贾玌大声吼道,声如洪钟。
众将士齐声响应,士气再次高涨。
贾玌一马当先,调转马头,身着靠背旗的他即使是在黑夜中,也能让三千将士看得清清楚楚,挥舞着金戈破军槊再次冲向追击的后金骑兵。
身后的骑兵们紧紧跟随,马蹄声响彻云霄。
后金追兵们原本就混乱无序,此时见贾玌率军回冲,顿时惊慌失措。
贾玌如入无人之境,手中的长槊左挑右刺,后金士兵纷纷落马。
“杀!”
将士们的喊杀声震耳欲聋,后金追兵被杀得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回到西平堡,贾玌望着远处火光冲天的后金军营,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他的脸上满是烟灰和汗水,但眼神中却充满了胜利的喜悦。
而在后金军营中,士兵们因为混乱而开始营啸,失去了理智,互相乱杀。
“都给我停下!” 杜杜怒吼着,声音都变得嘶哑,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挥舞着手中的刀,试图制止士兵们的混乱。
最终,在努尔哈赤率领八旗精锐的强制镇压下,混乱才渐渐平息。
“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努尔哈赤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眼中满是怒火。
“回大汗,是西平堡的庆军来袭。” 一名将领战战兢兢地回答,头都不敢抬起来,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废物!”
努尔哈赤怒喝道,“我不知道是庆军袭营吗,我问的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现在损失如何?!”
将领面色煞白,即使身着重甲也是直接跪在地上回复。
“初步估计,可能...伤亡一万八千人吧?!动静太大,后续庆军退走后,营..营啸了...”
努尔哈赤听闻,气得差点昏厥,身体晃了晃,被身旁的皇太极扶住。
“杜杜,让杜杜来见我!!!”
缓过气来的努尔哈赤再次发话:
“今夜负责守营将官,一律皆——斩!”
第44章 出城迎战
西平堡内,贾玌和将士们正在欢庆胜利。众人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欢声笑语回荡在卫所间。
“将军,此次袭营真是大快人心!”
罗强兴奋地说道,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神情。
贾玌笑着说道:“这只是开始,后金贼子还会有更多的苦头吃。”
众人哈哈大笑,士气高昂。
这时,游击将军牛继业、守备王猛、将领赵方等人也快步走了进来。
牛继业抱拳说道:“将军,此番奇袭,打得后金措手不及,实乃神来之笔!”
王猛面带喜色,紧接着道:“不错,后金这下可得好好掂量掂量咱们的实力了。”
贾玌目光锐利,环视众人道:
“诸位所言甚是,然今次胜利,足证我军将士英勇无畏,我等大庆将士并不畏惧那后金八旗兵。往后无论后金如何来犯,只要我等众志成城,定能保辽东安然无恙!”
众人纷纷点头,齐声高呼:“愿随将军共抗后金!”
贾玌大悦,再次开口:“那往后我不希望军中还出现那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什么‘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此类的话,特别是尔等身为将领,更应当以身作则!”
此话一出,卫所内气氛便是一转,由先前的轻松愉悦变得有些凝重。
一些将领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没办法,有些时候跪得久了就真站不起来,即使贾玌前面表现得如何勇武,哪怕是在这次保卫战中大占优势,还是会有人在私下里议论战事,亦或是不看好。
“莫以为我年纪尚小,就无法了解军中细致,是谁我就不说了,也幸亏你们只是私下聊,不然即使尔等在此战中尽心尽力,我定当会当场将尔等人头摘下祭旗!”
贾玌的目光凌厉地扫过那些低头的将领,继续说道:“我们如今取得了胜利,正该一鼓作气,怎能被那些畏敌之语所影响?倘若还有下次,休怪我军法无情!”
将领们闻言,身体不禁微微一颤,齐声应道:“属下不敢!”
贾玌这才放缓了神色,说道:“我知道大家作战辛苦,但我们肩负着保卫辽东的重任,绝不能有丝毫懈怠和退缩。”
此时,牛继业向前一步,抱拳道:“将军息怒,此次也是个教训,相信诸位兄弟往后定不会再犯。
咱们如今初战告捷,正是士气正盛之时,应当乘胜追击,谋划下一步的战略。末将愿与将军一同筹谋,定让后金贼子有来无回!”
贾玌看向牛继业微微点头,毕竟也是有心想要跳过此事,也不再追究。
说道:“牛将军所言有理,既如此,大家便都打起精神,共商御敌之策,不过今日诸多战事诸位也是身心疲劳,安排好防卫便下去歇息吧。”
众人齐声应是,接连告退。
...
第二日。
牛继业一脸忧色地看向贾玌,再次上前劝阻道:“将军,真要如此吗?并非是我要长他人志气,而是……”
话尚未说完,贾玌便抬手制止,看向牛继业那满面愁容:
“不必劝了,我心意已决。况且我等大军士气正盛,而后金更是被我连斩大将,接连惨败,就连那三万先锋大军不也被我等大破,何必这般担忧!”
贾玌凝望着那逐渐变亮的天色,再次缓缓开口说道。
“况且算算时间,李继达李大人也快到广宁了,援军将至,即使我败了,还是有世叔您坐镇堡中,我会再留下两千人与世叔,加之堡中原班原马,共计四千人,足矣。”
牛继业眉头紧皱,急切说道:“将军,此次后金足足有十万人之多啊,这可不是小数目,咱们切不可轻敌啊!”
贾玌态度坚定,回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打仗也不是看谁人多就能赢的。”
牛继业仍不甘心,说道:“将军,此举太过冒险,万一……”
贾玌打断他,大声喝道:“够了,牛将军,我才是参将,我既已下定决心,你只需守好西平堡,等我凯旋!”
牛继业脸色涨红,眼中满是焦虑,最终长叹一口气,说道:“将军,那您千万小心,堡中众人皆盼您平安归来。”
贾玌拍了拍牛继业的肩膀,说道:“放心吧,我定不会让大家失望,麾下将士也不会让大家失望。”
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去,准备出征事宜。
...
天刚亮,努尔哈赤他双眼布满血丝,一片赤红,加之衰老的面容显得极为狰狞。
昨夜贾玌率领的兵马夜袭了兵营,火烧连营,最后更是造成营啸,伤亡总计接近两万人。
这让他一整晚都气闷不已,难以入眠,以至于到现在眼睛依旧红得厉害。
一个小子三番两次让他吃瘪,让这位六十岁的老人实在越想越气。
努尔哈赤洗漱结束,还未来得及拿起碗筷用餐,就有一名士兵匆匆跑来报告:
“大汗,前方西平堡有情况。”
努尔哈赤眉头紧皱,问道:“何事?快说!”
士兵赶忙回道:“回大汗,那大庆将领贾玌正带兵九千出了城门,在前方摆开阵势准备迎战。”
听到这话,努尔哈赤顿时没了吃饭的心思,他一把推开面前的饭桌,脸色阴沉地说道:“走,去高台大帐看看。”
说完,便快步朝着营帐高台走去,步伐匆忙且带着怒气。
来到高台大帐,远远望着前方贾玌所率领的军队,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疑惑。
“这小子难道疯了不成?区区九千兵马,也敢主动出城迎战我十万大军?”
努尔哈赤惊疑不定的说道。
身旁的将领赶忙附和道:“大汗,这贾玌定是狂妄至极,妄图以卵击石。”
闻讯赶来的皇太极匆匆跑上高台,向努尔哈赤跪地问安:“给阿玛请安!”
努尔哈赤全身心都扑到贾玌这边,再加上昨夜夜不能寐,没什么心情,只是对着皇太极挥挥手。
见想不出来端倪,便向皇太极问道,:“八阿哥,你可知这贾玌为何率兵九千出城应战,要知晓我等大军目前足有十万,难不成他真因为这几次的大胜所以便目空一切了!?”
皇太极并未急着回答努尔哈赤的问题,而是向前观望起庆军在西平堡门前布置的阵型,
只见军阵外,一辆辆战车整齐排列,将庆军围得如铁桶一般。战车上更是配备着火炮。车阵之中,步兵紧密排列,手持盾牌和长矛,火铳手与弓箭手严阵以待。骑兵则陈列于后方。
皇太极恍然醒悟,想起前几日先锋大军于沙岭溃败的那一役。为了弄清楚当日庆军是如何击败先锋大军,以及究竟是谁斩杀了他儿子豪格,皇太极更是专门对参与此战的一众将领进行了盘问。
“阿玛,之前那贾玌在沙岭击败我先锋大军的时候,就是用的此阵御敌,大败豪格的三万大军!但奇怪的是,此阵我等却没在兵书上见过,想来是那贾玌为抵御我后金铁骑而创立的。”
努尔哈赤脸色阴沉,咬牙切齿道:“不管他用何阵法,既然敢出城迎战,今日定要让他有来无回!”
皇太极说道:“阿玛,切不可轻敌。这贾玌能以少胜多,必有其过人之处。”
努尔哈赤怒喝道:“难不成我十万大军还怕他不成?”
“唉!”
努尔哈赤叹了口气,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
“根据密探来报,还有几日那山海关总兵史鼐率领的六万人将抵达抵达广宁城,我们在这西平堡浪费的时间真的太多了。
一旦史鼐率军进驻广宁,本欲在广宁城中投诚的三千人就功归一篑了。即使我等能率军攻占那有十万人驻守的广宁,我们也无力南下宁远。”
皇太极听闻大惊失色,广宁城中居然已经有三千人的内应,如此说来,要不是这西平堡这颗拦路钉,阿玛此次南下真有可能攻陷广宁,剑指宁远,一统辽东!
“未成想居然出现贾玌这一变数,根据探报,贾玌年不过十五,即便是靠战功当上这参将,也不过是依靠其武勋之后的关系爬上来的,我从未将其放在心上。
本以为此次南下无大将镇守,可一路南下,现在倒好,成为我眼中钉肉中刺,我夺取辽东最大的拦路虎!”
此刻的皇太极算是彻底明白了,为何努尔哈赤昨日会那般疯狂,不惜一切代价地攻城。
若不是那天那贾玌凭借个人的非凡勇武,阵前斩杀了鳌金等一众巴图鲁,致使庆军士气大增,而后金士气低落,恐怕早在那头就开始竭尽全力地攻打西平堡了。
不过要是分兵攻占...不,现在已经不合适分兵了!
皇太极望向西平堡摇摇头,要是头天采取分兵之策,先合围西平堡,围而不攻,在里应外合攻占广宁城,还尚可。
问题出在那贾玌先破三万大军,而后更是将这中军的十二万大军挡在这西平堡三日,而且还损失快三万,再加上庆军援军...!
努尔哈赤看向自己这最中意的儿子一眼,说道:“皇太极,你对此子有何看法?”
皇太极略一沉思,回道:“阿玛,此子虽年轻,不仅武力高强,领兵之能更是屡战屡胜,最重要的是,年轻过头了...”
“所以啊,他必须死!”
努尔哈赤面无表情的说出这冰冷冷的话。
“命令将士做足准备,早膳之后立即攻城!”
努尔哈赤转过身躯,走下高台。
“我不论他用的什么军阵,如何克制我八旗兵,今日这九千兵马,一个也不许回城!”
走下高台的努尔哈赤顿步回头,望向西平堡。
“无论怎么讲,此战兵力是十万对九千,优势在我,就算他有什么通天的能耐,今后已无法施展!”
皇太极连忙应道:“父汗放心,儿臣定当全力以赴,让这贾玌插翅难逃!”
努尔哈赤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第45章 车骑步营阵
后金大纛下。
努尔哈赤坐在虎皮大椅上,决定今日亲自督战。
身着华丽的铠甲,眼神阴鸷,手中把玩着马鞭,看着前方西平堡城墙下的九千庆军,嘴角勾起冷笑。
站起身躯,向着早已集结完毕的大军喊话:“勇士们,眼前这些大庆的蝼蚁,今日更是妄想放弃他们那坚实的城墙来阻挡我们的步伐。
今日,就让我们用鲜血和钢铁,碾碎他们!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冲啊,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众将领躬身领命,齐声高呼:“大汗英明!我等必将庆军杀个片甲不留!”
一众士兵也跟着纷纷呐喊,为了尽早拿下这几千人,此战出战士卒有着大量的八旗兵担任先锋。
整片战场顿时充满了狂热的喧嚣,士兵们在外面也被这股狂热感染,嗷嗷叫着准备冲锋。
努尔哈赤为了鼓舞士兵,大声喊道:“今日谁能杀死贾玌,重重有赏!封贝勒,赏牛羊千头,美女十名!”
此令一出,后金士兵们更加疯狂,个个红着眼睛,恨不得立刻冲向贾玌,将他斩于刀下。
“击鼓,进军!”
随着努尔哈赤下令,激昂的战鼓声轰然响起,如雷贯耳。
后金士兵们如同脱缰的野马,摩拳擦掌,集成一个个军阵朝着千米外的庆军阵营走去。
贾玌登上高台,扫过每一位士兵,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
“将士们!今日之战,是决定生死存亡的一刻!我们没有退路,只有向前!
我们身后是我们的家园,那是我们生长的土地,是我们的根!那里有我们的亲人,他们在等待着我们凯旋,在期盼着我们守护他们的安宁!
为了他们,为了我们的大庆,我们不能退,我们不能败!我们要让敌人知道,我们的勇气不可战胜,我们的决心坚如磐石!今日,死战不退!”
庆军士兵们热血沸腾,齐声高呼:“死战不退!死战不退!”
他们的声音响彻云霄,仿佛要冲破苍穹,每个人的眼神中都燃烧着熊熊的斗志,仿佛要将面前的敌人统统燃尽。
贾玌接着吼道:
“兄弟们,回想过往,我们与这后金交锋,哪一次不是让他们铩羽而归!
我们屡战屡胜,打得他们丢盔弃甲!他们所谓的第一巴图鲁,在我刀下也不过是亡魂一缕!我们何惧之有?
今日,就让他们再次见识我们的厉害,让他们知道,犯我大庆者,虽众必诛!”
士兵们群情激昂,怒吼声响彻天地:“虽众必诛!虽众必诛!”
“我大庆将士不弱于人!”
贾玌高举长剑,大声吼道!
...
贾玌在早上便已命人分别于五百米处以及二百米处挖掘战壕。
目光紧紧盯着后金大军的脚步,越过第一道战壕,而后第二道..
军阵前方,一辆辆战车排列紧密,车上的子母连环炮和早已准备就绪。
贾玌猛地挥手:“开火!”
后金士兵如潮水般涌来,贾玌一声令下:“放箭!”
子母连环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实心炮弹如流星般砸向后金步兵阵中。一时间,硝烟弥漫,甲肉、断肢横飞,后金士兵惨叫着倒下一片。
车营炮手熟练的换上弹药,再次发射,又是横扫一大片。
大纛下的努尔哈赤以及贝勒、麾下将士可谓大开眼界。
“没想到那贾玌发明的这子母连环炮在平地战的威力居然如此恐怕。若是真没做好准备,当真让人大乱阵脚!”
见到这一幕的努尔哈赤也颇为头疼这等火炮,射的远不说,更主要的是这装填的射速。
“再击鼓,命众将士冲锋!”
一百多接近接近两百的距离,也合该快速突击,不然损失太大。
“命骑兵营准备,待前面壕沟填平,立即出击!”
一位将领上前单膝下跪,领命退下。
后金鼓声响起,原本在大炮轰击下的后金士兵瞬间浑身颤抖,举起兵器,向前冲锋而去
然而,庆军的火炮并未停歇,炮弹不断在冲锋的后金士兵中炸开,掀起一片血雨腥风。但后金士兵依旧悍不畏死,疯狂地朝着庆军阵营冲来。
壕沟前,后金士兵纷纷倒下,尸体堆积如山,可后续的士兵依旧前赴后继,试图填平壕沟。
庆军阵中,贾玌大声喊道:“弓箭手准备!放!”
瞬间,箭雨如蝗,飞向后金大军。不少后金士兵中箭倒下,但他们依然悍不畏死,继续冲锋。
两军相距百米...
庆军阵中,贾玌面色凝重,大声喊道:“火铳手准备!”
随着他的命令,一排排火铳手瞄准了冲来的后金士兵。
“开火!”
五段击,连绵不绝的火铳齐鸣。
顷刻间,炮弹、箭雨、子弹,连绵不绝!
三重火力的覆盖下后金士兵在这猛烈的攻击下成片倒下,前沿士兵的目光逐渐清澈,止住脚步或者趴在地上。
“混账,贾玌小子...”
见到这一幕的努尔哈赤真的坐不住了。
“成何体统,九千人就只有挡住几万人的攻势,快快传令乌真,率领骑兵出击!”
这一刻的他真的慌了,照这样打下去,只要庆军弹药充沛,那...
只见努尔哈赤身边的传令兵迅速将命令传达下去,乌真接到命令后,率领着五千精锐骑兵如旋风一般冲向庆军阵营。
前方后金士兵更是在将领的指挥下让出一条道路。
庆军这边,贾玌神色冷峻,大声喝道:“车营轰击骑兵,虎蹲炮准备!”
话音刚落,战车上的火炮齐声轰鸣,三百米距离,炮弹呼啸着飞向冲来的后金骑兵。
瞬间,后金骑兵人仰马翻,一片混乱,骑兵阵型被打乱。
然而,乌真率领的八旗骑兵不愧是精锐之师,尽管遭受了猛烈的炮击,不稍片刻骑兵再次形成阵型硬顶着炮火的封锁,继续朝着庆军阵营冲锋。
距离相距两百米,庆军箭雨来袭,除去那两千人马具甲的八旗精锐,又是倒底一大片。
距离相距一百米...
装好弹药的火铳兵蓄势待发,瞬间,万铳齐鸣,即使身着重甲,也被子弹集聚强大的冲击击落马下。
然而,数十门放置于战车前那短小而又粗大的小玩意发威了。
那比子母连环炮口径更大的小炮发出摄人心魄的响声。
“轰轰轰...!”
无数的小弹丸自炮口喷射而出,无差别收割前方百米内的所有生命。
“嘶!”
“啊!”
战马的的嘶鸣声、士兵痛苦的惨叫声笼罩在整个战场上
少量的骑兵十分幸运,冲到前方车辆五十米,再次聚集起来冲击庆军大阵。
“震天雷准备!”
残酷的声音在庆军阵中响起,打破后金骑兵的幻想。
十来名庆军士兵列阵而出,点燃引信的并系着绳子震天雷被抛投手甩飞至二三十米远的距离。
震天雷刚好落地,后金骑兵便刚冲到此处,夺命的引线烧尽…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泥土纷飞,硝烟弥漫。后金战马被炸得血肉横飞,残肢断臂四处飞溅。周围的战马受惊,四处狂奔,将不少骑兵甩落马下。
这一轮爆炸让后金骑兵的冲锋势头瞬间瓦解,他们惊恐地看着前方,再也不敢贸然前进。
庆军阵中,贾玌趁机高呼:“杀!”
庆军士兵们士气大振,火铳、火炮再次割后金骑兵,展开了一场血腥的屠杀。
后金大纛高台上努尔哈赤等人近乎麻木。
这五千八旗精锐,就这么没人,不说动摇庆军大阵,居然连第一道防线都不能冲破,我八旗子弟何时开始,竟如此软弱!?
“阿玛,不如先暂时退兵吧?”
皇太极一脸沉重的开口劝阻,这可是八旗本族人,就如此荒谬的被全军覆没,太痛了!
努尔哈赤浑身颤抖几下,转身望向身后一位将领,颤抖的说道:“传索伦兵!!!”
那将领得令,匆匆而去。
这话一出,在场的诸位都开始意识到了,努尔哈赤这是上头了,想要不惜一切代价撕开庆军缺口。
可是,就刚刚的战况已经明了,即使是骑兵也很难突破庆军的防线,即便成功,也是损失惨重。
索伦兵不同,那可是后金的王牌部队,在后金当中,更是有着“索伦兵不到,不许决战”的称号,代价太大了。
见皇太极的话都无法劝阻努尔哈赤,代善以及莽古尔泰也是上前劝阻。
“阿玛,不可啊”
见皇太极的话都无法劝阻努尔哈赤,代善以及莽古尔泰也是上前劝阻。
“阿玛,不可啊...”
努尔哈赤怒目圆睁,吼道:“都给我闭嘴!今日若不破敌,我后金颜面何存!”
莽古尔泰赶忙上前说道:“阿玛,儿臣深知您急于取胜,但此刻强攻,即便出动索伦兵,也未必能一举获胜。
且我军伤亡已重,若再折损索伦兵这一精锐,往后恐元气大伤。此时暂时退兵,重整旗鼓,想出应对之策,方为上策啊。”
代善也紧接着说道:“阿玛,庆军防守严密,士气正盛,贸然让索伦兵出击,未必能达到预期效果。不如暂且退回,从长计议。”
皇太极也附和道:“阿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不能因一时冲动,而让后金陷入更艰难的境地,而且,那可是索伦兵啊。
及便得胜勾,后续还有那广宁,宁远此等更为坚固的城池...”
努尔哈赤脸色阴沉,沉默片刻,终是长叹一口气,说道:“罢了,暂且先行修整,退兵!”
第46章 僵局
努尔哈赤下令退兵后,后金大军如潮水般退去,战场上留下了一片狼藉和无数的尸体。
庆军阵营中,士兵们发出了胜利的欢呼。
“大胜!!!”
贾玌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当即吩咐:“派出士兵清扫战场,回收羽箭,所有战马拖回堡内,今天吃肉!”
又是一阵欢呼,一众将士陆续回城。
在千户的安排之下,众人前去清扫战场。对着场中尚还存活的士兵逐一补刀,将伤残的战马拖回城内。
至于剩下的尸体,后金那边自会派人前来清理。毕竟死的皆是后金士卒,倘若不加以清理,等下次进攻时让后金士兵踏着这满地自己人的尸体前去攻城,实在是太影响士气了。
回到卫所内,贾玌立刻召集王猛上前议事。
不多时,王猛匆匆赶来,行礼问好:“将军,卑职拜见!”
王猛一脸喜色,再说道:“将军用兵如神,不过九千人的防线,数万人都无法突破。更是以不过百人的伤亡,斩杀上万后金士卒,此乃大捷啊!”
贾玌挥挥手,说道:“先莫要夸赞,叫你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如今大战刚过,武器装备多有损耗,需召集城中工匠,对武器进行维护,尤其是火器,要仔细检查。
还有,统计一下弹药、箭矢等军需还剩多少,及时补充,若是堡中木头材料短缺...”
贾玌想了想,最终说道:“将营房拆了,木材做箭,石料磨成弹丸、炮弹,必不得已不要拆取城中百姓的房屋,确保军中军械能够供应。”
王猛神色一正,应道:“末将明白,这就去办。”
另一边,努尔哈赤在营帐中大发雷霆。
“这贾玌小儿...!” 努尔哈赤狠狠地拍着桌子。
皇太极说道:“阿玛息怒,此次失利让我们更清楚了庆军的实力,也算是摸清了这贾玌所布置的战阵,我等定能找到破敌之法。”
努尔哈赤渐渐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后续的作战计划。
“你们有什么良策可破这贾玌布下的大阵?哼,至今为止还不知此阵为何阵,不仅骑兵奈何不得他,居然连步兵都压制得无法无法接近。”
一旁的代善上前说道:“阿玛,依儿臣之见,这贾玌的阵法依靠火器与战车相互配合,防守严密。
其最主要的是看似贾玌领兵出堡与我大军交战,还不如说这贾玌仍在这堡垒中!!!”
嗯!?
努尔哈赤琢磨起代善的话,眼神也愈发明亮起来,昨夜休息不好,使得他这六十岁老人的脑袋转的更慢。
“以战车相扣,形成一座城墙,借此防线阻挡我等大军进攻!
在配与其打造的子母连环炮极佳的射击速、射程与及平射的杀伤,一炮之下均能带走几条人命!
看似在外,实际仍旧在城中。唉!”
努尔哈赤看向座下贝勒们,不甘心的开口道:“可还有什么办法,招降这贾玌?”
贝勒们面面相觑,说要他死的是你,想要降他的也是你,阿玛,你变了!
皇太极此时起身说道:“阿玛,这贾玌恐怕难以招降。此人作战勇猛,更是那大庆宁国公之后,对大庆忠心耿耿,且今日一战,我等依旧败其敌手,招降之事怕是希望渺茫。”
努尔哈赤皱着眉头,叹气道:“罢了罢了,那便再想想如何破阵吧。”
代善站出来说道:“阿玛,不如我们佯装撤退,引贾玌出城追击,然后在路上设下埋伏。”
努尔哈赤摇摇头:“此计太过冒险,这几日的交手,那贾玌甚是谨慎,未必会追击中计。”
皇太极也说道:“阿玛,既然您说这贾玌的战阵构成酷似那城墙,那我们就以攻城战应对吧。
以车幔等攻城防御器械做盾,步兵推进距到步弓距离,以弓弩火炮等于其对射,j将他们的战车轰烂,待步卒靠近甩出绳钩,拉倒战车,这虚假的城墙防线便可破除。”
车幔乃是一种攻城时的防御器械,简单而又轻便,车上安装一块巨大的木板,抵御前方箭矢、火铳等远程攻击。
努尔哈赤沉思片刻,眉头紧锁,目光中透着凝重,说道:“此计虽有可行之处,但那贾玌的子母连环炮威力巨大,但凭借车幔的防御,估计需要加固。”
小口径的子母连环炮远距离倒是不一定能,但是大口径的子母连环炮...
代善接着说道:“阿玛,那我们能否先派小股部队佯攻,试探其火力部署,再做定夺?”
皇太极摇摇头,神色严肃,摆手说道:“不可,小股部队容易被全歼,反而助长对方士气。”
代善咬了咬牙,眼睛瞪得滚圆,着急地说道:“阿玛,实在不行,我们就集中所有兵力,强行冲锋,拼死一搏!”
这也并非是一种全然糟糕的办法。要知道,连续拉弓十来下便会使人疲惫不堪,而长时间地放铳、放炮,枪管炮管会过热,倘若无法快速冷却,那也是无法使用的。
努尔哈赤的手在在桌子上敲击几下,最终开口说道:“今日再次打造好攻城器械,无论如果明日发起总攻,车幔进行加固,明日,如果还是无法拿下,留下两万...不三万吧,三万大军围困西平堡!”
出师未捷身先死!此时的努尔哈赤真有这样的念头。
他有想过在围困广宁城有可能时进展不顺利,唯独没有想到,这小小的西平堡,拦截他十六万大军如此之久。
那保龄侯史鼐不是寻常之辈,十万大军坚壁清野,即使后金士兵再怎么彪悍,也于事无补。
现今广宁城内的伏兵早已就位,哪怕是率领几万大军展开围攻,凭借里应外合,攻克广宁城毫无悬念。就算是最为坚固的城墙,也无法阻止内部的崩溃瓦解。
贝勒们看出努尔哈赤有自己的打算,不敢多说什么,纷纷告退而下。
努尔哈赤望走出营帐望向天空,口中喃喃自语:
“如果天神能够给我…”
第47章 天公不作美
清晨,努尔哈赤率先起床他匆匆洗漱完毕,便迫不及待地走进营帐,那急促的脚步仿佛在诉说其心中的急切。
营帐内贝勒们见努尔哈赤进来,齐齐下跪问安。动作整齐划一,低垂的头颅显示出对努尔哈赤的敬畏。
“都起来吧!” 努尔哈赤大声说道,苍老声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走到主位坐下,目光如电,扫视着眼前的众人。
“阿玛,今日之战,儿臣等定当拼死效力!” 代善率先开口,语气坚定。
努尔哈赤微微点头,目光中却依旧带着焦虑:“此次攻城,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都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众人齐声应道:“是,阿玛!
随后,他大声叫来手下将领,声音沙哑却威严十足:“你带五百士兵前去喊话,激那贾玌小子出城应战,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竭尽全力诱他出城!”
将领单膝下跪领命,起身告退。
“其余人等,集结麾下将士,今日全力以赴,今日若是还拿不下这西平堡,留下三万人围困西平堡,其余人等挥师广宁。”
悉知内情的皇太极当即想到努尔哈赤这是等不及了,不愿将时间浪费在这西平堡中,直接冒险强取广宁城。
莽古尔泰有些疑虑,这孤军深入是否不妥,万一被合围...
抬头望向皇太极,确实看见皇太极那并没有不上前制止的动作,自己也留了个心眼,默不作声。
...
过了一会儿,那五百士兵在将领的带领下,来到西平堡城墙下。
将领扯着嗓子大喊:“贾玌小儿,可还有种出城与我大军一战,昨日那般在战个痛快,莫要龟缩在城中当缩头乌龟!”
众士兵也跟着齐声叫嚷:“胆小如鼠!不敢应战!”
城墙上,贾玌听到这挑衅的话语,瞬间感觉有点好笑,昨日后金当真战得很痛快?!
冷笑一声:“哼,雕虫小技,以为这般就能激我出城?”
历经多次胜仗,身旁的将领早已将对后金的忌惮抛之脑后,个个义愤填膺,纷纷请战。
“将军,让末将带一队人马出城杀他个片甲不留!”
一位将领双目圆睁,紧握手中长枪,急切地说道。
“将军,末将也愿前往,定要让这些后金贼子有来无回!”
另一位将领抱拳请战,脸上满是愤怒。
贾玌摆摆手:“莫要冲动,此乃敌人奸计,今日坚守城池即可。”
城下的后金将领见城上毫无动静,骂得愈发难听:“贾玌小儿,缩头乌龟,昨日不过仗着大阵投机取巧,今日但敢再率兵出城,我必让你有来无回!”
贾玌冷笑一声,转头吩咐:“去,组织百名士兵,朝着城下喊话。”
不多时,百名士兵齐声朝着城下喊道:“我家将军说,你是何人,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也敢前来狗叫,有种与我阵前斗将,要是不敢快快回营叫你主子前来喊话!”
这声音整齐洪亮,气势十足,城墙上的士兵们哈哈大笑,脸上写满狂妄之色。
斗将单挑,瞧瞧他那样,敢吗他!经过几日的交战,双方将士都知道后金所谓的巴图鲁,尽数一个不差的死在贾玌手里。
后金将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恼羞成怒,却又无可奈何,至于叫他应战,他才不傻,回营叫努尔哈赤上来亲自?!
那恐怕不止掉一个脑袋哦...
只能继续叫骂,但气势已明显弱了几分。
...
“此次攻城,所有的攻城器械都加固加厚,虽然更为笨重,但定能挡住那该死的火炮!哪怕行动会变得缓慢,却能保我军士兵的安全。”
努尔哈赤挥舞着手臂,声音铿锵有力。
将领们齐声应道:“是,大汗!我等定当全力以赴!”
他们的声音中透着坚定,但眼神中仍有一丝对未知的担忧。
很快,眼见诱敌不成,那贾玌不愿出城应战,那只能强攻。
后金大军在营帐外的空地上集结完毕。士兵们身着厚重的盔甲,手持兵刃,个个表情严肃。
后金战鼓与号角声响起,深沉厚重的鼓声、悠扬呜咽的号角声传遍整个战场!
经过加固的车幔虽然显得更加笨重,但在士兵们的奋力推动下,依旧缓缓向前移动。
努尔哈赤骑在高大的战马上,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的西平堡,心中暗想:“这一次,贾玌小子,我看你如何抵挡我的大军!”
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缰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将士们,准备迎敌!让后金贼子知道,西平堡不是他们能轻易染指的!”
贾玌大声喊道,声音在城墙上回荡。
身旁的士兵们齐声回应:“是,将军!”
他们握紧手中的武器,目光直直地看向敌军。
当后金的攻城器械靠近时,庆军的火炮开火。
“轰轰轰!”
炮声响起,但明显能看出这次的杀伤力减弱,
弓弩手都缩在车幔等攻城器械后,竭尽全力的不漏出一丝身形,以免被炮弹击中
后金大军得以稳步推进。
贾玌眉头紧皱,自言自语道:“这努尔哈赤倒是学聪明了,竟然想到加固各种攻城器械来抵挡炮火。”
他的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思索着应对之策。
“传令下去,命令车营火炮交叉开炮,轰炸其器械薄弱之处!”
旁的传令兵得令,转身如离弦之箭般飞奔而去,边跑边大声呼喊着传达指令。
不一会儿,庆军的火炮齐声轰鸣,炮弹呼啸而出。一时间后金前沿,木屑纷飞,士兵哀嚎不止。
贾玌目不转睛地盯着炮弹的落点。只见有的炮弹在加固的车幔上炸开,效果不佳,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但也有一些炮弹准确地命中了器械的薄弱之处,让后金的攻城器械出现了破损,藏于后方的弓弩手暴露出来,被炮火轰杀。
距离太远,小口径的杀伤力不够。
就在此时,后金军中传来一阵怒吼,只见努尔哈赤亲自策马前来督战。
“给我冲!后退者死!登上城墙者,重重有赏!黄金百两,官升三级!”努尔哈赤挥舞着手中的长刀,眼神中满是凶狠。
后金士兵们受到鼓舞,再次发起了冲锋,他们顶着炮火,推着攻城器械继续前进。
城墙上的弓箭手们纷纷拉满弓弦,箭如雨下,不少后金士兵中箭倒下,但后面的士兵依旧前赴后继。
“嗯?”
一波箭雨自下方射来,车营士兵瞬间倒地一片。
不对劲!
贾玌上前观望箭矢射来的位置,起码百步远,不是抛射。
这得需要一石弓才能做到,这么多强攻善射者——索伦兵!
努尔哈赤曾经要求凡是索伦兵,都要配备一石强弓,如今但看其箭术,果然厉害,不愧有冷兵器时代最后荣光的称号!
“大盾上前掩护,把那车幔后的金兵轰杀了!”
...
后金的士兵们喊着号子,将攻城云梯等器械推上来。云梯高高竖起,仿佛要将天空刺破,勾在城墙上,一旁的士兵也开始架起长梯。
战斗瞬间打响,喊杀声震耳欲聋。
“杀啊!” 后金士兵们如潮水般爬上城墙。
“震天雷!” 贾玌一声令下,庆军士兵纷纷点燃震天雷并奋力掷出。
“轰隆!” 震天雷在敌阵中炸开,一时间硝烟弥漫,火光冲天。
“啊!” 不少后金士兵惨叫着倒下,但后面的士兵依旧毫不畏惧地冲上来。
火铳 “砰砰” 作响,喷射出致命的弹丸,弓箭 “嗖嗖” 飞射,如密雨般倾泻而下。
滚石、檑木从城墙上滚落,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砸得后金士兵头破血流。滚烫的金汁顺着城墙倾倒而下,后金士兵被烫得皮开肉绽,痛苦的嚎叫声此起彼伏。
然而,后金大军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地涌来,攻势丝毫不见减弱。
激战正酣,天空突然起风,狂风呼啸着,吹得军旗猎猎作响。
贾玌心中一紧,望向天空,一滴水滴滴落在贾玌脸上,雨水的冰凉让贾玌身心发凉浑身起泛起鸡皮疙瘩。
“不好,要下雨,快快准备好蓑衣油布等防雨物资!”
贾玌焦急地大声呼喊,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士兵们匆忙行动起来,但在这混乱的战场中,准备工作显得有些仓促和混乱。
此时,雨丝开始纷纷扬扬地飘落,逐渐变得密集起来。
后金士兵们却似乎因为这即将到来的雨水而更加兴奋,冲锋的势头愈发猛烈。
努尔哈赤却仰头大笑:“天助我也!” 他的笑声在风中显得格外张狂。
雨突然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打湿了大半的火药,让庆军的火力瞬间减弱。
贾玌脸色极为难看咬着牙,怒吼道:“将士们,不要慌乱,带好蓑衣,放好火药,继续抵抗!”
而努尔哈赤则兴奋不已,他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喊道:“给我冲!云梯已经架上城墙,庆军火药被雨水打湿无法使用,破城就在此刻!”
城墙上,庆军士兵拼死抵抗,与后金士兵展开殊死搏斗。鲜血与雨水混在一起,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这场雨对双方而言都是一种限制,在这雨天作战,庆军因为火药淋湿,火绳也无法点火,火力大减。
而后金因为攻城部队远离营帐,各种防雨物资未来得及披上,辽东春季的大雨依旧能要人命,根本无法持续作战,最多半个小时便会因为受寒而支持不住!
再赌,双方都在赌谁先撑不住。
一名庆军士兵被后金士兵砍倒,但他在倒下的瞬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长枪刺向敌人。
雨越下越大,庆军的抵抗也越来越艰难。贾玌挥舞着佩剑,亲自砍杀着爬上城墙的后金士兵,他的身上已满是鲜血和雨水,却依然毫不退缩。
“将士们,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贾玌的声音在雨中回荡,激励着庆军士兵的斗志。
后金士兵虽然不断涌上云梯,但由于庆军的顽强抵抗,他们的伤亡也十分惨重。
努尔哈赤在城下望着久攻不下的城墙,心中的兴奋逐渐被焦虑所取代。
“再加把劲,攻进去!” 他大声吼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
“顶住!不要让他们上来!” 贾玌亲自挥剑砍杀着爬上城墙的敌人,他的身上已溅满鲜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后金士兵源源不断地涌上云梯,庆军的防线在一点点被压缩。
“韦广袄,想尽一切办法把震天雷点上,炸断云梯!”
贾玌一边挥剑杀敌,一边朝着身旁的亲卫韦广袄喊道。
韦广袄匆忙应道:“将军,这雨太大,火折子即便点着了丢出去也会被打湿!”
贾玌让开身位后退几步,拉过一旁的的韦广袄双手握在他那穿着盔甲的双肩上一脸郑重的说道:“不惜一切代价,这是命令!”
望向一脸严肃郑重的自家将军,韦广袄双唇微张颤抖几下本是清澈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咬牙说道:“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辱命!”
转身而去,来到亲卫营中,韦广袄环顾营中一众将士、同袍、兄弟,开口道:“赵吉祥、孙永贵、周来福、吴兴盛、郑满仓、刘富贵、陈有庆.....出列!”
十二个年岁过四十的老兵自营中站出,比较机灵点或者经验老道的士兵瞬间明悟,一些老实憨厚的不明所以,但也不怯,跟随而出。
韦广袄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们,沉声道:“兄弟们,如今局势危急,我们需冒死点燃震天雷,炸断云梯,为将军、为大军争取一线生机。”
赵吉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朗声道:“老韦,啥也别说了,乡里乡亲的,俺们跟着你干!”
孙永贵也拍着胸脯道:“对,死就死,怕啥!”
周来福则紧握手中的刀,说道:“能为守城出份力,死也值了!”
吴兴盛、郑满仓等人纷纷点头,眼中毫无惧色。
韦广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说了一句安慰的话:“将军不会亏待我们的!!!”
众人面面相觑,相视而笑。
【这书看的人多了,我每次看评论都心惊胆战的,写得不好、或者不合心意的请见谅哈,没那本事写的多好,错字或者不合理的内容也请大家指出来,能改的的我尽力我能力改好,不行的就是我能力不行,所以可别骂的太严重哈!!!
再过几章内容就回归到红楼梦相关的生活等等剧情了。】
第48章 炸梯
韦广袄紧盯着那摇摇欲坠、几近崩溃的防线,眼中决绝之意更胜一筹。他猛地一把脱下身上沉重的甲胄,奋力地甩在一旁,声嘶力竭地吼道:“兄弟们,跟我来!”
赵吉祥、孙永贵、周来福等人毫不犹豫地紧紧跟在他身后,他们那饱经风霜的脸上此刻写满了视死如归的坚毅。每个人的眼神都坚定如铁,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韦广袄小心翼翼地将那被蓑衣严密包裹着因而未被打湿的两颗震天雷紧紧挂在胸前,冰冷的雨水无情地不断冲刷着他疯狂的脸庞。
韦广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饱含深情地看了一眼身边同生共死的兄弟们,然后毫无畏惧地爬上城垛,即将纵身一跃时,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将军,告诉我的孩子,他父亲是个英雄,下辈子我还要跟着将军!”
韦广袄说完遗言,,毅然点燃了震天雷,毫无畏惧地纵身一跃,从城垛跳到了云梯上撞倒一名后金士兵,死死地抱住云梯,任由其后上来的后金士兵刀剑加身。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云梯瞬间被炸得粉碎,韦广袄的身躯也在火光中瞬间消失,仿佛一颗璀璨的流星划过夜空。
“老韦!” 城墙上的兄弟们悲痛欲绝,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声音在风雨中显得那般凄厉。
赵吉祥眼中噙满了泪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跟在韦广袄身后,同样准备跳下时,咬着牙回道:“老韦,你放心,咱的娃都会以咱为荣!”
孙永贵用力抹了一把脸上交织的雨水和泪水,站在城垛边,歇斯底里地喊道:“爹,娘,儿子早该来见你们了!”
周来福则紧紧地握着拳头,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怒声吼道:“老子今天就跟这帮后金贼子拼了!”
吴兴盛、郑满仓等人也纷纷站在城垛边,声嘶力竭地喊出自己的遗言,那悲壮而豪迈的声音在狂风骤雨之中显得格外震撼人心。
但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老兵毫不犹豫地效仿着韦广袄,没有丝毫的迟疑和退缩。他们抱着必死的决心,站在城垛上,喊出遗言后,毫不犹豫地跳下城墙,与云梯同归于尽。
爆炸声此起彼伏,火光冲天,后金的云梯一个接一个地被摧毁,切断登墙的攻势。
“兄弟们,别让他们白白牺牲!杀啊!” 贾玌双目通红,脖颈处青筋暴起,嘶声怒吼着。
城墙上,庆军士兵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令人动容的一幕,无不热泪盈眶,泪水与雨水在脸上肆意流淌。他们手中的武器握得愈发紧实,骨节泛白,杀敌的劲头愈发凶猛,仿佛要将心中的悲愤全都化作力量宣泄出来。
而此时的后金士兵,被这突如其来、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幕震惊得呆若木鸡。他们望着那些不要命的庆军战士,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了一丝难以遏制的恐惧。
“这些庆军疯了!”
一个后金士兵声音颤抖,双腿发软,几乎拿不稳手中的兵器。
“怕什么!继续冲!他们挡不住我们的!”
将领虽然声嘶力竭地这样喊着,可那颤抖的声音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可是附近一连串的云梯相继炸毁,根本无法进攻。
努尔哈赤在远处看到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大大的,久久无法合拢。
“这...... 这怎么可能,哼居然用死士来炸毁云梯!”
现在大雨磅礴,道路泥泞,如果被炸断所有的云梯,后续的攻城云梯根本无法推到城墙边下,那相继城墙三十米不到的吕公车就是陷入泥土中,根本无法动弹!
他的士兵们开始惊慌失措地退缩,长时间的淋雨作战让他们浑身发颤,力气渐消,而今又被庆军这自杀般的反扑所震慑,双层打击下恐惧如瘟疫一般在他们心中迅速蔓延。
“不许退!给我冲!”
努尔哈赤疯狂地挥舞着长刀,试图阻止士兵的后退,可那因愤怒和惊恐而扭曲的面容却无法给士兵带来勇气。
“督战,后退者斩!”
然而,恐惧已经深深地占据了后金士兵的内心,他们的进攻节奏彻底被打乱,如同一盘散沙。
见此情景,贾玌的亲卫中一名叫林猛的士兵挺身而出,他单膝重重跪地,抱拳坚定地说道:“将军,为了西平堡,为了大庆的尊严,属下愿追随韦广袄他们的脚步!不怕死的,跟我来!”
瞬间,又有十来名亲卫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他们抱着震天雷,目光中透着一往无前的坚定。
“将军,保重!” 林猛高喊一声,那声音充满了决绝。随后,便带着众人义无反顾地冲向城墙边,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了下去。
又是几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更多的云梯被炸毁
随着更多云梯的炸毁,后金士兵的进攻彻底停滞,他们如潮水般向后退去。努尔哈赤望着溃败的军队,愤怒却又无奈,只得下令撤军。
城墙上,贾玌望着逐渐远去的后金大军,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士兵们也纷纷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快,救治伤员,清理战场!”
贾玌站直身子,声音沙哑却坚定地下达命令。
“收敛韦广袄等人的尸身,务必做到细致!”
贾玌的目光中满是悲痛与敬重,说句夸张点的,都是能因他一句话而赴死的亲卫。
士兵们开始忙碌起来,有的抬着伤员往营帐走去,有的则清理着城墙上的血迹和残骸。
“将军,我们守住了!” 一名将领走到贾玌身边,声音沙哑却充满喜悦。
贾玌望着满目疮痍的城墙,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是啊,我们又守住了,这是后金几日来攻势最为猛烈的一次,也是后金天时地利最佳的一次,连老天都在帮他。”
将近三十台云梯,除去冲车与吕公车尚未抵达,其余的均已成功搭上城墙。可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居然大雨倾盆而至。
贾玌抬头望天,任由雨水打湿面庞,干涩的雨水滴入眼球,使得他双眼通红,再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混合着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第49章 袭扰
努尔哈赤在营帐中大发雷霆,将面前的桌子掀翻。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努尔哈赤一世英名,纵横辽东几十载,难道真要栽在这贾玌小子的头上!”
营帐中来回踱步的努尔哈赤不满地说道,仿佛是在跟 “天神” 抱怨。
“我后金勇士,个个骁勇善战,此次攻城,准备如此充分,全力其出竟还是无法拿下这小小的西平堡!”
他大声怒吼着,声音在营帐中回荡。
一旁的贝勒和将领们噤若寒蝉,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努尔哈赤的怒火。
代善犹豫了一下,上前安慰说道:“阿玛,此次失利,实乃意外。那贾玌小儿运气太过于好,又有那些不要命的死士……”
“住口!” 努尔哈赤打断了代善的话,“运气?难道每次失利都要归咎于运气?天降大雨,使得庆军火器无法使用,这还是那贾玌的运气,我后金勇士何时变得如此不堪!”
代善连忙跪下,低头说道:“儿臣有罪,请阿玛息怒。”
皇太极见努尔哈赤大骂一通,出了口气,便上前提醒道:“阿玛,如今这西平堡是攻不下来了,而且现在还是天降大雨,道路泥泞,不知广宁城那边...”
情绪缓和下来的努尔哈赤坐在大椅上,沉思起来,营帐内寂静一片,皆是大气不敢喘。
“分兵,今夜要悄无声息赶赴广宁城。”
此话一出,努尔哈赤将目光投向皇太极。
“皇太极,由你率领三千索伦兵清扫赶赴广宁城中的一切斥候,我大军分兵攻打广宁城的消息不能让庆军斥候知晓。”
努尔哈赤望向剩下的几位贝勒,说道:“我欲留下三万人围困西平堡,围而不攻,但不得让其知晓我大军分兵赶赴广宁,更不能让其突破包围圈,你们谁愿意留下坐镇!?”
几位贝勒都面面相觑,谁也不想回答。他们心里都清楚,留下来坐镇这西平堡,面对那勇猛难缠的贾玌,绝非易事。
营帐内的气氛愈发凝重,努尔哈赤的目光愈发凌厉,如同一把把利剑刺向诸位贝勒。
良久,依旧无人应答。努尔哈赤的脸色愈发阴沉,他猛地一拍椅子扶手,怒喝道:“怎么哑巴了?一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平日里的威风都哪去了?”
贝勒们被努尔哈赤的怒喝吓得浑身一抖,但还是沉默不语。
“莽古尔泰!你来说!” 努尔哈赤指向其中一位贝勒。
莽古尔泰身子一颤,硬着头皮道:“阿玛,儿臣…… 儿臣恐怕难以胜任此任。那贾玌太过厉害,儿臣……”
“废物!” 努尔哈赤大骂道。
他的目光又扫向其他贝勒,“杜杜,你呢?”
杜杜咬了咬牙,低头道:“阿玛,儿臣也……”
吃过贾玌夜袭亏的杜杜并不愿意面对西平堡中那士气强盛的庆军以及贾玌。
“哼!都是一群没用的东西!” 努尔哈赤气得站起身来,在营帐内来回踱步。
最终,他停下脚步,手指着一直不敢吭声的代善,厉声道:“代善,就你留下!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代善脸色不好看,但也不敢违抗努尔哈赤的命令,只得跪地应道:“儿臣领命,定不辱使命!”
努尔哈赤冷哼一声,“都给我听好了,此次分兵,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众人齐声应道:“是,阿玛!”
代善领命后,心中虽有万般不愿,但也只能开始着手安排围困西平堡的事宜。
皇太极则迅速集结三千索伦兵,准备趁着大雨逐渐变小而出发,清扫前往广宁城路上的庆军斥候。
夜晚,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但并不大。
努尔哈赤率领几万大军顶着小雨,凭借微弱的火光悄咪咪的赶赴广宁城。
西平堡卫所内,贾玌、牛继业、王猛三人端坐于此,商议后续防守事宜。
喝完姜汤之后的贾玌总算是将体内的阴寒之气去除,即便身体在强壮的人若是不好好处理总会留下病根,贾玌可不愿意。
“贾将军,今晚可有什么安排?”
牛继业、王猛二人目光火热的看向那坐在正座上喝着姜汤的少年。
服了,他真的服了,如此年少,有勇有谋。先后命人打造子母连环炮,再之后的虎蹲炮,更是奇思妙想不断,想出种种火器新用法。
那火铳五段击,令敌人应接不暇;震天雷惊马、破步兵战阵,威力惊人;还有鸳鸯阵等组合战术,灵活多变,让敌军难以捉摸。通过结合使出的车骑步营阵更是成为克制平原骑兵的大杀器,使其优势难以发挥。
那在辽东纵横,战无不败的努尔哈赤屡次落入下风
牛继业望向眼前少年,目光中满是赞赏与感慨。若不夭折,这必定是玌贤侄的起点。
贾玌放下手中的姜汤碗,微微眯起眼睛,沉声道:“今夜这雨下个不停,既然如此,找准时机,随机应变——袭营!”
果然...
牛继业与王猛相觑一笑,就知道贾玌会如此安排。
“贾将军,昨夜您夜袭北门营帐,恐怕这袭营之事,不一定能成,反而有可能会深陷埋伏!”
作为贾玌的副将,牛继业必须要站出来阐明其中利害。
贾玌哂然一笑,看着二人说道:“所以我才说找准时机,随机应变。”
“袭扰!!!”
二人异口同声。
贾玌双手背后,来回踱步,说道:“真真假假谁又能说的准,哈哈!若能成功,那肯定是大功一件,为我们争取更多时间。即便不成,也能让他们睡不得一个好觉。”
牛继业目光炯炯,双手抱拳,坚定地说道:“将军既然心意已决,末将愿为将军赴汤蹈火,哪怕是刀山火海,也绝不退缩!”
王猛则挺直身板,紧抱双拳,微微仰头,一脸决然地说道:“属下也愿听将军调遣,定当不辱使命!”
贾玌点了点头,哈哈大笑说道:“二位大可不必如此,先安排几百人由千户或者百户带领每隔半个时辰进行多次袭扰即可,其实我也不看好今夜能成功袭营,可一不可在二,无论如何后金都会有所准备。”
王猛接着说道:“如此一来,后金疲于应对,明日作战我军便能占得先机。”
贾玌微笑着说道:“正是此意,速速去安排吧,记住每隔一段时间来波大动静,做好把铳炮也拉出来放几个响。”
二人领命而去,不多时,西平堡内便响起了集结士兵的号角声。
第50章 后金的异样
西平堡南门
赵方神色冷峻,手中长刀紧握,“兄弟们,让后金贼子尝尝我们的厉害!”
“出发!”
副千户赵方带领五百名骑兵出城,以扰敌为主,战马不裹布匹,不戴马衔,马蹄声在雨夜中显得格外沉闷。
他们借着夜色的掩护,向着后金营地明哨处疾驰而去。
身后的骑兵们个个英姿飒爽,士气高昂。
夜幕如墨染,雨夜沉沉,乌云低压,细雨漫撒整片平原,
沉闷的践踏声从黑暗处传来,开始动静细微,站岗放哨的士兵不敢胡乱禀报军情,但接连的战败以及昨夜听闻北面被袭营,这一丝丝的动静也让得后金士兵心神不宁。
但随着声音越来越大,那犹如闷雷般的声响让哨岗上的后金士兵再也无法淡定。
“这是什么声音?” 一名后金哨兵颤抖着声音问道。
“莫不是庆军来袭?” 另一人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快去吹号角!” 为首的哨兵终于反应过来,大声喊道。
那名哨兵手忙脚乱地拿起号角,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劲吹响。
“嘟 —— 嘟 ——”
低沉而急促的号角声瞬间划破夜空,在后金前哨中回荡。
一声起,声声起,无数守夜的士兵都拿起号角,
刹那间,低沉而悠长的号角声此起彼伏,相互交织,仿佛要将这沉沉的夜幕撕裂。整个后金营帐以及周围的原野瞬间被这汹涌澎湃的号角声填满,
为首领队明显身经百战,大声吼道:“都给我稳住!各队迅速集结,绝不能让庆军轻易突破!”
他一边喊着,一边快速穿戴好自己的盔甲,抽出佩刀,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保持阵型,不要乱!” 将领的声音在嘈杂中格外响亮,试图让混乱的士兵们恢复秩序。
但士兵们依然显得惊慌失措,有的找不到自己的武器,有的因为今日冒雨大战似乎染了风寒,浑身无力甚至起不来,有的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整个营地乱成了一团。
赵方率领的五百骑兵点起特制的军用火把,不至于被雨水淋灭,清扫后金前沿所有的明哨。熊熊火光在雨夜中跳跃,映照着庆军骑兵冷酷的面容。
后金士兵心中顿时充满了恐惧,根本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心思,转身就跑,完全失去了战斗的意志。
赵方见此情形,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杀!一个不留!”
五百骑兵如虎入羊群,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展开了一场血腥的屠杀。刀光闪烁,鲜血四溅,后金士兵们的惨叫声在夜空中回荡。
那些试图逃跑的后金士兵被骑兵们从背后追上,无情地斩杀。
而后金大营此时灯火通明,喧嚣四起。代善听闻警报,急匆匆地跨上战马,面色阴沉如水。
“这该死的贾玌,可一不可在二,居然还想袭营!”
代善怒不可遏,挥鞭欲率大军追击。
赵方等人在完成任务后,毫不恋战,迅速撤离,朝着西平堡方向奔去。
“贝勒爷,追还是不追?” 身旁的将领问道。
代善眉头紧皱,面色不爽地喝道:“追,怎么追?万一是陷阱,万一是诱敌深入呢!庆军明显是有两手准备的,怎敢冒然追击。”
被骂将领也不尴尬,附和道:“贝勒爷所言极是,这贾玌狡诈多端,此次袭扰怕只是虚晃一枪,若我们贸然追击,中了埋伏,后果不堪设想。”
代善咬了咬牙,望着一片狼藉的前沿营哨,不甘地说道:“加强戒备,我倒要看看这贾玌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后金士兵们垂头丧气地回到营地,士气愈发低落。
夜色渐浓,雨势由一开始的小雨渐渐减小,化作了蒙蒙细雨。
不多时,赵方再次率队集结。
这一次,率领的队伍接近一千人。战马奔腾,溅起一片片泥水。
赵方神色冷峻,大声喊道:“兄弟们,出发!”
队伍借着夜色的掩护,如同一股汹涌的洪流,向着后金前沿前哨阵地席卷而去。马蹄声如滚滚惊雷,在雨夜中格外震撼。
后金前沿前哨的士兵们,刚刚从上一轮袭扰的惊恐中缓过神来,就再次被这巨大的动静所惊动。
“不好,庆军又来啦!” 一名后金哨兵惊恐地喊道。
“吹响号角,准备迎敌!” 一名哨长试图稳定军心,但他自己的声音也在颤抖。
然而,还未等他们组织起有效的防御,赵方率领的队伍已经冲到近前。
“投掷震天雷!” 赵方一声令下。
一时间,一颗颗震天雷在前哨阵地中炸开,火光冲天,巨响震耳。后金士兵们被炸得鬼哭狼嚎,四处逃窜。
如此之大的动静很快传到了后金大营,代善听闻,脸色铁青,愤怒地吼道:“这群庆军,简直欺人太甚!”
他翻身上马,手持长刀,欲率大军支援前哨。
但当代善赶到时,赵方见目的已经达到,冷笑一声:“撤!”
庆军迅速转身,有序地撤离了战场。
代善望着庆军远去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经过这几次袭扰,他也明白了贾玌的意图,就是要让后金不得安宁。
代善沉思片刻,愤恨说道:“该死的贾玌,传我命令,调三千精锐骑兵在此待命,如若庆军还敢来犯,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一个时辰过去,夜色愈发浓郁,仿佛一张厚重的黑幕,将天地都紧紧包裹其中。
赵方这次率领三百骑兵,轻装轻马,马蹄裹布、戴马衔。
还未接近后金大营,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只见后金大营内突然火光四射,瞬间将黑暗撕开一道口子。骚乱声骤然四起,起初只是隐隐的嘈杂,随后声音如同滚石下山,越来越大,迅速蔓延开来。
哭喊声、喊杀声、混乱声交织在一起,充斥着整个夜空,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赵方心中一惊,眉头紧皱,立马高举起右手,大声下令:“停下!什么动静!?先观望一番,莫要轻举妄动,小心有诈!”
心中很是疑惑,我还没到你,你大营就开始杀声连连!!!
身后的士兵们纷纷勒紧缰绳,战马嘶鸣着停下脚步。
赵方神色严肃,果断命令道:“拉响火箭!”
一名士兵得令,迅速拉响火箭,“嗖” 的一声,火箭飞空,在天空中分散爆开,短暂而微弱的光亮照亮了周围。借着这短暂的光亮,有眼尖的士兵发现了远处阴影中埋伏的三千后金骑兵,那森然的身影在光影中若隐若现,令人胆寒。
然而更让赵方好奇的是,为何后金大营会无故骚乱。
“将军,这其中恐怕有诈,咱们还是速速回去禀报吧。” 一名士兵凑到赵方身旁,压低声音说道,声音中透着紧张和不安。
赵方紧抿双唇,目光凝重地望着骚乱的后金大营,心中隐隐感到不安。他深知此时局势复杂,稍有不慎便会陷入绝境。
“留下既然丢几个震天雷弄个响,并吹响号角制造骚动,其余人撤!回西平堡!” 赵方当机立断,大声吼道。
三百骑兵迅速调转马头,动作整齐划一。马蹄扬起的泥水溅落在地,朝着西平堡疾驰而去。
第51章 下决定
后金前沿营哨,藏匿于暗处的三千后金骑兵严阵以待。在角落里默默埋伏,状态平静。既未进入高度紧张的备战状态,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只等庆军来袭,以便后发制人。
后金大营帐下突然发生骚乱。
“嗯!后边发生什么事了,竟然如此喧嚣!”
后金将领满脸疑惑,眉头紧皱,喝道:“去个人看看后面发生了何事?”
一名士兵领命,匆匆返回大营查看。
不多时,士兵带着另一个脸色难看的人回来。那人急急忙忙跑到将领身边,在他耳边呢喃诉说...。
后金将领听罢,惊得大呼一声:“什么?”
正等他思索之际,只见天空响起数道火箭,瞬间照亮了整个前沿营哨,将他们的身形完全暴露。
将领暗叫一声不好:“此等情况如若被庆军发现,必定损失惨重!”
未等他做出应对部署,只听前面的营哨突然发生几声巨响,接着数道号角声响起,连同整个后金大营都陷入了骚动。
后金将领面色发白,颤抖着说道:“坏了,有大事发生,把那些庆军赶回去,不能让他们靠近营帐!”
...
后金某处营帐内,
后金某处营帐内,一片鼾声和打呼声此起彼伏。
但有一道声音却极为急促,呼吸艰难,还时不时传来咳嗽声,偶尔还有几声痛苦的哀吟,从咳嗽声和呻吟声能听出这人的嗓子有多么干燥。
旁边一名士兵见状,当即起身焦急地低声说道:“哥,你怎么样?是不是染上风寒了?”
他哥哥虚弱地回答:“只是有点难受而已,休息一阵就好了。”
士兵想了想起身翻找营内的竹筒、水囊,将其一一摇晃,发现居然都被喝完了,又上前说道:“哥,我出去给你打点水喝?”
他哥哥伸手拉住士兵焦急地说道:“我不渴,不能乱动,万一被人当成细作直接斩杀。”
说完,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睡在他旁边的一名士兵极为烦躁,小声骂道:“咳咳咳,你咳了一晚上了,让不让睡觉?你要死外面去咳!”
士兵不乐意了,当即说道:“你怎么说话的?我哥哥染了风寒,咳几声怎么了?别人都睡得着,为什么就你睡不着?有时想想是不是你自己的问题,找找自己的原因,什么都怪别人身上。”
被说的士兵当即不乐意,直接坐起来低声骂道:“小逼崽子,你说什么?”
被提及的士兵同样感染了风寒,虽说症状没有那般严重,可也是头昏眼花、浑身乏力。耳边一直被咳嗽声环绕,本就心烦,如今还被一小娃娃说教,心中愈发愤怒。
弟弟年轻气盛,根本不怕:“你以为我怕你吗?”
被惹恼的士兵当即抽出旁边的长刀:“你敢再说一遍,我砍死你!”
渐渐的,吵闹声逐渐变大。
众人皆是迷迷糊糊,三番几次被吵醒。
再加上风寒雨水的洗礼,在雨中作战染上风寒,多少身体都有些不适,有的意识清醒也懒得动弹,话也不愿意讲一句。
弟弟和那名被惹恼的士兵瞬间推搡起来,低声地较着劲。
那被惹恼的士兵因为因为风寒,浑身乏力,直接被推倒在床上,而后大怒:“你敢推我,真以为我不敢砍你!”当即一刀砍过去,亲眼看到这一幕的哥哥大惊失色,赶忙强撑身子挡住。
“噗嗤”
滚烫的鲜血溅了弟弟一脸,弟弟借助营帐外微弱的火光一脸迷茫的看向哥哥。
两人瞬间清醒,不过在一瞬间。
弟弟瞬间大喊:“哥!” 然后扑上去抱住他。
那名士兵也觉得自己犯了大错,瞬间惊慌不已。
突然间,弟弟抢过长刀,大喊一声:“我杀了你!”
惊慌的士兵顿时大喊道:“来人呐,救命啊,杀人啦!”
瞬间,整个营帐乱了起来。
“杀人啦!”
“什么?杀人?哪里敌袭?庆军来了?”
各种各样的呐喊声从这个营帐传出。
一个传一个,瞬间纷纷拿起身边的兵器站起身来,却见一个人在营帐中对着另一个人乱砍,大喊着:“我杀了你!!!”
营帐内瞬间大惊失色。
“庆军来了,把他杀了。”
又有人大喊:“庆军在哪?庆军在哪?”
本是睡眼朦胧的人们,瞬间打起精神,士兵们抽出身旁的武器,结果因为床榻狭窄,瞬间伤到了身旁的一名士兵。
那名被砍的士兵痛得大喊:“我被砍了。他是庆军,他是庆军,快杀了他。”
“在哪?在那!”
见此一幕,那误伤的人瞬间大喊:“我不是,我没有!!!”
解释是没有用的,三把长刀迎面而来,将他吓得心跳加快,发挥平日里十二成的力量赶忙抽刀抵挡,再一刀挥过去,又砍杀一名士兵。
“快,合力杀了他。” 见到这一幕,旁边的人瞬间大乱,再加上火光微弱,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转瞬间,连锁反应,此处的骚乱瞬间传遍周围的营帐,而后前方传来沉闷的号角又响彻整个大营。
“敌袭!!!”
...
贾玌皱起眉头,目光愈发深邃,紧紧地望着骚乱不止的后金大营,脑海中快速思索着各种可能。
片刻之后,贾玌语气坚定地说道:“如此大好的机会不能放过,我要带 两千骑兵冲击敌营!”
牛继业赶忙劝阻道:“将军,此举太过危险,还是让我率两千骑兵去吧。若真出了什么事,你还能再派出 三千骑兵前往支援与我,也不至于被一锅端,尚有一线生机。西平堡没有将军必定无法固守,不可轻易涉险啊!”
现在西平堡的脊梁骨说得上是贾玌一个人撑起来的,贾玌一旦出事,军心崩溃都有可能。
贾玌果断拒绝:“不必多言!以我的武力,这后金营帐中没有人可以留得住我。而且若后金真的是营啸,我出现在那里的作用更大。我只要在那里,便能起到极大的威慑作用。”
牛继业还想再劝,赵方在一旁说道:“牛将军,将军一向勇谋过人,或许他此去真能一举成功。”
牛继业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军,您一定要小心!”
贾玌大手一挥:“准备出发!”
贾玌翻身上马,看向牛继业,意气风发的说道:“牛将军,如若不是陷阱,我放三只火箭,若真是那后金设下的埋伏,我会放一支火箭,到时你借机行事;还有,可莫要忘了给我擂鼓助威啊!”
牛继业神色严肃,郑重地拱手行礼道:“将军放心,末将定当为您擂鼓壮行!”
贾玌爽朗一笑,高喝一声:“众将士,随我走!”
说罢,一夹马腹,率先向着后金大营疾驰而去。身后两千骑兵齐声高呼,紧跟其后,马蹄声响彻云霄,气势如虹。
第52章 生死较量
后金大营中,代善面无表情,看向座下几位将领问:“营啸镇压的如何?”
但那阴沉似水的面容,却透露出他心中早已愤怒到了极点。
将乃兵之胆也,兵乃将之魄也,胆破或胆怯,则魄散。营啸对于代善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耻辱,自此以后他在后金军中的声誉和威望都将大打折扣。
一位将领犹犹豫豫地说道:“贝勒爷,此次营啸牵扯颇大。因军中汉人众多,他们本就对我们心怀不满,如今更是借机生乱。现在还没有完全镇压下去。”
后金女真满族人口稀少,而他们扩军的办法就是强制被他们征服的辽东地区汉人参军。那些汉人百姓,土地被人强占,家园遭人破坏,如今还得被迫强制去攻打自己的同胞,一旦有发泄口,肯定不会放过。
代善闻言,怒不可遏,一巴掌扇在那位将领的脸上。
那将领当即下跪,不顾甲胄在身,战战兢兢地说道:“贝勒爷息怒,小的知罪。”
代善怒喝道:“那西平堡中的庆军可有察觉我等大营之事?务必派重兵把守,切记不可让其察觉,否则要拿了你的脑袋!”
将领连忙回道:“回禀贝勒爷,已有三千骑兵旌旗重重把守前沿营哨,之后我也安排了三千兵马前去支援以防意外。属下也是因为调去了这三千人马,所以才无法很好地镇压此次营啸。”
代善心中明白他这是在找借口,但此刻也无心计较,只觉心累无比,前途一片灰暗。
结果不多时,一阵击鼓声、雷鼓声响起。
这把在座的人都惊得猛然站起,代善忙问道:“怎么回事?是谁在擂鼓?”
有士兵匆匆前来禀报:“前方西平堡内,庆军杀出来了,正在擂鼓进军。”
结果不一会又有一人前来禀报:“不好了,贝勒爷,那贾玌率领骑兵从侧方冲进大营了。”
这话一出,直接把代善惊得眼前一黑,身子直直地向前倒去。身边的一众将领赶忙上前扶住,只见代善面容脸色发红,明显上气不接下气。在将领们的一阵拍打下,总算能够说出话来。
代善当即大喊:“快去阻止!集结兵力,把贾玌给我拦住!”
众将领纷纷领命,迅速召集士兵,准备迎敌。
...
“啊!不要...”
“来了来了!庆军真的杀来了,快跑啊!”
“别当我,让开...”
两千骑兵势不可挡,后金根本就没有形成有效的防御阵型。
贾玌挥舞着金戈破军槊,凡是挡路者,纷纷被扫飞。
“杀!”
“贾玌在此,还不速速投降!”
贾玌大声怒吼。
身后的骑兵们士气高昂,齐声呐喊:“投降不杀!”
后金士兵们听到贾玌的呐喊,转头看到那到那骑在高头大马,手拿长槊,身背五面背靠旗的身影,顿时战意全无,惊惧万分。
他们本就被接二连三的骚乱折腾得身心俱疲,如今面对气势汹汹的贾玌,更是彻底丧失了抵抗的勇气。
“我投降,我也是汉人我是被逼迫的!”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后金士兵们纷纷扔下武器,跪地投降。
“不许投降!” 一些后金将领试图阻止士兵们的投降,但根本无济于事。
见此情形贾玌当即下令:“快放三支火箭!”
三支火箭带着尾焰直冲云霄,在夜空中划出三道明亮的弧线,最后在空中爆响。
...
“太好了,所有人集结,前去援助贾将军!”
看见三道流光飞向天空,牛继业翻身上马,神色激动。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对着一旁同样骑在马上正准备一同前往的赵方大声说道:“赵方,如今贾将军身先士卒在前方冲锋陷阵,我等也即将奔赴战场,如此一来,西平堡便无人看守。
你且率领百来号人速速返回西平堡,一定要叮嘱王猛王守备,让他密切注意堡中的一切风吹草动。这后金大军如今人数不明,他们的去向我们至今也还无法知晓。
所以让他务必小心谨慎,万不可有丝毫的掉以轻心。稍有不慎,恐有大祸临头!”
赵芳郑重地领命道:“牛将军放心,卑职定不辱使命!”
说罢,他果断地一挥手,便率领百来号人干净利落地调转马头。马蹄扬起阵阵尘土,他们向着西平堡疾驰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远方。
牛继业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片刻后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身后的将士们,猛地抽出佩刀,高高举起,大声吼道:“兄弟们,随我杀向后金大营,援助贾将军!”
回应他的是一片激昂的呼喊声,将士们个个热血沸腾,杀意盎然。
牛继业一马当先,率领其余人马如汹涌的潮水一般,向着后金大营冲杀而去。马蹄声如滚滚惊雷,几千匹战马狂奔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
代善望着眼前这糜烂的场景,焦急地喊道:“快去拦住他们,不要让他们冲过来!”
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随即转身,再次下令说道:“快,快将前沿营帐阵地上的那六千兵马调回来支援,将贾玌他们包围。
这是我们唯一胜局的机会,就在这六千兵马上了,一定要让他们快速回援,届时两面夹击,他们必定被我等歼灭,那贾玌必定被我斩杀在这里,只要他一死,便能扭转乾坤!”
一名将领领命,当即快马加鞭,朝着前沿阵地疾驰而去。
到达前沿阵地后,将领喘着粗气喊道:“阿齐格将军,大营内此刻正被贾玌带领两千骑兵肆虐,代善贝勒命令我等速速回援,将贾玌包围,一举歼剿,降低今晚的损失!”
阿齐格大惊失色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说道:“后方不是在镇压营啸吗?!庆军何时冲击进来的,这战局变化太快,既然贝勒有令,那我们也不能耽搁,立刻回援!”
将领急切道:“将军,事不宜迟啊!”
阿齐格大手一挥:“众将士听令,随我回大营!”
六千兵马迅速整队,朝着大营方向奔去。
...
“众将士,随我冲击大纛!”
贾玌在大营中奋马拼杀,犹如无人之境。
忽然有随军将领来报:“将军,不好了!后金大军前沿阵地有几千骑兵兵马正在集结,朝我方袭来!”
贾玌目光一凝,在扫视一眼前方后金那些残军败将,几千兵马?!这么说来这支骑兵是后金最后的反扑力量。
不能再拖了,那失去踪迹的几万后金军到现在为止都没探到一丝线索,实在令他心中不安。
朝着麾下将士吼道:“来的正好!众将士,且随我前行,狭路相逢勇者胜!”
话音未落,贾玌已一马当先,调转马头向着来敌方向冲去。麾下的骑兵们受到鼓舞,士气大振,紧紧跟随。
战场上杀声震天,血迹早已将贾玌手中的金戈破军槊染红。
贾玌率领骑兵冲锋之际,后金的六千骑兵也如狂风般席卷而来。双方的距离迅速缩短,紧张的气氛仿佛能将空气凝固。
贾玌放声大喝,道:“后金贼子,我贾玌在此,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他的声音如雷霆般在战场上炸响,震得后金骑兵们心头一颤。
然而,后金骑兵并未退缩,为首的阿济格高喊:“杀了贾玌,赏金万两!”
就在双方兵交之际,却又有三千兵马从侧面再次突出后金骑兵。
“贾将军,我来助你!”
在双方相交的时候,牛继业的大声喊传来。
贾玌大喜高呼:“援兵已至,今日定要破敌!”
第53章 决胜
“死来!!!”
金戈破军槊猛地插入一名骑兵胸膛,他双手紧紧握住槊杆,爆发出全身的力量用力向上空一挑。
“给我飞...” 声音中充满了杀意。
后金骑兵瞬间口吐鲜血,身体不由自主地腾空而起,直直飞向十米上空,随后又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重重落下,正巧砸到一名下方的后金骑兵。
躲在后方的阿齐格面如死灰,内心无比恐惧的望向贾玌总算知道为什么八位巴图鲁都死在这贾玌手上,这般力量,简直不是人所拥有的。
更让他心凉的是庆军居然还留了一手伏兵借助黑夜两面合击他。所以,他是早就算好了如何与我这六千骑兵交战了,是吗??!
阿齐格恐惧不已的咽了口口水,不动声色的带领十数位亲兵往后方奔去。
“你们随我来,此地地形以及光线不宜指挥全局!!!”
“是,将军”十数位亲卫言听计从。
...
战场上,喊杀声震耳欲聋,贾玌挥舞着金戈破军槊,每一次挥槊,都带着千钧之力。
被击中的后金骑兵惨叫着,身体不受控制地从马上栽倒,重重地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有的骑兵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槊尖刺穿胸膛,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周围的土地。
不费吹灰之力便能一个人开出一条三米宽的突破口
牛继业也毫不逊色,腰宽体阔的他每一刀挥出,都伴随着后金骑兵的绝望呼喊。马术更是极为精湛,战马在人群中灵活穿梭,避开敌人的攻击,同时给予敌人致命的一击。
两股骑兵无情地撕开后金骑兵的防线。后金骑兵们惊慌失措,马匹相互碰撞,不少人被自己人的马匹绊倒,而后被后面冲上来的马蹄践踏。
他们的惨叫声、呼喊声交织在一起,却无法阻挡庆军骑兵的冲锋步伐。
杀穿后金骑兵后,贾玌与牛继业均是老将,当即率领骑兵调转方向再去追击。
贾玌怒吼着:“追击,一个都别放过!”
他的声音在混乱的战场上清晰可闻,激励着每一位将士的斗志。
牛继业紧跟其后,大声喊道:“为了胜利,冲啊!”
两面夹击之下,六千骑兵瞬间土崩瓦解。前方对冲根本敌不过贾玌率领的两千骑兵,更何况侧翼更有三千骑兵进行突袭。猝不及防之下仅一个来回,便损失惨重。
...
代善在营帐中焦急地踱步,双手紧紧握拳,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报 ——”
一名士兵连滚带爬地冲进营帐,声音颤抖着喊道,“贝勒爷,不好了,阿齐格将军败了!”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代善身形一晃,原本就紧绷的神经瞬间断裂,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抽去了所有力气,浑身瘫软。幸好身边有两名将士瞬间将他扶住,才没让他直接瘫倒在地。
“这怎么可能,他可是有六千兵马,为何败的如此之快!”
他喃喃自语道,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和惊恐。
听到自家贝勒的话,士兵赶紧解释:“伏兵,贝勒爷,那贾玌为了击败阿齐格将军,更是埋伏了几千骑兵在黑夜中寻求时机!”
“贝勒爷,咱们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一名将领脸色煞白,声音急切地建言道:
“阿齐格将军都败了,就凭咱们这些残兵败将,根本无法抵挡那勇猛无比的贾玌。当初五位巴图鲁一齐上阵都不是他的对手,趁现在还有机会,赶紧备马撤离!”
代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他望着营帐外混乱的场景,心中充满了不甘和恐惧。
他咬咬牙,说道:“好,快去备马!”
正当士兵们手忙脚乱地准备撤离时,又一名士兵惊慌失措地跑进来,边跑边喊:
“贝勒爷,不好了,贾玌带领几千骑兵冲击过来了,根本挡不住,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代善面如死灰,绝望地吼道:“这怎么可能如此之快!”
他的身体颤抖着,冷汗从额头不断冒出。
营帐外,喊杀声越来越近,混乱不堪。那些溃败的后金骑兵如潮水般向后金大营涌来,他们丢盔弃甲,满脸惊恐。
“快跑啊,庆军太厉害了!”
“投降,我投降!”
“挡不住啊,逃命要紧!”
这些溃败的骑兵冲乱了原本就脆弱的防线,后金大营一片混乱。
贾玌一马当先,挥舞着金戈破军槊,高声喊道:“今日便是尔等明年的忌日!”
“杀啊!” 庆军士兵们齐声高呼,声震云霄。
代善试图逃跑,他爬上一匹马,拼命抽打马鞭,“快走,快走!”
“想跑?没那么容易!” 贾玌发现了代善的企图,带领一队骑兵朝着他追去。
“拦住他们!” 代善对着身边的士兵喊道。
然而,这些士兵们早已被吓破了胆,面对气势汹汹的庆军,他们根本不敢上前。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逃不掉的!” 贾玌的声音在代善耳边响起。
代善回头一看,只见贾玌越来越近,他的心跳急速加快,恐惧占据了他的整个身心。
“贝勒爷,我们护着您!” 几名忠心的将领围在代善身边,试图抵抗庆军。
“杀!” 贾玌一声令下,庆军骑兵如猛虎下山,瞬间与后金士兵厮杀在一起。
金戈相交,鲜血四溅。庆军士兵们个个勇猛无畏,后金士兵则是节节败退。
“啊!” 一名后金将领被贾玌一枪挑落马下。
而后贾玌掏出弓箭,弯弓搭箭,瞄准代善肩膀
“嗖”
利箭飞射而出,穿过肩甲直直地射中代善的肩膀。
代善惨叫一声,箭矢上强大的力量使他从马上跌落,重重地摔倒在地。
就在代善倒地的瞬间,贾玌便是收起弓箭,冷冷地注视着地上的代善。被雨水浸泡的土地变得松软,所以摔伤并不严重,代善捂住受伤并且还插着箭矢肩膀,满脸痛苦与惊恐,挣扎着想要起身逃跑。
“贝勒爷!” 士兵们惊呼。
代善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想要继续逃跑。
这时,庆军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
“还不投降!” 贾玌怒目而视,手中的长槊直指代善。
代善喘着粗气,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奈,“我...... 我......”
“放下武器,饶你们不死!” 贾玌大声说道。
代善身边的士兵们纷纷丢下武器,跪地求饶。
代善看着身边的士兵,知道大势已去,长叹一口气,缓缓地瘫坐下来。
“绑了!” 贾玌一声令下,士兵们一拥而上,将代善生擒。
“我们大获全胜!”
庆军士兵们兴奋地高声呼喊。
第54章 识破
后金营帐内...
“什么?太阳一落山后金那五万大军就往西去了?”
这话惊的贾玌直接站起身来,亲自来到那,跪在地上的降将面前,详细问道:
“你确定当真是往西边去的嘛?!若是骗了我,我让你生不如死!”
投降的降将瑟瑟发抖,赶忙解释说道:“将军,小的并没有骗你,后军大军往西去是有目共睹的,只要随便找人验证一番即可,况且就小的这样的任务,怎么骗得了将军您!”
“嗯,那倒也是!”
挥手示意身边的士兵,将其带下去,并且在嘱咐道:
“对多名降兵进行分开拷问,一定要确定努尔哈赤他们分兵去了哪里!”
“是,将军。”
底下士兵领命的去,同时带走跪在地上的后金降兵。
营帐内此时只剩下贾玌和牛继业,最终贾玌率先打破平静开口道:“努尔哈赤带兵去了广宁...我想不通?”
对于现在的局势,牛继业也十分迷茫,最后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可能是对广宁城产生什么想法了吧,又或者说想齐头并进两头拿下?”
对于这个回答,贾玌并不满意。
“不可能,谁给他的勇气?他连西平堡都拿不下,凭什么对广宁城有想法?”
牛继业看向贾玌抿了抿嘴,不知如何开口。努尔哈赤拿不下西平堡也不是他不行啊,而是有你这么一个变数!
贾玌走到案桌上,开始详细揣摩地图上的一些信息,向牛继业说道:“按照他们所述,如果情报的真实性不考虑的话,以他们的行军速度,再加上雨夜行军道路泥泞,即便现在过去将近三个时辰,他们应该也勉强才过沙岭!”
“也就是说,明日深夜上他们就能够抵达广宁城,可是现在,努尔哈赤手中的兵马也不过五万左右,而广宁中的守军接近三万!即便总兵大人率领的六万大军无法及时赶来支援,坚持几日以上,完全不在话下!?”
牛继业此刻也被搞迷糊了,放着西平堡不打,转而分兵孤军深入攻打城墙更为高耸坚固,人数更为众多的广宁,搞得现如今连退路都被切断,直接陷入庆军的包围圈之中。
“当务之急,先快马加鞭将此消息传回广宁城以及总兵大人处。”
贾玌拍板说道。
牛继业点头赞同,然后补充道:“就是广宁城方面可能没有那么容易收到我们的消息,虽然广宁的斥候肯定能发现后金的踪迹,但人数方面,他们有可能无法准确的估量。”
贾玌点点头,思索一番,最后好奇的问向牛继业:“世叔,小侄请教您一番,不知道此前努尔哈赤可会出现这般突然分兵,然后孤军深入的情况。”
刘继业思索一番,当年的沈阳之战,他也参与其中,就连后续的辽阳守城之战也在其中,后续被重伤调回后方。
牛继业两眼放空,回想曾经的种种战事,后金分兵攻打广宁城,自然有他的道理,否则不可能硬生生的从大庆手中夺取辽东大半土地。
“糟了?!”
刘继业的一声大喊,直接将刚刚沉浸在自我意识当中的贾玌吓了一跳。
“世叔可是想起什么?”
“当年我在辽阳守城时受了重伤,被调回后方,辽阳被攻陷后,努尔哈赤再次新兵攻打鞍山,后面我曾听闻大哥和我说后金攻打鞍山实则为佯攻,最终只留下部分兵力,带领大军前往海州卫,海州卫守将开城投降最终使得鞍山惨遭四面围困,无奈被迫投降!”
“你是说指挥使毛志远他...不可能...”
贾玌有些不可置信,站起身来否决牛继业的怀疑。
“不一定是毛指挥使,但最起码是镇守城门的某位守将,否则,努尔哈赤不会如此自信的率军攻打广宁城。”
毛志远乃是站在庆武帝一脉的将领,不过是被太上皇一脉的人打压,所以来到这广宁做起了指挥使。
但这两年的相处下来,通过某些途径,贾玌可是十分了解庆武帝对毛志远也是多么的器重,一旦立功,就会像熊文龙、陈守年一样,立即调回京城委以重任。
他投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更何况其全族老少皆在京城,这是叛国,一旦做了他全族的处境估计比马超的情况更惨。
“林宇!”
贾玌呼唤起营帐外驻守的亲卫林宇。
“将军,属下在!” 林宇闻声迅速走进营帐,单膝跪地。
贾玌道:“林宇,将那特制的信封拿来,还有我的参将官印。”
林宇连忙起身,从身旁取出交给贾玌。
贾玌拿出纸张,在桌上迅速写下一道情报,然后将信封递给林宇,说道:“你速速安排人将此信送往广宁及总兵史大人处,不得有误!”
“是,将军!”
林宇双手接过信封,起身快步离去。
待林宇离开后,贾玌转头看向牛继业,神色焦急而严肃地说道:“世叔,不能再等了!今夜大胜,缴获众多马匹,我打算补齐五千骑兵即刻全速追击努尔哈赤。”
牛继业微微皱眉,说道:“贤侄,五千骑兵再加上你近百人的具装重骑亲卫,这规模已然不小。围困西平堡的后金兵主将代善被擒,此处敌军已不成气候,我与你同去,堡中有王守备以及几千人驻守,应当无碍。
但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将士们刚刚经历恶战,身心俱疲,是否再做斟酌?”
贾玌目光决然,说道:“我担心那些在围困西平堡而被击溃的后金兵会跑去给努尔哈赤报信。咱们一人三骑,凭借着骑兵的速度优势,定能在一个时辰内追上他们。
他们白日休息未曾行军,可此时想必也在某地安营扎寨,正是咱们出击的好时机。这是一个机会,代善在他们刚走便被我们击败,他们肯定没有防备。若能出其不意,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定能打乱他们的部署,为广宁城减轻压力。”
牛继业沉思片刻,说道:“好,既然将军决心已定,末将愿全力相随,拼死一战!只是此去风险不小,咱们还需做好周全的谋划。”
贾玌点头道:“牛将军,您速速去安排斥候前行探查,务必要在我等骑兵率领五千骑兵赶到前找到他们,所有战马全部优先供给此次作战,准备好粮草和军备,咱们即刻出发!途中我再与您详细商讨作战策略。”
牛继业拱手领命,应声道:“末将领命,这就去准备!”
贾玌微微颔首,说道:“有劳世叔,此次行动务必迅速周全,确保万无一失。”
牛继业再次拱手道:“末将明白!”
随后转身大步离开去安排相关事宜。
第55章 追击
“大汗,连夜冒雨赶路,您该休息了。’”
博尔晋轻声提醒在火烛旁思绪纷飞的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抬起头,目光中透着七分疲惫以及三分忧心,他摆了摆手说道:“博尔晋,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博尔晋微微躬身,恭敬地回答道:“大汗,从您起兵之初,我便跟随您左右,至今已有三十余载。”
“三十多年了,时光匆匆啊!”
努尔哈赤双目望向那不断跳动的火烛。昏黄的烛光在营帐内摇曳不定,将他那因苍老而满是沟壑的脸庞映照得明暗交错。不禁感叹:“我这一生如履薄冰,你说,我能走到对岸吗?”
博尔晋心头一震,连忙单膝跪地,语气坚定地说道:“大汗,您乃天生雄主,自起兵以来,战无不胜。如今这区区困境,怎能阻挡您的步伐?后金的辉煌必将在您的引领下实现!”
努尔哈赤长叹一口气,目光变得深邃起来:“话虽如此,可这一路的艰辛,又有谁知?此次攻打广宁,若是失败...我已经六十有五了!”
博尔晋起身,走近努尔哈赤,安慰道:“大汗莫要太过忧心,将士们皆愿为您赴汤蹈火。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广宁必能拿下,况且,贝勒们各个骁勇善战,智勇双全,有他们在,何愁大业不成?”
努尔哈赤微微颔首,重新看向跳动的火烛,脑海中浮现一道身影,身着铠甲,手持长槊,骑着骏马,不禁抿了抿嘴唇,总觉得心神不宁,喃喃自语道:“但愿如此吧......”
博尔晋面露忧色,再次劝道:“大汗,您的身体要紧,将士们也都需要您保持精力来指挥作战啊。”
努尔哈赤缓缓起身,语气不容拒绝地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想静静,多派些人进行巡逻不可大意。”
博尔晋行礼后退出营帐,努尔哈赤独自在帐内,思绪依旧翻涌。
...
远离后金大军驻扎地的远处,两名身着皮甲的斥候小心翼翼地朝着后金扎营地的方向摸索前进。
斥候都是精挑细选并经过培训出来的能人异士,即便在黑夜目力也远超常人,避开后金的明哨暗哨,在草丛、树林以及黑夜的掩护下,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待到能看清后金营地轮廓的远处,一人低声说道:“此地暂且由我来进行观察,我看看还能不能再往前靠近些探查。不过太过危险,你先回去禀报于将军此处情况。”
另一人应道:“保重!”
说完,便悄咪咪地转身往回走。
那人看着同伴离去,再次不动声色地往前靠近了一点,仔细观察着后金营地的大致布局和规模。
贾玌手握火把带头行军,时不时回头望向身后麾下将士,向一旁的牛继业说道:“关注好士兵的状态,可不能因为这点疏忽而导致战斗力下降,得不偿失!”
牛继业郑重地点点头,说道:“将军放心,末将一直盯着呢。”
贾玌微微颔首,继续领着队伍前进,马蹄声和士兵们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待行军不久,贾玌大手一挥,勒令全军禁止,并喝道:“谁!?”
此话一出惊得士兵们纷纷拿起武器,不过未等到后续有什么动作便传来几声哇叫声。
贾玌听到这熟悉的哇叫声,神色稍缓,说道:“是自己人。”
随即斥候在距离贾玌不远处下马,快步上前,行礼禀报:“将军,我等发现后金约有四万人在沙岭一带扎营休整,距离此地大概十里地左右。”
贾玌目光一凝,问道:“可看清他们的防御部署?”
斥候回道:“属下不敢太过靠近,只能大致看出他们营帐分布范围颇广,防守似乎颇为严密,现有一名同僚还在密切关注后金动向,我特前来与将军汇报。”
贾玌略一思索,转头对牛继业说道:“牛将军,将士们和战马一路奔波,即便一人双骑甚至三骑,也都疲惫不堪。先让骑兵部队在此进行短暂休整,待恢复些体力,我先前去探查一番再做打算。”
牛继业点头应道:“将军所言极是,末将这就去安排。
贾玌带着林宇等亲卫二十来人,在斥候的引领下,向着后金营地悄悄摸去。
斥候赶忙回道:“将军,他还在前方继续监视,以防有什么变故。”
待离后金营地更近一些时,贾玌挥手示意众人停下,仔细观察着营地的情况,心中默默盘算着进攻的策略。
过了一会儿,贾玌等人终于找到了留守的那位斥候。
贾玌轻声问道:“后金营帐中可有什么外来人?或是出现何种骚乱?”
斥候压低声音回道:“将军,暂时未发现外来人,也无骚乱。只是后金的巡逻似乎比之前更频繁了。”
贾玌微微皱眉:“难道是西平堡那边的动静引起了努尔哈赤的警觉?”
斥候说道:“将军,属下也不敢确定。”
贾玌微微皱眉,心中暗想:“难道是西平堡那边的动静引起了努尔哈赤的警觉?若真是如此,此番行动需更加谨慎。”
思索片刻,贾玌说道:“林宇,由你带十来个身手矫健的兄弟,去把这周边的明哨暗哨端掉,尽量把距离拉开,方便我率领士兵突进。但切记,一定不能暴露,即便无法成功,便退下,不要打草惊蛇。”
林宇抱拳应道:“将军放心,属下定不辱命!” 说罢,便带着十数名亲卫悄悄隐入黑暗之中。
“走我们回去!”
在林宇等人展开行动的同一时刻,贾玌返回了来时的所在之处。士兵们迅速补充完水分,匆匆吃了点干粮,便抓紧这宝贵的时间歇息。
过了片刻,待大家恢复了些许体力,贾玌果断地下达命令:“着甲!”
士兵们纷纷换上坚固的铠甲,近百亲卫给那雄健的战马严严实实地披上战甲,马脚裹步,口戴马衔。
贾玌率领着众人潜伏到距离后金营地不远的一处山坡后,静静等待时机。
此时,后金营地内灯火通明,巡逻兵来回走动。
第56章 冲锋
今晚的夜极为漫长...
贾玌紧盯着后金营地,目光锐利如鹰,手不自觉地握紧了缰绳。
“将军,林宇回来了。” 身旁的牛继业轻声说道。
林宇带着亲卫悄然靠近,压低声音说道:“将军,任务完成,不过有两名兄弟受了轻伤。”
贾玌点了点头,神色凝重:“让受伤的兄弟好生歇息,后金未曾察觉吧?。”
林宇恭敬回道:“回将军,目前后金尚未察觉。前沿比较外围的明哨以及暗哨都清理了,并且后金连夜行军,并未做好很多拒马桩以及拒马壕沟,但下一班岗哨换岗的时间将至,我们得抓紧行动。”
贾玌微微眯起双眼,沉声道:“牛将军,让兄弟们做好准备,距离天亮已经差不了多少了,吩咐下去。”
牛继业抱拳应道:“末将明白,这就去安排!” 说罢,他转身迅速去传达命令。
贾玌目光紧紧盯着后金营地,手中的缰绳握得更紧了些。
不一会儿,牛继业返回,说道:“将军,兄弟们都已准备妥当,就等您一声令下!”
“行动!”
众人悄无声息地继续向前摸进,直到离后金营地足够近的距离。
贾玌深吸一口气,高声喊道:“众将士听令,随我冲锋!”
贾玌率先取出长槊,翻身上马,大声喝道:“将士们,随我冲锋!为了胜利,杀!”
刹那间,喊杀声震耳欲聋,骑兵们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了后金营地。贾玌一马当先,率领着骑兵如狂风般冲向后金营地。
后金营地门口,守卫的士兵们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喊杀声,顿时惊慌失措。
“敌袭!敌袭!” 一名后金士兵惊恐地大喊。
守营将领闻声赶来,脸色大变:“吹号角!快,把拒马桩拉过来,拦住他们!”
刹那间,低沉而急促的号角声 “呜呜” 响起,在夜空中回荡,仿佛是死亡的宣告,带着一种沉闷的压迫感,让人心惊胆战。
士兵们慌乱地行动起来,手忙脚乱地拉扯着拒马桩,嘴里还不住地叫嚷着:“快点!快点!”
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惊慌,动作因为紧张而显得笨拙。
甚至有人因为过度慌乱,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又匆忙爬起来继续协助。
而在营帐内,努尔哈赤本来刚准备入睡,被这沉重的号角声响瞬间惊醒。
他猛地坐起身,大声问道:“博尔晋,外面发生何事?”
博尔晋匆匆跑进营帐,神色凝重的说道:“大汗,似乎是有敌军袭营了。”
努尔哈赤眉头紧锁:“哪里来的敌军?”
博尔晋犹豫了一下:“暂时还不清楚,不过看这动静,来者不善。”
博尔晋回道:“听声音,似乎是从东面而来。”
努尔哈赤心头一震:“东面?难道是西平堡的庆军?”
博尔晋说道:“大汗,大贝勒在西平堡留有三万重兵把守,想来不会是那里的庆军。可能是其他地方来的支援的庆军部队。”
努尔哈赤脸色阴沉:“不管是谁,立刻组织防御,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
贾玌已经冲到了营地门口。面对密密麻麻的骏马桩,冷哼一声:“小小障碍,也想拦住我!”
说罢,他挥舞手中金戈破军槊,奋力向前一挥,将面前的拒马桩击得粉碎,又一个个挑飞所有的拒马桩。身后的骑兵们见状,士气大振,纷纷跟随贾玌冲破了这第一道防线。
“冲啊!” 贾玌大声呼喊。
身后的骑兵们紧跟其后,如洪流一般冲进了后金营地。
后金士兵们见到贾玌如此勇猛,瞬间心惊胆寒。
“是他!是那个西平堡庆军将领贾玌!”
有人惊恐地喊道。
贾玌在西平堡一战中于后金大军威名远扬,以一当五斩杀数位巴图鲁,更是在百人骑中冲杀而出,杀得后金士兵闻风丧胆。如今他们相距不过一天不到的时间,贾玌竟又率领大军追来,这让后金士兵们个个胆战心惊。
贾玌挥舞着四米长的,左劈右砍,所到之处,后金士兵纷纷倒下。近百亲卫们人马具甲奋勇杀敌,如虎入羊群。
一名后金将领试图组织抵抗,大声呼喊着:“结阵!不要乱!”
“还敢反抗?!!”
贾玌大怒,直冲向那名将领。两人瞬间交锋,后金将领心中大骇,并未上马的他更是连逃跑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举起兵器奋力抵抗。
金戈破军槊挥动,力量即是速度,顷刻间落到后金将领用于格挡的兵器上...
“铛!”
后金将领瞬间双手断裂,还未来得及惨呼,贾玌的金戈破军槊其势不减,砸到他的胸膛。只听得 “咔嚓” 一声,将领的胸膛瞬间凹陷,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顺带连其后面两人一起扫荡,顷刻间两人被扫飞几米远。
周围的后金士兵看到这一幕,皆惊恐万分,手脚发软。在他们眼中,贾玌仿若魔神降世,无可抵挡。
贾玌杀红了眼,挥舞着长槊,继续在人群中冲杀。他根本无需任何花哨的招式,凭借着自身强大的力量和迅猛的速度,以及那四米长的金戈破军槊,所到之处,无人能敌。
每一次挥动长槊,都带起一阵血雨腥风。后金士兵们肝胆俱裂,纷纷四散奔逃。
“挡我者死!” 贾玌怒吼着,如入无人之境。他的身影在火光中显得格外威猛,令后金士兵们望而生畏。
失去将领指挥的后金士兵阵脚大乱,贾玌趁机带领着士兵们在营地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然而,后金毕竟人多势众,很快又有将领自告奋勇组织起了新的防线。
“放箭!” 后金士兵们纷纷拉弓射箭。
一时间,箭如雨下。
更有箭术极佳者纷纷瞄准百名亲卫防护薄弱的眼部射击。
贾玌的亲卫们开始出现伤亡,但他们毫不退缩,依然奋勇向前。
“将军,我们来了!” 牛继业大声喊道。
只见牛继业率领着后续部队如汹涌澎湃的巨浪般涌入战场,瞬间使庆军气势如虹,锐不可当。
第57章 攻破
贾玌高喊道:“随我杀!”
战局瞬间扭转,后金士兵们开始节节败退。
贾玌高呼:“将士们,一鼓作气,杀!”
牛继业所率领的骑兵们增添了火油以及火棍,纷纷丢进营帐或是撒到人群密集之处。一时间,火光冲天,后金营地陷入一片混乱。
贾玌率领骑兵冲向大道,目光紧紧盯着那百米开外最为明显的大纛。大纛下有一处硕大辉煌、明晃晃的黄色帐篷,显然是主将营帐。
“冲啊!直取主将营帐!” 贾玌怒吼着,双腿猛夹马腹,骏马嘶鸣着向前疾驰。
身后的骑兵们紧紧跟随,马蹄声如雷,震得大地微微颤抖。
庆军点燃营帐的庞大火光,照亮了整片黑暗。
努尔哈赤在亲卫的簇拥下,望着那火光中疾驰而来的身影,瞬间浑身胆战心惊!
此刻,这六十岁的老人止不住浑身颤栗起来,哆哆嗦嗦地举起右手指向贾玌说道:
“是他!贾玌!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此刻的他不应该在西平堡吗?代善呢?代善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让他出来了?三万人,居然让他三万人围着一个小小的西平堡,居然还能让他出来,为何不来禀报?”
亲卫们惊恐万分,纷纷喊道:“大汗,快撤!”
努尔哈赤却不甘心地吼道:“不,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能耐!”
但随着贾玌越来越近,那股凌厉的杀气让努尔哈赤心中的最后一丝倔强也消失殆尽。
“保护大汗撤离!” 博尔晋大声呼喊着,带着亲卫们强行拉着努尔哈赤往后退。
“保护大汗!” 后金正黄旗以及镶黄旗的士兵们穿着明晃晃的布甲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但在这汹涌的攻势面前,他们的抵抗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此时,努尔哈赤的儿子们,如皇太极、多尔衮等贝勒爷也匆忙赶来。
皇太极急切地说道:“父汗,此地危险,先撤为上!”
多尔衮也喊道:“父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努尔哈赤看着儿子们焦急的面容,终于不再坚持,在众人的簇拥下开始撤离。
...
“大汗?”
精通满语的林宇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众多身着将领铠甲的人护送簇拥着一位身着黄色而又华丽铠甲的老人离开。
林宇瞬间大惊而后大喜过望,连忙对贾玌喊道:“将军,那是努尔哈赤,努尔哈赤在那,他们要跑!”
贾玌转头一看,望向不远处那被众多人簇拥着正准备离开的、身着华丽铠甲之人,瞬间大喜。
当即喝道:“众将士,随我来!擒王者封伯,擒皇者封侯!封侯拜爵就在此刻!”
贾玌眼看着努尔哈赤要逃走,怒吼道:“努尔哈赤,今日你休想逃脱!”
贾玌挥舞着长槊,将试图阻挡的后金士兵一一扫落马下。
此时的后金士兵们已经慌乱不堪,根本无法阻挡贾玌的冲锋。
贾玌如战神一般,冲破层层阻碍,直奔那逃离的努尔哈赤以及一众贝勒。
“保护大汗!” 有后金士兵大喊。
努尔哈赤在八旗兵中,特别是正黄旗以及镶黄旗两旗威望极高。见努尔哈赤此刻身陷险境,士兵们奋不顾身,皆是用命来为其寻得逃跑之机。
一众将领更是拼了命地往贾玌身边挤去,朝着贾玌杀来,一瞬间给贾玌带来了巨大的阻碍。
贾玌面色急躁,将手中长槊舞动得虎虎生风,将靠近的后金将领纷纷砸死。但后金士兵如潮水般涌来,仿佛杀之不尽。
“将军,这般下去不是办法!” 牛继业在一旁喊道。
贾玌咬牙道:“今日便是死,也要拿下努尔哈赤!”
说罢,他猛踢马腹,再次朝着努尔哈赤的方向冲去。
就在这时,一支冷箭射来,贾玌侧身躲过,却不想被一名后金将领趁机偷袭,他的腋下防护薄弱手臂被划伤。
“将军!” 林宇惊呼。
贾玌怒喝一声:“无妨!”
只见他一个横槊,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直接将那偷袭的将领扫飞出去,那将领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摔落在地,生死不知。
贾玌双目圆睁,怒吼道:“挡我者死!”
望着越跑也越远的努尔哈赤,贾玌内心愈发焦急,手上使的金戈破军槊早已没了章法,全凭借一身力气在使唤。
‘不是保存体力的时候了,我必须撕开一条道路,否则即便今夜能大胜而归,终归会留下遗憾!’
贾玌深吸一口气,爆发出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手中长槊挥舞得虎虎生风,如同一头狂暴的猛兽,所到之处后金士兵纷纷倒下。他的战马嘶鸣着,奋力向前冲,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决心。
“将军,我们跟你一起!” 牛继业带着一队骑兵紧跟在贾玌身后,为他分担着周围的压力。
贾玌大喝一声:“好!随我杀过去!”
在贾玌不顾一切的冲击下,后金的防线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
看准时机,纵马一跃,朝着努尔哈赤的方向疾驰而去。
望向那准备上马逃跑的努尔哈赤。
贾玌将手上的金戈破军槊扣在得胜钩上,取出强弓,连射三箭。最终一箭射穿努尔哈赤的后背,铠甲被穿透,箭头直入他的肚子。
贝勒以及一众将领纷纷大惊,赶忙将努尔哈赤围起来。
“大汗?!”
“阿玛!”
皇太极悲呼道。
多尔衮更是拔出马刀,怒目圆睁欲要上前,却被人强行拦住,只得吼道:“贾玌,你这恶贼,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努尔哈赤剧痛难忍,却仍强撑着下令:“你们快走,贝勒们快走!”
贝勒们不肯,喊道:“阿玛,我们一起走!”
努尔哈赤捂着伤口无奈低吼道:“我已受伤,走不了了。若是你们还跟着我而不分开跑,那贾玌小子定会追着我们不放,他的目标是我。若再磨蹭,都要被一网打尽!”
望着自己的几个儿子,努尔哈赤无奈叹了口气,说道:“皇太极,我若身死,你继任大汗之位!”
此话说出,剩余几个贝勒纷纷面色大变,齐声说道:“阿玛,此刻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应当一起逃出这等重围。您洪福齐天,绝对不可能丧命于此,定会脱困的。”
努尔哈赤怒目圆睁,强制命令道:“休要多言!皇太极速速离去,率领贝勒们离开!”
无奈之下,众贝勒含泪跟皇太极分兵而走,带领众多部下逃离。
第58章 决绝
牛继业又率领骑兵将主营帅帐大纛砍了下来,高举着大纛,高声呼喊:“大纛已倒,努尔哈赤被生擒,快快投降,饶尔等不死!”
一众后金士兵以及八旗子弟见到这般群龙无首的情景,瞬间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
“我投降,我投降!” 有的士兵声嘶力竭地喊着,慌乱地扔掉手中的兵器,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绝望。
“快跑啊!” 一些士兵满脸惊慌失措,不顾一切地转身狂奔,边跑边大声叫嚷,仿佛这样就能摆脱即将降临的厄运。
还有些士兵心有不甘,双目通红,怒吼着冲向庆军,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和他们拼了!” 然而,庆军将士们训练有素,反应迅速,瞬间将这些负隅顽抗的士兵斩杀于刀下。
更多的士兵在慌乱中不知所措,有的呆立当场,宛如失去了灵魂的木偶,目光空洞;有的盲目跟随他人逃窜,如同没头的苍蝇,四处乱撞。
一时间,战场上哭喊声、求饶声、叫骂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
...
望着仅剩余十来名精兵护着艰难逃窜的努尔哈赤,贾玌率领的骑兵快速压近包围起来。
“别跑了,这般灰头土脸的摸样,妄为一方霸主,接受自己的失败吧!”
贾玌冷漠的声音伴随着微风从远处飘来。
听到这番嘲弄的话语,努尔哈赤挥手制止了博尔晋那还想继续逃离此地的行为,直接让他们停了下来。然后转身捂着肚子上的箭伤,转头望着那缓缓驾马而来的贾玌。
努尔哈赤脸色苍白,却依旧在博尔晋的搀扶下强撑着挺直脊梁,冷哼一声:“哼,今日之败,是我努尔哈赤时运不济,你莫要得意!”
贾玌并未理会努尔哈赤的话,而是面带微笑的开口道:“努尔哈赤,可算是真正见到你什么模样了。”
努尔哈赤怒目而视,说道:“贾玌小子,莫要张狂!我努尔哈赤纵横半生,岂会怕了你这黄口小儿!”
贾玌哈哈大笑,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回道:“都到这步田地了,你还嘴硬。你的败局已定,何必再强撑?”
似乎是因为神情激动牵扯到了伤口,努尔哈赤咬着牙,喘着大气。
“我不得不承认,你这小子;我努尔哈赤一生征战无数,不想最终败在你手的手上,实乃天意啊。”
出乎所有人意料,努尔哈赤伸手按在肚子上那射中他的箭矢,猛地来回捣鼓几下,将伤口扩大,他的面容因剧痛而抽搐起来,牙关紧咬,双目圆睁,眼角甚至迸出了血丝。
周围他的亲卫们神色惊慌,博尔晋更是脸色煞白,嘴巴大张,用满语焦急地呼喊着:“大汗,万万不可!”
贾玌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自然知道努尔哈赤想要做什么。
战场上一时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只有风声呼呼作响。
最终,努尔哈赤咬着牙猛地拔下箭来,鲜血汩汩流出,瞬间染红了他那华丽而又鲜黄的衣甲。
博尔晋赶紧扶住他,声音颤抖:“大汗...”
努尔哈赤看了一眼博尔晋,然后便不再说话,而是将拔出的箭矢丢在贾玌的马下,忍者剧痛不想让自己在这等场景痛呼出声,最后奄奄一息的说道:
“苍天不公!汉人坐拥中原大地数千年,人才辈出。
想那宋朝有岳武穆力抗金兵,为大宋续命。而今这庆朝又有你贾玌扭转乾坤。
若不是你,此次出征,这辽东之地尽归我手。可天神偏爱汉人,倒下一个又一个的人杰,却总能有另一个人站出来。苦留我等在那苦寒之所,饥寒交迫,此等不公,何其悲哉!”
努尔哈赤仰天长叹:“天神啊!今日我愿以我的死,让你看清我等所生存的艰难!祈求你能给我族人一丝关爱!”
说完,他终因失血过多,没了声息。
麾下的亲卫博尔晋看到这一幕,泪水如决堤般涌出,他颤抖着双手,悄无声息地为努尔哈赤整理好脸上的泥土,动作轻柔至极,仿佛生怕惊扰了已逝去的大汗,而后将其缓缓放在地上。
其余十来名亲卫皆泪流满面,那悲恸的哭声在空旷的战场上回荡,齐声悲呼:
“大汗!”
博尔晋望着已无生气的努尔哈赤,惨然一笑,眼神中满是决绝。他缓缓拿起佩刀,毫不犹豫地自刎于努尔哈赤身旁。
其余亲卫最终看到这一幕,目光也变得坚定而又决绝,他们如同博尔晋一般,纷纷拿起佩刀,追随而去。
战场上,一片肃穆,风声仿佛也在这一刻静止了,东方渐起的曙光撕破了黑暗,余辉洒落。贾玌望着眼前这悲壮的一幕,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们虽是敌人,但这般忠诚亦令人动容。厚葬这十余名亲卫,同时将努尔哈赤的尸首也完整保留好,不得有丝毫损毁。”
良久,贾玌开口说道。
他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战场上显得格外清晰,身旁的亲卫林宇闻听此言,皆面露敬意。立刻抱拳应道:
“属下遵命,定当妥善处理。”
贾玌转身,看着自己的士兵们,他们的脸上既有胜利的喜悦,也有对刚刚那一幕的震撼。
“兄弟们,今日之战,我们胜了,但这胜利来之不易。” 贾玌高声说道,
“让我们记住这一刻,记住战争的残酷,也记住那些为了大庆而不惜牺牲的人。回营之后,好酒好菜招待大家,犒劳诸位的英勇!此次战功我将会如实上报,朝廷定不会亏待大家,我亦不会让尔等受了委屈。”
士兵们群情激昂,齐声高呼:“愿随将军,保家卫国!”
贾玌挥挥手,示意众人安静:“整顿兵马,清扫战场,我们要带着荣耀和责任回去。”
第59章 消息传回
【今天先到这里将就着看了,或者留着明天在一起看,没有存稿的,明天有空了,周末爆更!!!】
两日后,广宁城。
总兵府内,贾玌身着武官补袍,英姿飒爽地踏入大堂。他抱拳行礼道:“世叔,侄儿拜见。”
史鼐连忙起身,笑着迎上前:“贤侄免礼,快快请坐。”
贾玌依言坐下,史鼐上下打量着他,眼中满是赞赏:“贤侄啊,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自那日在山海关一别,足有两年半。未曾想到今日贤侄竟立下如此大功!当真可喜可贺啊!”
贾玌谦逊地说道:“世叔过奖了,侄儿不过是尽了军人的本分。”
史鼐大笑道:“贤侄莫要谦虚,你这一战,解了辽东之危,实乃大快人心!”
两人相视一笑,随后又闲聊起来。
史鼐轻抿一口茶,缓缓说道:“算算日子,今日这战报想必应该已经送到京城了。陛下应该很快就会知晓。”
史鼐看向贾玌,放下手中的茶杯,手上盘着两个玉球。
“再过不了几日,贤侄你可能就要被调回京城了。可怜世叔我,还得独留在这辽东啊,哈哈哈。”
贾玌赶忙说道:“世叔镇守辽东,功不可没。侄儿能有今日,也多亏世叔平日的教诲。”
史鼐见贾玌没有顺着自己的话聊下去,直接吩咐底下亲卫:“你们都出去,在门口站岗放哨,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亲卫们齐声应道:“是!”
随后鱼贯而出。
大堂内只剩下史鼐和贾玌两人,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史鼐重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缓缓说道:“贤侄言重了。不过贤侄啊,此地已无外人,咱们关起门来说话,此次回京,你可要多加小心。京城不比辽东,远离朝廷,这边关之地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但京城之中,关系错综复杂,你初回京城,怕是会有诸多不适应。”
史鼐很喜欢贾玌,待人谦逊,而今更不居功倨傲,何况同为四大家族的后人,说夸张些都是沾亲带故,一荣俱荣的存在。
至于一损俱损?!抱歉,不见王家将贾、薛家吃得那么绝。
贾玌面上神色郑重,就知道史鼐叫他直接来府内单独会见没那么简单,想来是给自己提点一二,亦或是敲打?!让自己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以及背后的男人是谁。
不得不说贾玌如此顺利的当上参将,陛下那边肯定是发力了,至于自己贾家里头有没有贾玌不清楚...不,应该说是宁国府,荣国府有贾母在,按照贾母如此偏心贾宝玉的情况看,还真不一定乐意去办。
贾玌暗自点头,贾母是做得出来这种事的,你说她蠢吧,她还提前做了各种布局,说她精明吧,就养着贾宝玉,玉不琢不成器。
想不通...
贾玌拱手,虚心请教道:“侄儿正为此事担忧,所以此番应邀前来,也想借此机会向世叔请教,回京之后我应该注意些什么,该如何行事?”
既然你说关起门来说话,那我也不虚,说错了当我年幼无知。
史鼐轻捻胡须,随即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啊!贤侄智勇双全,定能应对自如,更何况...”
说完这话史鼐顿了顿,不动声色地说道:“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啊。想当年,敬大哥在朝之时,也是颇有威望。彼时我也是多亏敬大哥多多指点,可惜如今敬大哥无心仕途,远离朝堂,一心在那道观清修。”
说完这话,史鼐颇为惋惜!
贾玌心中一震,沉思片刻后说道:“多谢世叔提醒,侄儿明白了。”
这到底是史鼐一个人的意思还是...,直接让我回去请教贾敬,意思很明了想让我代表宁国府甚至贾家来行事,这么确定贾敬会支持我站在陛下这边吗?
贾敬手中握着的能量不可小觑,即便如今宁国府当家的是贾珍,但有的人还不一定认他。
这时,坐在椅子上的史鼐,身体微微前倾,继续说道:“京城之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你需谨言慎行,莫要轻易卷入无谓的争斗。那些权贵们,表面上和和气气,背地里却勾心斗角,你可要擦亮眼睛。”
贾玌微微皱眉,问道:“世叔,那依您之见,侄儿该如何在这复杂的局势中立足?”
史鼐停下脚步,目光坚定地看着贾玌:“贤侄,你要记住,坚守本心,不忘我等食君之禄的职责和使命。在京城,虽不比战场杀敌那般直接,但同样需要智慧和勇气。你要善于察言观色,洞悉人心,但切不可随波逐流,失了自己的原则。”
有些事情史鼐也不好多嘴,毕竟人家父亲是出家了,不是死了,可以给后辈提点一二但也要有分寸,人家父子之间的事,轮不到史鼐这外人来做决定。
贾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世叔所言,侄儿谨记在心。”
史鼐微微一笑:“贤侄能有此觉悟,甚好。不过,也不必过于忧心,以你的才能和功绩,只要行得正、坐得端,自会有一番作为。”
贾玌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侄儿明白,定会谨慎行事。”
...
晨曦微露,
奉天殿内,庆武帝端坐在御座之上,文武百官已各就其位。
鸿胪寺尚未奏报入京离京的人数,忽然殿外传来侍卫的禀报:“八百里辽东捷报!”
这声音瞬间打破了殿内的平静,庆武帝原本威严的神情瞬间一松,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内心极为大震。文武百官也都纷纷侧目,脸上露出或惊喜、或赞叹、或沉思的神情,殿内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早朝流程还未走完,庆武帝便急忙使唤身边的夏守忠:“快将捷报呈上来!”
庆武帝这几日正为国库空虚和辽东战事而头疼不已,不料前些时日才传来贾玌大破后金四万先锋大军的捷报,而今又是一场大胜的消息传来,不可谓如久旱逢甘霖。
夏守忠赶忙跑下台阶,从传信侍卫手中接过捷报。
庆武帝急不可耐的向夏守忠说道:“夏守忠,快将这捷报当场念与朕和众爱卿听!”
夏守忠赶忙应道:“遵旨!”
随后从传信侍卫手中接过捷报,清了清嗓子,高声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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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商议封爵
“边捷事奏疏
臣监军张玉稽首顿首,谨奏为边捷事。
至治九年五月二十日,后金努尔哈赤亲率十二万大军围困西平堡。臣贾玌将军率一万三千余众坚守。敌军围城之际,其八旗七位巴图鲁前来阵前斗将,参将贾玌奋勇迎敌,终将其一一斩杀,大振士气。
贾玌将军于城内精心谋划,数度趁夜出城突袭。经此数番袭扰,敌军伤亡惨重渐露疲态,军势亦乱。
五月二十七日努尔哈赤见强攻无果,分兵五万转攻广宁,欲施诡计。贾玌将军识破其谋,亲率主力追击。于沙岭一带,突袭后军大营,努尔哈赤于此役丧命,其尸首亦被我军所获,临终前,声嘶力竭地高呼:“宋有岳飞,庆有贾玌,苍天负我大金!”此战后金大军溃败,麾下残兵败退辽河,解广宁之危。
此役我军阵斩敌五万余,俘虏三万余,获军旗、战马、粮草辎重甚多。然我军亦有伤亡,阵亡两千八百余人,伤者一千五百余人。皆因将士忠勇无畏,得保边疆。
臣不胜惶恐,伏惟圣鉴。
谨奏。”
奉天殿内,夏守忠念完这份捷报,整个朝堂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最终夏守忠看着手中捷报,最后念道:“此份捷报经过监军数次核查,绝无错漏,监军张玉愿以人头担保。”
此话一出,整个朝堂瞬间轰动一片。
庆武帝激动得双手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惊喜与兴奋,满脑子都是‘努尔哈赤于此役丧命,其尸首亦被我军所获。’
两国交战,并斩杀一国之君啊,即便后金并未被大庆承认,但...,这也是名垂青史的功绩啊!
更何况当初太上皇兴兵三十万败于努尔哈赤之手,如今他却是在庆武帝的手中死掉,极大的增强庆武帝在底层官员以及天下百姓的威望。
庆武帝声色并茂,大声说道:“贾将军实乃国之栋梁,朕心甚慰!”
群臣纷纷跪地高呼:“陛下圣明,此乃我朝之幸!”
兵部尚书王宽激动得满脸通红,上前奏道:“陛下,贾将军此次战功彪炳,当速速论功行赏,以激励三军!”
户部尚书李毅 也紧接着说道:“陛下,此役大捷,不仅解了边疆之危,也为朝廷节省了大量军费开支,当好好筹划后续事宜。”
庆武帝可谓龙颜大悦,看向夏守忠说道:“夏守忠,命人持此捷报念与殿外百官,如此大好消息应当同于百官共喜。”
继后金扣关以来这两位即便是远在京城也深受其害,各种各样的相关事务都要经手,承受巨大的压力。
礼部尚书这时也开口道:“陛下,如此大捷,当举行庆典,以彰国威,振奋民心。”
庆武帝不假思索,说道:“此议可行,礼部着手筹备。”
朝堂上的大臣们纷纷各抒己见,有的提议为阵亡将士追加抚恤,有的建议加强对边疆地区的治理。
眼见众多大臣都没有将话题引到论功行赏上,殿内武官都是相视对目,欲要开口谏言。
牛继宗率先站不住,他管不了那么多其他原因,他可是清楚的知道自家弟弟牛继业可是跟在贾玌地下做游击将军的同为既得利益者,自当同心协力。
牛继宗向前一步,抱拳说道:“陛下,贾将军此等大功,若不重赏,恐寒了将士们的心呐!”
此言一出,其他武官纷纷附和。
“陛下,贾将军智勇双全,凭一己之力解辽东之危,当厚赏!”
“此次胜利,贾将军功不可没,还请陛下论功行赏!”
庆武帝面带笑容,说道:“众卿所言极是,朕自有考量,既然如此,诸位便商议一下这论功行赏一事。”
这时,一位文臣出列说道:“陛下,赏罚当有度,不可因一时之功而过度封赏,以免坏了朝纲。”
话音未落,几位武将当即怒喷道:“斩获敌酋,更是大破以 13,000 人马大破 12 万大军。此战前更是以大破先锋军 4 万。如此大功,你竟敢说其一时之功,你居心何在?良心何在?”
众人纷纷附和,群情激愤。一位年老的将军站出来说道:“陛下,后军见敌军努尔哈赤临终前更是高呼‘宋有岳飞,庆有贾玌’。
而今有文臣站出来谏言,说欲要压制贾将军的功劳,此等行径可是欲要行那秦桧谋害忠良之事呼,老臣要弹劾与他!”
这帽子可扣大了,这可是千古骂名,别说做实了,即便扯到一丁点都是恶臭满盈。
有些文臣本欲反驳,都闭上了嘴巴不敢多说,甚至有意无意侧开身子让一旁的武将看清谏言之人的身形面容。
那文臣脸色苍白,连忙跪地高呼:“陛下,臣绝无此意啊,只是主张赏罚适度,以防日后有人居功自傲,并非有意打压贾将军之功。”
庆武帝听了也是心中不喜,冷哼一声说道:“哼!你这言语不当,险些引起朝堂纷争,罚你半年俸禄,闭门思过一月,好好反省!”
随后,庆武帝看向群情激愤的武将们,说道:“众爱卿莫要动怒,贾将军之功,朕心中有数,论功行赏乃是必然。贾将军以少胜多,保我边疆安宁,此乃大功,朕定会公正赏赐,绝不亏待功臣。”
这一番话稍稍缓解了武将们的愤怒心情,众武将纷纷行礼。
此刻北静王水溶上前谏言:“陛下,参将贾玌经此一战,其不过以一万几千人,不仅斩杀后金伪帝,以及先锋大将豪格,更是生擒其贝勒代善,此战共计斩杀后金士卒六万余人,生擒四万余人,经此一战,足以确保辽东可安定十年,十来年内不可在兴兵南下。”
文武百官皆是点头认同,能够站在这的,都有自己的眼界以及智慧,但是不该做的还是要做,不该指正的还是不能说出来,心照不宣罢了。
北静王水溶虽没有军权,但是其身爵高贵,众人也不敢打断他的谏言。
“如此战功放眼史记亦足以名列前茅,按照古往今来的以及我大庆的国策,擒王者封伯,擒皇者封侯,灭国者封功,贾玌此次战功,足以封一等侯!!!”
第61章 二等候
北静王水溶话音刚落,朝堂上又是一阵骚动。有武将高声附和道:“北静王所言极是,贾将军此等战功,封一等侯当之无愧!”
然而,也有文臣面露难色,出列说道:“陛下,封侯之事事关重大,还需从长计议。贾将军虽战功赫赫,但资历尚浅年纪尚小,骤然封侯,恐难以服众。”
北静王水溶瞥了一眼那文臣,冷哼一声道:“资历浅?难道战功不足以弥补?若论资历,何时才能让真正有能之士得到应有的封赏?尔等资历具有,可尔等感向陛下讨要封爵之事吗!!!”
武将们纷纷再次表示赞同,与文臣们僵持不下。
庆武帝沉思片刻,最终下决定,当即就开口说道:“朕意已决,旨参将贾玌为一等勇武...”
话未说完,突然一声高喊:“太上皇圣旨到!”
众人皆是一惊,赶忙跪地接旨。
庆武帝皱起眉头心中大动,站起身来,多少年了,这还是你第一次如此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在朝堂上插手,我的好父皇。
太上皇身边的掌印及秉笔太监冯保手持上皇圣旨,念道:“今日闻有边将大捷,孤心中甚慰。孤念及大庆社稷,欲为吾儿分忧。故决定封贾玌为二等神武侯。
命贾玌即刻起收拢努尔哈赤的尸首带回京城祭祖,以慰告祖先以及辽东诸多将领的在天之灵。望众臣齐心,共保大庆江山永固。”
庆武帝皱起眉头心中大动,我封一等侯,你封二等侯?!单纯的打压吗,如果是这样那我就收下了。
庆武帝心中其实也不愿封太高的爵位,毕竟贾玌年纪太过于年轻,而且往后还要在身边总用,总有一天会到封无可封的地步,这是帝王心术中的大忌。
既然如此他父皇如此给力,把贾玌退给他,让贾玌成为他身边的稳固派,那自然顺水推舟的收下这份厚礼。
庆武帝说道:“儿臣既然是父皇的旨意,儿臣自当遵从。”
当即对着身边的夏守忠说道:“夏守忠,着旨贾玌为二等神武侯。即日起,即刻起收到指令,携带努尔哈赤尸首,以及麾下一众将领士卒皆返回京城受赏,不得有误。”
夏守忠躬身应道:“遵旨。”
殿内文武百官心思各异,一些快要退休中立派老臣更是直呼精彩,谁不知道这贾玌跟在保龄侯史鼐麾下做事,自然也明白这贾玌是偏向那边,而且不知道这是贾家的意思还是贾玌个人?!
这其中值得深思。
更何况庆武帝直接让贾玌率领麾下近万士卒回京,恐怕要不了多久这京城怕是又多一营咯。
如此一来,新皇一脉在京城手中,就有了接近四营的兵马,算是真正有了自身的底蕴。
朝堂上众臣再次齐声高呼:“太上皇圣明,陛下圣明。”
庆武帝扫视群臣,缓缓说道:“此次大捷,实乃大庆之幸。众爱卿当各司其职,为大庆之昌盛尽心尽力。”
群臣皆拜:“臣等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退朝后。
奉天殿外的贾政早已被恭维得飘飘欲仙。他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不断向周围的官员拱手还礼,嘴里说着些谦逊的话语,可那神情却分明是在享受这众星捧月般的待遇。
“贾大人,令侄此次真是立下不世之功啊!”
一位官员满脸堆笑地说道。
贾政忙回道:“哪里哪里,皆是圣上洪福齐天,小侄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
“贾大人过谦了。” 又有官员凑上前来。
...
“什么你说皇帝本来是要封贾玌为一等侯...而你还是将圣旨念出来了!!?”
太上皇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冯保,冯保胆战心惊,当即跪下,额头冷汗直冒,声音颤抖着说道:“太上皇息怒,奴才也是按照您的吩咐行事,实在不知圣上原本的打算啊。”
太上皇怒目圆睁,手指颤抖着指向冯保,厉声道:“你这蠢材!坏了朕的盘算!走快点不就好了,如今可好,本意拉拢,却让这素未蒙面的贾玌心中对朕有了几分不满!”
冯保浑身颤抖得如同筛糠,连连磕头,带着哭腔说道:“太上皇饶命啊,奴才罪该万死,奴才实在是无心之失。”
太上皇一甩衣袖,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然后陷入沉思,最后说道:“罢了罢了。贾家,哼!说起来当初我如此厚待他贾家,那贾敬最后居然敢公然参入跟随太子一同谋反。我本就不喜贾家,如此行事便如此吧。”
冯保依旧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太上皇长叹一口气:“起来吧,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朕也未料到皇帝居敢直接封为一等侯,真是一点也不懂得御人之术,但愿这贾玌能明白能聪明点,投入我的手中。”
冯保如蒙大赦,连忙起身,低垂着头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道:“太上皇宽心,想来那贾玌能领会其中深意,不敢违抗太上皇。”
太上皇冷哼一声:“哼,但愿如此。若他不知好歹,卷入这朝堂的纷争,也怪不得朕无情。”
冯保忽然灵光一闪,赶忙应道:“太上皇圣明,太上皇,奴才刚刚想到个法子,或许还可以重新拉拢这贾敬亦或者分裂这宁荣二府呢!”
太上皇眉头一挑,目光中闪过一丝兴趣,说道:“细细说来。”
冯保忙凑近一步,低声说道:“...”
太上皇沉思片刻,微微点头:“嗯,此计倒也可行。但需小心行事,莫要弄巧成拙。行了,下去吧!”
冯保行礼告退。
现今的太上皇不过五十出头,因其保养得当,看上去仿若四十许人。
要知晓,当今皇帝尚不及而立之年。若不是当初,三十万大军兵败沈阳,又逢太子造反,诸般形势相逼,他万不得已才舍弃手中权力,将皇位传予那手中毫无权势的皇子。
怎料他看走了眼,未曾了解自己这位儿子,如今这皇帝竟在他手中逐步将权力夺回,时至今日,甚至已能与其相抗衡。
哼!
第62章 热闹的晌膳
荣国府内,今日阳光正好,况且接近晌午,贾母拉着贾敬的妾贾梁氏在荣禧堂中闲聊,一同陪同的有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以及秦可卿及一众丫环。
宁国府内,管家的秦可卿见贾梁氏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的,便想着请来这荣国府一同高乐,缓解心情,荣国府不似宁国府这般,人多了总归可说说话解解闷。
贾母脸上挂着和蔼慈祥的笑容,轻轻拍着贾梁氏的手,满是关切地说道:“梁姨娘啊,近日可还安好?”
贾梁氏微微欠身,温婉柔顺地答道:“劳老太太挂念,妾身一切都好。”
邢夫人在一旁赶忙附和着,脸上堆满讨好的笑:“这都是老太太的庇佑,咱们府里自然都是顺遂的。”
王夫人则默默坐在一旁,手中轻捻着佛珠,看似心不在焉,实则暗自思忖。、
秦可卿微笑着,目光柔和地看着众人,举止端庄娴雅。
王熙凤笑着插话道:“老太太,您瞧瞧您,这梁姨娘今儿个来看您,您这都比往日精神些,这要是给外人知道了,都不知该如何数落我这个管家的儿媳呢!” 说着,一双丹凤眼顾盼神飞,透着精明与伶俐。
这话当即把贾母逗乐了,哈哈大笑指着王熙凤说道:“就你这丫头嘴贫,惯会说些俏皮话逗我开心!”
王熙凤娇嗔道:“老祖宗,我可都是真心话,您要是不信,我可要冤枉死啦!”
众人听了,都忍不住笑起来。
贾母笑骂道:“你这泼猴儿,我信你便是,再贫嘴,仔细你的皮!”
王熙凤连忙笑着应道:“不敢不敢,老祖宗疼我还来不及呢,哪舍得动我一指头。”
堂内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
正说着,只见一个丫鬟匆匆跑来,行礼说道:“老太太,二老爷回来了,在外求见。”
贾母微微一愣,说道:“今日不是正你前些日子不是沐休过了吗?怎的今日这个时候回来了?”
贾赦从荣禧堂外走了进来,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急不可耐地说道:“母亲,我在朝堂上知道关于玌哥儿,的消息了,如今辽东更是传来捷报,大喜啊,母亲!”
贾政这几声连珠炮似的话语,当即把在场所有人的心思都勾了起来,特别是贾梁氏,听到有自己儿子的消息,一下子站起身来,声音颤抖地问道:
“二老爷,可是真的?玌哥儿他如何了?”
贾政正好说道:“梁姨娘你也在此,这我便将此消息与大家伙一同说说。玌哥儿在辽东立了大功,陛下更是封他为二等神武侯了!”
众人闻言,皆是又惊,场面直接安静起来,消化着贾政带来的消息。
“哎呦!哎呦!”
回过神来的贾母连连大喊,直接站起身来抓着贾政的手:“政儿,可都是真的?玌哥儿又立了大功,还被封了侯!!?”
贾政连忙点头,说道:“母亲,千真万确!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今早辽东传来捷报,玌哥儿率领一万三千多人不仅大破后金十二万人,更是杀死了后金伪帝努尔哈赤,陛下已经下旨,要玌哥儿即刻起带领麾下士卒回京封赏!”
贾母激动得双手颤抖,说道:“好!好!这孩子真是给咱们贾家争气!”
贾梁氏此时已喜极而泣,泣不成声地说道:“我的儿啊,终于有了出息。”
回过神来的王熙凤上前搀扶贾母,心中不禁感慨,对比了下贾琏,不禁暗叹什么时候自家丈夫才能袭得那爵位,想到这眼神控制不住的往王夫人身上飘忽。
收敛心神,王熙凤笑着说道:“老太太,这可是大好事,咱们给府内的兄弟姐妹们叫来,好好庆祝一番。”
贾母连连点头,说道:“凤丫头说得对,吩咐下去,今日晌午,把他们都叫来一同吃饭。”
贾梁氏此刻知晓自家孩子的消息也抛下心中的担忧,默默的看着贾母安排一切,盼着贾玌尽快回京。
倒是瑞雪与白芷两个丫环,极力保持着面部表情,但二人只要对视一眼,那嘴角便控制不住的往上扬。
...
晌午时分,荣国府内热闹非凡。
林黛玉轻移莲步,与迎春、探春、惜春姐妹几个一同走进屋内,贾宝玉穿红戴绿的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鸳鸯笑着跑去叫他们时,故意卖了个关子,打了个谜语:“今儿个老太太有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诸位,猜猜是什么?”
这可把贾宝玉的好奇心勾了起来,他追在鸳鸯身后,急切地问道:“好姐姐,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嘛!”
不多时,众人皆已到齐。
贾珍、贾蓉忙向贾母请安,贾珍满脸堆笑:“老祖宗安好,听闻您这边有要事相告,我等便匆忙赶来了。”
贾宝玉率先耐不住性子,跑到贾母身边,拉着贾母的手撒娇似地摇晃着,着急地问道:“老祖宗,到底是什么事情啊?我刚刚问了鸳鸯,她偏不说,只让我来。老祖宗您快告诉我。”
眼睛里满是急切和好奇。
贾母乐呵呵地看着一屋子的人,见大家都来齐了,这才缓缓开口说道:“孩子们,咱们家出了件大喜事儿。贾玌在辽东立了大功,不仅大破敌军,还斩杀了敌首,如今被陛下封为二等神武侯啦,不日就要回京!”
话音刚落,早已知晓此事的贾政、王熙凤等人神色淡定,微笑着上前恭喜。
迎春依旧是那般温和木讷,只在嘴角牵出一抹淡淡的笑。
探春却是满脸的光彩,兴奋地嚷道:“哟,这可真是天大的荣耀!咱们家竟也能出此等人物,往后怕是要风光无限了!”
惜春瞪大了那双略显稚嫩的眼睛,呆愣了半晌,才呐呐道:“玌二哥竟真有这般本事?”
林黛玉眉尖微蹙,面露惊诧,轻掩朱唇,喃喃道:“此前多次听闻这素未蒙面的玌二哥有着诸多本事,如今竟立下如此惊人功绩,倒也不出人意料。”
还抱着贾母手臂的贾宝玉先是一愣,随后不高兴地撇撇嘴,小声嘟囔道:“就这消息,老祖宗,您也来招呼我与姐妹们前来,打扰我们高兴。”
贾母听到了贾宝玉的嘟囔,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说道:“可不是打搅,这是大喜的事情应当都要大家知道。咱们贾家出了这样的人物,那是光宗耀祖的好事,你们都该为此感到骄傲和欢喜,宝玉等你玌二哥回来你可要多跟玌二哥多多学习,将来也似他那般。”
见贾母这样说,贾宝玉便不再吭声,只是心里暗暗吐槽:我才不似那般为了所谓功名,成了那禄蠹。
一时间,厅内众人议论纷纷。
第63章
众人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王熙凤眼珠一转,巧笑着说道:“老祖宗,这玌哥儿即将回京,咱们可得好好筹备一番,莫要失了咱们贾府的体面。”
贾母微微颔首,说道:“凤丫头说得对。”
贾母看向贾珍说道:“珍哥儿,你作为玌哥儿亲大哥,这事你可得多费些心思,该宴请谁可一个不能落下,失了体面。”
贾珍忙不迭应道:“老祖宗放心,孙儿定当尽心尽力,把这事儿办得周全。”
贾母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贾梁氏:“梁姨娘,玌哥儿身边可有人伺候?”
贾梁氏答道:“回老太太,玌哥儿身边有个贴身丫鬟瑞雪。”
贾母一听,眉头微皱道:“这哪成,只一个丫鬟怎够?”
要知道平日里贾宝玉的一等丫环都有几个之多,更别提剩下的那些小丫环了,十来个人围着他转。
随即招呼身边的晴雯过来,说道:“从今儿起,你就去伺候玌哥儿,待他回京之前今日你就先跟着梁姨娘回宁国府。”
晴雯听了,心中虽有忐忑今后的日子,但作为丫环也不敢违抗贾母的命令,只得应声道:“是,老太太。”
贾梁氏忙向贾母谢道:“多谢老太太关怀,我先替玌哥儿谢过您老人家。”
可这一举动瞬间惹得贾宝玉不乐意了,此前他可是多次向贾母提过要晴雯的。
贾宝玉一下子扑到贾母怀里,撒娇道:“老祖宗,您之前不是答应过让晴雯给我做丫鬟的吗?怎么就给了玌二哥了?”
贾母耐着性子哄道:“宝玉啊,你已经有了那么多丫鬟了,足足九个呢,你瞧瞧你二哥,才只有瑞雪一个小丫鬟,这怎么能成?”
贾宝玉还是不依,继续闹腾着:“哪有这样的道理,此前您分明答应说要把晴雯给我的。”
当着贾梁氏的面这般说,贾母也脸色无光,认真说道:“好了,莫要闹了,今后再给你添几个俊秀丫环!”
见贾宝玉不依,还想这样无理闹,贾政的脸上瞬间挂不住了,当即站起身来,怒喝道:“你这不思进取的孽障,整日混在女人堆里莺莺燕燕的。
如今人家玌哥儿不过比你大一岁,就这般为国效命,立下赫赫大功,更是封了爵,你呢?现在连私塾也是三天两头的打鱼晒网。我且问你,四书五经有哪一本可背熟了?
不好学士一道,如今居然这般不分轻重跟自家哥哥争起一个丫环来,来人取棍来,今日我不家法伺候,定让你不知天高地厚,不知礼义廉耻,不知家族荣辱,不知长进为何物!”
场面瞬间乱做一团,没经历过这等场面的贾梁氏以及两个小丫环一脸茫然,贾梁氏更是不懂要不要开口劝阻,但又怕说了胡话。
林黛玉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一幕,手上拽着罗帕,抿着嘴,打量起众人的神情,
邢夫人和赵姨娘倒是满脸止不住的兴奋,望向贾政的的眼睛更是充满期待。
底下下人不知该不该听贾政的话去做,只得愣在原地,呆呆的看向贾母。
贾宝玉素来惧怕贾政,被这一怒喝,当即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吭声。
就在此时,贾琏笑着开口道:“二老爷息怒,宝玉年纪尚小,往后多加教导便是。”
见到自家儿子率先出来打圆场,贾赦瞥了一眼贾琏,便不再理会,以他对自家母亲的了解自然知道后续最终不了了之。
见此情形,王夫人忙出来劝道:“老爷,宝玉还小,慢慢教导便是。”
贾政冷哼一声:“都是你平日惯的!”
贾母见状,忙说道:“政儿,莫要动怒,宝玉这孩子本性不坏,慢慢教就是了,怎能动不动就要打孩子,可别吓坏了宝玉。”
贾蓉也凑过来道:“老祖宗说得是,二老爷莫要气坏了身子。”
见到贾母发话,贾政也不好再发作,但依旧让他感到脸上害臊,跟自家族兄争一个丫环,什么出息。这等情景让他不禁想起早上刚开完朝会后众多文武百官对他恭维道喜情况一对比,心中怒火还是止不住的燃烧。
强挤笑脸向贾梁氏致歉:“梁姨娘,让你见笑了,这逆子不懂事,切莫往心里去。”
贾梁氏赶忙欠身,回道:“二老爷言重了,小孩子家难免有些顽皮,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贾政长叹一声,说道:“家门不幸,出此不孝子孙,我这做父亲的,真是愧对祖宗。”
探春此时说道:“父亲莫要这般说,宝玉日后定会明白事理的。”
众人皆不敢言语,气氛一时有些紧张。
最后还是王熙凤出来打了个圆场,笑着说道:“二老爷莫要动气,伤了身子。宝玉这孩子也是一时顽皮,等玌哥儿回来,让他好好跟宝玉接触接触。正所谓近朱者赤,有玌哥儿做榜样,说不定之后宝玉就懂事了呢,往后也能考个功名给家里光宗耀祖呢。”
这句话一出,贾母就乐呵呵的道:“就是,凤丫头说的对,政儿,你也不必在此问题钻牛角尖,儿孙自有儿孙福。到时候等玌哥儿回来了,大家一起乐呵乐呵。说不定宝玉还能沾沾玌哥儿的福气,也能像玌哥儿一样有出息呢。”
贾政听了,脸色稍缓,无奈说道:“但愿如此。”
众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又继续讨论起迎接贾玌回京的事宜。
贾母向贾政将话题岔开说道:“政儿,你在朝中多使些心思,打听打听玌哥儿何时能回到京城,咱们也好提前做好安排,还有你们这些做兄弟的做叔叔的,也要多留心一些消息,可没要出臭让外人看了笑话。
坐在林黛玉以及秦可卿二人中间的惜春在一旁小声嘀咕道:“距离玌二哥远赴辽东过了两年半之久,也不知玌二哥回来是个什么模样?”
贾玌带贾梁氏入宁国府时,贾敬回来,这段时间惜春也曾经回到宁国府生活了几日,在她印象中这个玌二哥对她可好了,不是每次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具给她,就是经常给她讲好多故事听,若不是父亲贾敬又再次回到道观,而后贾母又派人来接,惜春还想多跟自家二哥多待些时日。
林黛玉轻抿嘴唇,眼中透着好奇,来了这贾府之后,众说纷纭都说这贾家的后辈这贾玌是最为出息的一个,这听多了不免心中多了些许偏执,想要看看倒底是何方神圣,到时可惜了此前来到荣国府时与贾玌更好错开几日的时间。
秦可卿微笑着说道:“依我看,玌二叔此番归来,定是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的。他在辽东那等凶险之地征战许久,想必历经无数艰难险阻,却能立下赫赫战功,这般经历定是会让他的气质更为出众。
想来他的身姿会更加挺拔,目光也会更加坚毅,举手投足间都能散发出一种不凡的气度。”
秦可卿的话将惜春这个小丫头忽悠的一愣一愣的,情不自禁的连连点头...
第64章 迎接
一个月后,奉天殿内。
庆武帝高坐龙椅,面色凝重,下方诸位大臣正激烈地商讨着各种事宜。
户部尚书王宽一脸苦相,拱手说道:“陛下,如今国库空虚,各项经费开支巨大,江南盐商的盐税迟迟未收上来,这可如何是好啊!”
庆武帝眉头紧皱,揉了揉太阳穴,沉声道:“此事朕已知晓,定会责令相关官员加紧催缴。”
礼部尚书见状,上前启禀道:“陛下,贾将军所率领的大军,以及后金努尔哈赤尸首、贝勒、将领等俘虏,明日中午将会抵达正阳门。礼部已做好一切安排,仪仗队也准备就绪。
只是依我朝惯例,陛下出城迎接凯旋之师,需遵循相应礼仪规制,且应派遣重臣代陛下先行出城迎接,以显皇恩浩荡,陛下再于城门处等候为宜。”
礼部尚书接着道:“明日臣等即可出城迎接贾将军等一众将领归京。礼部已安排妥当,沿途百姓皆可夹道欢迎,以彰我朝盛世之象。”
庆武帝顿时喜出望外,激动地说道:“好!明日朕不仅要亲自于城门等候,还要率文武百官一同前往,迎接这支凯旋之师!”
今日唯一的好消息了,终于盼到贾玌率领的这支部队回京了,如此一来,往后在这做事就不必这般畏手畏脚的了,手上没兵,坐在这最高的位置上,终有一天即便不是摔死,也会被吓死。
说着,他大手一挥,目光坚定。
“并且,要在当日举行献俘仪式。将努尔哈赤的尸首,悬于太庙,以高规格告祭庙、社,行三献礼。至于剩余的俘虏交于刑部处理。”
大臣们纷纷点头,齐声应道:“陛下圣明!”
庆武帝看向礼部尚书,问道:“庆功宴和庆典活动可都筹备妥当了?”
礼部尚书连忙答道:“回陛下,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只等陛下明日旨意。宴席菜品、歌舞表演、阅兵仪式等皆已精心准备,定能让将士们感受到陛下的隆恩。”
庆武帝满意地点点头,说道:“甚好!诸位爱卿,务必精心准备,不得有半分差错。”
“臣等遵旨!” 大臣们再次齐声应道。
...
得知第一手消息的贾政匆匆回府,直奔宁国府而去。
到了宁国府门前,贾政询问门房仆人:“你们老爷可在?”
仆人忙回道:“回二老爷,大爷在厅中正忙着筹备迎接玌二爷的事宜呢。”
贾政让仆人带他去见贾珍:“快些带我前去,我又要事相商。”
见到贾珍,贾政神色激动地说道:“玌哥儿明日中午便能抵达京城,珍哥儿咱们得赶紧做好安排。”
贾珍连连点头说:“这可是大事,我等一起去找老太太商议。”
两人来到荣国府的荣禧堂,见到了贾母。
贾珍率先开口道:“老太太,刚二老爷带来消息,玌兄弟明日中午就能到京城啦!”
贾母一听,脸上瞬间绽开笑容,眼中满是喜悦,激动地说道:“可算盼到这一天了!”
贾珍接着说道:“明天咱们得把迎接的事宜安排妥当,大开中门,备好晚宴,定要热热闹闹的。”
众人纷纷点头应和。
贾母想到一点,说道:“明日一定把这迎接的场面弄得风光热闹些。不然让外人看到,咱们宁荣二府无动于衷或者小家子气的,不知道的还得以为我们冷落了玌哥儿呢。咱们荣国府的以及几位丫头都一同前去宁国府门前迎接。”
贾政忙应道:“母亲说得极是,儿子这就去安排。”
王熙凤笑道:“老祖宗,您就擎好儿吧,明儿个保管让京城都知道咱们贾府的风光。”
众人又细细商议了一番,才各自散去,为明日的迎接做准备。
商议完后,贾珍吩咐身边一仆人:“你去将玌哥儿明日中午抵京的消息告知梁姨娘,让她也高兴高兴。”
仆人领命:“是,老爷,小的这就去。”
说完便匆匆而去。
仆人刚踏进荟芳园路,正巧碰见了梁姨娘身边的两个丫环瑞雪和晴雯。
仆人连忙说道:“两位姑娘,大爷吩咐小的告诉姨奶奶,玌二爷明日中午就要抵京了。”
瑞雪惊喜道:“真的?那可太好了!”
晴雯也面露喜色。
两人不再多言,当即火急火燎地往梁姨娘处跑去。
梁姨娘正在屋内沉思,忽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未及反应,瑞雪和晴雯已气喘吁吁地进了屋。
瑞雪兴奋地喊道:“姨奶奶,大喜啊!玌二爷明日中午就要到京城了!”
梁姨娘手中的帕子一下子滑落在地,急切问道:“真的?”
瑞雪连连点头:“千真万确,是珍大爷命人将消息告诉我们的。”
梁姨娘声音颤抖着说道:“我儿终于要回来了!” 泪
水夺眶而出。
晴雯在一旁说道:“姨奶奶,这可是大喜事。”
但脸上也带着几分欢喜和担忧,虽说这一个多月来的相处,也在白芷和瑞雪二人口中得知玌二爷是什么样的人了,可是你眼见为实心中终归不踏实。
梁姨娘激动得双手合十,喃喃自语:“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
第二日,京城正阳门外,阳光明媚,微风轻拂,锦旗飘扬,锣鼓喧天。百姓们夹道欢呼,翘首以盼。
不多时,只见远处尘烟滚滚,马蹄声如雷。贾玌率领的大军浩浩荡荡地出现,军容整齐,气势如虹。那旌旗蔽日,刀枪林立,盔明甲亮,寒光闪闪,令人望而生畏。
待到大军近前,贾玌翻身下马,抱拳行礼道:“末将贾玌,甲胄在身,不能行大礼,请陛下恕罪!”
庆武帝爽朗一笑,说道:“爱卿快快免礼,甲胄在身不行大礼,此乃战场之常情,何罪之有!”
贾玌谢道:“谢陛下!”
贾玌接着说道:“幸得陛下庇佑,率部浴血奋战,方有此胜。此番共斩杀后金敌寇六万余人,俘虏三万余人,斩获努尔哈赤首级,生擒后金贝勒代善及众多将领,特献于陛下!”
第65章 庆功宴
庆武帝面露喜色,望向贾玌那年轻而又面如冠玉的脸,眼中满是赞赏,谁不喜欢既能干又长得帅气的人,无论长相还是能力,贾玌都可谓身得帝心。大笑道:“爱卿神勇,实乃我朝之幸!你此番战功卓着,朕心甚慰!”
身旁的大臣们也纷纷交头接耳,赞叹不已。
“贾将军真乃当世猛将,此战功赫赫,我朝无忧矣!”
“是啊,有贾将军在,边疆可保太平!”
庆武帝见此情景,说道:“爱卿辛苦了!此次大战大获全胜,朕定当重重赏赐!”
随后,庆武帝转头对身旁的夏守忠说道:“宣旨!”
夏守忠上前一步,展开圣旨,当众宣读:“今有武将贾玌,镇守广宁,历时两年半,屡建奇功。
在此役后金叩关中,斩杀敌寇六万余人,俘虏三万余人,战马及其辎重缴获无数,诛灭努尔哈赤,生擒贝勒代善,解除辽东广宁之危,大振军威,其功甚伟。
朕念尔之劳绩,宜加显爵,以彰殊恩。特封尔为二等神武侯食邑千户,子孙世袭,仍赐铁券,以昭信誓。
另赏黄金万两,绸缎千匹,特赐大红蟒袍及玉带,先前敕造勇武伯府改造神武侯府。
其率领麾下一万余将士,特新建一营,名曰神策营,晋升贾玌为神策大将军,担任神策营都指挥使。
于戏!
爵禄之颁,皆出朕衷,望尔益笃忠贞,永怀敬慎,殚心报国,克保令名。庶几无忝朕命,钦哉!!!”
文武百官齐声高呼:“陛下圣明!”
贾玌跪地谢恩:“谢陛下隆恩,臣定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庆武帝扶起贾玌,说道:“爱卿快快请起,今日且随朕于太庙献俘祭祖!”
贾玌恭敬应道:“臣遵旨!”
于是,众人浩浩荡荡前往太庙。一路上,百姓欢呼雀跃,道路两旁挤满了人,都想一睹这位英雄将军的风采。
到了太庙,庄严肃穆的气氛弥漫开来。太上皇竟也亲临现场,不过并未主动主持献俘祭祖仪式,而是在一旁观礼。待其望向努尔哈赤的尸首时,原本平静的面容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那微微颤抖的嘴角仿佛在诉说着内心的波澜。
庆武帝亲自主持仪式,香烟袅袅,颂歌阵阵,继位以来从未有过的神气,往日种种的不堪与憋屈仿佛烟消云散,浑身上下各位轻松,特别是见到太上皇那复杂的眼神时,这种情绪直接拉到顶峰。
睁开眼睛看看吧,父皇!曾经你无力抵抗的敌酋,死在了朕的统治之下,即便你对朕百般打压,朕亦能再其杀出一条血路!
终有一天朕会向你证明,朕才是当今的天子,你会后悔的!
仪式结束后,庆武帝难掩内心的激动,目光炯炯地看向贾玌,说道:“爱卿,朕已在宫中设宴,为你和众将士庆功。”
贾玌谢道:“多谢陛下厚爱。”
宫中宴席上,歌舞升平,珍馐美味琳琅满目。庆武帝频频举杯,与换上大红蟒袍的贾玌和众文武百官共饮。
武勋一脉北静王以及国公之后等纷纷过来同贾玌共饮,特别就数牛继宗、牛继业这两兄弟最欢,显然已经通过某种消息知晓牛继业要封为何爵何官,甚是开心。
酒过三巡,庆武帝拉着贾玌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爱卿,如今边疆虽暂得安宁,但仍需警惕。朕望你能继续为我朝镇守边关,保我百姓平安,同时也望你能不忘初心。”
贾玌郑重道:“陛下放心,臣定当不辱使命,忠于大庆,忠于——正统!!!”
二人对话的声音并不算大声,但亦没有小声窃窃细语,这有失大体。
本就将心思放到这边的人都听了个干净,本是热闹的宴席此刻稍微安静了很多,武勋一脉也不敢随意上前,而是返回原本的座位,一副装醉的模样,牛继宗两兄弟人相视一眼,便看到自家弟弟那隐晦的的神情。
庆武帝并未将周遭的气氛放在眼里,而是哈哈大笑起来。
很满意,真的很满意,在这等场合提出来,本就有看看贾玌的态度以及想法,不想贾玌居然毫不隐晦的说出来,看其眼神以及极其状态,毫无半分醉意的说出,忠于正统!!!
谁是正统,自然是庆武帝!
武勋一脉及其在座的文武百官都是微微轻叹,皆是感叹贾玌太过早的表明自身立场,终究还是年轻,不留后路。
宴席直至戌时方才结束,贾玌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皇宫。
...
宁国府正院内...
“珍大爷,为何这都过了戌时了,玌哥儿怎么还不回来,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贾梁氏担忧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本来还在闲聊的众人都将目光看向贾梁氏。
贾珍对此事也不甚了解,有些支支吾吾的说了些废话:“也许、可能是被什么事情给留住了,但想来不是什么大事,一会就回来了?!”
倒是唯一有正经官身的贾政站出来解答:“梁姨娘莫慌,此刻玌哥儿之所以没有回来,想来是被陛下留在宫中一同犒劳将士,这是凯旋之师班师回朝的礼数,暂且放宽心。”
说完这话,贾政内心都有些发酸,他不过一从五品工部员外郎的官身,没有资格留下来吃饭的,再想想贾玌今日在正阳门外不仅当中封了神武侯,更是担任神策营都指挥使,那可是正二品手握军权的高官。
贾母笑呵呵的发话道:“政儿说得在理,梁姨娘莫要过于忧心。玌哥儿此次立下大功,乃是我贾家之荣耀。况且被陛下留下来一同吃饭,那也是天大的恩宠。咱们贾家往后啊,可得仰仗玌哥儿多多扶持。”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贾梁氏听了,心中虽仍有担忧,但也踏实了几分。
倒是贾宝玉有些不乐意了,知道玌二哥回来他也开心,但中午等到现在,他是真的饿了。
只见贾宝玉嘟囔着嘴说道:“这玌二哥再不回来,我这肚子可要唱空城计啦。”
王熙凤笑着打趣道:“宝兄弟就知道吃,再等等,莫要这般猴急。”
众人听了,不禁都笑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终于传来了嘈杂而又洪亮的马蹄声。
“是玌二爷回来了!”
有人兴奋地喊道。
第66章 归府
响亮的马蹄响声传遍整条街道,宁国府大开中门,一众人女眷则在门内等候,男丁与府外等候。
不多时,数十名身着铠甲的骑兵骑着高头大马从远处而来。
其最为醒目的便是领头之人,身着红色大蟒袍,腰缠玉带,面如玉冠,目若朗星,器宇轩昂,仪表堂堂。
其扑面而来的气势,压得一众贾家男丁不敢直视,整条街道都因其与其麾下数十名骑兵而寂静一片。
宁国府门前的一众贾家子弟皆被眼前一幕所震惊。作为宁国府的当家之主,贾珍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直到贾赦在其背后推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贾珍赶忙上前,满脸堆笑,牵上贾玌的手,道:“玌兄弟,你可算回来了,为兄盼得好苦啊!”
贾玌微微点头,说道:“珍大哥,让你们久等了。”
此时,贾赦也走上前来,笑着说道:“玌哥儿,此次你立下大功,真是给咱们贾家增光添彩了!”
贾玌将手抽出,向贾赦拱手道:“大老爷过奖,此乃侄儿应尽之责。”
一旁的贾宝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贾玌,仔细端详其样貌,心中连连感慨自愧不如也,心中原本对自家玌二哥抢走晴雯一事还有些芥蒂的想法此刻也香消云散,不过...
可惜自家玌二哥却偏偏是个追求功名的禄蠹!!
贾宝玉摇头微微叹息,似乎在为贾玌的行径感到惋惜。
在人群中摇头的贾宝玉极为醒目,将贾玌的目光吸引,瞧见其面若满月,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当即笑道:“可是宝兄弟?!两年半未见,不想宝兄弟愈发俊美如玉,风姿翩翩,真真是如那画中仙人一般若走在街上,不知要引得多少姑娘家倾心呢。”
贾宝玉听闻贾玌所言,脸上微微一红,说道:“玌二哥莫要打趣我了,我怎比得过二哥你这般俊朗非凡,我不过是庸庸之貌罢了。”
虽然嘴上这般说着,可贾宝玉内心却是极为开心,毕竟被长得比自己还要好看的人夸赞,那滋味就如同吃了蜜一般甜,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贾玌哈哈一笑:“宝兄弟这是哪里话,你我兄弟许久未见,二哥我可是真心夸赞。”
说罢,贾玌又转向贾琏,拱手道:“琏二哥,别来无恙啊。”
贾琏满脸堆笑,回道:“玌兄弟如今功成名就,为兄甚是欣慰。”
贾玌接着看向贾蓉,轻轻捶了他的肩膀:“蓉哥儿越发精神了。”
贾蓉忙不迭地点头:“玌二叔威武,侄儿佩服。”
贾玌目光扫过贾琮,微笑着说:“琮兄弟一切可好?”
贾琮恭敬地应道:“多谢玌二哥挂念,小弟一切尚好。”
最后,贾玌的目光落在了贾环身上,温和地说道:“环弟也长大了。”
贾环怯生生地回道:“玌二哥凯旋,小弟深感荣耀。”
贾政笑着催促道:“好了,兄弟们都已见过面。既然如此,我们便进门,进门相叙。”
在贾珍的带领下,贾玌踏入府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众贾家女眷。贾玌率先将目光锁定在贾梁氏身上,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母亲!”
贾梁氏眼中隐含泪水,连连点头回应。
贾母在一旁率先吩咐道:“快,将火盆端过来,还有那柳枝净水。”
贾珍赶忙说道:“玌兄弟,这是凯旋而归的仪式,能扫净身上的污秽,进入家门,无病无灾,驱邪避灾,消除晦气。”
贾玌笑着向贾珍点点头说道:“如此便是麻烦珍大哥了。”
贾珍连连摆手:“不碍事不碍事,应该的。”
贾玌将目光望向贾梁氏见其点头示意,便在一众下人的安排下跨过火盆,用柳枝沾着净水洒在身上。
久未与贾玌相见的贾家三春皆是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看着,特别是年仅九岁的惜春眼中泪光闪烁,看着面前意气风发,英武不凡的贾玌,心中暗道:侄媳妇果然没有骗我,二哥果然如此。
对贾玌只闻其名未曾谋面的林黛玉以及秦可卿还有一些面生的丫环皆是感叹贾玌生得如此俊美不凡,英气逼人。
林黛玉轻抿朱唇,心中暗自思忖:“难怪皆说贾玌乃是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且不说他战功赫赫,封侯拜将,单看这容貌,面若冠玉,气质轩昂不凡,便知其非凡俗之辈,加之蟒袍加身,当真...
秦可卿则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欣赏之意,心中不禁暗自赞叹:生得如此俊美绝伦,剑眉星目,英气勃勃,真真是世间难得的人物,可惜...
似乎想到什么,不经黯然伤神!
贾玌当即跨步走到贾梁氏身旁,欲要跪下,却被贾梁氏急忙拦住。
贾母率先开口劝阻,说道:“玌哥儿,你如今身着蟒袍,不可轻易下跪。”
贾玌却不以为然,道:“即便身着蟒袍,这一跪也是跪自己的母亲,百善孝为先,国家以忠孝礼仪治国,孩儿怎能不跪。”
听到贾玌这样说,贾母也不好反驳,觉得言之有理,默默地退回一旁。
倒是贾梁氏心疼的握着贾玌那常年练武而粗大粗糙的手,心疼的说道:“无需如此行事,你如今身着蟒袍,应当持重,否则如此行事怕是被朝中大臣以此为诟病来弹劾,母亲不愿你因此受累。”
贾玌看向贾梁氏,最后点点头,没有再坚持。
在一大帮人的簇拥下来到了大厅。
众人安排贾玌先去贾氏宗祠,贾玌命亲卫林宇将那圣旨拿上,然后焚香祭拜。
贾玌恭敬地将圣旨放在宗祠,众人皆一脸肃穆。
祭拜完毕,贾母满脸欣慰,说道:“玌哥儿如此荣耀,祖宗也会欣慰的,想来就算我下到里面,以后也不怕无言面对两位国公了。”
王熙凤笑着接话道:“老祖宗您就放心吧,咱们玌兄弟是有大出息的,这贾府的未来有玌兄弟撑着呢。您呐,就只管享清福,等着看咱们贾府在玌兄弟的带领下愈发兴旺发达。依我看呐,这往后的日子定是富贵无边,荣耀满门!”
贾玌赶忙说道:“琏二嫂谬赞了,玌儿自当竭尽全力,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是这家族的繁荣昌盛,还需各位长辈兄弟姐妹们齐心协力。”
贾母笑着点头:“玌哥儿说得在理,咱们一大家子心往一处使,这贾府的根基才能越发稳固。”
众人纷纷附和,气氛一片祥和。
第67章 家宴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众人移步至宴会厅,准备举行一场盛大的家宴,为贾玌接风洗尘。
宴会厅内,灯火辉煌,珍馐美馔摆满了一桌又一桌。贾玌被贾母安排坐在自己身旁,以示对他的看重。
贾探春笑着说道:“玌二哥此次凯旋,定有许多精彩故事,可得给我们讲讲。”
众人纷纷附和,即便是性子内敛的迎春也是露出好奇之色,惜春因为贾玌在从军前对她的诸多关怀,与贾玌关系甚是亲近,不似书中所说的那般孤僻冷漠,直接跑到贾玌身边,拽着他的衣袖撒娇道:“二哥哥快讲嘛,我想听。”
那一双双眼睛里,满是炽热的期待。
贾玌微微一笑,说道:“战场上的事,说起来无非是金戈铁马,血雨腥风,倒不如咱们今日只谈这相聚之欢。”
说完,贾玌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林黛玉,以及那面露沉思的秦可卿二人说道:“我久未归家,而今家中倒是多了些生面孔,到现在我还不知该如何称呼二位姑娘呢!”
贾母笑呵呵地出声道:“哎呦喂,瞧我这记性,玌哥儿啊,这位是林黛玉,是你表妹。她母亲乃是你敏姑姑,如今来咱们府里安住。你只管称她林妹妹就好。”
说着,贾母满眼慈爱地看向林黛玉,那目光中满是疼惜与爱怜。
“这孩子生得玲珑标致,心思又聪慧机敏,自从到了咱们府里,我可是打心眼里疼着,一刻也放不下哟。”
王熙凤嘴角上扬,巧笑着接话道:“玌兄弟,你呀,可得仔细瞧瞧,咱们这林妹妹的模样,真真是如同那九天仙女下凡来,那才情更是没得挑,一等一的好呢。”
贾探春微微颔首,应和着说道:“确实如此,林妹妹作的诗,那叫一个妙趣横生,精妙绝伦。”
听到贾探春、王熙凤还有一众人在贾玌面前都如此夸她,林黛玉听了倒是脸颊微红,微微垂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轻声说道:“诸位姐姐嫂嫂这般夸赞,倒叫我羞得慌。”
众人见林黛玉这副娇羞模样,纷纷掩嘴轻笑。
贾母又指着秦可卿说道:“这位是你侄媳妇秦氏,是蓉哥儿的媳妇。那可是个温柔和顺、贤惠端庄的好孩子,我心里着实喜欢得紧。”
王熙凤笑意盈盈,不住地夸赞:“秦氏这模样生得花容月貌,这性情更是温婉柔顺,咱们蓉哥儿能娶到她,那可真是祖上积德,修来的天大福气。”
贾母听到王熙凤这么说,当即又笑着补充道:“这可是我重孙儿媳妇中第一个得意之人,行事妥帖,处处周到。”
贾母介绍完后,林黛玉和秦可卿二人忙起身向贾玌行礼,林黛玉轻声说道:“玌二哥安好。”
秦可卿也微微福身,说道:“二爷吉祥。”
贾玌赶忙虚扶一把,笑着说道:“林妹妹侄儿媳妇快快请起,莫要多礼。”
贾玌将目光定在二人身上,仔细端详起来。
只见林黛玉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再看秦可卿,其鲜艳妩媚,风流袅娜如黛玉般楚楚动人,又兼具几分艳丽之姿。不愧为身具宝黛之美的存在。
贾玌话音刚落不久,贾琏便凑过来打趣道:“玌兄弟如今也是威风凛凛,让这二位行礼都这般惶恐啦。”
众人又是一阵欢笑,贾母笑着嗔怪道:“琏哥儿,你个促狭鬼,不愧和凤丫头是一对儿,连她那贫嘴的本事都学了去。”
王熙凤一听,忙走上前来,娇笑着说道:“老太太,瞧您说的,琏二爷这是见着热闹,跟着凑趣儿呢。再说了,我这哪是贫嘴呀,不过是图个大家高兴。”
众人听了,笑得愈发厉害。
贾母见众人如此和睦,心中欢喜,说道:“都别光顾着说话,快些动筷,尝尝这新做的菜肴。”
众人纷纷应是,开始动筷品尝美食,贾玌早在皇宫宴席内吃饱喝足,不过也不扫兴,象征性的动动筷子。
这时,贾珍开口说道:“玌兄弟,我已吩咐下去,给你在府里收拾一套院落出来,你且先住着。”
贾玌赶忙回道:“珍大哥,不必麻烦了。陛下已赐我一座侯府,我暂时跟着母亲在会芳园内住着,待侯府建好,我便搬出去。”
众人听了,皆露出惊讶又羡慕的神情。
贾母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那也好。”
贾梁氏在一旁关心的问起:“玌儿,你在外征战辛苦,如今回来可要好好调养调养。不知道你这会在京城中休息多久,亦或者任职的地方将会是何处?”
贾玌微笑着应道:“母亲放心,孩儿知道。孩儿已被陛下召回京中,往后都会留在京城任职。况且陛下特许了我半个月的休沐假期,这些时日孩儿定会多陪陪母亲。”
坐于主位的贾母听了,眼中满是关切,笑着问道:“不知是任何职何官?”
知晓贾玌任命的消息也就贾政知道,但回来的时候估计是高兴的忘了说,贾母等人现在居然还不知晓。
贾梁氏也一脸期待与好奇地看向贾玌,眼中透着几分紧张与自豪。
贾玌神色郑重,说道:“此事正要告知祖母、母亲和诸位长辈,陛下欲要新建一京营,玌儿如今将担任新建军营都指挥使,正二品官职。在京城中练兵,往后能有充足时间多陪陪母亲。”
众人听了,皆露出惊喜与赞叹之色。
王熙凤嘴角上扬,眼中闪着亮光,笑着说道:“玌兄弟如此年轻便有这般成就,真是咱们贾府的荣耀。瞧瞧这气派,往后定是前途无量!”
贾玌谦逊地拱了拱手,说道:“嫂嫂过奖了,都是陛下隆恩,玌定当尽心竭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贾探春微微颔首,眼中满是钦佩,说道:“玌二哥能有今日,必是平日里英勇无畏,战功赫赫所得。”
贾玌笑着说道:“三妹妹谬赞了。”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宴席逐渐结束,大家意犹未尽地散去。
贾母满脸欣慰,由丫鬟搀扶着离开。
第68章 筹谋
宴会结束后,贾玌扶着贾梁氏缓缓走出宴会厅。三个丫鬟白芷、瑞雪、晴雯紧跟其后。
一路上贾梁氏说道:“玌儿啊,此次归家,可要好好安定下来,为娘也能少些牵挂。”
贾玌应道:“母亲放心,玌儿心中有数,此前玌儿任性执意要参军,倒是让母亲操碎了心,您身子这些时日可还好?”
当年的一场风寒直接让得贾梁氏可谓是半只脚踏入棺材,若不是最后透露出这一层关系,依靠宁府的能力找来名医以及各种药材养着,恐怕早已不测,可即便如此,也养了好些年才缓过劲来。
贾良氏微笑着应道:“玌儿不必担忧,为娘身体好着呢,比以前好多了。自从那次伤寒闹过,就再没什么大碍,你呀,不必过于挂心。”
贾玌松了口气,说道:“那就好,母亲,你我母子二人相依为命,玌儿在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您。”
贾良氏拍了拍贾玌的手,说道:“我知晓你的孝心,为娘在这府中,也不操心什么家务事,只安心过自己的日子,珍大爷还是很用心照顾的我的,你放心便是。”
说着说着,一行人便来到了汇芳园。
白芷在一旁轻声的向瑞雪说道:“姨奶奶和玌二爷一路过来可真是辛苦了。”
瑞雪也附和着:“是啊,这府里如今有玌二爷在,便有了主心骨,姨奶奶也能安心许多。”
晴雯倒是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跟着,似乎有什么心思。
众人说着话,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汇芳园。
贾梁氏站定,指着晴雯向贾玌介绍道:“玌儿,这是晴雯,模样倒是生得极好,乃是老太太关心,觉得你身边就一个丫环,多少有些委屈,就送来给你添个丫环。”
贾玌抬眼望去,只见晴雯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水蛇腰,削肩膀,眉眼恰似含情之态。只是此刻,她的眼神中透着些许慌乱与谨慎,全然不似原着中那般性子刚烈。
贾玌心中起了一丝好奇,开口问道:“你这是害怕我吗?”
晴雯微微低下头,小声说道:“二爷威武,晴雯不敢。”
贾玌笑了笑,说道:“莫怕,我又不会吃了你。”
倒也明白为什么,此刻的贾玌一袭大红蟒袍加身,再加上常年军旅生涯让他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气势,让人不自觉地心生敬畏。也难怪晴雯这般谨慎,在他面前不敢有丝毫放肆。
不过晴雯若是真敢不知所谓的骑到他脸上来撒野...哼哼,这样想还是挺好奇晴雯会怎样!
随后,贾玌转头吩咐瑞雪:“瑞雪,你与晴雯去准备洗澡水,我要沐浴更衣。”
瑞雪应声道:“是,二爷,瑞雪这就去。”
贾玌扶着贾梁氏走进屋内,让她坐下休息。
不多时,瑞雪和晴雯便准备好了洗澡水。
在二人的伺候下贾玌宽衣解带,进入浴桶,闭目养神,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与舒适。
瑞雪在浴桶中帮贾玌搓澡,手不经意间触到他后背那几道狰狞的伤疤,不禁颤抖了一下,惊声道:“二爷,这...... 这伤疤也太吓人了。”
贾玌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道:“无碍,这是必然的,哪有上战场不受伤的。况且,至少我得到了回报,不是吗?”
瑞雪眼中含泪,心疼地说道:“二爷您受苦了,这些伤定是疼极了。”
贾玌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当时或许疼,可如今都过去了,能换来如今的荣耀和安宁,值了。”
瑞雪小心翼翼地继续为贾玌搓着背,说道:“二爷如此英勇,日后定有更多的福分等着您。”
贾玌睁开眼,嘴角上扬,说道:“但愿如此,只盼这往后的日子能多些太平,也让你们都能过上安稳日子。”
此时,晴雯在一旁添着热水,心中暗想:“原以为玌二爷只是靠着家族荣光,却不曾想是在沙场上真刀真枪拼出来的,瞧这伤疤,不知经历了多少凶险。”
想着想着,晴雯忍不住开口说道:“二爷,您这一身伤,真真是让人心惊,往后可得小心着些。”
贾玌看了晴雯一眼,笑道:“小丫头,莫怕,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
第二日清晨,焦大心情大好的哼着小曲,手里还拿着个酒葫芦,晃晃悠悠地在府里走着。他瞧见几个小厮正在打扫庭院,扯着嗓子喊道:“你们这些小猴崽子,干活儿都给我仔细着点!”
那几个小厮赶忙应声道:“焦大爷,您老今儿个怎么这般高兴?”
焦大仰头灌了一口酒,说道:“哼,二爷如今荣耀归来,咱们府里也跟着沾光,我能不高兴?”
“焦大爷爷,这大清早的饮酒可对身子不好啊!”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焦大转身回头,大喜过望,连忙上前,打量着面前的少年,瞬间便是热泪盈眶:“玌哥儿,可算把您给盼回来了!瞧瞧,都长成英俊挺拔的大小伙子了!”
焦大,可算得上是贾玌在世的第一个师傅了,传授枪法、箭术、马术甚至是练兵战阵合击。身为宁国公亲兵,可以说在那方面是万般俱全。
贾玌微笑着说道:“焦大爷爷,多年不见,您身子骨可还硬朗?”
焦大抹了把眼泪,说道:“托玌哥儿的福,我这身子骨还算结实,能亲眼看到二爷功成名就,我就是现在闭了眼,下去见了宁国公也能挺直腰板儿,大声告诉国公老爷咱们贾府如今又出了个有出息的!”
贾玌赶忙说道:“焦大爷爷,可别这么说,日后还有好日子等着您呢。”
两人正聊得起兴,忽然,门外传来一道人影,贾玌抬眼望去,只见贾府管家赖二走了进来。
赖二见到主角,赶忙上前,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玌二爷安好。”
贾玌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意味深长地点点头,问道:“原来是赖管家,来这里可是?”
赖二赔着笑道:“大爷吩咐小的办些差事,故而来这为了找些奴仆一起去打打下手。”
贾玌摆了摆手说道:“你且去办事吧,莫要误了大爷的吩咐。”
赖二得到回复,匆匆行礼后离去。
贾玌望着赖二的身影心中暗自思忖:自认祖归宗那日起便与贾府融为一体,如今更是身居高位,难以分割。
贾府如今仿若一只筛子,漏洞频出,污点不绝,宁荣二府倘若不将这些毒瘤清理干净,日后一旦遭人针对,再行收拾可就棘手万分了。
看来有事情要做咯。
第69章 见贾敬
辞别焦大之后,贾玌当即来到马厩,叫人备马。
同时叫上身边五个亲卫,由林宇带队。随后,一人一骑快马轻骑地往城外奔去。
一个时辰后...
玄真观内,
贾玌翻身下马,带着亲卫直奔观内。见到一个小道童,贾玌上前拱手说道:“小道长,烦请通报一声,在下贾玌,前来求见家父贾敬。”
小道童上下打量了一番贾玌,顿时明了眼前这位爷的身份,忙说道:“施主,请随我来。”
贾玌等人跟在小道童身后,不多时来到一间丹房前。
小道童止步,说道:“施主,还请在此稍候,小的这就进去通报。”
贾玌微微点头,应道:“有劳小道长了。”
小道童转身走进丹房里问询。
可没一会儿,小道童出来,面露难色地说道:“施主,贾老爷此刻不想见客。”
贾玌不由眉头一皱,心中涌起一股不悦。他二话不说,上前轻轻拨开挡在门前的小道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那小道童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脸上瞬间满是惊恐和愤怒。他站稳身子后,大声喊道:“哎,你要干什么?不可以这样,此乃道家清净之地,怎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一名亲卫当即捂住嘴。小道童奋力挣扎,眼睛瞪得滚圆。亲卫直接抱起挣扎不停的小道童,和众人一起走进屋内。
屋内,一个巨大的炉鼎正在燃烧,升腾着烟雾。贾敬在一旁静静打坐,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听到动静,他睁开眼,看到是自己的儿子如此无礼地闯进来,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不过是眉头皱了一下,随后又恢复平静。
贾玌进来后站在贾敬面前并未说话,同样也是神情冷淡。
贾敬抬头望着眼前身材挺拔、容貌俊伟的贾玌,一时之间竟神情恍惚。他发现,无论怎样努力回想,都无法将眼前之人与记忆中那个堪堪到他腰部的小娃娃重合起来。
贾敬缓缓叹了口气,说道:“既如此,你跟我来。”
贾敬便站起身来,往室外走去。
贾玌一言不发,默默地跟在贾敬身后。两人穿过曲折的廊道,来到一处清幽的庭院。庭院中,几株古树枝叶繁茂,洒下一片阴凉。
贾敬在一棵老树下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目光重新落在贾玌身上。
见此,贾玌吩咐林宇及麾下四名亲卫:“你们在此围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靠近。”
说罢,便快步跟上贾敬。
来到一处僻静的凉亭,贾玌走到贾敬身边,恭敬地行礼说道:“父亲。”
贾敬说道:“免礼。”
一时间,父子二人相对无言。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低语着什么。斑驳的光影在他们身上跳跃,却驱不散那凝结的沉默。
贾敬则凝视着远处的天空,目光深邃,不知思绪飘向了何方。许久之后,他轻轻叹了口气,打破了这令人压抑的沉默。
贾敬率先打破沉默,说道:“你如今前来探我,所为何事?”
贾玌微微仰头,双目直视贾敬,沉声道:“父亲,孩儿此次前来,是为了家族之事。”
贾敬闭上眼睛,说道:“家族之事?我早已不问世事,你莫要与我说这些。这尘世纷扰,我已厌倦,你自去处理吧。”
贾玌向前一步,沉声说道:“父亲,您难道真的忍心看着家族衰败?”
贾敬沉默片刻,缓缓睁开眼睛:“一切皆有定数,非人力所能改,况且你不是早已下了决定,何必又来寻我。”
“如果我不早下决定,我甚至连下决定的机会都没有!”
贾敬眉头紧皱,目光中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说道:“可你太过于急躁了,更不应该当着文武百官面前当众表态。”
见贾敬终于松口,贾玌嘴角也是微微上扬,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前表态,那不就是昨天晚上的事吗,要么贾敬接着出家脱身朝廷,选择在暗处关注,要么就是...
“昨夜可是有人来找父亲闲聊了?”
贾敬神色一凛,说道:“休要胡猜!”
贾玌目光坚定,说道:“父亲,我的选择是对的,正如你当初的选择一样。当初你支持太子谋反,妄图以险中求胜来换取家族荣耀,却险些让家族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而今我支持当今皇上,维护正统,正是为了拨乱反正,拯救家族于危难之中。”
“当初你公然支持太子谋反,企图救社稷于危难。而今我支持当今圣上,维护正统。说起来我们父子二人做的不过是同一件事罢了。”
说到这里,贾玌居然感觉有些好笑!即便父子二人的政治立场不同,但政敌却始终如一。
“而且,就当今形势,您不会觉得太上皇还能压住当今圣上吗!?”
贾敬听到这话,当即就沉默了,无言以对。是啊,当初之所以支持太子谋反,不也是因为看中了太子,觉得太上皇昏庸无道,身边奸佞环绕,祸乱朝纲。
而今当今圣上正统继位,太上皇却妄图插手,不顾辽东之危,扰乱朝纲,光明正大地打压当今圣上。
想到这些,贾敬只觉得十分无力,他缓缓低下头,长叹一口气,说道:“为父又何尝不知,只是如今局势复杂,稍有不慎,家族便会万劫不复。”
贾玌说道:“父亲,正因如此,我们更不能坐以待毙。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宁荣二府早已千疮百孔,若不及时选择,终有一日便被杀鸡儆猴。”
如若是“猴”那还好说,顶多伤筋动骨,但偏偏却是“鸡”。
贾敬抬起头,看着贾玌,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说道:“为父老了,不似你这般意气风发,以后家族之事,就靠你了。但切记,不可莽撞行事。”
贾玌大喜郑重地点头,如此说来贾敬便是认可他的所做所为。
“父亲放心,孩儿定当谨慎行事,步步为营。只是如今这局面,我们还需早做打算,孩儿想听听父亲的见解。”
贾敬沉吟片刻,说道:“如今朝中局势诡谲,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你既已决定支持当今圣上,那便要全心全力,不可有二心。
但也要小心提防那些暗处的黑手,家族内部,也需整顿一番,莫要被人抓住把柄。家族中那些不成器的子弟,该管教的管教,该处置的处置,切不可心慈手软。”
见贾敬如此说,贾玌倒是毫不意外,就贾家子弟什么模样,想瞒过一位进士出身,并能追随太子造反而不死的人,实在太难,估计就是贾敬历经失败心灰意冷不想管了。
“父亲所言极是,孩儿会小心应对。不过...”
说到这,贾玌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指的说道:“再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陛下赐予孩儿的侯府就可以搬进去入住了,毕竟是乔迁新居,故而孩儿想宴请一些客人前来庆祝新居之喜,然孩儿年幼,不知该宴请何人,望父亲做主!!!”
贾敬笑着捋了捋胡须,望向眼前的贾玌。
“善!”
【前面的神武大将军跟原着中的神武将军冯唐重复了,所以需要更改,但改什么还没想好!!!写小说真难...】
第70章 失窃
荣国府内...
贾母心情大好,红光满面,坐在荣禧堂内。刚刚用完早膳,便望着前来请安的子孙。
王熙凤率先开口,巧笑着说道:“老太太,您瞧瞧,自玌哥儿回来,您这精神头儿越发好了,人都年轻了几岁呢!”
贾母闻言哈哈大笑,开心至极。就连迎春、探春、惜春三人也不禁露出笑容。
王熙凤接着说道:“今儿一大早,咱们同辈的兄弟姐妹,像林姑娘、三位妹妹、宝玉、贾琮、贾环、贾兰还有巧儿,一个不落都收到了玌哥儿送的称心礼物。”
说着,王熙凤佯装羡慕地说道:“我呀,可真是羡慕得紧,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有这等福气。”
迎春收到了一套上好的棋谱,除此之外,还有玉石制成的精美棋盘棋子。探春收到的一些大家的书法真迹以及一些珍贵的文房四宝。惜春的礼物是两套画具以及一些名画。林黛玉则获赠一套珍贵的大家诗词真迹集子,另外还有一支用上等和田玉雕琢而成的精美玉簪。
可谓是投其所好吧!都对各自的礼物很满意,贾宝玉倒是没多少兴趣在里面,倒是贾琮和贾环可开心坏了,荣府内的特别对待可不是一般的可怕,更何况平日里他们还得受邢夫人和赵姨娘的管束,当然被管束是好是坏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贾母笑着说道:“还有这等事,那玌哥儿送的礼物你们可都满意啊!”
说完,贾母便率先看向贾宝玉等人。
贾宝玉却显得有些不以为然,因为贾玌给的无非是一些文房四宝以及古砚字帖,不过偏受疼爱的贾宝玉本就不可能缺少这些,说道:“不过是些古砚字帖,我本就不缺这些,不过也是谢过玌二哥了。”
贾母听了,微微皱眉说道:“宝玉,莫要这般不知足,这也是玌哥儿的一番心意。”
这时,旁边的王熙凤笑着打趣道:“宝兄弟啊,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瞧瞧姐妹们,哪个不是欢喜得紧。”
迎春这才向贾母回话说道:“回老太太,这棋谱和棋盘棋子我甚是喜欢,有时间定要与姐妹们好好切磋棋艺。” 即使是性格内敛木讷的迎春,此刻也是满脸欢喜。
探春说道:“回老太太,玌哥儿送了我一些大家的书法真迹,还有一套上等的文房四宝呢。”
惜春说道:“我收到了两套画具和一些名画,正好能让我好好钻研画技。”
林黛玉则微笑着说道:“这诗词真迹集子和玉簪,实在是合我心意,多谢玌哥哥了。”
贾母笑着说道:“玌儿在辽东还挂念着家中的兄弟姐妹,真是有心了。瞧瞧,都是投其所好,可见用了心思。”
王熙凤又打趣道:“这玌哥儿啊,就是贴心,不像我,都想不到这些。”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欢笑。
贾母又问道:“玌哥儿这会去哪儿了?还在府里吗?”
王熙凤回道:“我之前问了前来送礼物的仆人,他们说玌哥儿今日一大早就去玄真观了,想来应该是去见敬老爷了。”
贾母听到这话,沉默地点点头,说道:“该去见一见的,毕竟是他父亲。”
不知怎么,贾母似乎想到了什么,便没什么兴致对着众人说道:“你们今日就各自去玩吧,不必陪着我这老太婆了,年轻人该有年轻人的热闹。”
迎春忙说道:“老太太,那我们先退下啦。”
探春笑着应道:“正好我们姐妹几个可以一起研究研究玌哥儿送的礼物。”
惜春也说道:“是啊,我也迫不及待想试试我的新画具呢。”
贾宝玉连忙凑过来:“算我一个,姐妹们,我也去凑凑热闹。”
贾母笑着摆摆手:“去吧去吧,都玩得开心些。”
...
迎春兴高采烈地回到自己的住处,带着司棋和绣橘两个丫鬟。一进书房,她便急匆匆地奔向放置棋盘的柜子,嘴里还念叨着:“这棋盘与棋谱可是绝配,正好与姐妹们好好切磋一番。”
然而,柜子里空空如也,那玉石棋盘不见踪影。迎春不禁瞪大了眼睛,满是疑惑地问司棋:“我今早明明放在这里的,怎的就不见了?你可知道去哪了?”
司棋连忙摇头,着急地说道:“小姐,我一直跟着您出去请安了,不曾动过这棋盘啊。” 说着,司棋也跟着在柜子里翻找起来,双手不停地把东西挪来挪去。
迎春又看向绣橘,绣橘也赶忙摆手,急切地说:“小姐,我也没碰过。”
迎春皱着眉头,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嘴里喃喃道:“那就奇怪了,再仔细找找。”
三人又把书房的各个角落都翻了个遍,迎春甚至趴在地上,往床底看去,可还是没找着。这时,绣橘直起身子,喘着气说道:“小姐,不用找了,我想我知道棋盘去哪里了。”
迎春忙凑过来,拉着绣橘的胳膊问道:“快说,在哪?”
绣橘愤愤地说:“想来肯定是被您那王嬷嬷给拿去了,她平日里就爱偷拿您的东西去换钱。”
迎春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莫要乱说,兴许不是嬷嬷拿的,再找找看。”
绣橘着急地说道:“小姐,这还用找吗?那王嬷嬷之前就偷拿过您的累丝金凤去当,这次准是她又手痒了。”
司棋也在一旁附和道:“就是啊,小姐,这王嬷嬷也太过分了,您不能总这么纵容她。”
迎春咬了咬嘴唇,犹豫着说:“也许是有什么误会,嬷嬷平日里对我也还算照顾……”
绣橘跺了跺脚,提高了声音说:“小姐,您就是心太善了,才总被她欺负。这次若不把棋盘找回来,以后指不定她还会拿什么呢!”
迎春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那…… 那能怎么办呢?总不好直接去问嬷嬷要。”
司棋上前一步,说道:“小姐,咱们得去要回来,不能让她觉得您好欺负。”
迎春摇了摇头,面露难色道:“还是算了吧,别为了这点事闹得不愉快。”
可找了许久,依旧无果。迎春无奈地叹了口气,神色黯然地说:“算了,既如此,那棋盘不见就不见了,棋谱才是精髓,有棋谱在也是一样的,且带着棋谱去与姐妹们相聚吧。”
说罢,迎春怀揣着棋谱,带头走了出去。
司棋与绣橘无奈对视一眼,便赶忙跟上去。
第71章 花厅相聚
迎春带着司棋和绣橘来到了后院大花厅,只见林黛玉、探春、惜春以及贾宝玉各自带着丫鬟早已在此。
探春正与贾宝玉谈论着诗词,林黛玉则在一旁浅笑倾听。惜春倒是有些不合群似的在角落处专心致志地作画,新得的画具和名画摆放在一旁。
迎春刚一走近,探春便眼尖地发现她只拿了棋谱,笑着打趣道:“二姐姐,听闻玌哥儿送了你上好的玉石棋盘,怎的不一同带来让妹妹们开开眼,莫不是舍不得?”
迎春脸上一红,嗫嚅道:“哪有的事,那棋盘不知怎的不见了,怕是被……” 说到这,迎春顿了顿,又道:“左右我先带着棋谱来与你们切磋切磋棋艺也是好的。”
林黛玉抿嘴一笑,说道:“定是二姐姐太宝贝那棋盘,藏得严实,自己都找不着了。”
贾宝玉也跟着笑道:“林妹妹说得在理,二姐姐莫急,兴许过些时日那棋盘就自己冒出来了。”
探春却不依不饶,此前的她或多或少在侍书和翠墨口中得知一些小道消息,再次向迎春开口:“二姐姐,莫不是有人给昧了去?你可得好好查查。”
迎春忙摆手道:“罢了罢了,兴许是我自己放错了地方,就像宝兄弟说的,过些时日自己就冒出来了,何必为了这点事烦心呢。”
听了迎春这话,探春也不好再追问,便笑了笑说道:“那好吧,咱们先不说这棋盘的事儿了。来,咱们还是好好瞧瞧玌哥儿送的这些宝贝。”
众人又说笑了一阵,便开始各自研究起玌哥儿送的礼物来。探春翻看着书法真迹,不时与迎春探讨几句。林黛玉轻轻翻阅着诗词集子脸上满是认真。
...
一已过中午,临近下午时分。贾玌回到了宁荣二府门前,见隔时间尚早,当即便挥挥手,对林宇说道:“林宇,你们几个先去歇息吧,接下来不必跟着我了。”
林宇拱手应道:“是,侯爷!”
随后,贾玌独自一人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荣国府。
刚进府中,只见林之孝满脸堆笑,脚步匆匆地迎上前来,躬身行礼道:“侯爷,您来了。”
贾玌看向来人,微微颔首,心中暗赞这林之孝在宁荣二府中向来为人低调、沉稳,办事谨慎可靠,是个忠厚的好管家,在红楼梦原文中似乎并未又提及到他们夫妇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随即说道:“嗯,我来拜会一下老太太。”
林之孝连忙直起身子,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忙不迭地说道:“侯爷,老太太正在荣禧堂呢,小的这就带您过去。”
说着,便侧身在前引路,眼神中透着几分殷勤。
贾玌神色从容,跟着林之孝往荣禧堂走去。
贾玌跟着林之孝来到荣禧堂,只见贾母正端坐在榻上,神色安详,身旁的丫鬟们小心伺候着。
贾玌加快脚步走上前,恭敬地行礼道:“老祖宗,孙儿来给您请安了。今日去了玄真观见父亲,外加处理了些事务,故而此时才来拜会您,还望老祖宗莫怪。”
贾母笑着摆摆手,慈爱地说道:“不怪不怪,你这孩子有心了。快过来坐。”
贾玌依言在贾母身旁的椅子上轻轻坐下,微笑着说道:“老祖宗近日身子可好?孙儿在外一直牵挂着您。”
贾母点点头,说道:“好着呢,有这么多孝顺孩子在身边,我这老太婆能不好?”
贾玌陪笑道:“那便是孙儿们的福分了。”
两人又说了些家常话,贾玌心中想着要多陪贾母说些让她开心的事儿,好让老人家心情更舒畅。
贾玌环顾四周,好奇地问道:“老祖宗,怎不见其他几位姐妹和宝玉兄弟他们?”
贾母笑道:“我呀,让他们各自去玩闹了,年轻人嘛,总得有属于自己的热闹,总陪着我这个老婆子,能有什么趣儿。”
这时,一旁的鸳鸯笑着补充道:“三位小姐和宝玉少爷在那后院大花厅呢,正欣赏着您送的礼物,欢喜得很。”
贾玌望向那开口说话之人,只见鸳鸯生得蜂腰削肩,鸭蛋脸,乌油头发,高高的鼻子,两边腮上微微的几点雀斑,虽未在金陵十二钗之列,却也是个模样周正、伶俐乖巧之人。
难怪能馋得贾赦心心念念想要讨她做妾。可这鸳鸯虽是丫鬟,却心性刚烈,借想要服侍贾母为由,坚决不从。
贾玌起身,整了整衣衫,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既然如此,孙儿也想去寻寻他们。许久未曾与族中兄弟姐妹叙旧,正好借此良机好好聚聚,也免得生疏了情分。”
贾母见贾玌如此更是连连点头说好,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巴不得贾玌现在能多与荣国府来往,眼中满是欣慰:“去吧去吧,和该同他们好好玩玩,你啊你,为参军前心系你母亲身体未曾过来走动,参军后又远赴辽东,而今得了空闲,应当如此!”
贾玌再次行礼告退,转身出了荣禧堂。
贾玌出了荣禧堂,便直奔后院大花厅而去。
一路上,府中的景致依旧,只是他的心境却与以往大不相同,倒是多少有些衣锦还乡的味道。
到了大花厅,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贾玌轻咳一声,迈步走了进去。
众人见他来了,纷纷起身相迎。贾宝玉笑着说道:“玌二哥,你可算来了,我们正说着你呢。”
贾玌哈哈一笑,打趣道:“那看来我是来早了,不然躲在门后偷听一会,还能听你们说了什么好坏!哎呀错过错过!”
探春抿嘴笑道:“玌二哥惯会说笑,我们能说您什么坏话,不过是念叨着您在外的见闻,夸您在外头有了大出息,给我们带了这么多稀罕的物件儿。”
惜春直接上前开心的拉着贾玌的手,让贾玌落座,说道:“二哥快坐,莫要打趣啦。”
迎春一脸欣喜,走上前说道:“玌兄弟,你可算来了,我们都盼着呢。”
林黛玉微微侧身,轻声说道:“多谢玌二哥送的礼物,黛玉甚是喜欢,让您费心了。”
林黛玉毕竟跟贾玌到目前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也没有多么的熟络,并且昨夜见面贾玌也不似贾宝玉那边见面就说“这个妹妹我见过”。
贾玌笑着挥挥手看向林黛玉:“你我以兄妹相称何必这般客气。”
众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大花厅里充满了欢乐温馨的气氛。
贾玌目光扫过桌面,看到摆着的棋盘,笑着说道:“这是在下着棋呢?看来我送给迎春姐姐的棋盘与棋谱,是送对人了。不过,这局谁占上风啊?”
探春掩嘴笑道:“这局啊,还未见分晓,二哥来得正巧,不如也来指点一二?”
贾玌摆摆手:“我这棋艺可不精,别给你们添乱了。”
话锋一转,贾玌好奇问道:“不过我不是还送了一副精美的棋盘以及棋子吗?为何不拿出来?可是怕弄坏了,别怕坏了下次弟弟我再送更好的给迎春姐姐!!”
说到这里,贾玌看向迎春。迎春脸上泛起一丝囧意,在她看来人家刚送来的东西没一会就弄丢了,不好意思欲言又止。
贾玌心觉有异,刚要再问,迎春身边的司棋和绣橘对视一眼,神色焦急,最后重重点头,未等迎春开口,便双双跪下,哭着说道:“侯爷,求您为我们小姐做主啊!”
第72章 小惩大诫
“侯爷,求您为我们小姐做主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在场众人皆是一惊。贾宝玉面露惊愕,一时不知如何言语。探春收起笑容,神色凝重,目光在司棋、绣橘和迎春之间来回转动。惜春则轻捂着嘴,满脸的惊诧,迎春却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其他丫鬟们也都慌了神,有的忍不住小声轻呼起来。
林黛玉微微皱眉,目光中透着关切和疑惑。
贾玌并未率先理会司棋、绣橘二人,看向在一旁手足无措、满脸窘迫的迎春,和声问道:“迎春姐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迎春嗫嚅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是眼中满是委屈和无奈。
贾玌见迎春这般模样,心中也明白迎春的性格,遂又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司棋和绣橘,说道:“你们来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低头跪着的司棋咬了咬嘴唇,抬起头带着哭腔说道:“侯爷,小姐她性子软弱,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吭声。您送的那副精美的棋盘和棋子,今早还在小姐房里,我们和小姐去给老太太请安,回来就不见了。
此前小姐的累金凤还被那王嬷嬷偷拿去当了,到现在小头小魔就没个消停。我们问了一圈,也没人承认拿了去。这一想,大概能猜到是谁弄的。”
绣橘也跟着哭诉道:“侯爷,我们小姐平日里就好性儿,从不与人争执。可这也不能平白无故丢了东西呀,求侯爷为小姐做主。”
贾玌听了,面色愈发阴沉,奶奶的,早上送的东西,这才过一个下午就给偷了,真是太岁头上动土啊!
他也明白这王嬷嬷是谁了仗着是迎春的奶妈,再加之迎春年幼丧母,贾赦又没有给过迎春什么痛爱与爱护,邢夫人性格又自私冷漠,导致迎春自小没有疼没人爱,不敢站出来为自己发声,养成了一副木讷,懦弱内敛的性格,更被笑称为“二木头”。
贾玌强压着怒火,说道:“司棋、绣橘,你们先起来。这件事你们做得很好,你们放心,此事我定会处理妥当,不会让迎春姐姐再受这般委屈。”
司棋和绣橘起身,眼中满是期待和感激。
贾玌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迎春,叹息一声说道:“迎春姐姐何必如此这般?你可是主子,哪有主子害怕下人的道理。”
说完,环视了一周,见到那犹如新兵蛋子一样不知如何是好的贾宝玉,微微摇头,便不再说话,而是对着一旁的司棋说道:“你去把林之孝以及那个王嬷嬷叫来,就说本侯我在他们二人有事。”
司棋应了一声,便欲要匆匆去了。
不多时,司棋便带着林之孝和王嬷嬷来到了大花厅。二人先是向贾玌问安,林之孝躬身说道:“侯爷唤我二人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王嬷嬷起初还不知所以,脸上还带着几分不以为意。
贾玌懒得废话,更懒得找什么证据,目光凌厉,直视王嬷嬷,说道:“你就是王嬷嬷吧,你自己做的什么事,心里没点数?”
王嬷嬷心里一慌,却仍嘴硬道:“侯爷,老奴不知您说的是什么。”
贾玌冷哼一声:“迎春姐姐房里的东西接二连三地不见,难道与你无关?偷了东西是藏不住的,莫要逼我亲自动手去查,若让我查到,定砍断你全家手脚,让你全家在街上乞讨为生!”
宝玉脸色发白,探春也微微变色,惜春躲在一旁,林黛玉轻咬嘴唇,眼中满是惊惶。其他丫鬟们更是噤若寒蝉,身子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王嬷嬷 “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求饶道:“侯爷饶命啊,老奴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贾玌神色冷峻,喝道:“既然知道错了,那就老实交代,到底偷了多少东西?”
王嬷嬷可不敢质疑贾玌的话,本就是下人,看着主子给饭吃的,而且自己确实是做了手脚不干净的事儿,更何况贾玌还是一位位高权重的侯爷。
王嬷嬷哆哆嗦嗦地说道:“侯爷,老奴偷拿了小姐的累金凤和您送的棋盘棋子,还有一些首饰……”
说到此处,王嬷嬷当即再次跪地磕头,重重磕头求饶,然后扭头看向迎春,哭喊道:
“小姐啊,老奴是看着您长大的,是喝着老奴的奶才有了今日的您呐,您就帮老奴向侯爷求求情吧,老奴以后再也不敢了,老奴给您磕头了!”
迎春面露难色,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贾玌见到这一幕,这王嬷嬷还想用奶娘的身份压迎春一头,让其放过一马,顿时怒不可遏,当即说道:“林之孝,把你的外衫脱下来一件。”
林之孝不敢违抗,赶忙脱下外衫递给贾玌。
贾玌接过林之孝的外衫包住王嬷嬷的头,说道:“探春、惜春、宝玉、林妹妹你们留在厅内陪着迎春姐姐,剩余各自的丫鬟,全部跟我来。”
众人不敢多言,只得照做。
来到大花亭的庭院外,隔着一堵墙,王嬷嬷的求饶声不断。
王嬷嬷的求饶声愈发凄厉:“侯爷饶命啊,老奴真的知道错了,小姐救命啊...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您就发发善心饶了老奴这一回吧!”
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身子不停地颤抖着,试图挣脱束缚。
“哼!饶你一命??!”
贾玌见一众人都已到齐,便毫不留情,手上用力,在一众丫鬟以及林之孝惊恐的目光中,将的王嬷嬷头颅硬生生拔了下来。头颅连着长长的脊柱,溅射的血液染红了林之孝的外衫。
王嬷嬷那无力支撑的身躯还因为疼痛而抽搐不已。
这一幕将在场的一众丫鬟吓得尖叫连连,有的捂住眼睛,不敢看这恐怖的一幕;有的牙齿打颤,发出 “咯咯” 的声响;还有的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林之孝也胆战心惊,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贾玌面色阴沉,扫视了一眼被吓得魂飞魄散的众人,冷冷说道:“今后若还有人胆敢在府中仗着身份欺压主子,这便是下场!”
丫鬟们噤若寒蝉,连连点头。林之孝强忍着恐惧,颤抖着应道:“侯爷息怒,小的们定会铭记在心,不敢有违。”
出了一口恶气的贾玌也心情平复许多,对着林之孝说道:“你把这个头拿去仆役群房挂着,给一众下人看看,这是就是下场。”
第73章 些许风波
林之孝战战兢兢地站在贾玌面前,身子微微颤抖。
见林之孝还没有动作,
贾玌面色阴沉,将手中包裹着王嬷嬷头颅的血衣扔给林之孝,再次说道:“林之孝,把这个拿去仆役群房挂着,让那些下人都好好看看,这就是手脚不干净的下场!”
林之孝双手颤抖着接过包裹王嬷嬷那连着脊柱的头颅,声音带着颤抖:“侯爷,小的…… 小的明白。”
贾玌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动作利索点,别磨蹭!还有,安排人快些把这里清洗干净!”
林之孝连连点头,额头上冷汗直冒:“是,侯爷,小的这就去。”
只见他双手紧紧抱着包裹,脚步踉跄,仿佛那包裹有千钧之重,每走一步都显得极为艰难。
贾玌转头看向呆立在原地的一众丫鬟,喝道:“都还愣着作甚?回去大花厅伺候各自的主子!”
说完,便率先走向大花厅。
见到这一幕,身后一众丫鬟便小心翼翼地跟在这位侯爷身后。脚步轻缓,不敢出声,不过各个皆是脸色煞白,手脚无力。
进入大花厅,厅内的众人都不知道外面的具体情形,只听着外面一阵求饶与惊呼,便是几声贾玌的呵斥便便没了。
贾宝玉带着几分好奇,忍不住问道:“玌二哥,你究竟是如何处置那偷盗的王嬷嬷的?为何不告知老太太,让老太太来处置?”
贾玌听到这话有些无奈,说道:“这等小事,何须劳烦老太太?不过是一奶妈、仆人,犯了错自然要付出代价。我也不过是小惩大诫一番,让她下辈子长点记性。”
贾宝玉听得云里雾里。
一众丫鬟听见贾玌的话,想起刚刚发声的场景皆是神情难看,面色不好地回到各自主子身边,闭口不言。
这也叫小惩大诫,那真正的大惩是什么呀?
贾玌看向迎春说道:“迎春姐姐,你无需如此害怕。我知晓你性子温和,不愿徒生事端,可我虽算不得有多么顶天立地,但保护自己的姐姐妹妹不受人欺辱还是做得到的。以后莫要如此般怕事,若觉得背后无人撑腰,就来找我,可要记着我是你弟弟,天经地义。”
听到这些话,迎春内心一阵感动,瞬间小脸委屈起来,低声掩面哭泣,倒在探春的怀里。
贾玌见到这情况,又看下其他人说道:“探春、惜春,还有林妹妹也是一样的,如若觉得受了欺辱,无人给你们做主,那就来找我即可。
我自当会为你们讨个公道。再怎么说,你们也是称呼我一声玌二哥,作为哥哥,保护妹妹,自当如此,不惹事也不怕事。”
探春微微点头,眼中满是感激:“多谢二哥。”
惜春连连点头也轻声说道:“有二哥这话,我们心里踏实多了。”
林黛玉轻咬嘴唇,说道:“玌二哥有心了。”
贾玌将话题扯到了迎春的两个丫鬟司棋和绣橘身上,说道:“你们两个这件事情上做的很不错,可惜今日我们未带出银子,明日我叫下人过来给你们。每人赏你们十两银子。”
以后再有这等事情发生,便与我说便是,但是你们两个也要记住了,不可借此生事,拿着鸡毛当令箭,胡乱作为,如果让我知道了,我也不对你们小惩大诫一番。”
司棋和绣橘听到有赏赐,苍白的脸上就好看许多,但听到后面的话,直让他们感到脖子以及后背发凉,赶忙行礼道谢:“多谢侯爷,奴婢们记下了。”
贾玌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正欲再说些什么,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却是鸳鸯面色复杂的带着人过来。
鸳鸯见到厅内众人,行了一礼,说道:“侯爷,各位小姐,老太太有请。”
众人皆是一惊,心中明白此事终究是传到了贾母耳中。
贾玌满不在乎的说道:“既然老太太要见我们,我们这便过去。”
一行人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鸳鸯前往贾母住处。
来到贾母所在的荣禧堂,屋内气氛凝重。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以及贾赦贾琏父子都在,贾母坐在正座上,脸色阴沉。
众人行礼请安后,贾母重重地拍了一下扶手,说道:“这府里如今越发没了规矩!玌哥儿,你行事也太鲁莽了些吧!”
贾玌上前一步,负手而立,面色无表情,但用词却很恭敬地说道:“老太太,孙儿也是为了给迎春姐姐讨个公道。那王嬷嬷手脚不干净,屡次欺负迎春姐姐,孙儿实在忍无可忍,何错之有?”
贾母脸色变了变,见贾玌昂首挺胸,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一时有些语塞,想到贾玌如今的权势,再看其现在的态度,似乎他这孙儿...
气氛瞬间有些凝重。
贾母语气微微放缓看向贾玌叹气:“即便如此,也不该如此狠绝,传出去,咱们贾府的名声可不好听。”
贾玌见贾母没再给他摆谱,脸上也慢慢恢复往日那般恭敬与微笑,笑话,贾玌又不是靠着贾母吃饭,如果真想用那些可笑的规矩与无厘头的理由来拿捏贾玌,那只能说贾母捏到钢板了。
迎春见贾玌被贾母如此问责,本就忐忑的心突然一横,一脸倔强的看着贾母上前说道:“老太太,这件事情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平日里太过软弱,没有管束好下人,也不会出这档子事,让您烦心了。”
贾母看了一眼迎春,心中也是松了口气,同时又为迎春能够站出来担责任有些惊讶,叹气道:“你这孩子,就是太好性儿了。”
别说贾母了就是在座的其余人今日都对迎春刮目相看起来,这可不似她的性子能做出来的事,倒是很好的给贾母一个台阶下。
探春见此情形,趁机说道:“老太太,迎春姐姐此番也是知晓错处了,往后定会多加注意。玌二哥也是一心为了咱们府里着想,这出发点总是好的。”
惜春也小声附和:“是呀,老太太,这次就饶过他们吧。”
贾宝玉在一旁默默不语,神色间透着几分不安,感觉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自家玌二哥做的事绝不像之前说的那般小惩大诫...
第74章
“我的意思并非是要追究谁的过错,玌哥儿此举本心是对的,只是手段过激了些。那王嬷嬷再如何,也是迎春的奶妈子,玌哥儿你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了,终归不太合适。”
贾母有些无奈的说道。
这句话一出,听到的迎春、探春、惜春,以及林黛玉、贾宝玉等人纷纷有些不可置信。
迎春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说道:“杀…… 杀了?”
探春也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贾玌。
惜春则是倒吸一口凉气,吓得愣在原地。
林黛玉用帕子捂住嘴,眼中满是震惊。
贾宝玉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强压心中的凉意说道:“玌二哥,你不是说小惩大诫一番就行了嘛,怎地还出了人命了!”
见贾宝玉这副样子,贾玌起了逗他的心思,阴恻恻的说道:“是呀,宝兄弟,我不也说了吗,让她下辈子长点记性。我寻思着也没说错啊!”
贾宝玉听了,脸色愈发苍白,结结巴巴地说:“二哥,你…… 你这也太吓人了,人命关天啊。”
见到自家儿子被如此吓唬得这副样子,王夫人急忙站出来说道:“即便如此,玌哥儿也不该这般心狠手辣,若是让外人知晓了,还不知要如何编排咱们贾府!”
王熙凤在一旁察言观色,未敢轻易开口。
贾玌却不以为然,看向王夫人说道:“二太太多虑了,如果外边有谁以此事编排咱们贾府,那就让他尽管来与我讲,我去跟他讲讲道理,看看他还敢不敢?!”
众人听了贾玌这番话,又是一阵心惊。
贾母皱起眉头,说道:“玌哥儿,不可这般张狂,莫要再惹出更多是非。”
贾玌回道:“老太太,可别怪孙儿啊,孙儿我呢刚在辽东回来不久,这心中煞气还未消完,做事肯定要过激些。”
贾母神色一怔,叹气道:“你这孩子,在辽东经历战事,竟染了这般煞气。但这贾府终究不同战场,行事还需多些思量。”
贾玌微微低头,说道:“老太太教训的是,孙儿日后会注意。”
贾母沉思片刻,终是说道:“罢了,此次便不再说了。只是往后行事都需多思量,莫要再这般冲动鲁莽,多与我这老婆子说道说道也不差。”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齐声应道:“多谢老太太。”
随后,贾母又看向迎春,眼中满是疼惜:“迎春啊,往后可莫要这般软弱,有什么委屈尽管说与我听。”
迎春点点头,轻声说道:“是,老太太。”
接着,贾母转头看向邢夫人和贾赦,神色略带不满地说道:
“你们这做父母的,也该多关心关心孩子,莫要整日只知自己享乐,对儿女不管不顾。迎春受了这般委屈,你们竟也毫无察觉,当真让我失望!”
邢夫人和贾赦面露惭色,赶忙应道:“老太太教训的是,儿媳(儿子)日后定会注意。”
贾母接着说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众人行礼后,陆续离开荣禧堂。
出了荣禧堂,贾赦狠狠地瞪了迎春一眼,然后转头向贾玌说道:“玌哥儿,以后再有这等小事就不必过多操心啦,我们既然是迎春父母,自当会为迎春着想,没必要闹到老太太那边去!”
贾玌微微拱手,面带微笑地说道:“大老爷,您和大太太或许有自己的考量。只是此次迎春姐姐受了这般委屈,侄儿实在是看不过去,这才惊动了老太太。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贾赦见贾玌说的如此委婉,嗯了一声便拂袖而去。身后邢夫人脸色不好,也快步跟着离开。
迎春站在一旁,眼眶微红,低声说道:“玌兄弟,都是我不好,给你添麻烦了。”
贾玌看着迎春,安慰道:“迎春姐姐,莫说这般见外的话,只要有我在,定不会让人再欺辱你。”
探春走过来,拉着迎春的手说道:“姐姐别往心里去,二哥也是为了你好。”
惜春也跟着点头:“就是就是。”
...
回到了宁国府会芳园,白芷便匆匆来向贾梁氏通报。
“姨奶奶,玌二爷回来了。”
“哦?这么快就回来了。”
贾梁氏抬眼望去,便见贾玌带着瑞雪跟晴雯一起来走了进来。
贾梁氏一见到主角,便说道:“听说你在荣国府干了那档子事儿?”
贾玌微微行礼,回道:“母亲,孩儿也是为了迎春姐姐讨个公道。那王嬷嬷着实过分,我实在忍无可忍。”
贾梁氏皱了皱眉,说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如此冲动,杀了那王嬷嬷,这事儿传出去总归不好听。”
贾玌见贾梁氏有些想太多了,安慰说道:“母亲,我在辽东见惯了生死,实在见不得迎春姐姐受那等委屈。若不立威,府中恶奴恐会更加张狂,再说了,不过杀了一恶奴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只要我想,杀光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贾梁氏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只盼着别再生出什么乱子。你往后行事,还是得多加斟酌。”
“孩儿记住了,让母亲担忧,是孩儿的不是,对了,今日我见着父亲了。”
贾梁氏神色一紧,忙问道:“你父亲?他可说了什么?”
“父亲倒没说太多,就是气色没曾经那般好了。嗯...一个月后在咱们乔迁侯府,父亲说给会回来。”
见贾梁氏似乎心情有些复杂,贾玌也没有多说什么,况且有些事情也没必要说给贾梁氏知道。
不过,倒是蛮好奇当初的母亲和贾敬是如何走到一起的,更重要的是母亲居然在生下自己后还没有选择去找贾敬,而是选择自己一个人带。
第75章 指挥使黄兴
巳时,锦衣卫指挥使衙门前
“侯爷,到了!”
马夫阿福掀开帘子向贾玌说道。
贾玌微微颔首,迈步下了马车。
抬眼望去,只见那锦衣卫指挥使衙门的朱红色大门紧闭,门前两座石狮子威风凛凛,门口两侧站着四名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个个神色肃穆,让人望而生畏。
贾玌整了整衣衫,向前走去。紧跟其后的林宇紧跟其后赶忙上前,向其中一名锦衣卫拱手行礼道:“这位兄弟,我家侯爷神武侯贾玌求见指挥使黄大人,烦请通报一声。”
那锦衣卫目光如电,迅速扫了一眼林宇身后的贾玌,见贾玌身着一袭华丽的锦袍,腰束玉带,头戴紫金冠甚是英武不凡。
他微微眯了眯眼,神色稍缓,说道:“在此稍候。”
说罢,转身快步走进衙门内。
贾玌神色镇定自若,负手而立,目光却在观察着这锦衣卫指挥使衙门的布局。
不多时,那名锦衣卫去而复返,恭敬的说道:“侯爷,指挥使有请侯爷。”
贾玌微微颔首,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大门。一进衙门,便能感受到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庭院深深,青石铺就的道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树木,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贾玌微微点头,迈步走进衙门。一进大门,便能感受到此处的庄严肃穆,院落宽敞,布置规整。沿着青石铺就的道路前行,穿过几道回廊,路过一间间房舍,只见不时有锦衣卫武士穿梭其中。
终于来到正厅,只见黄兴正端坐在案前,年约不过四十,一身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目光犀利。
贾玌哈哈大笑上前拱手行礼,说道:“黄大人,突然造访,还望大人莫怪。”
黄兴起身还礼,笑道:“贾侯爷客气了,来来来,快请坐。”
见贾玌坐下后,黄兴便率先开口:“自那日庆功宴,侯爷风采至今仍令黄某印象深刻啊,本欲想着找个时间给贾侯爷下拜帖多多交流,不料倒是贾侯爷先来寻我,难怪今早这衙门内有喜鹊光临。”
凯旋之时,在皇宫内的庆功宴内锦衣卫指挥使黄兴便与贾玌多有交流。彼时,贾玌战功赫赫,意气风发,黄兴对其赞赏有加。
更何况黄兴与贾玌本就同属庆武帝信任之人,再过不久贾玌就统领京营中新建的神策营都指挥使,大权在握,黄兴也乐意跟贾玌多多打好关系,指不定什么时候大家都能帮一把,如今贾玌主动前来拜访,想必就是一个机会。
贾玌拱手笑道:“黄大人谬赞了,能得大人惦念,实乃贾某之幸。只是今日贸然来访,还真怕打扰黄大人您啊。”
黄兴爽朗地大笑道:“侯爷这是哪里话,您能来,我这衙门都蓬荜生辉。倒是不知侯爷今日所为何事?”
神色略微凝重地说道:“黄大人,今日贸然前来,实是有事相托。”
黄兴挑了挑眉,这机会、这人脉不就这样来了吗,说道:“侯爷但说无妨,不怕你开口,就怕你不开口。我这心里呀,早就等着侯爷您来找我呢。
咱们同朝为官,本就该相互帮衬。侯爷有事,我黄某定当全力相助。。”
贾玌深吸一口气,有些烦闷的诉苦,说道:“黄大人,您是有所不知啊!昨日,我府中一位姐姐竟遭恶奴偷盗家中财物,这恶奴仗着是我那姐姐的奶妈,屡次为之,更是奴大欺主,实在可恶。
我寻思着,这或许并非个例,对待自家主子都这般无法无天,这要是在了外边,那不得翻了天咯。
故想拜托黄大人帮忙调查一番,看看宁荣二府中是否还有其他人做了这等奴大欺主、贪污舞弊或是伤天害理之事。”
黄兴闻言,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看向贾玌,说道:“侯爷,实不相瞒,此前宁荣二府所涉奴仆的一些荒唐之事,皆有记录在案。”
贾玌一听,眼中露出夸张的惊讶之色,连忙说道:“竟还真有此事?我原以为只是我府上个别恶奴胆大包天,做出这等荒唐之事,没想到竟然早有记录在案!
真是气煞我也,黄大人,还望您能给我细细道来啊。”
贾玌倒是一点也不惊讶,锦衣卫的力量,说实在的他们要是想知道今日甚至是明日宁荣二府要做什么、要吃什么都可以根据现有的情报推算出来。
区区一些见不得光的玩意,还真瞒不了锦衣卫,更何况还是之后要被抄家的宁荣二府。
黄兴安抚道:“侯爷莫急,我这就安排人手将相关事宜整理收集,最快今日晚上,最迟明日,定会将整理好的材料送到宁国府内,届时侯爷自可明了。”
‘办这点事情也要晚上才给我!老哥,你不像是个忠厚人呐!’贾玌看着黄兴那满是笑容的脸,心中暗自腹诽。
贾玌强压下心头的其他想法,面上仍笑容满面的客气说道:“那就有劳黄大人费心了,贾某在府中静候佳音。”
黄兴抱拳道:“既如此,贾侯爷,黄某眼下有要事亟待处理,就不多留您啦。”
贾玌回礼道:“黄大人请便,贾某就先行告辞了。”
说罢,贾玌转身带着林宇离开。
...
“黄兴,你说这贾玌是否真的全身心的选择支持朕呢”
黄兴恭敬地回道:“陛下,依臣之见,神武侯此人目前来看,确实为陛下立下不少功劳,但其年纪虽小,却也是心思深沉,还需多加观察。”
“嗯,朕也有此顾虑,可调查清楚他与贾敬相见那日到底说了些什么话吗!”
黄兴微微低头,面露难色道:“陛下,此事臣已派人去查,只是那日神武侯做事颇为谨慎,安排亲卫守在外边,一时之间还未查出确切消息。
只知道其父子二人起先是经过一番争执,最后似乎达成共识似的。但请陛下放心,臣定会加紧追查,定不辜负陛下所托。”
皇帝皱了皱眉,神色不悦道:“朕给你时间,务必尽快弄清楚,朕不想有任何隐患存在。”
黄兴连忙应道:“是,陛下,臣定当竭尽全力。”
“不过陛下,不知神武侯所需要的那些案牍,是否需要全部交出?”
皇帝满不在乎地说道:“给吧。那些不过是些可有可无的东西罢了。”
黄兴应道:“遵旨,陛下。臣这就去安排。”
黄兴稍作犹豫,脸上浮现出一抹凝重之色,接着说道:“陛下,臣还有一事想要禀报,亦是关于贾府之事。”
皇帝抬了抬眼,目光中透着威严,说道:
“讲...”
第76章 掀桌
夜晚,贾家宗祠中灯火通明,跳跃的烛火让屋内光影交错,影影绰绰。高大的牌位依次排列,庄重而肃穆的气息弥漫其间。
贾玌静静地伫立在宗祠中央,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牌位,心中如潮水般思绪万千。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原来是两道人影匆匆走来,带起的风掀起了窗幔,也打断了贾玌那纷繁复杂的思绪。
“何该如此!大丈夫何必如此优柔寡断!”
回过神来的贾玌双目坚定,整个人气质犹如即将出鞘的利剑,散发着无畏的锋芒。
“贾家,只能有一个声音!”
...
“玌兄弟叫我们来自这宗祠可是有什么好事要说啊?” 贾珍父子走进宗祠,率先开口询问的正是贾珍,往常这个时候,他本应是在酒足饭饱之后行那荒淫之事。
贾玌此刻毫无心情应付,脸上一片漠然,面无表情地说道:“珍大哥莫急,先等荣国府的诸位长辈到了再说,此事非同小可,极为重大,必须需大伙一同商议,方能定夺。”
不多时,贾母在贾赦、贾政、贾琏的簇拥下匆匆赶来。
贾琏率先开口道:“玌兄弟,怎的这般晚了还把我们叫到宗祠来?究竟所为何事,这般急切?”
不等贾母等人再开口,贾玌便神色漠然地环视众人,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说道:“各位,烦请先看看桌上这些东西。”
众人闻言,纷纷拿起桌上的证据仔细翻看。随着阅读的深入,他们的脸色越发涨红,愤怒的情绪在眼中燃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贾玌待众人看完,语气冷厉地说道:“今日召集大家来此,实是因为咱们贾家已然出了大问题。
宁荣二府的赖家,还有那诸多吃里扒外的恶奴,他们肆无忌惮,中饱私囊,贪墨了贾家不计其数的财产。
更是可恶的是,他们仗着贾家的威名在外胡作非为,逼得无辜之人丢了性命。”
贾母气得浑身颤抖,手掌用力地拍在桌子上,怒喝道:“这简直是无法无天!这群恶奴,竟如此胆大包天,全然不把贾家放在眼里!”
众人皆气愤不已,贾赦咬牙切齿道:“定不能轻饶了这些恶奴,单单一个两个赖管家就贪墨了近百万银两之多,必须严惩,以正家风!”
实际上赖家更多的是借助贾家的威名,在外头便宜行事赚的钱,不过即便如此也在二府内贪墨的银两也有几十万两之多。
贾政也满脸怒容,说道:“此事必须彻查清楚,追回损失,给家族一个交代。”
贾珍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没想到自己底下的管家居然有这等本事在自家吃了那么多银两。
“自家出了那么大的鬼都不知道,真不明白你们是如何管家的,饭白吃了?!”
贾玌那冷漠且充满斥责意味的声音,犹如一道凛冽的寒风,直直地传入了一众人的耳中。
众人皆是一愣,贾赦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说道:“玌哥儿,你这话说的!难不成这全是我们的错?”
“难道是我的错吗!?是不是我不应该将这些摆在诸位面前,这样诸位就没有错了!!?”
贾玌怒目而视,额头上青筋暴起,声音也因愤怒而变得有些颤抖。
“是不是?!说啊”
贾玌的这番话让宗祠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众人愣在原地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贾母见状,赶忙出来打圆场:“都别吵了,如今不是互相指责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想想怎么解决这桩麻烦事。”
贾赦嗯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再说话,不过惊疑不定的眼神中却是流露出精光闪过。
贾政则紧锁眉头,沉思片刻后说道:“玌哥儿说的虽有些过激,但也不无道理。我们确实疏忽了对下人的管理,才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
贾珍附和道:“是呀,如今说这些也无济于事,还是商量个对策要紧。”
贾玌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今夜你们通知衙门一起先将赖家的人以及那些手脚不干净的全部控制起来,分开审讯,再派人清查账目,务必把他们贪墨的财物都追回来。”
贾玌扫了众人一眼,再次说道:“总之今夜必须要将他们全部绳之以法。这件事情不难,用点心即可做到。”
说完,贾玌背过身去,不愿再看他们那愚蠢的眼神,负手而立,说道:
“此前我跟你们讲过,接下来陛下会新建一营,名为神策营。而我将担任这一营的都指挥使,掌管军权。
届时我将身居高位,必定会有更多人窥探我的位置,我身为贾家人,跟宁荣二府肯定有着脱不开的关系,我不希望因为这点破事而连累到我的仕途。
我只能说,如果今夜这件事情还处理不好,甚至还出现这等情况,那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众人听了贾玌这番话,心中皆是一凛。
是啊,眼前的这个自家后辈,可是大庆军功封爵的神武侯,但其年轻的面容总是给他们带来欺骗性,总是以为眼前之人还是两年半前的贾玌没什么两样。
“我们贾家能够重掌军权有多么不易想必你们比我还要清楚!我甚至可以毫不客气的讲,之后的我就是贾家的门面。
但是你们似乎一直还在把我当做未经世事的娃娃,自个不愿意面对现实。
你们该作何选择,你们都自己想想,当然如果认为我不够格的,请站出来说话!”
在座的六人都是能在贾家当家做主之人,当然能力上是可能有些...,但是身份上都是完全够格的,对于贾家的处境,以及别人对待贾家的态度,或多或少都能感觉出来。
贾母神色凝重,眼皮急跳,最终抿了抿嘴缓缓说道:“玌哥儿,莫要动怒,老身明白你的苦心,贾家上下定会全力支持你。
原以为,原以为你还需些时日才能挑起这家族的大梁,老身是真没想到啊,我居然会如此看走眼,玌哥儿,原来你一直都有自己的想法以及打算。”
贾母苦笑着摇了摇头,自然明白前面的话是说给她这个老婆子听得,至于政儿、赦儿等乃至其他后辈,估计玌哥儿从未把他们放在眼里吧!!!
有了贾母带头,贾赦赶忙表态:“玌儿,叔伯们岂会不知轻重,今夜之事定当办好,绝不会给你拖后腿。”
看向贾玌的眼神不似之前那般浑浊,而是多了几分清明与郑重,似乎又有种不一样的感觉流露出来。
贾政也说道:“玌哥儿,我们深知此事关乎家族荣辱,定当谨慎行事。”
贾珍说道:“一切全凭玌兄弟吩咐。”
贾琏贾蓉二人僵在原地两眼放光地看着贾玌,他们的目光中满是震惊,似乎对贾玌今日的强硬与果决感到难以置信,但同时又好像从中渐渐有所明悟...
贾玌冷哼一声,目光如电般扫过众人,说道:“好,那便看你们的行动。”
说罢,转身大步离开宗祠。
众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潮起伏最后面面相觑。
贾家——变天啦!
第77章 抄家
贾玌转身大步离开宗祠后,宗祠内的众人都有些发愣。
似乎还未从方才的紧张气氛中回过神来。他们望着贾玌离去的方向,许久都没有动静。
贾母最先打破了沉默,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孩子,打小就不是个金鳞池中的寻常人物。他自始至终都有自己的想法和做法。今后若是有什么大事,都叫上玌哥儿一起参考参考,不可再胡来了。”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贾赦忙不迭地应道:“母亲所言甚是,往后咱们确实得多听听玌儿的主意,免得再像今日这般陷入如此糊涂的局面。”
贾政也深以为然地附和道:“此次若不是玌哥儿用心调查,恐怕此事不知还要到何年何月才发现,家中的损失也将愈发不可收拾。”
贾珍紧接着感慨道:“往后咱们可都得仰仗玌兄弟了,有他在,咱们贾家或许能迎来新的转机。”
贾母又似泄了口气,整个人轻松了不少,但又似乎有些茫然,她接着说道:“我等必然是要支持玌儿的。你们日后行事都要谨慎,万不可拖累了他。”
众人再次纷纷称是。
贾赦皱着眉头,双手抱在胸前,说道:“依我看,我带人去兵马司,调些人手来协助。” 说着,还用力地挥了挥衣袖,一脸的气愤。
贾政轻抚下巴,神色严肃,道:“那我去衙门,与官府沟通好此事。” 边说边微微颔首。
贾琏急忙向前一步说道:“我去统计那些被假威名迫害的人,还有受害的情况。”
贾蓉也不甘示弱,挺起胸膛,大声说道:“那我先把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人的名单整理出来。” 说完,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贾母点头道:“好,都行动起来,今日务必把那些人都处理妥当。该遣散的遣散,该送官府的送官府。还有那些被迫害的,都要一一补偿,不能坏了咱们贾家的名声。”
...
翌日一早,荣国府内...
“平儿,”
王熙凤斜倚在榻上,蛾眉紧蹙,手中的帕子绞来绞去,“那没良心的死鬼,昨晚一晚都没回家,又跑哪里混去了?”
平儿忙走上前,轻声回道:“二奶奶,我也不知呢,二爷确实一夜未归。不只是二爷,就连大老爷和二老爷也都没回来。”
王熙凤猛地坐直身子,瞪大了眼睛,提高了声调:“这是闹哪出?怎么都一晚上没个影儿?”
平儿小心翼翼地说道:“二奶奶,只知道昨天晚上,侯爷派人来请了老太太,还有二位老爷和二爷一起去了宁国府,后来老太太回来了,其余人都不见回来。”
王熙凤咬了咬嘴唇,眼珠转了几转,冷哼一声道:“这定是有什么大事,不然怎会如此?莫不是又捅了什么娄子?”
平儿宽慰道:“二奶奶莫急,兴许是有要紧的家族事务要处理,等二爷回来便知晓了。”
王熙凤撇撇嘴,“我能不急?这没个准信儿,心里头总不踏实。你再去打听打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平儿应了声 “是”,便转身出去打听消息了。
...
“太太,蓉大奶奶请来请安了。”
尤氏听到银蝶儿的通报,便在屋中等候。当秦可卿踏入房门,尤氏抬眼望去,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可卿,你来了。”
秦可卿微微欠身行礼,柔声道:“给太太请安。”
尤氏忙抬手示意:“快起来,快起来。”
秦可卿站直身子,抬眸看向尤氏,轻声问道:“太太今日看起来神色不佳,可是昨夜没休息好?”
尤氏轻叹了口气,说道:“哎,昨夜这府里闹腾得厉害,我这心里呀,一直不踏实。”
秦可卿若有所思,面露关切走近尤氏问道:“太太,究竟发生何事让您如此忧心?”
氏轻叹了口气,左右看了看,说道:“昨夜咱们贾家出了大事,侯爷突然召集众人在宗祠商议。
听说是要整治那些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好像赖家这些年借着贾家的名声,在外面大肆敛财,中饱私囊,还欺压百姓,惹出了不少祸事。如今被侯爷发现,便在昨夜召集众人商议如何处置。”
秦可卿心中一惊,眉头紧蹙,忙问道:“竟如此严重?难怪这府中今日怎的感觉有些异样?似乎仆人少了许多。”
尤氏皱着眉头说道:“可不严重嘛!如今蓉哥儿、琏二爷,还有各位老爷都在衙门或者赖家忙着审问呢,盘算着这些年到底被贪墨了多少银两,咱们家又损失了多少。”
秦可卿沉吟片刻,说道:“这事儿确实棘手,也不知最终能追回多少损失。”
正说着,一丫鬟匆匆跑进屋内,神色焦急地说道:“太太,奶奶,刚传来消息,说老爷们和大爷们都回来了,将查抄赖家的财物都搬到宗祠了,现在召集大家一起过去呢。”
尤氏与秦可卿闻言,忙起身往宗祠赶去。
到了宗祠,只见众人皆已在场,贾玌也在其中。
贾链走上前说道:“此番彻查赖家以及那些吃里扒外的家奴,共计一百多人。总共贪墨银两约有一百来万,其中赖家所贪墨的银两就接近几十万之多。”
众人听闻,皆是一惊。
王熙凤心中暗暗心惊,她常年管着荣国府,荣国府内现银充其量也不过十万,没想到一个奴仆之家竟有如此巨额财富。
贾蓉接着说道:“这赖家平日里放着高额利贷,害得不少人家破人亡。更是借着贾家的名义,犯了大忌...还强占民田,逼得百姓流离失所。更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在座之人听了,皆是暗暗心惊。
贾母更是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前方那些财物说道:“这群恶奴,竟敢如此胡作非为,还借着我贾家的名义!简直是无法无天!”
“名声至关重要,拿出些钱财,安抚那些被赖家欺压的百姓,挽回咱们贾家的名声。再者,对于那些手脚不干净的的家奴,也需严惩,以儆效尤。”
第78章 圣旨
贾母发完话后,众人皆沉默不语,心中各有所思。
王熙凤见气氛凝重,当即站出来,脸上带着非常认同的神情,脆生生说道:
“老太太说的可太对了!该赔的那自然是得赔,可不能坏了咱们贾家的名声。至于那剩余的银子呀,不如就尽数归入公中才好呢。
这府里的开销可大着呢,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也好为府里早做些打算呀,老祖宗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荣国府中经过这些年的折腾,早已是入不敷出,如今有了这笔银子,可谓是能填了这么一个窟窿,也能让她在管家中少些捉襟见肘的尴尬。
偌大的荣府需要放印子钱来维持花销,实在是让人贻笑大方,这让王熙凤可是能好好喘口气了。
贾赦皱了皱眉头,说道:“这府里一下子抄了那么多仆人,如今下人少了许多,可还得补充才是。”
贾琏附和道:“父亲说得在理,这府中事务繁杂,没了人手可不行。”
贾母一脸疲蓉,摆了摆手说道:“如今两府当家的是凤丫头和可卿,既然如此,那这事就交给你们两吧,我老了,也懒得理了。至于两府大总管的位置,你们也看着挑选。”
王熙凤赶忙说道:“多谢老太太信任,只是这挑选人手可得仔细着些,万不可再让那起子心怀不轨的混进来。”
秦可卿向前一步,恭顺地说道:“老太太尽管安心将此事交予孙媳与二婶子,孙媳定当尽心尽力,不辱使命。只是这新补人手之事,还需二婶子多多提点。”
王熙凤轻笑一声,说道:“可卿妹妹说的哪里话,咱们姐妹齐心,定能把这事儿办得妥妥当当。”
贾蓉一脸钦佩,即便身心疲惫,可看向贾玌的眼神却是与众不同。
“亏得玌二叔明察秋毫,若不是您及早察觉,咱们两府怕是要被那些蛀虫给掏空了。”
贾珍也甚是赞同的点头道:“是啊,这次可真是惊险,以后咱们都得多长几个心眼。”
如今的宁国府可是他当家,抄了那么多钱,可以说这其中一大半也是归他的,这一笔不菲的财富也足以让他在府中的日子更...嘿嘿!
想到这里不由情不自禁的暗笑几声,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扬,淫荡之相显露而出。
贾玌神色从容,向前一步说道:“所谓可一不可在二,抄家之举虽获财,然亦伤元气,当以此为鉴,严管家仆,重振家风,我不希望在听到这样荒唐的事情发声,居然别家仆贪墨百万银两而不自知!”
即便彻夜未眠,疲态尽显,但贾珍仍一脸春风得意,说道:“玌兄弟且放心,我..”
话未说完,当即外面有一家奴匆匆走入,说道:“老太太,珍大爷,门外来了位宫里的太监,说一会要传圣旨。”
贾母一听,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忙将目光投向贾玌,神色难看:“玌哥儿,莫不是咱们府里这丑事儿传到宫里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贾玌眉头一挑,诧异地望向贾母,心中不禁有些无语:真当皇帝如此清闲,还是把自家想得太过重要?就为这点事降旨?
“此事莫慌,切莫自乱阵脚,咱们先去准备准备接旨之事,无论如何,总要面对,圣旨不是尔等能随意揣摩的。”
在场众人听了贾玌的话,心下稍安,忙随着贾玌往正厅走去。
众人皆是回到正厅,迅速命人摆上了香案,大开中门,由于此前贾母不好的猜测,个个皆是心神不宁。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六宫太监夏守忠至檐前下马,满面笑容,走至厅上,南面而立,地站在厅中,手中拿着明黄的圣旨。
夏守忠尖声说道:“圣旨到,贾家众人接旨!”
众人连忙跪地行礼。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
昨夜当晚,贾元春所居的女史住所中...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也不知家中如今是何模样,我这心里总是牵挂着。”
贾元春轻蹙眉头,望向天上那轮满月眼中满是思念,缓缓开口。
身旁的抱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小姐,您莫要太过忧心,家中想来一切顺遂。”
贾元春回眸望向抱琴,只见她生得一张鹅蛋脸,眉如远黛,眼似秋波,只是如今在这深宫之中,那双眼眸中的灵动光彩已被消磨大半,显得有些黯淡无神。
进宫真的好吗?!
贾元春想起这些年来所过的种种,若不是自己低调内敛,再加上乃荣国府之后的身份,宫中的人都略微给些薄面,但仍旧需要提心吊胆的。
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这看似荣华的宫廷生活,实则如履薄冰。每日的勾心斗角,让人心力交瘁。
虽有锦衣玉食,却难觅真心笑颜。自己在这深宫内苑,如同囚鸟一般,失去了自由与快乐。
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也不知自己的付出能否为家族带来真正的——荣耀与安宁。
想到此处,贾元春不禁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中的愁绪愈发浓重。
“不知家中姐妹们可曾有了长进,但愿她们都能平安顺遂。”
同为家族女眷,贾元春深知女子们的命运,但愿她们都能找到...不,应该说但愿家中都能给她们觅得如意郎君,婚姻美满,不似我这般...
抱琴笑言:“小姐放心,此前家中书信曾言,迎春小姐愈发温柔娴静,探春小姐更是才情出众,惜春小姐作画的技艺也日益精湛。”
抱琴接着说道:“还有宝玉少爷,依旧天真烂漫,颇得众人喜爱。”
贾元春抿嘴一笑,想起小时候照顾宝玉时的场景,心情也不免好了许多:“宝玉那孩子,生性活泼,就怕他太过顽皮,惹出祸端。”
抱琴捂嘴轻笑:“小姐多虑了,有老太太和老爷太太们照看着,不会有事的。”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太上皇圣旨到!”
第79章 双帝争女
贾元春身子一颤,神色瞬间紧张,回过神来赶紧整理自身穿戴及容貌,一边说道:“这太上皇的圣旨究竟所为何事,居然会来到这女史住所来颁布?”
抱琴也是满脸的不解:“小姐,莫急,咱们且一同随其他女史前去接旨,听听是何旨意。”
贾元春深吸一口气,使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带着抱琴匆匆出门接旨。
见女史所内的人以及贾元春皆来齐了,冯保展开太上皇的圣旨,高声宣读起来:“奉天承运太上皇,敕曰:
孤虽逊位,心仍系天下。今贾家之女元春 ,秀慧端庄,贤良淑德,孤心甚悦。特封其为德妃,入居后宫,以伴孤侧。
望...”
“陛下驾到!!!”
这一声嘹亮而又尖锐的高呼让在场众人皆惊,冯保的宣读也戛然而止。
只见当今皇帝庆武帝龙行虎步而来,面无表情。太上皇的旨意被中途打断,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诡异。
本就因为接旨而跪地的贾元春与众人赶忙调转方向行礼,心中却更是惶恐不安,在宫中之人没有多少傻子,都是多少有些本事与智慧在身,自然明白当今陛下与太上皇之间的不合。
贾元春更是心惊胆战,皆因为此前太上皇圣旨中可是明确提到她,要封她为德妃,陪伴太上皇左右,现在却...。
贾元春清楚的明白自身有可能已经莫名其妙的卷入到这两位至尊争斗的旋涡之中。
此刻,她的额头已布满细密的汗珠,脸色煞白,心跳如鼓,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但她努力保持着表面的镇定,不让自己的恐惧流露出来。
“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冷冷地扫了一眼冯保手中的圣旨,又看向跪地的一众人,在夏守忠的暗示下看向贾元春,目光深邃难测,并未让众人平身。
此刻的冯保手持太上皇圣旨,跪也不是,站也不是,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最终在庆武帝强大气势的压迫,赶忙下跪叩拜:“奴才冯保,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庆武帝依旧沉默不语,空气仿佛凝固一般,一众人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良久,庆武帝才转头向身边的夏守忠说道:“宣旨。”
夏守忠赶忙应道:“是,陛下。”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朕惟乾坤定位,道协于阴阳;内外有章,治隆于家国。咨尔贾氏元春,毓秀名门,禀资敏慧,贤孝才德,久着宫闱。
自入宫以来,恪尽职守,勤慎有加,协理后宫事务,悉心侍奉朕躬,功绩显着,朕心甚慰。
今特晋封尔为凤藻宫尚书,加封 贤 妃,赐居凤藻宫,以彰尔之贤能,显朕之隆恩。望尔秉持恭顺,益加勤谨,佐助皇后,整肃宫闱,和睦众嫔,为六宫之表率,勿负朕之期望。钦此。”
此旨一出,在场众人皆震惊不已。
贾元春心头一颤,她此刻早已被这两道圣旨震惊得跪地不起,甚至没有任何反应。
双帝争妃!!!
即便翻阅史书也是独一份的存在,不知这突如其来的册封是福是祸。
直到夏守忠提醒道:“贤妃娘娘,还不快起来接旨谢恩。”
贾元春这才恍然大悟,当即叩头谢道:“臣妾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即欲要双手接过圣旨,突然...
“慢着!”
一道浑厚声音自远处传来。
宫中尽是女眷以及太监,能有如此浑厚的男性嗓音显而易见——太上皇!
众人再是一惊,纷纷循声望去。
只见太上皇在一众太监宫女的簇拥下,缓缓走来。他面色阴沉,目光直直地落在庆武帝身上。
庆武帝却面带笑意,只是那笑意中隐隐透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意味,却又并非那般明显。他朝着太上皇微微躬身行礼,从容说道:“儿臣拜见父皇。”
太上皇冷哼一声,面色阴沉如水,怒声道:“皇帝,你这究竟是何意?孤的旨意尚未宣读完,你便急着封妃,难道当真不将孤放在眼中?”
庆武帝依旧噙着那抹似有若无的笑,缓缓说道:“父皇息怒,儿臣此举实是为了后宫的安稳考量,更是为了大庆的江山社稷着想。贾元春贤良淑德,秀外慧中,如此女子,理应受封。”
太上皇怒不可遏,暴喝道:“荒唐至极!孤早已先下旨封她为德妃,让其陪伴孤左右,你竟敢公然违抗孤的旨意!实乃不孝之道也,也敢称为大庆的社稷为想,孤当初真是瞎了眼将皇位传与你手中!!!”
贾元春跪在地上,娇躯颤抖如筛糠,脑中一片空白,本欲举着接旨的双手此刻紧紧地贴在地上,整个人五体投地跪服,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棘手的局面。
一旁的抱琴也是脸色煞白,冷汗直冒,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心中满是惊恐与担忧。她紧紧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只是用余光焦急地看向自家小姐贾元春,心里默默祈祷着。
这时,夏守忠以及跟随庆武帝前来的等人见双帝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极点,皆吓得面无人色,噗通跪地,头紧紧贴地,不敢有丝毫抬头的举动。
从冯保宣读圣旨跪到现在的其余人都是一阵麻木,身体早已僵硬,却不敢有丝毫动弹,只觉得这宫廷的风云变幻实在令人胆战心惊。
但也让人直呼——精彩!!!
殿中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庆武帝寸步不让,脸上笑容不减,直接抛出杀手锏,朗声道:“父皇,实不相瞒,贤妃早已被儿臣宠幸过多次,近日更是恶阻不断,疑似怀了儿臣的子嗣。
故而非是儿臣不孝于父皇,若父皇执意要将儿臣的贤妃带走,儿臣为表孝道,愿让贤妃与父皇在太极宫中修养豢养天年,一切皆可成全父皇。”
太上皇闻此言语,惊怒交加,脸色瞬间涨得紫红,手指颤抖着指向庆武帝,有没有宠幸、恶阻这些事情太上皇不知道吗,他的好儿子居然说出如此这般话来,这让世人如何编排他?
诽谤,这简直就是在诽谤他的晚节。
第80章 落幕
庆武帝的话音一落,又是让跪在地上的一众不知情的人雷得外焦里嫩。
震惊?!双帝居然同时喜欢上一位女子,更是不惜当面对阵相争!!!
震惊?!贾元春居然被当今陛下宠幸多次,更是疑似怀上龙胎!!?
震惊?!当今圣上要将怀孕的贾元春让给太上皇,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
“逆子!你这是要将孤置于何地?竟敢如此信口雌黄,污蔑孤的名声!”
太上皇怒不可遏,声音都变得嘶哑。
庆武帝却依旧面带微笑,只是那笑容此刻显得有些冰冷:“父皇息怒,儿臣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以尽儿臣之孝!”
太上皇深吸几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目光阴沉地看向庆武帝和贾元春,缓缓说道:“既然贾元春早已被你宠幸,且可能怀有龙嗣,此事便罢了。但你这逆子,
太上皇深吸几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目光阴沉地看向庆武帝再望向跪地的贾元春,缓缓说道:
“既然贾元春早已被你宠幸,且可能怀有龙嗣,此事便罢了。但你这逆子,日后行事需谨之又慎,莫要荒唐,再说出这般惊骇世俗的言语!”
太上皇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什么,接着说道:“既然如此,不如就由孤来为你册封。贤妃不好,就改名为贤德妃,如何?”
庆武帝眉头一皱,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犀利的眼神望向自己的父皇,心中暗道:“贤德妃?这谥号,净想到这样的法子来恶心朕!哼...”
太上皇见庆武帝这般表情,又说出话来,顿时有种被爽到的感觉,乘胜追击大声说道:“怎么?这可是孤的一片心意,你不愿接受?”
“(ˉ▽ ̄~) 切~~”
庆武帝不屑的撇撇嘴,强压着心中的不满,说道:“竟如此儿臣谢父皇赐名,不过若是父皇还对贤德妃有念想...”
“好了,既如此,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孤乏了!”
太上皇清楚地明白庆武帝后面想说的话是什么,当即赶忙大声喝断,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望着太上皇远去的背影,庆武帝竟放声大笑。随后转头看向一众跪地不敢起身的奴婢、女官和太监,挥手说道:
“平身!夏守忠你先去把圣旨改了,既然是父皇的旨意,将贤妃改为贤德妃,无碍!”
夏守忠连忙应道:“遵旨,陛下。” 说罢,便匆匆去改圣旨。
庆武帝又道:“其余人等都退下吧,贤德妃留下。”
众人纷纷退去,诺大的宫殿中只剩下庆武帝和贾元春。
庆武帝走到贾元春面前,轻声说道:“爱妃,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贾元春缓缓抬起头,因这一连串的波折,使她脸上苍白无色,眼中更是隐隐有泪珠隐现,那娇弱无力的模样甚是让人疼爱。
只单看一眼庆武帝心中不禁一动,走到跟前仔细端详起来。
“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虽面色苍白憔悴却难掩天生丽质,更添几分我见犹怜之态。”
庆武帝本就因为今夜让太上皇吃瘪而开心的心情,此刻更加飘忽忽了。
本不过是想着封了贾元春来拉拢贾玌以及贾家,未曾想这贤德妃竟如此惹人怜惜。
庆武帝不禁柔声说道:“爱妃,莫要如此惶恐,朕定会护你周全,绝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贾元春强忍着泪水,声音略带颤抖地微微欠身道:“谢陛下隆恩,臣妾愿一生一世侍奉陛下。”
庆武帝轻轻托起贾元春的下巴,目光温柔而坚定地说道:“往后在朕身边,无需这般谨小慎微,朕许你随心随性。”
贾元春微微点头,眼中仍带着几分怯意,低声应道:“臣妾谨遵陛下旨意。”
庆武帝嘴角上扬,拉起贾元春的手,语气坚定而充满诱惑地说道:“来,随朕去寝宫,朕要与爱妃共享这良辰美景。”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仰承天命,御极宇内,以仁孝治天下。今有贾氏元春,才德兼备,秀外慧中,于宫闱之内,恪尽职守,以佐朕之大业。
其端庄恭谨,贤良淑德,深为朕所嘉许。今特晋封尔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赐居凤藻宫,着于宫中享荣贵之位。
贾氏一门,亦因元春之贤德,受此殊荣。望尔等谨遵圣意,以礼为范,修身齐家,共护皇家之尊荣。贾氏一族当以元春为荣耀,各安其位,勤勉恭顺,为朝廷之表率。
朕恩威并施,望尔等不负朕望,共享天恩。
钦此。
贾家人先是一愣,随后一众人皆是心中狂喜。
封妃了!
贾元春封妃啦!!!
圣旨宣读完毕,夏守忠将圣旨递予贾政。贾政在夏守忠的提醒下,颤抖着双手接过圣旨,激动得满脸通红。
“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跪在地上的贾母原本那忐忑不安的心,此刻被喜悦填满,眼中热泪盈眶。
‘祖宗有眼啊,先是玌哥儿封了侯,再是元春封了妃,老爷,咱贾家没有落败!’
贾玌率先上前,,面带笑容握住夏守忠的手,同时那手上更是拿着一袋早就准备好的银子,沉甸甸的。
“公公离宫前来宣读圣旨,当真是辛苦万分,这点心意还望公公笑纳。”
夏守忠感受着贾玌握住他手的力道,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银袋收入袖中,在袖中掂量了一下重量,也是甚是开心,说道:
“侯爷,您这是过奖了,不过是为陛下效力,理当如此,何来辛苦之说。”
贾玌微笑着说道:“公公客气了,往后还望公公多多照拂。”
夏守忠笑着应道:“侯爷放心,咱家明白。”
贾玌再看了夏守忠发现夏守忠望着贾家众人似乎露出一副意味深长、若有所思的摸样,当即回过神来,再重腰间拿出一块玉佩,再次握住夏守忠的手说道:
“公公,这是我偶然得到的一块玉佩,似乎与您极为有缘呐,还望您收下,日后若有用得着贾某之处,公公尽管开口。”
夏守忠眼中闪过一丝意外,连忙说道:“哎呦喂,怎敢当得侯爷如此厚爱,咱家定当铭记在心。”
第81章 贤德
贾玌见夏守忠收下玉佩,心中不免一松,接着,面露苦恼之色,叹气一声。
夏守忠见贾玌这副模样,倒是明白了贾玌这是要做什么,不过终究是受了人家恩惠,当即开口:“侯爷,这大喜的时刻,怎地如此多愁善感,可是有什么困惑?”
见夏守忠松口,贾玌当即握住夏守忠的手热情开问:
“公公,实不相瞒,我今尚未及冠,书呢又读得少,这圣旨中的字我每个都认识,可一但组在一起,就不懂其含义所在,我实在困惑,还望公公您能为我解惑。”
夏守忠听到这话,先是看向一旁兴高采烈的贾家一众人,然后再对比眼前这位年轻的侯爷,心中也是感慨万分。
“所有人都看不出其中的门道,倒是侯爷一眼就能道出,不愧陛下常常夸赞侯爷聪慧过人,智勇双全呐。侯爷您也不用过多担忧,此中不过是些许风霜罢了,不必在乎。
只要侯爷用点心,多多向陛下表明忠诚即可。”
贾玌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多谢公公指点,贾玌铭记在心。”
夏守忠说道:“侯爷客气了,三日后礼部会着手安排尔等入宫谢恩、受赏,既已无事,咱家这就回宫了。”
贾玌拱手道:“有劳公公,公公慢走。”
众人纷纷向夏守忠道别,目送他离开。
夏守忠走后,贾家众人的喜悦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贾母笑得合不拢嘴,眼中满是欣慰与自豪:“我贾家如今真是荣耀非凡,玌哥儿封侯,元春封妃,这是祖宗庇佑啊!”
贾政也连连点头,说道:“母亲说得极是,这是天大的喜事,咱们可要好好操办一番。”
王夫人拉着王熙凤的手,说道:“凤丫头,你可得好好安排安排,这庆祝之事可不能马虎。”
王熙凤脆声应道:“二太太放心,我定会安排得妥妥当当,保管让大家都满意。”
贾琏在一旁笑道:“咱们贾家如今可是风光无限,这消息传出去,不知道多少人要羡慕呢。”
即便是贾梁氏以及林黛玉这等没见过贾元春的也被这等氛围所感染,脸上露出喜悦之色。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沉浸在这巨大的喜悦之中。
“很开心吗??!”
那冰冷而又不合时宜的话突兀的在众人耳边回荡,直接打破这喜悦的氛围。
众人皆是一惊,循声望去,只见贾玌面色冷峻,毫无喜色。
贾母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不解地问道:“玌哥儿,你这是何意?”
贾梁氏也被这一等情况惊了一下,出来打圆场:“玌儿你这是怎地了?如今你堂姐被封了妃,不应当好好庆祝一番吗,你怎会说出如此胡话,实在太不像话了!”
贾玌见自己的母亲站出来说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而是扶着贾梁氏的手,说道:“都跟我先去宗祠,既然你们一个个都没听懂,我到那儿一一讲给你们听。”
说罢,便扶着贾梁氏先行一步。
见贾玌率先离开,在场的一众人都将目光望向他们的主心骨,也就是贾母。
只见贾母沉默不语,面露思索之色,也不见有什么不喜的神情。
王熙凤开口道:“老祖宗,依我看呐,这玌哥儿许是今儿个高兴过了头,一时没缓过神来,才说出这等胡话...”
不等王熙凤说完,贾母便开口打断她的话:“凤丫头不要说了,玌哥儿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我们且跟上,玌哥儿一定会给我们一个好的解释的。不然他不会如此。我相信他!”
...
来到宗祠,贾玌让母亲先坐下,自己则站在众人面前,神色严肃。
“所有丫鬟们都先退下吧。”
贾玌话音刚落,晴雯、瑞雪还有白芷三人率先行动退下,其余丫鬟则将目光看向各自的主子或是贾母。
贾母面色沉重,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就发生在昨夜,如今又来。
见一众人都将目光看向自己,贾母无奈率先开口说道:“看着老身做什么?往后侯爷的话就是我的话,丫鬟们通通出去。”
一众丫鬟不明所以,纷纷称“是”。
丫鬟们依次退下,只留下贾家一众以及林黛玉。
倒是王熙凤与秦可卿二人将贾母的话记在心里,二人相视一眼,交流彼此之间的信息,总感觉这宁荣二府似乎在昨夜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不为她们所知...
这一幕的气氛直接将在座先前的喜悦冲散,都感觉似乎得有大事要发生。
本就因通宵达旦处理赖家等家奴之事而困意连连的贾赦、贾珍等人,也被这气氛搅得精神集中。
“你们可听清此次圣旨说的是什么了没有?”
见众人的目光将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贾玌便开口。
贾政率先站出来,在来宗祠的路上他想来很久,并未察觉有何不妥之处,很是疑惑地道:“玌哥儿,圣旨上不是说明了吗?封了元春为妃,可是有什么不对?”
贾玌看向贾政,再开口说道:“既然二老爷也说了,封元春姐姐为妃。那敢问二老爷封的是什么妃?”
贾政不假思索地说道:“还能是什么?圣旨上不是也已经说明了吗?是贤德妃,可还有什么不对?”
此话一出,在场的一众人也是点点头,没觉得其中有何不妥之处。
见到这一幕,贾玌有些心累,便挨个提问。
贾玌看向一旁抓耳挠腮的贾环,一脸黑线的问道:“环兄弟,你觉得这其中有何不妥?”
贾环见大家都将目光看向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玌二哥,我没觉得有啥不对啊。”
贾玌又看向站在贾珍身后半个身子的贾蓉:“蓉哥儿,你怎么看?”
贾蓉一脸茫然:“玌二叔,我也没瞧出啥来。”
贾玌再问贾宝玉:“宝玉,你呢?”
贾宝玉眨着清澈的大眼睛,一脸单纯的说道:“玌二哥哥,我也不明白。”
接着贾玌又问了贾赦、贾珍,二人皆是摇头不语,表示没明白。
最后贾玌问起了三春,三春亦是一脸懵懂的面面相觑。
最后,贾玌将目光望向林黛玉,说到:“林妹妹,你呢?可明白其中的含义?贤德妃。”
本就因为贾玌的问题思索良久的林黛玉,在得到贾玌最后的提醒后,忽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贾玌敏锐地察觉到林黛玉神色的突变,心中暗自思忖:看来林妹妹还是有所发现!
众人见林黛玉如此,皆是一脸好奇林黛玉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都将目光聚集在林黛玉身上。
贾玌神色平淡的开口说道:“林妹妹既然想到了什么,那便说出来与大家。此处没有外人,可随意畅谈,不会传出去。”
林黛玉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也不胆怯,她轻咬嘴唇,犹豫了一下,才缓缓说道:“陛下封了元春姐姐为贤德妃,可“贤德”二字 —— 谥号。”
第82章 言明利害
“这贤德二字,通常是作谥号之用,如今元春姐姐尚在,却以此封妃,只怕......”
林黛玉朱唇轻起,却给贾家众人一击重棒!
话未说完,众人便是一惊,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紧接着便是一阵慌乱的惊呼。
众人慌乱惊呼过后,宗祠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气氛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贾母毕竟历经风雨,最先稳住了心神,但似乎不愿接受、不死心一般,她颤声问道:“林丫头,你这话究竟何意?”
林黛玉见贾母这副摸样,微微皱眉,说道:“老太太,谥号通常是死后所封。如今元春姐姐尚在人世,却得了这似是谥号的封号,着恐怕并非吉兆。”
林黛玉话毕,贾母面如死灰,嘴唇颤抖,牙齿哆嗦。
贾政听了,额上冒出冷汗,喃喃道:“这…… 这如何是好?难道陛下对我们贾家有了不满?”
贾赦此时也慌了神,大声说道:“莫要胡言乱语,兴许只是个巧合罢了。”
即便是性子泼辣的王熙凤也有些难以承受这个代价,赶紧说道:“大老爷莫急,咱们还是先听听玌兄弟怎么说。”
众人也是幡然醒悟般齐齐看向贾玌,即便是贾梁氏也是面色难看,自家儿子刚刚在仕途上有所成就,如今就因此恶了当今圣上,这...
王熙凤接着一脸慌张的望向贾玌开口道:“玌兄弟,您既然第一时间明白圣旨的含义,是不是知道,这其中的关键,您可得跟我们说道说道,有什么难处我们一同决绝。”
贾玌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内容,但是我知道大老爷说巧合是不可能的。像这般颁布圣旨是不可能存在如此错误的情况,这圣旨甚至经过多番验证,更是有礼部进行查漏审核。
如果犯了那么大的纰漏,礼部不可能放任不管。至于二老爷说的,陛下对我们贾家有所不满,想来这是必然的。我们贾家如今看似风光无限,实则不过是空中阁楼。
元春姐姐封妃之事,或许只是个引子,也有可能是给我们提个醒,亦或者其他我们所不知晓的意图。”
众人听了,心中更是一沉。
王夫人着急地说:“那该如何是好?万一真的惹恼了陛下……”
贾玌打断她的话:“二太太莫慌,目前我们当务之急是要暗中探查清楚陛下此举的真正意图。”
贾母也开始劝阻道:“玌哥儿,你现如今好歹也是一个侯爷,更是统兵一方,您可要多多出力劝劝陛下呀。”
贾玌在那夏守忠嘴里得了些消息,虽然无法全信,但他敢收贾玌给的玩意,更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跟贾玌交头接耳,就说明此事还是能够可大可小。
“这件事情,我自会处理。但有一件事情我还是要跟你们说清楚...”
贾母以及贾赦、贾政等人忙问:“是何事?玌哥儿但说无妨。”
贾玌稍微思索一番,环顾周围再次说道:“此事不好太多人知晓,请其他人先离开,只留蓉哥儿、琏二哥、珍大哥、大老爷、二老爷、老太太即可。有些事情太多人知道,不好!”
王熙凤一听,心中明白这是要聊男人之间的大事,便说道:“老祖宗,那我们就先出去,不打扰爷们儿们商议要事。”
说着便领着其他人出去了。
贾梁氏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
迎春和探春赶忙上前,一边一个搀扶着贾梁氏,轻声说道:“梁姨娘,咱们先出去吧,莫要让哥哥为难。”
贾梁氏无奈地点点头,在迎春和探春的搀扶下一同走了出去。
等她们出去之后,贾玌开口道:“早在我封伯之日起,我便已经投入了当今圣上的麾下。”
这话一出,倒是惊得在座一众人一个激灵。
要知道就是当年贾敬参与太子谋反一事,才让得当今的贾家深受大创,贾敬为了保全贾家,更是辞官出家;而今作为贾玌又再次改投阵营,这...
未等贾母等人反驳,贾玌就接着说:“此事此前我跟父亲见过面,也同父亲说了,父亲支持我的我的选择。”
此话一出,倒是让在座一众人稍微安静了些,想反驳的心也少了些。毕竟上任族长的含金量可不是贾珍能够媲美的。
贾母眉头紧皱,说道:“这,这如何使得?如此大事,怎不与我们商量?”
贾赦也嚷道:“玌哥儿,你这行事也太鲁莽了!”
贾政则紧皱眉头,说道:“玌哥儿,此事非同小可,敬大哥可考虑清楚了?”
贾玌面色郑重,说道:“各位,如今局势已然如此,我这也是为了贾家的长远打算。当今圣上雄才大略,我们贾家若能在此时表明忠心,全力支持圣上,日后必能保得家族昌盛。”
贾琏在一旁附和道:“我看玌兄弟说得有理,如今元春姐姐这封号之事,说不定就是一个契机。”
贾赦不屑的给了贾琏一个你懂什么的眼神让贾琏闭嘴。
由于此事贾玌是跟贾敬商议过得,贾珍也是点头赞同:“是呀,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贾母长叹一口气,说道:“罢了罢了,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只是玌哥儿,你可要万分小心,莫要让贾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咱们可经不起折腾了!”
贾玌闻言,深知贾母这话虽带着责备,但更多的是对贾家未来的担忧,行礼道:“老太太放心,孙儿定当竭尽全力,为贾家谋一条生路。”
“既然如此,我也向你们明了了。日后我等行事应当谨慎,这自不用我多说。
此刻进宫谢恩,我知道必然要过太上皇那一关,届时尔等进宫谢恩的时候,你们不必多言,只管行好礼数,尽足礼数,其余的由我处理,我会解决。
但需要记住,无论是太上皇、太后还是当今圣上,都要一个不落的。”
众人齐声应是。
第83章 史湘云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忠靖侯府那斑驳的朱红大门上。
史鼎,这位史家的第二位侯爷,正坐在书房中,手中紧握着一张从宫中秘密传来的纸条。纸条上的内容简短而有力,让他瞬间明白了昨晚皇宫中发生一切。
史鼎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既有惊讶,也有深思。
喃喃自语道:“难怪大哥如此推崇贾玌,难怪能以万把人马大败后金十数万人,贾家,倒是出了一个麟麒子,能让当今圣上与太上皇都如此器重,不惜背驰常规,拉拢于他。这等人物,绝非池中之物。”
这时,书房的门轻轻被推开,史家的老管家史忠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盏热茶,轻声说道:“老爷,您又在为贾家的事烦心吗?”
史鼎抬头看了史忠一眼,微微摇头,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他,说道:“你看看这个,昨晚皇宫中的变故,你可曾听说?”
史忠接过纸条,仔细阅读后,脸上也露出了惊讶之色。他放下纸条,沉吟片刻,说道:“老爷,这贾玌确实是个不凡之人,但如今贾家看似风光,实则暗流涌动。我们史家,是否应该……”
史鼎打断了他的话,笑着说道:“哎,忠叔,你多虑了。我与大哥自有分寸。贾玌此人,既然能得到圣上的青睐,其过人之处早已显现。只要他守心如一,我们史家,何不借此机会,助他一臂之力,也算是结个善缘。”
史忠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随即点头应允:“老爷说得是,只是,我们应该如何相助呢?”
史鼎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那片宁静的庭院,缓缓说道:“你去准备一份厚礼,再将这个消息透露给神武侯。
神武侯此人,远在辽东之时便于大哥关系密切,而今他在朝中威望甚高,且我等与贾家同为四大家族。若能出手相助,贾家的困境,以他现在展现出来的能力,或许能化险为夷。”
史忠听后,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点头说道:“老爷高瞻远瞩,老奴这就去办。”
“嗯还有一件事,湘云那丫头近日不是坐不住了吗,那就让她去贾家多陪陪贾老太太吧,许她出府。”
史忠再应声道:“是,老爷。那老奴这便去安排。”
说罢,史忠转身退出书房,留下史鼎一人,在那窗前静静地站着,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正当他陷入沉思之际,门外传来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身着淡雅衣裙的少女走了进来,正是史家的小姐,史湘云。
蜂腰猿背,鹤势螂形,一双大眼明亮灵动,笑起来时,两腮的酒窝若隐若现,十分娇憨可爱。
她的头发简单地挽了个发髻,插着一支小巧的珠花,更显得她俏皮活泼。身上的衣裙虽是素雅,却也难掩其天生的灵秀之气。
史湘云脸上带着几分好奇与活泼,她走到史鼎身边,脆生生地问道:“叔叔,我听忠爷爷说,您要让我去贾家?可是真的?”
史鼎转过身来,看着侄女那张充满期待的脸庞,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意。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湘云,叔叔想让你去贾家陪陪贾老太太,顺便也看看你那几位表姐表妹等。你可愿意?”
史湘云闻言,眼睛一亮,拍手笑道:“愿意,愿意!我早就想去贾家玩了,陪二哥哥和姐妹们一起!”
史鼎看着史湘云那纯真的笑容,心中也颇为欣慰。
他轻抚着史湘云的头,说道:“好孩子,你去贾家后,要听话,要懂事,不可给贾家添乱,但也莫要让人欺负咯,知道吗?”
史湘云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叔叔放心,我知道的。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也会好好照顾贾老太太和姐妹们的。”
史鼎满意地笑了笑,说道:“好,那你回去准备准备吧,一会一起你忠爷爷就会送你去贾家。”
史湘云应了一声,便欢天喜地地跑回了自己的院子。史鼎看着史湘云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思量:湘云此去贾家,或许也能为史家与贾家之间的情谊添上一份助力。
史湘云在忠叔的陪同下,带着丰厚的礼物,乘坐着马车前往贾家。一路上,史湘云兴奋地望着窗外的景致,不时和丫环聊天,发出的笑声。
马车行至贾家门口,史湘云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兴冲冲地走进了贾府。贾府上下见是史家的小姐来了,都纷纷上前迎接,一片热闹景象。
史湘云被引至贾母处,贾母见史湘云来了,心中也是欢喜不已。她拉着史湘云的手,仔细打量了一番,说道:“哎呀,我的湘云,真是越长越标致了。快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史湘云依偎在贾母身边,撒娇地说道:“老太太,我可想您了。您最近身子可好?”
贾母笑着拍了拍史湘云的手,说道:“好,好,我身子硬朗着呢。倒是你,近日在府上过得可好?”
史湘云摇了摇头,说道:“老祖宗,我在府上一切都好。能来您这里,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更何况叔叔说了,还许我在这住些时日,多陪陪老太太。”
贾母闻言,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说道:“那敢情好!鸳鸯,快去吩咐丫鬟们为云丫头准备房间和洗漱用品。”
鸳鸯应声道:“是,老祖宗,我这就去安排。”
贾母又转头对旁边的另一个丫鬟说道:“翠缕,你去把府里的其他小姐们请来,就说云姑娘来了。”
翠缕领命而去:“是,老祖宗,我这就去请。”
会芳园内...
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贾玌回过神来,道:“进来。”
进来的是贾玌的亲卫林宇,他恭敬地说道:“侯爷,外面有个自称是史家的人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告。”
贾玌心中一动,说道:“快请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衣着整洁的人被带了进来,他向贾玌行礼后说道:“侯爷,在下乃忠靖侯府管家史忠,我家侯2爷让小的给您送来这封信,还让小的转告您,一切尽在信中。”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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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提醒王熙凤
贾玌接过信,匆匆浏览一番,瞬间恍然大悟,脸上不禁绽出笑容,心中暗自思忖:
“原来如此。我当是何等要事,原是陛下欲封贾元春为贤妃,而太上皇却欲将元春封为德妃,伴其左右。
最终太上皇争不过陛下,虽同意封妃,却作主将封号改为贤德妃,给元春姐姐封了个谥号!”
‘如此说来,这事倒真把那未曾谋面的元春姐姐吓得不轻啊!’
沉思片刻,贾玌向史忠说道:“烦请回去转告你家侯爷,就说小侄谢过世叔的美意,只是今日事务繁杂,改日定当登门拜谢。”
史忠应了一声,便告辞离去。
“看来不过是我先前有些杞人忧天了!当今圣上颇具胸怀与气量,此前不顾其他,欲将我封为一等侯,如今这封妃一事……
如此说来,陛下实乃忠厚之人,未曾亏待麾下亲近之臣,难怪那史家能如此迅速地下定决心改换门庭。”
不多时,书房内又有人来。王熙凤满面春风,款步而来,笑盈盈地说道:“玌兄弟,方才见史家有人前来,可是有何要紧之事?”
贾玌神色平静如水,淡淡说道:“不过是些寻常往来,琏二嫂无需挂怀。”
王熙凤眼珠滴溜溜一转,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便不多问了。”
贾玌轻轻拍了拍手上的信纸,仿若要将心中的忧虑一并拂去,而后转身望向正朝他走来的王熙凤,脸上挂起一抹温和却又蕴含深意的微笑。
“琏二嫂,今日阳光明媚,景色宜人,何不一同到园中漫步,边赏景边闲话家常?” 贾玌提议道,其语气看似轻松,实则暗藏几分不易察觉的深意。
王熙凤微微一愣,旋即恢复了往日的精明干练,笑靥如花地应道:“好主意,我正觉着烦闷呢,玌兄弟肯陪我这妇道人家解闷,着实难得。”
两人并肩行于贾府的花园之中,身后跟着三个丫环,分别是瑞雪、晴雯和平儿。
王熙凤看似漫不经心地开口:“玌兄弟,方才我见你与史家的人交谈,心中着实好奇,不知可否透露些许?”
贾玌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王熙凤,目光中透着几分认真:“嫂嫂,史家之事不过是些许琐事,无需耗费太多心思,无非是世叔想要见我一面罢了。
倒是小弟,想借此机会提醒嫂嫂,府中事务虽繁杂,但有些财路,还是莫要涉足为好。”
王熙凤闻言,神色微微一变,却未表现出过多在意,心中暗想:这种事情又不止我一人在做,京城中那些个公侯勋贵,哪个不是如此,所谓法不责众,不闹出什么人命即可。
于是说道:“玌兄弟这话我不太明白,府中账目分明,何来不可涉足之说?”
贾玌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嘲弄与凝重:“琏二嫂,印子钱之事,虽能解一时的府中经济之困,但长此以往,必生祸端。
在官家眼中,无小事之分,每一笔账目皆有详细记录。倘若有朝一日,此事被翻出,不仅大老爷声誉受损,琏二哥的前程亦将蒙上阴影,到那时,再想袭那爵位,怕是难如登天。
再者,我亦不是单单为了你,再有十日不到,我便坐上那京营都指挥使,要是其中出了岔子,可别说我没提醒琏二嫂即可。”
王熙凤听闻此言,脸色瞬间变得复杂起来,她深知贾玌所言绝非虚言,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后怕。
但她毕竟是王熙凤,很快便调整好情绪,强颜欢笑道:“玌兄弟提醒得极是,我自会谨慎斟酌处理。今日这番肺腑之言,嫂嫂记下了。”
贾玌见此情形,心中稍感安心,他深知王熙凤聪慧过人,只要点到为止,她自能领会其中的利害关系。于是,询问起王熙凤此番前来的目的:“不知二嫂今日来寻我所为何事?”
王熙凤笑逐颜开地说道:“玌兄弟,你有所不知,这史湘云妹妹来了,老太太满心欢喜,欲摆宴欢迎,叫我来请你和梁姨娘一同过去相聚。
你也清楚,咱们贾家近来虽说历经诸多波折,但到底是清除了一些隐患,还收获了大把的银子。无论怎样,也该热闹一番,冲冲这晦气。”
贾玌闻言,微微一笑,应道:“原来如此,这确是个绝妙的主意。自家中经历了那番风风雨雨之后,确实需要些喜事来冲散晦气,增添几分喜气。”
王熙凤点头表示赞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正是因为如此,老太太还特别提及了你,说你如今乃是家中的中流砥柱,此次宴席若没有你的参与,那便是多了几分无趣了。”
贾玌点头应允,说道:“二嫂过奖了,那我这就去与母亲商议。”
……
才离开会芳园不久,平儿就按捺不住,率先开口道:“二奶奶,这印子钱怕是真做不得了,否则万一影响到二爷,那后果不堪设想,代价可就太大了。”
王熙凤瞥了平儿一眼,微微皱眉,说道:“你这丫头,莫要着急,我心中自有分寸。此前府中开销巨大,一时之间没了这进项,也是无奈之举。
如今府中已有了银子,自然不用再做那等下作的勾当。今儿回去后,把散出去的本钱收回来便是,之后再找些人来顶罪。”
王熙凤说完,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仿佛已下定决心要彻底摆脱印子钱这个泥潭。毕竟,若是因为此事影响到贾琏日后袭爵,那可真是因小失大。
并且在这荣国府,大房向来不受贾母待见,更何况还有个衔玉而生的贾宝玉,处处招人瞩目。
若贾琏再因这印子钱之事被有心之人拿去做文章,失了前程,那在这府中的地位就愈发艰难了。
第85章 花园闹剧
荣禧堂内已是一片欢声笑语,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以及林黛玉、贾宝玉刚一进来,史湘云便如一只欢快的小鸟般朝一众人扑去。
史湘云还未站稳,就张开双臂与三春姐妹紧紧相拥,咯咯的笑声在屋内回荡。她们自小情谊深厚,此次重逢更是激动万分。
迎春轻轻拍着史湘云的后背,眼中满是欢喜,说道:“云妹妹,可把你盼来了,最近过得可好呢?”
史湘云松开姐妹们,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说道:“好着呢,能见到姐姐们,我就更开心了!”
探春拉着史湘云的手,上下打量着,笑着说:“瞧瞧,咱们云妹妹又长高了,也越发水灵了。”
史湘云嘻嘻笑着,转了个圈,展示着自己的衣裳,说道:“三姐姐,我这新衣裳好看不?”
惜春在一旁抿着嘴笑,插话道:“可不是嘛,云姐姐就像朵盛开的花儿。”
史湘云走到惜春身边,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还是四妹妹会说话。”
林黛玉则在一旁,手持绣帕,嘴角含笑,静静地看着她们,眼中透着温柔与亲切。待史湘云看向她时,林黛玉微微点头,轻声说道:“云妹妹,别来无恙。”
贾宝玉站在一旁,眼神中满是欢喜与亲昵,迫不及待地走上前,一把拉住史湘云的手,笑道:“云妹妹,许久不见,可把我想坏了!”
史湘云朝着贾宝玉嘻嘻一笑,娇嗔道:“二哥哥,就你嘴甜,我看你是又哄我呢!”
贾宝玉笑着说:“云妹妹一来,这园子可就更热闹了。”
史湘云拍了拍贾宝玉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那是自然,我可憋了一肚子的趣事,要和你们好好说道说道。”
林黛玉轻轻一笑,打趣道:“云妹妹,你可别把那趣事都说完了,留些给我们慢慢听呀。”
史湘云笑着点头,应道:“林姐姐放心,我呀,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呢。”
众人听了,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荣禧堂内的气氛更加欢快融洽 。
贾母坐在上首,笑容满面地望着这群年轻人,眼中满是慈爱与欣慰。
她笑着摆摆手,说道:“你们这些猴儿们聚在一处,定有许多体己话要说,我这老婆子在这儿,倒拘着你们了,快自去玩耍,莫要拘束。”
众人听罢贾母的话,纷纷起身告退,簇拥着往园子深处走去。
丫鬟们把茶水点心端上来。
史湘云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腮帮子鼓鼓的,含混不清地说道:“我在家中可闷坏了,还是咱们姐妹在一块儿热闹。”
迎春接过话头,温柔浅笑:“云妹妹在家都做些什么?”
史湘云咽下点心,撇撇嘴道:“还不是跟着嫂嫂们学做针线,无趣得紧,哪有跟姐姐们一处自在。”
探春笑着打趣:“哟,那云妹妹的针线活定是精进了不少,莫不是要超过咱们去?”
史湘云白了探春一眼:“三姐姐就会拿我寻开心,我的手艺怎及得上姐姐们半分。”
惜春在一旁安静听着,这时也抿嘴笑道:“云姐姐莫要这般说,你向来心灵手巧,做出来的东西定是别有一番意趣。”
林黛玉抿了口茶,并未急着开口,而是一旁默默看着。
闲聊许久后,史湘云眼睛一转,突然话锋一转,好奇问道:
“我常听家中叔父夸赞玌哥哥,说他是个有大本事的人,不仅能力出众,在辽东击败了那后金敌酋,不仅封了侯,更是深得陛下喜爱,而且还长得仪表堂堂。
不知众位姐姐妹妹,还有宝玉哥哥,可愿和我说说这玌哥哥?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三春姐妹闻言,纷纷夸赞起贾玌来。
迎春微微颔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缓声道:“玌兄弟为人谦逊,行事周全,又身居高位,是咱们贾家的荣耀。”
探春眉飞色舞,比划着说道:“他呀,年纪轻轻就封侯拜相,这等成就,真真儿是咱们贾家的杰出人物。”
惜春也跟着点头,一脸认真地说:“是啊,每次见到玌哥哥,他总是威风凛凛,让人好生敬佩,但对我们也是和和气气的,还说我们要是受欺负了,就给我们做主呢。”
林黛玉则微微一笑,眼中流露出赞赏之意,轻声说道:“玌哥哥确实出类拔萃,能有如今的成就,定是有非凡的能力和见识。更主要的是玌二哥更是长相英俊,容貌甚佳呢。”
‘哦?长相英俊,容貌甚佳呢!’
这倒是把史湘云的心勾了起来,忙不迭地笑道:“居然能得林姐姐这般夸赞,莫不是真长得连二哥哥都自愧不如,让林姐姐也动了心?”
林黛玉听闻,顿时羞红了脸,嗔怪道:“云妹妹又拿我打趣,我不过是就事论事,哪有你说的那些心思。”
史湘云见林黛玉羞赧,笑得更是欢快,“林姐姐莫急,我不过随口一说,瞧把姐姐急的。”
贾宝玉起初也跟着点头赞同众人的说法,但听着听着,心里便泛起了酸意,姐妹们都只顾着聊玌二哥,而忽略了他,史湘云更是拿这话来调笑林黛玉,更不开心了。
贾宝玉忍不住插嘴道:“你们就知道说这玌二哥,我看也不过比我长得好看些罢了,哪里就值得这般夸赞。”
史湘云捂嘴笑着白了贾宝玉一眼,说道:“宝玉哥哥这是吃的哪门子醋,人家玌二哥的好可是明摆着的。”
贾宝玉哼了一声,赌气道:“我就看不惯你们这般围着他说,倒把我晾在一边。”
探春见宝玉这般,忙打圆场:“宝玉莫恼,大家不过是闲聊几句,你可别多心。”
迎春也劝道:“是啊,宝玉,都是自家兄弟姐妹,莫要置气。”
惜春在一旁默默不语,哼,说的可是自家亲哥哥的坏话,怎么就比不过你了。
贾宝玉一向自恃清高,觉得自己在才学、相貌上皆是出众的,此刻见众人不仅夸赞贾玌的容貌,还更是着重说了贾玌如今的官职侯爵之事。
不禁皱了皱眉头,哼了一声,说道:“什么禄蠹,也值得你们这般夸赞?我才不屑与他相提并论呢!”
史湘云闻言,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贾宝玉,说道:“宝玉哥哥,你这是何意?玌哥哥既然能得众人称赞,必有过人之处。
再者,才学相貌不过是皮相,为人的品行和担当才是紧要的。依我看,玌哥哥定是个有担当、有智慧的人,但是二哥哥肯定也不差。”
贾宝玉听了史湘云的话,脸色还是愈发难看,赌气扭过身子,说道:“我不管,反正你们这样说,我就瞧不上他,你们都赞他,只顾着自个,倒把我撂一边儿了。”
第86章 贾宝玉摔玉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匆匆跑来,福了福身说道:“各位小姐、二爷膳食已经备好,请诸位前往前厅用膳。” 众人听了,这才停止了争论,纷纷起身,一同往前厅走去。
路上,贾宝玉仍是闷闷不乐,林黛玉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道:“宝玉,你这又是何苦。”
贾宝玉别过头去,不做理会。
林黛玉见自己碰了个软钉子,讨了个没趣,还被甩了脸色,当下便不乐意了,轻哼一声,便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哎!?”
贾宝玉见状当时急眼了,赶忙快步追了上去。
...
贾府内晚宴的烛光摇曳,映照着一桌丰盛的美食,香气四溢,令人垂涎。
宴席已然准备妥当,准备落座。
史湘云身着一袭鲜亮的衣裳,蹦蹦跳跳地来到宴席间,早已忘掉刚才的不快,其活泼开朗的性子让整个场面顿时热闹起来。
贾玌与贾梁氏一同入席,众人相互寒暄,气氛融洽。
贾母坐在主位,面带慈祥的笑容,眼神中透露出对家族团聚的满足与欣慰。
她轻轻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贾玌与史湘云靠近些,语气中带着几分郑重与宠溺:“云丫头,快来见过玌哥哥,他如今可是咱们贾家的中流砥柱,有担当,有智慧。”
史湘云闻言,一双明亮的眼睛立刻转向贾玌,眼中闪烁着好奇与敬意的光芒,不过是只见其面容,便是心中惊呼:
“今日常听姐妹们提起玌哥哥风姿俊逸,不想竟是这般丰神如玉,剑眉入鬓,星目璀璨,当真是...”
史湘云当即站起身,落落大方地行了个礼,嘴角勾起一抹俏皮的笑意: “玌哥哥好,我常听老太太提起你,说你是贾家的骄傲。往后在府里,还请玌哥哥多多指教,妹妹若有做得不对之处,还望哥哥海涵。”
贾玌微笑着起身,拱手作揖,他的眼神温润且深邃: “湘云妹妹客气了,能得老太太如此夸赞,实乃玌之荣幸。云妹妹性情直爽,活泼可爱,日后咱们定要多多亲近才是。”
此时,宴席上的气氛更加热烈,众人纷纷举杯,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温馨和谐的画面。
贾宝玉坐在一旁,神色不快的望向一众人,眼神不时地在贾玌与史湘云之间流转,嘴角往上噘,似乎有些不开心。
王熙凤手持酒杯,眼神狡黠,她轻笑一声,调侃道:“云丫头,你既说要常住咱们府里,那可得遵守府中的规矩,莫要仗着祖母的宠爱就调皮捣蛋哦。不然,我这个二嫂嫂可饶不了你。”
史湘云闻言,做了个夸张的鬼脸,逗得贾母与王熙凤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眨了眨眼,调皮地说:“二嫂嫂就会吓唬我,我自然是知道轻重的。不过嘛,偶尔调皮一下,也是生活的乐趣嘛,对吧,玌哥哥?”
贾玌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他轻轻点头,眼中满是包容与理解:“云妹妹说得是,生活本就该有张有弛,偶尔的调皮捣蛋,也是调剂心情的一种方式。只是,咱们还是要把握好分寸,不可太过。”
林黛玉坐在一旁,手持绣帕,嘴角含笑,眼神中透露出对贾玌与史湘云之间和谐氛围的赞赏。
她似乎想到刚才被史湘云调侃,当即就报复起来,轻声说道:“玌哥哥与云妹妹真是投缘,云妹妹一来,咱们玌二哥的欢声笑语都比往日多了不少呢。”
林黛玉话音刚落,史湘云本就大大咧咧,便立刻接口道:“哼,林姐姐你居然也拿我寻开心,我看你自己对玌哥哥才不一样呢!”
说完,还冲着林黛玉做了个鬼脸。
贾宝玉见史湘云与林黛玉相互以贾玌来打趣,再加上此前的不悦,心中愈发的不快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每一句话都像是在他敏感的心弦上拨动不和谐的音符。
他低头瞥见自己胸前那块自幼佩戴的通灵宝玉,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此刻却成了他心中无名之火的导火索。
“你们一个个,都如此看重那玌二哥,却将我这真心相待之人置于何地!”
贾宝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那是因为被忽视而不快的痛苦。
他突然猛地一扯颈间的红绳,那块被视为他命根子的通灵宝玉应声而出,划过一道弧线,重重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啪嗒!”清脆的声响在热闹的宴席上显得格外突兀,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来,惊讶、不解、担忧的情绪在众人脸上交织。
贾母脸色骤变,手中的筷子几乎要掉落,她连忙招呼道:“宝玉,你这是做什么!那可是你的命根子啊!”
王熙凤也顾不上调笑了,连忙起身,想要上前安抚宝玉,却被他愤怒的眼神逼退了一步。
贾宝玉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眼中闪烁着委屈与不快:
“什么命根子,什么通灵宝玉,若它不能让我得到你们的重视,要来何用!玌二哥也没有那劳什子通灵宝玉,你们却都去赞玌二哥,都不愿搭理我,我贾宝玉才不要拿那无用的劳什子!”
一时间,宴席上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贾玌瞪大眼睛,饶有兴趣的望着眼前这一幕,顺带握住贾梁氏的手,给贾梁氏一个安心的眼下,同时也示意她不要说话看着即可,便面带微笑的看着这场让人愉悦的闹剧。
“孽障!你这是要作甚!成日里不务正业,如今还在宴席上撒泼!”
一开始被这情况搞蒙的贾政现在才反应过来,看到了宝玉摔在地上的通灵宝玉,又看到宝玉那倔强又委屈的模样,顿时怒不可遏。
贾宝玉望见父亲,心中更是如鼓点般急促跳动,但他依旧倔强地挺直脖颈,不愿屈服。
贾政气得胡须根根直立,大步流星地逼近,手指几乎戳到贾宝玉鼻尖,怒喝道:
“平日里你游手好闲,只知道在内宅厮混也就罢了。今日竟敢在宴席之上如此失态,还摔碎了那通灵宝玉,你可知道这是何等荒谬之举!”
贾宝玉本就满心的委屈,此时见父亲这般责骂,更是忍不住顶嘴道:“父亲,他们都只看重玌二哥,无人理会我,我心中苦闷!”
第87章 委屈的宝玉
贾政听了,一脸不可置信,就因为这?!
顿时心中火气更大了:“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玌哥儿有才有能,为家族争光,你非但不向他学习,居然还嫉妒族兄,胡搅蛮缠!”
贾母见状,连忙说道:“哎呦宝玉啊,我的心肝儿,大家会儿哪有不理会你,不过是大家一时说高兴了,没顾得上你的小心思。你可别这般使性子,让大家都跟着操心。”
说完,贾母赶忙招呼鸳鸯:“鸳鸯,快,带人去找找宝玉那通灵宝玉,可别摔坏了。”
鸳鸯应了一声,即刻带着几个丫鬟在地上仔细搜寻起来。
“这边,这边仔细找找。”
“莫要放过任何角落。”
然而,贾政却不为所动,他语气坚定地说道:“母亲,您就是太过纵容他了。如此下去,他如何能成大器!”
说完,他目光如炬地看向贾宝玉,严厉地命令道:“还不快给我向玌哥儿认错!”
这可把贾母和王夫人急得将目光看向贾玌,不过贾玌却直接忽视她们的目光,而是又有兴趣地看向贾宝玉。
贾宝玉站在原地,紧咬嘴唇,满脸倔强,就是不肯开口认错。
贾政见他如此,气得扬起手来,一巴掌打下去。
众人皆是未反应过来。
“啪!”
贾宝玉被这一巴掌打得一个踉跄,脸上瞬间浮现出红红的掌印捂住脸,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委屈,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王夫人尖叫一声,扑过去抱住宝玉,哭喊道:“老爷,你这是要打死他呀!?”
贾母也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贾政说道:“政儿,你竟敢当着我的面如此对待宝玉,你的孝道都学到哪里去了?我还在这呢,你就这般动粗,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
贾政闻言,打完后的气也消了,顿时愣住,扬起的手缓缓放下,脸上露出一丝惶恐:“母亲,儿子也是一时气急。”
贾母怒哼一声:“气急?气急就能对自己的亲儿子下这般重的手?宝玉纵有千般不是,也该慢慢教导,而不是这般打骂。”
王夫人抱着贾宝玉,泪水涟涟,眼神中充满了对贾政的不满和对宝玉的心疼。
深知贾母对宝玉的宠爱,此刻更是借题发挥,哭喊道:
“老爷,宝玉可是您的亲生骨肉啊,您怎么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你平日里不管宝玉也就罢了,如今一管就是这般打骂,这哪是做父亲的样子!”
王熙凤赶紧上前扶住贾母,劝道:“老祖宗莫气坏了身子,老爷也是望子成龙,心急了些。”
贾母瞪了王熙凤一眼:“就你会说!宝玉要是有个好歹,我饶不了你们!”
王熙凤心中一阵腹诽:关我什么事儿,还饶不了我!?合着拿我出气了。
一直未出声的贾梁氏也走上前来安慰贾母说道:“老老太太息怒,二老爷也是为宝玉着急,只是这方式确实过激了些。还望老太太保重身体,莫要为此气坏了自己。”
怒意上头的王夫人却突然将矛头指向贾梁氏,骂道:“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我儿被打成这样,你倒来充好人,莫不是想看我们母子的笑话!”
贾梁氏被这突如其来的责骂弄得一脸错愕,贾母以及贾赦、贾珍、贾琏等人脸色大变。
“糟了!!!”
果不其然...
“碰!”
一张桌子直接砸向屋顶,破开一个大洞,瓦片与瓦盘掉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扬起一片尘土,碎屑四溅,惊得周围的人纷纷尖叫着躲避。
“你说什么!!?”
贾玌怒目圆睁,一步跨上前,望着王夫人吼道:“竟敢如此辱骂我母亲,你当我是死的不成!”
众人皆不敢言语,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王夫人被贾玌的气势吓得一哆嗦,瞬间清醒过来。
贾母当即满脸惊慌焦急地上前拉住贾玌,说道:“玌哥儿,莫要动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好。你王婶娘也是一时糊涂,说错了话,你莫要往心里去。”
说着,又转向王夫人,厉声道:“你也是,怎的这般口不择言!还不快给玌儿和他母亲赔个不是!”
王夫人满脸懊悔,赶忙说道:“玌哥儿,梁姨娘,是我猪油蒙了心,说了混账话,你们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贾母又对贾梁氏说道:“梁姨娘啊,委屈你了。你快劝劝玌哥儿,让玌哥儿消消气,莫要为这事儿伤了一家人的和气。”
贾梁氏虽心中委屈,但经过王夫人与贾母的道歉,心中也好了不少,懂事地说道:“老太太,您别太忧心,我这就劝劝玌儿。”
然后走到贾玌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说道:“玌儿,母亲没什么事,不过些小误会,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此事就算了吧。”
贾玌脸色这才稍有缓和,但仍余怒未消,说道:“是母亲,既然母亲心中觉得无碍,那便如此吧。再闹下去,显得我气量小了!”
接着转头望向王夫人:“看在老祖宗和母亲的份上,这次便饶了你。若再有下次,如此侮辱我母亲,定不轻饶!”
贾母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松了一口气,说道:“好了好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大家都坐下,继续吃饭。”
挨了一巴掌的贾宝玉见贾母都不站在他这边了,甚至连他母亲也挨了训斥,老实不少,不过脸上显得委屈至极,他不过是想让大家关心关心他罢了,为何会这样?
此刻的贾宝玉,内心充满了迷茫和委屈。他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似乎成了一个被忽视的存在,低着头,泪水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却又倔强地不肯让它们掉落下来。
王夫人看着宝玉的模样,心疼不已,她轻轻抚摸着宝玉的头发,想要给予他一些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贾政站在一旁,虽然心中的怒气已经消散了不少,但看到宝玉那倔强又委屈的样子,心中也不禁泛起一丝愧疚。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无从说起,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
王熙凤见气氛依旧尴尬,便强打起精神,笑着说道:“哎呀,这都是一场误会,大家别放在心上。咱们接着吃饭,这一桌子的好菜可别浪费了。”
然而,她的话并没有让气氛缓和多少,众人依旧沉默不语。
第88章 贾家的恩情
这场晚宴就在这样尴尬和混乱的气氛中草草结束,只留下满桌未动的佳肴和一片狼藉的场面,仿佛在诉说着...
回到房间的贾宝玉,扑到床上放声大哭起来。贾母与王夫人在一旁陪着,不停地安慰着他。
“宝玉,莫要哭了,都是娘不好,没能护着你。”
王夫人说着,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贾宝玉抬起头,哽咽着说道:“娘,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姐妹们都不喜欢我了?”
王夫人紧紧地抱住宝玉,说道:“宝玉,你没有错,是这家里的人都不懂得你的好。”
贾母见状,叹了口气说道:“宝玉啊,莫要伤心,这事儿啊,过了就过了。”
接着转头看向王夫人,神色严厉起来,“你也是糊涂!怎的胡乱说话,竟敢责备梁氏?难道过了这么久还看不清玌哥儿的性子?他做事向来有主见有魄力,更何况现在手握大权。
他留在贾家,充其量不过是承了当初贾梁氏重病,咱家将他们母子二人收入府中养病的情分。梁氏就是玌哥儿在贾府的羁绊,也是逆鳞。
玌哥儿为什么十二岁就跑去辽东参军,不就是想着为梁姨娘过得好些吗,一位侯爷的母亲,哪怕是妾,你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辱骂,即便是你娘家人,那也得掂量掂量,你当真糊涂啊!”
王夫人面露愧色,低头说道:“母亲教训的是,是我一时冲动,没考虑周全。”
“日后行事说话都要多思量,莫要再惹出这般是非。好在梁姨娘是个好说话的主,玌哥儿也听他娘的话,可你莫要以为凭借梁姨娘就可以让玌哥儿服软,他啊,绝非是这样的人!有一不可在二,他绝对是这样的主。”
贾母又叹了口气,面色复杂,后面的话似乎是讲给王夫人听的,又似乎是讲给自己听的!
给玌哥儿和气,他也会毕恭毕敬的给你叫声老太太,若是给他甩脸色...
贾母想起向前想要拿那王嬷嬷敲打贾玌的场景,在加上今夜贾玌毫不客气撕破脸皮的警告,想象着若是贾梁氏不开口劝说,若是招惹的是他本人,那...
“鸳鸯,我那还有些老参,今夜你去准备准备,明天咱们一起去宁国府,去见见那梁姨娘,为今晚的事给她赔个不是。” 贾母说道。
鸳鸯应了一声:“是,老祖宗,我这就去。”
贾母又转头望向王夫人说道:“你也是,明早准备一下,跟我一起过去。”
王夫人低声应道:“媳妇听老太太吩咐就是了。”
贾母眉头微皱,继续说道:“这次的事,万不可再有下次,咱们贾府可不能再这样窝里斗,让外人看了笑话。”
说罢,贾母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不再言语。
另一边,贾政独自在书房里,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心中懊悔不已。
“我是不是对宝玉太严厉了?可是,我也是望子成龙啊。整日混迹后宅之中,四书五经到现在更是一本都读不下去...”
贾政自言自语道。
...
而贾玌和贾梁氏与四位丫环回到住处,贾梁氏说道:“玌儿,今日之事也莫要放在心上了,毕竟都是一家人。”
贾玌点了点头,说道:“母亲,我知道,但是话又说回来,这让孩儿如何能忍,孩儿犯了什么错,母亲又犯了什么错,为何无故挨了这骂?”
贾梁氏轻轻拍了拍贾玌的手,说道:“只要一家人能和和睦睦的,受点委屈也无妨。”
“可别呀母亲,孩儿用命争取来的身份地位,封官封爵的,可不就是为了过上舒服的日子吗,若不是当初母亲重病,咱们还犯不着回贾家。”
年纪较小的瑞雪忍不住说道:“姨奶奶,可是您与二爷并没有犯错,却无辜无端遭难,宝二爷无理取闹,姨奶奶,您站出来给宝二爷说话还得被二太太辱骂。哪有这般的道理。”
一旁的晴雯也是忍不住附和说道:“就是呀,姨奶奶,这也太欺负人了。”
贾梁氏无奈地摇摇头,说道:“莫要这般说了,小心被人听了去惹麻烦。”
听到贾梁氏这一话,贾玌瞬间哈哈大笑,说道:
“母亲,您倒是多心了,不用如此委屈自己,只要有我在,咱们在这贾府内,就没有人能骑在我们头上说话。给他们面子他们是族兄族弟,不给面子那就别怪我不吃牛肉了。”
“不吃牛肉?”
贾梁氏四人十分不解的看向贾玌,这是什么话,难道是不喜欢牛肉了?
贾梁氏嗔怪道:“玌儿,不可这般张狂,无论怎么讲咱们还欠着贾家的恩情呢,更何况骨肉相连的,终究是同族同宗。”
贾玌说道:“母亲,不必多心,安心过好日子。就是因为这份恩情,孩儿一直在努力偿还,孩儿如今所做之事,在外人看来可比他们给予的恩情多多了。您就放心吧。
更何况,即便是有恩,那也用不着委屈自己,低他人一等。她应该庆幸我们同为贾家人,若是外人...哼!今夜这事,我就听母亲的了,可若是有下次...”
贾玌郑重的说道:“即便是您要劝我、拦我,孩儿也只能一意孤行,行那不孝之事了。”
贾玌说罢,又看向几位丫鬟,特别是白芷,说道:
“你们几个,特别是白芷,你作为母亲的贴身丫鬟,凡事都要机灵点。若是再遇上这种不公道的事,等我回来,定要一五一十地告知于我,可别给我压在心里头。”
白芷连忙应道:“二爷放心,奴婢省得。”
“再有个把月咱们就要搬去侯府了,到时候就不必要如此顾忌那么多,母亲也可以过得自在,寄人篱下的感觉还是让人不好受的。”
贾梁氏叹了口气,说道:“玌儿,为娘知道你有本事,可这人情世故,还是要多留意些。”
贾玌应道:“是是是,母亲,孩儿明白。您只管保养好身子,其他的都交给孩儿。”
人情事故?
...
第89章 进宫谢恩
三日后,
正值元春封妃之大喜,贾家上下皆是一派喜气洋洋,人人盛装打扮,依照礼制,身着华贵的定制服饰。
贾母身着一品诰命夫人的朝服,头戴七尾凤钗,端庄大气;贾政、贾赦亦是一身朝服,威严庄重,贾珍等亦是身着锦衣华服,精神抖擞。
贾府门前,一辆辆马车整装待发,车夫们皆已备好,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启程。
贾母站在门前,望着即将出行的队伍,心中既有喜悦,又有担忧。
她低声对身旁的贾玌道:“玌哥儿,你那日所言,我皆记在心中。今日进宫,我会务必小心行事。”
贾玌点头,神色平淡:“老太太放心,只要你们进宫后在礼部安排下做好礼数,其余的无须过问,我自当会将事情处理好的。”
随着一声令下,贾府众人依次上车,马车缓缓驶动,在礼部的安排下进入皇宫。
刚进皇宫,见一名面白无须的太监匆匆而至,扯着尖细的嗓子高声宣道:
“圣上有要事相告,请神武侯速速前来一叙。至于其他人等,请先前往太上皇处谢恩。”
礼部的人听闻此言,脸上瞬间布满惊愕之色。
紧接着,拱手行礼大声说道:“这不合礼数!哪有谢恩之时将人分开的道理,这让太上皇与圣上如何看待此事?”
那传旨的太监眼睛一瞪,声音愈发高亢尖锐:“此乃陛下旨意!谁敢违抗?陛下的安排自有其深意,岂是尔等能够妄加揣测的!”
礼部的另一位官员急得嚷道:“公公,这于礼不合啊,若是传出去,我礼部如何担得起这责任?”
传旨太监冷哼一声:“担不起责任?陛下的旨意就是最大的责任!若再啰嗦,小心陛下怪罪下来,你们礼部吃不了兜着走!”
礼部一官员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身旁的同僚拉住,小声劝道:“莫要再争了,表个态即可,你玩什么命啊!”
你在这里叫得那么厉害又有什么用,太上皇又看不到,不会以为你这番表现会传到太上皇的耳朵里吧!
贾玌仿若早已料到,向身旁的贾母和贾赦使了个眼色,低声叮嘱:“记住我先前说的话,万事多用心,多留意不妥之处。”
贾母与贾赦微微颔首,神色凝重。
贾玌上前一步,神色从容地说道:“公公莫要动怒,礼部的诸位大人也是职责所在。不过既然是陛下旨意,微臣自当遵从。”
贾玌便跟着传旨太监离开,留下贾母等人在礼部官员的带领下前往太上皇所在的太极宫。
面见太上皇与太后——
贾家众人整齐划一地跪地行礼,额头触地,齐声高呼:“太上皇、太后万安,吾等恭祝太上皇、太后福寿无疆。”
太上皇微微抬手,说道:“都平身吧。”
众人这才谢恩起身,垂首而立,神色拘谨。
太后目光扫过众人,面露疑惑,开口问道:“神武侯乃是何人?本宫此前早有听闻神武侯英勇无比,更是年轻有为仪表堂堂,可愿站出来给本宫瞧瞧?”
礼部官员赶忙趋前一步,躬身回道:“回禀太后,在神武侯进宫后,陛下传旨有要事要与神武侯相商,故而没有一同前来。”
太上皇听闻,脸色瞬间一沉,眉头紧蹙,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之色。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这成何体统!”
太后见状,轻轻拍了拍太上皇的手背,以示安抚,随后温声道:“陛下勿恼,想来是确有要事,才耽误了神武侯觐见。待他事毕,自会前来拜见,届时陛下再好好看看这位年轻俊才也不迟。”
太上皇听了太后的劝慰,脸色稍缓,毕竟有外人在,也顺着台阶下来。但仍是不悦地道:“神武侯乃是我朝新晋栋梁,如此重要场合竟不能亲自前来拜见,实在失礼。礼部需得提醒陛下,这等事情不可再有下次。”
礼部官员连忙应是,心中暗自庆幸太后的解围,又暗暗为那位未能到场的神武侯捏了一把汗。
跪在地上的贾家人顿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一个个脸色煞白,身子微微颤抖。
...
乾清宫内,
贾玌跟着传旨太监匆匆而来。进入宫殿,只见庆武帝正坐在龙椅上,神色严肃。
贾玌跪地行礼:“微臣拜见陛下。”
庆武帝笑着微微抬手:“平身吧。贾爱卿,回京之后过得可还舒坦?!”
贾玌站直身子,恭敬回道:“承蒙陛下关怀,微臣回京后一切安好。只是心中时刻牵挂着朝廷之事,不敢有半分懈怠。”
庆武帝点了点头,目光中透着几分关切:“朕此番单独召你前来,实则并无要事,不过是单纯的不想让你去见太上皇罢了。”
贾玌站直身子,恭敬道:“陛下心思缜密,此举定有深意,微臣自当领会。”
庆武帝目光炯炯,看着贾玌道:“朕心中有数,你无需担忧。你即将担任神策营都指挥使,今日不让你去见太上皇,只是不想让他在此时寻你麻烦罢了。”
贾玌拱手道:“陛下圣明,微臣定当唯陛下马首是瞻。”
庆武帝在龙椅上笑着摆摆手说道:“好了,你先在一旁候着,待贾家众人前来谢恩完毕,再作打算。来人赐座!”
太监很快搬来椅子,贾玌谢恩后坐下。
稍作停顿,贾玌想了想便起身拱手道:“陛下,微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庆武帝微微挑眉,饶有兴趣的说道:“但说无妨。”
第90章 献忠
贾玌拱手道:“陛下,前些时日微臣前去玄真观见了家父,微臣向家父言明再有一月,微臣的侯府便能入住,届时家父会亲手书写一份邀请名单,前来祝贺乔迁之喜。”
庆武帝闻之,眼中闪过惊喜之色,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如此说来贾玌这是说服了贾敬,得了贾敬相助支持自己。脸上笑意更浓,说道:
“贾爱卿忠心可嘉,此举甚合朕意。所谓得道的多助,若得此相助,朕之大业更添助力。”
贾玌接着说道:“陛下,名单差不多已经收集完毕。今夜,微臣便会进宫,将此名单献与陛下。”
庆武帝满意地点点头,说道:“甚好!贾爱卿办事,朕向来放心。若此事能成,朕定当重重有赏。”
贾玌连忙谢恩:“多谢陛下隆恩,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这份邀请名单,可谓是贾玌表明忠心的一个机会,将手中的底牌给庆武帝。而且那时候的贾玌刚好接手神策营,正式踏入朝堂再明面上支持新皇。
若是还能前来参加贾玌的乔迁宴,说明还是念着旧情在,亦或者想要通过这条门路搭上新皇一脉。
就在这时,一名太监匆匆走进殿内,跪地禀报:“陛下,贾家众人已在太上皇处谢恩完毕,正在殿外等候。”
庆武帝说道:“宣他们进来。”
...
太极宫内,望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贾家众人。
太上皇脸色稍缓后,对贾母等人说道:“罢了,今日之事暂且不提。贾家众人,可知元春封妃,乃是孤对贾家的恩宠?”
贾母赶忙答道:“太上皇隆恩,贾家上下感激涕零,定当铭记于心。”
太上皇微微点头:“好,望你们莫要辜负了这份恩宠。”
随后,太上皇挥挥手:“都退下吧。”
贾母等人再次行礼谢恩,缓缓退出太极宫。
刚刚退出太极宫,礼部官员便向贾家众人说道:“诸位,礼毕,这边请,出宫去吧。”
礼部官员便示意贾家众人出宫。
贾母当即皱起眉头,说道:“这可不合礼数!按孝道以及皇家礼仪,咱们先见了太上皇,接下来就该面见当今圣上,如今见完太上皇就让我等出宫,岂不是大逆不道?”
礼部官员面露难色,赶忙拱手道:“老夫人,下官也是奉命行事,还望老夫人莫要为难下官。”
贾赦在一旁着急地说道:“这怎么行?若就这么出宫,我贾家的名声往哪儿搁?”
贾政也神色严肃地接话道:“礼部大人,此事非同小可,还望您再斟酌一二。”
贾琏附和道:“是啊,大人,这要是传出去,说我贾家不懂礼数,那可如何是好?”
心中明了的贾母立刻提高声调:“我贾家世代忠良,绝不能在礼数上有半分差池!”
礼部官员一脸无奈,叹气道:“诸位,我也着实为难啊。”
正僵持着,一名太监匆匆赶来,高声说道:“陛下有旨,宣贾家众人觐见。”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在太监的引领下,往圣上所在之处走去。
...
夜晚,戌时。
庆武帝面带微笑看着手上那份名单,望向锦衣卫指挥使黄兴。
“黄兴,此事你怎么看!”
黄兴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此名单上之人皆是朝中颇具影响力之辈,更是有果勇侯这等手握大权之人。若能为陛下所用,实乃一大助力。然,亦需谨慎甄别,以防其中有人心怀二意。”
果勇侯杨显,当年辽东大败后,鞑靼欲要南下入侵,乃是杨显领命抗击鞑靼,最后击溃鞑靼六万兵马,加上此前军功积累而受封三等果勇侯,掌握十二京营中的果勇营。
庆武帝微微点头,对太子还是很敬重的,不过是输在运气不好。他也实在未想到,这杨显居然是当初皇兄暗中培养的一位将领,如今都当被封了侯,可惜了当初皇兄功败垂成,不然...
庆武帝目光深邃:“所言甚是。贾玌此番所为,足见其忠心。但那贾敬脱离朝廷多年,这其中关系错综复杂,还需细细谋划,其中变故有可能他也无法知晓。”
黄兴应道:“陛下圣明。臣以为,可先暗中观察这些人的动向,再做定夺。”
庆武帝沉思片刻,说道:“嗯,此事不可操之过急。且看他们后续如何表现。”
黄兴道:“陛下放心,臣定当密切留意,一有风吹草动,立刻禀报陛下。”
庆武帝再次看向那份名单,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突然,庆武帝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黄兴,此前让你收集的关于贾家的那些案牍,是否都已准备好交由贾玌了?”
黄兴连忙转身回道:“回陛下,已安排妥当,贾大人出宫时微臣便将其交由贾大人手中,想必此刻贾大人已然带其回到府中。”
庆武帝微微颔首:“甚好,朕倒要看看,他会如何处置。朕可不希望朕的神武侯因为这些而被人找到机会弹劾,你今后在这等事情上也多多出力,贾家,哼!若不是出了个神武侯...”
黄兴低头,内心一阵汗颜,作为情报头头的他,自然知道那贾家都是些什么货色。
“陛下圣心仁厚,贾大人定能体悟陛下的苦心。”
庆武帝摆摆手:“下去吧。”
黄兴行礼告退。
宁国府门前...
贾玌刚下马车,便有人告知贾母以及贾赦、贾政、贾琏、贾珍等人已经在宗祠等贾玌。
贾玌点了点头,手中怀抱一个箱子,便径直往宗祠那边走去。
在宗祠那里等候许久的贾母一行人见到贾玌来,纷纷站起身来,贾母便迫不及待地问:“玌儿,此事解决的如何?”
她眼中满是急切,双手不自觉地绞着手中的拐杖。
其余人等也是一脸焦急期待地望着贾玌,贾玌看着他们,眉头微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和无奈,突然间有种心累的感觉。
贾玌烦躁的缓缓说道:“解决了,但也没有解决。”
第91章 贾家话事人
贾玌烦躁的缓缓说道:“解决了,但也没有解决。”
说着,将手中装着案牍的盒子重重地往地上一扔,成卷成卷的卷宗滚落而出。
贾玌面无表情,双手抱胸说道:“各自翻开看一看吧,里面都是。”
众人心中一紧,贾母更是脸色一白,颤颤巍巍地弯腰去捡卷宗。
贾赦、贾珍等人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也纷纷蹲下身子拿起地上的卷宗,一宗一件地查看。
越看,他们的脸色越白,贾母更是被气的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胸口直喘粗气,差点没站稳。
贾玌望着他们那急促不安的神情缓缓开口说道:“这是我刚出宫前,陛下命锦衣卫指挥使黄兴交给我的,他说这是孤本。”
贾玌话刚说完,贾赦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忙说道:“孤本,那就是说还有回旋的余地,陛下并没有打算追究我们的意思。”
贾珍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还好还好,虚惊一场。”
贾母的心也是平复了许多,但还是气得浑身发抖,对着一众人怒骂起来:
“一个个的,卖官的卖官,奸淫掳掠的奸淫掳掠,更是参与榷铁犯禁,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都犯了个遍,你们是要把贾家往绝路上逼啊!”
她用拐杖狠狠杵着地面,声音都变了调。
贾赦嘟囔着:“母亲,这不是还能补救嘛,您别气坏了身子。”
他缩了缩脖子,眼神躲闪。
贾政则一脸沉重,长叹一声道:“此次若不是玌儿,我贾家怕是...... 唉!”
他摇了摇头,满脸的愁容,这案牍中最清白的也就贾政了,但也因为他养的那些阿谀奉承的清客,身上有着些许污点,但相比与贾赦、贾珍二人倒是相形见绌了。
贾琏、贾蓉二人低着头,不敢吭声,额头上冷汗直冒,都没想到自己的父亲都这么大胆,玩得那么花。
贾珍脸色尴尬,强笑着说道:“这,这也没想到会如此严重。”
贾玌看着众人,冷冷地说道:“如今陛下虽未发难,但此事不可再有下次。若再不知收敛,贾家覆灭只在旦夕之间。”
他的目光如刀,扫过众人。
“管不好家仆不说,还管不好自个。现在应当明白圣上的意思吧!圣上不希望在对我委以重任期间,而被你们拖了我的后腿。
自明日起,给我把关于这些事情的尾巴处理干净,然后不可再犯,不然我会出手——清理门户。”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心中皆是惶恐不安。宗祠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人人自危。
众人听了,皆是浑身一颤。贾赦脸色煞白,连忙应道:“玌儿放心,叔父定当改过自新,把事情处理妥当。”
贾政一脸愧色,手足无措:“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贾琏和贾蓉呆呆的望着贾玌,而后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惊骇与——崇拜!
贾珍也赶忙表态:“一定一定,绝不会再给家里添麻烦。”
贾母也是脸上难看,不敢怀疑贾玌的话,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玌哥儿放心,老身我往后定当多多盯着他们,把事情处理妥当。”
贾玌冷哼一声,说道:“都好自为之吧。我不会再留情了。再犯,我会用你们的血祭祀祖宗。”
说罢,转身拂袖而去,留下众人在宗祠内,面面相觑,宗祠内的气氛极其沉重。
贾母望着贾玌离开的背影,缓缓说道:“孝悌为本,主见在胸,魄力过人,狠辣有度,果决无畏。短短几日,此乃我于玌哥儿身上所见。”
说罢,她转头看向贾政和贾赦二人,神色凝重,再度开口:
“老大、老二,你二人听着。往后玌哥儿欲行之事,我皆不会再过问,且会全力支持。玌哥儿所言,便如同我言,甚至更甚于我言,我绝不横加干涉。”
贾母话音未落,微微停顿片刻,而后转身看向贾珍,神色平淡,问道:“珍哥儿,你意下如何?”
贾珍本就尚未缓过神来,又岂敢反对,赶忙躬身应道:“老太太所言极是,我定当谨遵教诲,以玌兄弟之言为首要。”
见贾珍并未反对,贾母亦是当即下决定,目光威严地扫过众人,沉声道:
“既然如此,我宣布,那往后的贾家就只能有一个声音!”
“谁赞成?谁反对?”
第92章 朝会1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在厢房内早就准备好一切的瑞雪与晴雯,听到敲门声便前去查看。
“玌儿,玌儿,你快起来。你看看,都快到寅时了,该准备上朝了。”
半个月的休沐结束,今日正是贾玌开始上任的时候,贾梁氏更是早早起来亲自前来叫醒贾玌。
听到敲门声的贾玌睁开眼,见到是自家母亲在叫唤自己,望向外面的天色,吐出一口气有些不情愿的说道:“太早啊,真不想上朝。”
这句话听得贾梁氏十分气恼,说道:“今日你可是休沐结束了,身为朝廷官员,你不上朝怎么能行?”
一旁的几个丫鬟见到自家二爷罕见的这一幕,顿时面面相觑,也是纷纷捂嘴偷笑起来。
贾玌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尽管内心对早起上朝有些抵触,但也只能打起精神应对。
坐起身来,瑞雪和晴雯连忙走进屋内,伺候贾玌洗漱穿衣。贾玌整理好衣冠,对着镜子照了照:
身着御赐的大红蟒袍,质地华贵,色泽鲜艳,其蟒纹金线绣制,栩栩如生。因未及冠,故而顶束发髻,以墨玉簪贯之。腰束镶玉锦带,将其腰身衬得更加挺拔。
借助火光,贾梁氏欣慰且骄傲地看着自家儿子,目光中满是满意。那三个丫鬟则眼睛发亮,望着眼前俊朗的二爷,心中暗自倾慕不已。
贾玌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清了清嗓子,说道:“母亲,孩儿这就去上朝了,您莫要太过操心。”
贾梁氏点点头,叮嘱道:“在朝堂之上,定要谨言慎行。”
贾玌应声道:“母亲放心,孩儿知晓。”
说罢,便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门,朝着皇宫方向而去。
刚到皇宫午门,便有官员前来验证身份,而后将贾玌引入。
刚刚进去,就遇到了在那似乎早已等候多时的忠靖侯史鼎。
史鼎笑意盈盈地走上前来,眼中满是欣赏,上下打量着贾玌,夸赞道:“当真是英武非凡,气宇轩昂!瞧瞧这一身蟒袍,穿在贤侄身上,真是相得益彰啊!”
贾玌也是笑着上前,脸上洋溢着热情,抱拳行礼道:“世叔过奖了,小侄还需向世叔多多学习。世叔近日可安好?小侄一直挂念着您呢。”
史鼎爽朗地大笑起来,伸手拍了拍贾玌的肩膀,说道:“哈哈,贤侄有心了!我这几日啊,一切都好。倒是你,刚休沐结束,可还适应这上朝的日子?”
贾玌微笑着回道:“承蒙世叔关怀,小侄定能尽快适应。”
话音刚落,北静王水溶,身着蟒袍,腰系玉带,风度翩翩地走来。他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透着亲切,说道:“贾贤侄,多日不见,愈发俊朗了。”
见来人是北静王,贾玌也笑着回应,行礼道:“见过王爷,王爷风采依旧,令小侄望尘莫及。”
就在这时,掌控备武营的陈守年也快步走了过来。他神色平淡,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
他们三人作为新皇一脉中手握军权之人聚到一起,本来发现要说些什么的北静王水溶见状,也识趣地相互走开。
陈守年见水溶走开,也是笑着走上前,抱拳道:“贾侯爷,史侯爷,多日不见。”
贾玌回礼道:“陈大人,别来无恙。”
史鼎微微点头,亦是拱手回礼说道:“陈将军,近日备武营可有什么新动静?”
陈守年神色一正,说道:“一切尚算安稳,不过是些小动作罢了,还在掌控之中。”
...
三人正谈论间,远处鼓声响起,预示着朝会即将开始。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整理衣襟,迈步向奉天殿走去。
步入大殿,文武百官已分列两侧,气氛庄重而肃穆。庆武帝端坐龙椅,目光扫视全场,待众人行礼毕,便开始了今日的朝会。
在一众文武百官高呼万岁后,朝会正式开始,整个奉天殿内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衣袍摩擦声,显得格外清晰。
随着夏守忠的一声高呼:“有事者奏闻!”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缓缓站出,庆武帝望去,原本威严的脸上亦是不禁微微抽搐一下。户部尚书王宽缓缓站出,声音沉稳而有力,打破了殿内的宁静:
“陛下,微臣有本奏上。近来,税收情况不容乐观,尤其是江南地区的盐税,更是迟迟未能如数上缴。据江南巡盐御史周报所言,盐商们纷纷请求降低盐税,声称经营困难,难以承受。”
此言一出,庆武帝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怒拍龙椅扶手,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岂有此理!先是哭穷说没钱交,现在又要降低税赋,他们究竟意欲何为?我大庆的盐收乃是国之根本,岂容他们如此放肆!”
大殿之内,众臣噤若寒蝉,纷纷低头不语。
这时,几位文官站了出来,一副面色凝重的模样,慷慨激昂的为盐商们辩解:
“陛下息怒,微臣以为,盐商们所求或有其理。近年来,江南地区水患频发,加之运输成本上升,他们的经营确实面临诸多困难。若一味强求,恐会引发更多不满,不利于国家稳定。”
庆武帝闻言,眉头紧锁,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稳定?国家的税收若不能保证,谈何稳定?朕意已决,此事不可妥协。户部尚书,你即刻拟旨,催促两淮巡盐御史林如海,务必在限定时间内将盐税如数上缴。
若有抗命不遵者,严惩不贷!”
王宽领命,恭敬地退回到自己的位置。此时,内阁首辅张荣站了出来,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忧虑:
“陛下,微臣昨夜收到密报,蒙古与鞑靼两国已停战多时,似有联手南下的趋势。据报,两国已分别集结兵力凉州、大同等地,意图在大庆身上谋取利益。请陛下定夺!”
第93章 朝会2
庆武帝闻言,神色更为凝重。他目光如炬,扫视着下方的文武百官:“此事可属实?”
张荣微微点头,神色坚定:“微臣已派人多方核实,确有其事。蒙古与鞑靼两国虽长期交战,但却在半月前正式和亲停战,且近年来国力渐衰,均有意寻求新的出路。联手南下,意图染指大庆,刚刚结束与后金交战的大庆,无疑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大殿之内,气氛瞬间安静下来纷纷思索,即便是看热闹勋贵武将们也低头沉思起来。
这时京营节度使王子腾站了出来,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屑:
“陛下,微臣以为此事不足为虑。蒙古与鞑靼两国交战已久,元气大伤。若此刻联手南下,万一其中一国心起歹意,无疑是将自己置于险地,其概率微乎其微。
况且我大庆兵强马壮,便是努尔哈赤也死在我等手中,何惧他们小小蕞尔之邦?”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便遭到了陈守年的反驳:“启禀陛下,未将以为,不可大意。蒙古与鞑靼虽国力渐衰,但两国联手,实力仍不容小觑。加之他们熟悉地形,擅长游击,若真的南下,无万全准备,必将给我大庆带来不小的麻烦。”
陈守年并非勋贵,却能掌控备武营自然是庆武帝硬生生提拔上来的,也算是给文武百官们看到若是投靠庆武帝,必定能高官厚禄,手握大权的一个表现。
但并非勋贵手握京营,自然需要受到诸多排挤,就比如作为太上皇一脉的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二人的关系针锋相对,可谓是水火不容的地步。
若是王子腾乃武官出身,陈守年早就跟他单挑一把了!
见场面开始混乱,次辅李青松站出来拱手说道:
“陛下,既然我大庆现如今国库空虚,无力兴兵发动国战,臣以为既兴兵有损害与国之根本,不如派出使者出使两国,待探明虚实再做打算。
若是两国真要大动干戈与大庆,便与其和谈议事。如今我大庆虽面临困境,但底蕴犹存,敌酋努尔哈赤更在太庙中祭祀,以其和谈未必会处于下风。况且,以和为贵,能不动兵戈而化解危机,方为上策。”
出使与和谈事关礼部,礼部尚书赵谦也站了出来表态,说道:“陛下,臣以为次辅大人之策可行。派使者出使,可先探其虚实,了解对方真实意图。若能通过和谈解决争端,避免战火,于百姓而言,乃是幸事。”
陈守年却再次说道:“陛下,末将还是认为不可掉以轻心。和谈虽可一试,但边疆防御万不可松懈。”
王子腾冷哼一声:“陈将军未免太过胆小,我大庆国威浩荡,岂会怕了那两个蛮邦。”
陈守年怒目而视:“王子腾,你这是罔顾边疆安危,只知呈口舌之快!”
庆武帝一拍龙椅:“都给朕住口!此事朕还需再思量思量。”
庆武帝听着下方的争论,心中已有计较。
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此事关系到大庆的安危,朕自会审慎处理。传令下去,加强边疆防御,严密监视蒙古与鞑靼的动向。
同时,着令兵部尽快制定应对之策,确保我大庆疆土不受侵犯。”
兵部尚书李毅听到这个话,亦是头疼万分,站出来说:“回禀陛下。如今兵部亦有难处,部分卫所的已然军饷告急,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拖欠军饷,将士们颇有怨言,长此以往,恐生事端啊。”
庆武帝眉头皱得更紧,怒声道:“军饷之事为何拖延?户部尚书,你来说!”
王宽连忙出列,一副满脸无奈的表情,仿若比刚刚老了几岁般地说道:“陛下,今年税收不足,各处开支又大,实在是捉襟见肘啊.
再加上此前为支援辽东而兴兵北上援辽一事消耗巨大,若不是有神武侯力挽狂澜,辽东战事能速战速决,恐怕之后的粮草也可能无法及时供应。”
庆武帝冷哼一声,目光如电:“朕将财政之事交予你等,竟落得如此局面!那依你之见,当如何解决这军饷之事?”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索性豁出去了,王宽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臣以为或可暂时增加一些商业税收,以解燃眉之急。”
此言一出,朝堂上又是一阵骚动。
一位大臣立刻站出来反对:“陛下,万万不可!增加商业税收恐会影响民生,导致商人不满,于国不利。”
另一位大臣也附和道:“是啊,陛下。还需从长计议,寻找更为妥当之法。”
庆武帝冷哼一声,当真以为他不问世事,还引起商人不满!?
“那你等给朕出谋划策,该如何解决?”
此时,一位老臣颤颤巍巍地站出来:“陛下,老臣以为,当开源节流,精简开支,以解军饷之困。”
庆武帝扫了一眼那位老臣,说道:“如何开源节流?你倒是给朕说个明白!”
老臣犹豫了一下,说道:“陛下,可减少宫廷用度,暂停一些不必要的工程建设。”
庆武帝脸色更加难看,合着就是让我自个出钱:“朕的宫廷用度能有几何?难道要朕省吃俭用去养兵?我大庆到了这等地步吗!?”
众臣纷纷跪地,齐声道:“陛下息怒!”
庆武帝深吸一口气,说道:“都起来吧!军饷之事,务必尽快解决。兵部尚书,你与户部尚书尽快商议出一个法子来。”
说完,他目光如炬地扫视着下方的文武百官:“诸位爱卿,我大庆正值多事之秋,需得上下一心,共渡难关。望诸位能够恪尽职守,为朕分忧解难。”
众臣闻言,纷纷躬身行礼,齐声应道:“微臣遵旨。”
朝会继续进行,但气氛已不如先前那般轻松。
贾玌自始至终都未开口说一句话,但也了解庆武帝此刻难处所在——没钱。
如此情形之下贾玌亦感头疼,钱都没有,何谈练兵。总不能克扣士兵的伙食,令士兵每日仅食个窝窝头,而后让他们手持刀剑去抵御强敌。
这岂不是胡扯!就那伙食屎都拉不出来,还想让人家去做事!
倘若让外敌知晓了,阵前一呼给你们大庆军队发放十个月的饷银,以后跟我混。
呵!莫说底层士兵,即便领兵将军自己恐怕都要跟着反了。
那句话这么说来着——没钱谁跟你玩命啊!
朝会在一阵凝重的气氛中结束,文武百官按照礼仪,依次退出大殿。
第94章 江南盐税钦差大臣
待众人散去,一名小黄门快步上前,恭敬地留住贾玌:“贾侯爷,陛下有请,前往乾清宫议事。”
听到这话,本欲与史鼎、陈守年一同退朝的贾玌微微一愣,随即拱手向二人说道:“世叔,陈大人,看来陛下单独召见我,吾需先往乾清宫,吾等只得改日再叙。”
史鼎笑着说道:“无妨,身为臣子自当为陛下排忧。贤侄,速去,莫让陛下久候。”
陈守年则满脸恭喜之色,说道:“贾侯爷能得陛下单独召见,实乃莫大恩宠,望贾侯爷把握良机,为陛下出谋献策。”
贾玌应声道:“定当竭力。”
说罢,便随着小黄门往乾清宫而去。不多时,便来到了乾清宫门前。
小黄门进去通报后,出来说道:“贾侯爷,陛下有请。”
贾玌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冠,稳步走进乾清宫。
五人来到乾清宫,只见庆武帝正坐在案前,神色肃穆。
“陛下。”
庆武帝抬了抬手,说道:“平身吧,赐座。”
庆武帝笑着问向贾玌:“贾爱卿,这是你第一次上朝,可有什么想法?有没有被朕如今的处境所吓到?”
贾玌见庆武帝有着开玩笑的意味在,也就放松了些许,说道:
“陛下,我等身为臣子,为陛下分忧乃分内之事,若真有害怕之说,那岂不成了贪生怕死之辈?”
庆武帝听到这话,哈哈大笑:“如此甚好!”
“神策营所安置得如何?”
贾玌连忙起身,恭敬回道:“陛下,神策营安置之事进展顺利。营帐已搭建完毕,将士们的操练也在有序进行。只是军备方面,尚有些许不足,还需陛下定夺。”
庆武帝微微皱眉,问道:“所缺何种军备?数量几何?”
“回陛下,神策营尚缺火器,更缺先进的火器!”
庆武帝神色一凝,饶有兴趣的问道:“先进的火器?如今我大庆所拥有的火器还不够精良?”
贾玌神色郑重举例说道:“陛下应当知微臣此前所研发的子母连环炮与虎蹲炮。微臣之所以能在广宁以如此巨大的伤亡比例除了微臣靠屡次夜袭外,便是这等先进的火炮。”
庆武帝微微颔首,说道:“朕记得此事,那依你之想,贾爱卿这是要做何事?”
“陛下,微臣在工部建立一个专门研发火器的部门。是研发,而不是锻造!”
贾玌语气坚决:“工部现有的作坊虽也能制造火器,但在创新与改进上却显得乏力。臣希望设立一个独立的部门,专注于火器的研究与开发,以期创造出更为先进有效的武器装备。”
“特别是火炮!微臣历经西平堡一战,明悟为何努尔哈赤十数万人连战几日也无法拿下西平堡,那便是子母连环炮的射速射程远超在其后金火炮以及其回回炮的射程之上。”
庆武帝闻言,眸光闪烁,陷入深思。
见庆武帝没有说话,贾玌当即再次开口说道:
“陛下,时代变了,如今武器的研发尤为重要。若是我等火炮射程能在敌军火炮的射程范围之外,等同于敌军的火炮在大庆眼中就是废铁,在两军交战前我大庆便能增加三成的胜算。”
庆武帝眼睛发亮,有种被打开思路的感觉。但紧接着便是一叹气说道:
“朕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可是,贾爱卿你也明白。今日早朝之况你应当知晓,国库空虚,即便是朕的内帑也是吃紧。”
“当务之急是要将江南盐税收上来,并且做好后续盐税的稳定。”
贾玌单膝下跪,拱手行礼说道:“陛下,请陛下许我五千人马,我愿为陛下分忧,解决江南盐商之事。”
庆武帝望着眼前的贾玌说道:“你要如何解决盐商?”
贾玌回道:“所有不响应朝廷号召缴纳盐税的统统杀了,以儆效尤。”
庆武帝脸色一沉,说道:“如此简单粗暴,恐会引发更大乱子。”
贾玌说道:“陛下,乱世当用重典。这些盐商胆敢违抗朝廷,若不加以严惩,如何树立朝廷威严?”
“盐商胆敢如此行事,背后必有妖人指点撑腰,一旦朝廷妥协便会更进一步,此乃反叛之举。
江南镇守官兵久未精战,于微臣看来,不过土鸡瓦狗。若他们敢反,陛下,我必能平叛。”
所谓商贾,背后必定供奉大人物,这些大人物要么是朝中权贵,要么是地方豪强,他们相互勾结,妄图左右朝廷决策,以削弱庆武帝的力量,在另行他事。
若是此前手上没有多少军权的庆武帝没法管也就摆了,可是现在...
庆武帝目光凝重,望向贾玌心中思索,贾玌军功在身,以一万兵马大胜后金十数万的战绩还在两月前不到,军威大胜,领兵之能更是独树一帜。
哼,不对!如今军权在握,朕何必这般畏首畏尾,即便结局再糟,也断不会比当初更差。
“贾爱卿,此事非同小可。江南乃富庶之地,牵一发而动全身。”
贾玌坚定道:“三千人马,微臣有十足把握。臣愿立下军令状,若是不成,提头来见!。”
庆武帝起身来到贾玌跟前扶起贾玌说道:“那朕便信你这一回,许你率领神策营南下,务必妥善处理,不可使江南动荡。”
“谢陛下,臣定当肝脑涂地,保江南安稳,为陛下解决盐税之忧。”
庆武帝看向贾玌的眼中带着爱惜之色,大声说道:“神武侯贾玌听旨!”
“微臣听旨。”
“朕封你为江南盐税钦差大臣,总领江南盐税事宜,率神策营,前往江南彻查盐商之事。务必严惩不法之徒,追缴所欠盐税,稳定江南局势。
并赐你尚方宝剑,三品及以下官员若有违抗者,可先斩后奏。望你不负朕之所托,早日凯旋。”
贾玌闻言,心中激荡,跪拜接旨:“微臣领旨!定不负陛下厚望。”
庆武帝扶起贾玌,语重心长地说道:“贾爱卿,此去江南,诸事繁杂,切要小心应对,你还年轻,尽力而为即可,定要安全归来。”
贾玌闻言,心中激荡,跪拜接旨:“微臣领旨!定不负陛下厚望。”
庆武帝扶起贾玌,语重心长地说道:“此去江南,诸事繁杂,切要小心应对,你还年轻,尽力而为即可,定要安全归来,在朕心中,你比之那盐税事务更为重要。”
贾玌抱拳,目光坚毅:“陛下且宽心,臣虽不才,然有一腔热血,定当破敌制胜,不负陛下知遇之恩。”
第95章 安排
贾玌还未踏入房门,就听到屋内贾梁氏正与丫鬟瑞雪、晴雯、白芷谈论着。
瑞雪说道:“也不知二爷今日这第一次上朝,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白芷接话道:“是呀,咱们在这府里,什么消息都不知道,只能瞎猜。”
晴雯想也不想的说道:“那还用猜,二爷在上朝的时候肯定是威风凛凛的,姨奶奶你说是不是啊。”
贾梁氏温婉地笑着,看着面前这三个丫头很是自在,回道:“我看也是,咱们二爷那是一表人才,在朝堂上定不会逊色。”
正说着,贾玌迈进房门,见她们聊得正起劲儿,笑着说道:“你们倒是对我上朝的事这般好奇。”
众人一惊,紧接着瑞雪和晴雯就跑到贾玌身边,乖巧地行礼,说道:“二爷,您回来了。”
贾玌笑着摆摆手,说道:“都免礼吧。”
贾梁氏起身迎向贾玌,说道:“玌儿,快过来坐,跟娘讲讲上朝的情况。”
贾玌走到贾梁氏身旁坐下,也不再过多废话,直接了当的说道:“母亲,陛下封我为江南盐税钦差大臣,明日我就要启程前往处理一些的事宜,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贾梁氏一听,面色微变,关切地说道:“怎么如此突然,这还没回京一个月就又要奔波。”
贾玌哈哈大笑,安慰道:“母亲,这是陛下对孩儿的信任,也是孩儿为朝廷效力、为家族争光的机会。您莫要太过忧心。”
晴雯见着等情况也开口安慰道:“姨奶奶,二爷有这等机遇,是陛下看重二爷了呢。”
白芷也在贾梁氏耳边附和:“江南盐税钦差大臣,姨奶奶你听这名字,准是个大官,可还有什么担心呢!”
瑞雪说不出什么好话,一个劲的点头。
贾梁氏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话虽如此,玌儿此去定要处处小心,不过怎地就那么赶,那乔迁的请帖又都发出去了,那还得等你回来再搬进那侯府吧。”
说到这个贾玌思索一番,差点忘了这档子事了,而且都这个时候,神武侯府那还没有安排丫环仆人等。
贾玌皱了皱眉说道:“母亲,此事确实疏忽了...”
哎有了!
贾玌脑海灵光一闪,向贾梁氏说道:“乔迁的事情我自有安排,到时候我把父亲叫回来即可。至于其他的那些安排丫环、仆人等,就将这个事儿让迎春姐姐和探春等人做,前些时日她们说无聊来着,就当给她们打发时间。”
贾梁氏嗔怪道:“你这孩子,也不怕累着你姐姐妹妹们。而且...”
说到这贾梁氏有些犹豫起来:“贸然打搅你父亲不好吧?”
贾玌眉头一挑,拍了拍贾梁氏的手,说道:“母亲放心,我自有安排,到时候乔迁之日前给母亲一份大礼。”
贾梁氏轻戳了一下贾玌的额头,说道:“你这孩子,就会哄为娘开心,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比什么大礼都强。”
贾玌笑着说道:“母亲,那就这样定了,我先去趟西府,瑞雪、晴雯,要不要跟我去荣国府走一走,若是不想去就在这陪着姨奶奶。”
贾玌安慰道:“娘,您别担心,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青涩的少年了,能照顾好自己。而且这次我还带着神策营,不会有太大危险。”
瑞雪并不想走动,而且跟那边的也并不太熟悉,连忙说道:“二爷,我还是陪着姨奶奶吧。”
晴雯则兴奋地说道:“二爷,我跟您去,我也好久没去荣国府逛逛了。”
“那咱们走!”
...
贾玌带着晴雯来到荣国府的永喜堂时,只见贾母正与王夫人等人说着话。
只听王夫人说道:“母亲,薛家妹妹和她那一双儿女,薛姨妈、薛宝钗还有薛蟠,近日准备要来京城,届时会来咱们府上拜访。”
贾母微微点头,说道:“这薛家也是旧相识了,来了也好,热闹热闹。”
正说着,贾玌走进屋来,向众人行礼问好。
贾母笑着招呼道:“玌哥儿来了,快过来坐。”
贾玌依言坐下,说道:“方才在门外听到二太太说可是是谁要来拜访来着。”
自那一日宝玉摔玉,再加上后边贾政来告诫王夫人说今后老太太说了,贾府只能有贾玌一个人的声音后,王夫人就老实,心中是提不起一丝想要试试的念头,真怕就逝逝了。
“是你薛家姨妈带着她的一对儿女,薛蟠和薛宝钗,说近日再过不久要来京城,说届时会来咱们府上。”
贾玌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想想这个时间也是,这薛宝钗快要进荣国府了。
“原来是这样,那倒也是件热闹的事儿。”
贾母笑着说:“薛家姑娘向来是个妥当的,来了也能和府里的姐妹们一处玩耍。”
贾玌应和道:“老太太说的是。”
“老太太,孙儿这次来是跟您说件事。明日一早,孙儿就要启程前往江南了。”
贾母一听,惊讶道:“哎呦,怎么这么赶呢?你今儿个不是才上朝吗?怎么陛下就让你去江南了?”
贾玌回道:“老太太,陛下封孙儿为江南盐税钦差大臣,这是陛下对孙儿的信任,也是孙儿为朝廷效力、为家族争光的机会。”
贾母微微皱眉,说道:“虽说这是好事,可也忒急了些。你这一路上可要小心谨慎。”
“孙儿定当小心行事。”
王熙凤风风火火地走进来,满脸堆笑说道:“哟,我道是怎么这般热闹,原来是玌哥儿在这呢!老祖宗,您瞧瞧,这玌哥儿往这一站,满屋子都亮堂起来了!”
贾母被她逗得眉开眼笑,说道:“你这泼猴,就会哄我开心。”
众人把事情跟王熙凤说了一遍。
:“玌兄弟这可是大好事,去江南可要风风光光的,家里的事就交给我们。”
王熙凤听完,她走到贾母身边,轻轻给贾母捶着肩膀,娇声道:“老太太,您瞧瞧,这玌哥儿如今可是越发有出息了,我想今不过是玌兄弟刚上朝一会就被陛下委以重任。”
王熙凤又看向贾玌,打趣道:“玌哥儿,这去江南可得多带些好东西回来,可别只顾着办差,忘了咱们这些眼巴巴盼着的人哟。”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欢笑。
贾玌笑着回道:“二嫂嫂放心,定不会忘了。”
王熙凤拍着手说:“那敢情好,我可就等着咯。”
贾母被她逗得呵呵直笑,说道:“就你这张嘴会说。”
第96章 安排2
贾玌说道:“二嫂嫂,倒是有一件事情要麻烦您。”
王熙凤柳眉一挑,问道:“什么事?快说来听听。”
贾玌接着说:“我这侯府乔迁,至今还未安排丫鬟以及仆人家仆。我想着让探春、迎春姐姐和惜春她们几个去操持此事,就当锻炼锻炼。”
王熙凤抿嘴一笑,说道:“哟,还是玌兄弟这心思巧,连这都能想到!”
“前些时日她们说无事可做,给她们找点活干,也好日后嫁人有管家的经验。”
王熙凤点头,说道:“嗯,这倒也是个理儿。”
贾玌继续说:“她们若是不懂,还望二嫂嫂您多多提点帮衬。”
王熙凤爽快应道:“行!有我在,保准给你料理得妥妥当当,断不会让她们出岔子!”
贾玌忙谢道:“那就有劳二嫂嫂了。”
接着贾玌向贾母和王夫人行礼说道:“老太太,二太太,孙儿先告退了,去寻迎春姐姐、探春、惜春还有林黛玉说些事。”
说完,待贾母回话后,贾玌转身离开,去寻她们几人了。
...
贾玌来到后花园,只见迎春、探春、惜春、林黛玉和史湘云正围坐在一起赏花念诗,好不热闹。
他走上前去,笑着打招呼:“姐妹们倒是好兴致,在此吟诗作对。” 此刻的贾玌,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目光在几位妹妹身上流转。
几人见他来了,纷纷起身行礼。
贾玌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必多礼,还好奇地问道:“哟,今日怎么不见宝兄弟跟在你们后面呢?倒是奇了。” 贾玌心中确实有些许疑惑,平日里宝玉总是与姐妹们形影不离。
探春回道:“二哥,宝兄弟今日去家中族学读书了。” 探春回答时,神色自然,语气轻快。
贾玌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 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史湘云快人快语:“就算宝玉在,也未必能吟出什么好诗来。” 史湘云向来心直口快,此刻也是毫无顾忌地说着。
贾玌说道:“妹妹们继续,我在一旁听听,也沾沾这诗意。” 贾玌的目光中充满了对妹妹们才情的欣赏。
贾玌说道:“妹妹们继续,我在一旁听听,也沾沾这诗意。” 贾玌的目光中充满了对妹妹们才情的欣赏。
惜春这时开口轻哼道:“二哥哥要是在这里,那我们便不吟诗了,才不要让二哥哥知道呢。” 说罢,还调皮地眨了眨眼。
此话一出倒是让得众人一乐,纷纷笑起来。
贾玌哈哈一笑,说道:“莫要打趣哥哥,我保证安安静静在一旁,绝不打扰你们的雅兴。”
众人又是一阵欢笑,随后又重新坐下,继续赏花吟诗。
贾玌看了片刻,轻咳一声,说道:“迎春姐姐、探春、惜春,有件事要与你们说。
我这侯府即将乔迁,可诸多事宜还未安排妥当。我想着让你们帮着操持操持,一来给你们找点事做,二来也锻炼锻炼你们管家的本事,日后嫁人也能应付自如。”
迎春微微颔首,有些腼腆地说道:“玌兄弟既如此信任,我自当尽力。”
探春则目光坚定,应道:“二哥放心,我定当用心。”
惜春年纪尚小,只是乖巧地点点头。
贾玌欣慰地笑了,接着说道:“还有一事,明日一早,我便要启程前往江南,此次前去不知归期几何。”
众人听闻,皆露出惊讶与不舍之色。
林黛玉轻蹙眉头,说道:“此去江南,路途遥远,哥哥可要多加小心。”
史湘云也说道:“是啊,盼着哥哥早日归来。”
贾玌看向林黛玉,温和地说道:“林妹妹,我还有一件事要与你讲。此次去江南,定能见到姑父。
若妹妹有什么想与姑父说的,便在今夜写好信件,明日一早送于我手中,待我到江南后将其一并带到姑父手上。”
林黛玉微微一怔,旋即眼眶一红,心中的兴致顿时消散,想到自家父亲,不禁悲从中来,轻声说道:
“自我入这贾府,已两年有余未见父亲,也不知他身体可还康健,平日里的书信也难解思念之苦。
如今有这机会能托哥哥捎带口信,我自是感激不尽。只是一时思绪纷乱,不知从何说起。”
贾玌忙宽慰道:“妹妹莫要太过伤怀,只管慢慢思量,写些体己话也是好的。”
林黛玉微微点头,强忍着泪意说道:“多谢哥哥体谅,我定当好好想想。”
众人见她如此,也都出言安慰。
见到这副模样,贾玌说道:“如此,那我就不打搅了。迎春姐姐,还有探春、惜春你们若是在那方面有什么不会的,尽管请教二嫂,我跟二嫂打了声招呼。
还有林妹妹,记得明日一早将书信交于我手上,我便先行告辞,准备去了。”
说完,贾玌转身离去,留下众姐妹在原地,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
夜幕降临,贾府各处逐渐安静下来。
林黛玉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书桌前,提起笔却又久久无法落下。对父亲的思念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千言万语不知从何写起。
这时,她的贴身丫鬟紫鹃和雪雁走了进来。雪雁轻声问道:“小姐,可还没想好?” 雪雁的目光中满是关切,她深知自家小姐对老爷的思念之深。
见林黛玉这副模样,雪雁十分心疼,又说道:“小姐莫要太过伤神,慢慢想便是,老爷知道小姐的心意,定是欢喜的。”
说罢,轻轻为林黛玉理了理额前的发丝,她自幼便跟着林黛玉,主仆之间情谊深厚。
紫鹃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小姐,您这样愁眉不展,倒叫我们也跟着揪心。” 雪雁的脸上满是忧虑,跟随林黛玉两年多的时间,对林黛玉也是满心的关切。
林黛玉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我这心里乱得很,不知从何说起。” 她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奈与哀愁。
雪雁宽慰道:“小姐,不如就从您在贾府的生活说起,老爷定然想知道您过得好不好。”
雪雁的眼神中透着鼓励和期待。
林黛玉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重新提起笔来。
第97章 南下
第二日一早...
贾玌身处南门神策营的营地中,旌旗飘扬,气氛肃穆。近万名士兵整齐排列,铠甲锃亮,兵刃在阳光下闪耀着寒芒。
贾玌作为神策营的都指挥使,神色肃然地望着眼前的军队。历经大战,身上散发着无畏的气势。心中满是欣慰与自豪,这就是他的底气。即便是三千人,他也敢扬言平定江南。
此次举兵南下,由他全权负责,责任重大。
原本神策营指挥使是由游击将军牛继业担任,但无奈镇国公府此刻依旧是属于太上皇一脉,如今因牛继业被调走,换成了贾玌的熟人——熊文龙。
熊文龙看向高台上的贾玌,内心感慨万千:“真是想不到啊,不过短短两年多时间,你就从一个百户升到了都指挥使,更是封了侯爵。”
贾玌神色凝重,沉声道:“当下之时,刻不容缓,无需多言,我们就不过多闲聊。熊指挥使,你需引领九千神策营士卒依既定之计划行进,务必使军伍之形整肃有序,不得有半分懈怠之意。我则先率百名亲卫,先行奔赴扬州以探其情。”
从天京城到扬州,即便是急行军也要一个月以上的时间,若是将时间全部浪费在这,未免有些可惜,贾玌想先通过水路先行。
熊文龙拱手应道:“侯爷使放心,卑职定不辱使命!”
贾玌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带着一百名亲卫扬尘而去。熊文龙则整顿大军,向着江南进发。
...
三日后扬州城,知府衙门内。
扬州知府林佑安、地方卫所都指挥使郑鸿以及一位中年男人正围坐在一起,面色凝重地商讨着。
知府林佑安忧心忡忡地说道:“陛下竟让那贾玌带领神策营万人前来扬州主持大局,这可如何是好?”
都指挥使郑鸿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莫急,刚收到消息,那神武侯贾玌已先行率领百名亲卫南下,此刻估计刚到山东那边,这是一个机会。”
另一中年男人沉默片刻,说道:
“神武侯此人虽然年纪轻轻,但在领兵之能上不可小觑,能在辽东率领一万余人击败努尔哈赤率领的十几万后金大军,纵观史书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若他成功南下,整个扬州乃至南京恐怕都无人可当。”
都指挥使郑鸿皱着眉头,有些不以为然,道:“依我看,大人你就是太过于抬高那贾玌了,他何德何能称得上凤毛麟角般,我也是读过史书的,这等战绩也是屡见不鲜的。”
中年男人额头青筋暴起,心中怒骂不已。即使是屡见不鲜又如何,与你有何干系,你该不会以为你能睥睨史书上的豪杰吧?还读过史书,我看你是读的屎书!
郑鸿意犹未尽,再次开口说道:“如今他就带着百来人赶来扬州,如此绝妙的机会,我们就应该直接在他进入徐州地界杀了他,以绝后患。”
知府林佑安被惊得站起身来连忙反对:
“不可不可!杀了钦差大臣,定会引起朝廷震怒,更何况还是一位侯爷,即便是太上皇也不会做事不管,到时候必定是朝廷疯狂的报复,我等承担不起,坏了王爷的大事。”
郑鸿冷哼一声:“那难道就坐以待毙?”
中年男人有些无奈的沉思片刻,说道:“总之不能杀。派人将其打伤,让他吃点苦头,伤筋动骨,无力管辖扬州之事,亦或者先绑了他。”
林佑安犹豫道:“这能行吗?”
郑鸿见林佑安那副熊样,当即拍板说道:“就这么定了!我派亲信千户李啸率领三百...不,五百精兵,在贾玌必经之路埋伏...哼!五百杀一百,优势在我,我看他如何逃脱我的手掌心。”
中年男人想了片刻也是点头,赞同了郑鸿的安排。
郑鸿见中年男人点头赞同了,也不管林佑安的表态,当即就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安排了,你们就在这里慢慢喝茶吧。”
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留下林佑安和中年男人望着郑鸿离开的背影,有些无语,又有些心累。
沉默片刻,中年男人对林佑安说道:“林知府,你速速将那十大盐商都尽数安排好,到时候,如若郑鸿伏击不成,便先将神武侯来扬州之事公布于众,让那些盐商知晓。
你去安抚一下他们,不至于自乱阵脚,就说背后自会有人发力,不会让他们有太大损失,也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事情。”
林佑安面露难色,说道:“大人,此事怕是不好办啊,那些盐商个个都是精明之人,未必会轻易听信。”
中年男人脸色一沉,说道:“不管如何,你都要办好此事,否则,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林佑安无奈地点点头,说道:“下官明白,定当尽力而为。”
中年男人眉头紧皱,说道:“相比于此事,我更担忧的是郑鸿,他越来越张狂了,自从升上这个都指挥使的位置,已经逐渐不把我放在眼里。这头白眼狼,也不想想是谁在背后推他一把的。
若是那神武侯真能来到扬州,无论如何你都要看着郑鸿,不要让他胡来。”
林佑安有些苦涩地摇摇头说道:“大人,您是知道的,他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我怎么看得住他?”
中年男人目光凌厉,冷哼一声:“看不住也得看!他若真闯出大祸,你我都得遭殃!你多留意他的动向,有什么异常及时向我汇报。
另外,你与那十大盐商打交道时也需谨慎,莫要被他们抓住把柄。”
林佑安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应道:“下官谨记大人教诲,定当小心行事。”
中年男人挥挥手,说道:“去吧,莫要误了大事。”
林佑安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中年男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长叹一口气,心中忧虑更甚。
...
都指挥使所内
“李啸,此次伏击务必成功,为了保险起见,直接从 500 人加到 700 人,记住把他们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李啸闻言有些汗颜,说道:“大人,就这样把神武侯他们杀了不好吧?毕竟神武侯怎么说也是一位侯爷,更是一位钦差大臣,就这么杀了,恐怕......”
郑鸿毫不在意,说道:“怕什么,天塌下来有王爷顶着,更何况,我们将他杀了,又有谁知道?你只管按我说的做,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李啸面露犹豫,说道:“大人,此事非同小可,万一......”
郑鸿脸色一沉,怒喝道:“哪来这么多万一,你若不敢,有的是人愿意去做。”
李啸咬咬牙,说道:“大人放心,属下必定完成任务。”
郑鸿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去吧,速去准备,不得有误。”
第98章 偶遇
在徐州的一处水湾,贾玌率领着一百名亲卫乘坐着两艘中型战船正往扬州方向行驶。每艘战船约能容纳五十余人,船上配备了三门中型、五门小型共八门子母连环炮,以及几门笨重未淘汰的铳炮。
贾玌站在船头,观察着两岸地势,心中暗道:“此处地形复杂,两岸树木丛生,若是有敌来袭,倒是个绝佳的伏击之地。”
想到这,他转头叮嘱亲卫林宇:“林宇,让兄弟们都警醒着些,现在我们已经到了江苏地界,况且这地方易藏凶险,是个绝佳的伏击之地。”
林宇拱手应道:“侯爷放心,属下明白。”
未过多时,贾玌便看到迎面驶来的几条大型商船,上面挂着一个大大的 “薛” 字。
贾玌见到这一幕,暗自思索:“薛字?薛字船队?此前在荣禧堂中,王夫人说,薛家薛姨妈、薛宝钗等人已送上信来,说是再过些时日便会进京。难道这么巧在此遇上?”
随后,贾玌吩咐手下亲卫林宇:“去打声招呼看看他们是哪里来的人。”
在船只靠近之时,两边突然出现二十艘小型战船,每艘战船上约有三四十人,手持兵刃,充满肃杀之意。
贾玌当即脸色一沉,大声说道:“有埋伏!”
紧接着又吩咐道:“会水性的弟兄下水,以防敌军凿船!”
十来名精通水性的亲卫迅速脱下衣服,手持弓弩短刀,跳入水中。不多时,水面上涌起一股股鲜血与一具具尸体。
见此情景,贾玌明白埋伏已至,喊道:“结阵备战!” 早已披甲的士兵纷纷手持弓箭长枪,持盾结鸳鸯阵立在各个船只上,炮手纷纷就位。
贾玌叫亲卫将金戈破军槊与铠甲取来穿戴好,看了看前面薛家的商船,望向着薛家船队背后的船只大声喊道:
“把船靠过去!”
收到指令的亲卫们纷纷迅速协助船工挪动船只,向前靠拢。
再看薛家船只之上,薛蟠骤遇此等突发状况,顿时呆若木鸡,被吓得蒙在了当场。
那管家急匆匆跑来,禀报道:“少爷,大事不好,似有水匪来袭,我等已被其团团围住了呀!”
薛蟠闻听此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那大大的脑袋如拨浪鼓一般晃个不停,面上尽是惊慌失措之色,口中叫嚷道:
“这可如何是好?怎会有水匪?这可是商船呐!”
薛姨妈亦是慌了神,手中的帕子紧紧攥着,声音颤抖地说道:“蟠儿呀,这可怎生得了哟?”
唯有薛宝钗还算镇定,然亦是秀眉紧蹙,眼中透着焦急之色,忙道:“母亲、哥哥莫慌,且先看看情形,瞧瞧能否与这些水匪说上话,许些银钱,买条路过去便是。”
薛蟠却跺脚道:“这能成么?若是他们贪心不足,狮子大开口,可如何是好?”
这时,薛家雇佣的船护卫镖头走上前来,薛蟠急忙抓住他说道:“镖头,我们可是给了钱的,你们可要保我们安全!”
镖头脸色一黑说道:“不是我们不负责,而是您看这两边的情形,这水匪太多了,足有几百号人。更有两艘战船,我们实在是难以抵挡啊。”
薛姨妈听闻,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带着哭腔道:“这可真是祸从天降呀,老天爷保佑,保佑咱们能平安无事哟。”
薛宝钗咬了咬嘴唇,轻声道:“如今也别无他法,权且一试,总好过在此坐以待毙。”
等贾玌这两艘船只靠近的时候,薛宝钗突然回过神来,打量着贾玌一行人。
只见他们手上拿着强弓劲弩,刀枪剑戟样样齐全,且以结阵的姿态迎敌,更何况起船只本身就是战船,明显就是正规军队的做派,即便是金陵城的精锐也比不上这等阵仗。
再看到船只上飘扬的旗帜,上面绣着 “钦差” 两个大字,薛宝钗心头一松,心中暗道:“原来是朝廷钦差的船只,并非水匪。”
薛宝钗再望向后面的船只,瞬间明悟过来,紧接着脸色煞白,这些人要围杀的其实是这三艘船上的人,而不是我们。
薛宝钗心中瞬间万念俱灰,按照这等情况,卷入这种伏杀争斗当中,他们必定也是要被杀人灭口,此番恐怕是活不成了。
薛蟠还并未意识到,看向那站在船头上威风凛凛的贾玌,误以为是这些水匪的当家人,在肾上腺素的加持下,瞬间上前声音发颤的呼喊道:
“这位当家的,我等乃是金陵薛家人,此番只为前往京城,船上银两不多,但我们愿意将其全部奉上,付上这买路钱,可否给予我等一条生路日后好相见。”
还真是薛家等人,还真是巧了,不过就是运气差了些!
贾玌瞥了那脑袋大大的人一眼,并未搭话,而是转头对手下亲卫说道:“留下一条船的人保护好这些百姓,拦住后面的船只,本侯先解决这前边围堵的贼人。”
亲卫们齐声应道:“是,侯爷!”
薛蟠见贾玌不理会他,心中更加慌乱,又说道:“当家的,求求您了,放过我们吧!”
薛宝钗赶忙拉了拉薛蟠的衣袖,轻声说道:“哥哥,莫要再胡言乱语,这位乃是朝廷的钦差大臣,想必自会护我们周全。”
薛蟠这才如梦初醒,惊得张大了嘴巴:“钦…… 钦差?”
在薛蟠等人以及其雇佣的护卫紧张的注视下,贾玌的两艘战船迅速行动,分别横在了薛家商船的前后,将其护在中间。
刹那间,贾玌两艘战船上的火炮齐鸣,“轰轰轰”,炮声震耳欲聋。
炮弹如流星般飞速射向那些迎面驶来的小型战船。而小型战船上装备的火炮也不甘示弱,纷纷回击,炮弹轰击在贾玌战船的甲板上,木屑横飞。
瞬间,整个战场硝烟弥漫,喊杀声四起。
但装填极快的子母连环炮瞬间进行跨时代的碾压,极佳的射速弥补准度上的差距。
贾玌站在船头,目光冷峻,指挥若定。他大声喝道:“继续开火,不要让敌军有喘息之机!”
在子母连环炮的猛烈攻击下,敌方战船一艘接一艘地被击中,陷入混乱之中。有的战船开始起火燃烧,有的战船船身破裂,缓缓下沉。
第99章 碾压
然而,伏兵并未轻易退缩。他们凭借着数量上的优势,逐渐靠近贾玌的战船,试图展开接舷战。
此时,贾玌神色不变,喊道:“准备迎敌!”
战船上的人迅速靠近,纷纷抛出船钩,很快就进入了激烈的接舷战,船上的伏兵纷纷上爬。
贾玌脸上浮现残暴之态,说道:“林宇,这里交由你指挥,我去活动活动筋骨,不用管我!”
说罢,贾玌在战船上瞬间起跳,从中型战船上一跃而下。
铠甲的重量加上他的兵器和贾玌自身的重量,几百斤的重压瞬间轰击在小型战船上,船身踉跄,木头发出 “嘎嘎” 的声响。
整艘船上的士兵因为船只的忽然剧烈浮动,纷纷踉跄,他们紧紧地抓着船上的护栏,有的措不及防直接摔倒在地。
脸上的表情各异,有的一脸懵逼地看着贾玌,不知所措;有的则一脸惊惧,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另一艘船上的李啸看到这一幕,开口说道:“是他!”
瞬间大喜,此前见过贾玌画像,长得很是英气逼人,很容易就认出来,大声喊道:“他居然敢跳下来,快把他给我杀了,重重有赏!”
李啸的话音未落,贾玌提起手中金戈破军槊一扫,望向船上众人,狰狞一笑:“死吧!”
整个船上凡是挡在长槊上的木质结构统统粉碎。
粉碎的木头四处飞射,扎入一些人的脸上、脖子上、身体上,他们惨叫连连。
贾玌大步向前冲击,手上再次用力一挥,
“碰!”
整艘船上二十来号人,瞬间不是被打落水,就是被斩成两半,或是被击飞。
见到这一幕,其余船上的人纷纷大惊失色。
站在后方的李潇见贾玌如此勇猛,也是心中胆怯万分,脸色煞白,心中大骇:“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恐怖之人!”
但瞬间意识到己方人数众多,又有了些许底气,于是失声吼道:“快射杀他,射杀他,我等重重有赏!”
箭矢如飞蝗般朝贾玌射来,贾玌面色一变迅速捡起地上的一具尸体,直接拎在手上,阻挡着飞射而来的箭矢。一些箭矢射在他的重甲上,发出 “铛铛” 的声响,却根本射不穿。
望向声音大喊的方向,便看见到李啸的身影.
“原来在这里。”
望向李啸的身影贾玌神色一冷,将手中拎着的尸体抛出,脚上用力一声闷哼。
“哼!”
身形高高跃起,跳到附近的另一艘战船上。刚一落地,手中的金戈破军槊便瞬间挥舞起来,凡是被槊碰到的士兵,纷纷倒飞几米开外,要么就是被斩成两半,无一人能当其一合之敌。
船上的伏兵们乱作一团,惊恐地大喊:“妈呀,怪物!”
“快跑,他不是人!”
“这是魔鬼啊!”
“我要回家!”
李潇见贾玌跳过一艘又一艘的船朝自己杀来,吓得连连后退,口中喊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世上怎会有如此强大的武力。
假的,假的!拦住他!快拦住他!”
可身边的士兵们早已被贾玌的威猛吓破了胆,哪还有勇气上前。
“就你们这些杂碎,胆敢前来伏杀我!”
贾玌杀红了眼,心中快意万分,怒吼道:“都给我死!”
见情势逆转,李潇面如死灰,仅凭贾玌一人之力便扭转局势,这还怎么玩啊!
瞬间心生撤退之意,不顾此次伏杀失败的后果,回去不一定死,但在不走等下一定死,当即向手下士兵大喊:
“快转舵,风紧扯呼!”
“轰”
似一道重物落在船上,措不及防的李啸一个踉跄,但身手还算敏捷的他立刻稳住身形,本还想问怎么回事的他,看见眼前数名士兵瑟瑟发抖满眼惊恐的望着他的身后。
这...
“咕噜!”
李啸狠狠咽了下口水,额头上的冷汗如珠串般顺着面庞缓缓淌下,耳朵仿若耳聩一般,仿佛周遭整艘船...整个河道都静谧无声,听不到一丝杂音。他颤抖着缓缓转过身躯。
一道高大如山岳般的身影傲然矗立在甲板之上,周身散发着仿若实质的无尽威压,明晃晃的铠甲被鲜血浸染得一片猩红。
江风呼啸着席卷而来,吹得那背后的战袍迎风狂舞、烈烈作响,其手中的长槊不断滴着温热的鲜血,一滴、两滴…… 殷红的血滴落在甲板上,绽放出一朵朵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花。
李啸望着那身影,双腿不由自主地打起了摆子,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紧紧扼住,愣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贾玌勾起嘴角,对一旁十来名手持钢刀、满脸惊惧的士兵视若无睹,迈着从容的步伐走到李啸面前,冷冷说道:“你就是此次要伏杀我的头领吧!?”
李啸嘴唇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贾玌冷哼一声,手中长槊向前一指,寒声道:“回答我!”
李啸身子一软,瘫倒在地,带着哭腔道:“侯爷饶命,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啊!小的也是被逼迫的啊!”
“奉命?那幕后主使是谁?若老实交代,我可饶你不死!”
李啸眼神闪烁,犹豫片刻,终是颤声道:“是...... 是扬州卫所都指挥使郑鸿,小的是他麾下的一名千户,都是他用家中老小逼迫小的行事的,请侯爷明鉴,饶我一命!”
贾玌历经一番杀戮心情舒坦,咧嘴一笑,看着眼前李啸一副孬种的样子,思索道:“还未到扬州,便给我送上一份大礼,真好。不过为什么派你这样的废物来伏击我,是警告吗?
连让我尽兴的资格都没有,真没用!”
李啸嘴唇抖动,将贾玌的话尽收耳中:
‘不是,哥们?一条船就二三十号人,几个呼吸就被你撂翻一艘,还穿着重甲一跳就是几米远,我也就二十来艘船,怎么打!?’
在林宇的指挥下,战船撞开周遭的小船,来到贾玌身旁。
“侯爷!” 林宇带着数人跳下战船,来到贾玌身边。
贾玌一挥手:“将李潇以及一众俘虏带上船。支援后边的弟兄!”
士兵们得令,迅速行动起来。李啸被五花大绑着推搡到船上,其他俘虏也都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
第100章 邂逅
硝烟渐渐散去,战场上一片狼藉,敌方战船或沉没或起火,死伤无数,一些得以活下来的人纷纷弃船而逃,贾玌也懒得追击这等不必要之人。
站在船头,身上的铠甲血迹斑斑,却尽显霸气威武;望向那在商船上瑟瑟发抖的一众人,贾玌眉头微挑,思索片刻后,对身旁亲卫说道:“把船靠过去。”
总的来说也都是亲戚,那就过去打声招呼吧,反正也花不了多少时间,都已经到了徐州,在要不久就到扬州了。
两艘船缓缓靠近,贾玌通过跳板带着几个人踏上了商船。
薛蟠等人看到贾玌,眼中仍带着惊魂未定的恐惧,但也忙不迭地行礼道谢。
还未等他开口,贾玌抬手示意,直接开口问道:“你们可是金陵薛家的人?”
薛姨妈忙走上前来,满脸堆笑,语气亲热地说道:“哎呀,大人,正是我们薛家。祖上是紫薇舍人薛公。今儿个可多亏了大人您出手相救,不然我们这一大家子可就遭了大难啦!”
贾玌微微一笑说道:“如此说来,薛姨妈莫要惊慌,所幸众人都安然无恙。”
他这话一出,薛蟠、薛宝钗以及薛姨妈皆是一愣。
薛姨妈当即上前说道:“大人,不知您尊姓大名?怎就唤我为薛姨妈?”
贾玌微微拱手,行了个晚辈礼,说道:“在下乃是京城贾家之后贾玌,家叔贾政之妻便是我的婶娘。如此论来,我当称您一声薛姨妈。”
薛姨妈惊喜交加,贾家之后贾玌,那不就是前些时日平定辽东名震大庆的神武侯,赶忙行礼道:
“原来是神武侯当面,民妇拜见侯爷,多谢侯爷救命之恩,今日得侯爷相救,实乃薛家之幸。”
幡然醒悟过来的一众人也是赶忙行礼。
薛宝钗福身道:“小女拜见侯爷。”
偷偷抬眼打量着贾玌,只见他身姿挺拔,剑眉星目,面容俊朗中带着几分儒雅,心中暗想:“这侯爷不仅英武非凡,还如此谦逊有礼,当真是难得。”
薛蟠躬身作揖道:“草民拜见侯爷。”
护卫家奴等则躬身行礼道:“草民拜见侯爷。”
贾玌赶忙扶起薛姨妈说道:“哎哟,不必多礼。我本就该称呼您一声薛姨妈,薛姨妈叫我玌哥儿即可,这般多礼,倒显得生分了。”
见到贾玌如此客气且给面子,薛姨妈脸上笑意难掩连连点头,毕竟一位侯爷唤自己为姨妈,还在诸多家奴以及护卫面前,如此恭敬,着实让她长了不少威风。
本来前往京城的那些烦闷心情,也都好了不少。
薛姨妈满脸喜色说道:“玌哥儿心善仁义,能得玌哥儿相助,实是我薛家的福分。”
贾玌谦逊地道:“薛姨妈言重了,你们不过是不小心卷入其中,我等出手也是应当,何来相帮之说。
我出门之时便听闻二婶子说了薛姨妈要来京城,不料却能在这京杭运河相见,到是巧了!”
薛姨妈呵呵直笑,忙不迭应道:“这便是自家人的缘分呐,玌哥儿。”
薛姨妈赶忙拉过一旁的薛蟠和薛宝钗,将他们拉到跟前,满脸堆笑地介绍道:“玌哥儿,这是犬子薛蟠,这是小女宝钗,快过来,见过侯爷。”
薛蟠和薛宝钗闻言,微微行礼后走上前来。
贾玌先后打量着两人一眼,看向薛蟠说道:“久闻薛蟠兄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豪爽。”
果然没有起错的名字,没有说错的外号。薛大脑袋,还真是大脑袋。
薛蟠挠挠头,说道:“侯爷过奖,过奖。”
接着,目光转向薛宝钗,只见她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端庄娴雅,贾玌不禁说道:“宝姑娘气质如兰,温婉端庄,真真是个妙人。”
薛宝钗微微欠身,望向身材高大的贾玌,面对贾玌如此明目张胆的夸赞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多谢侯爷夸赞。”
贾玌说道:“二位不必如此多礼,不如就叫我玌兄弟即可,不必如此客气。”
薛姨妈忍不住问道:“玌哥儿这是要去往何处?”
贾玌回道:“幸得陛下恩宠,被陛下册封为江南盐税钦差大臣,此番是要前往扬州任职。”
如今都有人如此大张旗鼓的搞伏击了,再加上这也不是什么要隐瞒的秘密,索性便说出来。
薛姨妈听了,脸上满是惊喜与赞叹,忙说道:
“玌哥儿,这江南盐税钦差大臣可是个顶顶重要的大官儿!您如此年轻就担此重任,可见陛下对您的看重和信任,您必定是有非凡的才能和本事。”
话未说完转头望向薛蟠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再瞧瞧我这不成器的蟠儿,要是能有您半分争气,我也就知足了。”
薛蟠嘟囔着嘴说道:“母亲,您就别当着侯爷的面数落我了。”
薛姨妈瞪了薛蟠一眼,又转向贾玌陪笑道:“玌哥儿莫要见怪,这孽障就是这般不成器。您此去扬州,定要事事小心,若有用得着我们薛家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贾玌微笑着说道:“多谢薛姨妈关心,我自会谨慎行事。”
薛宝钗在一旁轻声说道:“侯爷此去责任重大,还望一路顺遂。”
贾玌点点头:“宝姑娘有心了。”
见此番目的已经达到,贾玌也不想再过多闲聊。
“薛姨妈,此次进京路途遥远,还望您与薛蟠兄弟和宝姑娘多加小心。”
薛姨妈连忙应道:“多谢侯爷关怀,侯爷此番大恩,我们铭记于心。”
贾玌拱手道:“既然如此,我还有要事在身,便告辞了。还望诸位珍重。”
说完,贾玌转身带着亲卫走过踏上跳板,跳上战船,扬帆而去。
在场的薛家人都望着他的背影,薛蟠情不自禁地说道:“这玌兄弟当真英气逼人,威风凛凛。”
薛宝钗亦是微微颔首,目光中透着一丝倾慕,轻声说道:“哥哥所言极是,侯爷不仅英武,更是宅心仁厚,实乃人中龙凤。”
薛姨妈轻拍了拍薛蟠的肩膀,说道:“此次相遇,实乃我薛家之幸。日后若有机会,你可要多与玌哥儿联系。侯爷如此和善客气,咱们得好好维持这层关系。”
第101章 抵达扬州
“什么,李啸还被抓了!?”
郑鸿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七百打一百,还被活抓了。”
郑鸿狠狠一脚踹向在他身前单膝下跪的那个士兵,士兵被踹得痛呼一声,跌倒在一旁,但脸上不敢露出什么不满的表情。
再次从地上坐起,然后再次单膝下跪哭诉道:“郑大人,不是我们无能,而是那神武侯他、他、他简直不是人啊!”
郑鸿看着眼前士兵这副满脸眼泪、鼻涕交横的模样,一脸嫌弃怒吼道:
“怎么就不是人了?他难道不是人吗?你告诉我他怎么就不是人了!”
郑鸿看着眼前士兵这副满脸眼泪、鼻涕交横的模样,一脸嫌弃怒吼道:
“是人就可以被干掉?七百打一百,如此巨大的优势还打不过,居然被活抓了?!那不是废物是什么?”
士兵哭诉道:“大人,大人,您是不知道,那神武侯一个呼吸间就把我们一船的弟兄干掉了,二三十个人呢。他身边的亲卫配合默契,阵法奇妙,我们完全被压制,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郑鸿皱着眉头怒喝道:“够了,一群废物。” 说完,掏出腰间的长刀,直接一刀捅向其心脏。
“噗呲”
士兵满脸不可置信,双眼瞪大,眼神中充满了怨毒看向郑鸿,嘴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你...... 你竟如此......”
话未说完,便已气绝身亡。
郑鸿冷哼一声,将刀拔出,在士兵的尸体上擦了擦血迹,说道:“没用的东西,留着也是累赘。”一位中年男子自黑暗中走出来,望着在那里发怒狂怒的郑鸿说道:“郑都指挥使大人,怎么连你也不行了吗?”
郑鸿转头望向来人,一脸不爽的说道:“大人前此次前来可是为了兴师问罪?”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说道:“郑大人莫要动怒,我不过是关心战事进展罢了。只是这结果,实在是令人难以满意。”
郑鸿冷哼一声:“那大人有何高见?我这七百精兵都折了,难道大人觉得是我指挥不力?”
中年男子走近郑鸿,压低声音道:“郑大人,此事若办不成,你我都不好交代。上头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郑鸿皱起眉头,沉思片刻后说道:“大人放心,我定会想办法扭转局面,定要将那神武侯拿下。”
中年男子点点头说道:“由不得你了,此次失利,经过一次伏杀,绝对第二次绝对不可能成功,你不要再胡来了。
你只要做好自己的安排,管好自己的职责,想办法将李啸铲除了,清理祸根,掌握好当地卫所都指挥使的所有兵力,到时候向那贾玌施压即可。
剩余的其他安排,王爷已经做好了准备,你不用多管,听从号令。”
郑鸿听到这也是收敛起来,拱手道:“是,大人,郑某定不辱使命。”
...
扬州城中,赵家。
“父亲,您当真要做这等决定吗!?”
赵宇瞪大眼睛,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册,满脸不可置信地直直盯着父亲。
赵坤神色严肃,面对赵宇的目光郑重地说道:“宇儿,我意已决,此次情况与以往大不相同。”
赵宇纳闷地问:“父亲,有何不同?往常也常有江南盐税钦差大臣前来催收的,最后不也就是私下贿赂大量银子,然后我们提升下税收就了事了吗?
为何这次要将名单上交,若是事情败露,我们赵家必定在扬州内无法立足了。”
赵宇看着手上的名单一脸后怕,这里面记载着扬州十大盐商所有的行贿名单,以及主导盐商此次降低盐税、甚至拒交盐税的背后官员或是在此中出力最大的几大家族,一旦泄露...
赵坤叹了口气说:“宇儿,你可知此次前来的钦差大臣是谁?”
赵宇不假思索地回答:“是神武侯贾玌,他两个月前以一万兵力平定辽东,击败努尔哈赤率领的十数万后金士兵,并将其围杀。”
说到这,赵宇也不禁佩服起来,谁还没个将军梦呢,如此骁勇的事迹定会被他人歌颂。
赵坤点点头,又问:“那你可知他今年几岁?”
赵宇茫然地摇摇头说:“孩儿不知,并未详细关注。”
赵坤叹气说:“如今这神武侯年仅十六,尚未及冠。”
赵宇大为震惊:“什么?尚未及冠?竟如此年轻?”
“就是因为年轻,我才害怕。年轻有时候又代表着无所顾忌,这样的人莫名其妙被派来扬州监督盐税,而且更是将神武侯在辽东的所有班底都派来,这实在太不合理了,这明显不单单是为了催收盐税。”
赵宇满脸震惊额头更是渗出冷汗道:“父亲,您的意思是?”
“是的,就是我想的那样,也是我最怕的那样。我不明白,他如此年轻,唯一展露的出来的能力就是领兵之能。但扬州又不打仗,为什么要用到他?
想来是当今圣上已经忍无可忍了!”
赵宇浑身一颤,伸出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正色说道:“父亲,那我该如何做?”
赵坤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深沉地看向自己的儿子说道:
“今夜趁着夜色深沉,月黑风高之时,你务必立马将此份名单秘密送于两淮巡盐御史林如海手中。切记,一路上需小心谨慎,不可泄露自身身形,更不可让他人察觉你的行踪。”
赵宇双手抱拳,躬身应道:“父亲放心,孩儿定不辱使命,定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赵坤神情严肃,再次叮嘱道:“此行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会为我赵家招来灭顶之灾。你务必小心再小心。”
“父亲宽心,孩儿深知其中利害关系,定当万分小心,确保此事万无一失。”
数日后,扬州码头处...
“侯爷,扬州到了!”
贾玌走出船舱,望着眼前繁华热闹的码头,眼神中透着一丝审视。码头上人头攒动,货物堆积如山,吆喝声此起彼伏。
他微微仰头,深吸一口气,说道:“这扬州,果然是富庶之地。”
身后的林宇恭敬地站着,等待着贾玌的下一步指示。
“走!”
第102章 见林如海
林如海府上的管家匆匆跑来,找到正在书房中的林如海说道:“老爷,外面有人前来求见,带着百来人的军卒,说是从京城来的神武侯,叫贾玌,现在已经在大堂中等候。”
林如海一听,脸上露出大喜之色,心中如释重负,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来了。
连忙起身说道:“快,随我去迎接。”
林如海来到大堂,只见贾玌端坐于堂之中。身边亲卫士卒林立,手中按刀不动。
贾玌见到赶来的林如海,瞬间上前行礼,说道:“姑父!”
林如海热情的拉着贾玌的手,让贾玌坐下,满怀欣喜的说道:“贤侄啊,姑父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一路上可还顺利?”
贾玌回道:“姑父放心,一切安好,即便是有些波折,也不过是些许风霜罢了,无伤大雅,就当是扬州欢迎我到来的礼数吧哈哈哈!。”
林如海听出了贾玌的言外之意,当即关心地问道:“可曾受伤?”
贾玌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就凭那等货色,想要伤我还早一百年呢。而且姑父,他们倒是给小侄送了一份大礼呢,哈哈!”
林如海好奇地问道:“是什么大礼?”
贾玌挥挥手,便见有亲卫押送着一个人前来。林如海见他面容憔悴,发丝蓬头垢面的,一时间认不出。
轻轻拨开他眼前的发丝,顿时一瞅,顿时明白过来,惊道:“这…… 这是扬州卫所千户李啸?”
贾玌冷笑一声:“正是此人,在路上意图对我不利,被我拿下。”
林如海顿时站起身来看着李啸,心生怒意:“岂有此理!他们胆子竟然大到如此地步,连钦差大臣都敢行刺,简直是翻了天了,这是谋反!”
贾玌安慰道:“姑父莫气,小侄既然能平安到达,便不会让他们得逞。”
林如海拉起贾玌的手说道:“贤侄,此地不是闲聊之所,你且随我来。”
说罢,林如海便带着贾玌前往另一处书房。进入书房后,林如海关好房门,神色凝重地说道:“贤侄,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这李啸背后的指使之人定是那都指挥使郑鸿吧!”
哦!贾玌心生惊讶,看来自家姑父真的探查到了很多,只是苦于没有能力处理此事,一方卫所都指挥使,可谓是相当于土皇帝了,没有军权谁能动他。
“看来姑父在此之前也是做了很多事情,竟能如此洞察此事,小侄佩服。”
林如海并未接过话茬,走到书房角落,打开暗格又拿出了本册子。
“姑父,这份东西是?”
林如海将册子递给贾玌压低声音说道:“这是之前赵家赵坤让他儿子赵宇趁夜送来的,想来对贤侄此次行事会有所帮助,如今交由你手上,我心中可算是踏实了。”
贾玌接过名单,仔细看了看,越看神色愈发凝重,紧接着松了口气:“姑父,这份名单太过重要,赵家此举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赵家也是为求自保,似乎是察觉此次贤侄此番南下的意图。”
林如海轻咳一声,继续说道:“贤侄,这扬州的十大盐商,向来是盘根错节,势力复杂。如今赵家率先改投阵营,算是个突破口。不知你后续有何看法。”
贾玌面色幽幽的看向林如海,最后笑着说道说道:“姑父,我只想知道这份名单的真实性如何?那赵家是否可信?”
林如海沉思片刻,最后给出中肯的回答:“名单中最起码八成都是对的,据我此前的调查以及在拿到名单之后核实的结果,赵家投诚的可能性很大。”
贾玌微微颔首,目光中透着思索:“八成...... 那也足够了,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即可,待我神策营一至,便收尾吧!”
收尾?
林如海神色愕然,似乎对于贾玌话题的转变而有些跟不上,不应该先进行一番细致调查,最后证据确凿,在对其缉拿归案吗。
“贤侄不在调查调查吗,这其中若有不妥之处,扬州的局势复杂,万一...”
未等林如海说完,贾玌便挥手打断,语气果决的说道:“姑父,没必理会扬州所谓的局势与什么狗屁利害关系亦或者、他们身后有什么人撑腰,我只需要名单。”
所谓穷则竞争打击,富则火力覆盖,管你对错,照着名单抄一遍家,实在是冤枉人了就把他放了就行了。
林如海瞳孔一缩,似乎没想到贾玌的态度如此坚决,但很快,他也明白了贾玌心中的打算。作为一个经历过风浪的人,他深知在这种情况下,有时候直截了当反而更有效。
“可是贤侄,若是十大盐商都一网打尽,扬州盐商短暂空缺,这对局势来讲亦是十分不利啊!”
贾玌不由抿了抿嘴,自家姑父还是太过于保守了,连我这个保守派都看不下去,居然担心这个。
“姑父,莫要担忧。十大盐商倒了,自会有新的商户填补空缺。况且,朝廷的威严不可侵犯,这些盐商胆敢违法乱纪,就必须受到严惩。至于局势,只要我们军权在手,无人胆敢造次。”
笑话,十大盐商倒了,贾玌随便放出话来要扶持新的十大盐商,来见贾玌的商人可以排到京城去。
“好吧,贤侄,既然你有你的考虑,那么我也就不多言了。”
林如海叹了口气,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无奈,好言难劝该死鬼,对于扬州局势他也早已精疲力竭。想做的做不了,能做的却又没有什么用,想来贤侄如此行事,也是经过陛下的许可。
如此说来赵家倒是没有站错队,还是蛮有远见的。
“如此说来,这几日我就住在姑父府上了,到时候也方便行事,便劳烦姑父了。”
贾玌神色轻快,局势明朗,就等神策营到扬州,一切便能收官。不怕反叛、平叛,与之相比,更怕把刀拔出来了,却不知道砍谁!
林如海应道:“无妨,贤侄只管安心住下。我这就安排人为你和那一百来名禁卫安排住处,保证一切妥当。”
第103章 薛家进贾府
一路上,京城的繁华热闹让众人目不暇接,但薛姨妈和薛宝钗的心思却都在即将要去的贾府。
薛姨妈见薛宝钗神色恍惚,不禁问道:“宝钗,我瞧你似有心事,可是在担忧今后在贾府的日子?”
薛宝钗微微一怔,忙回道:“母亲,女儿只是在想,初到贾府,不知该如何行事,方能周全。”
薛姨妈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薛宝钗的手,说道:“莫要忧心,咱们与贾府是亲戚,自会照应咱们。”
待行至荣国府门前,薛家众人下了车轿,早有伶俐小厮飞也似地通报进去。不多时,便有几个婆子满脸堆笑地出来迎接。
薛蟠抬眼看到那朱红色的大门威严耸立,门楣上的牌匾龙飞凤舞,彰显着贾府的显赫与气派,心中不禁暗暗惊叹。
薛姨妈望着这大气恢弘的宅子,想起自家如今的境遇,心中五味杂陈。
不多时,便有婆子引着薛姨妈和薛宝钗从角门进入,薛蟠则被小厮带去安置行李和安排住处,并未一同前往见王夫人。
穿过几道门廊,绕过几处园子,终于来到王夫人的住处。
王夫人正端坐在屋内,见薛家众人进来,忙起身相迎。
薛姨妈一见王夫人,眼中含泪,上前拉住王夫人的手说道:“姐姐,我们可算来了。这一路上可真是波折不断,竟还遭遇了水匪,差点丢了性命。幸得玌哥儿路过,出手相助,这才解了围。”
王夫人惊道:“竟遇上这等凶险之事!那后来如何?”
薛姨妈道:“多亏玌哥儿英勇,几下便将那水匪驱散。这才让我们得以继续赶路。”
薛宝钗心中一动,早在那会便明白那些个水匪...或者说装扮成水匪的人原本的目标乃是贾玌,自家不过是碰巧被牵连其中。只是此事不能由薛家说出口来,否则定会惹得一身骚。
王夫人微微点头,吩咐丫鬟上茶,又问道:“那这一路上可还顺利?”
薛姨妈叹道:“出了这遭,倒也还算太平。只是路途遥远,难免疲惫。”
王夫人宽慰道:“如今到了这里,便安心住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王夫人顿了顿,看向薛姨妈又问:“不知,妹妹此次入京,可有什么要事需要帮衬的?”
“姐姐,此次入京,确有几件要事。其一,是盘查在京城的账目,这倒是小事。其二,是想让宝钗进宫选秀,谋个好前程。
这其三,便是为蟠儿身上的案子,求姐姐和老太太想法子翻案。姐姐您也知道,蟠儿这孩子生性鲁莽,竟惹下这命案来,如今薛家就指望姐姐您能拉我们一把了。”
王夫人皱了皱眉,思忖片刻说道:“妹妹莫急,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选秀之事,倒也不是全无机会,只是这翻案,怕是不易。但咱们总归是一家人,我自会想法子的。”
正说着,鸳鸯款步进来,向王夫人、薛姨妈等人行礼,然后说道:“王夫人,老太太让我来请薛姨妈和薛姑娘过去相见。”。
王夫人与薛姨妈当即对视一眼,王夫人笑了起来,说道:“您瞧,这不就巧了吗?刚说起老太太就来。咱们趁着这个机会,便向老太太提一提蟠儿翻案的事儿,看看老太太怎么说。”
于是,一行人便往贾母处去了。
众人跟着鸳鸯来到贾母处,只见贾母正端坐在榻上,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
众人赶忙行礼请安,薛宝钗更是行了一个跪拜礼。
贾母笑着让大家起身,拉着薛姨妈的手说道:“一路上可辛苦了,快坐下歇歇。”
薛姨妈谢过贾母,与众人依次落座。
贾母目光落在薛宝钗身上,说道:“这就是宝丫头吧,模样儿可真俊巧!”
大家闲聊了一会儿家常,薛姨妈见时机差不多,便起身说道:“老太太,老身有一事相求。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薛蟠在金陵应天府不小心惹了命案,还望老太太能帮忙想想办法。”
贾母听了,皱了皱眉,思索了一番说道:“此事倒是不巧了,如今家中在这方面能使力的不多。若是玌哥儿在,以他在朝廷中的威慑力,或许一句话便能解决,可如今,怕是难以定夺了。”
薛姨妈心中有些失落,还未等她再开口,王夫人说道:“老太太,薛姨妈这一路也是波折不断,来京路上竟还遭遇了水匪,好在遇上玌哥儿出手相助,才得以平安。”
贾母惊讶道:“哦呦,竟有这等事!这可真是缘分呐!”
王熙凤在一旁巧笑着接话:“老祖宗,您瞧瞧,这薛家与咱们府上缘分可不浅,往后可得多多亲近呢!”
“说得对,说得对!”
贾母笑呵呵的,看向薛宝钗连忙说道:“宝丫头初来乍到,也让她和府里的孩子们熟悉熟悉。宝玉、黛玉、湘云,还有三春,都来见过你薛姨妈和宝姐姐。”
史湘云快人快语道:“宝姐姐好!”
迎春温柔浅笑,道:“薛姨妈、宝姐姐好。”
探春爽利地说:“薛姨妈、姐姐安好。”
惜春跟着行礼,小声道:“薛姨妈、姐姐。”
林黛玉比较含蓄,福了福身子,笑着点点头。
薛宝钗端庄有礼,含笑道:“见过各位兄弟姐妹。”
倒是贾宝玉忙的凑上前来,眼中透着新奇,看着薛宝钗笑道:“这个姐姐我曾见过的。”
众人皆笑宝玉又说胡话,宝玉却自顾自地说道:“虽未曾见过,然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
史湘云快人快语道:“宝哥哥又说混话,见着个姐姐就这样。”
林黛玉在一旁,微微蹙了蹙眉,心中没由来的升起一股厌恶,这话她可是似曾相识。
试想一下前任用同样的话,当着自个的面拨撩别的女孩一般!
贾母笑着说道:“往后一处住着,都要和和睦睦的。”
众人又说了些话,贾母便让鸳鸯带着薛姨妈和薛宝钗去安置住处。
第104章 正室
贾珍嘴上叼着牙签剔着牙,从小妾处出来,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一个丫鬟匆匆跑来禀报:“大爷,敬老爷回府了!”
贾珍一听,赶忙收敛神色,整理了一下衣冠,匆匆前去迎接。
心中暗自思忖,明日便是贾玌乔迁侯府的乔迁之喜,不过玌兄弟却被圣上派去了江南。按常理,贾玌这主人家不在,即便请帖已发,也应等玌兄弟归来再办。
但如今偏偏要父亲归来代办,想必其中另有缘由,不过既然玌兄弟与父亲都没说什么,贾珍自然不敢跳出来唱反调。
想到此处,贾珍匆匆前去迎接。
见到贾敬,贾珍忙行礼问道:“父亲,您回府可是为了玌兄弟乔迁之事?”
贾敬一脸平淡,瞥了贾珍一眼,并不搭理,说道:“先莫多问,随我去正厅,稍后便知。”
对于自家大儿子什么模样,作为老子最为清楚。自心灰意冷出家后便也放任不管,若不是有了贾玌这么个希望,贾敬宁愿任由贾家自生自灭。
不多时,贾府正厅内便聚满了人。贾母端坐在上首,贾政、贾赦分坐两侧,王夫人和邢夫人陪坐在旁,贾琏、王熙凤立于一旁,贾珍携尤氏、贾蓉、秦可卿依次站定,赵姨娘也在角落里候着。
三春姐妹与贾宝玉、贾环、等一众小辈站在一旁。
可谓是贾府正派直系都在其中。
贾敬环视众人,牵着贾梁氏走上前来,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今日将诸位召集于此,是有要事宣告。我意将贾梁氏扶正,继为正室。”
贾梁氏听闻,先是一惊,随即神色复杂,眼中既有惊喜又有复杂的神色,直直地望着贾敬。
面对贾梁氏的目光,贾敬却奇迹般的不敢对视,直直的望着贾家一众人。
贾母一听,脸上笑开了花,连忙说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梁氏向来持家有道,为人贤惠,更是教出玌哥儿这样的后辈,如今能成为正室,实乃咱们贾家之福。”
早已看清贾玌为人的贾母巴不得让贾梁氏纳入正室,在这贾家若是没人贾梁氏,天知道那贾玌会做出什么决定,更别说贾玌此前还给贾家抹去那等足以抄家的大罪,谁敢说个不字,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贾珍哪敢有丝毫反对,赶忙带着尤氏上前,恭敬地说道:“父亲此决定甚是英明,珍儿拜见太太,往后还望太太多多可要多操劳了。”
贾蓉也拉着秦可卿一同行礼,齐声喊道:“祖母安好。”
贾政一脸严肃的脸上也露出笑容,表示赞同:“如此安排,于家族有益,理应如此。只是日后还需敬嫂嫂多多费心,操持府中诸事。”
贾琏夫妇、贾宝玉、贾环、三春等一众后辈齐齐向贾梁氏行礼,说道:“见过太太。”
贾兰、贾蔷等草字辈的后辈也跟着行礼,说道:“见过祖母。”
角落中的赵姨娘一脸羡慕之色望着这一切,她也多渴望别人称呼她一声太太,转头将望向贾政的目光充满希冀,但发现贾政却并未注意到她一眼,再转头望向自家儿子贾环,不由幽幽一叹。
贾敬点点头,毕竟他本来就是将这一消息通知给家中一众人,可不是来征求意见的。
“既如此,此事便这般定下。日后梁氏当以正室之责,操持家务,莫要负了我之所托。”
贾梁氏赶忙上前,微微福身,面露难色说道:
老爷,妾身身子向来多有不适,实是不善管家。况且府内有可卿管家,管得甚好,妾身不敢妄为。这管家之事,还是交与他们为好。”
贾敬见那个梁氏推脱这个,点点头,不以为意,而是转头再次说道:“说起来,明日就是玌哥儿乔迁侯府的日子。明日的宴席,我听玌哥儿说都交给迎春、探春、惜春你们三个来代办,可是弄好了?”
迎春性子温婉,率先开口道:“回敬老爷,宴席之事已筹备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些细节尚需完善。”
探春机灵聪慧,接着说道:“敬老爷放心,我与姐姐妹妹定会用心操办,况且还有琏二嫂给我们兜底,定不会有差池。”
惜春在一旁轻轻点头,表示认同。
王熙凤上前一步,笑着说道:“敬老爷放心,这三位妹妹做事仔细,又有我从旁协助,定能把这宴席办得妥妥当当。”
贾敬满意地看了众人一眼,说道:“那便好。还有,明日各方宾客众多,接待之事也需安排妥当,莫要失了礼数。”
随后,贾敬挥了挥手,让众人散去,各自准备明日之事。
...
次日,神武侯府门前车水马龙,宾客盈门。府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宴会厅中,珍馐美味琳琅满目,酒香四溢。迎春、探春和惜春精心安排的宴席果然井井有条,座次分明,宾主尽欢。
后院内贾梁氏坐于首座,贾母陪同,与几位诰命夫人满面笑容地交谈着。虽贾梁氏此时并无诰命在身,但有贾母作陪,倒也交谈融洽。
门外有小厮大喊:“镇国公府牛继宗到!”“李国公府柳芳到!”“修国公府侯孝康到!”“治国公府马尚到!”
牛继宗率先大步迈进,拱手笑道:“世兄,别来无恙啊!”
贾敬笑着上前回礼:“久违久违!”
刘芳接着说道:“今日这神武侯府真是热闹非凡呐!”
贾赦应道:“诸位能来,蓬荜生辉!”
修国公侯孝康环顾四周,感慨道:“贾府越发兴旺了。”
贾政微笑着说:“诸位里边请。”
一众公侯,同属八公之后,相互打着招呼,好不热闹。
特别是牛继宗与贾敬,紧紧拉着贾敬的手,声音略带颤抖:
“世兄啊,多年不见!无时无刻不在念着咱们曾经的日子。世弟我常常忆起世兄的谆谆教诲。不想我们如今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咱们的儿孙都已成长到这般地步。”
贾敬也动情地说道:“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想当年,青春年少,肆意洒脱,何等的畅快!如今,岁月的痕迹已悄然爬上脸庞,往昔的豪情也只能在回忆中追寻。”
说起这,牛继宗亦是思绪上头,那握着贾敬的手愈发用力,眼中泪光闪烁,声音哽咽:“唉,世兄!”
贾敬也是满脸唏嘘地点点头,伸手拍了拍牛继宗紧握着他的双手。
而后又寒暄许久。待其进入府内门外小厮亦是大喊:“果勇侯到!”
第105章 受邀
而后又寒暄许久。待其进入府内门外小厮亦是大喊:“果勇侯到!”
这一声瞬间将贾敬的所有心思吸引过去。望向中门来认处。
只见杨显昂首阔步而来,其身材魁梧挺拔,即便是步入中年,目光却依旧炯炯有神,一身华贵的锦袍更衬得他威风凛凛,气宇不凡。但那举手投足间的豪迈之气,以及隐隐散发的威严。
杨显转眼望去,目光便锁定在中门处的贾敬:
“贾大人...贾兄!”
贾敬迈步上前,望向眼前气质不凡的杨显,曾经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而后回过神来双手行礼:“杨侯爷...久违了!”
贾敬一声侯爷,直接把杨显问的说不出话来,望着贾敬那面容沧桑,双颊凹陷,脸上还交织着感慨、唏嘘的面容,心中亦是感慨万分。
曾几何时,那追随在太子身边,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贾进士,竟已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杨显走上前,紧紧握住贾敬的手,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长叹一口气说道:“贾兄,岁月不饶人,十来年未见,不曾想竟已这般憔悴!”
贾敬不再说话,眼中闪过一丝释然,两人相视一笑,彼此之间无需过多言语。
...
扬州城,巡盐御史府内。
“侯爷,扬州知府林佑安又来拜见了。”
贾玌的亲卫走进书房,恭敬地禀报道。
贾玌抬头,思索一番,如今神策营已经过了淮安府,再有几日便赶到扬州,期间拒绝了他们多次邀请,到现在也未曾知晓自己的态度如何,也该见见他们稳一下这些人了。给他们点希望,再...
“让他来大堂见我吧。”
不多时,林佑安身着官服,步伐稳健地走进大堂,见到贾玌,连忙行礼:“下官扬州知府林佑安,拜见侯爷。”
贾玌微微颔首,示意林佑安坐下,语气平静:“林大人不必多礼,找本侯有何贵干?”
林佑安不敢怠慢,直奔主题:“侯爷,关于盐税一事,扬州城内近日议论纷纷,不少商家对此颇感焦虑,特来询问侯爷是否有新的安排或指示。”
林佑安可谓是烦恼极了,不仅上头给压力,就连十大盐商也时常来找他问起这位爷的态度,来了扬州十来二十日,纹丝不动,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每日不是在府中看书、喝茶、练武就是命人在外头买些有名的吃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多次拜见亦不理会。
今日好不容易才得见一面,也把他急得懒得故弄玄虚,直接开门见山。
“本侯初来乍到,诸多事务尚在了解之中,但请林知府转告各位商家,本侯会依据朝廷律例,公平公正处理盐税问题,绝不会偏袒任何一方。当然...”
贾玌有些玩味看向林佑安,把他的心都勾起来。
“若是盐商们都有什么苦衷,本侯爷也不是什么无情之人,自当酌情处理!”
林佑安心头一喜,心头虽然有些怀疑,但总归是对上头有个交代,连忙说道:“侯爷英明,下官定当谨记在心,协助侯爷办好这盐税之事。”
不怕你要钱,就怕你不收啊。十家盐商,每家出个十万那都是上百万银子了,钱能解决的都不是事儿。再说了神策营也不过一万人马,每人打发几十两银子不过几十万,这能有几个钱?完全合得来,
贾玌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接着说道:“不过,本侯丑话说在前头,若有人胆敢在盐税之事上弄虚作假、徇私舞弊,可别怪本侯不讲情面,本侯可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可不能八把事情给办砸了。”
林佑安心头一紧,赶忙应道:“侯爷放心,下官定会严加监管,即便是那些盐商有何难处,下官让他们砸锅卖铁也要把这盐税筹集好咯,给侯爷交差。”
贾玌面上不悦,抬手止住林佑安的话,手指磕的桌子“笃”“笃”响,不满道:
“林大人,你这觉悟不够高啊!什么叫给本侯交差?!我等乃是大庆的臣子,理应为陛下分忧,你怎么说话的。”
林佑安顿时一愣,接着一脸赔笑,连忙起身作揖赔罪道:“哎呦,还请侯爷息怒,是下官失言,下官定当铭记侯爷教诲,一心为陛下效力。”
贾玌见林佑安态度诚恳,语气缓和了下来:“林大人,你我皆是为国效力,共担重任。盐税之事,不仅要效率,更要公平。可算明白我所说的?”
林佑安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侯爷所言极是,下官受教。下官一定严格按照侯爷的要求去做,绝不辜负侯爷和陛下的期望。”
“侯爷,那盐商们今夜已在扬州明月楼内摆宴,想请侯爷前去一叙,共同商讨盐税之事。”
贾玌看着林佑安,思索片刻后笑道:“林大人,本侯此次前来,旨在公正处理盐税,并非为了赴宴享乐。若是在这等场合商讨盐税,难免会落人口实。”
林佑安一听,心里一紧,赶忙说道:“侯爷说得是,是下官考虑不周。但盐商们确有难处,还望侯爷能给个机会,让他们当面陈情,以便更好地为陛下分忧。”
贾玌十分满意的看了林佑安一眼,缓缓说道:“也罢,既然林大人如此说,本侯便去听听他们有何难处。这尽早为陛下解决难处,我这心里也踏实啊!”
林佑安大喜,连忙说道:“侯爷深明大义,下官这就去安排。”
...
是夜,扬州明月楼内灯火辉煌,热闹非凡。楼外车水马龙,楼内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众多歌姬美女轻歌曼舞,衣袂翩翩。
林佑安在楼下焦急地踱步,不时抬头望向街道尽头。周围的人群熙熙攘攘,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这侯爷怎么还不来?莫不是改变了主意?” 林佑安暗自嘀咕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身旁的随从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莫急,想必侯爷很快就到。”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在明月楼前停下。林佑安眼睛一亮,赶忙迎了上去。
第106章 扬州瘦马
贾玌从马车上下来,林佑安躬身行礼道:“侯爷,您可算来了,下官在此等候多时。”
贾玌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热闹的明月楼,倒是起了兴致,说道:“这明月楼倒是热闹非凡。”
林佑安陪笑道:“侯爷,这明月楼乃是扬州有名的风月之所,盐商们选在此处,也是见侯爷初到扬州,而今侯爷百忙之中得以空闲,自当好好款待侯爷,以示尊敬。”
贾玌闻言,嘴角微翘,眼中闪烁着不易察觉的笑意。他轻轻摸了摸下巴,似乎对这里的繁华景象颇有兴趣。“林大人,看来你对本地风情颇为了解啊。”
听出贾玌话中带着几分调侃,林佑安也是嘿嘿直笑。
“侯爷过誉了,下官也只是略知一二。明月楼的确是有名的地方,集合了扬州美食、歌舞与雅集于一体,深受文人墨客和商旅喜爱。”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进去看看吧。”
说罢,林佑安在前引路,陪同贾玌一同走进明月楼。
盐商们见贾玌现身,纷纷上前行礼,言语中满是恭敬与讨好。贾玌一一回应,但起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也慢慢褪去,面无表情。
“侯爷,请上座。”一位身着华丽服饰的盐商,引领着贾玌来到了二楼的一处雅间主位。雅间内,早已备好了美酒佳肴,只待贾玌到来。
贾玌坐下后,扫视了一圈在座的众人,最后看向林佑安缓缓开口:“这扬州不是有十大盐商吗,今个怎么才来了三位?怎么是本侯 不够资格让诸位到齐吗!”
贾玌的话音刚落,空气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在座三位盐商们相互交换着眼色,显然被贾玌的直言不讳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林佑安一听,额头不禁冒出细微的汗珠,这位爷可真是年轻气盛,连忙解释道:
“侯爷误会了,事出有因。其余七位盐商此刻正在码头通宵达旦处理积压盐货,以筹集盐税,分身乏术,所以未能前来。”
林佑安一边解释一边给旁边的盐商递眼色,希望他们能帮忙圆场。
其中一名盐商赶紧附和:“是啊,侯爷,几位未能到场的盐商也是为盐税而发愁。不过话又说回来,今日能得到您的赏光已经是我们的荣幸,那几位盐商事后想必定会后悔莫及。”
贾玌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哦?原来如此,倒是本侯错怪各位了。既然诸位如此繁忙,那本侯也不好打扰,不过……”
贾玌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让气氛更加紧张,才继续说道:
“既然都已经来了,本侯此次前来,其一,是想品尝一下扬州的美食;其二嘛,也是想听一听诸位对于这盐税有何难处。毕竟,盐税乃是国之大计,不可轻视。”
林佑安见状,连忙笑着附和道:“侯爷说得是,只是今夜,我等备下的只是薄酒粗茶,若是难入侯爷法眼,还望侯爷见谅。”
贾玌听完,轻轻点了点头。
“理解,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不谈公事,享受这难得的相聚时刻。林大人不给本侯介绍介绍吗?”
林佑安闻言,连忙点头,开始逐一为贾玌介绍在座的盐商。
“侯爷,这位是汪家的家主汪元霸,赵家在扬州盐运界可是赫赫有名,一直以来都遵纪守法,为朝廷贡献盐税可是最为积极呢。”
汪元霸连忙起身,恭敬地行礼道:“汪元霸见过侯爷,能得侯爷青眼有加,实乃赵某之荣幸。”
贾玌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
“这位是李家的家主李乾坤,李家世代经商,家底殷实,对朝廷更是忠心耿耿。”
李乾坤也连忙起身行礼,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李乾坤见过侯爷,愿为朝廷效犬马之劳。”
贾玌再次点头,目光转向最后一位盐商。
“这位是……”
“这位是陈家的家主陈广瑞,陈家虽在扬州盐运界资历尚浅,但一直勤勉经营,也颇有声望。”林佑安介绍道。
陈广瑞起身行礼,声音中带着一丝谦逊:“陈广瑞见过侯爷,愿为侯爷和朝廷尽绵薄之力。”
贾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懂了,在座的三位都是最积极响应降低盐税的主,没白来。
贾玌嘴角微微上扬,说道:“既然各位如此积极,那不妨与本侯好好聊聊这盐税之事。”
见此情形,在座众人皆是心安下来,
汪元霸使了个眼色,一直坐落在纱帘后的女子,开始抚琴。
琴音袅袅,婉转悠扬,女子的琴艺确实非凡。这琴音仿佛有魔力一般,让原本专注于商谈的贾玌也不由分神,目光时不时投向那纱帘之后。
汪元霸听琴声响起,便转头望向贾玌恭敬的开口道:
“侯爷啊,我等扬州盐商无法凑足盐税,最主要的就是私盐泛滥,致使我等无法正常出售官盐,几十万斤的盐至今还堆积在那码头,无从...”
汪元霸大肆哭诉难处,一旁的李乾坤与陈广瑞连连附和,但...
贾玌的心思根本就没心思听进去,直接将目光望向纱帘处。这空灵悦耳的琴声中,汪元霸等人的话就是粥里的一颗老鼠屎,实在令人厌烦。
女子似是有意无意,琴音中透着几分撩人心弦的韵味。即便是贾玌这个“正人君子”终是按捺不住,起身大步走向纱帘。
在座见此一幕都停下了交谈,目光随着贾玌移动。汪元霸挑了挑眉,更是一脸得意望向一旁的林佑安。
贾玌毫不犹豫地伸手掀起纱帘,想要看看这琴音的主人究竟是何模样。
纱帘掀起,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倾国倾城的女子,其面容白皙如雪,眉似蹙非蹙,目似喜非喜,眼角微挑带着妩媚。
一头如瀑黑发高高绾起,斜插精致金步摇,随动作轻摇闪烁光芒。
身着淡粉罗裙,裙袂绣着娇艳桃花栩栩如生,腰间束着镶珍珠的白色丝带更显纤细婀娜。
裙摆随风飘动如洛神临世,纤纤玉足下穿戴绣着鸳鸯的粉色小巧玲珑绣鞋。
因为贾玌鲁莽的举动而眼神与面容透露着一丝惊慌,却更令其显得楚楚动人。
不输宝黛之美!!!
第107章 赠与瘦马
汪元霸等人纷纷跟上前来相视一笑,李乾坤趁机说道:“侯爷,此人名叫玉怜,可谓是精通琴棋书画,乃是这明月楼的马宝啊。”
陈广瑞也赶忙附和说道:“侯爷,我听闻您名中有一‘玌’字;玌,乃美玉,这岂不与玉怜姑娘可谓是缘分天成呐。”
林佑安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是极,是极。如此说来玉怜姑娘倒是与侯爷颇为有缘。”
贾玌并未理会身后四人,依旧打量着玉怜。
玉怜被其贾玌毫不掩饰的目光看得阵阵不安,亦被贾玌身后三人的话语羞得脸上红润,微微低下头。
双手绞着手中的丝帕,身躯不自觉的缓缓往后边挪动,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即便是贾玌身后四个老男人的目光亦有些把持不住。
汪元霸当即就立马下决定朝着屋外喊道:“花三娘,你进来。”
屋外传来一位女子的声音,只见一三十来岁的女子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向着汪元霸说道:“汪总商,您这唤我有何事,可是玉怜不懂规矩,恼了几位爷?”
汪元霸看那花三娘进来,十分义气的说道:“这位可是当今侯爷,乃是圣上器重的重臣。
如今与这玉怜姑娘实在是有缘分,我可跟你说了,多少钱只管往我府上去拿,即便是倾家荡产,我也要成全侯爷与玉怜姑娘。”
花三娘就笑着打趣道:“哎呦,汪总商,瞧您说的,不过既然与侯爷有缘,那铁定是件喜事,容我我也问问玉怜姑娘的意思啊。”
花三娘向贾玌告罪一声,走到玉怜旁边说道:“玉怜,不知你怎么看呢?”
玉怜一副害羞又害怕的模样,低着头,时不时瞄向贾玌,说道:“我、我、我……”
花三娘甩了一下手上的手帕,当即就说道:“我什么我呀,玉怜,你可给句话呀。”
玉怜就用手帕遮住面庞,羞怯地说道:“我听三娘的。”
然后便羞红着脸,踏着莲步走出屋外。
花三娘见到这一幕,也不禁假装骂了一句:“嘿,瞧你这丫头。”
然后当即就回头向着贾玌以及汪元霸说道:“侯爷,汪总商,这玉怜姑娘既然应下了,那后续之事,我就先告退了,不打搅各位爷!”
花三娘说完便福了福身,转身走了出去。
贾玌转过身去,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伸出手指分别将四人各自点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
“哈哈哈...”
在座的林佑安、汪元霸等人,见到这一幕也纷纷跟着哈哈大笑。
“哈哈哈...”
“呵呵呵...”
“嘿嘿嘿...”
“桀桀桀...”
嗯?是谁笑得如此难听?
笑罢,贾玌回到主座上说道:“今日这一出,倒是有趣。不过盐税之事,诸位可莫要忘了。”
汪元霸赶忙应道:“侯爷放心,我等定当全力配合。”
李乾坤也道:“侯爷,我等不敢有丝毫懈怠。”
陈广瑞跟着表态:“愿为侯爷分忧。”
“既如此,我们回到刚刚的话题上,刚刚说到哪了!”
林佑安插嘴提醒说道:“侯爷,咱们说道那私盐的问题上了...”
贾玌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接着十分气愤地说道:
“这私盐泛滥,简直是无法无天!不仅投机取巧,不缴盐税,更是让得各位总商连官盐都卖不出去,于国于民都是大害。”
汪元霸三人大为感动,感激涕零地说道:“侯爷英明啊!我等深受私盐之苦久矣,侯爷能如此重视,体恤我等苦楚,实乃我等之福,扬州盐务之福啊!”
贾玌冷哼一声:“哼,本侯既然负责此事,就定要将这私盐乱象彻底清除,必须严查严办,待我大军一到,本侯我必定将此毒瘤斩草除根,绝不姑息!”
坐在一旁极力观察贾玌的林佑安心中的石头落了下来,暗自松了口气。
不像演的!
林佑安面露郑重之色,望向贾玌一副引以为荣的神情端起酒杯站起身来,正气凛然的说道:
“侯爷不愧是深受陛下信任的重臣,有侯爷这番决心,何愁私盐不灭!下官先敬侯爷一杯,愿侯爷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汪元霸三人见这副情形,也当即端起酒杯站起身来。
汪元霸说道:“侯爷,我等也敬您一杯。”
贾玌站起身来,说道:“好,来,干了这杯酒,咱们齐心协力,共除私盐之患!”
众人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
酒过三巡,众人面色微红,气氛也越发热烈。
林佑安说道:“侯爷,时候也不早了,要不咱们...玉怜姑娘可还等着侯爷您呐!”
贾玌一听,言之有理啊,挥挥手:“罢了,今日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众人将主角送出明月楼后,再相视对视一眼,然后再重新回到阁楼雅间,向着门外的花三娘说道:“花三娘,来一壶醒酒茶。”
花三娘应了一声,很快便命人端着醒酒茶走了进来。
让其退下后,林佑安接过醒酒茶,倒了一杯,轻抿一口吐出一口酒气说道:
“诸位可有什么看法啊!”
汪元霸亦是轻抿一口醒酒茶,胜券在握的摇头晃脑笑道:“桀桀桀,自古以来,英雄难过美人关,早早就查过啦!
这神武侯呀,年方不过十六,又未有妻有妾,自那苦寒的辽东归来更是没有去过何等风月场所,那可不得急坏咯!”
闻听此言,众人放声大笑。
陈广瑞更是一感同身受的模样:“别说是那血气方刚的侯爷咯,即便是咱在座几位不也是被勾了魂吗!嘿嘿嘿!”
李乾坤脸上露出淫荡的笑容,贱兮兮看向汪元霸的说道:“呵呵呵,如此说来,今晚可有得玉怜受得了!”
汪元霸再次桀桀一笑,眼中透着精明与狠辣:“可远不止如此,玉怜作为我侄女,悉心培养多年自然有得是手段,想必能把侯爷伺候得舒舒服服。况且,若是那神武侯真有什么过激的想法,也别怪我等心狠了!”
林佑安轻咳一声,收起笑容,正色道:“莫要如此过激,神武侯乃是陛下的身边的忠臣,更主要是其不仅年轻,领兵之能更在朝廷中可谓是首屈一指的存在,如此行事还是太过于失策。”
众人听了,都沉默不语,但心中不乏有鱼死网破的决心。
第108章 应对之策
林府内。
林如海一脸焦急的在大堂中来回踱步,此刻已经是子时,期间更是派了人几次出去询问情况。
结果接到的消息是贾玌身边的亲卫林宇说还在明月楼中饮酒畅谈。
这让林如海不免有些忧心忡忡,在一旁唉声叹气:
“这可如何是好,贤侄年少,莫要被那些风月之事迷了心智。”
作为过来人的林如海自然明白其中的道道,若不是他此刻年纪大了,不如从前,否则...
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扬州瘦马”,所谓食色性也,多少文人雅士,英雄豪杰会沉沦此中,君不见大名鼎鼎的三国第一猛将即便被酒色伤身,亦绝口不提戒色二字。
可见...
林如海皱着眉头说道:“再等等看吧,若是不行我便亲自去一趟,总不能让贤侄一个人孤立无援,这万一出了个好歹,让我可怎么面见陛下。”
又过了一会儿,一位仆人匆匆跑进来禀报:“老爷,侯爷已经离开明月楼了。”
林如海闻言,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长舒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然而,还未等他彻底放下心来,那仆人又接着说道:“不过似乎侯爷身边还多了一位姑娘上了马车。”
林如海脸色一沉,果然如此。
...
马车内,
贾玌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那低着头,娇弱无力的玉怜,伸手抓过她那...的手臂,在玉怜一声惊呼中将其揽入怀中。
贾玌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那低着头,娇弱无力的玉怜,伸手抓过她那纤细柔嫩的手臂,在玉怜一声惊呼中将其揽入怀中。
玉怜倒在贾玌怀里娇嗔道:“侯爷,您这是作甚?”
贾玌嘴角微扬,大手在玉怜的大腿、小腹以及手臂肆意游走,只让得玉怜娇喘连连。
哟!还挺有弹性的
抓起玉怜的手,贾玌说道:“玉怜姑娘,跟着本侯,保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哈哈哈”
玉怜娇喘着,微微挣扎:“侯爷,您莫要这般轻薄奴家,奴家只盼真心相待。”
捏着她的手,贾玌有些不满的说道:“玉怜姑娘,你这手怎么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娇柔,反倒是有些粗糙?”
玉怜面露楚楚动人之色,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即楚楚可怜地说道:
“侯爷,小女子命苦哇,自幼家中贫寒,被狠心爹娘卖到这明月楼里。每日在三娘的严管下,没日没夜地苦练那琴棋书画,还有舞蹈技艺。
哪有闲工夫养护这双手哟,自然比不上那些个养尊处优的小姐们。”
贾玌听了,脸上露出一丝怜惜,说道:“可怜的人儿,今后跟着本侯,不必再过那般苦日子。”
玉怜娇柔地说道:“侯爷大恩,奴家无以为报,愿一生侍奉侯爷。”
贾玌轻抚着她的头发,说道:“只要你忠心于本侯,好处少不了你的。”
玉怜微微颔首,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到了林府,贾玌带着玉怜走进府中。
林如海见到此景,面色微变,上前说道:“贤侄,跟我来一趟,我有要事与你相商。”
贾玌答应了林如海的话,转头向一旁的林管家说道:“给玉怜姑娘安排一间上好的房间,待她下去歇息。”
林管家应声道:“是,侯爷。”
随后,贾玌便跟着林如海走进书房。
一进书房,林如海便忧心忡忡地说道:“贤侄,都这等时候了你带这女子回府,恐怕多有不妥啊。”
贾玌哈哈一笑,喝了一口刚刚命亲卫端上来的醒酒茶,缓缓松了口气使脑海变得更加清明,最后说道:
“姑父,姑父你可是怕我中了她那美人计?”
林如海神色凝重,能不担心吗,若不是我年近半百,亦会被其下套,深陷其中,无奈说道:
“贤侄,不可大意,所谓做多错多,这等时候应当减少以其交集,以防落下什么把柄。”
贾玌又是哈哈一笑,说道:
“姑父,到了如此,您恐怕就有些小瞧小侄了。我已得到消息,神策营将最多两日便能抵达扬州,此前我已多次拒绝与那等扬州盐商相见。
早已将其逼得如狗急跳墙,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此刻如果不表露一下态度,恐怕真会真会让他们坐不住。
更何况,其背后的大人物,若是在我大军来临到来之前,贸然惊动了他们,对我等来说倒是可说可是个麻烦。”
林如海听了,眉头微微舒展,说道:“贤侄既有如此考量,想必心中已有对策。只是这玉怜姑娘,还需谨慎对待。”
贾玌亦是皱起眉头,带着怒气说道:“那玉怜就是个带毒的花。
回府之时我观其手掌,看似纤细柔嫩,虎口处仍有着细微的厚茧痕迹。再摸其肌肤,看似绵软,可稍加用力便能感觉到其中暗藏的紧实与力量。
应是曾有习武,而后再弃之所致。我本以为扬州府上以及其背后势力,不过是献一个美人与我缓和气氛,没想到他们居然安插这么一个人。如此说来,其亡我之心——犹在!”
说完贾玌冷哼一声,望向林如海说道:“更何况我于京城中常与家中姐妹们相处,观其美貌,于我看来尚不及林妹妹一半,如何能诱得了我,着实可笑,可笑!”
玉怜还是很漂亮,不输宝黛之美绝非玩笑,但不妨碍给自家姑父面子,夸夸林黛玉。
林如海听闻此言,微微一怔,不禁对其夸赞:“贤侄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定力,不为所动,这份心性,实乃非凡!”
说完,林如海捋了捋胡须认真打量了贾玌一番,眼中盈满了欣赏与肯定,同时也将贾玌的话收入心中:观其美貌,于我看来尚不及林妹妹一半?!
在望向端坐椅上的贾玌,身材高大,容貌不输于年轻时的自己,心性尚佳,能力出众,更是前途无量...
情不自禁的点点头。
贾玌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姑父过奖了。”
林如海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那对于这玉怜姑娘,贤侄打算如何处置?”
贾玌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说道:“姑父,此人既心怀不轨,留她在府中必是祸患。不过我欲先稳住她,观察府中是否有他人奸细与其接头,在一网打尽。”
林如海微微颔首一叹,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府中下人如此之多,必定少不了的:“如此甚好,贤侄行事果断,想必定能成功。”
“小侄明白,如今我大军将至,以防万一,姑父这几日便一同留在府中,以防万一。”
“善!”
第109章 宴请盐商
三日后,清晨扬州城北门。
神策营正式进入扬州城,威严的军纪,明晃晃的铠甲,高大的战马,以及各式各样的兵器,再加上神策营将士皆是辽人,相对与南方等人眼中刚刚都是高大威猛之人。
一经入城,便狠狠地将扬州城内所有的势力震慑住了。
暗处,仔细盯着神策营入城的郑鸿脸色阴沉,在脑海中对比一下扬州五千卫所兵与神策营的差距,不由暗骂一声:
“这该死的神武侯,带这么一支强军来扬州,如此说来,这扬州城岂不是都由他说了算了,这是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啊!”
此刻的江南虽有倭患,但并不严重,如同山贼水匪般小打小闹,不值一提,故而当地卫所兵战斗力极差,着贾甲率也不高。
郑鸿身旁的亲信小心翼翼地说道:
“大人,这可如何是好?神策营来势汹汹,恐怕我们之前的计划都要落空了,估计也就只有南京守备军内的几万大军方能止住这神策营了。”
郑鸿咬了咬牙,说道:“先别慌,看看他们接下来有什么动作。派人去通知其他几位大人,今晚在府中商议对策。”
亲信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看着亲信远去的背影,郑鸿脸色一阵难看,要知道李啸至今还被扣押在那林府中,派去的人都纷纷都无法杀死,若是这神武侯以这件事来做文章,他还真不好处理。
...
熊文龙将军队安排在了扬州城的东营教场驻扎后,便匆匆来到林府内,拜见了贾玌。
两人含蓄寒暄过后,贾玌便跟着熊文龙一起去东营教场看望神策营中的兄弟。
还未等贾玌想要好好召集众部将说些什么,便传来王元霸、陈广瑞、李乾坤三人前来相见。
贾玌眼前一亮,放声大笑,让得在座众人摸不着头脑,难道前来拜访的三人有什么特殊身份吗?
“我本来还想着军中兄弟至天京城而来路途遥远、周劳苦顿,说些体恤的话勉励一下将士,如此说来倒是省得我一番口舌。将他们招进来!”
在熊文龙等一众将士的疑惑下,贾玌带着熊文龙一起去接见汪元霸等三人。
只见王元霸、陈广瑞、李乾坤三人带着一大帮奴仆以及马车,马车上装着一箱箱的东西。
一见到贾玌,王元霸便满脸堆笑上前,相较于之前更加恭敬的拱手说道:“侯爷,听闻侯爷麾下神策营入驻扬州,我等特来拜见。”
贾玌微微一笑,说道:“王总商客气了,咱们之间还用得着如此吗,不知此来所为何事?”
陈广瑞连忙接话道:“侯爷,我等扬州盐商知您为扬州之事费心费力,侯爷麾下将士更是不远千里而来,我等深受感动,这些薄礼是我等对神策营将士的一点敬意。”
李乾坤也跟着说道:“还望侯爷不要推辞。”
贾玌一脸正色道:“王总商,这可使不得,本侯怎能收下这般厚礼,万万不可。”
王元霸赶忙说道:“侯爷,您为扬州之事劳心劳力,将士们又长途跋涉,这点心意实在不足挂齿,就当是为了还我等扬州盐商一片天的恩情,您就收下吧。”
三人又再三恳切请求,贾玌勉为其难之下,一脸苦恼的说道:“既然三位如此坚持,那本侯若再推脱,倒是辜负了三位的一番好意。罢了,本侯便收下了。”
熊文龙在一旁神色有些凝重,左眼皮一直在跳动。贾玌却仿若未觉,继续说道:“三位,你们通知一下,明日中午,本侯在明月楼设宴,扬州所盐商务必都来。”
王元霸赶忙应道:“侯爷相邀,我等定当准时赴宴。”
陈广瑞和李乾坤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贾玌哈哈大笑,望向三人眼神不自觉有些冷意:“那好,本侯就在明月楼恭候诸位大驾,可记住咯,别像上次那般推脱,这可是本侯我第一次在扬州宴请宾客,别不给面子哈!”
三人极力担保全部到齐,便告退而去。
士兵们上前盘点送来的银子。
熊文龙有些意外的看向贾玌:“侯爷,就这么轻易的就收了他们的礼,要知道这可是大概有一百万两银子啊!”
“他给为什么不要!还有把这些银子都给我分下去,不必留着,告诉弟兄们人人都有份!”
贾玌笑意盈盈,一旁清点士兵们皆是一愣,手中的动作都不自觉停了下来,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贾玌。
熊文龙脸色一变,在贾玌耳边低声说道:“侯爷三思啊,私发军饷可是重罪,若是让朝廷里的人柬臣知道,您可就...”
贾玌直接抬手止住熊文龙的话,毫不在意的说道:
“熊大人不必担忧,待我回京之后自会想陛下请罪,我等神策营的弟兄在辽东那会,手上拿着微博的军饷保家卫国。
如今我是当上了这侯爷,可弟兄们还在吃苦,我如何能忍,不必多言,我意已决,有什么后果我一人承担,弟兄们做见证。”
贾玌的话毫不掩饰,落到每一位士兵的耳中,在座众人眼睛一下泪眼婆娑,满眼通红,想说什么说不出口。
熊文龙听见贾玌说出这话,赶忙把嘴巴闭上,毕恭毕敬的行礼。
再多说两句,今夜指不定就会被乱刀砍死,他可不是一直跟在贾玌身边的人,而是刚刚派过来不久的,麾下士卒对他可没有多少感情。
贾玌看向熊文龙向补充道:“这些银子,要每一笔都要记录好到每一位士兵的手上,务必确保每位士兵都能拿到 五十两以上的赏银。
如果还剩下银饷,那就今晚在外面买些好肉好菜,但不可以买酒,给弟兄们吃顿好的,补补身子。”
一旁士兵们当即单膝下跪,脸色涨红,热泪盈眶,纷纷大喊道:“为侯爷效命。”
贾玌见到这一幕,也不拒绝,笑着抬起手,示意他们起来,然后便笑着走出去了。
走出去之前,头也不回的说道:“熊文龙,明天你做好准备...不,今晚,你就要给我做好准备,弟兄们士气旺盛,就不用再过多休息了!”
第110章 桀桀桀
“熊文龙,明天你做好准备...不,今晚,你就要给我做好准备,弟兄们士气旺盛,就不用再过多休息了!”
本来神策营一路疾行而来,贾玌就应当召集将士言语一番再让其休息一人行动更为稳妥。
但是是嘛,这扬州盐商就这么把钱动到嘴里来咯,那还休息个屁哦,把钱分下去按贾玌的要求最低的士兵也要有五十两,足足一坤年的薪水。
贾玌脸色一狞,脸上露出狠辣的笑意,三番两次的想要我命,既然如此...
“我宣布——扬州无限制格斗,明日正式开始!”
夜晚
神策营内一阵欢腾,将士们左手手拿鸡腿,右手端肉汤,每个人脸上都是欣喜万分,放声大笑。
“五十多两银子啊,足足两年半的军饷!”
“哈哈哈,可惜侯爷不给喝酒,不然就完美了!”
“你可就知足吧,这一桌子菜有多少是绿的!你还不知足啊?”
“就是就是,跟着侯爷有肉吃,还想啥喝酒的事儿!”
“这次可得好好跟着侯爷干,把扬州这档子事儿办漂亮咯!”
营中士兵皆大欢喜,但却有人在这等氛围愁眉苦脸。
坐在他身旁的士兵见状顿时有些纳闷,疑惑道:“我说老李,你摆这副死了祖宗的脸色干什么,难道你没分到钱吗?”
老李没有心思理会对着他甩甩手:“去去去,什么话,自然是拿到银子的。”
身旁的士兵顿时急眼了:“那你摆着副死出做什么怎地,还不高兴了呵?”
老李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侯爷没有得到圣上的指令,就私自将如此之多的银子下发给我们,那可是重罪。”
这话一出,连带着周遭的士兵瞬间安静下来,纷纷望向老李。
老李继续说道:“我在搬运、整理银子的时候,亲耳听到熊大人跟侯爷的对话。
侯爷说了,弟兄们从辽东跟着侯爷到现在,结果侯爷封了侯,见不得我等还在吃苦,就私自下发了这银子,侯爷还说回京后他会一力承担,向陛下请罪!”
众人沉默不语,脸上的喜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面露愧疚之色,有甚者更是流下眼泪。
这时,一名老兵站了出来,红着眼睛说道:“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侯爷为咱们担罪,得想个法子帮帮侯爷。”
有人附和道:“对,咱们得想办法。”
有些机灵的士兵见情况不对,赶忙离开座位,跑到熊文龙的住所去。
熊文龙匆匆赶来,脸上带着焦急之色,看着众人沉重的表情,整理了面上的表情,笑道:“这是怎么了?刚刚不还好好的?”
老兵将老李说的话又跟熊文龙复述了一遍,然后急切地说道:“熊大人,您快给拿个主意,咱们不能让侯爷因为咱们遭罪啊。”
熊文龙沉思片刻,说道:“侯爷重情重义,咱们不能辜负侯爷。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有人提议道:“要不咱们把银子退回去?”
熊文龙摇摇头:“侯爷既然决定发下银子,咱们退回去也无济于事,反而会让侯爷寒心。倒不如...”
扫了在场众人一眼,熊文龙再次开口。
“倒不如咱们在扬州多立些功劳,或许能为侯爷减轻罪责。你们呐可别忘记侯爷的一番苦心即可。”
熊文龙见在场的士兵们纷纷点头,但不再说话,明显情绪稳定下来了,便笑着开口大声说道:
“好啦,你们也太小看侯爷了,侯爷既然敢发敢给弟兄们分发银钱,那肯定是有把握的。
再加上,只要咱们好好的在这扬州完成陛下吩咐给侯爷的事,那陛下肯定会酌情处理,没什么大事。
这件事情说容易也容易,说简单也简单,只要咱们往后多用些力,那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士兵们听了熊文龙的话,心里稍微安定了些。
这时,一个年轻的士兵站出来说道:“熊大人,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熊文龙心中给这位士兵点个赞,望向他的目光带着满意。
“我只能这么说,今晚吃好睡好,明天听侯爷的吩咐!”
场中士兵纷纷大喊!
“为侯爷效命!”
不多时,这一则消息便传遍神策营,士兵们皆是热血士卒,心中憋着一口气。
...
第二日中午,明月楼内今日被贾玌包场。
几百名士兵将整个大楼围了起来,排场瞬间拉满。外头围观的百姓纷纷议论。
“这是咋回事?咋这么大的阵仗?”
“听说是神武侯设宴,宴请扬州的盐商呢。”
“哦?神武侯?可是平定辽东的少年将军?!”
“正是、正是。”
明月楼内,王元霸、陈广瑞、李乾坤、赵坤等十大盐商坐在宴席上,一些不明所以的盐税皆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不多时,刚好正午时分,贾玌面带笑意走来,十大盐商见此一幕,纷纷站起身来,躬身行礼:“侯爷!”
贾玌走到主座之上,抬手示意众人坐下,笑着开口说道:“吃饭!”
什么都不说就让吃饭,倒是把众人搞得一愣一愣的。
贾玌毫不理会,笑着将其那边那只鸡腿抓起啃了起来,三两口便少了一半。
坐在贾玌身边的汪元霸倒没有多想,大笑着缓和气氛:
“桀桀桀,侯爷能来扬州城宴请我等,咱们扬州城可谓是蓬荜生辉啊,亦是我等的荣幸啊,所以为了大庆的盐税,咱们可都要尽心尽...”
话未说完,贾玌突然暴起,手中鸡骨头狠狠扎进汪元霸胸口,再次拔出在扎入...其肥胖的身躯溅出大量鲜血,将一大桌好菜都给玷污了。
贾玌望向这一幕,暗道一声可惜,他可不是一个浪费的人。
忽然一幕惊得在场一众人胆战心惊。
汪元霸口吐鲜血,一脸不可置信的望向贾玌,伸出手向着贾玌颤抖的指了指,最终缓缓倒下。
第111章 谈?
“啊!”
“侯爷?!”
有胆小者甚至惊叫出声,浑身战战兢兢,张大嘴巴望着这一幕。
反倒是坐在贾玌正对面的赵坤心中既是害怕又是一阵欢呼雀跃:“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孙儿赌对了,咱们赵家有救了,哈哈哈哈!”
面上呈现出一副既是害怕又是想笑的表情,若不是气氛不对,真想起舞一曲。
“哼!”
贾玌冷哼一声,拿出手帕慢条斯理的擦擦手,不耐烦的说道:“我最讨厌吃饭的时候不好好吃饭,而且还笑得如此难听!”
说完贾玌一脸温和的望向李乾坤和陈广瑞,温柔的说道:“来,如此美味的佳肴,浪费多可惜,吃饭。”
陈广瑞面如死灰,不为所动,李乾坤更是被吓破了胆,颤颤巍巍而又十分快速的拿起勺子,舀了几口汤喝,一副狼吞虎咽得模样。
“吆喝,你还真吃啊!”
贾玌一脸惊讶的看向李乾坤,没想到李乾坤居然那么听话,说什么做什么。
但...
贾玌的话又是让得在座一众人的心再次提了起来,面色白的像死了几天似的。
贾玌起身面带笑容缓缓走到李乾坤身边,左手搭在他的肩上,宽大的右手握住他命运的后颈,开口笑道:
“你怎么那么听话,说什么做什么?那为什么陛下叫你叫盐税,你为什么不愿意呢?
真奇怪!”
李乾坤身子发冷,感受着后颈处贾玌手掌散发出来的热量,颤抖的开口说道:“侯爷我...”
“嘘!”
不给李乾坤开口说话的机会,贾玌左手竖起食指放到嘴边嘘声打断,伏下身子在李乾坤耳边开口道:
“别怕,深呼吸,有点痛是正常的。”
耳边传来贾玌那宛如恶鬼般的声音,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身体却给出反应,汗毛竖起,说不出话来。
贾玌左手放到李乾坤肩膀用力按住,握住后颈的右手用力,在一众盐商的目光中,以及李乾坤的痛呼声中,头颅硬生生拔了下来。
头颅连着半截脊柱,溅射的血液洒满整个雅间。
转瞬间,整个雅间充满各式各样的惊叫。
“啊!”
“不要不要!”
“侯爷饶命!”
“小的愿意上交盐税,小的愿意献出全部家产!”
各种各样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此时的雅间已乱作一团,盐商们有的瘫倒在地,有的试图往门外逃窜。贾玌身旁的士兵们迅速出手,将那些企图逃跑的人拦下。
但贾玌充耳未闻,兴致缺缺地望着手上提着的头颅,说道:“这家伙骨质疏松吗?为什么只有半截脊柱?”
贾玌将头颅随手一扔,鲜血溅到了几个盐商的脸上,他们顿时吓得昏死过去。
“都给我安静!”
贾玌怒吼一声,整个雅间瞬间鸦雀无声。
贾玌望向赵坤说道:“赵坤,你跟我出来吧。”然后又看向林宇说:“至于其他人,统统给我杀了吧。”
林宇上前行礼:“是,侯爷。”
然后拔出腰间的长刀,正欲行动。
见这一幕陈广瑞以及剩余的盐商们吓得狗急跳墙,连忙把希望放在赵坤身上,颤颤巍巍的喊道:
“侯爷,我要检举赵坤,赵坤他,赵坤也是参与了,也是参与了那个盐税的事情,为什么他可以活命?
侯爷,请给我们一个机会,他也应该跟我们一样,我们也应该跟他一样。”
这话倒是勾起了贾玌的兴趣,转身望向那在座剩余的几位盐商那狼狈的面孔,饶有兴趣地说道:
“你们想知道为什么?”
陈广瑞等人连连点头:“是,侯爷,我们想知道啊。”
贾玌听到这话,冷哼一声说道:
“那我就告诉你们吧,赵坤他是爱国的,他跟我谈过,他愿意主动上交盐税,就是这么简单。”
这话一出,直接把陈广瑞等人瞬间就急了,连忙说道:“侯爷,我们也可以谈,我们也可以爱国的。”
贾玌大笑着开口说道:“哈哈哈哈,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林宇,动手吧!”
...
与此同时,扬州知府内
还在处理政务的林佑安忽闻外边传来极其嘈杂的声音,他眉头紧皱,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林佑安心中烦躁不已,怒声怒吼道:“何事如此喧闹?”
未等手下人前去查看,林如海已经率领着大量穿着甲胄的士兵冲入大堂。沿途所有衙门胆敢反抗之人纷纷被撂倒制服。
林佑安瞬间惊得站起身来,似乎意识到会发生什么事,望向带兵冲府的林如海声色厉荏地喊道:
“林如海,你这是何意?竟敢擅闯知府大堂,可知我乃是扬州知府,有没有将我这扬州知府放在眼里?”
林如海手持尚方宝剑,目光如炬,厉声道:
“林佑安,你贪污受贿,与盐商勾结,私放私盐,致使朝廷盐税大量流失,百姓深受其苦。如今便是将你抓拿归案、拿你是问!”
林佑安脸色煞白,但仍强装镇定,大声反驳道:
“林如海,你莫要血口喷人!你有何证据?更何况,我乃扬州知府堂堂四品官员,无吏部以及圣上首肯谁敢抓我!”
林如海直接亮出手中尚方宝剑,神色庄重的说道:
“早料到你会这般说辞,当今圣上早已命神武侯携尚方宝剑前来扬州协同我处理盐务之事。尚方宝剑在此,可斩三品及以下官员,不问缘由,可先斩后奏!来人,将其拿下!”
闻听此言,林佑安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呆呆的望着林如海双手高举的尚方宝剑,口中仍在喃喃自语:
“完了,全完了......”
士兵们一拥而上,将林佑安牢牢捆住。
林如海环视四周,大声说道:“扬州盐务积弊已久,圣上对此深恶痛绝。今日起,定要将所有涉案之人一一清查,还扬州一个清明!”
堂内众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林如海接着说道:“若有主动坦白者,或可从轻发落;若负隅顽抗,林佑安便是你们的下场!”
第112章 攻打卫所
扬州卫所外,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熊文龙身骑高头大马,目光如炬,身后三千神策营士兵严阵以待,个个摩拳擦掌,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卫所内,一名神色慌张的士兵匆匆忙忙地跑进都指挥使郑鸿处,向他禀报:
“大人,大事不好了!神策营的人已经将我们卫所团团包围了!”
郑鸿闻言,心头一颤,猛地站起身来,面色阴沉地问道:
“什么?神策营突然来包围我们?他们来了多少人?”
士兵喘着粗气回答道:“具体人数难以估量,但瞧那阵势,至少有数千人。而且他们来势汹汹,已经把我们围得水泄不通。”
郑鸿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自那日亲眼目睹神策营的军威后,郑鸿便理智了许多,自知是那神武侯前来报那伏杀之仇。
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兴师动众,他难道就不怕被扣上谋反的罪名吗?
他在营帐内来回踱步,苦思着应对之策。
我乃扬州卫所都指挥使,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凭李啸的口供也无法定我之罪,再加之我坐镇卫所,我就不信那神武侯敢顶着谋反的罪名冲击卫所。
“这可如何是好?我们卫所的兵力根本无法与神策营抗衡。” 身旁亲信焦急地朝郑鸿问道。
郑鸿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沉吟片刻后说道:“先莫要惊慌,随我前去问询神策营的来意。同时,让士兵们做好战斗准备。”
郑鸿带着亲信来到卫所营外,望着前方黑压压的神策营士兵,心中不禁一阵颤抖,但仍强装镇定喊道:
“侯爷可在,不知今日带如此众多兵马前来,所为何事?”
熊文龙冷笑一声,大声回应道:“郑鸿,我乃神策营指挥使熊文龙,半月前你派人伏杀朝廷钦差大臣,形同谋反,今日我奉神武侯之命,前来捉拿你!”
郑鸿大声辩驳道:“这纯属污蔑,熊大人,不知你可有确凿证据,若是证据不足,如何能定我的罪?”
熊文龙怒喝道:“你莫要狡辩,事实俱在,你罪责难逃!今日你若乖乖投降,或可从轻发落,否则,休怪我神策营无情!”
郑鸿咬牙道:“哼,你无凭无据,就想拿我,难道不怕圣上怪罪?我卫所士兵也不是好欺负的!”
“卫所的将士们听着,若你们胆敢协助郑宏负隅顽抗,便形同叛逆谋反。但若是放下兵器,可恕尔等无罪!”
熊文龙抽出佩刀,转身望向身后神策营将士大声说道:“将士们,半月前侯爷前往扬州,却遭卫所都指挥使郑鸿派七百伏兵埋伏,此等恶行天理难容!
昨夜我已说过,若想为侯爷减轻罪责,就应当为侯爷效命,不负侯爷的一番苦心,如今机会就在眼前!
如今,是我们报答侯爷的时候了!将士们,此刻就是展现尔等对侯爷的忠诚!”
熊文龙刀锋向前一指,喊道:“进攻!”
神策营士兵回想昨夜侯爷的慷慨之举,如此荣华富贵、金银万两却不独享,这是何等的恩情!
顿时齐声高呼,眼神通红,喊杀声震天动地,似要将昨夜压抑的心情宣泄而出!
“为侯爷效命!”
“忠诚!”
神策营士兵如汹涌澎湃、无边无际的潮水一般,向着卫所发起了碾压式般的猛烈攻击。
所谓人一过万,无边无际。神策营虽然只有三千,但站立于前方将士都是身着重甲,身材魁梧之流。
刹那间,喊杀声如滚滚惊雷震耳欲聋,沉重的脚步声和铠甲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大地都在颤抖。
卫所士兵在这突如其来的凶猛攻势下,瞬间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从未经历大战的他们何时经历过这等场面,更何况一上来就要面对身经百战的神策营。
“都别慌!结阵,给我稳住!” 郑鸿瞪着血红的双眼,声嘶力竭地竭力呼喊,“我们不能乱了阵脚!”
然而,士兵们面面相觑,恐惧写在脸上。
“大人,这可怎么办啊?” 一名千户颤抖着声音问道。
扬州远离京城,又无战事,更是富饶之地,将士们皆被酒色所伤,又有何等战力可言。
“怕什么!给我抵抗!” 郑鸿怒吼道。
神策营的重甲兵如猛虎下山,锐不可当。他们个个身材魁梧,手持利刃,眼神中充满了杀意和对侯爷的忠诚。
“冲啊!为了侯爷!” 一位千户大声高呼。
在千户的一声令下,他们以雷霆之势迅速冲破了卫所那看似坚固的实则如同纸老虎般的军阵。一时间,喊杀声、兵器的激烈碰撞声响彻九霄,震彻天地。
“啊!” 一名卫所士兵惨叫着倒下,鲜血喷涌而出。
“救命啊!” 另一名士兵转身想逃。
神策营将士手中的刀几乎快挥出残影,疯狂收割胆敢反抗的士兵。即便身着重甲亦跑得飞快,追杀那欲要后退的卫所兵。
卫所士兵在这凌厉的攻击下纷纷倒地,鲜血如泉涌般汩汩流出,染红了脚下的大地,仿佛铺开了一幅惨烈的画卷。
鲜血的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郑鸿见卫所士兵如此不堪,一个冲击之下便大势已去,心中顿时被绝望和恐惧所填满。
“坏了,坏了!” 郑鸿喃喃自语。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就在此时,一名亲卫迅速奔至他身旁。
“大人,局势不利,随我暂避!” 亲卫说道。
郑鸿望向眼前一幕眼神中闪过一丝恨意,重重着点了点头,跟着亲卫试图趁乱离开。
“大人,小心些!” 亲卫护着他,小心地躲避着混乱的局面。
然而,没跑多远,却被眼尖的熊文龙敏锐地发现,紧紧锁定郑宏的身影。
第113章 巨大的财富
“郑鸿,你这江东鼠辈还想逃?” 熊文龙大喝。
见神策营步营士兵撕开战阵,熊文龙当即率领五百骑兵正面冲击卫所兵。
五百骑兵如狂风般席卷而来,马蹄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扬起滚滚浓烟。卫所兵们本就心惊胆战,此刻见这气势汹汹的骑兵冲锋,更是肝胆俱裂,疯狂往后跑去。
“散开!散开!” 郑鸿的亲卫大声呼喊,但在这混乱的局面中,卫所兵们根本无法的听从指挥。
熊文龙一马当先,手中长枪挥舞,瞬间挑翻几名卫所兵。他身后的骑兵们也如虎入羊群,杀得卫所兵哭爹喊娘。
郑鸿和亲卫被骑兵的冲击冲散,他狼狈地在人群中逃窜,心中满是绝望。
“抓住郑鸿!别让他跑了!” 熊文龙大声命令。
神策营的士兵们齐声呼应,对郑鸿紧追不舍。
郑鸿慌不择路,竟朝着一处死胡同跑去。等他发现时,已经来不及回头。
“哈哈,郑鸿,看你往哪儿跑!” 熊文龙率众将他团团围住。
郑鸿背靠墙壁,喘着粗气,眼中满是绝望和不甘。
“熊文龙,你莫要逼人太甚!” 郑鸿咬牙切齿地说道。
“哼,你犯下大罪,还想逃脱惩罚?乖乖束手就擒!” 熊文龙冷笑道。
郑鸿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逃,最终无奈地垂下了双手。
亲卫见郑鸿被擒,想要冲过来营救,却被神策营士兵拦住。
“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了,你们已经败了!” 神策营士兵喊道。
亲卫们面面相觑,最终也放下了武器。
熊文龙看着被擒的郑鸿,高声说道:“将他们全部押回,等候侯爷处置!
留下千人看守俘虏,其余人等,去往城中支援给出兄弟——抄家!”
......
“诸位大人,这就是十大扬州盐商的汪家。” 扬州锦衣卫千户苏铭神色严肃,抬手朝着那紧闭的汪府大门一指。
苏铭率领麾下的众多锦衣卫,为神策营的将领们指引道路,分别前往九大盐商的府邸。
在盐商汪府门前,朱红色的府门紧闭,门口的守卫神色紧张,严阵以待。
“撞门!” 神策营百户怒目圆睁,一声暴喝。
神策营的将士们毫不犹豫,一个个摩拳擦掌,用粗壮的圆木狠狠撞向大门。
汪府的家丁们见状,纷纷惊慌失措,随后又硬着头皮操起棍棒,叫嚷着:
“你们这群大胆狂徒,竟敢擅闯汪府!我们汪家可是跟知府大人乃是至交好友,你们等着吃不了兜着走!”
神策营将士们哪会跟他们客气,手起刀落,瞬间鲜血四溅,那些家丁惨叫着倒地。
“仔细搜查每一个角落,不能放过任何可疑之处!敢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百户目光冷峻如霜,双手抱在胸前,威严地指挥着众人。
“大人,这边发现一个暗格,好像藏着东西!” 一名锦衣卫喊道。
“打开看看!” 苏铭快步走去。
锦衣卫们身形如电,动作迅速,一间间屋子地进行清查。
“这边,快过来!”
“小心,别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他们彼此呼喊着。很快便搜出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和珍贵古玩,那璀璨的光芒映得众人眼睛发亮。
“汪府的账房好像在销毁账本!”
“快去阻止他!”
其他盐商家也是状况百出,有的盐商夫人以及众多美貌小妾披头散发,哭闹着阻拦:“你们不能这样,这是我们家的东西!”
将士们毫不留情,胆敢阻挠直接将其诛杀。有的盐商家的账房先生企图逃跑,瞬间被乱箭射死。
...
今日的扬州,鸡飞狗跳,众多抓奸犯科之人惶惶不安,心惊胆战。
经过一番紧张而有序的抄家行动,十大盐商家族除了赵家其余都通过族谱满门皆被抓拿归案。连同一些与之有所勾结的私盐盐商也一并抄家。
多年积攒的财富被大量收缴,一箱箱的财物被搬出府邸,堆积在府门外,犹如一座座小山,场面壮观无比。
街头巷尾挤满了围观的百姓,他们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这些盐商平日里作威作福,总算遭报应了!”
“听说这次是朝廷下了死命令,要整治他们!”
“哼,他们赚的都是黑心钱,活该!”
...
林府内
林如海望着被抄家的名单以及财产,愤怒之色溢于言表。他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这些盐商简直丧心病狂!多年来鱼肉百姓,中饱私囊,竟积攒下如此巨额的不义之财!”
贾玌深吸一口气,望着那初步被紧急梳理出来的账单,即便是不喜欢银子,没碰过银子的他也有些悸动,说道:
“我知晓扬州盐商富有,但没想到居然会如此之富有,竟然资产达到如此恐怖的地步。
九大盐商,再加上一些从中作恶的贩卖私盐的盐商,竟达到了九千万两之多,这还不是完全整理出来的。”
说到这,贾玌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一旁毕恭毕敬行礼的锦衣卫千户苏铭说道:
“苏千户,此次你功劳不小,单单是这统计,如此之快就能初步估算出这九大盐商所拥有的银钱,不错,这件事情,我定然会为陛下请功。”
苏铭赶忙跪地谢恩:“多谢侯爷,此乃卑职分内之事。”
待其感谢完之后,贾玌再次开口说道:
“不过呢,有一事倒是要你来做,在这账单上需要稍作修改,而至于之后尚未统计的银钱,全部进行变现,但是不能再计入册中。”
苏铭微微一怔,内心骇然,这之后尚未变现的银两少说也有几百万,只能说侯爷果然是侯爷,胃口如此之大,随即心领神会:
“侯爷放心,卑职明白。”
林如海在一旁面露犹豫之色,后又想到什么,望向贾玌眼中尽是满意之色:“贤侄,你之后那不记账的银两可是要......”
说到这,林如海停顿片刻,压低声音接着道:“可是要拿去填补陛下的亏空?”
贾玌见林如海那露出的表情,便知其已猜出端倪,不禁哈哈一笑:
“姑父啊,如今这国库空虚,此前诸多事宜皆是陛下自掏内帑来操办,否则根本难以推行。现今有这九千万两银子补充国库已然足够,但陛下的内帑也不能忘却啊!”
第114章 汪玉笙
皇帝也不是那般好当的,即便是皇帝,倘若公然从此番收缴的赃款与盐税中拿钱,也会被那些文官攻讦。
作为陛下忠实的支持者,为陛下分忧那肯定是必修课。况且做这事倒也简单,贾玌动动嘴就行,不会以为贾玌亲自上手吧!
而且是给皇帝做假账,没多少人敢较真去追查。即便追查,那也得过得了锦衣卫那一关,再到贾玌这一关,最后才是皇帝。
这可不是过昭关,是鬼门关!
在一旁低头认真聆听的苏铭松了口气,几百万两的账,他光是看着都觉得头晕,更别说亲自动手直接将这一账单给抹掉了。
苏铭当即向贾玌和林如海拱手行礼,说道:“侯爷、大人,那下官这便退去操办此事。”
贾玌微微点头,说道:“去吧,不可走漏风声。”
林如海也叮嘱道:“苏大人,此事关系重大,万不可有失。”
苏铭应道:“二位放心,下官定当竭尽全力。”
说罢,转身匆匆离去。
待苏铭离开后,大堂内的贾玌与林如海对视一眼,神色皆有些凝重。
“贤侄,可问出这幕后之人到底是何人?” 林如海皱着眉头问道。
贾玌神色严肃,说道:“姑父,这扬州知府林佑安倒是率先扛不住,吐露了一些线索。
据他所言,公然支持他们在背后搞这些勾当的乃是一位王爷,只是具体是哪一位王爷,他也无从知晓,只知道郑鸿乃是投靠他们才当上扬州都指挥使。
还提到这王爷麾下有一位心腹,称呼其为李大人,如今还在扬州城内。”
线索到这,其实要找到幕后究竟是哪位王爷已经很容易了,谁举荐扶持郑鸿这傻逼上位,那就八九不离十,但关键问题就是要把证据做实了,才能把刀落到那位王爷头上。
毕竟此时此刻的太上皇还在“刷野”,随时想着坑陛下一把。
话又说回来,贾玌在这扬州处理盐税之事中存在诸多违规之举。其一便是私发军饷,其二便是陛下的旨意未到便攻打扬州卫所抓拿都指挥使郑鸿。
但作为一名手握重权的将军,犯些错误倒是可以接受,不然到时候真就毫无破绽,人家皇帝想拿捏你都无从下手,这多可怕。
林如海捋了捋胡须,沉思片刻道:“此事愈发复杂,牵扯到王爷,不可不慎。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动,找出这位李大人?”
“姑父,我已安排人手暗中查访,并且打算封城三日,同时密切监视城中可疑之人的动向。只要这李大人还在扬州城,就必定会露出马脚。”
林如海微微点头:“嗯,不过也要小心行事,莫要打草惊蛇。这幕后之人既然敢如此胆大妄为,想必在扬州城也有不少眼线。”
贾玌冷哼一声:“他们即便有眼线又如何?我神策营也不是吃素的。只要发现线索,定能顺藤摸瓜,揪出这幕后的黑手。”
林如海忧心忡忡地说:“但愿能尽快查明真相,否则夜长梦多,恐生变故。”
贾玌宽慰道:“姑父放心,我已有周全的计划。就算这幕后之人藏得再深,也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况且事情到了这等地步,其实也算是结束了。若是后边再无何事发生,姑父,届时你就可以一同进京,与林妹妹相见了,哈哈哈。”
林如海听到这话,眼中瞬间露出惊喜的光芒,可那光芒稍纵即逝,继而被浓浓的思念和担忧所取代。
双手微微颤抖,嘴唇轻颤着说道:“能与黛玉儿相见,自是极好。
此前她托你送来的书信中,提及在贾府虽有外祖母疼惜,却也难免有寄人篱下之感,我这心里啊,如被针扎一般难受。不知此番相见,她是否又清瘦了许多。”
说着,林如海眼眶泛红,声音也有些哽咽:“我这做父亲的,未能护她周全,让她小小年纪便离我而去,独在那贾府生活,实在是愧疚万分。”
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接着道:“若能进京与她相聚,我定要好好补偿这些年缺失的父爱,护她余生安稳。”
......
已是傍晚时分,天色初黑,用过晚膳的贾玌正于书房中悠然地品着香茗,翻阅典籍。
此刻,他的亲卫林宇押着五人步入书房,当中便有之前汪元霸送给贾玌的玉怜,此刻正以愤恨至极的目光怒瞪着贾玌。
贾玌放下手中书卷,微微扬起眉梢,开口问道:“林宇,此乃何意?”
林宇拱手作揖,回禀道:“侯爷,依我们对十大盐商之人的盘问所得,这几人皆是被安插于林府的。其中这玉怜实则乃汪元霸的侄女汪玉笙。”
“哦?”
闻听林宇之言,贾玌将目光投向玉怜,哦不,应是汪玉笙,顿时提起了兴致,至于其余四人,因皆为男子且是无关紧要的小角色,贾玌压根未予理睬。
贾玌行至汪玉笙身前,蹲下身子,轻捏住她那洁白如玉的娇俏面庞,嘴角噙着一抹戏谑之笑:
“汪姑娘,未曾料到最终会以这般方式与你相识。说说吧,你叔父遣你来林府究竟所图何事?
哦不对,应该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闻,若是说出来,我还可以留你一条性命让你安度玩余生。”
汪玉笙冷哼一声,意欲扭头避开,怎奈贾玌力道极大,令她难以如愿,只能狠狠地直视贾玌的面庞说道:
“你这戕害我全族的狗官,要杀要剐,悉随你意,休想从我口中套出半个字!”
贾玌却不恼怒,饶有兴味地凝视着她,浅笑道:“你倒真有几分骨气,只是在本侯这里,断不容你这般强硬。本侯有的是法子让你乖乖开口。”
第115章 林大人,您是了解我的
汪玉笙啐了贾玌一口唾沫到脸上,一副悍不畏死的瞪着贾玌。
贾玌的笑容瞬间收敛,松开捏着汪玉笙的手,面无表情地抹去脸上的唾沫。
他缓缓站起身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寒意,冷冷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懒得在你身上找不自在了,不过嘛,就这么杀了你实在可惜...本侯一向比较节俭,往往碗里的每一粒米都会吃干净。
既然这样,林宇,她,本侯就赏给你们了!”
闻言,林宇以及在座一众亲卫都是两眼放光的望向跪坐在地上的汪玉笙,忍不住伸出舌头舔舔嘴唇。
如此模样可是极品啊,即便被捆绑在地,即便是面露狠辣之态亦能勾起在一众人的心,这可是他们倾家荡产也不一定能消费一次的,没想到...
此刻的汪玉笙忽的面露一丝惊慌,接着恶狠狠盯着贾玌大声怒骂:“你敢?”
“吆喝?弟兄们,她居然问我敢不敢?你们说敢不敢啊!哈哈哈!”
其中一位亲卫更是急不可耐的大声笑道:“有侯爷的命令,我们什么都敢!”
“哈哈哈...”
此话一出,在座一众人都是一副兴致勃勃的笑出声来。
“好,既然如此,听我的命令,把她带下去,一个个排队去。”
汪玉笙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声音颤抖却依然倔强地喊道:“贾玌,你这个恶魔,你不得好死!”
林宇带着几个亲卫毫不犹豫大笑上前,赤裸裸的眼神恨不得现在就将其就地正法。
正欲将汪玉笙拖走,就在这时,贾玌突然大喝一声:“慢着!”
众人皆是一愣,停住了动作。
贾玌重新走到汪玉笙面前,蹲下身子,冷冷地说道:“汪玉笙,本侯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实情,否则,可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汪玉笙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依旧倔强地不肯开口。
贾玌站起身,不屑的挥了挥手,说道:“排队去吧!”
林宇等人一听,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再次拖着汪玉笙往外走,连带着还有其余四位。
汪玉笙发出绝望的哭喊声:“贾玌,你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
然而,贾玌不为所动,转过身去坐回椅子上继续品茗看书,毫不在乎。
路上,一亲卫一脸不好意思的看向林宇请求道:“林大人,您是了解我的,我这人打小就有些爱干净,不知...”
此话一出直把其他人逗得哈哈大笑,一脸坏笑的指着那人:“我看你就是想吃螃蟹哈哈哈。”
林宇一脸大气只说道:“成!”
倒是跟着一起押送的一位满脸络腮胡,长相还可以的一青年亲卫满脸不屑,说道:
“林大人,你是了解我的,我就不凑你们那趟热闹了,至于剩下这四位...”
满脸络腮胡的青年亲卫舔舔嘴唇望着被扣押的四个男性家奴,再次开口说道:“就赏给我吧!”
说完,情不自禁的在一人挺俏的屁股上用力一捏,一脸舒爽,让不了解情况的四位家奴一脸恐慌。
林宇等人看见这一幕也不禁觉得背后一寒,菊花紧缩,情不自禁打个冷战。
林宇内心也是一阵暗骂:早知道这老廖好这一口还以为是玩笑,没想到今日倒是成真了,我地妈耶,这以后可怎么相处啊,还特么是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这冷落了也不好啊!?
“啊哈哈?啊哈哈哈!老廖啊,既然咱们口味不同,那咱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各自找个房间,咱就不打搅您兴致了!”
望着一众落荒而逃的几人,满脸络腮胡的亲卫一脸不屑的看着他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呢,我才看不上你们呢!一群糙汉子...
说着,自顾自的一人压着四人往一屋子走去。
.....
深夜,扬州城某处密室内。
“李大人,大事不妙!十大盐商,除了赵家,其余全部被抄家。就连那些参与此次施压盐税从中出力的私盐贩子们,以及大小官员,也是一个不落,全部被抄家。
当今皇帝明显早有准备,甚至将尚方宝剑交由神武侯带来扬州。神武侯连郑鸿大人都没放过,如今郑鸿大人已被严加关押。
显然,这赵家早就蓄谋已久暗中调查,就等着神武侯一来便协助处理。”
一人恭敬的朝着李姓中年男子说道。
中年男子脸色阴沉,呼吸甚至不畅起来。他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这赵家居然敢背叛我们!这神武侯也真是可恶,坏了我们的大事!”
那汇报之人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不敢言语。
李姓中年男子来回踱步,片刻后停下,目光阴鸷地说道:“如今局势对我们极为不利,必须想个万全之策,否则我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沉思片刻,接着说道:“你速速去联系我们在应天府内的人手,让他们在活动起来,尽量让应天府守备军赶赴扬州,向神武侯施压。
顺便准备一下,一会我们出城,扬州不能久留。”
那汇报之人连忙说道:“大人,我们只能以飞鸽子传书的方式传递消息,扬州自今日起封城了。”
李姓中年男子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咒骂道:“这该死的贾玌,竟如此狠绝!”
他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说道:“那便速速以飞鸽传书,务必让应天府的人尽快行动。还有,派人去查探这封城的漏洞,看看能否找到出城的法子。”
汇报之人应道:“是,大人。只是如今城中风声甚紧,恐怕不易行事。”
李姓中年男子瞪了他一眼,吼道:“不管有多难,都要给我去办!”
不等那人再次说话,李姓中年男子再次开口:“还有,明日这扬州城内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汇报之人赶忙回道:“大人,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明日一早,便能按计划行事。只是这封城之举,恐会打乱我们的部署。”
李姓中年男子冷哼一声:“即便如此,也得硬着头皮上。只要应天府的援手能及时赶到,我们尚有一线生机。”
...
第116章 我们需要重拳出击
清晨时分,林如海早早起身用膳。用过膳后,正欲动身前往扬州知府衙门处理昨日遗留的纷繁政务以及诸多诸如各类统计之类的事务。
还未出门,家中的林管家便神色匆匆、脚步慌乱地跑了出来,神色焦急地说道:“老爷,不好了,门外有大量的百姓以及一些秀才等前来求见,说是......”
林如海眉头紧蹙,心中顿生一种不祥的不妙之感,问道:“所为何事?”
林管家一边擦着额头豆大的汗水,一边回道:“尚未听清,只听到他们情绪激动,吵嚷之声不绝于耳。”
林如海沉声道:“走,出去瞧瞧。”
来到府门前,只见乌压压一片百姓,喧闹之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一见到林如海从府中款步走出,人群顿时变得更加嘈杂纷乱。
“快看,是巡盐御史林如海林大人。”
“还请林大人您告知为何扬州内会有叛军进城烧杀抢掠。”
“对啊对啊,那些个支持我们读书给我们提供笔墨纸卷的盐商们都被抄家了,是不是有人胆敢造反,就连知府大人也......”
林如海一脸忧色的高声喝道:“诸位乡亲,切莫这般喧闹,有话还请慢慢道来。”
林如海话音刚落,人群中一位老者费力地挤到前面,拱手行礼道:
“林大人,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求您啊!这几日扬州城乱成一团,叛军烧杀抢掠,弄得人心惶惶,我们连家门都不敢出,现在更是连城都出不去!”
林如海面色凝重,望向来人,只见此人乃是扬州城内有名的儒学大家,姓赵名鸿儒。
林如海当即上前恭敬地说道:“赵前辈,您先莫急,待本官慢慢为您讲解。”
这时,一位秀才模样的年轻人义愤填膺地站出来说道:
“林大人,那些盐商平日里对我们学子多有资助,还时常开粥铺施舍,当真是举世闻名的大善人。
如今他们却莫名其妙地被抄家,莫不是林大人您觉得各大盐商心善老实,贪图他们的银子,联合叛军里外勾结?
您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瞬间,嘈杂的众多百姓中就有人纷纷附和。
“就是就是,盐商们都是好人呐!”
“林大人,您可得给我们个说法!”
“就连劳苦功高、一心为民的知府大人都被冲进府衙扣押起来,天理何在啊”
“这事儿没个明白交代,我们绝不罢休!”
林如海听闻此言,面色一沉,如此污蔑于他实属难忍,现如今也明白此等人应当是那隐藏的扬州城的李大人所为,厉声道:
“休要胡言乱语!盐商被抄家,知府林佑安被抓拿归案,乃是因其违法乱纪,扰乱盐市,拒交盐税,更是谋杀朝廷钦差大臣。
此等罪行,证据确凿,容不得你们抵赖本官。”
人群中一阵骚动,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林如海接着说道:“他们表面行善,实则中饱私囊,损害的是国家的利益,受苦的是诸位百姓。若任其胡作非为,扬州城何来安宁?”
那秀才却毫不退缩,梗着脖子道:
“林大人,口说无凭,证据何在?若拿不出证据,难以服众!
更何况,为何还要无缘无故封锁扬州城,我等还要前往应天府备考呢。
如今封城,耽误了考试的时机,这可关乎我们的前途命运,林大人您如何担待得起?”
林如海目光如炬,扫视众人,朗声道:“本官自会将证据公之于众,届时便知真相。但在此之前,切不可轻信谣言,扰乱民心。”
这时,一直沉默的赵鸿儒老者终于开口说道:
“林大人,这秀才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学子们备考之事确实耽搁不得,还望大人能拿出证据,尽快解决此事,也好让大家安心。
若真是盐商和知府罪有应得,自当惩处,但若有冤屈,也不能草草了事啊。”
见赵鸿儒站出来为众多学子说话,
见赵鸿儒站出来为众多学子说话,场面更加混乱,众人纷纷再次逼迫林如海,林如海心生怒意却又束手无策。
正如再次开口身后突然有一道力量抓住他的胳膊将他往府内拽去,同时说道:“林大人,侯爷请你过去一叙,请恕卑职无礼。”
林如海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待看清来人是贾玌的亲卫林宇后,神色稍缓,跟着他往府内走去。
见林如海被林宇带进来,贾玌站起身来,目光犀利,当即开口说道:
“姑父,这件事情你不用再管了,就由我神策营处理就行。他们也着实是失心疯了,居然想到用如此不堪的手段,来逼迫我,哼!真以为我是吃素的?”
林如海忙道:“贤侄,万万不可啊!若真以武力镇压,到时传到朝廷,定会被文官弹劾。”
贾玌毫不在意,派系不同、文武对立,你弹劾我就会少块肉吗?
“姑父不用为此事担心,我乃武将,就算我做与不做,都会被文官弹劾。只要我忠于陛下,没有什么人能够害得了我。”
林如海忧心忡忡地劝道:“可他们都是大庆的百姓,有些更是不知所谓的盲从...”
贾玌听了甚至有些想笑,当即坐回椅子上,不屑地说道:“他们此刻已经不是一般的百姓了,我们需要重拳出击!”
在府外,喧闹的人群以为林如海妥协,叫得更欢,肆意狂笑。
即便是那些秀才以及学子们都是面红耳赤,扯着脖子高声呼喊。
然而,与最外边看热闹的人突然感觉有些不对,转身望去,只见街道尽头,突然出现了大量身着铠甲、腰挎长刀、手握长棍的士卒。
顿时收敛神情,紧接着面色疑惑,再之后面色一怔,再之后面露惊慌之色。
这一反应,也让得旁边的人看得一脸疑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当即也是呆立当场。
这等情形瞬间传遍在场众人,场面当即安静下来,纷纷望着那等情况。
然而从中却有人依旧不怕死,根本毫无畏惧地说道:“慌什么?我等乃是大庆的秀才,我不信那所谓神武侯敢派重兵,他敢对我们做什么啊?”
瞬间这话一出,众人皆是神情一缓,但心中的不安还是从未落下。
第117章 奏报
神策营中一位千户忽然高声大喊说道:“将其包围!”
神策营将领望着眼前这一幕,神色冷峻,高声大喊说道:
“侯爷说了,要不惜一切代价镇压胆敢造反的暴民。如果他们胆敢反抗,就拿手中木棍把他们打倒,倘若他们敢反抗,往死里打;
如果木棍断了,他们还不服从,那就直接把他们往死里打。如果木棍打断了,那就拔出刀剑;总之,不要慌张,一切由侯爷负责。”
说完,神策营的众将士皆是齐声呐喊:“为侯爷效命!”
那神策营将领当即狂妄大笑,挥手一指人群,说道:“上!”
随着将领一声令下,神策营的将士们如狼似虎般冲向人群。百姓们顿时乱作一团,哭喊声、叫骂声交织在一起。
之前还叫嚷着的秀才和学子们此刻也吓得面无人色,四处逃窜。扬州所谓大儒赵鸿儒更是被人群挤倒在地,狼狈不堪。
一位逃跑不及的秀才顿时被一位身着重甲的神策营士兵抓住,然后顿时吓得他心惊胆颤,当时壮着胆子厉声喝道:
“我乃大庆秀才,你敢打我?”
那将领狰狞一笑,手中木棍一棍落下,打向那秀才的下巴,瞬间使其无法开口求饶!
再是第二棍打在秀才的腿上,使其当即跪地瘫软倒地,无法再逃!
再是第三棍狠狠打在其腰部上,使其整个人趴在地上,可以让人肆意玩弄!
...
高处潜藏起来望着这一切的李大人更是心神大震,一脸不可置信。
“他怎么敢的!?”
李大人身旁的亲信低声说道:“大人,这局势似乎超出了我们的预料,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李大人脸色阴沉,目光紧紧盯着混乱的场面,咬牙切齿道:“先别急,看看情况再说。这神武侯如此暴虐,必然会激起更大的民愤,到时候我们再伺机而动。”
终于,良久之后......
李大人脸色苍白,说道:“我们回去,躲起来,直到解除封城之日我们再出来,在此之前什么都不要管了......”
应天府,中军都督府内。
襄阳伯徐成一脸爱莫能助地送走两位面色铁青之人后,再次回到府内,一脸惬意地吃着酒。
一旁的心腹将领有些担忧,说道:“伯爷,就这般直接拒绝他们,不怕日后难以相处吗?”
徐成冷笑一声,道:“哼,这两个鼠目寸光之辈,所求之事荒唐至极。本伯若应了他们,才是给自己找麻烦。有如此无能的麾下,可见那王爷也就是个酒囊饭袋之徒,全然分不清形势。”
美美的喝了一口酒后,徐成望向那开口的将领,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呀,就是笨死了!他们那点心思,本伯看得清清楚楚。想拉本伯下水,门都没有!”
徐成放下酒杯,用手指点了点心腹将领的胸口。
心腹将领低下头,小声道:“伯爷教训的是,只是小的也是担心会给伯爷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麻烦,若是我真的参与进去,那才是真正的麻烦。你可知道那神武侯是怎么封的侯吗?”
心腹将领说道:“伯爷,我自然记得,乃是在广宁城内击败努尔哈赤封的侯。”
徐成点点头,神情变得复杂起来,说道:“你我皆是经历过十年前沈阳之战的,应当明白,那后金可不是那么容易好相与的。”
徐成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酒,眼中满是回忆与后怕,悠悠叹道:
“当年呐,我等几十万大军,仍抵不过其五万人。现如今,却被神武侯以一万兵马大破,耗尽十几万人,努尔哈赤更是战死。
让我出兵?!哼,他们居然想着让我去出兵威胁神武侯?我脑子是进水了吗?
要知道,那神策营可是自辽东带回来的精锐,都是身经百战之人。居然想要我这几万人过去,怕是我的头都得悬在那扬州城门处了。”
徐成话音刚落,心腹将领见自家伯爷说到这,也不禁想起十年前那等惨败的场景,脸色煞白。
徐成看了一眼心腹将领煞白的脸色,想着刚刚离去的那伙人不屑的说道:
“再说了,本伯爷我又不欠他们的,何必理会他们。充其量不过是收了他们点钱,但谁规定收了钱就一定要办事哈哈哈!”
闻听此言,心腹将领露出谄媚的笑容竖起大拇指说道:“伯爷高明啊!”
“哈哈哈哈”
...
奉天殿内,朝堂上气氛肃穆。
兵部尚书李毅出列,神色凝重道:“陛下,探子来报,蒙古和鞑靼两国已分别集结兵力,于大同和凉州两地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南下入侵。”
户部尚书王宽紧接着上前,满面愁容道:“陛下,如今国库空虚,实在难以支撑大军出征的费用啊。”
两则重磅而又难以解决的难题直让庆武帝眉头紧皱,头疼不已道:“既然国库空虚,那先从朕的内帑支取,待神武侯收缴盐税回京后再做处理吧。”
庆武帝眉头紧锁,不禁想到贾玌在扬州处理盐税之事,摇摇头,当即转过头望向众人,再次商讨其他内容,开口说道:
“蒙古和鞑靼两国南下,不知哪位将军愿意前往大同与凉州镇守,以防不测?”
一时间,朝堂沉默。
武将们也有些束手无策,面面相觑。粮食都难以筹集,正常的出征都无法保证,这让他们怎么去守。
就是见到这一无人愿意领命而出征的场面,庆武帝都没有什么想要发脾气的心思...毕竟错也不在他们。
就在此时,一太监匆匆而来,高呼:“启禀陛下,扬州传来紧急情报!”
庆武帝大喜,道:“快快呈上来!”
庆武帝身边的太监夏守忠接过匆匆而来的太监的奏报,呈给庆武帝。
庆武帝看了,先是眉头一皱,紧接着神情舒缓,而后喜上眉梢,整个都狠狠被那一巨大的银两砸蒙圈,就后惊喜的说道:
“好!好!这扬州盐税之事总算有了好消息。”
第118章 布局
“好!好!这扬州盐税之事总算有了好消息。”
接着,庆武帝将奏报中的内容向众臣宣读:
“臣林如海启奏陛下:
臣于扬州办理盐税事务,历经诸多艰难险阻。此间,扬州盐商与当地部分官员相互勾结,妄图侵吞盐税。
私贩食盐、篡改账目,更有甚者,扬州卫所都指挥使郑鸿与扬州知府林佑安,竟密谋围杀江南盐税钦差大臣神武侯贾玌。
然,幸得陛下洪福庇佑,神武侯神勇,幸免于难。臣得神武侯相助以力挽狂澜,经严查彻办,现已查明此等罪犯罪行,共计抄没其家产折合白银约九千万两。
臣惶恐,此次虽有所斩获,但扬州盐务积弊已久,仍需大力整顿。
望陛下圣裁。
臣林如海敬上
朝堂众臣皆惊,纷纷交头接耳,掀起一阵喧闹,觉得不可置信。九千万两白银,这数目实在太过惊人。
九千万两,这足以顶得上大庆五年的税收。
王宽此刻脑袋发热,全身汗毛直立,打了几个哆嗦,此前那满脸的愁容已然消失,满面红光,一副容光焕发的摸样。
庆武帝冷哼一声,大怒声道:“传朕旨意,将这些罪犯严惩不贷,凡是与之有牵连之人统统追究到底,所抄银两尽快充入国库,以应战事之需!”
几位与案件有所牵扯的文官先是对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惶恐与不安。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稍作犹豫之后,一位文官硬着头皮走出队列,拱手说道:“陛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可仅凭林大人一面之词便仓促定罪,或许其中有所误会。”
说这话时,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目光闪烁,不敢抬头望向庆武帝。
又有一文官附和道:“是啊,陛下,九千万两白银并非小数目,这其中是否有虚报之嫌,还需详查。”
庆武帝以一副白痴的目光望向那开口反驳的两位文官,怒目而视,斥道:
“证据确凿,尔等还敢巧言令色!还有居然怀疑虚报?你却告诉朕,贾爱卿与林爱卿为何要虚报,是嫌弃家中银两过多了是吗!?”
那两位文官听了庆武帝的斥责,身子猛地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先开口的那位文官也连忙叩头,慌张地说道:“陛下,臣有罪,臣只是担心其中有隐情,怕冤枉了好人。”
另一位文官声音带着哭腔说道:“陛下息怒,臣一时糊涂,绝非有意质疑贾大人与林大人。”
庆武帝冷哼一声,说道:“冤枉?林爱卿的奏折写得清清楚楚,你们还在此胡言乱语。莫非,你们与那些罪犯有所牵连?”
此言一出,那两位文官面如死灰,连连摇头否认:“陛下明察,臣等绝无牵连啊!”
此时,内阁首辅张荣站了出来,深吸一口气,说道:“陛下息怒,臣等并非质疑林大人,只是此事关系重大,牵涉众多,若处理不当,恐生民变。”
他的表情虽然还算镇定,但望向那跪在地上的两人的眼神中也透露出一丝看蠢货的意味。
庆武帝猛地一拍龙椅,喝道:“朕意已决,谁敢再为罪犯求情,一并论处!”
朝堂之上顿时鸦雀无声,无人再敢多言。
庆武帝环视群臣,说道:“朕念及国之根本,此次定要严惩不贷,以正朝纲,警示后人。”
“锦衣卫指挥使黄兴接旨!”
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黄兴出列,单膝跪地,大声应道:“臣在!”
庆武帝目光凌厉,说道:“朕命你速速将与此案有牵连之人全部缉拿归案,严加审讯,不得有误!”
黄兴拱手道:“陛下放心,臣定不辱使命!”
庆武帝扫视群臣,沉声道:“朕望诸卿以此次之事为戒,莫要行贪赃枉法之事,否则,定不轻饶!”
群臣齐声高呼:“陛下圣明!”
随后,庆武帝甩袖离去,朝堂之上气氛依旧凝重,众人各怀心思。
...
“所以在这幕后操控盐税的其实是朕那亲爱的弟弟——忠义亲王?”
乾清宫,朝会刚解散,庆武帝便迫不及待的召集黄兴,史鼎、陈守年以及果勇侯杨显议事。
若是算上坐镇辽东的保龄侯史鼐以及贾玌的神策营,便是五营兵马在手,权力可谓是空前强大,足以在明面的军权与太上皇媲美。
而唯一的限制——银子;此刻也被贾玌硬生生抄出来九千多万两,大庆五年的税收。
便是再过一两年便能扭转局势,占据上风。
黄兴率先拱手说道:“陛下,此事证据确凿,根据神武侯传来的消息推断,忠义亲王四年前曾受太上皇吩咐前往应天府祭祖。
而这郑鸿以及各大盐商们开始逐步降低盐税、甚至操控盐税的开始,实乃大逆不道。”
“朕的父皇当真是不死心啊!”
庆武帝握紧拳头,面色阴沉如水,“朕一心为了大庆江山,他们却屡次三番妄图夺权乱政!”
四人听闻庆武帝这话,当即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
庆武帝冷哼一声,当即转移话题向黄兴说道:“你尽快安排下去,命神武侯放下其他无关紧要之务,尽快率领大军护送那盐税以及赃款班师回朝。”
九千多万两白银,那都是朕的钱,有了这钱,朕要再练新军,届时...哼!
黄兴连忙拱手应道:“陛下放心,臣这就去安排。”
庆武帝微微点头,又看向其余三人,说道:
“史鼎、陈守年、杨显,你们也各自做好准备,待神武侯护送银两归来,我们便要开始布局;朕打算让王子腾前往凉州镇守,抵御蒙古。至于大同...”
庆武帝微微停顿,扫了三人一眼,思索片刻后接着说道:“至于大同,史鼎朕打算让你率领练武营前去镇守,而今后金元气大伤,朕会将调任保龄侯回京...”
【我梳理一下后续如何写,明天恢复五章】
第119章 重定十大盐商
三日后,扬州解除封城。
虽然并未抓到那所谓的李大人,但贾玌也并未过多在意,此人在江南布局多年,必定是狡兔三窟,这么轻易抓到的可能极低。
眼下还有更多重要事务需要处理。
赵家府邸。
这座府邸气派非凡,雕梁画栋,彰显着主人的富贵与权势。今日,赵家大堂内人头攒动,气氛热烈而紧张。
赵坤,作为赵家家族的当家人,也是如今扬州城内仅存的十大盐商之一。
此刻正端坐在大堂之上的主位,他身着华丽的锦袍,神色威严,此刻的他可谓意气风发。
堂下,坐着来自扬州城和南京城的各方豪商巨贾,他们来自不同的家族,背景各异。
有来自扬州本地的吴家,还有南京城来的孙家...
“诸位,今日召集大家前来,乃是有一件关乎诸位切身利益的大事。”
赵坤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有力,在大堂内回荡。
堂下众人顿时竖起耳朵,目光紧紧盯着赵坤,生怕错过一个字。
赵坤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神武侯侯爷与巡盐御史林大人将再次下发九张盐引,以补齐扬州盐商之缺。”
此语一出,堂下顿时一片哗然。吴家老爷激动得站起身来,满脸堆笑,拱手说道:
“赵老爷,此乃天大的喜讯呐!若我钱家能分得一杯羹,往后赵老爷但有所需,我钱家定当全力相助!”
孙老爷也连忙附和,微微仰头,自信满满地说道:
“赵老爷,我孙家在南京也算有些门路,若能承蒙赵老爷关照,分得这盐引,往后在生意场上,定能为赵老爷开辟更多财路。”
另一个扬州本地的富商李老爷拱手笑道:“赵老爷,我李某向来与您合作无间,此次盐引之事,还望赵老爷多多费心,我李某定不会忘了赵老爷的恩情。”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一时间,阿谀奉承之词不绝于耳。
赵坤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说道:“诸位莫急,此事也是侯爷安排。具体如何分配,还要等侯爷与林大人到来,再一一商议。”
听到这话,有人脸上露出一丝焦虑,一位南京来的富商凑上前,压低声音说道:
“赵老爷,您在侯爷和林大人面前那可是颇有分量的人物,还望您多美言几句,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还有人赶忙从座位上走到赵坤身边,满脸堆笑道:“赵老爷,我家新得了几幅名贵字画,改日送到府上,给赵老爷品鉴品鉴。这盐引之事,就仰仗赵老爷了。”
赵坤面色不变,心中却暗自得意。他环视众人,说道:“诸位放心,赵某自当尽力为大家争取。但最终如何,还得看侯爷和林大人的意思。”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神武侯与林大人到!”
堂内众人顿时安静下来,整理衣冠,个个挺直了腰杆,准备迎接。
神武侯贾玌与巡盐御史林大人并肩踏入大堂,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们身上,纷纷躬身行礼。
贾玌目光如炬,扫视了一圈众人,朗声道:“诸位免礼。”
贾玌身姿挺拔,气宇轩昂,一袭锦衣更显威严。林大人则面容儒雅,眼神中透着精明与果断。
赵坤连忙上前几步,躬身行礼道:“侯爷、林大人,快快请上座。”
贾玌微微颔首,大步走向主位,林大人紧随其后。
待两人坐定,贾玌率先开口:“诸位,本侯对盐税之事不甚精通,此次主要由林大人与诸位商谈,本侯在旁聆听核查。”
所谓术业有专攻,就贾玌在经纪这等方面,往大方向吹牛皮可以,要是说到细节,那可就是让人贻笑大方了。
林如海轻咳一声,目光扫过众人,说道:“诸位,此次盐引发放,乃是朝廷重振扬州盐业之举。想必诸位都深知其重要性。”
孙老爷满脸堆笑,拱手说道:“林大人,我等定当全力配合朝廷,为扬州盐业尽心尽力。”
林如海微微点头,接着道:“这九张盐引,朝廷自会权衡利弊,择优选取。诸位需将自家的实力、经营之法以及对未来盐业的规划详细道来。”
吴老爷赶忙应道:“林大人,我吴家虽未直接经营盐业,但在扬州扎根多年,对盐业之事也甚为了解。
家中库房充足,资金充裕,若能得此盐引,定当全心投入,扩大规模,为朝廷多纳赋税。”
自扎根扬州以来,吴家老爷可谓是做梦都想分到关于盐引的一杯羹,如今机会难得,即便是倾家荡产也无不可。
李老爷也急忙说道:“林大人,我李家虽不及吴家财力雄厚,但胜在人脉广泛,若得盐引,必能打通更多渠道,让扬州之盐畅销各地。”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竭力展示自家优势。
林大人一边听着,一边不时与贾玌交换眼神。
这时,一直沉默的赵坤开口道:“林大人、侯爷,小人以为,盐引分配不仅要看当下实力,更应考量长远之发展,对朝廷之忠心。”
贾玌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不愧是扬州城内最爱国的盐商,深得我心啊!
“赵总商所言有理。姑父,你意下如何?”
林大人沉思片刻,说道:“不错,忠心与长远规划至关重要。诸位,若只为一时之利,而罔顾朝廷律法,这盐引便是祸端。”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一紧,原本喧闹的大堂瞬间安静下来。
要知道此前十大盐商的九家,就是坐在他们眼前那位年纪轻轻的爷给全抄家了,连一丝反应都没有,军队进城睡一觉就干活。
贾玌见林如海如此说,再次补充道:
“赵总商刚才所言,我很赞同。
对朝廷的忠心才是第一位,你们的经商能力其次。
你们要清楚地记得,只有爱国、忠诚,才有资格谈。
若敢心怀不轨,三日前那九大盐商就是你们的下场。
本侯不懂经商,也不懂盐税的复杂,只知道你们既然做了,盐税就必须交足。
若没能力,就把盐引上交,退出扬州十大盐商之列。
别让本侯为难,也不要让陛下为难!”
众人听了这话,皆浑身一颤,齐声说道:“我等定当忠心耿耿,为朝廷效力,按时足额缴纳盐税。”
第120章 回京
第二日,扬州码头处
阳光璀璨,洒在运河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一艘艘巨大的船只紧密排列,船帆如云,在微风中猎猎作响。
此次要运送的盐税及赃款共计九千万两白银,外加给皇帝内帑的一千万两白银。
百艘大型船只整装待发,这些船中,有坚固如堡垒的楼船,有宽敞实用的漕运船,船头船尾皆站立着全副武装、神情肃穆的士兵。
贾玌身着华丽的武官袍,气宇轩昂地站在码头之上。身旁的林如海与他一同望着这壮观的船队。
这时,贾玌的亲卫林宇匆匆跑来,向贾玌行礼道:“侯爷,已将所有物资及银两装载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贾玌微微颔首,转首望向林如海,正色道:“姑父,此番扬州盐税之事,姑父居功甚伟。
以姑父之能,料想不日便会受陛下征召,入京共图大业,届时与林妹妹相聚指日可待。”
庆武帝在武官内可谓是能够正常的掌控局势,但在文臣之列,真的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似林如海之流等人,必定会召回京中,辅佐大局。
林如海拱手回礼,道:“贤侄谬赞,全赖贤侄智勇双全,调度有方,方有此成果。”
贾玌感慨道:“这一路走来,若没有姑父从旁协助,小侄亦会无从下手,不会如此顺遂。此去京城,山高水长,还望姑父珍重。”
林如海拍了拍贾玌的手臂:“贤侄切莫这般说,你肩负重任,责任重大。此去京城,路途遥远,还望贤侄多加小心。”
贾玌抱拳道:“姑父放心,有神策营护送,定能万无一失。待我在京城安顿妥当,定盼着与您和林妹妹相聚。”
林如海眼中满是期许:“好,贤侄一路顺风。”
同为当世英杰,小别无需如儿女般泪沾巾!
贾玌转身上船,大手一挥,高声喝道:“出发!”
船夫们齐声吆喝,雄浑的号子声响彻天际。船只缓缓驶离码头,激起层层浪花,一艘接一艘地驶入宽广的京杭大运河。
...
“扬州城几年的布局,就这么功亏一篑!”
忠义亲王府内.
忠义亲王满脸不甘的一拳捶在桌子上,咬牙切齿道:“贾玌、贾玌、还是贾玌,竟如此坏我大事!”
王府长史陈策忙劝道:“王爷息怒,事已至此,当从长计议。”
忠义亲王目眦欲裂:“从长计议?本王多年心血付诸东流,如何能忍!
若不是那贾玌在辽东打败后金,若不是那贾玌打破本王在扬州多年的布局,此刻的我足有七成的把握登上皇位!”
若是此前广宁沦陷,再加上国库空虚、江南盐税迟迟收不上来等等情况,至使辽东失守,被有心之人再加以运作,当今圣上还真说不定会被与相同的方式像太上皇一样,被逼退位。
多年的抗争使太上皇本就不喜当今圣上,肯定也会落井下石,拉下神台。
毕竟太上皇自个就是这样耻辱的退位,若是有新的皇帝也像他那般,那在史书上也能留些脸面。
可惜千算万算就是算不出来有如此意外来临...
忠义亲王喘着粗气,在屋内来回踱步,继续怒吼道:“本王精心谋划,却被这贾玌屡次破坏,真乃我命中克星!”
长史赶忙拱手道:“王爷,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朝廷局势复杂,各方势力暗中较劲,我们需等待时机,重新布局。”
典簿许智眼珠一转,忽地上前说道:“王爷,如今那贾玌风头正盛,我们不如想些法子对他进行打压让其老实一些。”
忠义亲王停下脚步,望向许智说:“你可有何良策?”
许智思索一番,拱手道:“王爷,根据李伴读传回的消息,那神武侯不仅私自发军饷,在为征得六部与当今那位的首肯私自冲击卫所抓拿郑鸿,这几可是重罪。
再加上其后更是激变民意、草菅人命,不顾百姓安危派出重兵强行打压,我等可趁机向圣上弹劾。”
忠义亲王眼神一亮,急切道:“此计甚妙!但仅凭这些,恐难让圣上严惩于他。”
许智微微一笑,接着道:“王爷,这只是其一。
其二,我们可暗中买通朝中与贾玌不和的大臣,让他们一同上书弹劾,众口铄金,圣上定会心生疑虑。
其三,派人造势,可遣人于民间散布流言蜚语、煽动民意,让城中百姓对贾玌的行为感到愤怒和不满,给朝廷施压。如此三面夹击,不怕那贾玌不倒。”
忠义亲王微微点头,眼中露出快意的神色,道:“嗯,此计可行。但行事需谨慎,万不可露出破绽,被对方反咬一口。”
许智躬身道:“王爷放心,属下自会小心安排,定不辱使命。”
忠义亲王重新坐回椅子上,目光阴鸷:“贾玌,本王定要让你身败名裂!”
...
将近一个月后,贾玌率领的船队抵达了京城外的大通桥码头。
贾玌走下船,身后的士兵们小心翼翼地将一箱箱装满白银的箱子再搬上马车,运往京城中的户部。
户部尚书王宽早就在户部等候多时,见到贾玌到来,面露狂喜之色,连忙大步走上前去,拱手说道:
“神武侯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此番盐税能顺利入京,侯爷当居首功!”
贾玌回礼,一脸忧国忧民的说道:“王尚书过奖,为陛下分忧,此乃本侯分内之事,何来辛苦之说!”
“侯爷于我而言真乃当世神医啊,治好了我多年的头疾之苦!”
王宽豪不在意他那溜须拍马的言论,眼泪汪汪看向贾玌的脸,当了这户部尚书这么多年,其中心酸唯有他自个清楚,如今终于能安心睡个好觉了。
接着迫不及待的说道:“侯爷,咱们赶紧安排人将这些银子交接对账,也好让朝廷和圣上安心。”
贾玌点头,吩咐手下与户部的人员认真仔细地对好账目。
未等交接完毕,贾玌对王宽说道:“王尚书,本侯这便要进宫向圣上复命。”
王宽道:“侯爷请便,祝侯爷面圣顺利。”
...
第121章 请求
贾玌离开户部后,带着护送千万两白银前往皇宫的队伍。
在内侍的引领下直奔乾清宫...
到了乾清宫门口,太监通报后,贾玌迈着四方步走进殿内。
庆武帝端坐在龙椅上,神色威严却又带着几分期待。
贾玌上前行礼道:“臣贾玌,拜见陛下,幸不辱命,不负皇恩,微臣已解决扬州盐税之务。”
庆武帝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欣慰之色:“爱卿快快请起,此次扬州之行,爱卿功不可没。”
贾玌起身,恭敬地回道:“陛下谬赞,此皆仰仗陛下洪福,臣不过略尽绵薄之力。”
说罢,贾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账本拿出再次说道:“陛下,此乃微臣处理扬州盐税之务统计银两,其中九千多万两已送往户部。
臣此前见陛下为国库之事所困,屡次动用内帑维持国之大事,故微臣私下做主,将其余下有一千多万两白银运入宫中,补充内帑,望陛下恕罪!”
庆武帝听闻,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难得有如此了解朕的人啊,随即大笑道:“爱卿何罪之有?此乃忠君爱国之举,朕心甚慰!”
贾玌躬身道:“谢陛下隆恩。臣还有一事要禀,臣在扬州期间,神策营进城之日,扬州盐商欲要行贿与微臣一百万两银元,
微臣私下做主,将其下发于神策营将士,以犒赏他们的英勇作战与辛苦付出。微臣深知此举有违律法,乃重罪,今罪臣贾玌特来请罪,望陛下责罚。”
庆武帝微微一怔,而后目光中流露出赞赏之意,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不过贾玌乃是何人也,不仅帮他拉拢一果勇侯,更能将此事直接当面说出来。
人家为你做了那么多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故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再加上神策营此前立下如此之大的功劳,此前国库没钱,还是他私自内帑出钱犒劳,庆武帝还觉得亏待一众将领。
庆武帝大笑道:“爱卿此举何罪之有?神策营将士为朕出生入死,这犒赏乃应当之事。爱卿如此坦诚,足见忠心耿耿,朕岂会怪罪?”
贾玌铭感五内,再次躬身道:“陛下圣明,臣必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庆武帝微微颔首,说道:“爱卿在扬州所遇之事,可还有需与朕细细道来的?”
贾玌点头称是,正欲开口,忽有太监来报:“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庆武帝眉头微挑,道:“宣。”
皇后走进殿内,行礼后说道:“陛下,听闻贾爱卿归来,臣妾特来瞧瞧。”
庆武帝道:“皇后有心了。”
皇后看向贾玌,微笑道:“贾爱卿此次扬州之行,功勋卓着,实乃朝廷之幸。”
听到贾玌给宫中送了一千多万两银子,即便是皇后也坐不住了,知道此刻来乾清宫不合适,但实在控制不住自己那躁动的心。
那可是一千多万啊!!!
贾玌赶忙行礼道:“多谢皇后娘娘夸赞。”
皇后轻移莲步,走近贾玌,十分满意的和声说道:“贾大人,这宫中诸多用度因着银钱短缺而紧巴巴的,如今你解了燃眉之急,实是大功一件。”
贾玌赶忙行礼道:“娘娘过奖,为陛下和娘娘分忧,乃臣子本分。”
庆武帝面露微笑,轻咳一声,有些宠溺的看向皇后说道:“好了,莫要再夸赞贾爱卿了,朕还等着听他细说扬州之行。”
贾玌收敛身心,正了正神色,说道:
“陛下,此次扬州之事,臣已妥善解决。先前盐商与官员勾结,致使盐税亏空,幸得巡盐御史林如海策反其中一家盐商,臣得以雷霆手段清查账目,严惩贪腐之辈。
而今又重新筛选出九位诚信守法的商人作为新的盐商,订立严格规约,确保盐税正常收缴,并不耽误往后的盐税会出现空窗。”
庆武帝微微颔首,道:“爱卿处置得当,甚好。”
皇后在一旁说道:“如此一来,扬州盐业当能步入正轨。”
接着,皇后看向庆武帝,微笑着说道:“陛下,贾大人此番立下如此大功,您可要好好赏赐才是。”
庆武帝微微点头,目光转向贾玌,和声问道:“贾爱卿,你想要何赏赐?朕定当满足于你。”
贾玌连忙跪地,恭敬说道:“陛下,臣为陛下办事,为朝廷尽责,不求赏赐。能为陛下分忧,便是臣最大的荣幸。”
庆武帝大笑道:“爱卿忠心,朕甚是欣慰。但功必赏,过必罚,此乃朕之原则。爱卿且说说心中所想。”
贾玌沉思片刻,说道:“陛下,若真要赏赐,臣有一心愿。
臣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六岁方归贾府。此前母亲为养育臣,积劳成疾,臣十分愧对母亲。臣斗胆恳请陛下赐予臣母诰命夫人之身份,以宽慰她多年来的辛劳。”
此前贾梁氏身为妾室,即使之前庆武帝想要拉拢贾玌,为贾玌母亲赐予诰命夫人也会有文官站出来反对。
现在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虽然贾玌远在江南未明确知晓具体情况,但收到书信的贾敬不可能会拒绝自己这等要求,在加上此刻正是立功之际...
庆武帝听闻,动容道:“爱卿之孝,令人钦佩。此乃人之常情,朕准了!”
早就将贾玌调查一清二楚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贾玌与他母亲此前的生活以及之间的情感。
若说谁动了贾敬估计贾玌会怒了一下而后展开强有力的报复,但若是动了那贾梁氏...
说起这庆武帝也不禁想起自身那已故之母,为了使其能在宫中更好的生活...个中艰辛,此刻感同身受,不由得面露戚容。
皇后也笑着说道:“贾大人如此孝顺,实乃我朝楷模。”
贾玌谢恩不迭,跪地说道:“多谢陛下隆恩,多谢皇后娘娘。”
庆武帝抬手示意贾玌起身,说道:“爱卿快快请起,你之功绩与孝心,当为众人表率。”
第122章 再建新军
此时已近午时,庆武帝心情大好,说道:“贾爱卿,今日你便与朕和皇后一同用膳,也让朕好好犒劳于你。”
贾玌受宠若惊,连忙说道:“陛下隆恩,臣惶恐。”
庆武帝笑道:“莫要惶恐,就当是家常之宴。”
随后,三人移步至偏殿,只见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珍馐美味。庆武帝与皇后坐上首,贾玌则在下方落座。
庆武帝亲自夹了一块色泽红亮、软糯香醇的东坡肉放到贾玌碗中,说道:“爱卿尝尝这道御厨新做的佳肴。”
贾玌赶忙起身谢恩,小心翼翼地品尝后,赞叹道:“此菜色香味俱佳,入口即化,当真美味。”
皇后看向庆武帝如此模样,看向贾玌的眼神中更是再多出了几分重视也微笑着说道:“爱卿莫要拘束,尽情享用。”
看来往后需要多往贤德妃处走动走动了!
席间,庆武帝与贾玌谈论着一些朝廷政事和民间趣闻,气氛融洽。
庆武帝放下筷子,目光炯炯地看着贾玌说道:“贾爱卿,朕观你练兵之能有目共睹,神策营在你手中已焕然一新。朕有意让你再组建两支新军,你意下如何?”
贾玌听闻,先是一惊,眼中瞬间闪过惊喜与激动之色,紧接着迅速起身,单膝跪地,声音洪亮而坚定地说道:
“陛下如此信任,臣愿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只是组建新军,千头万绪,诸多事宜还需从长计议。但只要陛下支持,臣定当全力以赴,不辱使命!”
以现在的财力,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最为主要的是这份信任,也就是说今后的贾玌将会在京城掌握三营兵马,按满编一营一万五千人算,那就是四万五千人的军队。
这可是在京城,不是边关!一位勋贵也只能在京城中手握一营的兵马。
不过也从侧面反映,庆武帝是没有耐心了,属于是放弃再次拉拢京城中的勋贵,重新洗牌京城中的权利。
庆武帝微微点头,说道:“朕知此事不易,所需人力、物力、财力,朕自会全力支持。但这新军务必训练有素,成为我大庆之精锐。”
贾玌拱手道:“陛下放心,臣定当竭尽所能,不负陛下厚望。”
皇后在一旁微笑着说道:“贾大人智勇双全,定能为陛下训练出一支威武之师。”
贾玌连忙谢道:“多谢皇后娘娘夸赞,臣定当竭尽全力。”
庆武帝又道:“对了,此前你提及在工部设立专门研发火器之部门,此事也需抓紧操办。新军若能配备先进火器,其战力必将大增。”
之前关于建立研发部门的谈话庆武帝一点也没忘记,每次回味那次的内容都隐隐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如若真按贾玌所说的去做,似乎将能...
贾玌神色一凛,郑重回道:“陛下,臣已等待此事多时了,当尽快让这研发部门运作起来。臣深知此事关系重大,不敢有丝毫懈怠。”
自火器诞生以来,战争都将在多个方面都发生了深刻变革,若不仅仅咬死这一思想,即便是没有后世
自火器诞生以来,战争都将在多个方面都发生了深刻变革,必须仅仅咬死这一思想,即便是没有后世那般先进的武器出现,单就当下,拥有强大的火器也足以让大庆在战场上占据优势。
庆武帝目光深邃,仿佛看到了未来大庆军队凭借先进火器纵横沙场的场景,他说道:“贾爱卿,朕对你寄予厚望,切不可让朕失望。”
...
用过膳后,贾玌告退离开皇宫。
贾玌怀揣着满心的思绪,一路直奔神武侯府。
侯府门前的石狮子威武雄壮,朱红色的大门紧闭,彰显着侯府的威严。
说来也好笑,这可是他的府邸,却是他第一次踏入这座侯府。
忽然回过神来的贾玌心中一动,该不会出现什么奴仆不认识自己然后要赶他走的桥段吧?!
想到此处,贾玌不禁哑然失笑,自己真是想得太多。身边亲卫走上前去,轻轻扣响了门环。
不多时,门 “吱呀” 一声开了,一个小厮探出头来,上下打量着贾玌,神色间带着几分疑惑:“公子是何人?这里是神武侯府,来此有何贵干?说明来意容我前去禀报!”
贾玌心中一怔,还真被自己猜中了。
不过这小厮的态度有点让他失望,林宇瞪了小厮一眼说道:“此乃我家侯爷的府邸,你说说侯爷是谁。”
那小厮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再次打量贾玌的面容,身材魁梧,容貌俊秀而又不失威严,随即惶恐地跪地求饶:
“侯爷恕罪,小的有眼无珠,不识侯爷尊容。”
贾玌摇摇头并不在意:“起来吧,不知者无罪。”
踏入府中,只见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回廊曲折通幽。贾玌心中暗自感叹,自家侯府的气派果然非同一般,不输宁荣二府。
贾玌继续漫步其中,路过一处精致的花园,园内奇花异草,美不胜收。他正陶醉于这美景之中,刚刚的小厮匆匆跑去通报。
不多时,一位管家模样的人匆匆走来,向贾玌行礼道:“侯爷,小的是侯府管家刘福,拜见侯爷。”
贾玌微微点头,说道:“刘管家免礼,你且说说府中之事。”
刘管家恭敬地回道:“侯爷,府中各房各院都已收拾妥当,就等侯爷您安排入住。还有府中的下人仆役,也都候着侯爷您来训示。”
贾玌说道:“先不急,你去先将我亲卫安排好住所,我母亲可在府上,派人带我过去。”
话音刚落,又有两道小脚步声匆匆而来,贾玌循声望去,瞧见却是自己的晴雯跟瑞雪二人一脸喜笑颜开的跑来。
“侯爷,可算把您盼回来了。”
第123章 圣旨到
晴雯一脸急切,美目中满是欣喜,快步走上前福了福身,脸上洋溢着热切的笑容,说道:“二爷,您可算回来了!”
瑞雪也是热情洋溢,眼睛闪闪发光,迫不及待地小跑到二爷身前,双手交叠在身前,说道:“二爷,您这一走又是快两个多月!可把我们想坏了!”
贾玌微笑着,眼中透着温和,说:“起来吧,你们觉得我这府邸怎么样?是不是比在宁国府住着自在?”
晴雯起身,抿嘴笑着,一边用手帕轻拂了下衣角,回答:“那肯定是二爷的府邸好呀,又宽敞又气派,而且没那些烦心事。”
瑞雪在旁边一个劲地点头,应声道:“没错没错,在这儿,太太也不用看别人脸色过日子了。”
老太太!贾玌心里念头一闪,自然清楚瑞雪说的是贾梁氏。
贾玌哈哈一笑,迈着大步向前走去,双手背在身后,两人赶紧跟上。
“带我去见母亲。”
晴雯和瑞雪赶忙回答:“是,二爷,太太在正房等着您呢。”
三人一路穿过花园小径,来到正房。
路过花园时,贾玌看到花草修剪得精致漂亮,忍不住停下脚步,微微眯起眼睛,称赞道:“这花园打理得不错。”
晴雯连忙走上前,微微欠身说道:“二爷,这可是我和瑞雪盯着下人们打理的,就盼着您回来能高兴。”
瑞雪也抢着说,双手不停比划着:“对对对,我们可花了好多心思呢。”
两人一脸期待地看着贾玌,等着被夸奖。
贾玌笑着打趣道:“你们俩真用心,辛苦了!”
贾玌走进屋内,只见母亲贾梁氏正端坐在椅子上,脸上那慈祥的笑容,就像春天里温暖的阳光,一下子驱散了他心里的疲惫。
“母亲!” 贾玌三步并作两步,急切地来到母亲身前,一把拉住母亲的手。
贾梁氏连忙起身,眼中满是喜悦的光芒,声音轻快地说道:“玌儿,你可算回来了,这两个月为娘天天盼着,总算把你盼回来了,可太高兴了!”
贾玌紧紧握住母亲的手,面带微笑,温柔地说道:“母亲,让您这么牵挂,是儿子不好。”
贾梁氏拉着贾玌,目光专注地上下打量着,眉头微皱,心疼地说道:“瘦了不少,在外面肯定吃了不少苦。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呢,也好有个准备!”
贾玌笑着说:“母亲,我这一路虽然有点波折,但也长了不少见识,收获很多。我遇到了不少有趣的人和事,您别心疼了。偷偷回来啊,就是想给您个惊喜嘛。”
贾梁氏轻轻叹了口气,用手轻轻拍了拍贾玌的肩膀:“你呀,就会报喜不报忧。算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跟娘讲讲,这一路上都遇到些啥好玩的事?”
母子俩相依而坐,说了好一会儿贴心话,贾玌把在外面的经历,挑着有趣和惊险的大概说了说,说得绘声绘色,听得贾梁氏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
这时,丫鬟进来报告:“太太,二爷,宫里来了位太监,说待会儿有圣旨到,让二爷准备准备。”
贾梁氏一听,先是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露出担忧的神情,双手不自觉地绞着帕子,说道:“玌儿,不知道这是什么旨意,不会又要让你出门吧?”
贾玌却高兴地大笑起来,自信地拍了拍胸脯,看着贾梁氏说道:“母亲,您别担心。陛下向来体恤孩儿,肯定不是坏事。相反这可是大好事!不过暂且容孩儿卖个关子。”
这圣旨来得可真快,才出宫不久,后脚就派人来通知,这才是效率嘛!
贾梁氏听了,神色稍缓,说道:“但愿如你所说,是桩喜事。”
贾玌自信满满道:“母亲放心,且看孩儿接旨便是。”
随后,贾玌赶忙吩咐众人准备接旨事宜。
府中的下人们迅速行动起来,将庭院打扫得一尘不染,又在大堂内摆好了庄重的香案。
贾玌也回房沐浴更衣,热气腾腾的浴桶中撒满了花瓣,散发着宜人的香气。他踏入浴桶,让温水浸润着疲惫的身躯,归家的喜悦让他十分舒坦、自在。
晴雯和瑞雪在一旁伺候着,手中拿着干净的毛巾和衣物。
瑞雪轻柔地说道:“二爷,这一遭定是鸿运当头,您就等着接那大喜的旨意吧。”
晴雯也跟着附和:“是呀二爷,瞧您这气宇轩昂的,定能迎来好彩头。”
贾玌微微一笑,说道:“就数你们俩嘴甜。”
待沐浴完毕,贾玌起身,晴雯连忙递上柔软的毛巾,为他仔细擦拭着身上的水珠。
瑞雪则将那大红蟒袍小心翼翼地展开,只见那蟒袍上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蟒纹,丝线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透着无尽的尊贵与威严。
晴雯帮着贾玌穿上里衣,瑞雪则小心翼翼地为他系上腰带,又将大红蟒袍轻轻披在他身上。两人一边整理,一边不住地打量,确保衣冠整齐得体。
晴雯望着贾玌,神色迷离、恍惚,双目痴痴地说道:“每次见二爷穿这一身,都觉得仿若天人下凡,这世上再无人能比得上二爷的风姿。”
瑞雪也不由得泛起花痴,忙不迭应和道:“可不是嘛,二爷这通身的气派,莫说旁人,就是那王公贵族也得逊色几分。”
贾玌轻轻一笑,摇头道:“你们这两个小蹄子,惯会说这些讨巧的话来哄我开心。”
晴雯娇嗔地跺了跺脚,说道:“二爷,我们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哪有半分哄您的意思。”
瑞雪双手交叠在身前,满脸带着些小女儿之态在,诚恳地说道:“就是就是,二爷您本来就是这样。”
不多时,一切准备妥当。贾玌与贾梁氏来到府门外,静候圣旨的到来。
此时,夏守忠亲自领着一队宫中侍卫,手捧圣旨,缓缓而来。
不多时,一切准备妥当。贾玌与贾梁氏来到府门外,大开中门,静候圣旨的到来。
此时,夏守忠亲自领着一队宫中侍卫,手捧圣旨,缓缓而来。
第124章 诰命夫人
夏守忠远远瞧见贾玌与贾梁氏,脸上立马堆起笑容,加快脚步,下马后再次快步上前,向二人拱拱手。
贾玌与贾梁氏赶忙回礼。
夏守忠笑着说道,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贾侯爷,老夫人,别来无恙啊。”
贾玌微微躬身,脸上带着谦逊的神情应道:“公公一路辛苦。”
夏守忠满脸堆笑,连连摆摆手道:“不辛苦不辛苦,咱家今日可是带着圣上的旨意来给贾大人道喜的。”
贾玌面露喜色,再次拱手说道:“多谢公公。”
夏守忠稍作停顿,又道:“那咱家这就宣读圣旨。”
贾玌与贾梁氏赶忙跪地,低头恭听。
夏守忠清了清嗓子,展开圣旨,高声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江南盐税钦差大臣神武侯贾玌于江南整顿税务,历经万难,筹得银两九千余万,功勋卓着。
赐黄金万两,白银五万两,绸缎千匹,良田万亩。
其母贾梁氏,贤良淑德,教子有方,着封为一品诰命夫人,赐凤冠霞帔,珠宝首饰若干。
望贾玌再接再厉,为朝廷效力。钦此!”
宣读完毕,夏守忠将圣旨合上,递给贾玌,说道:“贾侯爷,接旨吧。”
贾玌双手高举,心中松了一口气,似乎完成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后面露恭敬地说道:
“臣贾玌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官爵等都没有等得赏赐,但都是小问题,今日午膳所言让贾玌再练二营兵马,这才是最大的赏赐了。
况且他现在的官爵没必要拉得更高,不然对他亦或是皇帝,都十分不利。
不过也在贾玌的诉求上的规格拉满——一品诰命夫人!
贾梁氏此刻激动得满脸通红,眼中泪光闪烁,声音颤抖着说道:“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总算明白自家孩子要给她的惊喜了,临行江南之时,自家孩子说入府那几天,会给她一个惊喜,结果贾敬回到府中便是吩咐要让她做了正房。
刚才又说再给她惊喜,结果这份惊喜更大,直接让她封为一品诰命夫人!这可是贾老太太才能有的待遇,现在却...
贾梁氏望向贾玌那宽大的背影,今日才这般醒悟,原来自家孩子已经那般高大,用以旁人无法察觉的声音喃喃自语:“我何德何能,竟有这般孩子...”
一同跪地的丫环以及仆人们也是一脸震惊,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作为家中仆人,主子的身份越高贵,他们就能过得更好,更何况几个月的相处下来也或多或少了解贾梁氏的脾气性格,不过对于他们真正的主子贾玌,了解多了反而有些内心发虚。
贾玌起身接过圣旨,夏守忠笑着说道:“贾侯爷,恭喜恭喜啊,这可是圣上的隆恩浩荡。”
贾玌一脸感激的再次上前紧紧握住夏守忠的手,递过上手早准备好的东西说道:“公公此次前来,辛苦了,还请入府喝杯茶。”
夏守忠再次喜笑颜欢的摆摆手道:“不了不了,咱家还要回宫复命,就不叨扰了。”
为什么要亲自来颁布圣旨,其一便是知道贾玌乃是现如今陛下最信任、亲近的大臣,多有交流总不会错的,这其二嘛,肯定是贾侯爷不差钱啦!
闻言贾玌十分惋惜,再次拱手说道:“既如此还请公公慢走,就不打搅公公了!”
夏守忠带着宫中侍卫转身离去,贾玌与贾梁氏望着他们的背影,脸上满是欢喜。
贾玌挺直了腰板,轻轻舒了口气,转头看向贾梁氏,只见贾梁氏仍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目光有些失神。
走到跟前贾玌轻声开口:“母亲,孩儿做的如何,对这一惊喜可感到满意。”
贾梁氏回过神来,一把抓住贾玌的手,眼中泪光闪烁,嘴唇因为激动而十分颤抖,更是说不出话来,最终闭上嘴巴咬紧牙关,泪水喷涌而出!
贾玌见状,哈哈大笑,轻轻拍着贾梁氏的后背,向一旁亦在感同身受憋着眼泪的白芷、瑞雪、晴雯三人说道:
“还不快扶着太太一起回府,就这样看着老太太这般事态的话,今晚我可就只你们的罪了哈哈哈!”
白芷、瑞雪和晴雯听出贾玌话里的玩笑,喜极而笑,赶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贾梁氏,擦干贾梁氏脸上的泪水。
...
“老太太安好!”
荣禧堂内,秦可卿向着贾母盈盈下拜,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神中透着尊敬与关切。
贾母连忙伸手示意:“快起来,快起来,我的好孩子。”
秦可卿起身,款步走到贾母身旁,轻声说道:“听闻老太太近日身子骨有些不爽利,可卿心中担忧,特来探望。”
贾母笑着拉过秦可卿的手,说道:“不过是些小毛病,劳你挂心了。”
秦可卿微微侧身,仔细端详着贾母的脸色,说道:“老太太可莫要这般说,您的安康乃是府中的福气。”
秦可卿抿嘴一笑,接着说道:“老太太,可卿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些滋补的羹汤,稍后便送来,给您调养调养身子。”
贾母眼中满是欣慰,说道:“还是可卿想得周到,这府里上下,就数你最是贴心。”
秦可卿谦逊地说道:“老太太过奖了,这都是可卿应当做的。”
这时,王熙凤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笑道:“哟,这一老一少聊得这般热络,我来凑个热闹。”
众人皆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贾母回望秦可卿,忽然心底疑惑,发现秦可卿虽一直面带微笑,眼神中却时不时闪过一丝忧虑。
贾母轻轻拍了拍秦可卿的手,问道:“可卿啊,最近府上可没有什么不顺心之事?
秦可卿微微一怔,嘴唇一张一合,最终还是收敛神情,连忙说道:“老太太,府上一切安好,并无不顺心之事。”
贾母何等精明,怎会看不出秦可卿言不由衷,说道:“孩子,在我面前不必隐瞒,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出来。”
第125章
“老太太,府上倒是没什么不顺心的事,不过是祖母搬去了侯府,觉得府内有些冷落,再加上老太太身子不适,只是一心牵挂着您的身子。”
贾母听了秦可卿的话,微微点头,眼中满是理解和疼惜。
如今宁府是秦可卿在管家,但是贾梁氏乃是贾敬继为正室,如今秦可卿的祖母,这搬去侯府住了,外人多少会有些闲话:
“可卿,难为你有这份孝心。你管家尽心尽力,大家都看在眼里。你祖母搬去侯府,那也是她的福分。
你且放宽心,你祖母去了侯府自有玌哥儿照顾,只管把这府里上下打理妥当。”
秦可卿眼神闪烁,内心最终熄了那想要说出的羞耻话,忙欠身回道:“老太太既如此说,可卿心里便踏实些了。”
站立于一旁的瑞珠也不免有些心疼自家奶奶,但也无能为力,此等如此羞耻之言...唉!
这时,王熙凤一双丹凤三角眼含着笑意,嘴角上扬,娇声说道:
“老祖宗既这般疼蓉哥儿媳妇,蓉哥儿媳妇往后只管放开手脚管家便是。我瞧着蓉哥儿媳妇操持这一大家子事务,也是辛苦得很呢。”
说着,王熙凤走上前,亲昵地拉过秦可卿的手,继续说道:“蓉哥儿媳妇若有什么难处,可别自己闷在心里,只管来寻我。凭咱们这情谊,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秦可卿脸上泛起一丝感激之色,说道:“多谢二婶子关怀,可卿记下了。”
王熙凤又扭头看向贾母,说道:“老祖宗,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贾母笑着点头应道:“凤丫头说得在理。”
这时门外丫环前来禀报,说:“老太太,琏二爷来了。”
贾琏匆匆走进来,神色间满是兴奋,行礼道:“老太太,大喜呀!”
众人被他这慌慌张张的模样弄得一阵惊讶。
王熙凤蛾眉倒蹙,凤眼圆睁,嗔道:“二爷,你这冒冒失失的,到底所为何事?快给老太太和大伙儿讲个明白!”
贾琏笑着说道:“我在外面吃酒,刚巧得了消息,咱们府上的梁大太太被陛下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啦!”
贾母听了这话,先是怔了一怔,一品诰命夫人!?这可是她这几十年来一直顶着的身份,没想到...
随即贾母眼中满是惊喜,双手合十念道:“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定是祖上积德,祖宗庇佑啊!”
王熙凤闻言,原本微蹙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她的嘴角上扬,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她快步走到贾母身边,娇声说道:“老太太,这可是咱们贾家的荣耀啊!梁大太太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那如此算来可是咱们府上第二位一品诰命夫人了!”
这话说完,王熙凤也不免有些羡慕与酸楚,幽怨的看了贾琏一眼,进了这贾家任劳任怨、里外忙活的,到现在都没个盼头。
不满的娇嗔道:“你这没头没脑的,光说这消息,也不细细讲讲其中的缘由!”
贾琏被王熙凤嗔怪,赶忙赔着笑说道:“我的好奶奶,我这不也是刚听到消息就急着回来报喜了嘛。
具体的事听说是玌兄弟在江南处理税务之事,筹集九千多万两的的国税进了户部,这刚回京城就被陛下召见,如今圣旨下了就给梁大太太封了一品诰命夫人!”
听完消息贾母也不禁回想曾经被封为诰命夫人之时的场景,何其相似也!
秦可卿坐在一旁,心中也是一阵激动。
她微微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内心想法及其纠结,此前祖母还在府中的时候,一切安好,不想祖母刚搬离宁府,公公他就...
若不如...一个念头自秦可卿心中冒起,却又不敢真下决心。
贾琏见众人如此激动,心中更是得意。他环顾四周,笑着说道:“这可是咱们贾家的大喜事,不如我们现在去给梁大太太与玌兄弟道喜去!”
贾母接着又激动地说道:“快,快准备起来,将家中所有人叫上,咱们一同去侯府给梁大太太道喜去!”
秦可卿也站起身来,微微欠身向贾母行礼道:“老太太,可卿也想去侯府给祖母道喜,只是这府里还需安排一二,容可卿稍作交代,随后便赶过去。”
贾母笑着点头道:“好孩子,你且去吧,府里的事就暂且交给瑞珠她们照应着,可别误了这喜庆事儿。”
秦可卿领命而去,心中却仍在纠结着自己方才那一闪而过的念头。她暗暗叹了口气,心想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回到宁府,瑞珠站在一旁,乖巧地说道:“奶奶,与其救助老太太,不如去找玌二爷或者梁大太太!”
瑞珠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关切,却也透露出对秦可卿处境的无奈。谁能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秦可卿脚步未停,径直走进内室,脸上带着几分忧虑。她明白瑞珠话中的含义,但心中却另有考量。
她轻声吩咐道:“瑞珠,你去准备些礼品,要精致且不失体面,我们稍后便去侯府。”
...
侯府正厅内,华彩流光,冠带如云。
望着被一众人围着道喜的贾梁氏那满是欢喜与轻松的笑容,
贾玌在一旁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心中亦是充满欢喜,并不反感这样的氛围。
“今日承蒙各位长辈,兄弟姐妹们前来。不若今晚就在侯府吃饭摆宴,就当做是弥补我那未参与的乔迁宴。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的兴致越发高涨。
贾玌找个了借口走出屋外,来到了静谧的花园中。
月光如水,洒在花径上,给这夜色增添了几分温柔与神秘。他漫步在花园的小径上,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
月色映照出秦可卿和瑞珠略显焦急的身影。
望着在徘徊已久的两人,贾玌缓步走近。
秦可卿闻声转过头来,看到贾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似有犹豫,紧接着又被一丝决然代替。
“侄媳妇唤我出来可是有什么事!?”
第126章 罔顾人伦
“侄媳妇唤我出来可是有什么事!?”
贾玌疑惑地问道,宴会开始之后,秦可卿就开始一副欲言又止,有心事在心的样子,还若有若无的给他暗示。
秦可卿嘴唇颤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终是忍不住轻声抽泣起来。瑞珠在一旁满脸焦急与心疼,说道:“奶奶,您快跟二爷说呀!”
贾玌眉头紧皱,心中不免有些烦躁,似乎是知道了什么的原因,不容拒绝的开口:“究竟发生了何事?莫急,慢慢说来,若是有何委屈我自会为你发声。”
见贾玌如此态度,让秦可卿安心不少,以她对贾玌的了解,向来说一不二,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道:
“玌二叔,您可要为侄媳妇做主啊,自从祖母搬去侯府,公公他...便越发荒唐!
他时常对我...... 对我......” 说
到此处,秦可卿羞愤交加,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见此,瑞珠不由得紧了紧握着秦可卿的手,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目光。
最终在瑞珠的鼓励下,秦可卿哭得梨花带雨,身子微微颤抖强撑着说道:
“玌二叔,我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
公公常常对我言语轻薄,甚至还有动手动脚的时候,如今更是愈发明目张胆,全然不顾伦理纲常!
我身为蓉大爷之妻,却遭此侮辱,若再这般下去,我......我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贾玌闻言,脸色瞬间阴沉如水,眼中闪过一抹愤怒与狠辣。
这档子事儿,还真是...
呵!前面我才说过安分守己,本以为一份告诫之后都能谨遵教诲,恪守本分,没想到还是出了这等有违伦理纲常的荒唐之事!
才过去两个月就忘记了,根本没把我的话放在心里,看来不知道死是真不知道错!!!
更何况...
贾玌望了秦可卿一眼,回过头去,大手搭在假山上用力一捏,直接掰下一块石头,往湖中奋力一扔!
“噗通!”
石头落入湖中,溅起大片水花,打破了湖面的平静,一圈圈涟漪迅速向四周扩散开来。
秦可卿身份成谜,万一真是当年太子遗落下来的孩子...
那就相当于在大庆皇室的脸上拉屎,别说太上皇,就算是当今的也得扒了贾家的一层肉,贾玌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这是脸面,是威严,连这都被人侮辱,那他皇帝怎么管手底下的人,谁还会服他。
“两天...不,明天!明天晚上我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今晚你回到府上注意些,熬过了今晚我会给你摆平。”
贾玌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使得秦可卿心中,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秦可卿泪眼婆娑地望着贾玌,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她虽心中忐忑,但看到贾玌如此坚决,心中也生出一丝希望。
二人想着贾玌微微欠身行礼,哽咽着说道:“多谢玌二叔,侄媳妇全仰仗您了。若能解决此事,日后定当铭记您的恩情。”
秦可卿是漂亮,身兼宝黛之美,贾府众女在其面前多少都要黯淡几分,但...
身份有别,贾玌可不会对她有什么想法,若是真这样,那跟贾珍有什么区别?
无非就是觉得爽得那个人不是你,所以指责他人罢了!
当然这也不是贾珍罔顾人伦的理由,更何况他还告诫过。
贾玌语气沉稳地对秦可卿说道:“侄媳妇放心,此事我定会给你一个公道。你先回去,今晚务必小心,我会安排好一切。”
秦可卿含泪点头,与瑞珠一同离开。
回到宴会厅,她强打起精神,尽量不让旁人看出异样。
贾玌则留在原地,心中已有了计较,带着瑞雪、晴雯回到书房,吩咐二人拿出纸笔,磨好墨水,便修书一封。
待写好后唤来林宇,郑重地将书信交予他,并说道:
“林宇,带上十来个好手,即刻快马加鞭将此信送到玄真观交于我父亲贾敬手中,不得有误!且要嘱咐他明日务必回来,府中有大事等他处理。”
林宇接过书信,抱拳道:“侯爷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
说罢,便转身离去,叫上十来人来到马棚骑上快马直奔玄真观。
...
第二日,丑时末寅时初,天色仍暗,万籁俱寂。贾玌在晴雯和瑞雪的伺候下洗漱完毕,穿戴好蟒袍带上陛下此前御赐的尚方宝剑。
收拾妥当后,贾玌出门登上早已备好的马车,在车夫的驾驭下,朝着皇宫午门疾驰而去。
马车内,贾玌闭目养神,心中默默梳理着今日早朝可能会涉及的事宜。
不多时,马车便停在了午门外。贾玌下车,只见已有不少大臣在此等候。他们或交头接耳,或沉默不语,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或凝重或期待的神情。
贾玌站定,静静地等待着宫门开启的那一刻。
“贾侯爷!”
贾玌闻声望去,只见身着飞鱼服的黄兴正满脸堆笑地向他走来。
“原来是黄大人。”
贾玌拱手回礼道。
李大人凑近贾玌,压低声音说道:“贾侯爷,今日早朝还请多多注意了,已收到一些特别的消息,今个儿有人可是盯上了侯爷您了!”
贾玌心中一凝,难道是秦可卿那事!?
他面色不改,淡然说道:“多谢黄大人提醒,不知具体是哪方面的事儿,让本侯我心里有个底!”
此刻的贾玌真没什么心情笑着应付黄兴。
黄兴环顾四周,而后小声说道:“侯爷,您在江南做的事儿,有些逾矩,现在事发了!今个肯定会在陛下面前弹劾您。”
“就这?”
贾玌暗自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即便是把扬州相关的人杀几遍都不如秦可卿这事大发。
毕竟是为庆武帝做事,就算再怎么过了,只要能为庆武帝谋取了利益,那都不算问题。
给你做了那么多脏活累活,转头就被卖了,谁跟你啊!
第127章 是非之辩
什么就这啊!?
黄兴见贾玌神色轻松,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心中不禁暗自嘀咕。
本以为提及此事,第一次会被弹劾的贾玌会有些紧张或焦虑,毕竟是第一次嘛紧张是在所难免的。
谁第一次不紧张!
况且被弹劾可不是什么小事,何况人家收集证据针锋相对的,肯定是早准备好一套说辞。
“侯爷,您难道不担心吗?”黄兴忍不住问道。
贾玌微微一笑,眼神中透露出自信与从容:
“黄大人多虑了。本侯行事向来问心无愧,即便有些逾矩,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再者说,陛下心中自有明镜,岂会被那些小人所蒙蔽?”
黄兴闻言,心中暗自佩服贾玌的胆识与气度。
贾玌在朝中...应该说是在陛下心中地位稳固,不仅因为其为庆武帝立下赫赫战功,更因其行事果断、赤胆忠心深得陛下信任。
“侯爷说得是,是我多虑了。”黄兴拱手道,
“不过,今日早朝还是小心为妙,万一那些小人使出什么阴招,也好有个防备。”
贾玌点头表示赞同。
远处史鼎等人欲要过来一同打招呼,还想要开口,宫门缓缓打开,太监尖锐的嗓音传来:“上朝 ——”
大臣们纷纷停止交谈,整理衣冠,依次步入宫中。
贾玌深吸一口气,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大殿。
大殿内,灯火通明,龙椅上的庆武帝面无表情,目光如炬。众大臣分列两侧,气氛凝重。贾玌走进大殿,按照礼仪站定在自己的位置上。
“众爱卿平身。”
大臣们谢恩起身,贾玌抬眼看向皇帝,心中已做好应对一切的准备。
“有事起奏!”
随着夏守忠的话音落下,便是有人迫不及待率站先出来。
一位谏言御史自文臣中出列,拱手说道:“陛下,臣有本要奏。神武侯贾玌在江南行事专横,逾越职权,致使当地民怨沸腾,还请陛下明察。”
此言一出,大殿内顿时一片哗然,众大臣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贾玌神色未变,直视那大臣,目光中透着冷意。
庆武帝微微皱眉,看向贾玌,说道:“贾爱卿,对此你有何话说?”
贾玌向前一步,躬身行礼,朗声道:
“陛下,臣在江南所为,皆是为朝廷大计。江南扬州之地,盐商横行,官商勾结,若不采取雷霆手段,何以整顿纲纪,何以还扬州百姓一个清平世界?
更是将当地贪污受贿、欺压百姓的无良官员尽数扫除,为大庆筹得国税九千多万两。臣一心只为陛下的江山社稷,着实不知臣究竟错在何处。”
谏言御史并不慌张,冷哼一声,从袖中抽出一叠奏折,恭敬地呈上:
“陛下,此乃微臣搜集的多份证言,详实记录了神武侯贾玌在扬州的所作所为。
神武侯不仅在扬州受贿银两达百万两之多,而且将其私发军饷,不仅如此,未经过六部尚书以及陛下首肯,私自冲击扬州知府以及扬州卫所,形同叛逆。
更是处事乖张,罔顾民情。百姓与士子于巡盐御史府前陈情之事,纵有不妥,亦当以安抚、疏导为要。
然其竟遣重兵驱之,实乃暴虐之举,有违圣朝以仁治天下之理念,且易激民变,乱地方之安稳。视士子之诉求于不顾,此非贤吏之所为也。”
请陛下御览。”
此言一出,大殿内再次一片哗然。
内侍将奏折接过,呈递给庆武帝。庆武帝脸色怪异,强忍那逐渐勾起的嘴角以及心中笑意,目光扫向贾玌,沉声道:
“贾爱卿,对此你又作何解释?”
贾玌再次躬身行礼,朗声道:“陛下,臣有话要说。
首先,关于未经六部尚书及陛下首肯冲击扬州知府与扬州卫所之事,实则是臣刚到江南,在徐州便遭遇了扬州卫所都指挥使郑宏的伏杀。
臣生擒埋伏头目扬州卫所千户李啸。经审讯得知,乃是扬州卫所都指挥使郑鸿与扬州知府林佑安相互勾结,欲在江苏地界谋杀臣。
臣持有陛下御赐尚方宝剑,处理扬州盐税事务,此事已向陛下禀报并获首肯,实乃迫不得已。
更何况罪臣林佑安与郑鸿皆被微臣擒拿回京,可派人再次前去审问二人是否属实。
其次,百姓与士子于巡盐御史府前陈情之事,臣动用重兵有何不妥。
此前,臣已将闹事的士子全部捉拿归案,经审讯,他们皆受扬州盐商及其背后之人指使,收取银两,欲在扬州城内举兵闹事。
此等行径,形同反叛,冲击巡盐御史府,妄图逼迫臣释放扬州知府及十大扬州盐商。
这等暴民还是大庆的百姓吗,此刻的他们就是暴民就是反贼,若不重拳出去,微臣该如何处理扬州事务,该如何为大庆筹集九千多万两白银。
臣之所为,皆是为了维护朝廷纲纪,稳定地方局势,绝无半点私心。还望陛下明察!”
庆武帝微微颔首,目光中透露出一丝赞许之色,不等他开口,又有人在出来大声反驳道:“敢问神武侯,那受贿百万两以及私发军饷之事,如何解释!”
庆武帝脸色一沉,也到了他站出来的时候了,开口说道:
“此事朕知晓。此前朕已吩咐神武侯率军神策营抵达扬州之时,若能顺利上交盐税,便以百万两白银犒劳神策营将士,以赞扬其辽东抗金之功。
此前朕即便想犒劳将士亦苦于国库空虚,然将士们却能理解朕之难处,毫无怨言,保我大庆江山安宁。如今扬州盐税有着落,朕自当履行承诺,以慰将士们的赤胆忠心。
至于行贿之事,纯属子虚乌有,神武侯更是在这百万两之中,从未收到一分一毫。此事休要再提!”
站出谏言之人面色一变,请罪道:“陛下恕罪,臣不知实情,妄加揣测。”
辽东抗金之功重大,花重金犒劳将士本就理所应当,在用这个理由弹劾并不明智。
庆武帝冷哼一声:“朝堂之上,不可信口雌黄,若再有下次,定不轻饶。贾爱卿忠心耿耿,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尔等不可随意污蔑。”
那人脸色苍白,低头不语。
然而,最先弹劾贾玌的那位谏言御史仍不死心,再次出列道:“陛下,即便如此,神武侯在扬州行事过于狠辣,致使当地民生凋敝,这又当如何?”
【不是我不想五章,而是有些卡文了,再就是年末忙,晚上的几个小时实在写不出来那么多字,这两天评论都没空看!!!周末我看看能不能发力。】
第128章 应对
贾玌目光冷峻地看向那谏言御史,再次躬身说道:
“陛下,扬州之地此前被盐商与贪官把持,民生早已困苦不堪。臣到任后,若不采取强硬手段,如何打破这盘根错节的腐败局面?
所谓民生凋敝,不过是那些侥幸逃脱的贪官污吏与不法盐商蓄意抹黑。”
“至于士子陈情一事,他们受奸人蛊惑,意图扰乱地方秩序,破坏朝廷新政推行。若对其姑息纵容,何以彰显朝廷律法威严?又如何能让扬州真正恢复生机?”
庆武帝微微点头,目光转向那谏言御史:“你可还有其他证据?若只是空口无凭,一味狡辩,朕定不饶你。”
谏言御史额头上冒出冷汗,但仍硬着头皮说道:“陛下,神武侯在扬州行事独断专行,许多决策并未与当地官员商议,这显然不符合朝廷规制。”
此时,一直沉默的内阁首辅张荣站了出来,拱手说道:“陛下,老臣以为,贾侯爷在江南的作为虽有一些看似逾矩之处,但皆是为了大局着想。如今更是为朝廷筹集银两九千余万,地方治安改善,这都是实实在在的功绩。”
“当然,朝廷的规制也不可废。此次事件之后,可令贾侯爷日后行事更加注重程序,避免引起不必要的争议。”
庆武帝思索片刻后,说道:“首辅所言有理。贾爱卿,朕念你此次在江南劳苦功高,诸多举措确有成效,此次弹劾之事便不予追究。”
“但日后行事,切不可再如此莽撞。朝廷法度森严,即便有朕的默许,也要尽量遵循规制。”
贾玌行礼谢恩:“陛下圣明,臣定当牢记陛下教诲,日后行事必更加谨慎。”
那谏言御史见弹劾无果,心中虽有不甘,但也只能无奈地退回队列。
兵部尚书李毅站了出来,神色自然,拱手说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庆武帝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陛下,近日边关急报,大同与凉州两地,蒙古与鞑靼部落虎视眈眈,其大军一月前便已然集结,但却一直按兵不动。
我朝虽也已在两地守军已严阵以待,可敌军此番举动实在令人费解,臣等不知其意图究竟为何,特来请示陛下,该如何应对?”
庆武帝闻此,眉头猛地一拧,目光如电般射向殿外,似要将那远方战局一眼洞穿。稍顷,他声若洪钟,神色傲然道:
“朕已知晓。
昔日我大庆北疆不宁,多因国力衰弱,难以支撑长期征战。
而今,得益于诸位爱卿的努力,尤其是贾爱卿在江南的作为,国库得以充盈,兵强马壮,正是我大庆扬眉吐气之时。”
“蒙古与鞑靼若欲试我刀锋,那便让他们瞧瞧,我大庆如今已非昔日可比!
传朕旨意,即刻筹备粮草,加强边关防御,同时调集精兵强将,准备迎敌。
他们要战,那便战!不仅要战,更要胜,让四方蛮夷知晓,我大庆之威,不容侵犯!”
此言一出,朝堂上一片肃然。
“陛下圣明!”
众大臣齐声高呼。
尤其众多追寻新皇一脉的,皆是精神一振,纷纷表示愿为国效力,共赴国难。
内阁首辅张荣亦点头赞同,补充道:
“陛下英明,此番行动还需外交配合,可遣使节前往周边各国,阐明我大庆立场,争取盟友支持,孤立蒙古与鞑靼,使其陷入孤立无援之境。”
国库充盈,确实没必要担心太多问题,再加之大败后金时间不久,士气旺盛,不敢说天时地利人和皆有,但也是优势在我。
庆武帝目光如炬,扫视着满堂文武,声音坚定而有力:“朕已决意,对于边境之患,必以雷霆手段回应。然则,将帅之选,尤为关键。谁愿领兵出征,护我国土,扬我国威?”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气氛骤然紧张,众臣面面相觑,心中各有计较。
这时,忠靖侯史鼎挺身而出,拱手朗声道:
“陛下,臣愿率领练兵已久的练武营,即刻奔赴大同,誓守边疆,不让敌人踏入我大庆疆土半步!”
庆武帝闻言,赞许地点点头:“史爱卿忠勇可嘉,朕心甚慰。大同之事,便交由你全权负责。”
解决了大同的将领人选,庆武帝的目光随即转向凉州方向,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至于凉州,哪位卿家愿往?”
然而,对于凉州一地,朝堂上却陷入了一阵沉默。许久,竟无一人主动站出请缨。
此刻,“二皇同朝”的弊端展现出来,太上皇一脉之人并不愿意出征,对庆武帝的命令难免有所抵触。
若是被派往凉州,心中不仅是充满了不情愿,一旦离开京城,回来的时间可就遥遥无期。
庆武帝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目光变得锐利无比,扫视着在场的大臣。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京营节度使王子腾身上,沉声道:
“王子腾,朕命你率领大军坐镇凉州,防卫蒙古。你可有异议?”
王子腾心中一紧,脸上闪过一丝忧虑。他身为太上皇一脉的人,一直不愿远离京城权力中心,生怕离开后失势。
况且他乃是文官出身,之所以能做到京营节度使的位置,背后多有贾家出力,若是真论起率军打仗...可不是人人都有教员那般头脑!!!
头脑飞快思索,王子腾硬着头皮出列,拱手说道:
“陛下,臣蒙陛下信任,本应万死不辞。
只是京营事务繁杂,臣骤然离开,恐无人能妥善接手,影响京城防务。
京城之中有众多京营兵营,各司其职,相互配合。虽说人才济济,但臣在京营多年,熟悉诸多关键事务与调度细节。
骤然换人接手,恐一时难以适应,导致京营运转不畅,进而影响京城安危。
臣斗胆举荐陈守年将军或是果勇侯杨显,他们二人皆武艺高强,经验丰富,定能胜任此重任,还望陛下三思。”
第129章 族会
这时,太上皇一脉的几位大臣站了出来,其中一位六部侍郎拱手道:
“陛下,王子腾将军所言不无道理。京营体系庞大且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
王子腾将军对京营的熟悉程度无人能及,此时换将,风险实在太大。陈守年将军和果勇侯杨显确实能力出众,且对京营事务干扰较小,望陛下重新斟酌选派将领一事。”
另一位光禄寺少卿也附和道:“陛下,凉州防务固然重要,但京城作为我大庆中枢,安全亦不容忽视。
还请陛下考虑从熟悉京营之外的将领中挑选前往凉州之人,如此既能保障凉州战事,又可确保京营平稳运作。”
庆武帝眉头紧皱,脸色愈发阴沉,目光冷冷扫过这几位大臣,厉声道:
“国难当前,正是臣子尽忠之时。你们却在这里为一己私利,罔顾国家大义!
京营虽兵营众多,但并非离了王子腾就无法运转。若凉州有失,敌军长驱直入,京城安能保全?你们这般行径,是想陷国家于危难吗?”
众大臣被庆武帝的威严震慑,纷纷低头。
王子腾心中暗恨,但又不敢公然违抗圣意,只得咬咬牙道:“陛下息怒,臣谨遵陛下旨意,即刻筹备出征事宜。”
庆武帝见他终于应下,神色稍缓,说道:“朕希望你能全力以赴,切莫辜负朕的信任。凉州若有闪失,朕唯你是问。”
“臣领旨!”王子腾无奈地应道。
...
宁国府内,气氛凝重。贾敬刚从玄真观回来,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冷漠。府中的仆人们纷纷让开道路,贾敬径直走进了正厅。贾珍、贾蓉、尤氏与秦可卿等人早已在厅中等候,看到贾敬回来,纷纷起身迎接。
“老爷,您回来啦。”贾珍忙上前开口说,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容。
贾敬并未答话,一脸淡漠的表情冷冷地看了贾珍一眼,又看向贾蓉,满是失望以及嫌弃的目光。
贾珍心中一紧,不知贾敬为何对自己露出这副表情;贾蓉察言观色,不了解情况的他更是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秦可卿心中忐忑不安,她知道贾敬此次回来,必定与贾玌的信有关,更与她有关。她微微低下头,不敢直视贾敬的目光,心中暗自祈祷,希望...
尤氏见气氛不对,赶忙笑着打圆场:“老爷,一路上辛苦了,先进屋歇着吧。”
贾敬冷哼一声:“去把西府的人都招过来,今日要开族会,等玌哥儿回来,便一起召开族会。”
贾珍连忙应道:“是,儿子这就去办。”
贾珍匆匆离开正厅,吩咐下人前去通知西府的人,同时心中暗自揣测,不知父亲为何突然要召开族会,而且看样子事态严重。
心中隐隐感到不安,但又不敢多问,只能加快脚步假装很忙碌的样子去安排一切,冲淡心中的不安。
秦可卿、尤氏与贾蓉在正厅内等候,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秦可卿的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心中七上八下,既期待贾敬能为她做主,又害怕事情会闹得更大,难以收场。
不久,荣国府的各房人等陆续到来,贾梁氏也被贾珍叫人请了过来,毕竟是开族会。
“敬哥儿,今个儿怎么匆匆回来开族会,可是有什么要事相商?”贾母笑着问道,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好奇和轻松。
也许是因为昨日贾玌回京以及贾梁氏封了一品诰命夫人的事,贾母此刻还是乐呵呵的,并未觉得有何坏事发生。
贾敬坐在主位上,脸上依旧是一片冷漠,他微微点头,示意贾母坐下。“婶子,确是有要事相商。”
贾敬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重,压得在场的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贾母见贾敬的表情严肃,心中不禁微微一沉,但她仍然保持着镇定,笑着说道:“那我们就听听敬哥儿有什么要紧的事。”
贾敬站起身来,环顾四周,他的目光如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显得格外严肃。
“我等先去焚香祭祖,玌哥儿与政兄弟此刻应当还在朝中开早会,等他们回来再说。”
众人听闻,虽心中疑惑更甚,但也不敢多问,只得默默随着贾敬前往宗祠。一路上,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每个人都是忐忑不安。
到了宗祠,香烟袅袅,祖先的牌位肃穆地排列着。贾敬神情庄重,率先拿起香烛,点燃后深深鞠躬,神色虔诚。
贾敬双手合十,闭目祈祷,他的心中充满了对祖先的敬畏和对家族未来的期望。他低声念道:“祖先在上,保佑贾家子孙和睦,家族昌盛。”
众人见状,也纷纷效仿,依次上香。
上完香后,贾敬并未立刻说话,而是静静地凝视着祖先的牌位。
不多时,下人进来禀报:“会老爷,二老爷与玌二爷已经到府上了。”
不一会贾玌与与贾政二人踏入宗祠,贾玌望向众人,看到前方贾敬那消瘦的身影,跨步上前:“父亲,我回来了!”
贾敬转身望向贾玌,脸上的严肃褪去,露出一丝笑容,点点头说道:“先去上一炷香吧!”
贾玌依言走到香案前,恭敬地上了一炷香,然后与贾政站到一旁。
贾敬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族中后辈,除贾琏、贾玌、贾蓉等,其余人等退出宗祠五十步,不得靠近!”
贾玌上前补充道:“我已命我府中数十位亲卫严加防卫,没有我的命令不得靠近!”
众人虽心中满是疑惑,但见贾敬和贾玌如此慎重,也不敢多问,依言照做。
被要求退出的贾宝玉本就是好奇心重的人,虽不情愿,但也不敢跳出来造次,上次那一巴掌的痛还历历在目。
只能乖乖退到五十步之外,站在宗祠外翘首以盼,试图从偶尔传出的只言片语中猜测里面到底发生何事。
待其余人退下,只留下贾母、贾敬、贾政、贾珍、贾琏、贾玌、贾蓉等核心成员。宗祠内的人数虽然减少了,但都被贾玌父子那严肃的模样搞怕了。
自从贾玌封侯归来,这宗祠来的次数啊,可谓是比往年翻了几倍。
贾敬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神色凝重地开口:“今日把大家召集到宗祠,是因为家中出了一件有违人伦之事!”
第130章 族长
“今日把大家召集到宗祠,是因为家中出了一件有违人伦之事!”
他顿了顿,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失望与愤怒,看向贾珍:“珍儿,你自己交代吧,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贾敬心中此刻甚至涌起了将贾珍千刀万剐的念头,那秦可卿可是他为贾家谋求生路的关键所在!
居然就因为美色而...
贾珍脸色瞬间变得如同白纸一般,额头上冷汗直冒,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吭声。
贾玌心中明白,此刻该是将事情全盘托出的时候了。
他向前一步,朗声道:
“各位长辈、族人,昨日侄媳妇与我诉苦;珍大哥,身为家族族长、宁国府长子,却做出了有违伦理纲常、令人发指之事。
欲要对自己的儿媳秦可卿,行那不轨之事,全然不顾家族的规矩和礼义廉耻!”
此言一出,整个宗祠内瞬间炸开了锅。众人先是一阵惊愕,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和惊呼声。
贾母原本慈祥的面容此刻布满了寒霜,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贾珍骂道:“你...你这逆子,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让我贾家的脸往哪儿搁!”
贾赦、贾琏二人一脸惊奇与震惊的望向跪坐在地上的贾珍,皱着眉头一脸不可置信居然敢玩得这么花。
贾政也是满脸怒容,大声呵斥道:“家门不幸啊!做出这等丑事,实在是辱没了祖宗!”
贾蓉又红又白,又羞又愧,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贾敬面色铁青,重重地一拍桌子,大声说道:“贾家世代以礼义传家,注重门风,如今出了这等丑事。更重要,更重要的是...”
贾敬狠狠吸了几口凉气,缓了缓心中的怒气再次开口:“更重要的是,可卿可是当年太子留落在民间的唯一的——遗孤!”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得呆立当场,原本嘈杂的宗祠瞬间落针可闻,每个人都被这个惊天秘密震得不知所措,面色惊恐。
“太子......遗落在民间的遗孤!?”
贾母嘴唇颤抖,难以置信地重复着这句话,眼中满是惊恐与震惊。
贾赦率先反应过来,颤抖着声音说道:“这…… 这可如何是好?若此事被有心之人利用,贾家必将大祸临头!”
这可是挑衅皇家的尊严和声誉,抛开皇室追究问题不谈,在这种时代,可是会被挑脊梁骨的。
更何况皇室是不可能跟你抛开问题。
贾琏也慌了神:“这可真是捅了天大的篓子!”
贾珍此时如梦初醒,脸上的羞愧瞬间被惊恐所取代。
他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贾敬,声音颤抖着说:“父亲,这...这怎么可能?可卿她...竟是太子遗孤?”
贾敬面色阴沉得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咬牙切齿的说道:“没错!
当年太子遭遇变故,为保血脉,将尚在襁褓中的女儿托付给亲信,辗转流落民间,后经过我的安排,与蓉哥儿成婚入我贾家。本想着借此关系,为贾家寻条后路,可没想到...”
他猛地转头,恶狠狠地瞪向贾珍,目光中似要喷出火来。
贾珍瘫倒在地,如遭五雷轰顶,他怎么也想不到秦可卿竟有着如此惊人的身世。
此刻的他,满心恐惧,不仅是因为自己犯下的丑事被曝光,更是因为他深知自己的行为可能给贾家带来灭顶之灾。
贾母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愤怒来形容,她几乎要晕厥过去,被身边的贾政及时扶住。
她颤抖着声音,几乎是在咆哮:“你……你这个孽畜!你知不知道你毁掉的不仅仅是你自个,更是整个贾家的未来!”
贾政则是一脸痛心疾首,他走到贾珍面前,深吸一口气,说道:“珍哥儿,你、你、你!”
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对他这个熟读圣人书的人来说,难以启齿!
贾玌阴森森地开口问道:“珍大哥,你给我老实交代,这事还有谁知道?亦或者有没有人帮你或者挑拨你做出这等蠢事?”
贾珍颤抖着身子,声音带着哭腔说道:“玌兄弟,真的再无他人知晓,也无人帮我,更无人挑拨,是我自己鬼迷心窍,铸下大错。”
忽然贾珍似乎想到什么,颤抖着嘴唇,犹豫再三,终是说道:“玌兄弟,还有一人知晓此事,那...那就是曾经的管家赖二。”
也就是之前被抄的赖家,贾玌眼神一凛,追问道:“这赖二如今死了没有?”
一直负责跟着这事得贾琏开口道:
“赖家此前被抄家,如今还关在狱中,想来如今还没有死!”
贾敬怒喝道:“一会立刻派人,把他找出来,做了他!”
贾敬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狂躁的情绪平复下来。即便是在玄真观内修身养性十来栽,今日也被贾珍气的不轻!
他缓缓走到主位前,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今日这桩丑事,已然发生,再多的愤怒与责骂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要稳住局面,保住贾家。”
众人纷纷点头,此刻都将目光聚集在贾敬身上。
贾敬看向瘫在地上的贾珍,眼中满是厌恶与决绝:
“贾珍,你做出这等有违人伦、危及家族存亡的事,已不再适合担任贾家族长一职。
从今日起,免去你贾家族长之位,剥夺你在家族中的一切权力与地位。你好自为之吧!”
贾珍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听到这个判决,只是麻木地点点头,此刻的他,早已被恐惧和绝望淹没,无力反抗。
随后,贾敬的目光落在贾玌身上,神色略微缓和,带着几分期许地说道:
“玌哥儿,这些年你在外历练,见识和能力都有目共睹。我决定,将贾家族长之位传给你,希望你能挑起这副重担,从今日起,贾家族长之位由贾玌接任。”
“我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
说完,贾敬扫视众人一眼。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无人敢出声。
长子未死,让庶子做族长虽然有些不合理,但话又说回来嘛...
瞬间,贾政率先拱手说道:“大哥此决定甚为妥当,玌哥儿确实是合适的人选,我赞成。”
贾母也点头说道:“玌儿品行端正,有能力担当此任,我也赞成。”
见贾政和贾母都表了态,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表示赞成。
第131章 惩罚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推脱,但是……”
贾玌目光冷峻,环顾周围所有人一眼,眼神在每个人脸上一一扫过,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缓缓说道:
“你们都知道我的性格,向来是说一不二。既然我做了族长,那么往后我所推行的事情就不要有人来阻挠我。”
贾玌微微顿了顿,加重语气:“如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哪怕是面对长辈,我也不会徇私情。家族利益高于一切,这一点容不得半点含糊。”
众人听了,心中皆是一凛。
贾玌接着神色严肃地补充道:“若是做不到这一点,那么你们就别认我做这个族长。我也不愿在这处处掣肘的局面下,空担这无用的族长之名,反而是我的累赘。”
贾母听了,微微点头,说道:“玌儿,你放心。既然大伙推选你做族长,自然是信得过你。只要是为了贾家好,我们都不会阻拦。”
贾政也连忙说道:“大哥眼光独到,选玌哥儿做族长是明智之举。我定会全力支持玌哥儿,听从安排。”
其他人也纷纷表态,会听从贾玌的调遣。
贾玌见众人态度诚恳,微微颔首,说道:“既如此,那便甚好。”
接着提高音量,对着宗祠外喊道:“让其他人都进来吧。”
不多时,原本在宗祠五十步外等候的贾家众人鱼贯而入。他们踏入宗祠,看到里面凝重的气氛,都心生疑惑,面面相觑。
贾母端坐在主位上,神色庄重,待众人站定后,缓缓起身,目光扫视全场,声音沉稳有力地宣布:
“今日把大家召集于此,是要宣布一件大事。贾珍,身为家族族长,却做出严重危及家族存亡之事。
经家族商议决定,自今日起,剥夺贾珍贾家族长之位,免去其在家族中的一切权力与地位。”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一片哗然,那些原本不明所以的人纷纷将目光投向瘫坐在地上的贾珍,一脸疑惑,窃窃私语间都在猜测他究竟犯了何等大罪。
贾母稍稍停顿,接着说道:“为了贾家的未来考量,我们一致决定,自今日起,贾玌接任贾家族长之位。希望贾家上下,齐心协力,听从新族长的调遣,共同维护贾家的繁荣昌盛。”
众人听闻,虽心中各有想法,但此刻也都纷纷躬身行礼,表示遵从。
在人群之中,秦可卿原本一直忐忑不安的心,此刻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一脸感激地望向贾玌,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贾玌上前一步,环视众人,缓缓开口说道:
“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早在两月前我便已告诫过珍大哥、琏二哥以及一众长辈,但似乎没人把我的话放在心里,那便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林宇毫不犹豫,迅速贾玌高声喊道:“林宇!”
随着声音落下,林宇快步走进宗祠,单膝跪地:“侯爷有何吩咐!”
贾玌目光如炬:“把我的马鞭拿来!”
林宇领命而去,片刻后便将一根油光锃亮的马鞭呈到贾玌面前。
贾玌接过马鞭,在手中轻轻甩动,发出清脆的“啪啪”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宗祠内显得格外突兀,让众人心中不禁一紧。
贾玌手持马鞭,慢慢走向贾珍。此时的贾珍,早已没了往日的威风,瘫坐在地上,眼神惊恐的望着贾玌。
贾玌站定在贾珍面前,冷冷地说道:“珍大哥,今日我只抽你一鞭,希望这一鞭能让你记住,族规不可违,家族的尊严不容践踏。”
站在一旁的林宇一脸同情与惊恐的望向地上的贾珍,侯爷亲自出手的一鞭,我的天啊!你这是犯了什么罪呢?
听到贾玌只抽他一鞭的贾珍此刻才松了口气,看来玌兄弟多少还是念及旧情的,当下站起身来,整理衣裳,一副坦然面对的姿态:
“多谢二弟手下留情!”
言罢,转过身躯背对贾玌。
贾玌气得嘴角一勾,仰着头垂下眼眸看着贾珍背影,笑道:“珍大哥,不必客气!”
贾玌握住马鞭,微微侧身,眼神如鹰隼般锐利,死死盯着贾珍的后背。他深吸一口气,浑身肌肉瞬间绷紧,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紧接着,他猛地挥动右臂,那马鞭在空中划过一道迅猛而凌厉的弧线,带起一阵呼啸的风声。
“啪!”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贾珍背上骤然响起,刹那间,衣衫破碎,血肉横飞。
贾珍发出一声惨重的闷哼,整个人像被炮弹击中一般,直直飞了出去两米多远,重重地砸在祖宗牌位前。
口中不断发出含糊不清的呻吟,身体剧烈地抽搐着,一副快要断气模样,抽搐一阵,头一伸,便不再动弹。
在场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呆若木鸡,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
在场各位夫人以及三春和丫环们吓得花容失色,尖叫声此起彼伏,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嘴巴,连连向后退去,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一脸的后怕。
贾宝玉此刻一脸煞白,整个人呆愣在原地,愣愣的望着眼前这一幕,对比了先前父亲给他的那一巴掌,此刻仿佛觉得那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贾玌把手中的马鞭递给林宇,林宇接过时,手忍不住微微颤抖,显然还未从刚才那震撼的一幕中回过神来,心中感叹自家侯爷每次出手都如此让人骇然。
简直不是人!
贾玌则径直走到宗祠放香烛的地方,神情冷漠,对贾珍的处境毫不在意,伸手抓起一把香,在蜡烛边上点燃。
火苗瞬间蹿起,跳跃的火光映照在他冷峻的脸上,更添几分威严。
他转过身,对着众人喊道:“蓉哥儿。”
贾蓉听到呼唤,赶忙从人群中走出,战战兢兢地来到贾玌面前,低头不敢直视,轻声说道:“二叔,有何吩咐?”
贾玌目光如炬,盯着贾蓉说道:
“在珍大哥犯的这件事中,我无法相信他能做到一直瞒着你,亦或者说,我更相信这其中有你的软弱与不作为导致的,所以...”
贾玌把手上燃烧着的一把香递给贾蓉:“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自己来还是我来呢?”
第132章 惩罚2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自己来还是我来呢?”
贾蓉听到这话,身体瞬间僵住,脸上血色全无,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双腿也不由自主地打起颤来。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几句,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沉默片刻后,贾蓉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哀求之色,嗫嚅道:“二叔...侄儿...侄儿确实有所疏忽,但侄儿...”
贾玌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哼,疏忽?这可不是一句轻飘飘的‘疏忽’就能了事的。你是个男人,大丈夫有死而已,怎能受如此大辱!”
贾玌的话尽数落入贾蓉耳中,整个人如遭雷击,他眼神空洞,但身体却奇迹般的稳了下来。
贾蓉接过那把燃烧着的香,手指几乎能感受到火舌舔舐的灼热,他的心也跟着这火焰一起煎熬。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和恐惧。
他颤抖着,眼神在贾玌严厉的面容与祖宗牌位间徘徊,回头扫视在场一众人,最后停留在秦可卿那满是担忧和心疼的脸上。
贾蓉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回头转身躲开秦可卿的目光,望向贾玌低声道:“二叔,侄儿愿意受罚!”
贾蓉走到祖宗牌前,双膝跪地,背对众人掀开胸前的衣物。他紧咬嘴唇,双手紧紧握着那把香,缓缓地靠近自己赤裸的胸膛。
就在香即将触碰到他的皮肤时,秦可卿突然冲了出来,跪在贾玌面前,哭喊道:“二叔,求您饶过蓉哥儿吧,可卿相信此事并不怪他。”
贾玌居高临下望着跪在他身前哭泣的秦可卿面无表情,绕过她走到贾蓉身后,手搭在贾蓉肩上,弯腰低声说道:
“看吧,蓉哥儿!她此刻居然还跪在我面前给你求情呢!?而你呢,我亲爱的侄儿,你究竟做了什么呢!?哼呵呵呵!”
听到贾玌那如恶鬼般的低语,贾蓉身子一颤,手中的香差点掉落,羞耻地闭上双眼。
贾蓉真的不知道贾珍的所作所为吗?贾玌也不知道!
但贾玌知道,贾蓉太软弱了,软弱到连贾珍让奴仆给他吐口水都不敢报复那奴仆,软弱到即便是真知道贾珍的想法,他也不敢、甚至不会站出来为秦可卿说一句话!
一股莫名的怒气自贾蓉心中涌现,瞪着双眼,狠下心将手上那把香朝着自己的胸口烫去。
一阵浓烟自贾蓉胸口处浮现!!!
随着一阵“滋滋”声和皮肉烧焦的味道弥漫开来,贾蓉疼得五官扭曲在一起,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但他强忍着剧痛,硬是没有发出一声惨叫。
在场众人看到这一幕,心中皆是一阵不忍,却又不敢出声求情。
贾母以及在场的女眷们有的闭上眼睛别过头去,不忍直视;有的则小声抽泣起来。
贾宝玉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平日里养尊处优、风流倜傥的他,何曾见过这般血腥残酷的场面,今日更是连续两遭如此,其中更有贾家族长贾珍在内,这...
他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角,嘴唇微微颤抖,喃喃自语道:“怎么能如此...这般刑罚太过残忍了...”
心中对贾玌因容貌俊秀的好感以及一丝丝讨厌全部被恐惧所替代。
贾环等人则是缩了缩脖子,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纷纷心中暗自庆幸此事与自己无关。
贾敬和贾赦看到这一幕倒是满意的点点头。
贾玌站直了身子,目光冷峻地看着贾蓉的背影,大声说道:“今日这惩罚,是你成长的代价。希望你日后能挺起脊梁,做个有担当的贾家子孙。”
贾蓉咬着牙,强忍着疼痛,声音沙哑地回应道:“二叔教诲,侄儿铭记于心。”
贾玌环顾四周,提高音量说道:“今日之事,大家都要记在心里。贾家的规矩不是摆设,任何人都不能触碰底线。
从今日起,我会逐一清查家中各种不合理之处,若有营私舞弊、违法乱纪者,严惩不贷!”
众人皆低头称是,声音中带着敬畏与惶恐。
贾玌接着说道:“家族的兴旺,离不开每一个人的努力与付出。我希望各位长辈能以身作则,教导好晚辈;年轻一辈要勤奋上进,为家族争光。”
贾玌问向身旁的亲卫林宇:“林宇,太医可已到了?”
林宇连忙上前一步,恭敬地回答道:“回侯爷,太医已至,正在大厅候着。”
贾玌闻言,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扫过在场众人,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既然如此,便让太医先为珍大哥和蓉哥儿治疗伤势。
此事虽了,但家族内部的整顿才刚刚开始,五日后,我将会重开族会,我会重新制定族规。届时,所有族人必须到场,如有缺席,严惩不贷!
望各位好自为之,莫要等到追悔莫及之时,才幡然醒悟。”
众人齐声应道:“谨遵族长吩咐。”
贾玌点头嗯了一声,向贾母、贾敬等人一拱手一礼便扶着贾梁氏离去。
宗祠内的人也纷纷散去,各自怀着复杂的心情。有的长吁短叹,感慨家族的风波不断;有的则暗自盘算着五日后贾玌会开怎样的族会。
贾蓉和贾珍被仆人抬着去了房内,一路上,贾蓉紧咬牙关,尽管伤痛让他冷汗直冒,但此刻的他目光中却透着一股倔强和硬气。
太医忙不迭地为他们诊治。
秦可卿跟在后面,泪如雨下,满心的愧疚与担忧。一进房门,秦可卿便冲到贾蓉身旁,声音颤抖着说道:“蓉大爷,是我不好,我不该去找二叔的。”
贾蓉忍着剧痛,看着秦可卿那梨花带雨的脸庞,心中一阵酸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想要说什么,最终喉咙滚动,吐不出一个字,只能哀叹一声。
“唉!”
【晚上七点半写到深夜两点半,要这么久的时间才能写出一万字!那些一万字以上的更新真的恐怖如斯!】
第133章 闹事
“咚...咚...”
神策营处,贾玌站在高耸的观战台上,望着下方开始演武的神策营士兵们。
营地的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又兴奋的气息,战鼓之声如同心跳,激荡在每一个人的胸膛。
士兵们身着铁甲,手持长枪利刃,步伐整齐划一,如同一片钢铁洪流,在指挥官的口令下,进行着一系列复杂而精妙的阵型变换。
每一次脚步的落下,都伴随着地面轻微的震颤,仿佛连天地都被这股肃杀之气所震撼。
贾玌的眼神中满是欣慰也有期待。
应陛下的要求,神策营如今的步营士兵着重甲率已然高达七成,在装备和战斗力方面得到了显着的提升。
此时,熊文龙上前一步,抱拳道:“侯爷,奉陛下旨意,神策营如今的步营士兵着重甲率已然高达七成,在装备和战斗力方面得到了显着的提升。”
贾玌微微点头,说道:“熊大人,本侯自然知晓。此次重甲配备,陛下甚为重视,我等需加紧训练,确保将士们能够快速适应。”
一套重甲几十斤,如果不是平日里训练有素的士兵,恐怕穿上之后连正常行动都困难。
即便是常年征战、训练的老兵,突然从十来二十斤的的铠甲转换到重甲,也多有不适。
这也对士兵们的体力和耐力提出了极高的要求。
熊文龙应道:“是,侯爷。”
贾玌看向熊文龙,叹了一声,神色凝重地说道:“熊大人,往后咱们可还有得忙。陛下旨意,要本侯再练两营新军。”
此事庆武帝并未在朝堂上说出,刚刚将王子腾逼出京营,就立马新建两营新军,吃相有点夸张,别说太上皇一脉,文臣那边也会多有动作。
新建两营京营,就意味着武将将有更多的人可以升职,也意味着会有更多的资源倾斜。
熊文龙微微一怔,旋即眼中闪过一丝振奋,抱拳朗声道:
“侯爷放心,末将定当全力以赴!只是这新军操练,诸多事宜尚需从长计议,比如兵源选拔、粮草辎重,还有军官的调配……”
贾玌抬手打断他的话,自然明白熊文龙的小心思:
“这些本侯心里有数。兵源方面,可从各府县招募精壮之士,着重考察其身体素质与品性。
粮草辎重,本侯会与户部沟通协调,确保供给充足。
至于军官等,从神策营或者其他忠于陛下之人中挑选经验丰富、武艺高强之人担任。”
贾玌继续说道:“熊大人,本侯虽有心一力承担此重任,但深知独木难支之理。新建两营新军,事关重大,其中细节繁琐,还需你我共同筹谋,齐心协力。”
他目光如炬,望向熊文龙,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我在军中多年,深知军队之根本在于人心齐整,纪律严明。
此番新军组建,务必做到选拔公正,训练严格,以确保新军能成为陛下手中之利剑,护卫我大庆江山。”
大量的空缺官职自然有人会争抢,但唯有一点,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必须要有那个本事,不然贾玌会毫不客气的把他叉出去!
熊文龙闻言,神色更加肃穆,抱拳道:“侯爷所言极是,末将定当谨遵侯爷教诲,全力以赴,不负陛下与侯爷厚望。”
贾玌轻轻点头,神色稍缓,转而低声道:“至于此事之保密性,确如你所言,陛下尚未正式昭告天下,我等需谨慎行事,以免节外生枝。待时机成熟,陛下自有圣裁。”
又与熊文龙交代了几句后,见没什么需要到他的,便决定离开军营入城回府。
城中市集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然而,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传来一阵吵闹声。贾玌眉头一皱,想了想,还是上前去查看。
“哪里来的小瘪三,竟敢在京城中撒野,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出身!”
冯紫英抓着薛蟠一脸怒气,再次一拳打到薛蟠脸上。
薛蟠被打得脑袋一歪,嘴角瞬间溢出一丝鲜血,身子晃了几晃差点摔倒。
他平日里在金陵横行霸道惯了,何时受过这般委屈,再加上喝了酒以及心中某些事情憋着一口气,当即大喊:
“你敢打我,我薛蟠可不是好惹的!”
周围的人群见状,纷纷退后几步,围成一圈看热闹,议论声四起。
“这不是神武将军家的公子吗?怎么跟人杠上了?”
“嘿,准是这人肯定是惹着冯公子了。”
贾玌挤入人群,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圈,加上周围的议论,认出了双方的身份。
看到眼前这一幕,林宇当机立断上前大声喝道:“都住手!成何体统!在这京城闹市大打出手,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此话一出,周围当场安静下来,转头望向贾玌一伙人。
见到贾玌的薛蟠当即便是一喜,刚要开口...
冯紫英身旁一护卫当即上前大喝道:
“你又是谁,竟敢朝着我家公子如此喝骂,不知道我家公子乃是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子英是也,劝你莫要...”
“啪!”
话未说完林宇上前便是狠狠地一巴掌,而后退到贾玌身边恭敬行礼,朝众人大声喝道:“此乃当今神武侯,如今侯爷在此,你们竟敢如此撒野!”
这一巴掌清脆响亮,打得那护卫脸颊瞬间红肿起来,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么招惹到如今大名鼎鼎的神武侯。
周围百姓顿时一片惊呼。
“什么?这竟然是神武侯大人!”
“听闻神武侯战功赫赫,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深受圣上器重!”
“可不是嘛,神武侯更是年少有为,平辽东、镇边疆,那可是威名远扬啊!”
“不曾想神武侯竟真长得如此高大俊秀而又不失威武,那说书的果然没有骗咱们啊!”
“看侯爷这气势,果真是不凡!”
“真乃神人也!!!”
冯紫英也是一惊,待看清是贾玌后,脸上的怒气瞬间收敛,赶忙抱拳行礼道:“侯爷!”
作为同一层次的冯紫英自然了解贾玌,当今圣上的心腹大臣,年纪轻轻就封了侯,自家老爷更是多番夸赞的人;
即便是他父亲在这也得恭敬有加,以礼相待,自然不敢造次。
薛蟠也赶忙跑上前来,不顾脸上的疼痛,笑呵呵的行礼:“玌兄弟,自上次一别我等又见面了!”
第134章 落选
薛蟠见贾玌到来,底气顿时足了起来,大声嚷道:“玌兄弟,您可得为我做主啊!这此人无故对我动手,您瞧我这脸,都被他打成这样了!”
冯紫英微微皱眉,松开了抓着薛蟠的手,神色间带着几分恭敬,先是整了整衣衫,而后对着贾玌拱手行礼,朗声道:
“侯爷,在下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
今日并非我无故寻衅生事。这人在市集之上毫无章法,横冲直撞,险些将我撞倒在地。
不仅如此,他还借着几分酒意,口出狂言,对我肆意羞辱。我实在是忍无可忍,才不得已出手稍稍教训他一番。”
薛蟠竟然跟冯紫英打到一起来了,按书中写的二人本应该常聚在一起喝酒的,这算什么,不打不相识吗?
想到此,贾玌脸上露出几分和煦之色,开口道:“如此说来,我也应当称呼你为世兄才是,久仰大名。
今日之事,本侯也能理解你的心情。
此人也是我贾府的远房亲戚,想来今日应当是吃了酒,耍了酒疯,行事张狂了些。
与世兄你在这闹市动手,也确有不妥。不如看在本侯的面子上,此事就此揭过,如何?”
闻听此言,冯紫英微微一愣,没料到贾玌竟然会如此客气,本以为还会有些口舌,或者想着退让几分...
被一位当朝侯爷在如此场合称呼一声世兄,原本有些恼怒的心情一扫而空,心情舒坦,冯紫英微微欠身,笑着说道:
“侯爷客气了。既然是府上亲戚,如此说来,这也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所谓不打不相识嘛,如此说来我也应当给这位兄弟赔个不是。”
说着,冯紫英转身面向薛蟠,脸上挂着一丝歉意的微笑,道:“这位世兄,方才误会,是我出手重了些,还望你莫要见怪。
咱们今日这事,确实是个误会,日后有机会,我冯紫英定当设宴赔罪,咱们好好喝上几杯,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薛蟠原本一脸愤懑,见冯紫英态度诚恳,又有贾玌从中调和,加之自己确实理亏在先,酒意也散了几分,便借着台阶下,故作大度地摆了摆手:
“冯兄言重了,我也有不对之处,咱们就算扯平了。我乃金陵薛家薛蟠,日后相聚,定要不醉不归!”
贾玌见两人态度转变,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啊!都是自家兄弟,以后自当和睦相处。今日这场风波,就当是一次别样的缘分。”
冯紫英笑着点头:“侯爷说得极是。日后若有机会,还望能与侯爷和薛兄弟多多相聚,把酒言欢。”
薛蟠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那敢情好!冯世兄,改日我在醉仙楼摆一桌,咱们痛痛快快喝一场!”
冯紫英闻言,神色微微一敛,脸上浮现出几分歉意与急切,他抱拳向贾玌与薛蟠说道:
“侯爷、薛兄弟,实在抱歉,我今日确有要事缠身,无法继续陪伴左右。此事关乎家中急务,不得不即刻返回处理。”
贾玌闻言,理解地点点头,关切地道:
“世兄既有要事,自当以家事为重。改日我们再聚,不醉不归。还请你代我向世叔问好,本侯一直敬仰世叔威名,期盼有机会能亲自拜访。”
冯紫英感激地看了一眼贾玌,郑重说道:“侯爷放心,您的问候我一定带到。家父也时常提及侯爷,对侯爷的英明神武颇为赞赏,只盼能有机会共叙情谊。”
说完,冯紫英又转向薛蟠,笑道:
“薛兄弟,今日之事多有得罪,还望海涵。改日相聚,我必做东,咱们再好好叙旧。你也替我向你家中长辈问好,改日定当登门拜访。”
薛蟠哈哈一笑,说道:“冯兄言重了,咱们都是爽快人,不打不相识嘛。你放心去忙你的,改日咱们再聚,定要喝个痛快!”
于是,冯紫英向二人再次拱了拱手,转身大步离去。
众人心满意足,纷纷散去,对今日所见所闻十分满意,薛蟠却是跟着贾玌一同走着。
贾玌转头看向薛蟠,略带责备地问道:“今日怎么喝酒喝成这副摸样,如此失礼,成何体统?”
薛蟠一听这话,顿时收敛了笑容,叹了口气,道:“玌兄弟有所不知,我今日心情本就不佳。
今日一大早,宫里采选有了回应,命人送来了十二朵宫花,后经过我一打听,原来是我在那金陵犯了事...
我那妹子宝钗,原本有望入选宫中,为家族争光。可谁曾想,就因我这不争气的样子,连累了她,让她在采选时落了选。”
哦,原来是这事!
贾玌恍然大悟,薛宝钗落选了,进宫选秀本就要履历清白,明面上没有污点,落选倒是不意外,再加上薛宝钗还有怪病,需要服用冷香丸压制,这能进宫没点手段真不行!
“唉!若不是因为我,以妹妹的姿色,岂不是手到擒来!”
薛蟠懊悔的神情溢于言表,拳头紧握,似乎责怪自己给的莽撞以及对薛宝钗的愧疚。
贾玌拍了拍薛蟠的肩膀,轻声叹道:“事已至此,后悔也无济于事。
宝姑娘这般才貌双全,即便不进宫,也定能觅得佳婿,成就一段美满姻缘。
你也莫要太过自责,当务之急,是想法子让宝姑娘宽心才是。”
薛蟠苦着脸道:“我也知道要让妹妹宽心,可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妹妹今日闷在房里,我瞧着心疼,却又无能为力。”
贾玌思索片刻,说道:“你不妨在家中举办一场宴会,让姐妹们前来相聚。一来让宝姑娘能与姐妹们畅快谈心,舒缓心情;二来也可借机热闹热闹,冲冲这压抑的气氛。
再者说,宝钗姑娘才情出众,品貌皆佳,即便不入宫门,也定能在别处绽放光彩。这世间路千万条,何必单恋一枝花?”
薛蟠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光亮,似乎从贾玌的话中找到了些许安慰。他点了点头,苦笑一声:
“玌兄弟说得是,是我一时钻了牛角尖。一想到妹妹那副委屈的模样,我这心里...哎!”
第135章 族学乱相
望着薛蟠离去的身影,贾玌望了望天上的太阳,时候尚早,不如...
贾家学堂内,由于今日贾代儒身体不似,由贾瑞待教,但此刻的贾瑞却是连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课堂内乱糟糟的一片,各种打闹嬉戏声不断。
“宝玉,你今日怎地如此闷闷不乐?”
秦钟在一旁忧心的开口,今日贾宝玉自来族学后,就拿起书本,全无心思的离乱翻看,连他都没有在理会。
而且秦钟发现不止是贾宝玉,就连贾环、贾琮二人也是这般模样!
也就唯有贾兰不顾周围嘈杂的氛围,认真的翻阅书本,一副沉浸在其中的样子。
见贾宝玉等人都是这般心神不宁,秦钟心中更添几分忧虑。他轻轻推了推贾宝玉,试图将他的注意力从漫无目的地翻动书页上拉回现实。
“宝玉,可是家中有什么事让你忧心?还是近日里身子不爽快?”
秦钟的话语里满是关切,将头伸到他耳边说话,关系密切。
贾宝玉抬头,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仿佛魂游天外,过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无事,只是心中烦闷,难以名状。或许,是这学堂里的吵闹,让人不得安宁吧。”
秦钟正要再开口,一旁的金荣却扯着嗓子阴阳怪气道:“哟,瞧瞧这对儿小哥们儿,咬着耳朵说话,情深意切的,这是有什么悄悄话不能让大家伙儿听听?
还是说,咱们这学堂太闹腾,影响了二位高雅之士的雅兴?要不,你俩干脆找个清净地儿,慢慢聊去,省的咱们这些粗人打扰了二位的清净。”
周围几个好事的学生闻言,顿时起哄起来,有的拍桌子大笑,有的则投来好奇的目光,整个学堂的喧闹声又多了几分。
贾宝玉一听,顿时涨红了脸,“嚯”地一下站起,手指金荣,气得声音发颤:“金荣,你...你这腌臜货,竟如此胡言乱语,辱我清白!”
或许是被说到痛处,亦或者是因为找到发泄心中怒火的人,贾宝玉反应极大。
金荣却梗着脖子,一脸无赖相,嬉皮笑脸道:“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怎么,说你几句就恼羞成怒啦?”
秦钟也气得面色铁青,站起身来,直视金荣,厉声道:“金荣,你说话最好放尊重些,莫要信口雌黄!”
见双方都来了火气,贾蔷心中一动,走到学堂外,朝在一旁茗烟使了个眼色,悄悄对他道:
见双方都来了火气,贾蔷心中一动,走到学堂外,朝在一旁茗烟使了个眼色,悄悄对他道:“茗烟,你家二爷在里头受了气,那金荣好生无礼,你还不快进去护着。”
茗烟本就是个机灵且护主的小厮,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撸起袖子就冲进了学堂,大声嚷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我家二爷!”
金荣见茗烟气势汹汹地冲进来,也不示弱,骂道:“你这小杂种,也敢来撒野!”
说着,两人便扭打在了一起。其他学生有的吓得躲到一旁,有的则在一旁瞎起哄,学堂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贾环、贾琮在一旁不知所措,贾兰着急地喊道:“别打啦,别打啦!”
正在这时,贾瑞从何处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教室里乱成一团,顿时瞪大了眼睛,喝道:“都闹什么呢!成何体统!竟敢在学堂里打架!”
金荣见贾瑞回来,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指着宝玉道:“老师,您瞧瞧,他们几个在这儿不好好读书,净干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贾瑞平日里就懒得管这管那的,只要不出乱子就行,见状只是敷衍地说道:“都别吵了,都坐下读书!”
贾宝玉哪里肯依,站起来大声道:“贾瑞,你就这样不管?任由他这般污蔑我!”
贾宝玉还要再说,忽然瞥到门外一道身影,猛地一下子整个人哆嗦一下,打了个冷战,连忙坐下拿起书本,装模作样地看书。
众人见宝玉这般,皆是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道身材高大容貌俊秀之人矗立在门外,挡住了门外所有的光线。
贾环、贾琮与贾兰、贾蔷四人也是一个机灵,赶忙坐下拿起书本。
贾玌面带寒霜,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学堂。他目光冷峻,将学堂内混乱的场景尽收眼底,冷冷开口:“这便是贾家学堂的风气?成何体统!”
贾瑞见是贾玌,脸上顿时露出尴尬又惶恐的神情,急忙上前赔笑:“侯爷,您...您怎么来了?这事儿说来...”
贾玌抬手打断他的话,理都不想理他,眼神扫向还扭打在一起不肯松手的茗烟和金荣,厉声道:“在学堂里大打出手,简直荒谬至极!叉出去!”
几个随行的亲卫闻言,迅速上前将茗烟和金荣分开,架起他们就往学堂外拖去。金荣一面挣扎一面叫嚷:“凭什么只抓我,他贾宝...”
话未说完,便被狠狠地一巴掌扇在脸上,很快便老实下来,一副鹌鹑样不敢在说话。
见到这一幕,在场所有人默不作声的回到座位上,一脸后怕,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贾玌走到贾宝玉跟前,俯视双手撑在桌子上拿着书本小心翼翼瞄了他一眼便坐立不安的贾宝玉,不带一丝情感开口说道:
“宝玉,你在做什么?!”
贾宝玉吓得手一抖,书本差点掉落,赶忙站起身来,低着头嗫嚅道:“玌...玌二哥,我...我在看书。”
昨日贾珍被抽飞以及贾蓉被香烧的场景历历在目,让他丝毫不敢造次。
贾玌冷笑一声:“看书?”
贾玌摇摇头,他算是看出来了,贾宝玉不是混在胭脂堆里,就是好男风,明明是个读书的料子却又嗤之以鼻,犯起傻来连祖宗都骂!
这样的人,人是教不会,唯有经历过大变才会有所明悟。
贾玌不再、也不想理会贾宝玉,迈步走向贾兰,眼中闪烁着赞许的光芒。
他轻轻拍了拍贾兰的肩膀,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兰哥儿,你随我出来一趟,我有些话想与你单独谈谈。”
第136章 荫监
贾兰赶忙放下手中书本,恭恭敬敬地应道:“是,二叔。” 而后快步跟着贾玌走出学堂。
来到学堂外的一处幽静角落,贾玌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脸上的寒霜褪去几分,温和地看着贾兰:
“兰哥儿,在这学堂里,读书可还顺利?先生授课,你都能跟得上吗?”
贾兰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回答道:“二叔,兰哥儿在此读书,一切顺利。先生所授内容,我都能理解吸收。同窗们虽有时吵闹,但并不影响我专注于学业。”
贾玌微微点头,眼中满是赞许:“嗯,你能在那般嘈杂的环境中保持专注,实属难得。我且问你,这《四书五经》你如今读到什么程度了?背诵得如何?”
贾兰思索片刻,有条不紊地说道:“回二叔的话,《大学》《中庸》《论语》《孟子》这四书,我已全部熟读成诵,其中深意也在先生讲解下略有领悟。
《诗经》我已背至《小雅》部分,《尚书》也背了大半,《礼记》正在研读背诵当中,目前已掌握不少篇章。
《周易》和《春秋》相对晦涩难懂,但我每日也有诵读,已能通顺背诵一些段落。”
贾玌听了,心中暗暗惊叹,才十岁不到就学了那么多,更是在这等环境下能沉下心来学习,算得上是出淤泥了。
不愧是贾家落败后唯一的后起之秀啊!!!
这等年纪就如此勤勉好学,进度远超同龄人,贾玌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问道:“那对于这些经典,你觉得哪一部最难理解?”
贾兰微微皱眉,认真思考后说道:“侯爷,兰哥儿觉得《周易》最为难懂。因为...因为...”
贾兰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犹犹豫豫的不敢开口。
但贾玌也多少有些明白,贾代儒和贾瑞不行,贾代儒本身连个秀才都不是,要是教这等知识多少有些误人子弟!
至于贾瑞...呵呵!
贾玌想到此此处,心中更加确定了要让贾兰去国子监的想法。
他微笑着说道:“兰哥儿,你的勤奋和好学,二叔都看在眼里。正好啊,我手中现有三个推荐去国子监读书的名额。
国子监汇聚了天下英才,更有博学多才的先生们悉心教导,那里的同窗也都是志存高远之士,相信在那里,你能在哪里学到更多。”
贾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二叔,这...这是真的吗?国子监...那可是读书人的圣地。”
要知晓李纨的父亲也就是贾兰的外公就曾任国子监祭酒。
贾兰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国子监是什么地方呢,更何况李纨还时常在他耳边说起,那可谓是天下读书人向往的地方!
贾玌见自家后辈如此有出息,忽然明白为什么此前小说里家族长老看到自家后辈有天赋有出息时为何如此开心的感觉了,大笑着点头:
“自然是真的。二叔觉得你有这个资质和潜力,去国子监深造,将来必能有一番大作为,一会我就去和你母亲说,不必担心什么,有什么难处可以跟二叔说。”
贾兰激动得双手微微颤抖:“二叔如此看重兰儿,兰儿定当加倍努力,不辜负二叔的期望。只是……”
贾玌挑眉问道:“只是什么?兰哥儿但说无妨。”
兰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道:“二叔,我在学堂有一位同窗好友,我们平日里一同用功读书,相互勉励,还曾相约将来要一同考取功名。如今我若去了国子监,便怕与他分离,也担心他会因此失落。所以……所以我想问问二叔,能不能也带他一起去国子监?”
贾玌微微有些意外,没想到贾兰小小年纪,如此重情重义。他饶有兴致地问道:“哦?你这同窗是谁?书读得如何?”
贾兰赶忙说道:“他叫贾菌,是咱们贾家旁支的子弟。他读书十分刻苦,和我的学习进度差不多。
我们时常在一起用功学习探讨,彼此都收获很多。他对经史子集都有浓厚的兴趣,见解也颇为独到。”
贾菌!有点印象。
这贾家族学中还能在读书这方面跟得上贾兰的!
就这破地方能出个贾兰也有李纨很大功劳了,没想到还能有第二人!?
贾玌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你去把贾菌叫来,我见见他、考考他。若确实如你所说,我便也带他一同前往国子监。”
贾兰一听,顿时面露欣喜之色,忙应道:“多谢二叔!我这就去。”说罢,转身快速跑回学堂。
没过多久,贾兰带着贾菌匆匆赶来。贾菌见到贾玌,立刻恭敬地行礼,声音清朗地说道:“晚辈贾菌,见过侯爷。”
贾玌打量着贾菌,见他虽是旁支子弟,却气质不凡,眼神中透着一股聪慧劲儿,心中很是满意,是个可造之材。
贾玌开口问道:“菌哥儿,我听兰哥儿说你读书勤勉,见解独到,那我且考考你。《尚书》中‘满招损,谦受益’,结合当下世情,谈谈你的看法。”
贾菌神态镇定,略作思索后,有条不紊地说道:
“侯爷,‘满招损,谦受益’这句古训,意在告诫世人,自满会招致损害,谦虚能得到益处。在当今世情下,无论是个人、家族还是朝堂,皆适用此理。”
“就个人而言,若取得一点成绩便沾沾自喜.....”
经过二人的几问几答,以及一旁贾兰为贾菌越来越兴奋激动的神情,贾玌放声大笑起来。
“兰哥儿,你这位同窗果然不凡,见解深刻,学问扎实。我答应你,他也将随你一同前往国子监深造。”
贾兰闻言,心中大喜,连忙拉着贾菌向贾玌行礼道谢:“多谢二叔!我们定不负所望,努力学习,将来为家族争光!”
第137章
贾菌亦是激动不已,他深知这次机会难得,感激地看向贾玌,随即又露出迟疑之色:“多谢侯爷栽培之恩。可是,侯爷,国子监乃皇家学府,我这样的出身……”
贾玌两只大手分别在贾兰贾菌二人头上拍了拍,笑着说道:
“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你们只管用心读书,其他的无需担忧。”
贾菌和贾兰听了,眼中燃起坚定的光芒,齐声应道:“是,二叔(侯爷),我们记住了!”
“像兰哥儿一样,叫我二叔即可,不必如此生分,今夜回去与你父母说,往后你在国子监的衣食住行以及笔墨纸观等,均有二叔出资,不必为此担忧!”
贾玌看着这两个年轻的后辈,心中充满了希望,这贾家的担子,很快就不会只有他一个人在扛了。
贾家的未来,就应该寄托在这些年轻人的身上,虽然他也是年轻人。
就像有位伟人说的,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终究是你们的。
同理亦是如此,贾玌望着面前的两个小家伙,内心忽然有着自己老了的感觉,让他好笑不止,内心暗道:贾家终究也会是你们的!
他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都是贾家的希望,未来的路还很长,希望你们能够相互扶持,共同进步,为贾家,也为这个国家,做出自己的贡献。”
...
荣禧堂内
连续经历大喜、大惊、大怒、大悲的贾母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此刻的神情十分恍惚,昨夜到现在都吃不下什么东西,对她这么个岁数的老人来说,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身旁的众多儿媳、孙儿媳都陪着她解闷聊天,三春,史湘云以及林黛玉今日也在一旁相陪,也就唯有今日更收到宫里送来宫花的薛姨妈母女二人不在,
昨日的事闹的太大了,贾珍更是被贾玌打的别说是半条命了,就差没断气了。
就连贾蓉也被香火灼烧,那股瘆人恶心的味道到现在都还清晰。
更主要的事,练贾珍父子二人犯了什么事都不敢说出来让他们知道,这更让她们既是好奇也是后怕。
王夫人轻轻握住贾母的手,满脸担忧地说道:“老太太,您可得多保重身子,别为这些烦心事太过劳神。虽说昨日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可咱们贾府家大业大,总能挺过去的。”
邢夫人也赶忙附和:“是啊,老太太。您放宽心,想吃点什么,尽管吩咐,让厨房给您精心准备。”
贾母微微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这心里头啊,就像压了块大石头。珍哥儿和蓉哥儿现在怎么样了?可好点了?”
李纨赶忙轻声回道:“老太太,我方才着人去瞧过,珍大爷仍是昏迷未醒,大夫刚又去看过,开了新的方子,说是伤势太重,只能慢慢调养。
蓉哥儿倒是清醒着,没什么大碍了,就是有些疼罢了!”
熙凤丹凤三角眼一转,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地说道:“老祖宗,您就放宽心吧。这珍大爷和蓉哥儿啊,如今吃了这苦头,也算是个教训。
咱们府里福泽深厚,他们呐,自会慢慢好起来的。不过老祖宗您呐,别为此太过忧心,先把自个儿的身子骨养好才是正理。”
王熙凤昨夜对贾琏可谓是使出了十八般武艺,但贾琏兴致不高,死都不愿意开口贾珍父子到底做了什么事,不仅丢了族长的位置,更是...
回想那天的场景即便是泼辣的王熙凤也是一阵胆寒,贾珍那模样开始差点就死了。
而且在场的老爷、大爷们愣是拦都不拦,贾珍贾蓉二人更是甘愿领罚,没有怨言。
不过这多少倒是王熙凤想岔了,贾珍也没想到贾玌一鞭能让他差点提前投胎啊,本以为贾玌说抽一鞭的时候,自己站起来甘愿受罚的样子在众人面前还能留些体面。
没想到...
就昨天晚上,所有贾家女眷们哪怕是三春、林黛玉史湘云以及薛宝钗等,都想知道什么原因,但就是没一个老爷们愿意开口,自然也不可能让她们问贾母,指不定挨一番训斥!
正说着,忽然有个丫鬟匆匆走进来,屈膝行礼后禀报道:“老太太,二老爷贾玌前来拜访。”
此话一出,在场气氛当即凝重几分,似乎贾玌一来荣府,真的就没几件好事的...
贾母微微坐直了身子,整了整衣衫,说道:“快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贾玌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荣禧堂,先是向贾母行了大礼,然后又与在场的各位女眷一一见礼。
贾母看着贾玌,微微抬手示意他坐下,说道:“玌儿,你这时候过来,可是为了昨日之事?”
贾玌地坐在一旁,看着荣禧堂内众人以及氛围,笑着说道:“老太太,那道不是。虽然昨日的事儿闹得阖府上下人心惶惶,但终究是过去了。
我放心不下您,特来看看。您身子可还好?顺带来找珠大嫂的。”
李纨心里咯噔一下,脑海瞬间过一遍自己最近甚至以前做了什么事,发现没啥问题后虽然松了口气,但心依旧提着。
贾母闻言,眉头稍展,眼中闪过一丝暖意,道:“难为你有心了,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着。只是珍哥儿和蓉哥儿的事,让我心里堵得慌。”
贾玌闻言,神色变得凝重,轻叹一声道:“老太太,此事确为家族之耻,但请您相信,我们定会妥善处理,不让此类事情再度发生。珍大哥和蓉儿也已得到了应有的教训。”
王夫人和邢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虽有疑问,却也知此刻不宜多问。王熙凤则在一旁,眼神闪烁,似乎在琢磨贾玌话中的深意。
贾母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你心中有数便好。珠大嫂子呢?你找她何事?”
第138章 不行!
李纨赶忙上前一步,说道:“老太太,我在这儿。玌二叔找我,可是兰哥儿有什么事?”
贾玌微笑着看向李纨,说道:“珠大嫂子,是这样的。今日我见了兰哥儿,与他交谈一番后,深感这孩子勤奋好学、才思敏捷,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李纨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说道:“玌二叔谬赞了,兰哥儿能得您夸赞,也是他的福气。”
自贾珠死后,李纨的所有心思都放在贾兰身上,能得到他人夸赞自然十分高兴,更何况还是贾玌的赞扬。
贾玌摆了摆手,眼中满是赞赏接着道:“我手中恰好有几个推荐去国子监读书的名额,想着兰哥儿如此才情,不可埋没于此。
我要让他去国子监进一步深造,那里师资雄厚,同窗皆是佼佼者,去国子监定能得到更好的培养,将来必能为贾家增光添彩。所以想问问大嫂子的意思,是否愿意让兰哥儿前往。”
李纨听后,又惊又喜,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兰哥儿能被玌二叔如此厚爱,嫂子自是求之不得。兰儿他一直梦想着能进入国子监!”
贾母在一旁听着,眉头渐渐舒展,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深知贾兰自幼丧父,李纨含辛茹苦将其抚养长大,如今兰哥儿能有此机遇,对她而言也是莫大的安慰。
“玌儿,此事你办得极好。兰哥儿若能进入国子监,将来必成大器,也为贾家争光。”
贾母十分赞许。
贾玌接着说道:“不仅如此,兰哥儿还向我推荐了他的同窗好友贾菌,也是我贾家旁支,此子亦是勤勉好学,才华出众。
我考量之后,觉得他也颇具潜力,因此决定一并推荐他们去国子监,正好让他们做个伴。”
贾母听了贾玌的话,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却又带着慈爱的神色。
她转向贾玌,缓缓说道:“玌儿啊,你的想法自然是极好的,兰哥儿能有此机会,我们都很欣慰。
只是...宝玉这孩子,你也知道,他虽平日里顽皮些,但心性纯良,也是咱们贾家的希望之一...
玌哥儿啊,你这手中应该还有名额,不如就把宝玉也送去国子监吧。让他也能在那等学府里收收心性,好好读书,将来也好有个出息。”
贾玌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微笑,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一提到贾宝玉,贾母大多数时候都是犯浑的,没了往日的清醒。
“不行!”
贾玌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这让在场众人都微微一愣。
“老太太,您疼爱宝玉之心,我们都能理解。但国子监的名额非同小可,需得是真正有潜力、肯下功夫的子弟,方能不负此番栽培,就如贾菌一般。
宝玉他在学业上的懈怠,我想您也是看在眼里的,宝玉还没有那个资格进国子监!”
在贾玌眼里,就是没有资格!
贾母闻言,神色略显不悦,但贾玌的话却也句句在理,让她一时难以反驳。她轻叹一口气,目光在贾玌与李纨之间徘徊,似乎在寻找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
“玌哥儿啊,话虽如此,宝玉毕竟还小,谁说他日后就不能改过自新,奋发图强呢?
你既已有了这般好意,何不也给宝玉一个机会?让他与兰哥儿一同进国子监,说不定还能相互激励,共同进步呢。”
贾母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显然不愿轻易放弃。
王夫人在一旁也忍不住了,在她心里,那个所谓的贾菌怎么可能比得上自家宝玉,说道:“玌哥儿,你就不能通融通融?”
贾玌见状,眉头微蹙,收起脸上的笑容说道:“我就这么说吧,如今兰哥儿与贾菌二人均是十岁左右,但他们此时已经能够熟读四书,此刻更是开始研读五经。
宝玉也快十五了,他如今才学到哪了,你们应该都清楚吧!?”
贾玌这番话一出,荣禧堂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沉寂。众人面面相觑,皆不知该如何回应。
李纨微微低头,心中虽觉得贾玌所言在理,却也不好当着贾母和王夫人的面附和。
贾母脸色不悦,嘴唇微微颤抖,却又找不到反驳的话语。
王夫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却又不好发作,也——不敢发作!
此刻心情大好的莫过于邢夫人与赵姨娘了,看到王夫人如此吃瘪的场景不多见啊。
王夫人张了张嘴,最终只挤出了一句:“可……宝玉他聪明啊,若是能进了国子监,说不定就能开窍呢。”
贾玌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毫不客气的说道:
“既然都说宝玉聪明,那就让宝玉跟上兰哥儿的脚步,我要求不高,熟读四书即可。连这点都做不到,那就只能说宝玉的聪明只是说说而已罢了。”
贾母见贾玌态度坚决,心中虽有不甘,却也明白此事难以强求。她轻抚着身旁王夫人的手,示意她莫要多言,后目光复杂看向贾玌:
“罢了,罢了,玌哥儿你说得在理。宝玉这孩子,还需他自己争气才是。兰哥儿能有此机会,也是他的造化。”
贾玌没在接话,场面瞬间顿住,气氛略显尴尬。
王熙凤见状,立刻笑着打起圆场:“哎哟,老太太,您可别往心里去。玌兄弟也是一心为了咱们贾家好,想把这名额用在刀刃上。
您看兰哥儿和贾菌,那确实是勤奋好学的好孩子,送去国子监准没错。”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贾母身边,轻轻给贾母捶着肩膀,接着道:
“至于宝玉兄弟,他呀,就是玩性大了些。不过老祖宗您放心,回头就找个时间好好劝劝他,让他收收心,好好读书。等他有了长进,玌哥儿肯定不会亏待他的。”
说着,王熙凤又看向贾玌,眉眼含笑:“玌兄弟,您说是吧?”
贾玌微微点头,也给了贾母以及王夫人一个台阶,说道:“二嫂子说得是。宝玉若能浪子回头,努力读书,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此时天色渐晚,贾玌起身拱手道:“老太太,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还有诸多事务等着我去处理,兰哥儿和贾菌去国子监的事情,我定会安排妥当。”
贾母微微颔首,没有什么心情再说客套话:“玌哥儿倒是辛苦了,既如此我就不留你了,慢走。”
贾玌转身正准备离开,目光忽然落在一旁的林黛玉身上,只见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神情温婉又带着几分书卷气。
贾玌想到一事,便停下脚步,看向林黛玉,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与关切:
“林妹妹,有件好事我要告知于你。承蒙圣上恩典,姑父即将启程回京述职。
在扬州时与姑父处理扬州事务之时,姑父常常向我问起你来。待他归来,你们父女便可团聚,想必你也十分期待吧!”
第139章 闲聊
林黛玉听闻,眼中瞬间涌起浓烈的惊喜与激动之色,双颊也因情绪波动而泛起一抹动人的红晕。
下意识地抿紧嘴唇,似乎想要克制内心翻涌的情感,可眼眶却渐渐湿润,氤氲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微微欠身,声音略带颤抖地道:“多谢玌二哥告知,父亲能回京,自是极好。这些时日,我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他。”
贾玌看着林黛玉的反应,微笑着点点头安慰道:“林妹妹不必客气,姑父回京,你们父女相聚,也是美事一桩。”说罢,再次向众人告辞离去。
贾母见贾玌走后,微微叹了口气,原本挺直的腰杆因为松懈,而变得有些佝偻,不懂为何,就是不想在贾玌面前露出如此姿态,似乎是...
“我有些乏了,想静一静,你们都散了吧。”
众人听见贾母那疲惫的语气,纷纷应是,各自散去。
三春姐妹、李纨、林黛玉与史湘云结伴而行,路上史湘云忽道:“听说宝姐姐今日身体不适,心情也欠佳,咱们此番去探望吧,想个法子让她宽心才是。”
林黛玉也因为得知了父亲即将上京的消息,心情大好,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而后众人皆点头称是,遂一同前往蘅芜苑。行至园中,但见那蘅芜苑外花木扶疏,只是今日却没了往日的生气。
进得院内,便见几个丫鬟正悄声说着话,见她们来了,忙上前行礼。
探春走上前去关切的问道:“你家姑娘今日究竟如何?”
两丫鬟相视对视一眼,按薛宝钗吩咐的说词回道:“姑娘今日晨起便恹恹的,说是身上有些酸痛,这会儿正歪在榻上呢。”
薛宝钗性情要强,不愿将此等“失意”之事公之于众,生怕惹人笑话。
众人轻步进了内室,只见薛宝钗半卧在榻上,身上搭着一床薄被,面色略显苍白,见众人进来,强打精神起身相迎。
“宝姐姐,好些了没?”史湘云率先开口,快步走到榻前。
薛宝钗微微一笑,却难掩憔悴:“劳你们记挂,不过是些小毛病,躺躺便好了。”
众人围着榻坐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家常,试图逗薛宝钗开心。
李纨也在一旁温言安慰:“宝姑娘放宽心,身子养好了才是要紧事。”
这时,史湘云忽眨眨眼睛,好奇道:“你们说,昨日珍大爷和蓉哥儿怎么就被玌二哥如此重罚了?我今儿一早便听人说起,可具体缘由却不清楚。当日你们在场可知道些什么不?”
史湘云这话也把众人的心思给吸引过去,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迎春一向性子绵软,轻声道:“我也只是知晓他们受了玌二哥的处罚,但犯了什么大错,就不知究竟是何事?”
惜春年纪小,性子不似此前那般冷淡,此时却也忍不住说道:“定是做了极不好的事,不然玌二哥这么好的人,怎会如此生气呢!”
在惜春看来,贾玌就是贾府内最疼她的人了,肯定不会看着姐妹们说出对贾玌不好的话,率先站出来维护。
探春心思敏锐,接口道:“依我看,定是他们平日里行事不检点,做出了什么违背家规族训的事儿,才遭此惩处。”
玌二哥向来公正严明,他既然出手,必有其因。”
林黛玉轻声说道,声音虽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史湘云闻言,转头看向林黛玉,眼中闪过一丝好奇:“林姐姐,你似乎对玌二哥颇为信任?”
林黛玉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玌二哥虽非我亲生兄长,但对我等姐妹却多有照拂,且他行事向来有分寸,我自是信他。
而且我那日虽然未在,但也听说了,珍大爷他们可都是自愿受罚的呢,虽然并未说出是何原因,如此想来玌二哥准是好的!”
李纨在一旁点头赞同:“林妹妹说得在理,玌兄弟心性品行皆是上乘,自他回来后,无不为族中事务操心,他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薛宝钗虽然身体不适,但听着众人的议论,心中也不免有些感慨。若是自家大哥也能像玌兄弟这般...就算是三分本事也足以了,又何必有这般地步——寄人篱下。
闲聊间,薛宝钗忽想起一事,对一旁的莺儿道:“莺儿,把那匣子拿来。”
莺儿领命而去,不多时捧来一个精致的匣子。
薛宝钗打开匣子,里面装着十二枝宫花,色泽鲜艳,工艺精巧,递给诸位姐妹说道:
“前些日子得了这几枝宫花,放着也是闲置,不如分给姐妹们,也算个玩意儿,还望姐妹们不要嫌弃!”
众人见了,都夸宫花漂亮。
于是依次挑选起来,迎春选了一枝粉色的,拿在手里细细端详;探春挑了枝大红的,笑着插在鬓边;史湘云则选了枝鹅黄的,俏皮地晃着脑袋。
轮到林黛玉时,她轻轻拿起一枝宫花,入手细腻温润。刹那间,她心中似有所悟,抬眸看向薛宝钗,目光中带着洞悉与怜惜。
薛宝钗恰也察觉到了林黛玉的目光,微微一怔,随即神情落寞,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微笑,轻轻摇了摇头,似在示意林黛玉莫要声张。
林黛玉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地将宫花放下,轻声道:“这宫花虽美,我却觉得不如姐姐这里的香草有趣。”
说着,起身走到窗边摆弄起案上的花草。
众人并未察觉这细微的一幕,依旧围绕着宫花说笑。过了一会儿,李纨看天色渐晚,便说道:
“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宝姑娘好生歇着,改日再来看你。”
众人纷纷起身告辞,薛宝钗强撑着起身相送。待众人离去,她重新躺回榻上,望着那剩下的宫花,眼神空洞,心中五味杂陈。
而这边,林黛玉等人走出蘅芜苑后,史湘云犹自说着:“宝姐姐今日送这宫花,倒真是有心。”
迎春、探春也点头称是。
林黛玉却未言语,只是默默走着,虽相处不过短短一月,但也知晓薛宝钗素日里志向高远,此次选秀落选,想必心中定是难过万分,却又要强撑着体面。
第140章
几日后,宗祠内。
今日,乃是贾玌首次以族长之尊,召集贾家众人举行族会。即便是宁荣街的旁支族人,亦纷至沓来。宗祠外,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却又隐隐透着几丝紧张与肃穆。
贾菌的崭露头角,给了贾玌些许思绪。就这几日的观察,旁支之中不乏出色的后辈,诸如贾芸。
只因出身旁支,缺乏足够的资财与关系,致使他们难以施展抱负,否则……
贾玌立于宗祠的台阶之上,目光扫过眼前乌压压的族人。
只见宗祠内,平素鲜少露面的旁支子弟们,此刻皆恭敬而立。
他们有的衣着虽不华贵,却也整洁干净;有的则面露拘谨,显然极少参与这般盛大的家族集会。
贾菌身姿笔挺地站于人群之中,望向贾玌的眼神明亮且饱含感激之意。贾芸亦在人群里,不时留意着周遭的动静,整了整衣衫,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更显精神。
贾玌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继而朗声说道:
“各位族中亲眷,今日,我以贾家新任族长之身份,首次将大家召集于此。
或许尚有亲眷对我尚不熟稔,吾乃贾玌,自此往后,担起这族长之责,必当倾尽全力,为贾家谋得福祉。”
贾玌之音洪亮清朗,在宗祠内久久回响。
众人微微颔首,旁支亲眷的眼神中蕴含着各异的情绪,有期待,有质疑,亦有无所谓。
将众人的目光尽收眼底,贾玌神色未改,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接着言道:
“我贾家历经数代,昔日曾辉煌至极。然近些年来,族中事务渐趋混乱,子弟或骄奢淫逸,或不思进取。
族学荒废,家风不正,长此以往,家族何以昌盛?”
贾玌稍作停顿,又道:“旁支之中,亦有诸多优秀子弟,只因资源匮乏,难以展露才华。我既为族长,自当一视同仁,只要勤勉上进,家族必不亏待。”
为佐证自己所言,贾玌挥手示意贾菌走上前来,再次说道:
“我之所言,绝非虚言妄语。几日前,我一时兴起,前往族学学堂察看,偶然间得见贾菌展露非凡才华。
正因如此,我决意举荐其前往国子监深造,往后他的一应吃穿用度,皆由我全然承担。”
此语一出,众人皆开始议论纷纷。同在宁荣街,这等美事未过一日便被贾菌之母传遍整条街道,众人无不羡慕嫉妒,纷纷狠抽自家儿子一顿以解气。
贾菌走上前来,向贾玌行礼,而后又向众人行礼,面色微红,说道:“承蒙族长赏识,贾菌定当倍加努力,不负家族期望。”
言罢,贾菌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贾兰,贾兰感受到贾菌的目光,冲其微笑着微微点头,眼神中满是鼓励。
这时,一位旁支的长辈忍不住站了出来,大声说道:“族长,虽说您举荐贾菌是好事,可我们旁支众多子弟,难道就只能眼巴巴看着这一个机会?”
贾玌看了那人并未解释,继续说道:
“族学乃我贾家之根本,唯有培育出更多杰出子弟,贾家方能长盛不衰。”
贾玌的话传遍宗祠,原本稍显喧闹的环境渐渐安静下来。接着说道:“我会延请一些德高望重、学富五车的先生来族学执教,同时设立月考之制,以激励子弟们奋勉向学。”
“月考表现出色的子弟,将会获二两银子之奖赏,此乃对其努力之认可。
而连续三月不达标的子弟,我们将进行深入观察,以判定其是否适宜继续留于族学。倘若不适,我们将安排其进行补习,直至能够通过每月的族学考试。”
说到这,众人皆议论纷纷起来,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二两银子,一位士兵每月的军饷亦不过如此。
再其次便是关于月考之事,这让众多在族学中厮混的贾家子弟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即便是贾宝玉也不禁脸色苍白,贾兰被推荐去了国子监后,贾政得知贾玌不想把名额给贾宝玉的原因后,当即怒不可遏。
若不是贾母阻拦,非得将贾宝玉打得半死不可,即便如此,这几日贾政也一直在寻宝玉的不是,恨不得寻个由头狠揍一顿。
“诚然,我亦知晓,每个人的情形皆有不同。故而,对于那些被逐出族学的子弟,我们不会舍弃。只要他们愿意努力,通过补习且连续两次月考达标,便可再度回到族学继续修习。”
这使得一些旁支子弟略微放下了悬着的心。特别是那些族中的旁支长辈,只要能在族学内学习,总归是有一线机会。
“至于外戚,他们虽非贾家族谱之人,但亦是我贾家之一份子。故而,我们同样欢迎其免费入族学学习。
然而,若三次月考皆不合格,我们将不再接纳其入族学。此乃为保持族学不受歪风邪气,亦是为公平对待每一位子弟。”
“当然贾家的子弟各有所长,并非人人都适合埋首苦读。对于那些无心向学,却对武艺、兵法有着浓厚兴趣的子弟,我同样为你们铺设了一条道路。”
贾玌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寻找着那些可能对此感兴趣的子弟。他继续说道:“我贾家,也曾有过辉煌的军旅历史。如今,国家正值用人之际,我愿意为你们引荐,让你们有机会投身军旅,为国效力。”
“但是,我必须强调,这条路并非坦途。在军中,你们需要从最基层做起,历经磨砺,才能逐步崭露头角。
我绝不会因为你们是贾家的子弟,就给予你们特殊的照顾或安排高位。你们的职位,将完全取决于你们的能力与表现。”
新军建立,贾玌在其中必然想让家中占据重要地位,如此众多的机遇摆在眼前,万一真有些子弟借此成才,那也是贾家之幸。
又一位旁支子弟涨红了脸喊道:“族长,这月考制度是否太过严苛?我们旁支子弟向来资源匮乏,哪能跟那些嫡支的相比呀!”
贾玌嗤笑一声,说道:“资源匮乏?族学的真实情况我心中有数。那些既不认真又没本事的,即便给了机会,也是抓不住的。
况且,我并没有再跟你们商量,我只是在制定新规,遵守我的规矩,我自会扶持一把,可要是觉得不愿意,我也懒得理会!”
第141章 读书还是从军?
宗祠内,旁支的贾家族人渐次散去,唯留宁荣二府的嫡系众人。
贾玌望着他们那若有所思之态,深吸一口气,徐缓开口:“关于同族旁支之事,暂且算是有了个大概的章程,接下来,便是咱们宁荣二府自家的事了。”
众人闻听,原本尚在小声交谈之声瞬间止息,纷纷将目光投向贾玌,眼神中饱含疑惑与探寻。
贾赦率先开口:“玌哥儿这话何意?旁支与咱们嫡系,难道还有别样的分别?”
贾玌微微颔首,目光在众人面庞一一扫过,神色未改:“自然是有所不同。
旁支子弟,若有能力,家族自会尽力扶持,然终究隔了一层,诸多意外难以掌控,许多事我们难以过度干涉。
而我们宁荣二府身为贾家嫡系,扛着家族兴衰之大任,绝不可再如往昔那般浑浑噩噩地消磨时日。”
贾政皱起眉头,接口道:“玌哥儿所言甚是,只是不知具体该如何行事?”
贾玌负手而立,神色肃穆,语气坚决:“从今往后,不论以后如何,至少在我担任族长的这段期间,咱们宁荣二府的嫡系子弟,仅有两条出路。
其一,一心读书,谋取功名。
家族会全力支持族中后辈求学,延请最出色的先生,提供最为优厚的条件,只为培育出能在朝堂为贾家撑起一片天的栋梁之才。
其二,投身军旅,从戎报国。
咱们贾家祖上军功赫赫,此乃我等的优势所在,万不可忽视。虽说如今家国安定,然而边关局势始终不容乐观,正是急需人手之际,从军亦是一条光明大道。”
此语一出,众人不禁相互对视。
贾母忍不住问道:“玌哥儿,那诸如经商之类的营生,就全然不许了吗?”
贾玌目光冷峻,决然道:“不错!旁支子弟不再论,可我两府嫡系一脉必须入朝为官。
经商虽能获利,但一则难登大雅之堂,二则容易牵扯过多精力,令子弟迷失本心。
我们贾家身为钟鸣鼎食之家,嫡系子弟理应为家族的声誉与地位奋力拼搏,怎可深陷于商贾之事。”
旧时代的商贾之家,即便再如何富有,也不过是掌权者手中的玩物罢了。
就如同扬州的十大盐商,又或者皇商出身的薛家。
前者只需狠下心来,说抄家便抄家,多年家业瞬间毁于一旦;后者连一个小小的官司都无法解决,灰溜溜地跑到贾府,赶都不愿走,有何意义!
朝中有人好办事,绝非随口一说,家中若无人能如参天大树般庇护家族,不过是空中楼阁...
贾家众人皆被贾玌的这番话所触动。
贾母微微点头,却又忧心地叹道:“话虽如此,可这读书与从军,皆非易事,孩子们不仅受苦,万一...... 唉,这风险着实不小啊。”
贾政听了贾母的话,也是面露难色,说道:“玌哥儿啊,这读书和从军,皆非易事,万一都不成,那该如何是好?”
贾玌不为所动,回道:“绝无万一。只要肯下苦功,就必然能成;
况且又非让其独自在朝堂摸爬滚打,若有疑难回家商议,我等尚在,真有不公之处,我自会出面!当然,也不可无故给我招惹麻烦......”
说到后面这句,贾玌的语气愈发冷冽,让在座众人深切感受到了他的态度!
“更何况,享了贾家嫡系的福,还畏首畏尾不愿吃苦,那就休怪我行家法之时毫不留情了!”
说完,贾玌不由下意识地朝贾宝玉扫了一眼,看看是否想要作妖...
被贾玌这一眼扫过,贾宝玉面色瞬间变得苍白,低头退至贾母身后,不由得他不害怕,毕竟贾珍如今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模样。
贾母见状,心疼地将贾宝玉护在身后,略带埋怨地对贾玌说道:“玌哥儿,宝玉年纪尚小,心性尚未定,不如定个期限,待及冠之后再作打算,莫要惊吓了诸位同胞兄弟......”
“没得商量!”
贾玌语气坚决,毫无退让之意,声音冰冷,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早在先前推举我做族长之时就已言明,家族利益高于一切,此点容不得半分含糊;老太太,您应当明白我之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谁受益。”
贾玌大义凛然,直视着贾母的眼睛,担任这个族长于贾玌而言本无甚益处,完全是无私的奉献。
贾母被贾玌看得不敢对视,垂下眼眸,有些羞愧地移开目光。
“我十二岁参军,历经两年半的生死考验,幸蒙圣上恩宠,博得个侯爵。想要子孙有个好前程,又不想子孙历经磨难,天底下哪有这般美事!
更何况,若不想从军,那就好好念书,考取功名,我又未逼迫谁一定要从军,总归二选其一,诸位同胞兄弟,是选读书还是从军,自行抉择。
当然,若当真不是读书的料,或者读书不认真,那就别无选择咯!”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实在不是读书的那块料,或者明明有机会读书却不认真努力,那当然就没得选咯!”
众人听了贾玌这番推心置腹却又强硬无比的话语,一时都陷入了沉默。这突如其来的决定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贾玌的目光在众人脸上再次扫过,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既然没有人站出来说话,那我就全当你们默认了。既如此,就从琏二哥开始吧。”
“读书还是从军?”
贾琏闻言,心中一凛,当他对上贾玌那透着冷淡之意的眼神时,脸上忙挤出谄媚的笑来:“玌兄弟,你莫不是忘了,如今我也是有着个官身在的!!!”
额!
贾玌一愣,浑身积攒起来的气势似有崩塌的迹象。
平日里见贾琏老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还真忘了他此刻是个知府同知来着;
贾玌一愣之后,随即恢复了常态,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对贾琏说道:
“琏二哥,瞧我这记性,倒是把你给忘了。既然你已身居官职,那便不必再议从军之事。
不过之后你可得多上点心,如今你这五品同知的官位,虽说也算有些职权,但还是略显单薄了些。”
第142章 读书还是从军?2
一旁的贾政听到这话,顿时脸上有些涨红,最终抿了抿嘴,强作镇定、洒然之态。
此前的他还是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后面还是因为元春封了妃,得到提拔才升了正五品郎中。
“唉!”
贾政心中暗叹一口气,瞧瞧人家玌哥儿,如今也不过虚实十六,便是正二品的官身,还是侯爷。
想到此,贾政十分愤恨的看了躲在贾母身后的贾宝玉,气愤的衣袖下的拳头捏的紧紧的。
再转头望向另一个儿子贾环,看到他那不堪的站姿以及萎靡的气质,贾政顿时只觉脑袋发胀,眼前发黑。
“唉!?”
...
贾琏忙不迭点头:“是是,玌兄弟放心,往后我必定殚精竭虑,在官场方面多多用心。”
贾玌微微颔首,接着便将目光投向一旁气质似乎有些不一样的贾蓉,神色变得有趣起来:“蓉哥儿,嫡系正派玄孙、草字辈的嫡长子,给个通快话,读书还是从军。”
荣国府正派玄孙中,草字辈贾蓉是大哥,其次就是贾蔷。
此刻面对贾玌的询问,贾蓉不再似以往那般油滑轻佻,而是神色沉稳,迎着贾玌的目光,向前迈了一步,恭恭敬敬地说道:“二叔,侄儿想跟在您身边,选从军!”
哦豁!有意思,竟敢直视我!
贾玌挑着眉头望着眼前眼神坚定、不闪不避的看着自己的贾蓉,心中思绪纷飞,难道经过那事儿真的变了不成?!
但愿如此吧!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好,蓉哥儿,既然你选了从军,那我就放下话来,往后有多大能力,只要我麾下有的,你就坐多大的位置!”
往后手握三大京营,贾玌还真不是吹,能说到做到,此刻还愁没好的人选、亦或者是忠于陛下的人选担任。
贾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激动,连忙躬身行礼:“多谢二叔栽培,侄儿定不负所望,定当刻苦训练,为家族争光!”
贾玌点了点头,目光随即转向贾蔷,语气严肃道:“贾蔷,读书还是从军?”
贾蔷神色一怔旋即回过神来,面露犹豫,最后看向还一脸高兴的贾蓉,下定决心:“二叔,我也愿从军,像蓉大哥一样,追随二叔为家族效力!”
读书是不可能读书了,最起码跟着蓉大哥还有个伴,毕竟是穿一条裤子玩到大的。
贾玌闻言,目光在贾蔷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评估他的决心。
见贾蔷虽面露犹豫,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坚定,他微微颔首,心中对这位极少交流的侄子的选择也颇为满意。
“好,贾蔷,既然你也愿意从军,那便与蓉哥儿一同,日后在军中互相照应。”
贾蔷闻言,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连忙躬身行礼:“多谢二叔成全,侄儿定当不负所望,刻苦训练,为家族效力!”
接着,贾玌的目光转向了贾琮。作为贾赦的庶子,一直以来在家中存在感很低,不过也是,摊上贾赦和邢夫人这对父母没的说!
“琮兄弟,你呢?读书还是从军?”
贾琮没有犹豫,直接回答道:“玌二哥,我愿从军。自认没有读书的能力,愿意跟在二哥身旁。”
一旁的贾赦和邢夫人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个儿子,没想到居然那么直接就做了决定。
贾玌笑着地点了点头,心中对贾琮的果决也颇为赞赏。
随后,贾玌的目光转向了贾环。
“环兄弟,你呢?读书还是从军?”
贾环作为赵姨娘所生的庶子,一直以来在家族中备受冷落。但其实有赵姨娘这个母亲在,比起贾琮可好上不少,最起码回到家中还有个人能哭诉。
但他性格懦弱,缺乏自信,面对贾玌的询问,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贾环闻言,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最终鼓起勇气回答道:“二哥,我想好了,我选择读书。自知资质平庸,但还是愿通过读书考取功名,为家族争光。”
贾政听了贾环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微微点头,读书好啊,读书妙。
贾玌闻言,也没多说什么。他说过每个人都可以自己的选择,只要能够为家族尽力,便是好的。
最后,贾玌的目光落在了贾宝玉的身上。作为贾母的心头肉,一直以来都备受宠爱。但他性格叛逆,不愿受家族束缚,更不愿走上仕途。
“宝玉,你呢?读书还是从军?”
贾玌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躲在贾母身后的贾宝玉身上,语气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贾宝玉被贾玌那带着威严的目光一盯,浑身不由自主地一颤,自那日族会后便十分畏惧这位权势滔天、行事果断的二哥。
即便心中万般不愿,也不得不从贾母身后缓缓走出,脸色苍白,眼神闪烁不定。
“二......二哥,我......”
贾宝玉支支吾吾,似乎并不想做决定,目光不时偷偷望向贾母,希望她能为自己解围。
贾母立刻将贾宝玉拉到身后,满脸心疼地看着贾玌说道:
“玌哥儿,宝玉这孩子从小就在我身边长大,我是最了解他的。他身子骨弱,哪经得起从军的折腾。再说了,宝玉打小就聪慧,对诗词文章有着旁人不及的灵性,读书才是适合他的路。”
王夫人紧接着也站了出来,连连点头附和道:
“老太太说得极是。玌哥儿,宝玉这孩子心性纯良,对那些官场争斗、行军打仗之事实在是毫无兴趣。他一心都扑在读书写字、吟诗作对上,让他读书,将来凭他的才学,也能为家族增添光彩呀。”
贾政在一旁,十分不满贾宝玉这份扭捏的姿态,一众后辈有谁是这样的,话都说不清晰,这不是给他丢人吗!
贾玌神色漠然,目光从贾母、王夫人身上一一扫过,最终重新落在贾宝玉身上,沉声道:
“既然老太太和婶子都这么说了,那宝玉你便读书。但读书可不是让你整日只知风花雪月,吟几句歪诗便自诩风流。
四书五经乃是治学根本,你须得用心研读,不可敷衍。”
贾宝玉低着头,不敢吭声,往日里的洒脱不羁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贾玌微微眯起眼睛,又道:
“我也知道你向来不喜所谓追求功名之人,甚至将他们称作‘禄蠹’。可你要明白,家族的荣耀、祖宗的基业,不是靠几句清高的话语便能维系的。
若不是当年祖先奋死拼搏,何来你想着优越的生活?”
说到此处,贾玌语气陡然加重,带着几分严厉:“下次若再让我听到你说出这等侮辱祖宗、蔑视祖先的话,休怪我不顾兄弟情面,动用家法!”
贾宝玉身子一抖,忙不迭应道:“二哥教训的是,我......我记下了。”
贾政在一旁,心中五味杂陈。
一方面对贾玌如此严厉教导贾宝玉感到些许欣慰,觉得或许能借此让宝玉有所改变;另一方面又心疼儿子被如此斥责。
但此刻的场合,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暗暗叹气。
贾玌环顾众人,朗声道:“今日贾家子弟的选择已确定,希望各位都能铭记自己的责任。读书者,当勤奋刻苦,力求上进;从军者,需英勇无畏,保家卫国。家族兴衰荣辱,皆系于你们身上。”
众人齐声应和,声音在大厅中回荡,带着几分庄重与决心。
未等贾玌还要开口,林宇疾步走进大厅,身后跟着一位神色略显匆忙的太监。林宇面色凝重,对着贾玌拱手道:“侯爷,这位公公奉陛下旨意前来。”
那太监微微喘气,急忙说道:“贾侯爷,陛下有要事召见,传您即刻进宫。”
贾玌一听,虽然不明白什么事,却也不容耽搁,当下立刻应道:“公公稍等片刻,本侯这就随您进宫。”
他扭头看向众人,快速说道:“我这便进宫,家中之事,琏二哥、蓉哥儿你两多留意。各位也莫要忘了今日所做的选择,读书的用心钻研,从军的做好准备。”
说完,目光在贾蓉、贾蔷等人身上短暂停留,给了他们一个的眼神。
贾母众人看着贾玌跟着那太监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贾母转过身,一把拉过贾宝玉的手,满眼忧虑与关切,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宝玉啊,你可千万要把你二哥的话放在心上。今日你也瞧见了,你二哥如今在这家里、在这朝堂上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他说的话断断不可再当作耳旁风。”
贾宝玉低着头,嗫嚅着:“老祖宗,我知道了。”
贾母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继续说道:“虽说你二哥对你严厉了些,可那也是为了你好,为了咱们贾家好。
你看看你,整日只知道和姐妹们一处玩耍,虽说诗词歌赋也算精通,可光这些哪里够呢?如今你既然选了读书这条路,就得好好研读那四书五经,将来也好有个立身之本。”
王夫人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宝玉。老太太说得句句在理。你二哥今日这般苦口婆心,又当着众人的面给你指明道路,你要是再像从前那般任性,可怎么得了?”
...
王夫人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院内,整个人仿佛被一层阴霾笼罩,忧心忡忡的模样让她看上去老了好几岁,本还想着去念会经书,但全然没人心思。
周瑞家的刚从屋里出来,一眼就瞧见了神色不对的王夫人,赶忙快步迎上前去,脸上满是关切:“太太,您这脸色瞧着实在不好,可是还在为今日府里的事儿愁闷着呢?”
王夫人重重地长叹一声,像是要把满心的烦闷都随着这口气吐出来:“我哪能安得下心哟!
自打那贾玌回了府,我这心里就没踏实过一天。如今这贾玌在府里和朝堂上,那风头简直无人能比。才不过十六,就已经是正二品的官身,还是个侯爷。”
说到这儿,王夫人眉头皱得更紧,眼中满是忧虑:
“宝玉这孩子,从小被惯得任性惯了,我就怕他哪天一个不小心冲撞了贾玌。
这贾玌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行事狠辣不说,手段还极为果决丝毫不念及亲情。
自从回府后,连老太太的话在他耳朵里都跟风吹过似的,全不当回事儿。
就说前些日子,也不知道珍大爷到底犯了啥错,二话不说,当场就把人抽了一顿,人都差点断气,到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
周瑞家的听着,也是不由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这事可是传遍了,即便是宁荣街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不过太太您也别太忧心啦,兴许不会有啥事儿呢。”
王夫人烦躁地摆摆手,声音里带着忧虑:“哎,我这心里头就跟揣了只兔子似的,七上八下的。
就怕哪天贾玌一个不高兴,对宝玉也下那样的狠手。
平日里老爷管教宝玉,好歹还有老太太心疼孙子,在中间拦着。
可这贾玌不一样啊,他如今身为族长,又是大权在握的,发起火来根本就不顾及生死。
万一那带着倒刺的鞭子抽到宝玉身上,我...我还怎么活啊!!!
宝玉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的命根子啊。要是他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这后半辈子可怎么熬得下去哟。
哎,现在我就盼着宝玉能懂事点,别再由着性子胡来,把贾玌的话好好记在心里,安安稳稳地读书,也算是给咱们贾府省心了。”
为什么怕,那还不是贾玌是真的打啊,贾政教训宝玉,多少留有几分力,但贾玌是真的一鞭把人给抽飞咯,这是要人命的!
周瑞家的赶忙点头应和,一脸诚恳地宽慰道:“太太您说得是极了。宝玉少爷那么机灵聪慧,平日里又孝顺,肯定能明白您的一片苦心,往后啊,肯定会懂事的。”
王夫人微微点头,神情疲惫又无助:“但愿如此吧,也不懂那梁氏怎么就生出这么个煞星出来!!!”
第143章 庆与清
贾玌跟着太监匆匆出了贾府,午后的阳光炽热而浓烈,照在石板路上泛出白花花的光。一路上马蹄扬尘,不多时便来到了宫门外。
太监领着他在曲折的宫道中穿梭,午后的宫殿静谧异常,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更显幽深。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御书房外。太监轻轻叩门,得到应允后,示意贾玌进去。
贾玌踏入御书房,只见皇帝坐在书桌后,面色凝重,案几上堆满了奏章。
贾玌脚踏四方步,大步上前行礼:“臣贾玌参见陛下,不知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平身!”
庆武帝脸色十分难看,气得嘴唇都微微颤抖,他怒目圆睁,狠狠瞪着桌上的奏章,似乎那些奏章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魁祸首。
随后,他示意身边的太监,声音低沉且带着压抑的怒火:“把朕身旁的那一沓奏报递给贾爱卿。”
太监连忙恭敬地将奏报递到贾玌面前。
贾玌见庆武帝十分愤怒赶忙接过,心中暗想莫不是自己最近做了什么不合理之处。
若说有,那也就秦可卿那事儿了。
展开一看,先是愕然,脸色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后金努尔哈赤之子皇太极继位,于沈阳继位当日改国号为——清!”
清?——庆!
庆武帝看着贾玌,胸膛剧烈起伏,压抑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
“好一个皇太极!竟敢公然立国号,视我大庆如无物!这帮蛮夷,屡屡犯我边境,如今受到如此重创,还是如此的野心勃勃,妄图染指大庆!”
“如今更是公然派出使者妄图让朕归还努尔哈赤首级,承认辽东乃是那清国的土地,更承认其大统,美其名曰为了调解两国之间矛盾!这是要威逼朕吗!?”
庆武帝越说越激动,更是站起身来,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
贾玌闻言,连忙再次上前行礼:“陛下息怒,此乃蛮夷之狂妄,臣等愿为陛下分忧,陛下剑峰所指之处,必是臣等马革裹尸之所。”
庆武帝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但仍难掩眼中的怒火与忧虑,他缓缓坐下,目光如炬地盯着贾玌。
“贾爱卿,你可知道那努尔哈赤当初是如何公然发布七大恨,夺取辽东,挑衅我大庆威严的吗?”
贾玌闻言,心中一凛,连忙恭敬地回答道:“臣自然记得。那努尔哈赤以父祖被害、部众被夺等欲加之罪“七大恨”为由,兴兵伐庆,从此辽东战火不断,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
“是啊,七大恨,字字泣血,句句带恨。可那又如何?我大庆乃是泱泱大国,岂容这等蛮夷之辈肆意践踏?”
庆武帝的拳头紧握,青筋暴起,显然是对那段历史充满了愤慨与不甘。
“在朕尚未登基之前,后金蛮夷便已嚣张至极。他们不仅以‘七大恨’为借口,更是凭借其铁骑之利,肆意践踏我大庆领土。”
“五年!短短五年便丢失了除广宁之外的辽土!致使我大庆不敢再次出兵收复国土,只敢依城而守。”
庆武帝长叹一声,眼中满是疲惫与无奈,“这些年来,朕这些年加强边防,训练精兵,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想着收复失地,一雪前耻。”
“让你再练新兵的事儿,该提一提了!”
贾玌心中一动,立刻明白庆武帝的深意,忙躬身应道:“陛下圣明!如今局势紧迫,新兵操练之事刻不容缓。
明日早朝,微臣便进奏章将此事向诸位大臣禀明,联合朝中诸位大人共同商议,力求早日筹备完成,以备不时之需。”
庆武帝闻言,微微颔首,神色稍缓,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贾爱卿无需过于忧心,只管大胆去做,放手往上走便是。至于各方阻碍与难处,朕自会有安排。”
贾玌赶忙单膝跪地,恭敬万分地说道:
“陛下如此厚爱,微臣感激涕零。
陛下乃大庆之主心骨,有陛下在背后支撑,微臣顿感信心百倍。
微臣定当殚精竭虑,不负陛下所托,凡事全力以赴,为我大庆谋福祉,为陛下分忧劳,多谢陛下信任!”
庆武帝脸上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缓缓起身,走至贾玌身前,亲手将他扶起,目光中满是嘉许:
“贾爱卿,朕果然没有看错人。你这份忠心与担当,正是我大庆朝堂所需要的。朝堂上下人心各异,朕着实需要像你这样一心为国的臣子。”
庆武帝目光如炬,盯着贾玌说道:“贾爱卿,朕想再问你一次,若新兵练成,你可有把握凭借他们收复辽土,一雪前耻?”
这会贾玌迟疑了,很有自知之明的他十分清楚自己的优势与劣势。
明面上看贾玌确实打出可以载入史记功名远扬的一战,但更多的是靠自身超人般的武力陷阵冲锋。
真要跟直呼自己有成帅的本事,他还没到这样的地步,也因为如此,贾玌一直很有自知之明,闲暇之余仍在专研苦读练兵实记以及其他兵书。
在结合自身实际经历,妄图有如赵括般“纸上谈兵”之能!
更准确的说,此刻的贾玌有先锋大将之能,无任主帅之力。
但又因为贾玌有那天下无敌般的武力,所以又...总之很难评估!
思索良久,缓缓抬起头,目光坦然且坚定地迎着庆武帝的注视,沉声道:
“陛下,光复辽东,新军固然是重要力量,但依微臣之见,更关键的在于此前微臣所提及的工部火器研发。
火炮!微臣需要口径更大,射程更远的火炮!”
既然在领兵,战术之能上贾玌无法得到更快的成长,那便追求火力上的突破!
国战!无非就是国力的较量,是资源的比拼,更是战略战术的博弈。
谁能拥有更加先进的武器,谁便能掌握战场的局势。
不要妄想这个时代的基层士兵能像解放军一般拥有钢铁般的信仰,打赢装备悬殊的侵略者。
努尔哈赤为何能如此之快的拿下辽东众多土地,还不是镇守边关的将士无法拒绝后金开出的丰厚的抚恤,最后选择投敌!
同理,贾玌也能用大炮,给他们开出一条无法拒绝的条件——臣服,或者死!
金钱能让他们忠诚,大炮也能让他们忠诚!
第144章 五年复辽
庆武帝微微点头,似是想起了之前贾玌的提议,当初也因为这事贾玌才主动请缨去扬州搞钱,而后缓缓说道:
“贾爱卿,你此前所提开设工部新部门一事,朕一直记在心上。只是当时国库空虚,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财支持此事,才让你去扬州筹措款项。如今看来,此事迫在眉睫。”
贾玌赶忙躬身道:“陛下英明!”
庆武帝神色肃然,目光中透着决然:“这事既然那么重要,那就让贾爱卿你全权负责。从即日起,工部新部门的事务皆由你去主导并统筹安排,任何人不得随意干涉。
你此前还研发贡献过子母连环炮,无论是才能还是忠诚,朕皆信得过你,定能将此事办好。”
贾玌心中一热,忙不迭躬身行礼谢恩:“陛下如此信任微臣,微臣定肝脑涂地,不负陛下重托!”
庆武帝微微抬手示意他起身,接着说道:
“此外,朕再拨让户部拨款白银五十万两...不,一百万两给你,专门用于工部的武器研发。
这一百万两银子,你要合理规划,切不可浪费分毫,每一笔开支都要用在刀刃上,争取早日让我大庆拥有克敌制胜的利器。”
贾玌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昂首挺胸,目光中透着决然与自信:
“陛下!微臣在此立下军令状,努尔哈赤五年夺取辽东,臣亦只需五年,五年后定能收复辽土,还我大庆山河!”
庆武帝微微眯起双眼,望着单膝跪地的贾玌神色凝重,其中夹杂着一丝询问与期待的说道:
“五年?贾爱卿,此乃关乎我大庆国运的大事,可不是随口一说便能算数。
辽土沦陷多年,后金势力盘根错节,其间困难险阻无数,你当真有十足的把握?”
贾玌单膝跪地,却依然身姿挺拔。他微微仰头,挺直脊背,目光炯炯且诚挚地迎着庆武帝的视线,朗声道:
“陛下,臣深知此事艰难,但臣愿立下军令状!臣许诺,五年内若不能收复辽土,臣甘愿伏诛!”
庆武帝听后,沉默了不语,便是大殿中夏守忠以及门外候命的太监宫女,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整个御书房一旁寂静,齐齐将目光落在,啊一站、一单膝下跪的二人。
庆武帝神情动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自太上皇让位后,辽东这烂摊子全盘留给了他,但朝中的班底却死死的握在手中,不让一丝一毫!
这些年来,多少大臣在太上皇余威之下阳奉阴违,真正能为他排忧解难之人少之又少。
如今贾玌挺身而出,这般豪情壮志与决然态度,让他心中倍感欣慰。
良久,庆武帝他缓缓走到贾玌面前,亲手将他扶起,目光中满是嘉许与信任:
“贾爱卿,起来吧。朕相信你的决心,只是这军令状暂且押下。朕要的不是你的人头,而需要的是实实在在收复辽土,更需要的是你忠心!”
贾玌望着庆武帝眼中的那份真情实意,不似伪装,微微躬身,语气笃定且铿锵:
“陛下,臣定不负陛下所托。五年后,臣必将辽土完璧归赵,还我大庆山河!”
...
许久之后,太阳已经落山,夜幕悄然降临,繁星点点闪烁于浩瀚苍穹,宛如璀璨的宝石镶嵌在黑色的绸缎之上。
庆武帝望着这幅天象,手上拿着一份东西,突然转头看向身后的太监夏守忠以及锦衣卫指挥使黄兴,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
“你们说,这神武侯究竟是何许人也?他不贪财不好色,如此尽心尽力,究竟所图为何?”
说着再次拿起手上的情报,尽数关于贾玌再回宁府之后以及至今的种种过往资历等等。
黄兴和夏守忠一下子不敢说话,毕竟有当面揣摩圣意以及妄议朝臣之嫌。
沉默片刻后,庆武帝见二人这般模样,冷哼一声:“怎么?都哑巴了?朕让你们说,就畅所欲言,不必有所顾忌,还不如神武侯那般敢做敢言!”
夏守忠听了庆武帝的话,心中一动,说他们不如神武侯,那不相当于心中其实对神武侯十分信任,之所以疑惑不过是摸不清神武侯到底为何如此忠诚?!
当即微微躬身,赔着笑脸道:
“陛下,依老奴看,贾侯爷如此尽心尽力,想必是深受陛下恩泽,一心想要报答陛下,为我大庆尽忠职守。”
庆武帝微微摇头,似对这个拍马屁般的回答并不十分满意,目光投向黄兴:
“黄爱卿,你常年掌管锦衣卫,对各方人物底细了解颇深,说说你的看法。”
黄兴心中也是思索万分,无论怎么讲神武侯也是地位超然,更何况如今还算同一派系,不也愿意平白得罪人,后赶忙上前一步,恭敬道:
“陛下,卑职以为,贾侯爷此人的确与众不同。
从过往经历来看,他行事果断,不拘泥于常规。
此次主动请缨收复辽土,或许是出于对国家大义的坚守。辽土沦陷,百姓受苦,他心怀悲悯,欲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而且,贾侯爷才华横溢,对火器研发等颇有建树,他想必是看到了通过收复辽土,能够实现自身价值,成就一番千古功业。
当然,这只是卑职的粗浅见解,真正心思恐怕只有贾玌自己最为清楚。”
庆武帝轻轻哼了一声,将手中情报放下:“哼,你们两个真的是,尽是说些没用的屁话,这些朕难道不知道吗?需要你们说与朕知道?说些朕想知道的,朕所困惑的!”
夏守忠和黄兴忙齐声应道:“陛下圣明,臣等知罪!”
黄兴想了想,最后还是站出来说道:“陛下,恕卑职直言,陛下着实不应如此忧虑神武侯的忠心。
自古豪杰辈出,心怀家国大义者不计其数,神武侯贾玌或许正是此类人物。
遥想诸葛武侯,辅佐蜀汉两代君主,为兴复汉室,不辞辛劳,六出祁山,直至病逝于五丈原。
他一生淡泊名利,‘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的便是报答先帝刘备的知遇之恩,践行自己对匡扶汉室理想的坚守。
贾侯爷同样深受陛下恩泽,他一心扑在为大庆谋福祉之上,恰似诸葛武侯对蜀汉的赤诚。
再看南宋岳武穆,精忠报国,一心抗击外敌,只为收复失地。‘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彰显的便是岳武穆对国家和民族的无限忠诚。
努尔哈赤死前更是直呼“宋有岳飞,庆有贾玌”,最终不甘呜呼而亡!
神武侯虽然不贪财不好色无所求,一门心思扑在国事上,他所求的也许不过是为国家建立功勋,为百姓谋得太平。
陛下要知道如今的神武侯也不过是一个尚未及冠的孩子,能有此番如此作为,已是难能可贵。
他或许未曾想得那般复杂深远,此时此刻不过凭着一腔热血和赤胆忠心,便要为大庆肝脑涂地。
以卑职愚见,以此前神武侯的种种行迹而言,他的忠心日月可鉴。”
第145章 争议
庆武帝听罢黄兴一番肺腑之言,眉头渐渐舒展,目光中闪烁着一丝感慨与深思。
沉默良久,目光深邃,似乎在黄兴的话语中找到了某种共鸣,口中轻声念叨:“诸葛武侯,岳武穆.....贾玌,你果真是此等人物乎?”
夏守忠有些意外的看着黄兴,要知道黄兴在庆武帝面前说出此番话来,万一这日后贾玌有什么不对劲,那可是连累到他自个身上!
突然,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向黄兴与夏守忠,眼中闪过一丝果断与明悟:“黄爱卿言之有理,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朕过于多虑了。
努尔哈赤死前直呼‘宋有岳飞,庆有贾玌’,以此可见,神武侯之能,已得敌酋认可。
自古英雄出少年,贾玌能以稚嫩之肩,担此救国之重任,实乃我大庆之幸!朕不应以赵构之疑忌待之。”
说着,庆武帝伸手轻轻拍了拍身旁的黄兴,继续说道:
“岳飞精忠报国,却遭秦桧等奸臣陷害,赵构之疑忌,实乃南宋之大不幸。
今日观之,朕得贾玌,犹如国家得一忠勇之将,朕自当以史为鉴、信之任之,岂可重蹈赵构之覆辙?”
夏守忠见状,忙上前一步,陪笑道:“陛下圣明,贾侯爷确乃忠良之后,国之栋梁。有此良将,我大庆何愁不灭贼寇,光复河山!”
庆武帝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但随即又转为严肃:“然则,忠心虽坚,战事却非儿戏。
朕需再行部署,确保万无一失。黄爱卿,你锦衣卫需严密监视后金...以及父皇的动向,任何风吹草动,皆需第一时间报于朕知。”
“遵旨!”黄兴恭敬领命。
庆武帝抬头,目光望向夜空,繁星闪烁,恰似他此刻起伏的心绪:
“神武侯既有收复辽土的壮志,朕便给他机会、给他支持。这天下,终究是我大庆的天下,朕要让后金知道,也要让父皇知道,谁才是这天下真正的——皇帝!”
...
第二日,卯时,晨光初破,紫禁城的琉璃瓦上闪耀着金色的光辉,朝臣们身着朝服,鱼贯而入,步入奉天殿,准备开始新的一天早朝。
殿上,百官齐聚,文东武西,分列两旁。
礼部尚书周凯穆率先出列,手持笏板,声音洪亮地躬身奏道:
“陛下,臣有要事奏报。昨日有急报传来,后金努尔哈赤之子皇太极继位,于沈阳继位当日改国号为‘清’;
还公然派出使者,携书信前来,言辞傲慢无礼,妄图逼迫大庆归还努尔哈赤首级,并承认辽东为清国领土,承认其正统地位。”
上来就是一重磅,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群臣纷纷交头接耳,议论声此起彼伏,愤怒、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庆武帝坐在龙椅之上,神色冷峻骇人,示意一旁的夏守忠一眼。
夏守忠心领神会,扯着嗓子喝道:“肃静!”
朝堂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皆低头噤声。
庆武帝微微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冷意:“改国号为清,妄图逼迫朕,分明是对我大庆的挑衅。诸位爱卿,对此有何看法?”
朝堂之上,一片沉寂,众多大臣一时无人敢于率先发言。
贾玌瞬间明白,该他出场了,趋前一步,作揖而言:
“陛下,后金此举狂妄至极,已触碰到我大庆底线。回顾往昔,我大庆立国以来,向来威震四方,岂容这等蛮夷肆意挑衅。
此前臣率大军于辽东大破后金十数万,努尔哈赤亦因此丧命。今皇太极继位,改国号、派使胁迫,看似气势汹汹,实则暴露其野心与心虚。”
庆武帝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满意:“贾爱卿继续说。”
贾玌神色肃穆,继而道:“陛下,于当下局势而言,我大庆若欲彻底除却后金之患,关键之所在乃强军之举。
后金大军并非不可抗衡,所谓‘满万不可敌’于微臣观之,纯属无稽之谈!
唯有我大庆拥一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之劲旅,方可于战场之上克敌制胜,收复辽东失地,重振我大庆之威严。
故而,臣恳祈陛下恩准,即刻施行练兵在建新军之事。届时微臣愿亲率大军,立誓将后金逐离辽东,复我大庆领土之完整。”
贾玌话音落下,奉天殿内众人皆是大震。大臣之中,无论是新皇一脉还是太上皇一脉,瞬间就明白了庆武帝与贾玌打的什么主意——借着后金挑衅这个由头再练新军。
就连开国武勋之后的人也是开始疯狂地眼神交流起来,便是水溶也开始犹豫不决起来,最终向牛继宗、柳芳等人使了个眼神后,便沉下心来。
太上皇一脉的大臣们则是面露惊色,彼此对视间传递着反对的意味,当今圣上手中的权利已经足以和太上皇互相抗衡了。
一旦这新军再练成,那己方在朝堂的话语权必将受到极大的削弱,甚至...
内阁大学士吴景晾年率先回过神来,轻咳一声,出列奏道:
“陛下,神武侯所言虽有几分道理,但仓促练兵,实在不妥。如今国库虽然充裕,然民生未稳,再加之边关鞑靼与蒙古二部虎视眈眈,贸然抽调人力物力去练兵,恐会引发变故,动摇国本啊,还望陛下三思!”
此言一出,身后立刻有几位同属太上皇一脉的文官大臣纷纷附和,一时间,反对之声又在朝堂上响起。
内阁首辅张荣闻言亦是缓缓站出,神色凝重地奏道:“陛下,吴大学士所言极是。我大庆虽国力强盛,但四方局势未稳,尤其是北境鞑靼与蒙古,近年来蠢蠢欲动,不可不防。
再者,练兵之事非同小可,需耗费大量钱粮,更需精心筹备,以确保兵强马壮,而非仓促行事。若因急于应对后金之挑衅而忽略了大局,恐得不偿失。
臣以为,当务之急,应先稳固内政,发展民生,同时加强边防,待时机成熟,再行练兵之事,方为上策。
至于后金之使,我大庆可严词拒绝其无理要求,彰显我大国威严,同时派遣使者前往沈阳,探其虚实,再做定夺。”
第146章 争议2
内阁次辅李青松见张荣言罢,毫不迟疑,随即挺身而出,跨前一步,打断了朝堂上的争论,拱手向庆武帝奏道:
“陛下,诸位同僚,如今后金之势,绝非鞑靼与蒙古二部可比。
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偌大的辽东,就剩广宁一隅之地尚在我大庆之手,若非神武侯用兵如神,化解危机,恐怕辽东早已尽失,落入后金铁蹄之下。
试问,若此时我们还瞻前顾后,不积极练兵备战,一旦后金大军长驱直入,我朝锦绣河山将毁于一旦,那时国本又从何谈起?民生又如何安稳?
再者,后金改国号为‘清’,此非小事,乃其意图问鼎中原,与大庆争锋之信号。我们若再以常规思维应对,恐怕会贻误战机,悔之晚矣。
臣以为,练兵之事刻不容缓,需即刻着手进行。”
李青松一番言辞,掷地有声,朝堂之上,不少人纷纷点头,面露赞同之色。
即便是太上皇一脉的大臣,也不得不承认其言之有理,毕竟他们都是太上皇时期过来的,自然明白后金的危害,但是...
认同归认同,但绝对不能赞同!
“李大人所言虽有道理,后金之患我们亦深知。然而,仓促练兵,诸多隐患不可不察。”
一道声音自贾玌身旁响起,贾玌眉头一皱,身躯不动,微微侧头望向说话之人,五军都督府右都督常翰飞!
贾玌眉头舒缓,嗤笑一下,走了一个王子腾又来一个常翰飞!
常翰飞微微一顿,目光扫了贾玌一眼,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后继续说道:
“如今我朝军制已然成型多年,骤然练新军,新旧军制如何协调?
新军所需将领从何而来?
难道要从现有军队中抽调精锐?
由谁来练兵?
这练兵之人又是否有真才实学?
倘若所选非人,不仅白白耗费钱粮,还可能将新军练成一群乌合之众。切不可因一时冲动,贸然行事啊,陛下!”
连续五问抛出,朝堂上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问题很明显,建立新军也不是不行,但太上皇一脉的人也要在其中分一杯羹。
就在这时,一直静静聆听的神武侯突然轻笑一声,打破了这份沉默...
贾玌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冷笑一声,迈着从容的步伐向前常翰飞踏出几步,这才慢悠悠地开口:
“常都督,您这番担忧,着实有些杞人忧天了。”
贾玌微微仰头,扫视一圈朝堂,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我朝陛下圣明,洞察乾坤,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军制协调这般事宜,群臣自当全力以赴,齐心协力找出妥善之法。怎会如您所言,毫无头绪?”
“再说新军将领选拔,我朝人才济济,英雄辈出,只需设立公正严明的考核机制,广纳贤才,有才者居之,何愁无可用之人?”
贾玌微微眯眼,神色傲然,直直看向常翰飞。
“至于常都督最为忧心的练兵人选,哼,臣不才,愿毛遂自荐。
臣自幼熟读兵书,深谙兵法谋略,又历经沙场磨砺,积累了诸多实战经验。若能担此重任,必定殚精竭虑,不负陛下所托,练出一支纪律严明、能征善战之师。”
常翰飞面色一沉,冷冷地盯着贾玌,毫不客气地反驳道:“贾侯爷,莫要空口白话。你虽口口声声说能担此大任,可你年纪尚未及冠,纵是熟读兵书,又能有多少实际阅历?”
说完,常翰飞眼神中满是质疑:“练兵非儿戏,这不仅需要精通兵法,更要熟知人性、懂得驭下之道。你这般年轻,骤然担此重任,如何能服众?又如何确保能将新军训练成真正的劲旅?”
常翰飞此言一出,太上皇一脉的大臣们纷纷点头附和,朝堂上响起一阵低声议论。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陈守年突然大笑出声,笑声爽朗,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只见陈守年大踏步向前,站定后直视常翰飞,言辞犀利地说道:
“常都督,您这话可就不对了!贾侯爷年纪轻轻又如何?论功绩,他可是提着努尔哈赤的首级,带着十几万后金军的伤亡归来的!这般赫赫战功,满朝文武几人能及?”
陈守年环顾四周,目光坚定:“若这样的人才都不合适练兵,那敢问在场诸位,谁还有资格?难道仅凭资历年岁,就能在战场上击退强敌,保我大庆江山吗?”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让原本附和常翰飞的大臣们一时语塞。想当初努尔哈赤起兵攻打辽东之事,他们可都是努尔哈赤的手下败将,而且还是以多败少!
回想起往昔惨败于努尔哈赤之手的耻辱经历,那些太上皇一脉的武官们脸色涨红,心中虽有不甘,却也无言以对。
正当几位太上皇一脉的大臣欲要强行开口反驳之时,忽听殿外传来一声悠长而洪亮的呼喊:“太上皇驾到——”
这一声呼喊,宛如一记重锤狠狠敲响在本就汹涌的朝堂湖面,激起千层浪。
太上皇一脉的齐齐松了口气,下意识地整了整衣冠,然后齐刷刷地转身,朝着殿门方向恭敬而立。
新皇一脉的心中皆是一沉,纷纷望向龙椅上的庆武帝那波澜不惊的龙颜,便是一同整理衣冠,迎接太上皇!
只见太上皇在一众内侍的簇拥下,龙行虎步地迈进大殿。他神色威严,目光如电,扫视着在场的群臣。
众大臣纷纷行礼,齐声高呼:“参见太上皇!”
庆武帝面色如常也站起身,微微躬身行礼,表示尊敬:“父皇,您怎么来了?”
太上皇冷哼一声望着自己这孝顺得随时盼着他死的儿子说道:“孤若不来,这朝堂怕是要被你们吵翻了天!”
接着望着一众还在行礼的文武百官说道:
“都起来吧。”
太上皇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群臣起身,各自归位,但气氛依旧凝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太上皇身上,等待着他的下文。
第147章 朝堂立誓
太上皇的目光在朝堂上缓缓扫过,最终定格在贾玌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后,毫无感情的缓缓开口道:
“你便是那神武侯贾玌?孤还是第一次如此近的见到你。”
贾玌闻言,面不改色,他从容地向前踏出一步,躬身行礼,声音清晰而坚定:
“微臣贾玌,参见太上皇。能得太上皇一见,实乃微臣之荣幸。”
太上皇微微眯起眼眸,似陷入回忆,片刻后说道:“孤还记得,上次见到你,还是在庆武帝携努尔哈赤头颅于太庙祭祖之时。
当时你立于陛下身后,身姿英挺,只是距离甚远,未能仔细端详。如今看来,果然是一表人才。”
贾玌谦逊地回应:“太上皇谬赞了。微臣不过是尽了自己身为武将的本分,一切荣耀皆归于陛下与我大庆的将士们。”
太上皇不再理会,目光再次扫过朝堂,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意:“今日朝堂之上,关于练兵之事争论不休。”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练兵之事,关乎国家安危,需谨慎行事。但孤也赞同,不能因循守旧,需有所创新。李青松所言有理,后金之野心,已非昔日鞑靼、蒙古可比,我大庆需有应对之策。”
常翰飞见状,急忙上前一步,欲要开口,却被太上皇轻轻抬手打断。
太上皇的目光锐利地看向他:“常都督,孤知你心系国家,但莫要因一时之念,而失了大局。
太上皇的目光再次回到贾玌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味不明:“贾玌,你既有心为国效力,孤便给你一个机会。”
庆武帝眉头一皱,看向太上皇,心中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但又不明白太上皇要如何,索性便走一步算一步,并不出言打断。
便是贾玌与殿中文武百官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太上皇这突如其来的决定究竟是何用意。
贾玌心下疑惑,却也只能恭敬谢恩:“多谢太上皇信任,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
太上皇冷哼一声,脸色阴沉下来,目光紧紧盯着贾玌:“哼!左一句陛下,右一句陛下的,你倒是很坚定啊!不过...”
朝堂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众大臣纷纷屏住呼吸,等待着太上皇的下文。
“孤今早听闻,言你昨晚私下与庆武帝会面,更是许下了所谓的‘五年复辽’的豪言壮语,好大的口气!”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议论纷纷。一道道目光或是惊讶、或是疑惑、或是幸灾乐祸地投向贾玌。
庆武帝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狠意,但很快又恢复镇定。太上皇能在知道他身旁发生的事儿,他亦能如此,不过看谁最终的手段硬罢了!
“父皇,贾玌此举虽略显孟浪,但究其本心,实是出于对我大庆的一片赤诚。他不过是年轻气盛,一心想要为国家分忧解难,在儿臣面前为表报国之心,才许下这‘五年复辽’的承诺。”
庆武帝微微皱眉,露出一副无奈之色,提高音量继续说道:
“儿臣当时也深知此诺艰巨,可看到贾玌那满腔热血,实在不忍苛责。毕竟当下后金肆虐,加上辽东丢失十数年之久,我大庆正需要这般有冲劲、有决心的臣子。”
太上皇并不理会庆武帝所说,面色阴沉如水,冷冷道:“哼,莫要再为他辩解。既然贾玌许下此等豪言壮语,那就必须履行承诺,否则便是欺君之罪,国法难容!”
太上皇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贾玌,仿佛要将他看穿:
“还有,你跟皇帝打算再练两营新军是吧?好,孤同意。但孤把话放在这儿,这两营新军若练不好,或是在五年之内不能实现复辽的承诺,贾玌你待如何?!”
太上皇话音刚落,朝堂上的大臣们纷纷噤声,整个朝堂鸦雀无声,皆是伸长脖子瞪大眼睛不眨一下的望向贾玌那高大的背影!
“父皇...”
庆武帝欲要开口维护,然而,太上皇根本不容他把话说完,猛地一甩衣袖,大声呵斥道:
“皇帝,此事已定,休要多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突然,一道清朗而嘹亮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臣遵旨!”
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掷地有声。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发声之人——贾玌。
“皇天在上,后土为证,臣以列祖列宗之灵起誓,必在五年之内,光复辽东!若五年期满,辽东未复,臣愿奉天承仁,自刎归天...”
一众大臣心中猛地一凛,以祖宗起誓,这可是何等沉重的誓言,一旦违背...
“并且,臣将立下碑铭,刻下此辱,使后世皆知臣之无能,遗臭万年亦在所不惜!”
贾玌面对太上皇的目光,不闪不避,昂首挺胸而立,仿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这等行径,极为不敬,然此刻却无人追究此时,即便是太上皇!
望着殿下身着穿大红蟒袍的贾玌,那浑身散发凌冽无畏的豪迈气势,太上皇与庆武帝瞬间有些失神!
哈啊?!
一众大臣胆战心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居然......
死或许并不可怕,可要是死后还背负着千古骂名,那才是比死还难受的事情。
对于在座诸位而言,他们可以死,甚至死得一文不值轻于鸿毛,但绝对不许落得个遗臭万年的下场。
此时,大殿之中一片死寂,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贾玌这决绝的誓言震得呆立当场,心中五味杂陈。
便是御史文官也是一脸钦佩的望向贾玌,此等之举,不亚于破釜沉舟也!
太上皇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似乎对贾玌的反应既在意料之中,又带着几分意外。
缓缓点头,声音低沉而有力:“好,有胆识!孤就看你如何在五年内兑现承诺。记住,孤要的不是空谈,否则...哈哈哈!”
话未说完,太上皇不顾礼节大笑离去!
庆武帝望着太上皇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回想起昨夜贾玌在自己面前立下“五年复辽”誓言时那忠贞不渝的神情,又想起黄兴所言日月可鉴的忠心。
即使是他这位心狠冷漠的皇帝,也不禁眼眶微微泛红,深深动容。
第148章 京城热议
“众卿听旨!”
庆武帝不再犹豫,他神色庄重地扫视朝堂,大声下令:
“传朕旨意,即日起,朝廷各部门需全力配合神武侯贾玌的练兵事宜,不得有误。凡有阻碍者,严惩不贷!”
大臣们纷纷跪地领命,齐声高呼:“陛下圣明!”
庆武帝闻言,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必须展现出作为一国之君的决断与魄力。
“贾玌,朕念你一心为国,特将此前收回的尚方宝剑再次赐予你。此剑代表皇权特许,赋予你先斩后奏之权。
往后朝堂内外,若有不法之徒妄图干扰新军训练、破坏复辽大计,你可持此剑自行处置,无需奏报。”
说着,太监恭敬地捧上尚方宝剑,庆武帝亲手接过,走下台阶递给贾玌。
贾玌单膝跪地,双手接过宝剑,激动道:“陛下如此信任微臣,微臣定不辱使命!”
“不仅如此,朕特许你持剑上朝,以示殊荣。望你能早日实现复辽之愿,为我大庆国立下不世之功。”
庆武帝郑重地说道。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再次掀起一阵波澜。尚方宝剑,而且持剑上朝,更是大庆前所未有的殊荣。
贾玌抬头望向庆武帝,感动不已,叩首谢恩:“陛下隆恩,微臣粉身碎骨难报万一。”
...
退朝之后,贾玌手持尚方宝剑走出朝堂,众多大臣纷纷围拢过来,或真心祝贺,或假意寒暄,贾玌一一客气回应!
陈守年与杨显二人神色复杂的看着贾玌,杨显更是紧紧握着贾玌的手,满是感慨的说道:
“贤侄,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啊!那日与敬大哥相见,真真好奇是何等的后辈能让本是死心的敬大哥重拾往日风采...若有难处,请尽数相告,杨某必当全力以赴!”
陈守年亦是拱手郑重说道:“贾侯爷,我亦如此!”
贾玌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此等行径不弱于雪中送炭,看着他们真诚说道:
“多谢二位鼎力相助,贾玌定当铭记在心。若真有需二位援手之时,定不矫情。”
...
夏守忠与黄兴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夏守忠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陛下,此次太上皇竟出乎意料地同意了练兵复辽之事,老奴实在有些疑惑,不知陛下能否为老奴解惑一二?”
庆武帝微微叹了口气,目光望向远处,缓缓说道:“辽东乃是在父皇手上丢失的,这些年来,父皇心中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若真有一日他去面见了列祖列宗,却未能收复辽东,又有何颜面?所以,他内心深处其实是渴望能够收复失地的,这是其一。”
黄兴微微点头,若有所思:“陛下所言极是,太上皇一生雄图霸业,辽东之失的确是他心中的一块心病。可这逼迫贾玌立下五年之约,又是为何?”
庆武帝冷笑一声:“这其二嘛,逼迫贾玌立下五年之约,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对他而言都有益处。若是贾玌真的在五年内成功收复辽东,这其中自然也有太上皇支持的一份功劳,他在史册上也能留下光辉的一笔。”
夏守忠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若是贾玌未能在五年内完成承诺呢?”
“哼,若贾玌失败,那便更好办了。”庆武帝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太上皇便有充足的理由收回军权,重新掌控局势。五年时间,不过弹指之间,父皇这一招,可谓是进退自如啊。”
五年之后,那时的太上皇也不过五十五而已,须知高祖五十有四方才称帝,努尔哈赤六十有几还在征战...
庆武帝沉思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笑意,对黄兴吩咐道:“黄兴,你即刻派人将今日朝堂之上的一切,传播出去,此刻的神武侯,需要这些!”
黄兴微微一怔,心领神会,明白了庆武帝的意图,连忙躬身领命。
...
京城之中,百姓的生活节奏虽快,但对于国家大事,尤其是朝堂之事,总是抱有无尽的好奇与关注。
不出一会功夫,京城大街小巷都传遍了今日朝中上发生的事。街头巷尾,百姓们聚在一起,谈论起今日朝堂发生的事儿。
在热闹非凡的悦来酒楼里,正值饭点,一群人围坐在角落,正激烈地讨论着。
一位头戴毡帽的中年人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感慨道:
“你们说,这神武侯贾玌胆子可真大,竟敢立下五年复辽的誓言,还以祖宗之名起誓,这要是做不到,可就万劫不复了。”
“听说了吗?神武侯今早在朝堂上立誓,说要五年复辽!”
“可不止是今早啊,我听我二叔家的...舅老爷说,神武侯昨夜便在御书房当面向陛下立誓了...”
“这贾侯爷可真是好气魄,敢以祖宗之名起誓,此等决心,令人钦佩!若是不成更是刻碑遗臭万年、遗臭万年呐!”
旁边一位儒雅的文人轻捋胡须,赞叹不已。
“哎呀,贾侯爷真是了不得啊!五年复辽,这等豪言壮语,真是让人热血沸腾!”
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汉子大声说道。
“唉,五年复辽,谈何容易!这可不是说说而已,其中万般艰难...”
一个老者摇头叹息。
“哎!老人家,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一身形虎背蜂腰、螳螂腿的汉子十分不满的说道。
“你看看这众多文武百官,这十来年的时间,可有人敢主动请缨收复辽东的吗?唯有神武侯敢如此!更何况神武侯可是靠着打败后金才封的侯,怎么就不行了!”
众人正说着,只听台上的说书先生“啪”地一拍醒木,大声说道:“各位看官,今日咱们就来讲讲朝堂上神武侯立誓复辽的精彩故事。”
台下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目光齐聚台上。说书先生绘声绘色地讲道:“话说今日朝堂之上...”
...
一进荣禧堂,贾政神色匆匆,脚步急切。贾母、王夫人、三春等一众人都在堂中,见贾政这般模样,皆是一惊。
贾母率先开口,疑惑地问道:“政儿,何事这般慌张?可是出了什么事?”
众人看着气喘吁吁的贾政,都是纠心起来,何时见过贾政这般失态,莫不真是有什么不好的事?
贾政赶忙整了整衣衫,喘了口气,神色难看的说道:“母亲,大事不好了...”
第149章 贾敬回府
贾政神色凝重,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位家人,最终落在贾母身上,沉声道:
“母亲,是关于玌哥儿的消息。
今日朝上,玌哥儿向陛下立下了五年复辽的誓言,并且以祖宗之名起誓,若五年期满未能光复辽东,便自刎以谢天下,还要立下碑铭,刻下此辱,让后世知道他无能……”
堂内一片寂静,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贾母手中的茶杯猛地一颤,茶水溅出,她脸色煞白,颤声道:“玌儿他……他怎敢如此?这不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吗?还...还拿祖宗起誓,这若是...”
贾赦皱着眉头,一脸没回过神来,即便他不在理事,但基本的了解还是明白的。
“五年复辽,简直异想天开啊!就算是玌哥儿有通天的本事儿,这也不是短短五年能完成的。若失败,必然成为众矢之的!”
一旁的薛姨妈以及薛宝钗被这等消息呼得一愣一愣的,她们哪见过这等世面!
王熙凤定了定神,开口说道:“老太太,依我看,这事儿还没到绝望的地步。玌哥儿能立下这等誓言,想必是有几分把握...”
母摆了摆手,打断了王熙凤的话,焦急的开口问道:“先莫要议论,政儿,你且说说,这孩子为何会做出如此决定?”
贾政沉吟片刻,望着众人都是焦急的表情开口说道:“据我所知,玌哥儿此次立誓,是受了太上皇的影响。
太上皇心中一直对辽东之事耿耿于怀,玌哥儿此前曾向陛下许诺组建新军日后光复辽东,太上皇便顺势逼迫他立下这五年之约。
或许是玌哥儿一心为国,又或许是骑虎难下,这才做出如此决绝之举。”
堂内的气氛愈发沉重,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担忧和不安。
贾母神色难看的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庭院,良久才开口:“这孩子,自幼便有此志向。只是,复辽之路...”
三春姐妹也是面面相觑,心中为贾玌捏了一把汗。探春眉头紧锁,低声说道:“二哥他向来有主意,可这次的誓言,也太过沉重了。”
贾政继续说道:“唯一的好消息便是,陛下要求文武百官全力支持玌哥儿练兵,还赐予了玌哥儿尚方宝剑,特许他持剑上朝,并赋予他在组建新军练兵时的一切阻碍有先斩后奏之权。
这在大庆,可是前所未有的殊荣啊!”
贾母听后,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贾玌的担忧,又有几分骄傲和欣慰:“玌哥儿能有今日,也是他自己争气。只是这誓言...五年时间也太短了,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李纨轻轻叹了口气:“不管怎样,玌哥儿此举也是为了国家大义。
林黛玉微微皱眉,眼中满是忧虑:“如此宏大之事,其中艰辛难以想象。只盼玌二哥一切顺利才好。”
贾母转过身,眼中带着坚定:“政儿,你且去准备,家中能帮得上忙的,都得动起来。
玌哥儿如今乃是我贾家族长,一言一行都代表我贾家,既已立下此誓,我们便全力支持他。”
王夫人停下手中捻珠的动作,皱起眉头,眼珠子转了几下,缓缓开口说道:“这事儿虽说玌哥儿是为了国家大义,可万一有个差池,咱们贾府也得跟着遭殃。老太太如此决定,是不是会有些冒险了?”
贾母斜睨了王夫人一眼,语气略带不满:“玌哥儿一心为国,身为贾家族人,自当全力支持。此时若只顾自家得失,还算什么名门望族?”
王夫人被贾母说得低下头,赶忙应道:“老太太教训的是!”
贾母微微点头,神色缓和了一些:“咱们贾家能有今日,靠的就是家族子弟的团结一心和对家国大义的担当。如今玌哥儿面临如此重任,正是家族需要齐心协力的时候。”
这时,一直静静聆听的薛姨妈也站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关切:“老太太,虽说我薛家如今不比从前,但在财力上多少还能帮衬一些。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贾母感激地看了薛姨妈一眼:“姨太太有心了。若真有需要,我自然不会跟你客气。咱们两大家向来亲厚,如今更应守望相助。”
...
太阳缓缓落下,天边的晚霞如同燃烧的火海,映照着神武侯府的每一个角落。自军营归来的贾玌来到大厅便瞧见贾梁氏与一人齐坐。
贾梁氏倒是神情不佳,眼睛通红,三个丫头亦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看得直叫人心疼。
贾玌看到来人心中诧异,不由笑出声来,快步走上前,向着二人行礼,道:“父亲,您回来了。母亲这是为何伤心?”
贾梁氏目不转睛的看着贾玌,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随即又被忧愁所取代。她轻声说道:“玌儿,你回来了。今天朝堂上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贾玌“哈”的一声笑出,知道母亲所说的必然是自己立下的五年复辽誓言。面露微笑,试图缓解母亲的担忧:
“母亲,您难道还不了解我吗,我既然立下了誓言,便有十足的把握。若是连母亲都不相信孩儿,那才叫可怕呢哈哈!”
贾梁氏摇了摇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玌儿,你这次可是把自身前程都押上了。若五年内不能复辽,你不仅要自刎,还要在史书上留下耻辱。这……”
贾玌走上前,轻轻握住母亲的手,安慰道:“母亲,您知道我从不是一个鲁莽行事的人。这次的决定,我经过了深思熟虑。
太上皇和陛下都支持我,朝中的文武百官也都会全力配合。请您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贾梁氏听了贾玌的话,微微点了点头,可眼中的忧虑仍未消散。
贾敬见贾梁氏心情舒缓了下来,在一旁轻咳一声,向贾玌说道:“玌儿,陪为父在这侯府走走吧,咱们父子两好好聊聊。”
“好。”
贾玌回了贾敬一句后,温柔地从母亲手中抽双手,轻声道:“白芷、瑞雪、晴雯你们三个陪太太好好聊天解闷,别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再这样我可就不开心了啊!”
第150章 林如海入京
父子二人并肩迈出大厅,踏入侯府的庭院。
不多时,天色迅速暗淡下来,月色宛如流水,倾洒在蜿蜒的回廊和繁茂的花木之上,四周寂静异常,唯有两人沉稳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悠悠回响。
待到幽静无人之所,贾玌止住脚步,抬头仰望夜空,沉默须臾后,带着几分玩味开了口:“未曾想到此事竟能将父亲惊动,实在是...受宠若惊?!”
贾玌去辽东时不管,封侯归来时不管,哪怕自扬州归来多次派人相邀也不愿回来,如今倒好,一听到这消息自己就跑回来了。
听出贾玌话里的
贾敬微微一笑,自然听出贾玌话里的玩味以及不满,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什么话呢,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父亲,这等大事怎能不管!”
“哈!”
哟哟哟!你还知道是我父亲...
贾敬的话着实把贾玌逗乐了,笑了一声后也不再开口,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贾敬。
知道贾玌不过是想笑话自己一下的贾敬也不再过多废话,直截了当的开口道:“你当真有把握五年之内收复辽东吗?”
贾玌收起笑容,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目光傲然地看着贾敬:“父亲,说实话,根本用不着五年。”
贾玌想过了,即便后续无法锻造出威力更大的火炮,便打算自己亲力亲为,打造重甲先登营,自己再多套几层甲——先登!
现如今在战场上能够对贾玌有威胁只有大炮、床弩;即便是火铳也无法对他有致命威胁。
哪怕是人海战术,没个几千人以上别妄想杀死穿甲的贾玌,唯有力竭而亡!
两年半...不,两年之内必定兵发辽东!
贾敬点了点头,并不怀疑贾玌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那就好。为父知道你一向谨慎,这次的决定想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只是,这其中组建新军必定艰难险阻,你还是要多加小心,不可大意上皇一脉之人。”
贾敬虽然与贾玌相处不多,但大体是了解自己这个儿子的,有傲气与傲骨,但对人对事又谦逊有佳,行事前多有考量,不做没把握的事儿!
更何况在太上皇逼迫贾玌立誓前,便在前夜向陛下许诺复辽之事这足以证明贾玌的自信。
“没什么好小心的!”
贾玌语气冰冷,面露不屑之色说道:“如今陛下赐我尚方宝剑,太上皇也赞成此事,谁敢不知好歹,我必定会将一切敢于阻碍我组建新军、复辽大业之人砍成两半。”
两位皇帝的支持,再加上尚方宝剑,我看谁敢给我端牛肉面。
贾敬闻言,神色带着几分释然:“好,为父这段时间便留在侯府,虽说我已许久未涉尘世,但人脉和经验多少还是有的。
别的不敢说,至少四王八公一脉我还是能牵制一二,直至你的两营新军建成。你我父子,共担此任,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
贾玌微微一笑,眼中带着一丝自信:“如此,我更有信心了。”
...
第二天中午,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在京城的大街上。街道两旁的店铺已经开始忙碌起来,行人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一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从皇宫内缓缓走出,他的面容略显疲惫,身着一袭藏青色长袍,头戴乌纱帽,身姿挺拔却又透着几分书卷气。
“走,去荣国府!”
林如海吩咐随从备好马车,直奔荣国府而去。
一路上,林如海望着京城的变化,心情有些复杂。没想到昨日朝会居然发生此等大事,他若是早来回来一日也好啊,即便不一定能改变什么,但...
马车在荣国府门前停下,门房见来了辆陌生马车,正要上前询问,林如海的随从赶忙上前表明身份:“这是巡盐御史林如海林大人,前来拜见老祖宗。”
门房一听,顿时满脸堆笑,忙不迭行礼:“原来是林姑爷,快请进,老太太要是知道您来了,指不定多高兴呢!”
林如海在门房引领下,快步走向内院。刚踏入贾母所在的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门房先进去通报:“老太太,林姑爷来了!”
正在屋内和众儿孙说笑的贾母先是一愣,随即惊喜地站起身来:“快,快请进来!”
林如海迈进屋子,瞧见端坐在主位上的贾母,眼眶瞬间泛红,疾步趋近,恭谨行礼:“岳母大人,如海来迟,累您牵挂担忧了。”
贾母忙不迭迎上前去,双手紧握住林如海的胳膊,又惊又喜地嚷道:“我的姑爷哟,你这般前来竟也不吱一声,怎地也不提前捎个信儿来,快,快让我好好瞅瞅。”
林如海含笑着应道:“岳母,此次进京诸般事务纷杂,着实无暇提前告知,还望岳母莫要嗔怪。”
贾母拉着林如海在一旁落了座,仔仔细细端详着他,满心怜意地说道:“瞧瞧你,清瘦了不少,也晒黑了,在外头必定吃了不少苦。”
林如海赶忙说道:“岳母宽心,如海一切安好,公务虽说繁忙,倒也能应对自如。更何况此前贤侄在扬州对我多有襄助,道不得苦!”
众人正言谈间,贾母猛地想起一事,赶忙向身旁的鸳鸯吩咐道:“鸳鸯,快些,去将玉儿叫来,就言她父亲到了。”
鸳鸯笑着应承:“哎,我这便去。” 转身匆匆离去。
花园内...
史湘云手持捕蝶网,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一下子坐到石凳上,大大咧咧地说道:“哎唷,你们可曾发觉,最近宝玉那家伙怎么不见影儿啦?往日里他整日在咱们跟前晃悠,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如今可倒好,好似人间蒸发咯!”
薛宝钗手中翻着一本诗词,听到这话,放下书卷,抬眸关切问道:“当真如此?我近日倒是疏忽,倒是没太留意。往常宝玉最是活泼好动,怎么突然就没了声响?”
迎春放下手中的棋子,慢慢悠悠地开口:“可不是嘛,自打玌大哥哥提出要改革族学,宝玉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每天早早爬起来去族学,一直到晚上才回来,咱们诗社的活动都很少参加了。”
“哦?竟有此事?”薛宝钗微微皱眉,眼中满是关切,“那他在族学里可还适应?这般突然的改变,别累坏了身子。”
林黛玉手持一本诗集,虽然也被话题给吸引了过去,但并未过多言语,心中不免暗道:便是宝玉认真读书又如何;
他向来不喜考取科举,老是暗骂那些热衷于功名之人 为“禄蠹”,即便是父亲也被其视作是受了世俗功名所累。
想到父亲,林黛玉抬头望向远方,眉宇间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忧愁,似乎在思念着什么。
总觉得今日心神不定,仿佛有什么事将要发生。她轻轻叹了口气,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诗集的页面,思绪愈发纷乱。
紫鹃在一旁忙不迭插话道:“听府里小厮们讲,族学如今规矩可严啦,就算是宝玉那般随性的性子,也不得不收敛起来。每天又是读书写字,又是练习骑射的,据说都是为了以后能有一番大作为呢。”
薛宝钗听闻,眼眸微微闪动,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眼神中透着一丝别样的温柔与期许:“如此看来,倒不失为一个好的转变。
宝玉若真能借此机会收收心性,努力上进,将来有所成就,倒也不负大家的期望。
只是,咱们的诗社可不能因为他这一时忙碌就搁置了,改日寻个时机,定要好好聚聚。”
探春拍手赞同:“对对对,诗社怎能荒废?等宝玉从族学回来,咱们定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让他知道,除了学问,咱们兄弟姐妹间的情谊也是不能少的。”
正说着,鸳鸯匆匆走来,脸上洋溢着喜悦:“林姑娘,老太太请您快去前厅,说是林大人到了。”
林黛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站起身来,说道:“是父亲来了吗?那咱们得快些过去。”
林黛玉听闻此言,整个人瞬间僵住,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凝固。紧接着,她的双眼陡然睁大,眸中绽放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
手中的诗集不自觉地滑落至石桌上,也顾不上拾起,只是急切地望向鸳鸯,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当真是父亲来了?”
鸳鸯笑着点头:“是呢,林姑娘,老太太特地让我来请您,林大人已经到了荣禧堂了。”
站在一旁的雪雁,原本安静地候着,此刻也是满脸惊喜,眼睛瞪得溜圆,忍不住脱口而出:“哎呀,真真是老爷来了!这下姑娘可盼到啦!”
“那……那我得赶紧过去。”林黛玉语无伦次地喃喃着,双脚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已经朝着前厅的方向迈去。
雪雁与紫鹃急忙跟上,嘴里念叨着:“姑娘慢些,仔细脚下。”
迈出几步后,她又猛地回头,眼神慌乱却又强装镇定地对姐妹们说道:“各位姐妹,恕我先行一步,改日再与你们相聚。”
身旁的姐妹们也为她感到高兴,纷纷说道:“快去吧,林妹妹。”
穿过花园,绕过曲折的回廊,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急促而坚定。
林黛玉的脑海中浮现出父亲的身影,那个总是带着几分书卷气,却又威严不失慈爱的中年男子。她仿佛已经看到了他眼中的笑意,听到了他温暖的话语。
终于,她们来到了荣禧堂的门口。林黛玉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然后轻轻地走进去。
屋内,林如海正端坐在椅上,与贾母交谈着。他的面容虽略显疲惫,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喜悦。当他的目光与林黛玉相遇时,两人都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牵引,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
“玉儿。” 林如海轻声呼唤着,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
林黛玉快步上前,跪倒在父亲面前,泪水夺眶而出:“父亲,女儿好想您。”
林如海赶忙起身,微微弯腰,双手轻轻扶起女儿,声音颤抖且满是疼惜:“快起来,玉儿,让为父好好看看你。”
林黛玉缓缓起身,抬起泪汪汪的双眼,细细端详着父亲。只见林如海两鬓添了些许白发,面容比记忆中清瘦了不少,可眼神中的慈爱却分毫未减。
“瞧你,都长这么大了。”林如海伸出手,轻轻捋了捋女儿额前散落的发丝,眼中满是感慨。
林黛玉微微低头,嗫嚅着:“父亲,您在外奔波,可要保重身体。女儿在贾府,一切都好,只是时常挂念您。”
雪雁抹了把眼泪,在一旁附和道:“老爷,您可得照顾好自己,姑娘在贾府虽是事事都好,可心里头总惦记着您呢。”
林如海这才将目光投向雪雁,眼中带着温和与感激,微微颔首道:“雪雁,这些日子多亏你在姑娘身边悉心照料,想来是辛苦了。”
雪雁一听,眼眶更红了,连忙低头行礼:“老爷言重了,能伺候姑娘是雪雁的福气,也是奴婢分内之事,谈不上辛苦。只要姑娘安好,奴婢便心满意足了。”
贾母在一旁看着这父女重逢的场景,眼眶也微微泛红,笑着说道:“好了好了,你们父女俩好不容易见面,有什么话慢慢说。
如海啊,你这一路赶来,辛苦了,你们父女俩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定是有许多体己话要说。
黛玉,你先带你父亲去你书房或是偏厅坐坐,让你们好好叙叙旧。我这儿让人备下些点心和热茶,你们边聊边吃,也免得饿着。”
林黛玉微微福身,轻声应道:“是,外祖母。”
而后转头看向林如海,眼中满是依赖与欣喜::“父亲,女儿带您去我平日里常去的书房吧,那里安静,没有旁人的打扰,我们可以在那里静静地说话。”
林如海微微颔首,对着贾母说道:“岳母,那如海就先行告退。”
贾母笑着点头:“快去吧,好好聊聊。”
第151章 相聚
林黛玉领着林如海穿过荣禧堂,步入她平日里常去的书房。
书房内布置得简洁雅致,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窗边的案几上摆放着一盆兰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整个房间充满了宁静与雅致的气息。
待林如海坐定,她亲自为父亲重新沏了一盏新茶,袅袅茶香在书房内弥漫开来。
林如海轻轻抿了口茶,目光柔和地看向林黛玉,满是关切地问道:“玉儿,你在这贾府生活得究竟如何?这些日子过得可还顺心?”
林黛玉轻轻点头,眼中流露出感激之情:“父亲放心,外祖母和姐妹们待我极好,府中的姐妹们也都很友善,我生活得很好。就是这些日子里嘛...”
林黛玉轻叹一声,思索一番后说道:
“倒是最近府里都在谈论着玌二哥在朝堂上立下五年收复辽东的誓言,众人为此事忧心不已。毕竟这誓言若是完不成,便是要丢掉性命的,大家都为此十分可恼。”
林如海放下茶杯,微微眯眼,沉吟片刻:“这贤侄的事,朝堂上下确实极为关注。他此举勇气可嘉,但其中艰难险阻也不少。”
即便是他也因此职位有所变动,本应担任吏部尚书的他也因此让陛下改变主意,反而做起兵部侍郎的位子。
要知晓林如海此前也担任过兰台寺大夫,不过是因为受陛下器重才前去扬州做起巡盐御史,完全有资格坐上尚书之位。
想到这,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林黛玉,问道:“玉儿,你与这贤侄也算相识,在你看来,此人如何?”
面对林如海的询问林黛玉并未多想微微歪头,思索片刻后缓缓说道:
“其实女儿与玌二哥接触并不多,只觉他行事果敢,为人豪爽,与旁人多有不同。那日在府中见他,言语之间透着一股豪情壮志。”
林如海微微点头,眼中露出一丝赞赏:“你看得倒也透彻。我与贤侄相处一月有余,的确非池中之物。”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玉儿,那贤侄待你...与众多家中众多姐妹如何啊?”
或许是出于对父亲放下防范,亦或者是因为见到父亲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林黛玉只是微微皱眉,回忆与贾玌的每一次交集,然后轻声说道:
“玌二哥对我,倒是礼遇有加,并无半分轻慢。回来后还多为我等姐妹们考虑,还说若是我等受了委屈就找他,他来为我们出气。
只是,女儿总觉得他心中似有千斤重担,似乎总是在为家国大事操劳,与我们这些闺阁女子,总有些距离。”
林如海忍俊不禁,微微一笑,看着眼前自家糊涂的女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男儿志在四方,贤侄身为武将,自然要以国家为重。但即便如此,他对你的尊重与礼遇,也足见他是个有教养、懂分寸之人。”
林如海十分满意,为家国大事操劳好啊,大丈夫无外如此!总不能一事无成、碌碌无为,整日待在府中与胭脂堆里厮混吧!
林如海心中稍感宽慰,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我听你此前信中所言,你与宝玉现在住得颇近?”
林黛玉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父亲的担忧,轻声解释道:
“父亲有所不知,因着外祖母对我疼爱至极,念我初来乍到,又怜惜我孤身一人,便特意安排我住在此处,方便彼此照应。
况且府中宅院布局如此,诸多姐妹也都住在相近之处,平日里相互走动,一同吟诗作画,倒也自在。
宝玉的住处与我这里确实相隔不远,但平日里我们都有各自的规矩,并不会随意打扰。”
林如海听后,神色稍缓,但眉头仍未舒展,心中不免对贾母的安排有些不悦,不忘叮嘱道:
“玉儿,你尚未出阁,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莫要与男子过于亲近,免得惹人非议。”
林黛玉乖巧地点头应道:“女儿知晓,定不会让父亲忧心。”
林如海听了林黛玉的回应,微微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宠溺:“唉,我这女儿,总归是长大了,但愿你真能事事留意。”
说罢,他微微停顿,神色转为温和,眼中满是慈爱地看着林黛玉:
“玉儿,此次进京,除了在京城述职外,还有一事。如今林府已经打扫干净,一应事宜也都安排妥当,为父想着,要接你回林府住。”
林黛玉听闻此言,眼中瞬间绽放出惊喜的光芒,激动地问道:“父亲,您说的可是真的?您当真能留在京城了?”
林如海微笑着点头:“自然是真的,为父何时骗过你。”
林黛玉脸上洋溢着喜悦,迫不及待地又问:“父亲此后就不会离开京城是吗?往后女儿便能日日陪伴在父亲身旁了。”
林如海望着女儿那期待的眼神,心中一阵柔软,先是不自觉地点点头,可转瞬又轻轻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复杂地说道:
“说不准,朝堂之事变幻莫测,为父虽有心留在京城陪伴你,但圣上旨意难测。不过......也许就是这样了,往后能有更多时间守着你。”
林黛玉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乖巧地说道:“只要能回林府,能多些时日与父亲相聚,女儿便知足了。”
林如海抬手轻轻摸了摸林黛玉的头:“好孩子,这些年让你独自一人寄人篱下,为父心中有愧。如今能将你接回,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
林黛玉眼眶微红,轻声说道:“父亲切莫如此说,女儿在贾府也备受疼爱。只是能与父亲朝夕相伴,自是再好不过。”
林如海微微颔首,说道:“嗯,待我安排好各项事务,便择个吉日接你回去。你也收拾收拾自己的物件,与贾府的姐妹们道个别。”
林黛玉应道:“是,父亲。女儿这几日便着手准备。”
第152章 两国使者入京
次日,早朝时分。奉天殿上,皇帝高坐龙椅,文武百官分列两旁。
随着夏守忠的高呼:
“有事启奏——”
话音刚落,礼部尚书出列,躬身奏道:“陛下,今有蒙古与鞑靼两国使团入京,已在宫外等候召见。”
此言一出,大臣们心中皆是一动。他们早在昨夜就收到了两国使团来到京城的消息,此刻虽表面上保持着镇定,但内心各有想法。
就算是激进派的贾玌也不禁微微皱眉,心中暗自思忖:“终于是来了,陈兵大同与凉州久已,却迟迟没有动静,如今使者前来,总归要露出索图之处!”
庆武帝面色平淡,此刻虽然因再练两营新军,往后的开销颇大,但也不是不能跟两国开战,眼下正值秋季,就算两国想要打也打不了多久,冬季来临必定收兵。
“宣他们进殿。”
不多时,蒙古与鞑靼两国使团鱼贯而入。
为首的蒙古使者身材高大壮硕,古铜色的面庞透着粗犷之气。
身着一件宽松的白色麻质长袍,袍上绣着简约的图案,外搭一件轻薄的丝绸披风,头戴一顶缀着彩色宝石与飘逸羽毛的毡帽。目光炯炯,不怒自威。
在他一侧的鞑靼使者身形看着十分矫健敏捷,犹如猎豹一般。
身着一袭浅蓝色的薄绸长衫,外搭一件皮质的无袖马甲,马甲上绣着部落的独特纹饰,腰间束着一条精致的皮质腰带,别着一把锋利的弯刀,眼神犀利如鹰,让人不敢直视。
四人来到殿前,并未即刻行礼,而是昂首挺胸,环视四周,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审视与傲慢。
监察御史见状,当即上前一步,厉声呵斥道:“大胆蛮夷,见我大庆皇帝陛下竟还不行礼,如此无理,成何体统!”
蒙古使者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并不将呵斥放在眼里,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拱手作揖,略微敷衍地行了个礼,说道:
“陛下勿怪,我等来自草原大漠,礼仪风俗与贵国略有不同。我乃蒙古使者阿米尔,这位是我的副手图尔罕。”
说罢,侧身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副手。
图尔罕微微点头,眼神中却毫无敬畏之色。
鞑靼使者也依样画葫芦,随意行了个礼,自我介绍道:“陛下,我是鞑靼使者阿古思,身旁这位是巴特尔。我们长途跋涉至此,一心只为与大庆商讨要事,还望陛下海涵方才的失礼。”
庆武帝端坐在龙椅之上,神色冷凝,目光如渊,冷冷道:“既为求和而来,却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懂,还谈何诚意?”
阿米尔脸上那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并未完全褪去,只是微微收敛了些,再次拱手道:
“陛下,礼仪之别实乃小节,我等此次身负重任,一心只为两国大事而来。
如今我蒙古诸部,因天灾物资匮乏,百姓生活艰难,故诚心寻求与大庆合作通商,以解燃眉之急。”
阿古思也跟着说道:“陛下,我鞑靼亦是如此困境。草原上疾病肆虐,牲畜大批死亡,民众苦不堪言。若能与大庆开通互市,实乃万民之福。还望陛下能以宽宏之心,考量此事。”
原来如此,此前太上皇位在位期间,便着手切断的了与草原各部的互市,而草原两国又常年处于乱战中,再加上辽东又有后金肆虐,无暇顾忌分化草原一事。
不曾想时到今日居然让得草原两国放下成见,更是相互联姻结盟,威逼大庆开通互市。
就是不知是什么原因居然能让他们如此的相信彼此不会搞背后偷袭那一套吗?!
要知道盟约、结盟与联姻这等事在草原部落看来,那不过就是小孩过家家...
兵部尚书李毅面色凝重,大步出列,手指阿米尔与阿古思,言辞激烈地反驳道:
“哼,两位使者口口声声说天灾所致,寻求合作通商。可你们陈兵大庆边关,虎视眈眈,这难道就是你们所谓诚意的表现?
我大庆边境百姓因你们的军队担惊受怕,日夜难安,无数家庭流离失所,这又作何解释?”
阿米尔正要说些什么,李毅却毫不理会,继续高声说道:
“我大庆向来爱好和平,可也绝不容他人肆意挑衅。若真是有心修好,就该在来之前下令退兵,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地远离我大庆疆土,而不是带着大军压境的威慑,再来谈什么互市合作!”
大臣们听到李毅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语,纷纷将愤怒的目光投向阿米尔和阿古思等人。
武将们更是群情激奋,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纷纷抱拳请战。
“陛下,末将愿率麾下将士,踏平蒙古与鞑靼营帐,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陛下,给末将一支精兵,定叫那两国贼寇有来无回,还我大庆边境安宁!”
文官们虽未像武将这般直接请战,但也纷纷附议,指责之声不绝于耳,整个奉天殿被愤怒的情绪所笼罩。
庆武帝坐在龙椅上,神色依旧冷凝,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并未立刻表态。
然而,在这等指责中,两国的使者却显得异常冷静与平淡。他们是各自国家精心挑选的谈判高手,面对大庆朝臣的怒火与质疑,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与胆怯。
“尊敬的庆武帝,我们之所以大军南下,实属无奈之举。”一位使者站起身来,声音平和而坚定,“这些年草原不景气,牛羊难以养活,百姓生活困苦。为了生存,我们只能南下迁移,寻求大庆的帮助。我们确实面临困境,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愿意放弃和平。”
另一位使者也接着说道:“是的,陛下。我们两国与大庆一直保持着友好的关系,此次行动实属迫不得已。我们愿意以和平的方式解决争端,共同谋求发展。”
面对这剑拔弩张的场面,阿米尔和阿古思却依旧镇定自若。
阿米尔神色从容,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然后缓缓说道:
“陛下、各位大人,还请冷静听我一言。我们两国大军南下,实在是迫于无奈。
这些年来,草原气候恶劣,旱灾、雪灾接连不断,牧草生长艰难,牛羊大量饿死冻死。
我们的百姓缺衣少食,生存都成问题,无奈之下才选择南下迁移,希望能得到大庆的援助。”
阿古思接着说道:“我们深知此举给大庆边境百姓带来了麻烦,对此我们深感愧疚。
但我们从没想过挑起战争,一直都期望能与大庆和平相处。
我们真心希望通过互市,用草原的特产交换大庆的粮食和生活用品,拯救那些挣扎在生死边缘的百姓。
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恳请陛下和各位大人能够体谅。”
第153章 巴日斯
阿古思说完后,阿米尔紧接着又道:“陛下,大庆乃堂堂大国,幅员辽阔、物产丰饶,向来以仁义道德着称于世。
我等听闻,大庆子民皆以善良宽厚为本,陛下更是心怀天下、仁慈爱民。
若陛下能伸出援手,同意互市,这不仅能拯救无数草原百姓的性命,更能彰显大庆的大国风范与陛下的仁德之名,此乃千秋功德之事。
若因一时意气,拒绝我等的诚恳请求,任由两国百姓陷入战乱纷争,生灵涂炭,恐非陛下所愿,亦与大庆向来秉持的仁义之道相悖啊。”
阿古思也赶紧补充:“是啊,陛下。草原与大庆本就山水相连,唇齿相依。
草原的特产丰富,如珍贵的皮毛、药材等,皆可成为两国贸易的基石。而大庆的粮食、布匹、铁器等,正是草原所急需。
若能恢复往昔的友好往来,重新开启互市,不仅能让草原重归生机,大庆也能借此拓展商贸,获取更多的资源,实乃双赢之局。
陛下睿智英明,定能洞察其中利害,以大局为重,放下成见,给予我等一线生机,让两国百姓共享太平盛世之福。”
阿古思与阿米尔的话语落下后,整个大殿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寂,
就在这时,找到机会的蒙古使者副手图尔罕站了出来,语出惊人道:
“陛下,想当年蒙元之时,我们本就是一家。如今虽分属两国,但血脉相连。您若能展现出大庆的大度与仁慈,接纳我们的求和,这可是千秋功德之事。
日后史书之上,必定会大书特书陛下的仁慈之举。”
图尔罕的话语仿佛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波澜,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
贾玌饶有兴趣的望着图尔罕那年轻而又人畜无害的面孔,内心直呼:必有妖人在背后指点啊!
“大胆蛮夷,竟敢提及前朝旧事!” 一位老臣怒喝道。
“哼,此一时彼一时,休要巧言令色!” 又有大臣驳斥道。
庆武帝脸色一沉,目光锐利地扫过了图尔罕一眼,当年庆太祖立国之初也确实承认了蒙元的正统,但也不是你能拿出来说事的!
图尔罕并未被大臣们的怒喝所震慑,反而露出笑容,依旧保持着镇定自若的神态,继续说道:“陛下,所谓‘和为贵,战为殇’。我们蒙古愿意成为大庆最坚实的盟友,共享盛世繁华。”
鞑靼使者阿古思也赶紧附和:“我鞑靼亦是如此啊!”
文臣们听闻此言,当即一阵交头接耳。于他们而言,但凡能借外交之手段解决之事,断不会主张动用武力。
毕竟,最终的功绩可是会记在文臣身上!
文华殿大学士率先站出来,神色严肃地说道:“陛下,若想和谈以及互市,他们两国退兵乃是首要前提。草原各部反复无常,若大军仍压在边境,我大庆百姓始终人心惶惶,何来和谈诚意?”
“没错!” 多位大臣齐声响应, “必须先退兵,否则一切免谈。”
庆武帝微微颔首,目光冷峻地看向两国使者,沉声道:“你们也听到了,我大庆上下一心,若想和谈与互市,退兵是第一步。
朕给你们两国十日时间,将所有兵马尽数撤回你们本国境内。若能做到,再来与朕商议后续事宜。”
阿米尔微微皱眉,看了图尔罕让其退至身后,旋即换上一副极为诚恳的表情,深深躬身说道:
“陛下,实不相瞒,我们两国此前便早有退兵的打算。此刻北方牧场不足,牛羊难以饱腹,我们实在是迫于无奈才挥兵南下。为表诚意,我等特备一份重礼。”
阿古思赶忙接上话:“是啊,陛下。我们两国对此次给陛下带来的麻烦深感愧疚。在来大庆之前,两国可汗便日夜商讨如何修复与大庆的关系,退兵仅是其中一项举措。”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庆武帝和大臣们的神色,见众人依旧保持警惕,便接着道:“陛下,在我们蒙古和鞑靼,勇士备受尊崇,而衡量勇士的重要标志,便是能否战胜强大且危险的存在。”
图尔罕向前一步,神情肃穆地说道:“陛下,在草原深处,有一种名为‘巴日斯’的猛兽,凶猛异常、力大无穷,且狡黠无比。为了捕获它,
我们两国出动了最精锐的猎手,历经几场恶战,付出了近三十几条鲜活的人命,才将其成功生擒。
即便它被关在特制的牢笼之中,那震天的咆哮与凶狠的气势,依旧让靠近之人胆寒不已。”
“巴日斯”即是老虎的意思,以蒙古鞑靼两国的地理位置,以及图尔罕所述其威猛,!想必定是体型庞大的东北虎无疑!若是单以弓箭猎杀老虎,虽有难度,但仍有机会,可若是活抓的话...
阿米尔长叹一声,满脸无奈:“我们本欲将这‘巴日斯’作为稀世礼物敬献给陛下,可又顾虑它野性难除,万一伤及陛下与宫廷众人,那便是我们的大罪。
但若是将其轻易处置,又着实心有不甘,毕竟它象征着草原上顶级的力量。”
阿古思抬起头,眼中满是期待:
“因此,我们两国君主共同商议后决定,若大庆有英雄豪杰能将这‘巴日斯’驯服或者诛杀,那足以表明大庆的实力远在我们之上,令我们由衷折服,我等甘愿向大庆俯首称臣,岁岁纳贡。
如此一来,两国间的嫌隙必将烟消云散,和谈互市自然顺利推进,此后更能世代修好。
若大庆无人能做到此事,还望陛下念在两国百姓的份上,按我们所言开通互市。
草原实在太过缺粮少物,尤其是盐铁,对我们至关重要。只要陛下答应此事,我们愿以等价的草原特产药材、皮毛等物交换,并且保证约束部众,不再侵扰大庆边境。”
俯首称臣,岁岁纳贡!
即便是以庆武帝的沉稳与睿智,在听到“俯首称臣,岁岁纳贡”这样诱人的条件时,也不免心中泛起一阵波澜。
那可是功绩啊!
往后入了太庙,那...
大臣们听闻此言,顿时交头接耳,议论声此起彼伏。
第154章 巴日斯2
“这可是天赐良机啊!若真能让那蒙古和鞑靼称臣纳贡,不费兵卒就能解决边患,实乃大庆之福。”
“哼,想得太简单了!那‘巴日斯’乃是凶猛老虎,哪是那么容易驯服或诛杀的?万一不成,大庆可就陷入被动了。”
“是啊,万一这是两国的奸计,故意用这老虎来刁难我们,我们可就中计了。”
“可要是不试试,这称臣纳贡的机会不就白白错过了?”
“此乃两国阳谋,逼迫我等大庆做选择,更是在赌,拿国运再赌我大庆束手无策!”
“我看呐,这互市之事尤其是盐铁交易关乎国本,绝对不能轻易答应。盐铁关乎国家命脉,商人逐利,若无管控定会大肆走私,若被他国掌控,后果不堪设想。”
“但若是拒绝,万一两国恼羞成怒,再次发兵边境,那又该如何是好?”
“哼!发兵又如何,我等此刻历经广宁大捷士气大盛,如今更是国库充裕,岂是你们这些文臣能明白的!”
庆武帝坐在龙椅之上,听着大臣们的争论,心中也是思绪万,千手指轻轻敲击在龙椅上。
这草原两国 “俯首称臣,岁岁纳贡” 的诱惑实在太大,自大庆建国以来从未有过。若是真能达成此事,那可谓是开了先例,在大庆历任皇帝中,无论后续继位者有多大才能,他亦能凭此名列前茅!
可若贸然答应,最后无法收场,自己必将沦为众人的笑柄,传出去会被嗤笑,在诸国面前失了威风。
一直伺候在庆武帝身旁的太监夏守忠,敏锐地察觉到了庆武帝眼中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心动。夏守忠微微躬身,凑近庆武帝耳边,轻声说道:
“陛下,老奴斗胆进言。陛下可还记得神武侯在辽东单枪匹马斩杀后金八名巴图鲁之事!
神武侯神勇无敌,曾在两年之前,监军便有记载,年仅十三岁便能举起六七百斤重的石碾,保龄侯更是在其后多次称赞神武侯有霸王之勇。
依老奴看,不如先询问神武侯的意见,说不定他有应对之策。”
庆武帝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当即目光转向大殿之中那位身姿挺拔贾玌。
贾玌左手紧紧握住尚方宝剑的剑柄,双目炯炯有神,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迫不及待地望向龙椅上的庆武帝。
庆武帝不动声色地向贾玌使了个眼色,贾玌心领神会,郑重地向庆武帝点点头,示意他可以,有信心应对此事!
即便是最大的成年东北虎的力量也不过两千斤,此刻的他身负三千斤力量,何惧之有,更何况...
贾玌内心有些燥热,不禁微微舔了舔嘴唇,此刻的他很想知道,生命更加强大的山君,是否能为他...
贾玌眼神火热,已经很久没有那种感觉了,那种没经过杀戮便能掠夺生命的——快感!
看到贾玌如此表态,庆武帝顿时放下心来,他挺直了身子,大声说道:
“天策将军、神武侯何在!”
贾玌腰挎长剑,大步向前一步,双手抱拳,声音洪亮道:“微臣在!”
‘神武侯?!’
庆武帝与贾玌的声音将蒙古与鞑靼四人的心神勾去,纷纷转头望向那腰挎宝剑上殿、身着大红蟒袍的高大身影,心中皆是猛地一震,不自觉地将心提起。
“是那于广宁以一万大军大破努尔哈赤率领十六万大军的神武侯贾玌!”
蒙古与鞑靼的使者们相互对视,眼神中尽是凝重之色。
他们忆起在草原上,当各自大汗收到努尔哈赤身亡的消息时,对这位后金领袖的评价 —— 勇猛无畏、诡计多端、绝不容小觑。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人物,却被此刻站在大庆朝堂之上、年方不过十六的神武侯贾玌击败,甚至因此丢了性命,成就了贾玌的辉煌战绩。
“观其背影,身材高大且魁梧有力,加之身着蟒袍,亦能持剑上殿,当真 —— 威武!”
名不虚传!
蒙古与鞑靼的使者们面面相觑,眼中的凝重之色愈发深沉。
庆武帝看着贾玌,目光中满是期许,大声问道:“神武侯,朕问你,那‘巴日斯’凶猛异常,你可有把握对付?莫要为了逞一时之勇,误了大事。”
贾玌神色傲然,向前踏出一步,昂首挺胸道:“陛下放心,微臣既然应下,自然有十足的把握。不过一大虫尔,于微臣眼中,不过是一只稍大些的猎物罢了。”
庆武帝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好!朕相信你。可需准备一二?”
贾玌双手抱拳,朗声道:“陛下,无需准备,此刻便可前往一试。”
庆武帝大手一挥:“准!众爱卿随朕一同前往禁苑,观神武侯降虎。”
禁苑是皇家苑囿,皇宫斗兽场建在其中。
蒙古与鞑靼的使者几人愣了一下,彼此间的眼神中迅速闪过一抹喜悦,嘴角的笑意似乎有些难以压制。
他们再次对视一眼,仿佛是在确认这突如其来的转机。随后,他们步调一致地上前,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与笃定。
“陛下英明,既然神武侯有如此信心,我等自然信服。此事就此定下,我等绝不反悔。只盼神武侯能早日降服那‘巴日斯’,成就一番伟业,也让我等草原之国见识到大庆的神勇。”
蒙古使者阿米尔话音未落,鞑靼使者阿古思也紧随其后,补充道:“不错,我等两国愿以此事为鉴,若神武侯真能驯服‘巴日斯’,不仅岁岁纳贡,更愿与大庆结为盟友。”
哈哈哈!居然真的有人想单挑巴日斯,那可是五六百斤,不算尾巴的体长足有两米长,岂能是单人可能睥睨的。
神武侯,必死无疑!
四人皆是心满意足,能将此人除之,便是为各自的大汗除去一个心头大患。
一旁默默关注的兵部侍郎林如海瞧见使团四人这般模样心中隐隐不安,但此刻又不能多言,只能将心中的担任暂时压在心中。
庆武帝微微颔首,当即下令:“来人,先带使者们前往禁苑斗兽场,朕与诸位爱卿稍后便到。”
一众侍卫领命,蒙古与鞑靼使者们微微欠身行礼,便跟着侍卫离去。
第155章 力举镇国鼎
兵部侍郎林如海快步走到贾玌身旁,神色焦虑,压低声音说道:“贤侄,那两国使者敢夸下海口,带来的老虎必定凶猛绝伦,此次前去与它对决,实在太过凶险。
虽说圣上信任您,可万一......如此贸然答应还是有些不稳妥啊!”
林如海虽未过多言语,但也更加能细细观察、思索此中利害之处,不由得忧心忡忡。
贾玌神色不变,微微点头道:“姑父放心,贾玌既已应下,自会全力以赴。况且此事已经应下,尽人事听天命,小侄我又不是没有把握。”
就在这时,陈守年、杨显等人迈步靠近。
陈守年一脸急切,说道:“侯爷,这两国使者分明是蓄意刁难,您何必以身犯险?这要是有个闪失,可谓是得不偿失啊?”
杨显也在一旁附和,语气中满是担忧:“是啊,贤侄,您乃我大庆栋梁,更背负着陛下收复辽东的信任,怎能轻易涉险?”
毕竟那可是老虎啊,在陈守年与杨显二人看来,若是有个三五位亲兵手拿利器强弓劲弩的,猎杀猛虎不在话下,可这要在斗兽场中单独身一人...
贾玌目光坚定,环顾众人道:“各位,我意已决。当今陛下雄才大略,一心想要安定边疆,让我大庆百姓安居乐业。
若能借此机会让两国称臣纳贡,北面边疆可保数年太平。我贾玌愿为陛下分忧,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众人正说着,庆武帝在一众太监、侍卫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庆武帝身着明黄色龙袍,头戴冕旒,神色凝重。
走到贾玌面前,目光深邃地凝视着贾玌,缓缓说道:
“神武侯,朕知你忠勇无双,但那‘巴日斯’不同于寻常野兽,此次对决生死难料。你当真有把握?朕实在不愿失去你这样的忠良之将啊!”
心情平复下来的庆武帝也有些底气不足,望着贾玌眉头紧锁,神色间流露出一丝疑虑。
贾玌思索片刻,抬眼望向奉天殿外那座镇国大鼎。
这镇国大鼎乃是大庆建国后铸造的象征国威之物,重达两千余斤,平日置于此处,无人能撼动分毫。
贾玌心中一动,转身面向庆武帝,行礼抱拳说道:“陛下,为让陛下彻底安心,亦让众位大臣安心,微臣恳请陛下恩准,容微臣当众举这镇国大鼎。”
贾玌此言一出,在场文武百官皆倒吸一口凉气,脸上满是震撼之色。
有些人若不是碍于不好打断陛下的话,指不定此刻当场跳出来指责贾玌。
此镇国鼎重两千斤,即便是史记记载的“霸王举鼎”也不过千斤重尔,竟敢如此口出狂言!
“陛下,这镇国大鼎象征着我大庆的威严与力量。若微臣能举起它,陛下便能亲眼看到微臣的实力,知晓微臣有足够的能力应对那‘巴日斯’,从而对微臣彻底放心。”
庆武帝内心也是心惊不已,将在场众人的反应收入眼底,目光转向那座巍峨的镇国大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点头应允:
“好!若你真能举起此鼎,朕便彻底安心,也让满朝文武见证你的神力。”
庆武帝微微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期待:“如此也好,朕便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若你真能举起,朕心中的担忧也能减轻几分。”
于是,众人一同朝着奉天殿外走去。
此时,阳光洒在奉天殿外的广场上,巨大的镇国大鼎矗立在中央,散发着古朴而庄重的气息。鼎身铸有祥云朵朵、瑞兽奔腾的图案,寓意着大庆江山永固、国泰民安。
贾玌稳步走向镇国大鼎,周围的大臣们纷纷围拢过来,形成了层层人墙。大臣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神武侯真要举这镇国大鼎?这可绝非易事啊,即便是真能举起,也会被其重压得七窍喷涌,若因气力不支...秦武王可就是典故啊!”
“哼,简直是痴人说梦!这镇国大鼎重达两千斤,哪是说举就能举的?”
“就是,我看他不过是一时逞强,待会儿定要出丑!”
“莫要胡说,神武侯向来英勇,说不定真有此等神力。”
“别吵了,且看他究竟能不能举起来,要是举不起来,可就成了笑话喽。”
贾玌不顾周遭传来的闲言碎语,来到大鼎前,围着鼎转了一圈,仔细观察。他蹲下身子,双手紧紧握住鼎耳,感受着那冰冷而沉重的触感。
紧接着,贾玌深吸一口气,胸膛随之起伏,弯腰蓄力,调动体内力量,双腿用力蹬地,腰部猛然发力,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自他体内迸发而出,伴随着一声浑厚有力大:
“起!”
刹那间,原本纹丝不动的镇国大鼎缓缓离开了地面。
贾玌双臂肌肉鼓起,青筋暴突,面色因用力而略显微红,但他的眼神如常,双手稳稳地将大鼎举过头顶。
“天哪!神武侯竟然真的举起了镇国大鼎!”
“这简直是超乎想象!神武侯真乃神人也!”
“这般神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神武侯当真惊世骇俗!”
“如此壮举,足以载入史册,传为佳话!”
“此乃我大庆之福啊!”
大臣们先是惊愕得瞪大了眼睛,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叹与欢呼。
有的武将激动地跳了起来,没有什么人能比他们清楚能举起这等重物之人是何等存在的可怕!
即便是上皇一脉的武将此刻也对贾玌心服口服,眼中满是敬佩之情。
文臣们则个个呆若木鸡,半晌回不过神来。
林如海原本紧蹙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脸上满是惊喜与欣慰,喃喃道:“贤侄竟有如此神力,难怪如此年纪便能大破后金...”
一旁的夏守忠被这惊为天人的一幕而使得面部表情失控,嘴巴大张,眼睛瞪得滚圆,那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仿佛看到了天神下凡。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当即下跪向庆武帝高呼道:
“恭喜陛下!此乃上天庇佑我大庆之兆!神武侯能举起这两千斤重的大鼎,非人力所能及也,实乃天神下凡,赐福于我大庆!此乃我大庆之幸,陛下之福!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56章 禁苑斗兽
庆武帝站在一旁,将夏守忠的话尽数入耳,眼中满是惊喜与欣慰,脸上也满是笑意,红光满面,仿佛那举鼎之人就是他自己一般,情不自禁地大声赞叹道:
“好!好!好一个神武侯!有你这样的臣子,是我大庆之幸!”
贾玌稳稳地将大鼎放下,面不改色,气不喘地走到庆武帝面前,单膝跪地,说道:“陛下,微臣已证明自身力量,对付那‘巴日斯’,微臣必定全力以赴,万无一失。还请陛下安心。”
庆武帝满脸笑容,亲自扶起贾玌,高兴地说道:
“有你这番表现,朕还有何可担忧的。走,速速前往禁苑斗兽场,朕倒要看看那两国使者见到你降服那猛虎之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庆武帝满心欢喜,目光中满是赞赏与期待,他转头对一旁的夏守忠吩咐道:
“夏守忠,速去准备一顶华丽的轿辇,送神武侯前往禁苑斗兽场。神武侯刚刚力举大鼎,消耗颇大,需得好好休息,以备接下来的比试。”
贾玌见状,正要推辞,庆武帝却摆手制止道:
“贾爱卿,你切勿推辞。你即将为我大庆搏杀猛虎,如此凶险,朕为你准备一顶轿辇又有何妨?你且安心乘坐,养好气力前往禁苑,好让朕与众卿家见到你的英姿。”
贾玌闻言,只好躬身行礼,感激道:“多谢陛下隆恩,微臣遵旨。”
夏守忠连忙应承,快步离去,不一会儿便指挥着下人抬来一顶装饰华丽的轿辇。
于是,贾玌在众人的簇拥下,坐上轿辇,由一众侍卫抬着,浩浩荡荡地前往禁苑斗兽场。
禁苑之中,绿树成荫,鸟语花香,一片宁静祥和。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一阵阵震耳欲聋的虎啸声打破,那声音如同山林之王在宣告自己的领地,惊得林中飞禽走兽四散奔逃,树叶沙沙作响。
蒙古与鞑靼的使者们站在铁笼旁,听着这般震慑人心虎呼啸声,也是一阵忌惮,但过后都是眼神中既有期待又有嘲讽。
望着眼前那个被粗布包裹的铁笼,嘴角挂着不易察觉的微笑,仿佛已经预见到了即将上演的“好戏”。
“哼,大庆的神武侯,难道真以为自己能像西游记里的英雄般降伏巴蛇?真是痴人说梦。”一位蒙古使者低声嘲讽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是啊,区区一人,怎可能与这等猛兽相抗衡?此事若成,我等岂不成了笑话?”另一位鞑靼使者附和道,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
蒙古使者阿米尔冷笑一声,对身旁的鞑靼使者阿古思道:“你看那大庆的神武侯,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敢挑战我们草原上的霸主‘巴日斯’。这简直就是一场闹剧。”
阿古思点头附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是啊,这神武侯虽然有些本事,但终究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今日,我们就让他见识见识它的厉害。”
阿米尔与阿古思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闪过一丝得意之色。阿古思低声说道:
“我们早已在‘巴日斯’的食物中混入了‘烈风丸’,能刺激它的野性,药性发作后,更加凶猛无比,十分残暴!”
阿米尔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赞许之色,“哈哈,真是好主意!这样一来,那神武侯恐怕就真难以全身而退了。今日这场对决,将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场‘表演’。”
远处传来一阵喧嚣,庆武帝的轿辇率先抵达斗兽场,随后是贾玌的轿辇,在轿辇之后,则是浩浩荡荡的文武百官队伍。
轿辇缓缓停下,庆武帝率先走出,目光如炬,扫视全场,威严中带着几分期待。随后,贾玌也在侍卫的搀扶下走出轿辇,他面色平静,眼神中却燃烧着不灭的斗志。
“贾爱卿,你可准备好了?”
庆武帝的声音在空旷的斗兽场中回荡,显得格外洪亮。
贾玌微微欠身,声音坚定:“微臣已准备妥当,请陛下拭目以待。”
庆武帝满意地点点头,大手一挥,示意贾玌下去。
就在此时,一阵更为隆重的仪仗之声传来,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太上皇的銮驾缓缓而来。
那銮驾金碧辉煌,由数匹毛色纯正的骏马牵引。周围侍从林立,个个神情肃穆,手持仪仗器物。銮驾所到之处,众人纷纷行礼,口中高呼:“参见太上皇,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庆武帝见此等场景并不意外,也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走下高台,来到銮驾前,恭敬地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太上皇坐在銮驾之中,微微抬手示意众人起身。而后,在冯保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銮驾,带着众人走到高台之上。
目光环视一圈,最后落在了斗兽场中的贾玌身上,缓缓开口道:
“孤听闻今日之事,更知晓神武侯举鼎之壮举。孤倒要看看,这曾许下五年复辽豪言的神武侯,今日是否能安然应对这老虎。
若是今日就这么死了,孤也不会放过他,定会命人刻下碑铭,遗臭万年!”
庆武帝面无表情的看着太上皇,索性懒得在理会,望向看台,大手一挥,示意比赛开始。
看台下早已蓄势待发的贾玌见此一幕,将目光转向斗兽场中的另外一头的铁笼,即便是有粗布包裹,依然能让众人感受到那股汹涌澎湃的凶悍之气即将破笼而出。
场下,铁笼的门缓缓被场上的侍卫缓缓拉起,一头庞然大物猛地冲出。
身形矫健,体长数丈,毛色黄黑相间,犹如绸缎般光滑却又带着隐隐的光泽。它那宽阔的脊背好似一座小山,肌肉线条在皮毛下若隐若现,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粗壮有力的四肢稳稳地支撑着庞大的身躯,脚掌之下的利爪犹如弯钩,闪烁着寒芒。它高昂着头颅,一双铜铃般的大眼透着凶狠与残忍,血盆大口张开,锋利的獠牙令人胆寒。
仰天长啸,震耳欲聋的吼声仿佛要冲破云霄。
场上众人皆是被震慑的呼吸一窒,瞳孔微缩,望着场下孤零零站着的贾玌,仿佛自身身临其境般内心胆寒不已。
第157章 禁苑斗兽2
“巴日斯!” 蒙古与鞑靼的使者们狂热地高呼着,他们的眼中闪烁着近乎癫狂的光芒;
那是一种混杂着疯狂与期待的神色,仿佛已经预见到贾玌被猛虎残忍撕碎的凄惨画面,内心暗自窃喜不已。
阿古思凝视着那状态几近癫狂的老虎,心中一阵激荡,难以名状的兴奋在心底蔓延。他压低声音,对身旁的阿米尔残忍地低语道:
“瞧瞧它那凶悍无比的模样,真是天助我们,那药物恰在此时发作!哈哈哈哈!”
阿古思的笑声在喉咙中翻滚,犹如夜枭凄厉的嘶鸣,令人胆寒心惊。
庆武帝、太上皇以及众多文武百官已然安坐于观礼台上,神色庄重肃穆,目光紧紧锁定场中正在发生的一切。
虽然知晓贾玌能够举起镇国鼎,然而当面对这头将近三米长、眼神令人胆寒、血盆大口张开的猛虎时,他们的心中仍然缺乏足够的底气。
那猛虎全身的肌肉紧绷,每一次呼吸仿佛都能搅动周围的气流,使人望而生畏。
太上皇未曾亲眼目睹贾玌举鼎的壮举,只是从他人的叙述中得知此事,心中终究缺少那份直观带来的强烈震撼。
此刻看到台下这如此庞大的猛虎,不禁眉头紧蹙,满心忧虑。
不管他与庆武帝之间存在多少权力纷争,那终归是他们父子之间的纠葛。但倘若让草原人明目张胆地看本国的笑话,让大庆蒙羞,这是他无论如何都绝不能容忍的。
就在众人深深沉浸在对老虎的恐惧之时,忽然有人回过神来,一脸惊惶地看向贾玌,手指颤抖着指向他,声音带着颤抖的颤音大声呼喊:
“糟糕了,陛下,神、神武侯他,没有、没有携带兵器!!!”
“啊!”
此声一出,场上瞬间一片哗然。众人急忙将紧盯着老虎的视线移开,转而看向贾玌,刹那间纷纷脸色大变。
庆武帝猛地站起身来,脸上瞬间涌起一股惊慌失措的神情,他瞪大双眼,这是他首次在众人面前如此失态!
怎么可能!贾玌怎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难道......
庆武帝又是猛地一回头,转身朝着仍坐着的太上皇望去,脸色极其难看且充满愤怒,口中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父皇!?”
太上皇被庆武帝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惊得一愣,他皱起眉头站起身来,眼神中带着一丝迷惑与恼怒。
“你这是何意?绝不可能!!!”
太上皇自然清楚皇帝认为场中的一切都是他在暗中捣鬼,但这怎么可能呢?即便他极度渴望夺回皇帝手中的权力,即便他再怎么疯狂,也绝不会做出这等愚蠢之事!
嗯!?太上皇心中一凛,他自己不愿意这样做,可不代表...... 难道......
太上皇看向一旁的内阁首辅张荣与右都督常翰飞,眼神中饱含询问与质疑,那目光仿若实质,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
张荣与常翰飞感受到太上皇的目光,自然明白太上皇的意思,都是面色凝重地摇头!
庆武帝看到这一幕,心中的怀疑稍有减退,但担忧再次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正要开口解释,便又听到有人惊呼:
“来了,打起来了... 快看!”
观礼台上的惊呼声再度响起,恰似潮水般汹涌,充满了紧张与期待。
太上皇与庆武帝此刻着实无暇再去思索这背后是否存在阴谋算计,二人几乎同时将目光急切地投向场地中央,神情紧张到了极点。
庆武帝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攥住围栏边上的扶手,指节由于用力过度而泛出白色。
......
场地之中,贾玌目光沉稳如水,紧紧地盯着对面的猛虎。
那猛虎似乎也感受到眼前之人带来的巨大威胁,发出阵阵低沉而又充满威胁的咆哮,全身的毛发根根倒竖,四只爪子不停地刨着地面,扬起一片尘土之后,犹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贾玌迅猛扑去。
“哼!”
贾玌咧嘴露出一抹狞笑,冷哼一声,毫不退缩,迎着老虎扑来的方向,脚下步伐如疾风般飞奔而出。
眨眼之间,一人一虎迅速靠近,就在即将接触的瞬间,老虎猛然高高跃起,虎爪带着呼啸的破风之声朝贾玌狠狠挥去,血盆大口大张,獠牙闪烁着令人心寒的森冷光芒,尽显王者之态!
“死来!”
贾玌怒吼一声,毫不畏惧,同样高高跃起,一人一虎瞬间腾空而起。
贾玌右掌紧紧握成铁拳,带着一往无前的磅礴气势,悍然硬撼猛虎的铁掌;肉拳与铁掌相碰,胸膛与胸脯相撞。
“砰!”
一声沉闷至极的响声在空中骤然炸响,仿佛一道惊天动地的惊雷,众人看得心中一阵胆寒不已,这...是肉体激烈碰撞所发出的巨响!
两者的力量在空中相互交织,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强大冲击波向四周扩散开来。
老虎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强行掀飞,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之后,重重地落在数丈之外,落地后翻滚了两圈才勉强稳住身形。
贾玌在空中微微调整自己的身形,双腿如同旋风一般快速转动,身躯在空中旋转两圈后,卸去部分冲击力后,稳稳地落在地面,双脚落地之处,地面都微微下陷。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让全场众人都惊得瞠目结舌。
蒙古与鞑靼的使者们纷纷瞪大双眼,双目几乎眦裂,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口中不约而同地大声喊叫:“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世间怎会有人能与老虎在空中正面抗衡,并且丝毫不落下风。
大庆的文武百官则是倒吸一口凉气,被这惊险万分的场面震撼得不知所措。有的大臣张大嘴巴,许久都无法合拢;
有的则下意识地紧紧抓住身旁人的衣袖,手指由于用力过度而变得苍白,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庆武帝的双手原本就一直极为用力地攥着围栏上的扶手,此刻更是加大了力度,全身因此而颤抖不停,瞪大双眼死死地望着,紧闭的双唇不知是何缘故竟因为颤抖而一张一合!
贾玌望着神态疯狂的老虎,狰狞的笑容愈发明显,然而因其俊秀的面容,不仅不显丑态,反而增添了几分狂傲不羁。
“痛快,我已经许久未曾全力施展了,再加把劲,让我尽情尽兴!!!”
贾玌兴奋不已地大声吼叫,声音犹如洪钟,响彻整个斗兽场,迫不及待地主动发起攻势,朝着老虎狂奔而去!
老虎抖了抖身子,晃了晃脑袋,似乎被激起了更为强烈的凶性,再次发出一声怒吼,不顾一切地朝着贾玌再次猛扑过去。
第158章 三拳毙虎,生撕猛虎
一人一虎快速奔近,在即将再度接触之时,老虎高高跃起,在空中扭转庞大的身躯,借助惯性,用粗壮的右掌如钢鞭一般朝着贾玌横扫过来。
贾玌目光如电,即便此刻热血上头仍旧敏锐地捕捉到老虎的动作,侧身一闪,那凌厉的虎爪擦着他的衣衫呼啸而过。
贾玌趁着老虎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猛地欺身而上,双手如铁钳一般牢牢抓住老虎那横扫而过的前腿。
老虎奋力挣扎,不断扭动身躯,试图挣脱贾玌的掌控。贾玌大喝一声,双臂肌肉鼓起,青筋暴起,硬生生将老虎举了起来。
在空中,老虎疯狂地挥舞着四肢,发出阵阵咆哮。贾玌却不为所动,他看准时机,将老虎狠狠朝着地面砸去。
“给我砸!”
“轰”的一声,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尘土飞扬。老虎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怒吼。
贾玌并未就此停手,他迅速上前,一脚踩在老虎的背上,趁着老虎挣扎着想要起身之时,反手一把摁住老虎的头顶,用尽全身力气下压。
老虎被死死地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紧接着,贾玌扬起右拳,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下,“砰”的一声闷响,老虎的脑袋被击中,顿时头晕目眩。
老虎吃痛,身体本能地翻滚一下,试图摆脱贾玌的攻击,然后摇摇晃晃地退开几步。
然而,它眼中的凶光并未消散,稍作喘息后,再次发出一声怒吼,不顾一切地朝着贾玌扑去。
贾玌早有准备,在老虎扑来的瞬间,他再次精准地抓住时机,左手摁住老虎鼻翼再次使其压在地上,右手蓄力又是一拳重重地打在老虎的头上。
“碰!”
这一拳下去,老虎的动作明显变得迟缓,眼神也开始变得迷离。
贾玌见状,毫不犹豫地快速再次起身、弓背、弯腰、蓄力右手高高扬起。
“死吧!”
“砰!”
这一拳凝聚了贾玌所有的力量,仿佛要将这头猛兽彻底毙命。
随着这一拳落下,老虎瞬间浑身僵直,屎尿齐出,一股刺鼻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紧接着,庞大的身躯缓缓倒地,扬起一片尘土。
场上众人看到这一幕,先是一阵死寂,随后爆发出各种不同的轰宁般的叫喊。
文武百官们先是被这震撼的场景惊得呆若木鸡,随后纷纷回过神来,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和赞叹声。
便是矜持的文官们皆是面红耳赤,激动得难以自持,他们挥舞着衣袖,高声呼喊着,平日里的文雅形象此刻已全然不顾。
武将们则是用力地拍打着身旁的栏杆,双目圆睁,大声叫好,那豪迈的气势仿佛他们自己就是场上的胜者。
口中高呼:“神武侯威武!大庆万岁!”
整个观礼台都沉浸在一片欢腾之中。
蒙古与鞑靼的使者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原本嚣张的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
其中一个使者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口中喃喃自语:“这……这怎么可能……”
另一个使者则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场中的贾玌,仿佛看到了来自地狱的恶魔,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庆武帝原本紧张到极致的脸上,此刻露出了畅快与自豪的神情。
他激动得满脸通红,双手不停地鼓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大声叫好:“好!好样的!神武侯,你不负朕望!”
自场下一人一虎开始相杀后,太上皇的嘴巴就没有合拢过,冯保也是沉在忘记提醒。
望着台下的贾玌太上皇内心一阵复杂,喜的是他能为大庆降服猛虎,完成草原两国的条件使其称臣纳贡。
忧的是...
太上皇望向皇帝的身影,即便是没有看到他的脸,也能知道此刻庆武帝是何等的欢喜,何等的意气风发!
...
场上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贾玌站在倒地的猛虎身旁,笑着享受着这一切。
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忠臣,自然要为陛下考虑,不然,还怎么进步啊?!
在一众人惊呼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贾玌伸手抓住老虎的头,手臂上的肌肉高高隆起。
他猛地发力,将虎头狠狠扭转起来,接着用力一拔,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声 “咔嚓咔嚓”,以及肌肉撕裂声 “呲啦呲啦”,整个虎头连带着一段脊柱被生生拔出。
鲜血如喷泉般涌出,洒落在地面上,形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
贾玌双手恭敬地捧着虎头,虎脊骨在地上拖拽着,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混合着泥土,显得格外狰狞。
虎头不断滴着鲜血,宛如一串断了线的血珠,在地上留下一串触目惊心的红点,缓缓朝着庆武帝与太上皇高台上的位置走去。
贾玌步伐沉稳,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的心弦上。
观礼台上的众人见状,皆是震惊,不敢出一声大气,静静地望着这一幕。连呼吸都仿佛凝固了。
望着贾玌手中那颗血淋淋的虎头,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与敬畏。
而后紧接着似乎是想到什么,文武百官都是浑身一震,再次提起心神激动地望着这一幕。
起居注官与翰林院史官此刻早已神情激动、面色通红、眼睛湿润,不顾形象拿出纸笔,望着这一幕疯狂书写。
庆武帝此刻早已恢复帝王的威严,神情肃穆,眼神深邃而明亮,犹如深潭中闪烁着的寒星,然而其龙袍下的手微微颤抖却显示出其激动的心情。
当走到距离观礼台下差不多位置时,贾玌昂首挺胸,高举虎头,全然不顾其鲜血淋漓落到自身的狼狈模样,声如洪钟般大声喊道:
“微臣贾玌,勇战猛虎,今将此头敬献给陛下!愿我大庆江山永固,国威浩荡,四海之内皆心悦诚服,八方蛮夷皆俯首称臣!”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纷纷跪地,齐声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神武侯功盖千秋,勇冠三军!愿我大庆繁荣昌盛,千秋万代,永享太平!”
第159章 赏赐
庆武帝望着贾玌手中那颗血淋淋却仍显威猛的虎头,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豪情与自豪。挺直了脊梁,龙袍随风而动,更显威严,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文武百官跪伏在地,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激动与崇敬,齐声高呼,声音在观礼台上空回荡,仿佛要将这份忠诚与敬仰传递给天地万物。
蒙古与鞑靼的使者们也被这震撼人心的场面所震,虽然心中充满了不甘与绝望,但此刻也不得不虚心恭敬地行礼,以示对大庆皇帝的敬畏。
庆武帝回头看了太上皇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似有千言万语。太上皇微微颔首,脸上表情复杂。
最后,庆武帝将目光定格在高举虎头的贾玌身上,声音沉稳而洪亮:“众卿平身!”
文武百官闻声而起,再次齐声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庆武帝待众人起身之后,目光如电般射向蒙古与鞑靼的使者,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神色威严:
“如今你们的要求已然达成,这头猛虎已被神武侯降伏。现在你们要如何做呢?”
他微微顿了顿,加重语气道,“当初你们提出这般比试,声称若有人能胜此虎,便俯首称臣。
如今,可还记得当初的承诺?是信守承诺,称臣纳贡,永结友好;还是另有心思,妄图违背?”
蒙古与鞑靼的使者们闻言,面色微变,此刻的形势已不容他们再有任何提出条件的可能。
蒙古使者阿米尔,赶忙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陛下,我等自然记得清清楚楚。
我等愿恪守誓言,回去之后,即刻告知大汗,从此对大庆俯首称臣,年年纳贡,绝不敢有半分违背。”
鞑靼使者阿古思也急忙跟上,道:“陛下圣明,我等对天起誓,定遵循承诺,永做大庆藩属,绝无食言之意。”
庆武帝冷哼一声,目光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哼,但愿你们心口如一。”
两位使者忙不迭点头,大气都不敢出。
阿古思小心翼翼地开口:“陛下,我等愿遵守誓言,只是还有一事相求,望陛下应允。我等希望陛下同意与我国开通互市,以促进双方贸易往来,造福两国百姓。”
庆武帝神色稍缓,却又话锋一转:“朕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今日既然事情已有定论,朕倒是可以给你们两国一个机会。然此时还需朕与大臣们等进行商议,方可给出答复。”
阿古思赶忙躬身致谢:“陛下宽宏大量,我等感激不尽。此事全凭陛下与诸位大人定夺,我等静候佳音。”
庆武帝微微点头,随后将目光重新落回贾玌身上,眼神中满是嘉许:
“神武侯贾玌,今日你临危不惧,勇斗猛虎,尽显我大庆儿郎的英勇豪迈,为我大庆立下不世之功。朕定要重重奖赏,以昭告天下,表彰忠义勇武者。”
贾玌单膝跪地,抱拳说道:“陛下厚爱,臣受之有愧。为陛下、为大庆效力,是臣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庆武帝爽朗大笑:“贾玌不必谦逊。朕封你为一等神武侯,赐世袭罔替,俸禄三倍。。再赐你金币千两、彩缎百匹。另赏你免死铁券一道,可保你及子孙三次不死之罪。”
贾玌心中狂喜,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叩首不给在场太上皇以及众大臣有反应的机会:
“谢陛下隆恩,臣肝脑涂地,也难报万一。今后必更加兢兢业业,不负陛下重托。”
回过神来的太上皇微微张口,见这副情形也不再好出言阻止。
即便是皇帝赐了免死铁券,五年过后若是还不能完成复辽,贾玌不死也不可能在掌管兵权,更会受世人唾弃,不过就是心内十分添堵。
庆武帝满意地看着贾玌,又对着满朝文武说道:
“今日神武侯壮举,诸位皆有目共睹。朕希望朝中各位爱卿,皆能效仿神武侯,心怀家国,忠诚奉公。只要为我大庆做出贡献,朕绝不吝啬赏赐。”
文武百官齐声应道:“臣等谨遵陛下教诲!”
......
蒙古使者阿米尔与巴特尔回到住处,两人皆是一脸气急败坏,但又隐隐带着一丝期待。
阿米尔皱着眉头说道:“哼,今日实在是憋屈!但总算是达到了部分目的。只是不知这开通互市之事,大庆皇帝究竟会如何决断。”
巴特尔叹了口气:“不管怎样,我们暂且只能等待。如今大庆国力强盛,我们若想发展,与他们开通互市是最好的选择。只希望不要再生变故才好。”
阿米尔猛地将手中的酒杯砸在桌上,怒声道:“本以为那巴日斯能让大庆人颜面扫地,没想到竟杀出个贾玌。如今我等丧失主动权,真真坏了我们的计划。”
巴特尔也是满脸阴沉,咬牙切齿道:“是啊,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而且看那庆武帝的架势,对于开通互市之事还犹豫不决,真不知最后会是怎样的结果。”
阿米尔在屋内来回踱步,思索片刻后说道:“不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虽说眼下已承诺称臣纳贡,但互市一事对我们至关重要,必须想办法促成。”
巴特尔微微皱眉:“可我们现在能有什么办法?大庆朝堂之上,一切都由大庆皇帝和那些大臣说了算。”
阿米尔望着自家后辈,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说道:
“巴特尔你还是太年轻了,大庆可不单单是大庆皇帝说了算,要知道如今的大庆可以有两位皇帝,派系更是林立,若无大的国事他们是不可能团结在一起的。
既然明面上不行,那我们就来暗的。听说大庆朝堂并非铁板一块,大臣们之间也存在各种利益纷争。
我们可以派人暗中联络那些对开通互市感兴趣的,许以重利,让他们在朝堂上为我们说话。”
阿古思有些担忧:“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他们不可信呢?”
“他们不会不可信的,不可信无非就是给的钱不够!”阿米尔神色笃定,语气坚决。
“去把阿古思叫过来吧,不能让我们自个出钱,得让鞑靼那边也出一份力。咱们两家共同谋划此事,成功的把握也能大些。而且一旦事成,利益均沾,他们也没理由拒绝。”
阿米尔目光深沉,脑海中迅速盘算着后续的计划。
“巴特尔,对待他们要注意好分寸,不可坏了大汗的大计!”
第160章 壮举
京城中首屈一指的越来酒楼内,向来是达官显贵、勋贵子弟们聚会消遣之所。
今日,这楼上雅间里,气氛正热闹非凡。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贾琏、薛家大公子薛蟠,以及其他武勋的后辈齐聚一堂。
众人或是举杯畅饮,或是高谈阔论,好不快活。
正热闹间,镇国公府牛继宗的儿子牛逸气喘吁吁地从楼梯奔上来,边跑边扯着嗓子大喊:“有大事,有大事发生了!”
这一嗓子,瞬间打破了酒楼里的喧闹,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
冯紫英眉头一蹙,放下手中酒杯,看向牛逸:“牛兄,何事如此慌张?”
牛逸跑到近前,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对着众人说道:“诸位,蒙古与鞑靼的使者进京啦,还进了朝堂!”
众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薛蟠瞪大了眼睛,对这些新鲜事他可接触不多,好奇得紧,急切道:“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牛逸清了清嗓子,接着讲道:“那蒙古与鞑靼使者在朝堂上提出个条件,说谁要是能降服他们带来的一只老虎,他们就向咱大庆俯首称臣,岁岁纳贡。”
贾琏撇了撇嘴,不屑道:“单枪匹马?这不是胡扯嘛,谁能单枪匹马干掉一只老虎啊,那可是百兽之王!况且蒙古与鞑靼敢这么明目张胆提条件,那老虎指定又大又凶。”
周围几人纷纷点头附和:“对呀,可不是嘛,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牛逸却神秘一笑,卖起了关子:“哎,你们可猜错喽。就在刚刚,六部发出通告,蒙古与鞑靼的使者已经正式向咱大庆俯首称臣,成了附属国啦!”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一下子炸开了锅,满脸的不可思议。
“快别磨蹭了,到底咋回事?啥能人降伏了那老虎?”
忠靖侯史鼎之子史霖着急地催促道。
牛逸哈哈一笑故意慢悠悠地端起桌上一杯茶,仰头喝了一大口,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你们可还记得,之前是谁立下五年复辽的誓言?”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冯紫英率先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可是那神武侯贾玌?”
“没错,就是贾侯爷!”
牛逸一拍桌子,兴奋地说道,“你们是不知道啊,这事已经在外面传开了,我来的时候,街边百姓可都在讨论!
那只猛虎,身高数尺,身长约一丈,那模样,凶得很呐!可贾侯爷毫无惧色,赤手空拳,独自一人直面猛虎。”
众人都被吸引住了,眼睛直直盯着牛逸,竖起耳朵听着。
“我更是听说了啊,再此之前还未与那老虎搏杀,神武侯为了让陛下以及文武百官安心,直接当众在奉天殿外把重达两千斤的镇国鼎举起!那场面,惊心动魄!”
“什么?!举鼎?”
不待牛逸说完,贾琏便忍不住惊呼声来,而后又不禁想起贾珍被贾玌用鞭子抽飞的那一幕,瞬间觉得很合理!但脸上也渗出莫名的冷汗。
“古往今来,力能举鼎者不过一手之数。不想贾侯爷便是此等人物也!不愧是胆敢立下五年复辽的天策将军神武侯!”
冯紫英不禁感叹,想起父亲对自己说起贾家这位侯爷时那赞赏有加的神情,心中更是对贾玌钦佩不已。
牛逸一副感同身受的摸样,最后,回过神来,一脸焦急与不悦站起身来说道:“你们先别说话,让我说完!
后来啊,侯爷在那皇宫禁苑斗兽场中与猛虎厮杀,原以为会是一场龙争虎斗,不料神武侯三拳毙虎,更凭着一身神力,生生把那猛虎的脑袋给扯下来了!就在鞑靼与蒙古两国使团面前,直接献给了陛下!”
牛逸说得手舞足蹈,仿佛自己就在现场。
“啊!竟有这般神勇之人!”众人忍不住惊叹出声。
“这还不算完,陛下当场就给贾侯爷升了爵位,现在贾侯爷现在可是一等侯爵啦,还赐了丹书铁券,也就是免死铁券,三次不死之罪!这荣耀,可真是大了去了!”
牛逸的话音刚落,雅间内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讨论和惊叹声,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可思议与敬佩。
“一等侯爵!还赐了丹书铁券!这贾侯爷真是了不得啊!”
薛蟠咋舌不已,瞪大双眼,心中暗道:“乖乖,这玌兄弟也太厉害了些!以前只当他是个寻常侯爷,没想到竟有如此通天的本领。”
“真乃吾辈楷模也,我等均与神武侯同龄,有甚者岁大,不想竟如此平庸,只知吃喝玩乐,毫无建树。而贾侯爷却能立下这等不世之功,实在是惭愧啊!”
忠靖侯史鼎之子史霖感慨万千,脸上满是羞愧之色,往日想起父亲多番夸赞那神武侯,如今想来还是夸的有些收敛了!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对了,”贾琏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那蒙古与鞑靼既已称臣,这后续之事又当如何?”
牛逸嘿嘿一笑,说道:“这我也听说了些,那两国使者还请求陛下开通互市,陛下说要与大臣们商议后再做定夺。”
“互市?”薛蟠摸着下巴,眼睛一亮,“这可是个赚钱的好机会啊!若是真能开通,咱们这些做生意的,岂不是能大赚一笔?”
“薛兄弟可不能这么想啊!”
史霖没好气地白了薛蟠一眼,“互市之事,有利有弊。既能促进两国贸易,互通有无,可也得防着他们趁机生事。”
“这倒也是。”薛蟠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贾琏眼珠子一转,心中暗自思量:“这等大事,必须得赶紧回去告诉家中长辈,尤其是老爷和太太,他们定会对此事极为关注。”
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当即站起身来,对着众人拱了拱手,面带歉意地说道:“各位兄弟,家中尚有急事,需我立刻回去处理,今日便就此别过,改日再聚。”
薛蟠见贾琏要走,心中虽有些不舍,但转念一想,自己在这群人中身份确实稍显尴尬,没了贾琏这个纽带,总觉得不自在。
于是,他也跟着站起身来,嘿嘿一笑:“既是如此,那我也就不打扰了,诸位兄弟,咱们后会有期。”
众人一听,也不好挽留,纷纷起身相送。冯紫英拍了拍贾琏的肩膀,笑道:“琏二兄既有要事在身,那便不多留你了,路上小心。”
贾琏笑着应了,又与其他人一一作别,这才匆匆离开雅间。
第161章 黛玉离府
贾琏与薛蟠一路并行,不多时便到了荣国府。薛蟠本打算直接回梨香院,但又觉得此事新奇,心痒难耐,便随着贾琏一道进府,想着说不定还能再听些新鲜事儿。
二人刚进府门,便瞧见一众丫鬟婆子来来往往,神色匆忙。贾琏心中疑惑,拉住一个路过的小厮问道:“这府里今儿是怎么了?如此忙碌。”
小厮回道:“二爷,这不是林姑爷回来了吗,派人来接林姑娘回林府。这会儿老太太、太太们都在荣禧堂呢,正忙着安排送别之事。”
贾琏听了,微微颔首,对薛蟠道:“蟠弟,看来府里有大事,我得去荣禧堂看看。你要不先回梨香院?”
薛蟠却来了兴致:“二哥,我也跟着去凑凑热闹,说不定还能帮上些忙。”
贾琏无奈,只好带着他一同前往荣禧堂。
荣禧堂内,气氛透着凝重与不舍。贾母坐在主位上,神情哀伤,满是惆怅,毕竟生活中习惯了林黛玉的存在,现在这突然出了府,多少有些...
薛宝钗、李纨、探春等一众姐妹围在林黛玉身旁,有的轻轻握着她的手,有的温柔地轻拍她的后背,轻声细语地安慰着。
“林姐姐,你这一走啊,虽说咱们都同在这一座繁华热闹的城里,想要见上一面倒也并非难事。
可不知怎的,一想到今后不能像往日那般朝夕相处、形影不离,我的心里就像是被挖去了一块似的,空落落的难受极了。”
探春说着,眼眶渐渐泛红起来,晶莹的泪花在她美丽的眼眸里打转,宛如清晨荷叶上滚动的露珠儿,随时都会滴落下来。
林黛玉见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感动和温暖。嘴角边挤出一抹淡淡的浅笑,那笑容虽然有些勉强,轻声回应道:
“姐妹们尽管放心吧,我回到林府后自会照顾好自己的。
倒是你们呀,平日里切不可太过劳累了,要多多保重身体才是。倘若哪天想念起我来,只需派人传个口信过来,我定会立刻赶来与大家相聚。”
这时,收到消息的贾宝玉自族学堂处匆匆赶来,不待喘口气,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林黛玉,委屈巴巴地说道:“林妹妹,不走可以吗?”
众人皆看向他,林黛玉别过头去,低声道:“宝二哥莫要再说了,这是父亲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我与父亲久未相逢,如今他归来接我回去一家团聚,便是我承欢膝下之时,我怎能不依?宝二哥你也该懂事些,莫要再这般任性。”
宝玉仍不死心,转身向贾母哀求。贾母叹了口气,只是摇头。
王夫人在一旁开口安慰宝玉:“宝玉啊,你妹妹总是要回自家的。”
王夫人本就不喜林黛玉,不过是碍于贾母一直在撮合二人,此时林黛玉离开对她而言倒是件好事。
这时,有丫鬟进来禀报:“老太太,琏二爷和薛大爷来了。”
贾琏和薛蟠进了荣禧堂,先向贾母及众人行礼。贾琏脸上带着几分兴奋,笑着说道:“老太太,可真是大喜事!”
贾母正沉浸在林黛玉即将离开的愁绪中,听到贾琏这话,微微一怔,恼怒问道:“什么喜事?对你来说林丫头离开是喜事吗!说的什么话!?”
“不、不、不,老太太是关于玌哥儿的!”
贾琏赶忙将在越来酒楼听到的消息详细说了一遍:“老太太,今日朝堂上出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蒙古与鞑靼使者今日在朝堂上放言,谁能降服他们带来的老虎,他们便向我大庆俯首称臣,岁岁纳贡。
后面玌哥儿,当着蒙古与鞑靼两国使者的面,赤手空拳与那只猛虎搏斗,不过三拳竟生生将那猛虎给打死了!
直接迫使两国履行条件,签订合约,从此成为我大庆的附属国,多年来的草原边关之危,就这么解决了!”
众人听闻,皆是一阵惊呼,赤手空拳厮杀老虎,简直闻所未闻,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贾母眼神一亮,如此大功一件那必定是要升官的,一脸期待的看着贾琏说道:“那琏哥儿,玌哥儿是不是又得了陛下的恩宠!?”
贾琏见贾母面露喜色,心中也颇为高兴,连忙回答道:
“正是呢,老太太。玌哥儿此番立下如此赫赫战功,陛下龙颜大悦,当场把玌哥儿的爵位升为一等神武侯,还赐下免死铁券,可免他本人及子孙三次不死之罪的无上恩赐啊!”
“一等神武侯?!”
“免死铁劵?!”
众人听闻,再度发出一阵更为强烈的惊呼声,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撼之色。
“这……这也太厉害了!”
邢夫人张大了嘴巴,半晌都没能合上,眼神中满是惊叹与羡慕,随即叹气一下,可惜自己无一儿女的,这若是...
邢夫人不禁沉浸到自己的幻想中!
王夫人亦是震惊得瞪大了双眼,待缓过神后,她望向正为林黛玉离开贾府而伤心欲绝、几欲落泪的贾宝玉,心中不禁一阵酸涩与遗憾。
暗自想到:“若是珠儿还在,以他的才能和本事,或许唯有他才可与这贾玌匹敌。”
想着想着,王夫人不禁眼眶微红,轻叹了一口气。
贾宝玉本就因林黛玉要走而满心郁闷,看到众人都在为贾玌的事兴奋惊叹,心里愈发觉得被冷落,憋闷得慌。
见王夫人叹气,他忍不住嘟囔道:“母亲,您又叹什么气?难不成这玌二哥这事还比林妹妹离开还重要?”
王夫人一听,心中一堵,眉头微皱看向宝贝儿子贾宝玉,最后还是温柔的说道:
“宝玉,你玌二哥为国家立下大功,是朝廷栋梁,自然重要你也得跟他多多来往,日后让玌哥儿在仕途上多帮你。
你也该收收性子,别整日只知道围着林姑娘转,好好读书将来考取功名不在话下。”
第162章 宝玉大怒
贾宝玉听了王夫人的话,眉头微蹙,心中的愤懑更甚,十分不认同,正欲开口反驳...
“哈哈哈,玌哥儿不愧是我贾家最杰出的后辈,有玌哥儿在,即便是我现在闭了眼去见贾家的列祖列宗,也能挺直腰杆了!”
贾母大笑着说道,脸上满是骄傲与得意。
“尚未及冠便能靠着自个打拼当上一等侯爵,这假以时日,必定能重现贾家当年的辉煌盛景。真真不愧是最像二位国公爷贾家后辈!”
王熙凤立刻满脸堆笑,身姿轻盈地向前迈了一步,娇声说道:“老太太这话可真是说到点子上啦!玌哥儿这本事,那在整个京城可都是响当当的。
再看看族内兄弟,在玌兄弟的安排下从军的从军,读书的读书,都有了正经出路。咱们贾家往后的日子,指定是越过越红火。这可都是玌哥儿的功劳啊!”
贾琏也凑过来,满脸谄媚地说道:“可不是嘛,老太太。有玌哥儿在前头领着,咱们这些兄弟都在加把劲儿,没给贾家丢脸。”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又是一番对贾玌的夸赞。
贾母听了众人的夸赞,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然而,这一切在贾宝玉听来,却如同针扎一般。他心中愤懑难平,那些夸赞的话语在他耳中变成了讽刺与挖苦。
以往,贾母总是将他视作心肝宝贝,常说他是贾家最特别的孩子,最像先辈们的风范。
可如今,仅仅因为贾玌立下战功,贾母口中“最杰出的后辈”“最像二位国公爷”这些赞誉之词,就这般轻易地给了别人。
再想到刚才王夫人还苦口婆心地劝他向贾玌学习,走仕途之路,全然不顾他对林黛玉的深情。
贾宝玉脸色涨得通红,双眼噙满泪水,平日里温润的面容此刻满是愤懑与不甘。他猛地摘下脖子上那块通灵宝玉,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摔在地上。
“什么功名利禄!什么贾家荣耀!我统统不要!连林妹妹都留不住,还说通灵不通灵呢!我也不要这劳什子玉了!”
“叮!”
一声清脆的响声,通灵宝玉在地上蹦跳了几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在场众人都惊呆了,一时间,荣禧堂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贾宝玉这犯痴的行为震慑住了。
贾母见状,笑容瞬间凝固,先是一愣,紧接着心疼得老泪纵横,站起身颤巍巍地指着贾宝玉骂道:
“孽障!你这是作的什么孽!这玉乃是你生来便带着的,是你的命根子,你如何能这般糟蹋!”
说着,身子摇晃着几乎要站立不稳,旁边的丫鬟婆子赶忙上前搀扶。
王夫人更是吓得面如土色,扑到宝玉跟前,抱住他的胳膊哭喊道:
“宝玉,你这是中了什么邪?好好的怎么发起疯来!这玉要是有个好歹,叫为娘可怎么活!”
王熙凤见状,也是愣神,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忙吩咐身旁的小丫头们厉声喝道:“把玉捡起来,把玉捡起来!”
王夫人一边哭,一边颤抖着双手接过那被丫环捡起那被摔在地上的通灵宝玉,仔细端详是否完好,最后才松了口气。
此时,一直没说话的薛蟠,挠了挠头,结结巴巴地说:“宝兄弟,你...你这下手也太狠了,这...这可咋整啊?”
不说他了,一直沉浸在贾玌升爵的薛姨妈与薛宝钗一脸惊愕,二人对视一眼,相继沉默,拉着薛蟠默默后退至众人身后。
来了这贾府,对他们三人来说当真算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啥事都有,一件比一件稀奇。
“自玌二哥回府以来,府里上下所有人都只知道夸赞他,就连姐妹们都不在跟我玩,聊起什么都带上玌二哥,可曾有人想过我的感受?”
贾宝玉悲愤交加,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委屈的哭腔大声诉说着:
“往日里,老太太总说我是贾家最特别的孩子,是‘最优秀的子弟’,是‘最像国公爷的贾家后辈’,可如今呢?就因为玌二哥升了爵,你们便将这些话都给了他!”
贾宝玉满脸泪痕,情绪激动得难以自已,一边说一边挥舞着手臂:
“玌二哥归来后,竟逼着我学那劳什子的四书五经,要我考取功名,可我根本就不想做那追逐功名利禄的‘禄蠹’!仕途于我如浮云,我根本不稀罕!
我只想和姐妹们一起吟诗作对,谈风弄月,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这些你们都不懂,你们只知道用那些世俗的东西来逼迫我!”
“如今,连林妹妹都要出府,我却无力挽留。我在这府里,到底算什么?
你们口口声声说为我好,却从未真正考虑过我的感受,从未尊重过我的想法!”
贾宝玉说到此处,声音已然哽咽,胸膛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众人听着贾宝玉这番倾诉,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贾母脸上满是心疼与无奈,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王夫人也是满脸焦急与自责,紧紧抓着贾宝玉的胳膊,似乎想借此给他一些安慰。
一道声音自荣禧堂门口处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愤怒:
“你这个畜生、逆子!越发不成体统!满口胡言乱语,不思进取也就罢了,如今竟敢这般撒野!”
众人皆是一惊,贾宝玉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循声望去,众人也纷纷跟着扭头看去。只见门外站着两人,一人是贾政,另一人竟是林如海。
林如海皱着眉头,神色颇为不喜地看着贾宝玉。他刚到门口,便听到了贾宝玉那番激烈并且惊骇世俗的言辞。
虽说他早知宝玉性情乖张,可今日这般公然反抗、大放厥词,还是让他颇为意外。
‘禄蠹!?’
那岂不是连他也...
只是碍于场合,又不好贸然开口说些什么。
贾政本就因贾宝玉的忤逆之举怒发冲冠,此刻又在林如海面前这般失态,脸色十分难看。
他万万没想到与林如海一同回府,偏生让他瞧见了自家儿子这般不成器的模样,只觉尴尬万分,一张脸涨得紫红。
愤怒交加的贾政当即二话不说,快步走上前去,在贾母一众人震惊以及贾宝玉惧怕的眼光中,狠狠的一巴掌打在贾宝玉的脸上。
“啪!”
一声脆响,在寂静的荣禧堂内回荡开来,显得格外刺耳。
第163章 宝玉委屈
这一巴掌下去,贾宝玉整个人猛地歪倒一旁,若非身后那的袭人与麝月眼疾手快扶住,只怕是要狼狈摔倒在地。
贾宝玉紧紧捂住脸庞,半张脸瞬间高高肿起,嘴角的血丝蜿蜒而下,洇红了领口,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惧意清晰可见。
贾政这下手之重,不言而喻。
“老爷!”
王夫人凄厉地高呼一声,整个人如遭雷击,不顾一切地飞扑到贾宝玉身前,用自己的身躯紧紧护住他,嘶声哭喊道:
“你今日若要打死宝玉,就先打死我吧!我十月怀胎生下他,含辛茹苦将其养大,可不是为了让你这般狠心对待!”
言罢,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凄惨至极,令人闻之心酸。
贾母亦是气得浑身颤抖不止,手中的拐杖用力杵着地面,“咚咚” 之声不绝于耳,怒目圆睁地冲着贾政骂道:
“你这逆子!平素就对宝玉严苛,今日更是当着如海的面如此粗暴!宝玉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老婆子跟你没完!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连亲儿子都容不下!”
贾政满心羞愤与恼怒,此刻被母亲和妻子这般阻拦,心中怒火愈发熊熊燃烧,却又不敢违抗贾母,只能气得浑身哆嗦,指着贾宝玉道:
“母亲,您一贯溺爱宝玉,致使他如今这般叛逆无礼!您瞧瞧今日他说的什么话?!玌哥儿所作所为他们不知,难道母亲您也不知吗!”
贾政话音未落,不等众人反应,怒目圆睁,手指颤抖地指着捂着嘴巴躲在王夫人身后抽泣的贾宝玉骂道:
“你这不知好歹的孽障!瞧瞧人家玌哥儿,未满及冠便已立下赫赫战功,封爵拜侯,为家族挣得无上荣光。
一心为家族谋划,安排兄弟出路,哪像你只知在这内闱厮混,整日风花雪月,不思进取!你若有玌哥儿半分上进之心,我贾家何愁不能重振门楣!”
“玌哥儿饱读诗书,精通兵法,为的是家国天下,是功在千秋之业。你呢?
你瞧瞧你如今这副模样,哪还有半点大家子弟的风范!那玌哥儿靠自己的本事赢得敬重,你却在这里胡搅蛮缠,难道还指望所有人都围着你转不成?
只晓得与姐妹们吟诗作对,沉溺于儿女情长,胸无大志!你这般冥顽不灵,将来如何能担当起家族重任?我贾家世代簪缨,岂能容你这等不肖子孙败坏门风!”
贾母听到贾政这番话语,气得浑身颤抖不休,手中的拐杖在地上杵得愈发响亮。
她怒道:“政儿,你这是何言辞?宝玉他年纪尚幼,性情虽有些乖张,但你也不能如此逼迫于他!我贾家的子孙,个个皆有自身长处,你怎能如此偏心?”
贾政一脸不可置信,瞪大眼睛望着贾母,仿佛听闻了世间最为荒谬绝伦的言论。
偏心?此等话语居然能从母亲口中道出,还指责自己偏心?我偏心谁了?要知晓,在整个贾府之中,最为偏爱宝玉的,莫过母亲您自身了。
他张了张嘴,半晌方才挤出话语来:“母亲,您......您怎能这般言说?儿子何时偏心了?儿偏心是谁了!?儿子不过是就事论事,宝玉他......他确实需要管教。”
贾母闻言,更是气得脸色铁青,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怒声道:“你还需狡辩?你瞧瞧你对待宝玉的态度,再看看你对玌哥儿的态度,难道还不偏心?
宝玉他年纪尚小,性情虽有些不羁,但那也是孩子的天性。
你怎能将他与玌哥儿相提并论?玌哥儿他自幼离家,历经艰辛,立下赫赫战功,那是他的本事。可宝玉他......他从未经历过那些,你怎能强求他如玌哥儿一般?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家族,为了门楣,可你何曾真正关心过宝玉的内心?他亦有自己的志向,亦有自己的梦想,难道你非要将他逼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才称心如意吗?”
贾母的话语中饱含深深的失望与痛心,她望着贾政,眼中满是责备与不满。
贾政被贾母一番话驳斥得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却发觉自己无言以对。
贾宝玉见贾母如此维护自己,每一句都说到了心坎里,瞬间强烈地感受到一种久违的认同与关爱。积压在心中许久的委屈犹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上,再也抑制不住。
那种被家中长辈呵护、疼爱的感觉促使他瞬间从王夫人身后冲出,不顾一切地扑进了贾母的怀中。
“祖母,祖母!” 贾宝玉放声大哭起来,泪水如泉涌般汩汩而出,浸湿了贾母的衣襟。
贾母心疼地搂着贾宝玉,轻轻拍着他的背,老泪纵横:“我的心肝儿,不哭不哭,有祖母在,看谁敢再欺负你!”
薛姨妈一家望着眼前贾宝玉比贾母还高的个头却不住地往贾母怀里钻的模样,眼皮狂跳,转过头来望向自己儿子薛蟠。
望着薛蟠那副瞪着清澈大眼睛、一脸呆愣地望着眼前这一幕的样子,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原本总觉着自家儿子比起贾府这些钟鸣鼎食之家的公子哥儿们,少了些文雅气质,多了几分憨傻莽撞。
尤其是初到贾府前,便听闻贾玌未满及冠便立下赫赫战功,封爵拜侯,又备受贾府上下敬重,以及贾家世代簪缨的显赫家世,心中着实被震慑了一番,总觉得自家儿子在贾家后辈面前黯然失色。
可今日瞧见贾宝玉这般不管不顾地扑进贾母怀里痛哭的模样..... 其实也还好啦,没差到哪去!
贾政望着贾宝玉扑进贾母怀中的模样,脸色铁青,双眼好似要喷出熊熊烈火。他紧紧攥拳,指甲几近嵌入掌心,关节处因用力而泛出苍白之色。
要知道,贾政向来注重名声,如今贾宝玉这般不成器的模样,尤其是自家妹夫林如海还在一旁看着,这让贾政顿觉天都塌了,颜面扫地,无地自容。
第164章 林如海的打算
林如海见场面如此混乱,心中忧虑万分。这场闹剧愈演愈烈,实非他所愿见。况且今日他专为接林黛玉而来,断不想因这家中纷争搅得局面不可收拾。
思索片刻,林如海稳步上前,先是恭恭敬敬地向贾母行了一礼,而后转过身,对着贾政拱手说道:“岳母大人,内兄,还请二位暂且消消气。今日之事,想来是一时情急,言语过激所致。
宝玉尚在年少,心性未定,做事难免有不妥之处。内兄望子成龙,急切间动怒,亦是人之常情。只是眼下这般局面,恐伤了一家人的和气,传出去于贾府声誉也有所损呐。”
他微微一顿,皱了皱眉头后,目光柔和地看向贾宝玉,又道:“宝玉这孩子,我看着倒像是聪慧伶俐的,只是尚缺些历练。假以时日,必能明白长辈们的良苦用心。
今日这场风波,全当是一次教训,往后大家悉心教导,相信宝玉定能有所长进。”
王熙凤见林如海出面调解,情况稍有缓和,扭着腰肢款步上前,脸上堆满了笑容,清脆的声音在堂中响起:
“哎哟,老祖宗,您瞧瞧姑父这话说得多在理呀!一家人哪有不闹点小别扭的,今儿这事儿啊,可不就是个小插曲嘛。政老爷还不是一心为了宝玉好,就是着急上火了些,下手重了点。
况且姑父也不是说了嘛,宝玉聪慧伶俐的,这日后想要像玌兄弟那般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只要咱们好好教导,宝玉定能明白老爷的苦心。
今日呀,就当是一家人把心里的话都倒腾出来了,往后啊,肯定和和美美,万事顺遂。”
贾母见自己的女婿林如海都已经开口了,心中的气也消了几分,微微点头道:“罢了罢了,如海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想再多追究。政儿,你也别再揪着不放了。”
贾政一见自己的妹夫林如海都出面斡旋,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况且自己本就对林如海十分敬重。
他微微叹了口气,上前对着林如海抱拳说道:“妹夫,今日让你见笑了,实在是惭愧,家中琐事竟闹成这般模样,对不住了。”
林如海连忙摆手,微笑着说道:“无妨无妨,今日之事,谁都无心。我此番前来,本也是为了接黛玉回去,不想遇上这等事。只盼往后大家都平平安安,孩子们也都能顺遂成长。”
贾政点点头,顺着王熙凤的话说道:“凤丫头说得对,一家人还是要和和美美。”
荣禧堂内的气氛已经缓和了许多。王熙凤见状,连忙吩咐下人准备些热茶,让众人歇息。
她又笑着对林如海说道:“姑父,您一路辛苦了,先喝杯茶歇歇吧。黛玉妹妹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一会儿就送她回去。”
林如海微微颔首,说道:“甚好。有劳你费心了。”
......
众人送至府门,林如海携着林黛玉登上马车。车轮悠悠转动,贾府的大门渐次隐没于后方。一路上,车内静谧无声,唯有轻微的马蹄声与车轮滚动之音。
贾宝玉立于府门前,目光痴痴地望着渐远的马车,满是不舍之意。其脸庞仍留着被打的痕迹,嘴角血迹虽已拭去,可那红肿之态依旧醒目。
不顾身旁众人目光,下意识地向前疾行几步,直至马车全然消失于街道尽头,再不可见,方止了脚步,呆呆伫立,凝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
回到林府,父女二人甫一踏入家门,林如海便吩咐下人备好热水,让林黛玉先行洗漱歇息。待诸事安顿妥当,林如海将林黛玉唤至书房。
林如海安坐于书桌前,示意林黛玉坐下,目光满含慈爱地望着她,言道:“玉儿,今日归府,可觉自在些?于贾府中虽有诸多亲眷相伴,然终究不比自家随性。”
林黛玉微微垂首,轻声应道:“女儿在家中自是自在的,还能在父亲膝下尽孝,只是...... 心中有些惦念外祖母与贾府的姐妹们。”
林如海微微颔首,复又言道:“倘若你日后还欲往贾府与她们相见,只管告知为父,届时我自会遣人备好马车送你前往。只是外出之际,诸多事宜仍需你自身多加留意。”
林黛玉轻应一声 “是”。
林如海稍作停顿,又提及今日于贾府发生之事:“玉儿,今日于贾府之中,你当真未曾受半分委屈?毕竟今日宝玉那般情状,实是令人颇为头疼。
我观宝玉虽聪慧,然有时口中尽吐些糊涂言辞,诸如‘禄蠹’之类,实乃不成体统。你与他相处这些时日,可曾受其这些歪理之影响?”
这情景就如同自家养了十来年优秀的闺女,身边出现个骑着鬼火的黄毛小子,在她耳边胡言乱语说:‘读书没有用的,出来跟我打工喂!哥养你!’
林黛玉微微一怔,抬眸望向林如海,轻声回道:“父亲宽心,女儿心中自有分寸,断不会受其影响。”
林如海微微蹙眉,神色间隐有忧虑,摇头叹道:“我知你心地纯善,常为他人着想。
宝玉身为贾府未来之顶梁柱之一,却如此行事,着实令人忧心。你往后与他相处,还是需保持些距离,切不可被他的脾性带偏了去。”
林黛玉轻轻颔首,垂眸沉思须臾,而后坚定言道:“女儿明白。父亲教诲,女儿铭记于心!”
林如海微微点头,言道:“那便好,时辰亦不早了,你且回去歇息吧,莫要思虑过多。”
林黛玉起身,向着林如海盈盈施了一礼,轻声说道:“父亲也早些安歇,女儿先退下了。” 言罢,莲步轻移,缓缓迈出书房。
林如海望着林黛玉离去的背影,其面色时而凝重,时而忧虑,眉头紧蹙不展,心中反复权衡思量。
历经一番激烈的思想交锋,林如海终是回过神来,眼神渐趋肯定而坚毅,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也是时候为玉儿的将来筹谋一番了!”
静坐于书桌之前,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第165章 提亲
清晨的阳光刚刚洒落在京城的大街小巷,神武侯府便迎来了一阵忙碌。
管家匆匆走进书房,彼时贾玌正在书房中翻阅兵书,筹备新兵操练事宜。管家恭敬地呈上一份拜帖,说道:“侯爷,一大早便收到这份拜帖,是林如海林大人派人送来的,说是今日下午申时初刻前来拜访。”
贾玌放下手中的兵书,接过拜帖,微微皱眉思索。
他如今身负统领新兵操练的重任,同时还要兼顾工部研制火器的一些事务,平日里若非朝堂有紧急重大事务,一般都会直接前往城外军营或是工部,甚少入早朝。
总之就是贾玌真的很忙,没闲心思去搞甚至去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
稍作沉吟后,贾玌对着管家点点头,吩咐道:“你去转告林府送来拜帖之人,就说我今日下午申时初刻前定会回来,请姑父稍作等候。”
言罢,便匆匆收拾妥当,出门前往军营。
...
申时未到,神武侯府门前已车马整备,林如海乘坐的马车缓缓停在府前。管家早就做好准备,候在此处多时,一见林如海下车,连忙迎上前去,态度恭敬而热情。
“林大人,您可算来了!老爷早已吩咐小的在此等候,快请里面请。”
管家边说边引领林如海向府内走去,同时派人通报。
林如海微笑着点头,对管家的周到感到满意。他环顾四周,只见神武侯府气势恢宏,雕梁画栋,尽显贵族气派,心中不禁暗赞。
毕竟这可都是贾玌自个一个人打拼下来的府邸,实在难得!
步入府中,林如海忍不住开口问道:“不知贤侄可已归来?”
作为兵部侍郎的他自然知道贾玌此刻身上的重任,更是了解贾玌的一切行径,一身心都沉浸在组建新军当中,平日里更是洁身自好,鲜少参与那些权贵子弟的应酬游乐。
唯一的坏处嘛...就是那所谓的‘五年之约’了!
想到这林如海不由微微一叹!
管家恭敬地说道:
“林大人,侯爷还未回来,但侯爷一向守时,想必此刻已经在路上,倒是我家老爷和太太听闻林大人前来拜访,已在府中等候您多时了,这便为您引路。”
林如海微微点头,不再多言,跟着管家往府内走去。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大堂。贾敬与贾梁氏二人亲自站起身,快步上前迎接林如海,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含笑道:“妹夫,有失远迎,还望勿怪。”
林如海赶忙还礼,应道:“内兄客气了,是我来得仓促,叨扰府上了。”
林如海紧接着又向贾梁氏微微躬身,问候道:“嫂嫂安好,今日贸然前来,多有叨扰。”
贾梁氏微笑着回应:“妹夫不必多礼,快请入座。”
一番寒暄后,贾敬夫妇引林如海至客座安坐,又命人奉茶。三人围坐一堂,气氛温馨且和乐。
“妹夫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贾敬率先启口,语气中透着几分好奇。
林如海微微一笑,目光诚挚地望向贾敬和贾梁氏,徐徐道:“今日前来,实有一事相商。
我膝下有一小女,名曰黛玉,年方十三,才情俱佳,品貌端秀。
我观令郎玌儿,英勇无畏,聪慧卓绝,实乃人中翘楚。故而,我斗胆向内兄、内嫂提亲,愿将黛玉许配给玌儿,成就一段良缘。”
贾梁氏一听,顿时喜上眉梢,惊喜之情溢于言表。自家儿子贾玌快十六岁了,这个年纪许多世家子弟早已成家。
她一直知道儿子有主见、行事稳重,此前虽也操心儿子的婚事,多次询问,可贾玌总说忙于收复辽东的大事,不想过多分心。
再加上此刻贾玌摊上五年复辽的誓言,这更让众多世家对与神武侯府联姻之事望而却步。谁也不愿将自家女儿的终身托付给一个前途未卜之人。
毕竟你要不是嫁的嫡女,那不是瞧不起人神武侯嘛,可要是嫁了嫡女又觉得可能打水漂,更甚至掉进更深的水潭里!
如今林如海主动上门提亲,且对象是她见过的才貌双全的林黛玉,她怎能不欢喜。
“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妹夫啊,您可真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啊!玌儿这孩子,一直忙于国事,婚事也迟迟未定。如今您能看中他,将黛玉许配给他,我们当真乐意至极啊!”
贾梁氏言语间满是感激与喜悦,贾敬亦是满面笑意,对林如海的提议表示赞同。
贾敬听了林如海的话,亦是心下大喜。毕竟贾玌可是他最为出色的儿子,自己前半生纵然有诸多不如意,可如今有如此优秀的儿子撑门面,也是一种莫大的欣慰。
不然他也不可能自道观出来,没有选择坐视不管。
能与林府结亲,自是一桩美事。但贾敬也清楚自家这个儿子,你要是跟他来软的,他多少会听进去,但若是来硬的...此事还需尊重贾玌的意愿。
于是,贾敬略作沉吟,说道:“妹夫所言,甚合我夫妇二人之意啊!只是玌儿这孩子,向来有自己的主见,想必妹夫在扬州与玌儿共事时也清楚,此事还需等他回来,听听他的想法。
我等若是擅自主张,还有可能适得其反啊!”
林如海赶忙点头称是:“内兄所言极是,我与贾玌也曾有过接触,知晓他是个有见识、有担当的青年才俊。
这婚姻大事,自然该尊重他的意愿。不过是我实在觉得小女与贾玌甚是契合,才斗胆前来提亲。”
林如海说完,轻轻抿了一口手中的香茗,目光中透露出对贾玌的赞赏与对这门亲事的期待。
婚姻之事需得两情相悦,方能长久,但他也相信,以贾玌的品性与黛玉的才情,二人定能相互欣赏,共结连理。
贾梁氏笑着接口道:“妹夫放心,我们也觉得这是一门难得的好亲事。只是等玌儿回来,听听他怎么说,毕竟是他的终身大事。”
第166章 姑父这般信我?
门外传来一阵沉稳且有力的脚步声,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朝着门外望去,紧接着,贾玌那英武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大堂门口。他身着戎装,英姿飒爽,周身散发着刚从军营归来的气息。
这让期待已久的林如海情不自禁地轻抚胡须,微微颔首,脸上满是满意的神情,毕竟,谁能不喜欢事业有成且一心扑在事业上的 “乘龙快婿” 呢?
踏入大堂后,贾玌的脚步略微停顿,目光如电般迅速扫过大堂内的众人,眼神在林如海身上稍作停留后,便朝着贾敬和贾梁氏疾步走去。
“父亲、母亲!”
他恭敬地向贾敬和贾梁氏行了一礼,而后才转身看向林如海,抱拳拱手,礼数周全地道:
“姑父,侄儿归来迟了,让您久候,实在是侄儿的罪过。”
贾玌的脸上带着诚挚的歉意,目光中满是真诚,望向林如海。
林如海赶忙起身,笑着摆了摆手,眼中尽是欣赏之意:“贤侄快快免礼,不过是我心急来得太早罢了;不过,今日我可是专为你的大事而来。”
说着,伸手虚扶贾玌,示意他无需多礼。
贾玌依着林如海的意思坐下,身子微微前倾,一脸好奇地看向林如海,心中暗自琢磨:为我?大事?倒是奇怪了。
“既然姑父这般说,那小侄愿恭听详情。”
这般想着,贾玌先是看向贾敬,眼神中带着一丝探寻之意,而后又将目光投向贾梁氏,轻轻挑了挑眉。
贾敬见贾玌如此反应,心中已然明了,以为贾玌觉得此事会涉及到一些朝堂机密,所以想要支开贾梁氏。
于是贾敬笑着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看向贾玌说道:“玌儿啊,此事并非朝堂之事。今日妹夫来此,不过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着想罢了。”
“哈?!终身大事!”
贾玌听后,脸上流露出惊讶之色,目光转向林如海,眼中满是错愕。从未曾想过,林如海此次前来竟是为了他的婚事。
那岂不意味着要我与林黛玉......
林如海将贾玌的惊讶之态尽收眼底,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微笑,眼中满是欣慰与期待,语重心长地道:
“此次前来,实则是为黛玉的终身大事筹谋。
黛玉年岁渐长,而我观贤侄品行高洁,才能出众,实乃良配。
故而,我才斗胆前来提亲,欲将黛玉许配于你,不知贤侄意下如何?”
贾敬和贾梁氏听了,相视一眼,脸上皆露出赞同的神色。贾敬笑着看向贾玌,说道:
“玌儿,妹夫如此看重你,此乃天大的好事。林姑娘这孩子我们都曾见过,我与你母亲皆觉得这门亲事极为妥当。不过,婚姻大事,终究还是要尊重你的意愿。”
贾梁氏也赶忙点头,慈爱地看着贾玌:“是啊,玌儿,这事儿我们不会替你做主,无论怎样也要征求你的意见。毕竟往后的日子是你和林姑娘一同度过,你若不愿意,我们也绝不强求。”
贾玌听后,先是沉默沉思片刻,随即看着林如海哈哈一笑,目光中透露出对林黛玉的赞赏,说道:
“林妹妹才情出众,貌若天仙,我自然不会有任何反对之意。”
贾敬、贾梁氏和林如海三人听闻,面露微笑,皆以为贾玌已然赞同了。
“但是......”
然而,贾玌话锋一转,瞬间将众人的心高高提起。
“姑父,想必您也知晓,我曾在朝堂之上许诺,五年之内光复辽东,若做不到便自裁谢罪。
如今我身负这般重担,生死难料。五年之后,林妹妹也才刚满十八岁。
姑父,您就如此信任我能在五年之后安然存活吗?”
贾玌神色复杂地看着林如海,要知道此前为了与贾玌结成姻亲,那些王公贵胄家的夫人、高门贵妇们纷纷踏破荣府去找贾母说情,想着通过在贾母那里寻求一层关系,来侯府说亲。
更有甚者还会精心安排自家女儿与贾玌来个 “不期而遇”。
但自那日之后,形势突变,贾玌也觉得安静不少。那些热衷联姻者瞬间没了动静,媒婆绝迹,“偶遇” 不再,神武侯府门前冷落。
如今,林如海在这等情形下仍来提亲,这让贾玌不禁有些神色复杂:是真信我能做到吗!?
林如海微微仰头,目光坦然地迎上贾玌的视线,脸上笑意不减,神色轻松写意,缓缓说道:
“贤侄啊,我与你曾同在扬州为官谋事,对你的为人和能力再清楚不过了。
你胸有丘壑,目光长远,绝非狂傲之辈,更是行事果敢之人,凡能说出口的事情,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有十足把握才会承诺。”
再者,你力能举鼎,三拳毙虎,如此英勇之事,至今仍被众人传颂。此等事迹便是在史书之上也不过寥寥数笔,然而凡是有此等壮举者,无不是名垂青史的豪杰。
贤侄既有此等非凡之能,又具高远之志,区区五年光复辽东,在我看来,并非遥不可及之事。且我观贤侄之品性,定不会负我小女黛玉。即便前路艰险,我也愿与贤侄一同前行。
若是没有前些时日贾玌那般神勇的壮举,林如海多少都会有些犹豫不决;但中原大地就是这般神奇,每隔一段时间就有那般惊才绝艳之人横空出世,非常人所不能也!
贾玌听到林如海这番肺腑之言,心潮澎湃,不禁站起身来,双手抱拳,深深一揖,朗声道:
“满朝文武觉认为小侄年轻鲁莽,不知进退!不料姑父如此信任,小侄感激涕零。然此事重大,关乎林妹妹一生幸福,小侄不敢有丝毫轻慢。
若真应下这门亲事,小侄定当全力以赴,不负姑父所托。”
林如海见状,快步上前双手扶起贾玌,目光诚挚且坚毅:
“贤侄快快请起,我既已下定决心前来提亲,便是经过深思熟虑,断无反悔之意。我林家虽非簪缨世家之首,却也最重情义二字。”
“我观你心怀天下,志在报国,此乃大义之举。小女不才但也自幼聪慧伶俐,熟读诗书,虽为女儿身,却也有一颗不输男儿的侠义心肠。
若你们二人结为连理,他日你在前方保家卫国,她在后方亦可操持家业,为你稳固后院,让你无后顾之忧。如此一来,内外相济,大业可期啊!”
第167章
贾敬在一旁亦是神色欣慰,轻抚胡须说道:“妹夫所言甚是。玌儿,你若能与林姑娘喜结连理,实乃我贾家之幸事。你无需过度忧虑未来,人生于世,本就当奋勇向前。况且有我们为你支撑,定会全力支持于你。”
贾梁氏亦微笑颔首:“没错,玌儿。林姑娘知书达礼,与你甚是契合。这门亲事若能成就,我也能多一个贴心的儿媳,往后咱们一家人齐心协力,何事不可成?”
贾梁氏心思单纯,只盼着贾玌能够成家生子,如此也算了却她的一桩心事。
贾玌挺直身躯,环视众人,眼中盈满感动与坚定:“承蒙父亲、母亲和姑父的厚爱,小侄已然明了。姑父今日这一番话语,恰似拨云见日,让小侄茅塞顿开。小侄愿意应下这门亲事。”
“只是,当下我忙于军务,着实无暇筹备婚事。还望姑父谅解,只能劳烦父亲与母亲,与姑父家一同商议各项事宜。
待我在军中将事务稍作安排妥当,再与林家商讨大婚之事,不知姑父意下如何?”
林如海微笑点头,目光中尽是理解与包容:“贤侄军务繁忙,此乃常理。你只管安心于军中效力,婚事筹备方面,有你父亲母亲与我交流操办,定然不会出现差错。”
贾敬拍了拍贾玌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玌儿,为你筹办婚事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怎谈得上代劳?这原本就是我和你母亲应尽之责。家中诸事有我们,你切莫牵挂。”
贾敬从道观中来神武侯府,不就是为了自家儿子处理这等人生大事的吗....
林如海接着说道:“正是此理啊!”
...
夜幕如墨,沉沉地压在林府之上,华灯初绽,晕染出一片柔和的光晕。林如海匆匆返回府中,脚步急切却又带着几分笃定,径直朝着林黛玉的住处走去。
屋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晃动。林黛玉斜倚在书桌旁,修长的手指轻轻翻动着书卷,神情专注。
瑞雪和紫鹃静立在一侧,偶尔悄声交谈几句。
听到渐近的脚步声,紫鹃下意识地抬眼望去,看清来人后,忙不迭地凑近林黛玉,轻声提醒:“姑娘,老爷来了。”
林黛玉如梦初醒,急忙放下手中书卷,莲步轻移,起身相迎,优雅地福身行礼,声音轻柔婉转:“父亲。”
林如海微笑着踏入屋内,面上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喜悦。他在主位上落座,抬手示意黛玉也坐下,目光慈爱地凝视着女儿,缓缓开口:
“玉儿,今日为父去了神武侯府,有桩极为重要之事要与你说。”
林黛玉微微颔首,黛眉轻敛,神色恬静中透着一丝疑惑:神武侯府,那不就是玌二哥府邸吗!
“父亲请讲。”
林如海清了清嗓子,语气中满是郑重:“为父今日前往神武侯府,是为你的终身大事提亲去了。
我仔细观察过玌贤侄那孩子,品行端正,才能出众,如今更是身居高位,简在帝心,实与你相得益彰,故而做主向贾家提了这门亲事。
可喜的是,玌贤侄对你亦是倾慕已久,听闻此亲,当下便应了下来。玉儿,你意下如何?”
此言甫出,林黛玉仿若被一道电流击中,原本白皙的脸颊瞬间泛起如霞般的红晕,一直蔓延至耳根。
娇躯轻颤,慌乱地垂下头去,双手不自觉地紧紧绞着衣角,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芳心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撩拨,小鹿乱撞般怦怦直跳。
心中既是羞怯亦是慌乱,这也太...太突然了吧!虽然玌二哥很好......
林黛玉心中不由得想起第一次听说起贾玌时的场景,那时的她年纪不过十岁出头,便听人说玌二哥自告奋勇前往边疆报国。
又回想起贾玌因功封侯回府后的场景...身着皇帝亲赐的大红蟒袍,腰间束一条黑色腰带,头上束着一条华丽的红色丝带,丝带随风飘动,为他增添了几分潇洒不羁。
因封官拜爵而显得意气风发、气宇轩昂,整个贾府之人因此而被折服,以他为荣!
一旁的瑞雪和紫鹃先是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犹如两颗圆溜溜的黑宝石,彼此不可置信地对视一眼,那眼神中满是震惊与诧异。
随后,两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林如海,紫鹃忍不住轻启朱唇,声音中带着一丝犹疑:“老爷,这......这就定下了?”
见此,林黛玉的心跳愈发急促,双颊的红晕也愈发浓烈。她微微抬起眼帘,偷偷瞥了一眼林如海,嗫嚅着嘴唇,声音轻得如同风中的丝线:
“父亲......这般大事,女儿......女儿一时之间......”
话未说完,又羞涩地低下了头。
林如海见女儿这般模样,心中已然明了几分,脸上笑意更浓,温和地说道:“玉儿,为父知道此事有些突然,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为父是看准了玌贤侄这孩子,才做此决定。你若对他也有几分好感,那这便是再好不过的姻缘。”
瑞雪和紫鹃在一旁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满是笑意。她们可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这事若真成了,那她们可是要跟着嫁到侯府去的。
况且侯爷不仅年少有为,又不像那些浪荡公子般好色,专吃人嘴上的胭脂,长得更是英俊非凡,未来的小姐定能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
侯府的荣华富贵自不必说,小姐有了神武侯的庇护,也不必再受这世间的风风雨雨。她们也能跟着沾光,享些福泽。
紫鹃笑着凑到林黛玉身边,轻声说道:“姑娘,侯爷一表人才,又对您这般倾心,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呢!”
林黛玉嗔怪地瞪了紫鹃一眼,气得跺脚娇声道:“你这丫头,越发没规矩了,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话虽如此,却也没有真的生气。
第168章 定亲之讯
经过紫鹃这么一打趣,林黛玉的心情缓缓平复,她轻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紊乱的心绪归位。那双似盈盈秋水的眸子复又抬起,望向林如海。
“父亲,女儿深知您为女儿的终身大事劳心费神,所做筹谋皆是为女儿考量,此事全凭父亲定夺!”
林如海闻听,脸上笑意愈浓,眼中满是欣慰与慈爱,说道:
“玉儿如此乖巧懂事,为父甚是欣喜。你且放心,这门亲事定然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林黛玉微微颔首,神色间透着些许羞涩与温婉,接着轻声说道:
“只是女儿如今年岁尚小,且刚与父亲相聚未久,心中着实眷恋与父亲相伴的时光,每日承欢于父亲膝下,都觉珍贵无比。女儿渴盼能多伴在父亲身旁些时日,也好尽尽孝道。
再者,婚姻乃人生之重大事宜。女儿亦想借此段时光,与玌二哥多些相处相知。知晓他的志趣喜好,也让他明晰女儿的性情心思。
如此,日后若真能结为夫妻,方能心意相通,相敬如宾,不辜负父亲的深切关怀与殷切期望。”
林如海静静听完,眼眶微微湿润,抬手轻捋胡须,目光中满是慈爱与怜惜。他起身缓缓行至窗前,背手凝望着远方,忆起那已逝的亡妻。
片刻后,他转身稳步走回林黛玉身前,声音略带颤抖,饱含深情地说道:
“玉儿啊,难为你小小年纪,竟有这般通透的心思。为父又何尝不想让你多留在身边几年,瞧着你无忧无虑地长大。”
他微微低头,凝视着林黛玉的双眸,仿若要将她的模样深深刻入心底。
“你能想到与玌贤侄相处了解,足见你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并非懵懂无知,而是有着审慎的思量,这着实让为父倍感宽慰。”
林如海微微侧身,朝林黛玉的方向伸出手,示意她过来,牵着她坐到椅上,感慨言道:
“人生匆匆,为父也深知时光飞逝。你能有此孝心,为父此生无憾。这相处之事,为父自会妥帖安排。你只管放宽心,随心而为便好。”
此时,林如海心中五味杂陈,既为女儿的懂事和成熟而骄傲,又因想到终有一日要将她托付他人而心生不舍。
“无论何时,你皆是为父最疼爱的女儿。不管这亲事结局如何,为父定会护你周全。”
......
荣国府内,晨曦透过雕花窗棂,零零落落洒在屋内。那张平素就略显凌乱的床榻,在这微光映照下,更添几分慵懒与萧索。屋内沉闷的气息,夹杂着帷幔轻摇时带出的陈腐香气,令人无端生出几分躁意。
贾宝玉歪倚在榻上,睡眼惺忪地看向枕边的袭人,双眉紧蹙,满面愁容,幽幽叹道:“也不知今儿个是咋的,这心里头烦闷得紧,昨儿个夜里更是翻来覆去,横竖都睡不安稳。”
原是前日贾宝玉因摔玉之事,被贾政狠狠扇了一巴掌。
贾母心疼不已,赶忙差人去族学向先生告假,想着让宝玉在家中安安生生歇上几日,反正学业耽搁这几日也不打紧。
袭人见宝玉这般模样,脸上满是忧色,轻言细语地宽慰道:“许是昨日老爷那一下打得狠了,让二爷心里头憋闷着呢。二爷且把心放宽些,过上几日,定然就好了。”
贾宝玉托着腮,摩挲着依旧红肿的脸,眼神飘忽,喃喃自语起来:
“也不知今儿个林妹妹咋样了,自她回了林府,也不知在那边过得好不好?会不会觉着日子难熬,闷得慌?”
说着,眼中流露出无尽的迷茫与思念,恰似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头绪,言语间皆是对林黛玉的深深牵挂,活脱脱一副深陷情思难以自拔的模样。
袭人微微摇头,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念叨着:“相思无尽处,情深意更浓。二爷对林姑娘这份情意,府里上下谁瞧不出来呢。”
正说着,小丫鬟秋纹慌里慌张地冲进房来,神色惊惶,脚步都有些踉跄。她奔到近前,急切说道:
“二爷,不好啦!府里都在传,说是林姑娘要和玌二爷定亲了,听说这亲事还是林老爷亲自提的呢!”
贾宝玉听闻此言,犹如遭了晴天霹雳,整个人瞬间呆若木鸡,直勾勾地望着秋纹,眼中先是闪过一阵惊愕,继而满是难以置信,随后,无尽的痛苦如潮水般涌上眼眸。
只见他猛地从床上弹起,动作太过急切,连带着身后的靠枕都滚落一旁。他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哐当” 一声,不小心撞倒了旁边的凳子。
他手指颤抖着指向秋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大声呵斥道:“你......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这决然不可能!林妹妹怎会许配给旁人...... 还......还是玌二哥!绝对不可能!”
这才几日功夫,林黛玉离开贾府不过一日,就被说成要嫁人,还是自家玌二哥,这让贾宝玉如何能接受!
秋纹被吓得面色惨白,嘴唇哆哆嗦嗦地嗫嚅着:“二爷,这......这是府里到处都在传的消息呀,我......我也是刚听到的。而且,而且听说老太太也都知道这件事儿了。”
林如海提亲一事并未刻意隐瞒。一则,林如海真心为林黛玉的终身大事着想;
二则,以他的身份地位,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无需遮遮掩掩,故而消息没过多久便在府里传得沸沸扬扬。
贾宝玉哪里肯信,气得满脸通红,双眼圆睁,平日里的温润如玉全然不见,此刻只剩满心的愤懑。
他的心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可能!定是你们弄错了!我绝不相信!我要去见林妹妹,我定要当面问个明白!我要知道林妹妹是不是被逼迫的!”
说罢,便不顾一切地挣扎着要往外冲。
袭人见状,赶忙上前阻拦,焦急劝道:“二爷,您先冷静冷静,说不定这事儿里头有什么隐情呢。”
贾宝玉心急如焚,用力甩开袭人的手,情绪激动地叫嚷着:
“我不管什么隐情不隐情!我定要去见老太太,让老太太给林妹妹做主,给林妹妹一个说法!我绝不允许旁人把林妹妹从我身边夺走!”
第169章 宝玉疯魔
此刻的贾宝玉,内心被纠结、痛苦与嫉妒填满,不愿相信这残酷的消息,又隐隐害怕这一切都是真的。
往日里那副温润如玉的公子模样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满心的焦急与愤怒。
“老太太,我要去找老太太...”
贾宝玉不顾一切地冲出门去,慌不择路间,一脚踢翻了门口摆放的一只花瓶。“哗啦”一声巨响,那精美的花瓶瞬间化作无数碎片,四散飞溅。
这声响在寂静的院子里炸开,惊得树上的鸟儿扑棱着翅膀惊飞而去。
众丫鬟们见状,吓得花容失色,赶忙上前安慰贾宝玉。
袭人刚从内室出来,看到这混乱的场景,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她心急如焚,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边跑边大声呼喊:“二爷,您慢着点儿,千万别伤着自己呀!”
却又深知此刻宝玉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敢贸然上前阻拦。
袭人在后面一边焦急地追赶,一边大声呼喊:“二爷,您慢着点儿,千万别伤着自己呀!”
可此时的贾宝玉,满心都是林黛玉要嫁人这残酷的消息,理智早已被情绪淹没。袭人追到近前,伸手牢牢抓住他的胳膊,试图将他拦住。
“二爷,您先冷静冷静,这么冲动出去能有什么用啊!” 袭人焦急地劝着,眼中满是担忧。
然而,沉浸在痛苦与愤怒中的贾宝玉,被袭人这一拦,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蹿了起来。他猛地回身,毫无预兆地抬腿就是一脚,直直踹向袭人。
“啊!”
袭人惨叫一声,压根没想到宝玉会对自己动手,被这一脚踹得整个人向后飞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众丫鬟们见此情景,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原本想要上前劝阻的脚步瞬间僵在了原地。
袭人双手紧紧捂住肚子,脸色瞬间变得如同白纸一般,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眼中满是震惊与委屈的抬头看向贾宝玉。
“二爷......我......我只不过是......”
袭人声音微弱,带着哭腔,因为疼痛只能艰难地从口中挤出几个模糊而又断断续续的字。
贾宝玉充耳不闻,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前奔去,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林妹妹,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满心满眼都是要见到林黛玉或是贾母问个究竟的念头,径直朝着贾母的住处奔去。
袭人躺在冰冷的地上,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周围的丫鬟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围过来,七手八脚地想要扶起袭人。
“袭人姐姐,您怎么样了?要不要赶紧去请大夫?” 小丫鬟焦急地问道,声音带着哭腔。
袭人咬着牙,强忍着剧痛,虚弱地摆了摆手:“别管我......快去......快去看看二爷......”
丫鬟们望着袭人痛苦的模样,又担心宝玉的安危,一时间手足无措。最终,还是留下几个细心的丫鬟照顾袭人,其余的则匆忙朝着宝玉离去的方向追去。
躺在丫鬟们的怀中的袭人,望着宝玉远去的方向,眼神中满是痛苦与茫然。
一路上,引得府里的丫鬟小厮们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这位贾府的宝贝二爷。
...
贾母的房间里,布置得典雅华贵,黄花梨木的桌椅摆放规整,墙上挂着名家字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
贾母半躺在榻上,手中拿着一串念珠,神色淡然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忧虑。
一旁的鸳鸯正轻声细语地为她斟茶,两人偶尔交换一个眼神,似乎都在为同一件事而烦心。
“老太太,您说这事儿要是让宝二爷知道了,可怎么是好?”
鸳鸯移步跟前,轻轻为贾母捶着腿,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
贾母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望向窗外,缓缓说道:“如海有意与侯府结亲,本也是门当户对、亲上加亲的好事。只是......唉!
鸳鸯点头附和:“是啊,宝二爷对林姑娘的心意,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宝玉那孩子,性情纯真,对林丫头一片痴情,若是让他知晓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只怕是要闹得府里天翻地覆了。”
贾母接过话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只是宝玉那性子,又如何能接受得了这等变故。我虽也希望林丫头能有个好去处,更何况还是嫁给玌哥儿;但宝玉这边,又着实让人放心不下...”
“老太太,要不找个合适的时机,慢慢跟二爷透透口风,也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鸳鸯试探着提议道。
贾母苦笑着摇摇头:“谈何容易,那......”
两人正说着,忽听外面一阵喧闹声由远及近打断她们闲聊的兴致。
先是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丫鬟小厮们惊慌的呼喊,紧接着便是几声碰撞和物品倒地的声响。
贾母不禁眉头一皱,面色不悦。手中的念珠“啪嗒”一声掉落在榻上,她坐直身子,冷冷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这般没规矩,在我这院子外头大呼小叫的!”
鸳鸯赶忙走到窗边,撩起窗帘向外张望。
只见一群丫鬟小厮神色慌张地四处躲闪,中间正是披头散发、满脸泪痕的贾宝玉。
他双眼通红,脚步踉跄,一路横冲直撞而来,嘴里还不停地叫嚷着:“老太太,您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林妹妹不会嫁人!”
鸳鸯见状,心中一惊,忙回头对贾母说道:“老太太,不好了,是宝二爷,看样子他已经知道林姑娘定亲的事儿了,正发了疯似的往这边来呢!”
不等鸳鸯说完,只见门帘被猛地掀开,贾宝玉一脸狼狈地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气喘吁吁的丫鬟。衣衫极其凌乱,眼中满是焦急与愤怒,显然是一路奔跑而来。
“老祖宗!”
贾宝玉一进门便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几分哭腔,“求您告诉宝玉,林妹妹要和玌二哥定亲的事不是真的!宝玉不能没有林妹妹啊!”
第170章 一物降一物
贾母见贾宝玉如此模样,心中顿时大骇,连忙从榻上坐起,眼中满是心疼与惊愕。
贾母心疼万分,面露疼惜之色,而后怒目看向跟在后面气喘吁吁的丫鬟们,厉声怒斥道:
“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平日里连宝玉都照看不好,成何体统!” 丫鬟们吓得浑身一颤,纷纷跪倒在地,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贾母又赶忙回过头来,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满是心疼地说道:“宝玉,快起来,莫要跪着伤了膝盖。” 说着,她挣扎着起身,想要去搀扶宝玉。
鸳鸯见状,连忙快步上前,将宝玉扶起,安置在一旁的椅子上。
贾母坐到宝玉身旁,轻轻握住他的手,叹了口气道:“宝玉,你先消消气,有话好好说。你这般着急赶来,又是何苦呢。”
贾宝玉紧紧抓着贾母的手,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泣不成声地哭诉道:
“老祖宗,林妹妹要和玌二哥定亲,这事儿断断不能成真啊!您最疼宝玉了,您一定要帮帮宝玉,让这事儿作罢!”
贾母听着贾宝玉的话,心中一阵酸楚,帮?怎么帮?于情于理,那本就是人家自家人的家事。
林黛玉有父亲,其婚姻自然由林如海来做主。而那玌哥儿,也有父有母,更何况此刻身居高位,有官有爵的,她怎么去说啊?
难道是让她老婆子亲自去求?然后说,玌哥儿,你是前途无量的贵人啊,你能不能把林黛玉让给我家宝玉啊?
这不是生生把玌哥儿的脸往地上踩吗?更何况,以玌哥儿的身份和性子,一旦发起火来,那可不只是同宝玉这般在府内撒泼打滚、小打小闹,甚至有可能整个京城乃至当今圣上都得过问几句!
想到这,贾母不禁浑身一阵发冷,后背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她稳了稳心神,望着眼前的贾宝玉,最终权衡利弊之下,朝着一旁站着的鸳鸯使了个眼色。
鸳鸯何等机灵,瞬间领会贾母的意思,当即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门。
贾母望着贾宝玉那张泪流满面的脸庞,心中五味杂陈,她轻抚着宝玉的手背,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温声道:
“宝玉,你先冷静冷静,老祖宗知道你心里苦,可这事儿不是咱们能说了算的。林丫头有她父亲做主,咱们总不能不顾人伦常理去横加干涉,老祖宗我也难办呐。
至于你玌二哥...他如今在朝中地位尊崇,又身负家族重任,还是我贾家族长;
就算我豁出这张老脸出面去说,也未必能改变什么,反倒可能惹出更多麻烦。宝玉啊,你要体谅老祖宗的难处。”
宝玉哪里听得进去,“扑通” 一声又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哭喊道:
“为什么?老祖宗您在府里德高望重,只要您出面,去跟姑父或者玌二哥说道说道,一定可以的!”
贾母见宝玉如此执拗,心疼得老泪纵横,颤巍巍地伸出手想扶起他,却又无力地放下,十分悲叹!
贾母何尝不愿意想着贾宝玉与林黛玉二人能行那“木石之缘”,可自那日贾宝玉摔玉胁迫林黛玉留在荣府一事,贾母已经明显看出来,林如海他...看不上贾宝玉!
更何况还有贾玌这么个人在跟前挡着,试问京城中亦或全天下有哪一位年轻子弟能在此等年龄与贾玌睥睨的?
她能怎么办!?
而且婚姻要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说以贾玌的性子,若是他不喜,即便是贾梁氏与贾敬二人也不会甚至也不敢擅自做主给他强制定下婚约。
那如此说回来便是贾玌与林如海双方都是有此意向。林如海有意为黛玉寻一门好亲事,贾玌也对这门亲事颇为上心。
再加上双方都是朝廷重臣,不可轻易得罪,给她面子自然叫她老太太\/岳母大人,若是不给面子那真是看都不看贾母一眼。
荣府——已经没落了!
即便是唯一有出息的元春封妃,也不过是沾了贾玌的光!
“双帝争妃”一事,即便过去了几个月,但在之后了解到内情的贾母依旧觉得荒唐、可怕!
他们将此视为荣耀、圣上恩宠的封妃,竟不过是两位皇帝为拉拢贾玌的小小手段!
这也是为什么贾母乃至王夫人也不敢借助娘家人的势在贾玌面前有丝毫造次的原因。
贾宝玉见贾母迟迟没有动静,只是默默流泪,不说话也不搭理他,心中愈发焦急绝望。
他猛地站起身来,双眼通红,神情癫狂,不顾一切地大声叫嚷道:“老祖宗,您倒是说句话呀!
难道眼睁睁看着我和林妹妹被活活拆散吗?我今日若不能求到老祖宗您答应,我便一头撞死在这里!”
说着,便要往柱子上撞去。
贾母大惊失色,拼尽全力喊道:“宝玉,你这孽障,休得胡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喊:“你这个逆子!”
众人皆是一惊,原来是贾政来了。
贾宝玉一听这熟悉又威严的声音,顿时如遭雷击,脸上血色全无,还未消肿的脸颊又隐隐发痛,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
他惊恐地望向门口,眼神中满是畏惧与慌乱,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贾政怒气冲冲地大步迈进房内,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看到贾宝玉这副失魂落魄、不成体统的模样,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就冒到了头顶。
“瞧瞧你这副狼狈的德行!成日里不务正业,只知道在这些儿女情长之事上纠缠不清,全然没有一点上进之心!贾府怎么就养出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
贾宝玉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身子抖如筛糠。往日里在贾政面前积累的畏惧此刻彻底爆发,让他连辩解的勇气都没有。
贾政越说越气,这才过去一天的时间,就给他来这一出,迈开双腿几步走到贾宝玉跟前,扬起手就要打下去。
贾母见状,连忙上前阻拦道:“政儿,你先别急,宝玉他......他也是心里苦。”
第171章 你下贱
贾政的手僵在半空,被贾母牢牢抓住,他面色铁青,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正在竭力抑制自己的怒火。
“母亲,您瞧瞧他!这肆意妄为的逆子!玌哥儿与林姑娘即将定亲成婚,此乃天赐的良缘、门当户对的美事。
他身为玌哥儿的兄弟,不但不诚心祝福,反而妄图从中作梗、加以阻拦,此乃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行径!
如此违背纲常、毫无廉耻的作为,实在是大逆不道,有辱我贾家的门风!我贾家怎会有他这样的不肖子孙!”
贾政怒发冲冠,再次指向贾宝玉怒喝道:“你这孽障,究竟想干什么?莫非认为我这做父亲的管不住你了?
还是你自以为翅膀硬了,能够肆意妄为?我平日对你的教诲,都被你当作了耳旁风吗?今日我若不好好教训你,日后还不知要闯出多大的祸端!”
贾母见贾政如此盛怒,心中颇为过意不去,毕竟是她让鸳鸯把贾政叫来的,可此刻既心疼宝玉又怕他再受惩戒,连忙出声阻拦:
“政儿,你先消消气,莫要这般动怒。他今日这般失态,想必是有难言之隐的。”
贾政一听,情绪愈发激动,大声说道:“难言之隐?他能有什么难言之隐?无非是被那些儿女情长迷了心窍,整日不思进取,只知道沉浸于自己的幻想之中。我怎能不气!”
此时的贾宝玉,早已被贾政吓得面色苍白,身体不停地颤抖。然而,心中对林黛玉的执念还是让他忍不住低着头,用极小却又坚定的声音顶嘴道:
“我与林妹妹情投意合,实在不愿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
贾政听了这话,顿时怒不可遏,几近发狂,怒喝道:
“情投意合?别人?!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也不瞧瞧自己有何本事!婚姻大事,岂是你这般随意对待?那林姑娘与玌哥儿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无论家世、才学还是品行,都相互匹配。
你拿什么跟玌哥儿比?凭你这一身的纨绔习性,还是那毫无建树的庸碌之才?”
贾母听着贾政这番严厉的斥责,心疼不已,赶忙将宝玉拉到身后护着,说道:
“政儿,你莫要再这般责骂宝玉了。他年纪尚小,不过是喜欢林丫头罢了,并无大错!”
贾政听了贾母这话,气得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贾母,说道:“母亲,我实在是...... 都不好意思点破他的心思了。
他那是喜欢吗?他不过是贪图人家的美貌罢了,他下贱!”
贾母闻听贾政此言,顿时脸色骤变,眼中满是寒霜,厉声道:“贾政!你太放肆了!竟说出这等粗俗不堪的话来。
宝玉自幼在我身边长大,他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他对林丫头的那份情谊,纯粹真挚,岂容你这般污蔑!”
真是有失体统。宝玉年纪轻轻,情窦初开,对林丫头心生爱慕,这本是人之常情,何错之有?你身为父亲,不但不加以引导,反而恶语相向,如此行径,岂是为人父者该有的作为?”
贾政听了贾母的训斥,心中虽有不服,但也不敢再强硬反驳,极为注重礼教的他只得躬身低头,说道:
“母亲息怒,是儿子言语不当。只是宝玉此举,实在让儿子忧心。这乃是玌哥儿的婚姻大事,他却任性而为,若不及时纠正,恐生大祸。”
贾母冷哼一声,道:“祸从何来?不过是你自己心胸狭隘,容不得孩子们有半分真情。我看你是被这家族的繁文缛节、功名利禄迷了心窍。”
贾政听到贾母这番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祸从哪来母亲您不知道吗!若真让宝玉这般胡闹,您看玌哥儿会受这气!
您要不要去看看珍哥儿什么情况?!到现在也还没能翻身睡觉,床都下不来!
贾政听到贾母这番话,抬起头看向贾母,嘴唇颤抖着说道:“母亲,儿子一心为了家族,您却如此指责儿子,儿子实在是......”
贾母说道:“都莫要再说了,既然此事已成定局,宝玉你也莫要再执拗。”
贾宝玉满脸泪痕,倔强地说道:“老祖宗,我......”
贾母打断他道:“宝玉,莫要再说,这是命数。”
贾政见此,心中满是对贾宝玉感到无尽的失望与无奈,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我不管了,随母亲做主吧!”
说完,深深看了贾宝玉一眼后,面无表情转身甩袖而去。
贾母望着贾政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她转头看向仍在抽泣的贾宝玉,眼中满是疼惜。
“宝玉啊,莫要再哭了,事已至此,咱们也只能接受。” 贾母缓缓说道。
经过贾政这一番训斥,贾宝玉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放肆,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贾母,“老祖宗,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我与林妹妹真的就这样无缘了?”
贾母无奈地摇摇头,“宝玉,这世间之事,大多不由人。林丫头和玌哥儿的婚事,不是咱们能左右的。你且收收心,日后总会有你的姻缘。
这些日子我找些好看的姑娘来与你见见,说不定其中就有你的意中人。”
贾母自小就将贾宝玉养在身边,怎会不知他爱吃丫环嘴上胭脂以及与袭人偷尝禁果的性子,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正如她所说的“宝玉自幼在我身边长大,他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
贾宝玉听了贾母这话,心中虽仍对与黛玉的感情难以忘怀,但又不忍违背贾母的一番好意,只得勉强点点头,哽咽着说:
“老祖宗,我知道了。”
贾母见他这般模样,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这才是乖孩子。你也别整日闷在屋里,出去走走,散散心。”
“老祖宗,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贾宝玉突然站起身来,声音中带着几分决然。
贾母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也好,你去吧。只是莫要太过伤心,伤了身子。”
贾宝玉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去。身影在门外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
荣国府大门处,茗烟恭敬地上前说道:“宝二爷,马车已经备好了!”
贾宝玉微微颔首,身形一闪便上了马车,未言去处,只吩咐茗烟启程。马车徐徐前行,车外的喧嚣声此起彼伏,却似乎全然进不了他的耳。
坐在车内,贾宝玉眉头紧锁,目光游离不定,不知其思绪飘向何方;最终,他的眼神聚焦,变得清澈而明亮!
“林妹妹,我来见你了!!!”
第172章 黛玉的心思
林府内,林黛玉今日一大早梳妆完毕后,便漫步至府中一处幽静的亭台。
她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双眸凝视着远处随风摇曳的花枝,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微风轻轻拂过,撩动着她的发丝,却未能扰乱她那沉浸在思绪中的心境。
只见她时而双手托腮,肌肤娇嫩,眼神迷离望远方;时而黛眉轻蹙,眉心含愁,流露忧思;时而嘴角上扬,浅笑娇羞甜蜜;时而双颊泛红,羞怯如晚霞,似有心动羞涩画面。
那娇俏的模样,仿佛一幅绝美的画卷,让人忍不住想要窥探她心底的秘密。
身旁的雪雁和紫鹃两个丫鬟,看着自家姑娘这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相视一笑,而后纷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笑声,瞬间将正在思索的林黛玉从沉思中惊醒。
林黛玉微微一怔,转过头来,眼中带着一丝迷茫与疑惑,轻轻瞥向雪雁和紫鹃,樱唇微启,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嗔怪:
“你们两个倒是怪了,这是因何突然发笑?可是瞧见了什么稀罕趣事?”
雪雁调皮地眨了眨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嘴角高高扬起,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笑嘻嘻地快步走到林黛玉身前,先是轻盈地屈膝行了个礼,而后歪着头,双手背在身后,娇俏地说道:
“姑娘,我方才瞧您这模样,呆呆愣愣的,那心思呀,恐怕早就飘到九霄云外去啦,也不知您正琢磨着什么天大的好事呢!
莫不是昨儿夜里梦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这会儿还回味着呢?”
说着,还故意睁大眼睛,一脸好奇地盯着林黛玉,仿佛想要从她脸上找到答案。
紫鹃也在一旁掩着嘴轻笑,莲步轻移,姿态轻盈地走到林黛玉另一侧。
她微微弯着腰,眉眼含笑,眼神中透着亲昵与关切,附和道:
“可不是嘛,姑娘。您自从前些日子起呀,这气色可是一天比一天好,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再也不像以往那般整日愁眉不展。
我方才仔细瞧着您,就寻思着,莫不是姑娘心里藏着什么甜蜜的喜事,正偷偷欢喜着呢!快些告诉我们吧,也让我们跟着乐呵乐呵。”
说罢,她伸出手轻轻拉住林黛玉的衣袖,微微晃了晃,如同撒娇的孩童一般,眼神里满是期待。
喜事?能有什么喜事,还不就是...
林黛玉听了这话,顿时双颊绯红,佯装嗔怒,柳眉微微竖起,杏眼圆睁,眼中却并无真正的怒意,反倒多了几分娇俏。
抬起那如青葱般纤细的手指,点了点雪雁的额头,佯怒道:
“好啊,你们这两小蹄子,越发没规矩了,竟敢这般编排起我来。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说罢,又转身作势要去抓紫鹃。
雪雁见状,轻巧地跳开,一边跑一边双手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清脆的笑声回荡在亭台之间:“姑娘莫不是在想日后与哪位如意郎君成亲的美事,故而这般出神呀!”
“哎呀,你们还说!”
林黛玉娇嗔着,加快脚步追赶她们,三人在亭台中你追我赶,一时间欢声笑语回荡在整个园子。
这里乃是林府,不比贾府有着诸多繁文缛节,令人处处拘束。在自家府中,也并非寄人篱下,故而主仆几人相处起来更为随性自在,没了那许多的规矩束缚,自然也就放得开了。
闹了一阵后,紫鹃停下脚步,笑着说道:“姑娘,您饶了我们吧!其实呀,看到您如今这般开朗,我们打心底里高兴。”
雪雁也连连点头,“是啊姑娘,以往瞧您总是忧愁烦闷,我们心里也跟着着急。如今您能多些笑颜,可比什么都强。”
林黛玉微微喘着气,轻拍了一下紫鹃的肩膀,“就你们两个鬼灵精,净拿我打趣。不过......能有你们相伴,倒也添了不少乐趣。”
三人笑闹间,气氛愈发轻松愉悦。
林黛玉微微喘着气,面上带着因追逐而泛起的淡淡红晕,看上去愈发娇俏动人。
待气息稍稳,她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忽而就敛了笑容,神色变得有些凝重,微微皱眉,轻声问雪雁和紫鹃:
“你们说......嫁给玌二哥,真的好吗?”
雪雁和紫鹃闻言,皆是一愣,没想到姑娘忽然问起这个。两人对视一眼,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片刻,雪雁挠挠头,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姑娘,要说起侯爷,模样生得俊俏没得说。从辽东归来,按每人喜好带礼物,心里装着大家。迎春姑娘那会受了欺负,更是二话不说直接为她做主,严惩不待,更是喊出声来若是姑娘也被这般受欺负,只要找侯爷就必定会为姑娘做主。”
这句话雪雁一直铭记于心。她与紫鹃不同,是随林黛玉从江南来贾府的。
身处他乡无依无靠,见识到贾府的复杂后,她可谓是处处小心,满心忧虑。自贾玌来了做出那番护佑之事后,她心里总算有了些底气。
想着若是再出现受欺负的情况,为了林黛玉,她也不介意学学司棋绣橘二人那般泼辣。也正因贾玌此举,当时贾府内的处境才改善了许多。
就因为这事雪雁对贾玌的好感可谓是直线上升,觉得他是个值得依靠和信赖的人,毕竟府里那么多贾家子弟,也没见个谁敢为她们撑腰的。
“更何况侯爷因功封侯,是朝廷重臣,连老爷官职都不及他,他手握大权、威望高
。前些日子,侯爷力举镇国鼎,三拳毙虎,满朝文武震撼,百姓拍手称快。这样有勇有谋、威风凛凛,多少人想攀亲。姑娘若与侯爷成佳话,定是极好的。”
紫鹃在一旁也连忙点头,接着说道:“姑娘,雪雁说得是。
侯爷即便是位高权重,却向来洁身自好,从不曾听说侯爷去过那等烟花柳巷之地,不似其他那些纨绔子弟,整日只知寻欢作乐、无所事事。
侯爷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家国大事上,满心忧虑的都是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想来老爷也是因为这些才觉得侯爷是个可托付之人,才向侯府说起这门亲事!”
林黛玉听了她们的话,低垂眼眸,轻轻咬着嘴唇,心中思绪万千。
第173章 林府门前闹剧
不多时,一辆马车停在了林府门前。
贾宝玉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望着眼前的林府,呼吸急促,眼神中满是急切与渴望!
“既然老太太不肯帮我劝说林姑父取消林妹妹与玌二哥的定亲,那就我自己来!”
贾宝玉紧握双拳,指甲嵌入掌心,仿佛以此来凝聚自己的勇气,口中念念有词,似在给自己鼓气。
径直往府里闯。林府的林管家,此前前往贾府收拾林黛玉的行囊等物,本就认得贾府这位宝二爷,见他这般急切的模样,神色顿时变得极为复杂。
林管家赶忙上前拦住贾宝玉,赔着笑脸道:“宝二爷,您这......”
贾宝玉心急如焚,哪里顾得上许多,急切地说道:“林管家,快让我进去,我要见林妹妹!”
林忠面露难色,进去?!
怎么可能放你进去,在贾府的时候就死活不让人家回家与老爷相聚,现在还追来了林府!更何况此事已经传开了,林黛玉即将要与神武侯贾玌定亲,这...
犹豫片刻后,林管家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宝二爷,实在对不住。如今林姑娘已经许配人家,且马上就要订婚了,依照规矩,实在不方便再见外男。况且老爷临走前也有吩咐,还望宝二爷体谅。”
贾宝玉一听,犹如五雷轰顶,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忠,大声道:“什么规矩!什么许配人家!我不管,我今日一定要见到林妹妹!”
说着,便要强行往里冲。
“快来人啊!把他给我拦住...”
林忠见此,赶忙招呼几个家丁上前阻拦。
贾宝玉平日里养尊处优,哪里是这些家丁的对手,被拦在门口,急得满脸通红,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你们这群浑人!竟敢阻拦我!我与林妹妹情比金坚,你们懂什么!”
贾宝玉又急又怒,对着家丁们大声呵斥。
林管家的脸当时就黑了下去,这可是林府大门,外面还有人看着呢!就这般胡言乱语侮辱人家清白,这要是传出去了,那还得了!
家丁们虽不敢真的对贾宝玉动手太重,但也死死拦住他不让进去。一时间,门口乱成一团。
贾宝玉见硬闯不行,突然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林妹妹,我想见你一面啊,为何他们要阻拦我!老天不公啊!”
边哭边捶打着地面,神情癫狂而绝望,模样凄惨至极。
周围路过的行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林忠见状,只觉得眼前一黑,心中焦急万分。
你好歹也是一位武勋之后、大家公子的,竟做出这般行径,简直有失体统,成何体统!这要是传扬出去,不仅贾府的名声受损,林府也会跟着蒙羞。
就在这混乱之际,远处传来一阵车马之声,正是林如海下朝归来。
林福远远瞧见,如释重负,赶忙撇下贾宝玉,老迈的身子此刻腿脚跑得飞快,快步迎了上去。
“老爷!”林福跑到林如海跟前,神色慌张,气喘吁吁。
刚掀开帘子还未下马车的林如海见他这般模样,心中顿生疑惑,皱眉问道:
“究竟何事,如此惊慌失措?”
林福赶忙将贾宝玉前来求见,却不顾阻拦非要闯进府里,此刻还在门口哭闹不休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详细说了出来。
“老爷,这可如何是好?那宝二爷闹得厉害,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小的实在是没办法了。” 林福满脸焦急,额头已布满汗珠。
林如海听罢,面色一沉,冷哼一声:“这宝玉,竟如此胡闹!”
说罢,下了马车,快步向府门走去。
林如海快步走向府门,远远便瞧见瘫坐在地哭闹不止的贾宝玉,以及周围指指点点的人群。他面色阴沉,心中既恼怒贾宝玉的鲁莽行事,又担忧此事传扬出去对林家声誉有损。
来到近前,林如海目光冷峻地看着贾宝玉,沉声道:“宝玉,你起来!成何体统!”
贾宝玉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见是林如海,挣扎着起身,踉跄着扑到林如海面前,扑通一声再次跪下,泣不成声:
“林姑父,求您让我见林妹妹一面,就一面......我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
林如海皱紧眉头,看着眼前这个被宠坏的贾宝玉,心中烦闷不已,语气依旧严厉:
“你也是读书知礼之人,怎可如此不顾规矩礼仪?黛玉已然许配他人,你这般纠缠,于她名声何益?于你贾家声誉何益?”
贾宝玉涕泗横流,嘶喊道:“林姑父,我不在乎什么名声规矩!我只......”
“荒唐!”
不等贾宝玉说完,林如海怒喝打断。
听不懂人话是吧!谁管你在不在乎,问题是此刻你在败坏我林府的名声,我林府清清白白,今日被你这番一闹,指不定明日都得被御史拿来弹劾!
林如海看着眼前的贾宝玉那副失魂落魄、涕泗横流、全然不顾形象的模样,心中顿时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即便此刻贾玌有着五年之约的誓言在,他也坚信将黛玉许配给贾玌才是最明智之举。
贾宝玉这等任性妄为、毫无担当之态,如何能给黛玉安稳幸福的生活?
想到此处,林如海的目光愈发坚定,他再次看向贾宝玉,厉声道:
“宝玉,你莫要再执迷不悟!我林府与你贾家本为亲家向来交好,但此事关乎黛玉一生,断无更改之可能。你速速回府去吧,莫要再徒增烦恼。”
贾宝玉听闻,整个人如遭雷击,瘫倒在地,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姑父,您就让我见见黛玉吧,哪怕只是一面也好啊!”
“当真是无药可救!”
林如海怒目而视,心中的厌烦和担忧达到顶点,他猛地转身,对着身旁的家丁大声下令:
“来人!把宝二爷强行带回贾府!告诉荣国府的老爷太太,就说宝玉在我林府门前无理取闹,让他们好好管教!”
第174章 贾母气急
家丁们领命,架起瘫倒在地的贾宝玉,将他强行扶上一辆马车,朝着贾府疾驰而去。一路上,贾宝玉神情呆滞,嘴里仍不时念叨着要见林黛玉。
林如海望着远去的马车,面色阴沉,思索犹豫再三后再次吩咐道:“安排人,速去神武侯府,将今日之事告知侯爷,莫要有所隐瞒。”
说完这话林如海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毕竟这事总的来说也是因他这方而起的,现在却要另一方去解决这事。
但没办法,谁让贾敬是贾家的前族长,而贾玌更是现任的贾家族长,这事他们二人处理起来,总归是要比他这外人更为妥帖。
“是,老爷我这就去安排!”
林管家快速去安排。
林如海面上无光,长叹一声,转身走进府内。
...
林管家不敢耽搁,快马加鞭赶到神武侯府。门房见是林府来人,不敢怠慢,赶忙将林管家引入府内。
林管家一路跟着小厮,来到贾敬平日休憩的园子。此时,贾敬正与贾梁氏在亭中喝茶闲谈,晴雯、瑞雪、白芷三个丫鬟在一旁伺候着。
林管家恭敬地走到二人面前,先是规规矩矩行了个礼,而后抬起头来,脸上满是局促尴尬之色。他微微躬身,语调带着几分忐忑,缓缓说道:
“敬老爷,太太,今日出了件大事。就在方才,荣府的宝二爷得知了林姑娘即将与侯爷定下婚约的消息,心急火燎地赶到了林府门前,说是非要见林姑娘一面不可。”
林管家舔了舔嘴唇,稍稍停顿,接着说道:
“小的依老爷吩咐阻拦,说明规矩。可宝二爷不听,哭闹着硬闯,还呵斥家丁,引得路人围观。
后来老爷下朝回来,瞧见这场景,心中恼怒不已,先是斥责了宝二爷一顿,可宝二爷依旧不依不饶。
无奈之下,只好让人把宝二爷强行送回了贾府。走之前,老爷特意吩咐小的,让小的速来神武侯府,将此事完完整整告知侯爷,不敢有丝毫隐瞒呐。”
话刚说完,晴雯、瑞雪、白芷三人不禁一阵惊呼,脸上满是诧异之色。贾梁氏也微微变色,用手帕捂住嘴,眼中露出担忧。
“碰!”
贾敬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怒气上涨,猛地一掌身旁的黄花梨木桌上,桌上的茶盏被震得高高飞起,滚烫的茶水溅洒而出,淋落在桌面精美的纹理上 。
“宝玉这混账,如此不成器!政兄弟是平日里是怎么教导的,纵容太过,竟做出这等荒唐至极之事,全然不顾家族颜面!”
贾敬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气到了极点,,违礼犯分,悖逆伦常,全然不顾家族纲纪与婚姻大礼。
这还有没有把他们东府的人放在眼里!
贾梁氏面露忧色,焦急说道:“老爷,此事怕是已传了出去,若是处理不好,于贾家声誉有损,这可如何是好?”
贾敬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目光冷峻,思索片刻后说道:“事已至此,必须尽快补救。宝玉此番行为,严重违反族规,败坏家风。”
说着,他转望向一旁的刘管家,语气坚决:“速去安排,以玌儿的名义,通知贾府的各位,一个时辰后齐聚宗祠,召开族会,任何人不得缺席!”
“还有,派人去军营把玌儿叫回来!”
即便是再怎么不想打搅贾玌也不行了,这事他也必须出面,国事再大也不能丢掉家事儿,都被人把脸往地下踩了!
就这种事儿你偷摸着来,被发现了那就私底下执行家法严惩一番,把影响降到最低,就像贾珍一样好歹留点脸面,没什么人知道!
你贾宝玉倒好,一代更比一代强,直接当着外人的面叫嚷!
呸,恶心!即便是他这把年纪行那同房之事都关着灯,叫嚷别人媳妇还那么光明正大!!!
刘管家领命后,匆忙离去。
贾敬又看向林管家,沉声道:
“林管家,烦请你回去告知林妹夫,就说贾某定会妥善处理此事,给林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林管家忙应道:“是,侯爷,小的一定带到。” 随后告退离开。
...
“老太太,大事不好了!”
翠墨冲进荣禧堂内,“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
贾母正坐在榻上,手中拿着念珠,闭目养神,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惊得猛地睁开了眼睛。
本就因为贾宝玉一大早去大闹一场的事儿而心烦意乱,心情不急,见翠墨这副模样眉头紧皱,厉声喝道:
“什么事!如此大惊小怪,怎么连你也这般没规矩!平日里教你的稳重都丢到哪里去了?有话就好好说,再这般毛毛躁躁,仔细你的皮!”
翠墨吓得浑身一颤,忙不迭地磕头,带着哭腔说道:“老太太,真的是天大的事!
宝二爷刚刚被林府的家丁架着送回来了,林大人还放话,说宝二爷在林府门前撒野哭闹,硬要见林姑娘,全然不顾礼数规矩,让咱们贾家务必好好管教!”
贾母一听,刚刚放下的念珠 “啪嗒” 一声散落一地,她双眼圆睁,脸上满是惊怒之色,声音颤抖地说道:“这逆子!平日里宠他惯他,竟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
说着,她胸口剧烈起伏,气息急促。
还未等旁人反应过来,贾母突然身子一歪,向后倒去。旁边伺候的鸳鸯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贾母,焦急地呼喊:
“老太太!老太太!快来人啊,传太医!”
屋内的丫鬟婆子们顿时炸开了锅,有的跑去请太医,有的忙着拿热水、毛巾,一片慌乱。
本因为此事而震惊的王熙凤、三春等人,此刻更是慌了神。
王熙凤强自镇定,心中暗自叫苦:这宝贝蛋可真是太能惹事了!这下可好了!两家都得罪得死了,就玌兄弟那脾气,唉!
接着指挥着丫鬟们做事:“都别乱!听我的,先把老太太扶到榻上躺着。”
在众人一阵手忙脚乱之后,老太太缓缓醒了过来,她眼神虚弱却透着一股威严,有气无力地说道:“宝玉呢?把那孽障给我带来...还有,把政老爷也给我叫来!”
第175章 族会通牒
不多时,贾宝玉被带至贾母榻前,依旧是一副失魂落魄之态,整个人仿若被雷殛过一般,呆若木鸡。
原本那灵动如星的双眼此时黯淡无光,面色如灰,仿佛其灵魂已然被生生抽离。
贾母看着跪在地上的宝玉,满心悲戚与愤懑,声音颤抖地说道:
“宝玉,你今日所作所为,简直是丢尽了贾家的脸面!不是与你说了此事已定,你为何要去林府闹事,成何体统!”
贾宝玉仿若未闻,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眼神空洞无神。贾政见此,心中怒火 “噌” 地蹿起,大声呵斥道:
“孽障!还不醒悟!”
贾政这一声呵斥,恰似炸雷于宝玉耳畔响起,他身子猛地一颤,好似从那无尽的混沌迷茫之中被拉扯回了些许清明,缓缓转动眼珠,看向贾政,嘴唇颤抖着,半晌却未吐出一字。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带着哭腔,声音微弱地说道:“父亲......我......我只是想见林妹妹......他们为何不让我见......我不知道我错在哪里?”
说到“林妹妹”三个字,他的眼中又泛起一丝光亮,旋即又被更深的痛苦与绝望取代,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脸颊。
“林妹妹……林妹妹她要与旁人订婚……我……我活不下去了……”
宝玉双手抱头,身子蜷缩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言语间满是痴狂与无助。
王夫人听着宝玉这番话,心疼得肝肠寸断,急忙奔过去抱住宝玉,哭喊道:“我的儿啊,你这是何苦!为了个女子,怎能如此作贱自己!”
宝玉却像是根本没听到王夫人的话,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只是一味地流泪哽咽:“林妹妹......没了林妹妹,这世间还有什么可留恋......”
贾母看着宝玉这般痴傻模样,亦是老泪纵横,既心疼宝玉,又恼怒他不争气,指着宝玉颤巍巍地说道:
“你……你这孽障,平日里就知道在女儿堆里厮混,如今为了一个林丫头,做出这等糊涂事!你可知道你此番闯了多大的祸!”
“你不仅毁了你姑父以及林丫头的名声,更是把东府一家全给得罪死了,以玌哥儿的性子,他会饶了你吗!
珍哥儿就是你的下场!懂了吗宝玉!!!”
贾母近乎歇斯底里地喊出,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尽的悲愤与痛心。
宝玉听了,身子猛地一震,像是被这什么残酷的景象狠狠击中。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中第一次闪过一丝恐惧与迷茫,呆呆地望着贾母,似乎想要从贾母的神情中找到一丝希望。
“珍哥儿......”
宝玉喃喃自语,脑海中回想起贾珍被贾玌用马鞭抽飞的场景,凌厉而又惊悚的鞭子抽打声在脑海中回荡!
那血腥残酷的画面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脸上仅存的一丝血色也消失殆尽。
“我…… 我不想那样……” 宝玉声音颤抖,带着哭腔,终究是恐惧战胜了对林黛玉的“爱”。
“祖母,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不敢了,您一定要救救我。”
贾政听了宝玉这话,更是怒不可遏,扬起手来恨不得再狠狠揍他一顿,破口大骂道:
“你这没出息的孽障!你做出这等糊涂事,若是被打死了才好,也省得在这世上丢人现眼,连累整个贾家!”
王夫人听到贾政这话,顿时一脸惊恐,瞪大了眼睛,上前拦住,忙不迭地转头望向贾母,眼神中满是哀求,声音带着哭腔急切地说道:
“老太太,您听听,老爷这是要逼死宝玉啊!宝玉纵然有千般不是,可他到底是您最疼爱的孙儿,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亲骨肉啊!
您可要救救他,若宝玉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没法活了呀!老太太,您可得为宝玉做主啊!”
说着,她又紧紧抱住宝玉,仿佛生怕贾政下一刻就会将他夺去。
元春封妃后,王夫人可是每个月皆有特许的时间进宫见元春的,故而自然明白贾玌此刻的权势究竟有多庞大。
单单靠她或者是贾政,是不足以让贾玌平息怒吼的,唯有拉上贾母!
贾母听了王夫人的哭诉,沉默良久,脸上满是疲惫与无奈,宝玉的事处理不好,绝对跑不了一顿惩戒,甚至像珍哥儿一样!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王熙凤眼珠子一转,连忙上前说道:
“老太太,依我看呐,不如先让宝玉出去躲上一躲,找个清净的庄子住些时日。
然后再让二太太进宫见见贵妃娘娘,让贵妃娘娘下个口谕,小惩大诫一番,风头过了再让宝玉回来,去跟林姑父与玌哥儿道歉!?如何?”
贾母以及众人听到王熙凤这个决定,瞬间眼睛先是一亮,但紧接着,贾母瞬间眼神又再次黯淡下来。
王熙凤不了解元春封妃的其中前因后果,这法子虽好,可玌哥儿不一定会给贵妃娘娘面子,毕竟他面子都丢了,哪还会顾忌他人!
王夫人眼前一亮,觉得是个权宜之计,当下喜出望外:
“凤丫头这主意不错,虽说宝玉此番闯祸不小,但到底是贵妃娘娘的亲弟弟。若是能得贵妃娘娘出面,想来族里和东府也不好太过为难。”
倒是贾政听了也只是捋了捋胡须冷哼一声没有劝阻,他虽然还想将宝玉打一顿,但也没敢想着真往死里打啊!
碍于颜面又不好意思开口,只得冷哼一声后默不作声。
贾母微微颔首,正欲说话,忽听门外一阵喧闹。
正在这时,门外一个小厮匆匆跑来,喘着粗气说道:“老太太,神武侯府传话来,一个时辰之后侯爷要在宗祠召开族会,让所有贾家嫡系务必准时到场,否则...”
众人听闻,皆是一惊,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那小厮。有人急了,大声说道:“否则什么啊,快说啊!”
小厮满脸惶恐,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哆哆嗦嗦地说道:“小的不清楚啊,侯府内来人传的话就这些,之后就什么也没说...”
众人听了,心顿时又悬了起来。
这什么都没说的后果才是最可怕的,一但你不遵守,那便是任人拿捏,毕竟是你先坏了规矩!
贾母今日心情起伏跌宕,承受能力似乎有些提高,面无表情的闭上眼睛后,幽幽开口:
“该来的总要来,都下去准备吧!”
第176章 宗祠决断
贾母的话音甫落,屋内众人皆为之一颤,各自心怀惴惴地准备起来。
贾宝玉在王夫人的搀扶下,勉强站直身子,眼神中依旧留存着几分尚未消散的迷茫与恐惧,却也不得不随着众人行动。
王熙凤一边疾步往回走,一边有条不紊地向身边的丫鬟婆子安排事宜:“去,把二爷那件藏青色的长衫备好,再拿一双洁净的靴子来。
告知厨房,准备些轻便的点心带着,说不定要在宗祠耽搁许久。”
身旁之人领了命令,匆匆四散而去,忙不迭地准备起来。
平儿见王熙凤这般镇定自若的模样,觉着有些奇怪,问道:“奶奶倒是丝毫不急呀!”
王熙凤斜睨了平儿一眼,轻轻哼了一声道:
“我有什么可急的?这事儿呀,根本就与咱们大房没多大关系。
宝二爷可是二房的心头肉,闯了祸自然有二房的人急得跳脚。咱们呢,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瞧个热闹便罢了。
你瞅瞅,今儿这事儿闹成这样,说到底是宝二爷为了林姑娘乱了分寸,跟咱们大房可没啥关联。
咱们要是胡乱掺和,说不定会惹来一身麻烦。万一事情没处理好,两边都给得罪了,那不是自讨苦吃?
再者说,老太太、太太她们都在呢,哪轮得到咱们多嘴?
咱们把该做的事情做好,上头交代的任务完成了,也就行了。至于宝二爷的事儿,让二房自己去烦恼吧,咱们可别去蹚这浑水。”
平儿笑着点头,跟在王熙凤身后进了屋子,一边帮忙整理物件,一边又道:“奶奶看得明白,倒是我糊涂了。只是这事儿闹得这般大,也不知最终会怎样了结。”
王熙凤缓缓坐到妆台前,拾起梳子随性地梳理了几下头发,一脸漠然地说道:
“管他会怎样结束,只要不连累咱们就成。不过这事儿闹得这般大,按玌兄弟的性子,必然会闹得鸡飞狗跳!”
...
宁国府内,贾珍卧病在床,行动不便,贾蓉又被贾玌带至军营。所幸管事儿的秦可卿管家有方,不多时便将宗祠打扫干净,点上香火。
宗祠内烛火摇曳,缕缕香烟袅袅升起,烟雾缭绕间弥漫着肃穆庄严的气息。
一切准备就绪后,贾敬带着宁国府众人匆匆赶赴宗祠。
刚至宗祠门口,便见贾赦、贾政陪着贾母已然等候在此。
贾母见到贾敬一行人,微微颔首示意。
贾赦脸上挂着笑容,率先迎上前去,招呼道:“大哥,您来得正巧。”
贾政则脸色难看,甚至面露羞惭之色,开口道:“敬大哥,我......”
然而,贾敬看都未看他们一眼,面色阴沉如水,冷冷地丢下一句:“都进来吧。”
言罢,便转身径直朝宗祠内部走去。
众人见状,心头一紧,知晓贾敬此刻定然恼怒至极,他们哪敢多言,只得默默跟在其后,依次进入宗祠。
进入宗祠后,发现贾玌尚未到来。
贾母环视了一圈宗祠内的众人,眉头微微蹙起,目光最终定格在贾敬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与疑惑:“敬儿,怎的玌儿还未到?可是......”
贾母心中万分期望此刻的贾玌被军中要事缠身,毕竟...... 能拖延一时是一时!
贾敬微微皱眉,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说道:“玌哥儿如今正在城外军营练兵,想来此刻也快到了!”
贾母听到贾敬这般言语,瞬间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但碍于场合与身份,她只得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和,未再多言,而是向贾政使了个眼色。
见此,贾政一脸愧色,无奈因着贾母前来时的苦苦哀求,便朝着贾敬深深一揖,说道:
“敬兄,宝玉此番行事糊涂,皆是我教导无方之过错,还望您能从轻处置。”
说着,更是转头对宝玉怒目而视,抬手便打下去,口中怒喝道:
“你这孽障,竟惹出这等祸事!”
“啊!”
贾宝玉痛呼一声,直接被贾政一巴掌扇倒在地,一只手捂着脸颊,一脸委屈地撑着身子跪起!
这一巴掌不知是第几次扇来,总之那脸颊就未曾消肿过......
见到这般情形,王夫人罕见地未去搀扶贾宝玉,“扑通” 一声跪在贾敬身前,涕泪横流:
“敬大哥,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没法活了。您就行行好,饶过宝玉吧。”
贾敬依旧面色沉凝,不为所动,冷冷道:“并非我铁石心肠,贾家的规矩不可坏,况且此事等玌哥儿来了再论!”
贾政见贾敬丝毫不为所动,心中愈发懊悔,又是一脚踹向宝玉,怒声斥道:“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还不认错!”
宝玉被打得趴在地上,呜呜哭泣,此前商议好的求饶言辞,此刻却因满心的委屈,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这等情况把贾母看得心急如焚,可现在并不是她上前干预的最佳时机,也只能做罢,静待良机!
王夫人哭得愈发凄惨,居然扑上前去死死抱住贾敬的腿,哀求道:
“敬大哥,求求您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了宝玉这一回吧。”
贾赦站在一旁,神态悠然地捋着胡须,静静地瞧着这一幕,缄默不语,脸上似笑非笑,神情令人难以捉摸其心思。
贾母见他这般模样,心中的焦急瞬间化为熊熊怒气,大步走上前去,用力拽住贾赦的衣领,并狠狠瞪给他一个凌厉的眼神。
贾赦见到贾母瞪他的模样,瞬间也明白贾母想要他干什么。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有些悻悻地笑了笑,上前两步说道:“大哥,弟妹她也是爱子心切,你看这事儿……是不是再斟酌斟酌?宝玉毕竟还年轻,这次就当给他个教训,从轻发落算了。”
贾敬却好似没听见一般,依旧面色阴沉,对贾赦的话充耳不闻,默默往后退开几步,用力挣脱了王夫人抱住的那条腿。
王夫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王夫人见此情形,眼神中满是绝望,稍一思索,当即调转方向,几步冲到贾良氏面前,
第167章 一鞭打碎痴情冢
王夫人见此情形,眼神中满是绝望,稍一思索,几步冲到贾梁氏面前,紧紧抱住贾梁氏的胳膊,声泪俱下地哀求道:
“嫂子,您向来心软,是贾家上下都称赞的好人呐。
咱们同为母亲,您肯定能体会我这颗做娘的心啊。您瞧瞧,此前贾珠早早地就去了,如今我就只剩宝玉这一个儿子了。
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后半辈子可怎么熬得过去呀。
嫂子,您就看在咱们妯娌多年的情分上,帮我劝劝玌哥儿,饶了宝玉这一回吧。”
说着,她抓着贾梁氏胳膊的手又紧了几分,整个人泣不成声。
贾梁氏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着实有些不知所措,赶忙伸手轻拍王夫人的背,着急地说道:
“弟妹,您先冷静冷静,快松开我,别这样。不是嫂子我不帮您,只是这事儿...玌哥儿做事一向有自己的主见,更何况此乃族会决定的事儿,我实在不好贸然插手啊。”
王夫人哪里肯听,反而抱得更紧,哭诉道:“嫂子,您就别推辞了。您心地善良,菩萨定会保佑您的。
您想想,要是您疼爱的玌哥儿陷入这般绝境,您能忍心坐视不管吗?
宝玉这孩子本质纯良,就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才犯了错。
嫂子,您就可怜可怜我,帮我劝劝玌哥儿,让他高抬贵手,饶了宝玉吧。我给您磕头了。”
说罢,膝盖一软,就要往下跪。
贾梁氏见状,急忙用力拖住王夫人,不让她跪下去,满脸无奈又焦急地说道:“弟妹,使不得使不得,你这一跪,我可担当不起。”
此时,周围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们身上,气氛紧张又压抑。
贾梁氏定了定神,放缓语气道:“弟妹,我理解你的心情,哪个做母亲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子。
可今天这局面,玌哥儿既然把事情处理到宗祠来,必然是下了决心要按规矩办事。我若强行劝说,一来驳了他的面子,二来也坏了贾家的规矩,日后怕是难以服众啊。”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响亮的通报声:“侯爷到!”
众人听到通报声,犹如巨石投入平静湖面,瞬间泛起层层波澜。
贾母原本松弛的身体猛地一紧,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旋即又恢复了那副久经世故的镇定,只是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贾政脸上肌肉不自然的抽搐了几下,眉头紧锁,下意识地整了整衣衫。
哒哒哒!
宗祠内安静得可怕,只听得那脚步声越发清晰、沉重!终于,那脚步声在宗祠门口戛然而止,众人的目光齐齐投向门口。
贾玌腰挎宝剑与马鞭,大步流星的踏入宗祠。
身后,贾蓉、贾琮、贾蔷、贾芸四人整齐排列,步伐一致地跟随着。
经过一些时日的砥砺,四人皆是精神饱满,双目明亮如星,身板挺直似柏,加之贾家人向来容貌出众,瞧上去皆英气勃勃。
贾玌神色冷凝,阔步前行。宽敞的宗祠内,众人见他走来,纷纷自觉侧身避让,留出一条通道。径直来到供奉祖宗牌位的案几前。
到达案几前,贾玌微微俯身,动作迟缓,伸出手稳稳拿起桌上的香烛。
点燃后,双手举香过头,深深鞠躬,虔诚地祭拜了一番。缭绕的烟雾中,他的面容显得端严威重。
众人皆安静地看着这一幕,无人胆敢出声打搅贾玌。女眷们有的用手帕轻轻捂着嘴,眼中满是担忧与紧张;
即使是抱着漠不关己的王熙凤也是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而又急促,呼吸声在宗祠内清晰可闻。
随后...
贾玌左手稳稳地摁在宝剑的剑柄上,剑身微微颤动,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向贾宝玉。
待走到近前,贾玌立定身形,目光如利刃般直直刺向贾宝玉,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宝玉,我且问你,你究竟为何做出那般糊涂事?”
贾宝玉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得一哆嗦,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子,眼神游移不定,嘴里嗫嚅着:
“我...我...我...”
接连说了几声“我”之后,却好似喉咙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有没有看过族规?还是说你觉得你很勇呢!”
贾玌见贾宝玉这般模样,面色依旧冷然,再次开口。
贾宝玉额上冷汗直冒,豆大的汗珠簌簌顺着脸颊滚落,顷刻间便打湿了领口。
不知为何,仅是面对贾玌这简简单单的质问,他竟连开口反驳的力气都荡然无存。即便是面对他父亲,有贾母在时他尚且能借此辩解几句,可......
贾宝玉仿若求救般地望向四周,先是望向贾母,满心期望能从祖母那里求得庇护;接着又看向王夫人,眼中尽是无助之色。
可此刻,贾母虽对孙子心疼不已,却也被这肃穆的场面震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王夫人心急如焚,却也只能干巴巴地着急落泪,不敢贸然出声。
宗祠内静若可闻!
见贾宝玉依旧呆愣着答不上话,贾玌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冷笑一声:
“呵,你不是在林府门前、大庭广众之下把与林妹妹如何如何的事儿挂在嘴边吗?事到如今,为何当着我的面连一句能听的话都说不出呢?”
贾宝玉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声音颤抖得厉害:“玌二哥,我...我真不是有意的,当时...当时没想那么多...”
贾玌面色阴沉如水,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场。只见他突然提高音量,声如洪钟般怒喝而出:“贾宝玉,你夺兄之爱,罔顾人伦,悖礼乱理!”
这一声喊,犹如晴空霹雳炸响在宗祠之内。贾宝玉本就神经紧绷,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整个人猛地一哆嗦,差点直接瘫倒在地。
众人同样被这震天动地的喊声惊得心头一颤。
原本轻微的交头接耳声也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整个宗祠陷入一片死寂,唯有贾玌的声音还在空气中回荡。
贾玌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贾宝玉,继续怒喝道:
“你明知林家表妹与你兄长早有婚约,却仍在人前大言不惭,口出轻薄之语,妄图横刀夺爱。这等行径,岂是我贾家子弟所为?”
贾宝玉被吓得六神无主,双腿发软,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额头滚落,眼神中满是恐惧与无助。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只能发出微弱且颤抖的声音:
“我...我没有...我只是......”
贾玌根本不给贾宝玉喘息的机会,向前跨出一步,声色俱厉地吼道:“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你平日里读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礼义廉耻全然不顾,家族颜面被你丢尽!”
王夫人被这一连串变故吓得惊慌失措,此刻再也顾不得许多,哭嚎着冲了出来:
“玌哥儿,宝玉他年少无知,定是受人蛊惑才犯下这等错事,求你看在贾家的情分上,饶了他这一回吧!”
说着双腿一软,噗通一声便要往地上跪。
贾玌侧身快速避开,神色冷峻如冰,大声说道:“婶子,不是我铁石心肠。
今日若不严惩,我这贾家族长如何向祖宗交代、如何向族中子弟交代?难道要贾家百年的清誉,全葬送在他一人之手吗!”
贾母此时也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声音带着一丝哀求却又难掩焦急:
“玌哥儿,宝玉毕竟年幼,况且你与林丫头再者此事尚未定论,你不可如此草率行事。”
贾政面色如土,平日里的儒雅稳重此刻被焦虑与痛心取代。
嘴唇微微颤抖,向前跨出一步,脸上满是纠结与挣扎,抬起头,望向贾玌,声音带着一丝喟叹:
“玌哥儿,这...”
“珍大哥的事儿才过去多久?!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贾玌猛地转过头,目光似利刃般直直刺向贾母与贾政,脸上毫不遮掩地展露着愤懑与不满。他眉头紧蹙,拧成了一个深深的 “川” 字,额头上青筋根根暴起。
贾母与贾政被贾玌这掷地有声的一句话震得浑身一颤,瞬间哑然无语!
是啊!这才过去多久呢?家中先是有了贾珍那欲对儿媳妇行不轨之事,如今又冒出贾宝玉欲夺兄之妻!
知晓贾珍因何被族会惩戒并被除去族长之位的知情人,皆是神色骤变。
...
贾母最终闭上眼睛,泪水自眼角滑落,仰着头,悲戚地说道:
“罢了罢了,一切但凭族规处置,指望玌哥儿能手下轻点;政儿,将你媳妇扶起,到一边去。”
贾政面露犹豫之色,可母命难违,他咬了咬牙,狠下心来快步走到王夫人身旁,伸手将她扶起,轻声劝道:
“夫人,暂且退下吧。”
说罢,半推半拉地将王夫人带到一旁。王夫人犹自哽咽不止,眼神中满是不舍与哀怨。
贾政回到原位,对着贾宝玉沉声道:“跪好!”
贾宝玉双腿一软,“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他浑身颤抖,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贾玌见此情景,知道众人已无力阻拦,也知晓贾宝玉所犯之事,便神色冷凝,再次大步走到贾宝玉跟前,目光如炬,扫视全场后朗声道:
“各位宗亲,今日齐聚宗祠,便是要论一论宝玉所犯之事。按我贾家祖训族规,罔顾人伦、败坏家风者,罪不容赦。
宝玉明知林家表妹与兄长有婚约在先,却公然在人前口出轻薄之语,妄图夺兄之爱,此等行径,严重违背了礼义廉耻,已然触犯了族规中的多条戒律!”
贾玌言辞激烈,环顾四周,见众人皆低头不语,又转头看向贾宝玉,面色稍缓却依旧严肃:“念在宝玉年纪尚小,且此事尚有转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话音未落,贾玌猛地抽出腰间的马鞭,在空中用力一挥,“啪” 的一声脆响,犹如炸雷般在宗祠内回荡,众人皆是一惊。
马鞭裹挟着劲风,直直抽在贾宝玉背上,
“啊!”
贾宝玉惨叫一声,巨大的力量竟将他抽飞出去两米远,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狠狠摔落在地。
背部的衣衫瞬间被劈开,血肉翻卷,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大片地面。
贾玌毫无感情的声音在宗祠内回响:
“这一鞭,是罚你目无尊长,不懂规矩、罔顾人伦,败坏家声!若今后不知悔改,定严惩不贷!”
王夫人见状,心疼得几近昏厥瘫软在地,却被贾政死死扶住。贾母紧闭双眼,双手紧紧攥着拐杖,在三春的搀扶下身体微微颤抖。
贾玌一鞭后,便停下手来,看着伏地痛哭嘶喊的贾宝玉,再次扬起手中马鞭!
“啪!”
“这第二鞭,是罚你轻薄无行,言语放肆,竟敢对林姑娘说出那般混账话,坏人名节!”
话语落下,马鞭再次迅猛落下,精准地抽在贾宝玉另外一侧背部,又是一道血痕乍现,鲜血顺着新伤旧痕蜿蜒流下,洇湿了他身下的青砖地面。
贾宝玉疼得浑身抽搐,嘴里不断发出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在地上翻滚挣扎,往日的风流倜傥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狼狈不堪。
王熙凤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却又不敢出声阻拦,只能悄悄拿帕子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李纨与三春则紧咬嘴唇,眼中满是不忍,偏过头去不敢再看。
贾玌的目光冷峻如霜,手中的马鞭高高举起,准备落下第三鞭:“这第三鞭,是罚你身为贾家子弟,不思进取,整日沉迷于脂粉堆中,荒废学业,全无家族担当!”
“啪!”
这一鞭下去,贾宝玉直接昏死过去,宗祠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今日之罚,望你能铭记于心,日后谨言慎行,莫再做出这等糊涂事,否则休怪我不顾兄弟情面!”
说罢,将马鞭收入腰间,神色威严地站在原地,扫视着在场众人。
人教人教不会,唯有事教人,让人感到害怕,如此才会不去触碰那禁忌的红线。
贾宝玉为何老是犯痴症摔玉,无非就是仗着受宠,觉得背后有人撑腰罢了。
待在笼里的金丝雀只有在飞出牢笼的时候才会知道,原来这世间还有能与人类比肩甚至睥睨的怪物!
很不幸,贾玌就是那权力、势力与实力都超越贾母的——怪物!
第168章 事了
王夫人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我的儿啊!你这是要打死他呀!他还只是个孩子,有什么错我来承担!”
说着,挣脱贾政的搀扶,扑到贾宝玉身边,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泪如雨下。
贾宝玉蜷缩于地,背部的伤口犹如烈火灼烧,鲜血将他那破碎的衣衫浸染得殷红。刚欲要昏死过去便被王夫人唤醒!
此刻他的脑海混沌不堪,耳畔嗡嗡鸣响,仿若有无数的声音在对他讥讽、斥责!
而后便是剧烈的疼痛感自全身袭来,想要让其大叫出声,可无论怎么张嘴也只能发出“呃呃”之声,眼睛通红似要迸裂而出,脸上青筋暴起脸色涨红得发紫。
他从未料到,自己竟会沦落到这般境地。只觉身子骨要散架一般,连头都无法抬起,眼球缓缓转动,目光迷茫地扫过四周,映入眼帘的尽是一张张冷漠、无奈、痛苦抑或伤心的面容。
“宝玉......”
王夫人颤抖的双手欲触碰他的伤口,却又畏缩不前,唯有哽咽着说道:
“宝玉,你如何了?疼不疼?娘在这儿,娘在这儿......”
贾宝玉张了张嘴,喉咙却似被某物堵塞,发不出半点声响。
他的目光越过王夫人,定格在贾玌身上。那个往昔温和俊朗的二哥,此刻仿若一座冰山,冰冷得令他感到无比陌生。
除却王夫人那难以抑制的抽泣哭喊声不绝于耳,众人皆沉浸在一片仿若死寂的沉静之中,深深领略着贾玌所展露的狠绝与威严。
往昔,又有谁能如此对待宝玉呢?即便是其父贾政,也不过是诸多口头上的训斥罢了,真正动手的时候少之又少,几近于无!
可今日......
此刻,贾蓉趋前一步,恭谨地对贾玌言道:
“族长,依族规,对于触犯此等戒律之人,除却鞭笞,尚应另有惩处,以作警示。”
贾母等人听闻贾蓉此语,瞬间心皆悬至喉间,心境再度如惊涛骇浪般翻涌。王夫人瞪大双眸,满脸尽是难以置信,仿佛听闻了天方夜谭!
倘若贾宝玉的身骨不比贾珍年轻,恐怕真会如当初的贾珍一般只剩一口气,直接昏厥过去,若再来一鞭,那岂不是......
王夫人更是心如刀绞,泪水似断了线的珠串般滚落,她紧紧拥住贾宝玉,仿若生怕再有他人伤害于他,声音哽咽得几乎难以成言:
“玌哥儿,蓉哥儿,求求你们...... 求求你们饶过宝玉吧!他已然知错,他确然知错了......”
贾母亦忍不住开口求情:“玌儿啊,宝玉这孩子自幼娇宠,经此一劫,想必已受了教训。
老祖宗我在此求你,就饶过他这一遭吧,就这一遭,绝无下次。咱们贾家怎能将孩子往死里逼迫呀。”
言罢,贾母以手帕轻拭眼角的泪水,眼神中满是恳切的哀求。
贾玌冷冷地扫了贾母与王夫人二人一眼,最终目光冷冽地看向贾宝玉,言道:
“宝玉,自今日起,你被禁足于荣国府内,未经我应允,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府中一切宴乐、聚会,你皆不得参与。每日需研读族规、家规、家训,抄写百遍,交予我审察。
另外,你需深度省察自身过错,每日撰写一篇悔过之文,不得敷衍应付。”
贾母和王夫人听闻贾玌的惩处决定,内心顿时舒缓了些许。
虽说禁足、抄写族规以及撰写悔过书听来颇为严苛,但相较于再受一鞭之刑,这已然是极大的宽宥了。
王夫人紧紧拥着贾宝玉,泪水依旧潸潸而下,但面上的神情却稍显和缓了几分。
总算是熬过去了!
贾母亦松了口气,以手帕擦拭了眼角的泪水,颤声说道:“玌儿,多谢你手下留情。老祖宗我替宝玉谢过你了。”
贾政立于一侧,面色依旧沉重,但眼中亦闪过一丝感激。他趋前一步,拱手向贾玌说道:“玌哥儿,多谢你宽宏大量。宝玉这孩子...... 日后我必当严加管教,断不会再让他肆意妄为。”
贾玌嘴角微微抽搐,心中暗自思忖:“你总是声称要严加管教,可哪一次真正做到了?每次都因贾母的介入而半途而废,反倒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
环视了一圈众人,贾玌声音低沉却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所言之惩处,绝不容许有任何敷衍塞责之举。
贾宝玉每日抄写的族规、家规、家训,必须一字无差,字迹规整。悔过之文亦需深度反思,不得敷衍了事。若有任何蒙混之处,那莫怪我再施一鞭!”
王夫人吓得赶忙颔首,声音哽咽却带着一丝急切:“玌哥儿放心,我定会督促宝玉认真抄写,深刻反思,断不会让他再犯糊涂。”
贾母亦连连点头,声音中带着一丝恳切:“是啊,玌儿,老祖宗我也会盯着宝玉,断不会让他再惹是生非。”
贾玌冷冷地瞥了她们一眼,声音毫无波动:“期望你们言出必行。
若再有下回,我定不会再手下留情,绝非如今日这般轻易,届时便是求我亦无用!”
言毕,他转身面向众人,声音洪亮且威严:“今日之事,至此为止。望各位宗亲以此为戒,切莫再犯类似差错。贾家的规矩,容不得任何人践踏!
我不愿再出现类似珍大哥与宝玉这般荒诞之事,否则我必让其于族谱上除名,绝无例外!”
宗祠内一片静谧,众人皆垂首不语,唯有王夫人的啜泣之声和贾宝玉微弱的喘息之声于空气中回荡。
贾玌不再多言,转身阔步离开了宗祠。背影挺拔而冷峻,仿若一座难以逾越的崇山,压得众人几近窒息。
倒是王熙凤望着贾玌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似乎联想到了某些不可思议之事,眼睛瞪大瞧了瞧贾蓉以及秦可卿!
难道珍大哥也是因这等丑事才......
可不对呀!若真是如此,之前早能从二爷口中套出话来,毕竟此事虽说起来丢人,可也未到连她都要瞒得死死的地步啊!
如此看来此事定然存有蹊跷......
王熙凤的好奇心被勾起,她那一双丹凤三角眼微微眯起,心中暗自琢磨:“这其中的隐情恐怕不简单,真让人安奈不住想弄个明白!”
第169章 宽慰
林如海坐在书房中,手中握着一杯热茶,眉头微蹙,望着身旁泣涕涟涟的林黛玉,面色依旧愤懑难平。
突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林管家匆匆而入,面上带着几分惊惶与不安。
“老爷,有消息了!” 林管家微微躬身,语气急切。
林如海抬起头,目光虽看似平静,却难掩烦忧:“何事这般匆忙?”
林管家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老爷,贾府的宝二爷...... 方才被侯爷召开族会,狠狠鞭笞了一顿,如今已是气息奄奄,被抬回了荣国府。”
林如海闻言,手中茶杯一抖,茶水险些溅出。他眉头紧锁,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什么?贾宝玉被鞭打了?这么快!?此事可当真?”
林如海自然是心知肚明,且林管家从侯府报信归来后,也言明他们定会处理妥当。想必贾敬与贾玌定然是极为恼怒的,只是未曾想到他们行事竟会如此迅速!
林管家连连点头,语气笃定:“老爷,千真万确。我乃是听侯爷的亲卫亲口所言,侯爷得知小姐被宝二爷这般坏了名声,气得二话不说立马从军营赶回;
而且小的也亲眼瞧见宝二爷被人从宁国府抬回荣国府。那模样...... 实在是惨不忍睹,进气少出气多,怕是伤得极重。”
林如海沉默片刻,眉头稍稍舒展,继而长叹一声:“这才过了多久?不过一两个时辰罢了!贤侄办事,当真是干脆利落,毫不拖沓。”
他放下茶杯,目光转向窗外,似在沉思。片刻后,他转头看向林管家,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宝玉此次确是自作自受,只是未曾料到贤侄竟如此果决,直接依族规惩处。”
林管家赶忙附和:“老爷所言极是。侯爷行事向来爽利,此次更是毫不手软。
后来侯爷还下令,宝二爷未经其允许,不得踏出荣国府半步,每日还需抄写族规、家规,撰写悔过书,若有敷衍,定会再次严惩。想来之后定是无法再扰咱们了!”
林如海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贤侄此为,既维护了贾家的规矩,也给了宝玉深刻教训。只是...... 此事对黛玉的影响,恐一时难以消除。”
言及此处,林如海的目光转向书房另一侧。林黛玉正坐在窗边,手中攥着一方手帕,眼角犹有未干的泪痕。
她低垂着头,神情凄楚而黯然,显然尚未从今日的羞辱中缓过神来。
林如海心中又是一阵刺痛,起身走到林黛玉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道:
“玉儿,莫要再伤心了。你也听到了,你玌二哥已为你做主,此事已然了结,宝玉也受到应有的惩处。”
林黛玉抬起头,眼中泪光点点,声音微弱却透着倔强:
“父亲,女儿只是...... 只是觉着委屈。那贾宝玉为何要这般胡言乱语,坏女儿名声?女儿与他并无甚深交,他为何要如此作贱我?”
林如海长叹一声,轻轻摩挲着林黛玉的头发,语气满是怜惜:“玉儿,此事确是贾宝玉的过错。他年少轻狂,行事荒唐,如今已遭严惩。你莫要再为此事伤怀,父亲定会为你做主。
况且你瞧,你玌二哥知晓此事后甚是恼怒,不过短短两个时辰便为你出了气。
可见呐,贤侄心中一直记挂着你呢!如此说来,为父为你定下的这门亲事倒是妥帖呢哈哈哈!”
林如海说着不禁轻笑起来,既有对贾玌的满意,也想借此缓和林黛玉的心情!
林黛玉听了父亲这话,面上泛起一抹红晕,嗔道:“父亲,莫要再说这般混话了,女儿的名声都被那起子人糟践了去,您还这般打趣女儿。”
虽是嗔怪,语气却较先前轻柔许多,不复之前的悲愤委屈。
这时,一直站在一旁的雪雁忍不住说道:“姑娘,您就莫要再愁眉苦脸啦。您瞧侯爷多厉害,这么快就为您出了这口恶气。往后那宝二爷定然不敢再放肆了。”
紫鹃也笑着附和:“可不是嘛,姑娘。老爷说得在理,侯爷心里定然是念着小姐的。如此一来,咱们也能安心些了。”
林黛玉白了她们一眼,轻啐道:“你们这两个促狭鬼,也跟着浑说。”
虽如此说,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虽是这般,可我依旧觉着...... 觉着心中憋闷,仿佛有口气堵在胸口,怎么也吐不出来。”
林如海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劝慰道:“黛玉,莫要再想了。此事已然过去,贤侄也已为你讨回公道。你且放宽心,好生歇息,莫要再为此事劳神。”
就在这时,林管家适时插话道:“老爷,侯爷还让小的转告您与小姐,说今日因要处置一些族中与军中事务,不便前来叨扰。待明日安排妥当,会亲自来林府,向您和小姐赔罪。”
林如海微微点头,说道:“贤侄有心了。”
林黛玉听闻,轻咬朱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小声说道:“他又何必如此,这本也并非他的过错。”
说着,用手帕轻轻绞着手指。
林如海见状,笑着说道:“玌贤侄向来稳重,此次想必也是诚心诚意前来赔罪。你也该放下些心结,莫要太过执拗。”
林黛玉轻抿嘴唇,轻哼一声,微微蹙起眉头,似有几分无奈:“父亲总是向着他,女儿知晓您的心意。只是这名声之事,关乎女儿一生清誉,怎能轻易放下。”
说罢,轻轻叹了口气,撅起小嘴,眼神中透着一丝落寞。
雪雁在一旁眨了眨眼睛,说道:“姑娘,您就莫要发愁啦。侯爷这般在意您,说不定明日来了,能让您欢欢喜喜的,将这烦心事统统抛却脑后。”
林黛玉瞥了雪雁一眼,伸手点了一下啊雪雁的额头嗔道:“就你多嘴,没个正形儿。” 然而眼中却并无责怪之意。
林如海见自家女儿虽仍有淡淡的愁绪,但相较之前委屈悲愤的模样已好了许多。便笑着说道:
“玉儿,瞧你如今心情也舒缓了些,这春日正佳,园中的花儿开得正艳,你不妨带着雪雁和紫鹃去园中逛逛,散散心。”
林黛玉自然明白林如海的意思,想必是要处理公务无暇陪她了。
虽然她本就是个心思细腻且极易多思多虑的人,但贾玌这般迅速地惩戒了贾宝玉为她出气,倒也让她心情好了不少。
而后微微屈膝行礼,轻声说道:“父亲说得是,女儿也正有此念。”
说罢,带着雪雁和紫鹃缓缓走出书房。
第170章
林黛玉带着雪雁和紫鹃漫步在花园中。春日的花园里繁花似锦,蝶舞蜂飞,花香四溢。微风轻轻拂过,花瓣纷纷扬扬飘落。
林黛玉身着淡绿色的纱裙,步履轻盈,仿佛与这春日的景色融为一体。但眉间带着一丝淡淡的愁绪,眼神却如秋水般清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灵秀之气。
雪雁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一会儿凑近这朵花闻闻,一会儿又摸摸那片叶子,满脸都是兴奋。
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林黛玉和紫鹃,眼睛亮晶晶的:“姑娘,您说侯爷明天来,会带什么样的礼物啊?会不会是稀世珍宝,或者是特别有趣的玩意儿?”
紫鹃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笑地看着雪雁,轻戳她额头:
“就知道礼物,你莫不是想趁机捞点好处,拿侯爷的礼物寻开心?侯爷此番前来,重中之重是赔罪道歉,哪能光惦记着那些身外之物。”
林黛玉嘴角噙着一丝浅笑,美目流盼,嗔怪道:“你们两个小蹄子,净说些没营养的话。我不过是好奇,他究竟打算如何解释这一团糟的事儿。”
她轻轻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放在掌心细细端详。那花瓣娇嫩欲滴,却已脱离了枝头,随风飘零。
林黛玉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淡淡的哀愁,仿佛这花瓣的命运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我的名声无端受损,岂是他一句赔罪便能轻易了结的?”
林黛玉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倔强与不甘。她虽性情柔弱,但骨子里却有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傲气。
今日之事,虽非她之过,却让她心中憋闷不已。
雪雁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说道:“姑娘您就别装啦,心里肯定也盼着侯爷能带来些惊喜呢。说不定他会带些稀罕的玩意儿,或是从外头寻来的新奇物件,让您开开眼界。”
林黛玉白了她一眼,佯装生气道:“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可眼中却浮现出笑意,显然并未真的动怒。
紫鹃见状,笑着打圆场:“姑娘你可就饶了雪雁吧,雪雁这丫头就是嘴快,心里却是最关心您的。
不过话说回来,侯爷此番前来,定然不会空手而来。他既是来赔罪,想必也会带些心意,以示诚意。”
林黛玉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幽幽落在远处的一片花丛中,语调中透着一抹浅淡的惆怅:
“我原是不在意他带何礼物的,只是…… 此事虽看似了结,可外界的流言蜚语却已然传扬开来。我自个儿倒是可以不理会那些闲言碎语,可父亲心中想必是不畅快的。”
她微微一顿,压低声音道:“再者,此事说到底终究因我而起。若不是我......若不是我与宝二哥有过些许瓜葛,又怎会惹出这般乱子?
也不知他会不会为此事多思多想,心中又会如何看待我……”
紫鹃闻言,神色也凝重了几分,低声劝慰道:“姑娘莫要忧心,老爷最是疼您,定会为您做主的。
况且侯爷已严惩了宝玉少爷,外界的流言也会逐渐平息。您且放宽心,莫要再为此事伤神。”
雪雁也凑了过来,笑嘻嘻地说道:“是啊,姑娘,您就别想那么多了。侯爷明日来了,咱们好好瞧瞧他究竟要怎么做。
若是他真有诚意,咱们就给他个面子;若是他敷衍了事,咱们就让他吃个闭门羹!”
说着便在林黛玉面前张牙舞爪的做个了凶狠的表情!
林黛玉被雪雁这张牙舞爪的模样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促狭鬼,越发没个正形了。更何况侯爷是何等人物,岂是你能随意调侃的?”
雪雁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说道:“姑娘,我这不是替您着想嘛!再说了,侯爷虽是贾家的族长,但咱们林府也不是好欺负的。
他若是真心赔罪,咱们自然以礼相待;若是敷衍了事,咱们也不必给他好脸色。”
紫鹃也笑着了起来,雪雁这话虽有些莽撞,但也不过是为林黛玉考虑。
“姑娘,您且放宽心,明日见了侯爷,咱们见机行事便是。”
林黛玉微微点头,轻捋鬓发,“也只能如此了。只是这诸多事端,实在扰人心神。”
正说着,远处丫鬟匆忙赶来,行礼后禀道:“姑娘,宫里贤德妃娘娘有赏赐送到,说是特意给姑娘的。”
林黛玉、紫鹃和雪雁皆是一愣,彼此对视一眼。雪雁忍不住小声嘀咕:“这贤德妃娘娘怎么突然送赏赐来?”
紫鹃轻轻拉了下雪雁衣袖,示意她莫要多言。
林黛玉神色平静,心中却泛起丝丝涟漪,自然明白其中原由,轻声道:“既如此,回去看看吧。”
......
“哎呀,宝玉怎地就如此糊涂呢?”
贤德妃贾元春半靠在凤榻之上,手中的茶盏险些滑落,好在稳稳搁在了案几上,可里头的茶水还是溅出些许,洇湿了她那绣着富贵牡丹的锦缎裙摆。
她柳眉微蹙,原本温婉的面容此刻满是惊忧之色,就连呼吸也不自觉急促起来。
真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
抱琴慌忙跪地收拾残茶,低声劝慰:“娘娘息怒,仔细伤了身子!”
“息怒?这可不是息怒的问题!”
贾元春轻轻握住榻边的锦帔,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与无奈,
“宝玉在林府门前大闹,还说什么私相授受的混账话,如今连玌哥儿都动了族规,把他打得半死......这消息若是传到圣上耳中...亦或者...”
她微微摇头,眼中满是忧虑,“我这贤德妃的名号,也不过是因圣上看重玌哥儿的才能,自己跟着沾了些光罢了。倘若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知晓宝玉如此荒唐行事,只怕......”
说到此处,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仿佛已经预见了可怕的后果。此时,鎏金兽首香炉中袅袅升起的檀香,似乎也变得沉重压抑起来。
第171章 元春赐礼
抱琴见状,忙将一方温润的丝帕递到贾元春手中,虽然贾元春话未说满,但抱琴也明白其中含义,而后轻声道:
“娘娘莫慌,以侯爷能力既然已经着手处理了,想来应当不会闹到御前。只是林家姑娘那边...毕竟娘们家家的,平白被辱了名节受了委屈,娘娘看该如何是好?”
“林家姑娘……”
贾元春微微叹息,手指轻轻摩挲着案几上摆放的精美器物。
“林如海乃朝中兵部侍郎,更是圣上的重臣,林家乃官宦之家,祖上甚至袭过列侯,林家姑娘更是自幼养在膝下,何等矜贵。
如今遭此羞辱,若是处理不当,贾家怕是难辞其咎。”
她闭目沉思片刻,神色凝重。
“宝玉辱没门风,虽已行家法,然林氏清誉受损,恐非金银可偿。只望能以宫中名义赐礼安抚,示贾家诚心。”
贾元春轻轻摇头,心中满是无奈与烦闷,糟糕:“唉,真不明白宝玉是如何想的,居然能做出这等不堪之事,实在是闯出大祸了。”
贾宝玉乃是贾元春自小带大的,可入宫之后贾宝玉也不过几岁罢了,后与家中往来便是几乎很少。
更何况有书信往来,在贾家来信中也断不会说贾宝玉的坏话,即便是封妃之后王夫人能进宫探望也是如此。
自然而然使得贾元春对贾宝玉之后的成长也不堪了解,还当他真如众人口中所述那般聪明伶俐!
可如今这闹出这等事来,当真是让她大跌眼镜,连贾家时局都无法分清,居然敢搅和贾玌的婚事...
更让她还不能接受的是因为贪念美色所致。
大丈夫在世,怎能如此短志!
竟能被美色所惑!?贾宝玉即便是被奸人使计所害她贾元春也认了,毕竟没有千里防贼,百密总有一疏。
可你居然......简直不可理喻!
瞧着贾元春那难堪的神色,抱琴试探着问道:“娘娘,库里还有南诏进贡的羊脂玉观音,模样温润细腻,还有十二匹霞影纱,色泽柔美,要不以此作为赏赐送去林府?”
贾元春微微颔首,思索片刻后说道:“再把前日江南织造新贡的缂丝百子千孙被也添上,那被子织工精细,寓意也好。”
稍作停顿,她又吩咐道:“去开我的私库,把那对翡翠嵌红宝的并蒂莲簪取来,要用那描金红漆盒装了,再拿明黄缎子仔细裹好送去。”
抱琴微微一惊,忍不住说道:“娘娘,那并蒂莲簪可是您...如此贵重,这礼是不是太过厚重了?”
贾元春轻轻叹了口气,神色柔和却又透着坚定:
“你自是不明白,林家姑娘的清誉关乎重大,贾家的未来也系于此。我这贤德之名,更不能因这等事蒙羞。
些许物件,若能平息此事,保住贾家安稳,又算得了什么。相比之下我更怕林姑父推辞不受,那才是叫人生怕!”
说罢,她缓缓起身,移步至窗前。望着宫墙外那片依旧明亮却透着几分压抑的天色,思绪飘远。
还记得初入宫闱时,满心的憧憬与忐忑,家族的荣耀与贾母的期望都沉甸甸地压在肩头。
而后也是靠着家中子弟贾玌发力,才侥幸沾光封得个贵妃,虽然封号有些膈应,但也好过没有啊!
久在宫中,见惯了权谋争斗,人心险恶,贾元春早已明悟,她乃至整个贾家能够依靠的唯有贾玌一人!
至于舅舅王子腾,贾元春满心落寞,常言娘亲舅大,可自家舅舅竟是那一味连吃带拿却从不回头顾望的主儿,如此之人,真到贾家关键时刻又怎能靠得住?
...
贾元春站在窗前,许久未动,心中诸多思绪翻涌不息。半晌,她转身对抱琴吩咐道:“去,找个稳妥又机灵的公公,把这些赏赐送去林府。就挑李顺吧,他办事向来周全。”
抱琴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安排妥当。李顺带着几个小太监,抬着赏赐浩浩荡荡地前往林府。
李顺一行人来到林府,通报之后,被迎进厅中。李顺先是恭敬地向林如海行礼,而后笑着说道:
“林大人,贤德妃娘娘念着林家姑娘今日受了委屈,特命奴才送来这些赏赐,以表歉意。
娘娘还口谕让奴才转告大人,宝玉那孽障行事荒唐,让姑娘受惊,实乃贾家管教不力,还望大人海涵。娘娘深知大人疼爱姑娘,定不愿姑娘再有丝毫烦忧,还望大人宽心。”
林如海微微颔首,神色平静,对贾元春给出的态度倒是十分满意:“有劳贤德妃娘娘挂怀,如海感激不尽。宝玉之事,还望贾家日后能严加管教。”
李顺忙不迭点头:“那是自然!侯爷已然雷霆震怒,对宝玉少爷严加惩戒。往后必定加强管教,绝不再让此类事情发生。”
说完,李顺连连点头,又转向林黛玉,满脸堆笑,语气愈发轻柔谄媚:
“林姑娘,贤德妃娘娘也有口谕给您。娘娘说姑娘冰雪聪明,心地纯善,莫要为这等琐事伤了身子。
这些赏赐虽不算什么稀罕物件,却也是娘娘的一点心意,还望姑娘喜欢。往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告知娘娘,娘娘必定为姑娘做主。”
“李公公......”
少女嗓音似浸了春水般温柔:“烦请转告娘娘,黛玉福薄,当不起这般贵重的‘心意’。”
李顺的腰又弯下三分,声音却透着十分果断的力道:
“姑娘折煞奴才了!娘娘特意交代,这并蒂莲簪取的是‘同气连枝’之意,百子被绣的是‘化干戈为玉帛’的吉兆。若姑娘不收,奴才实在无颜回宫复命。”
“玉儿!”
一旁的林如海闭了闭眼,而后再次开口:“既然是娘娘美意,便收下吧。”
林黛玉见林如海如此说,微微欠身,轻声说道:“多谢贤德妃娘娘关怀,黛玉铭记于心。” 她神色淡淡,言语间虽有礼数,却透着一贯的清冷。
李顺又寒暄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李顺察言观色,见林黛玉兴致不高,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又陪着笑脸对林如海道:
“林大人,娘娘还特意提及,林家与贾家本就亲如一家,情谊深厚。往后还望两家多多走动,守望相助,让这份情谊愈发醇厚绵长。”
林如海微微一笑:“娘娘所言甚是。如海自会安排。”
李顺又寒暄了几句,见差不多了,便恭敬地说道:“林大人,林姑娘,时候也不早啦,奴才就不打扰二位啦,这便告退。” 说罢,带着小太监们退了出去。
待李顺走后,林如海看向林黛玉,微微皱眉:“这贤德妃此举,意在安抚。既然如此,便给个台阶下,也不必让贤侄为难,要知道贤侄此刻还是贾家族长呢!”
林黛玉听了林如海的话,轻轻应声:“是,父亲!”
说罢,她缓缓抬起双眸,望向那摆在厅中的赏赐,白皙的脸颊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似嗔似恼地白了那些礼物一眼,轻声嘟囔道:
“哼!什么礼物,若不是听父亲的话,我才不稀罕呢。不过是用来安抚的手段罢了。若真有心,何必将我置于那般尴尬境地。”
第172章 拜访林府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如轻纱般轻柔地洒落在潇湘馆内。紫鹃与雪雁早早便开始忙碌,悉心伺候着林黛玉梳妆。
林黛玉安坐在妆台前,任由紫鹃轻柔地为她梳理那如瀑布般的如云乌发。
雪雁在一旁精心挑选着首饰,眼睛灵动地一转,笑嘻嘻说道:“姑娘,您今日这装扮,真真是美极了,若是让侯爷见了,怕是要惊为天人呐!往日您总说不在意这些,今儿个却这般用心,莫不是心中有了别样的情思?”
紫鹃也跟着凑趣:“可不是嘛,瞧您这眉,如远黛般秀丽,这唇,似樱桃般娇艳,等会儿侯爷见了,眼睛恐怕都要定在您身上挪不开咯。”
林黛玉脸颊瞬间泛起如霞的红晕,轻嗔道:“好呀你们,越发没个规矩了,净会拿我打趣。不过是寻常梳妆,哪有你们说的那些心思。”
话虽如此,那如玉的手指却不自觉地轻轻抚弄着发间的珠翠。
紫鹃抿嘴笑道:“姑娘这哪是寻常梳妆,分明是精心装扮,不知要迷倒多少人呢。”
林黛玉脸上又泛起一丝红晕,娇嗔道:“你们再这般胡说,小心我真的撕烂你们的嘴。”
正说着,一个丫鬟匆匆进来通报:“姑娘,侯爷来了,此刻正在大厅与老爷交谈呢。”
林黛玉听闻,心中不禁微微一跳,面上却故作镇定地说道:“知道了,你们切莫再胡言乱语,快些帮我看看可有什么不对的!”
听到这话,雪雁和紫鹃相视一笑,不再多言,继续为林黛玉整理妆容。
......
大厅中,贾玌微微欠身,向林如海诚恳说道:“林姑父,昨日之事,贾家实在是愧疚万分,侄儿在此代贾家向您和林妹妹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言罢,贾玌恭恭敬敬地行了晚辈大礼,先作揖,而后单膝跪地,低头抱拳,态度诚恳至极。
林如海坐在主位上,微微抬手示意贾玌起身,虽说对此事心中恼怒,但对贾玌事后的做法还算满意,林府也需拿出应有的态度,而后神色凝重地道:
“贤侄,此事非同小可,宝玉的行为实在太过荒唐,不仅有辱自家门风,更是让黛玉受了莫大的委屈。”
贾玌站起身来,满脸愧色道:“姑父教训得是。昨日回去之后,我已对宝玉严惩不贷,让他在府中深刻反省。
此次前来,一是诚心赔罪,二是想与姑父商议如何妥善处理此事,以挽回林家姑娘的声誉。”
不等林如海开口询问,贾玌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
“姑父,昨晚我与家父仔细商讨,如今之计,唯有尽快提亲,方能尽显贾家诚意,此乃上上之策。”
说着,贾玌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本装帧精美的通书,轻轻展开,指着其中一处标记,恭敬地呈给林如海,
“姑父请看,经钦天监的先生精心推算,九日后的辰时乃是大吉之时,宜婚嫁、纳彩。我们贾家上下已决定,就在那日依照古礼,正式前来提亲。”
林如海听了,不禁开怀大笑起来。这门亲事,本就是他心中所盼,如今贾家如此积极主动,他自然是欣喜非常。
笑罢,林如海神色转为认真,说道:“贤侄,这自古以来,说媒之人需身份贵重。不知此次你们会请哪位媒人前来求亲?”
贾玌闻言,再次拱手行礼,笑着说道:“姑父,此事已然定下,乃是保龄侯史鼐史世叔!”
林如海微微点头,保龄侯史鼐,与贾家同为四大家族,论身份地位,由他出面做媒,确实极为妥当。
更何况早前听闻贾玌在辽东之时便多受保龄侯关照,加之其刚好自辽东回京,实乃恰到好处!
贾玌接着说道:“姑父,此次实在是我们贾家失礼在先。按常理,本应由我与家父一同前来向您赔罪并商议提亲之事。
只是因急于安排十日后的提亲,家父得知史侯爷近日事务繁忙,唯恐错过时机,便匆忙前去拜会史家商议此事,故而未能与我一同前来林府,还望姑父海涵。”
林如海摆了摆手,“无妨,你父亲考虑周全,也是为了这门亲事着想。既然请得保龄侯做媒,足见你们贾家的诚意。”
贾玌微微松了口气,说道:“多谢姑父体谅。待一切安排妥当,那关于这提亲的一应礼数和聘礼清单,小侄稍后会着人送来,请姑父过目,若有不妥之处,还望姑父明示。”
林如海点头道:“贤侄考虑周全,甚好。”
正说着,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丫鬟进来通报:“老爷,姑娘来了。”
林如海笑呵呵地、颇有深意地看了贾玌一眼后说:“黛玉这来得倒是刚刚好啊。” 然后对丫鬟说:“快请她进来。”
贾玌微微抿了抿嘴,不自觉地整了整衣衫,正襟危坐起来。
不多时,林黛玉款步迈入大厅,身姿袅袅婷婷,宛如弱柳扶风。
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裙袂飘飘,似有缕缕轻烟萦绕。
外罩着一件淡粉色的薄纱褙子,那纱质轻柔若梦,随风舞动间,更添几分超凡脱俗的飘逸之态。
腰间束着一条白色丝带,丝带在身后打成一个精巧的蝴蝶结,长长的飘带随风轻摆,愈发显得她身姿轻盈曼妙。
下身搭配一条素色的长裙,裙摆拖地,行走时裙裾微微波动,恰似温柔的水波轻漾。
头上简单挽着一个灵蛇髻,几缕如丝的青丝垂落在白皙如玉的颈边,愈发衬出她脖颈的修长优美。
髻上插着一根白玉簪,簪身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兰花,花瓣纹理细腻,花蕊玲珑精致,清新而脱俗。旁边斜插着一支粉色的绢花,为其整体装扮增添了几分俏皮与活泼。
耳际戴着一对小巧的珍珠耳环,圆润的珍珠在脸颊两侧轻轻晃动,映衬得她的肌肤愈发细腻白皙,仿若羊脂玉般温润无瑕。
如此装扮,既不失大家闺秀的端庄典雅,又透着林黛玉独有的清新脱俗、温婉灵秀之气,当真让人见之忘俗。
如此模样,只把贾玌看得呆在了当场!
‘怪哉、怪哉,往日见林妹妹的时候虽然也是那般楚楚动人,但却远不及今日这般让我心旌摇曳,直摄人心魄,令我几近失态。莫非,这便是那心动的滋味?’
第173章 园中闲谈1
贾玌心中暗暗惊叹,自认为自己并不似那般贪恋美色之人,可今日一见却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怦然心动之感,心中不由泛起一丝赧意...
‘当真是畜生啊!人家才多大.....’
贾玌暗自懊恼、谴责自己,这种不合时宜的心动让他有种难以言喻的负罪感,使得他极为不自然。
林黛玉似有所觉,微微侧首避开贾玌的目光,双颊泛起的红晕愈发娇艳。
快步上前到林如海跟前,轻盈地福了一福,声音柔和而清晰地道:
“父亲大人安好,女儿给您请安了。”
林如海微微点头,见到自家女儿脸上此刻没了昨日的忧虑与委屈,眼中满是慈爱,示意她起身。
林黛玉起身之后,目光不经意间又掠过贾玌,脸颊上的红晕更甚,但她很快调整心神,转而面向贾玌,再次行了一礼,动作中带着几分羞涩与矜持,轻声道:
“玌二哥,许久未见了。自上月荣府中一别,至今已一月有余。”
贾玌见状,站起身来回礼,口中连声道:“林妹妹,许久未见了,妹妹风采更胜往昔。
自上次在荣国府一别,算来已有好些日子了,不想一晃竟过去这么久。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确实是如此,自那日前往荣府与李纨商议贾兰去国子监一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林黛玉。
即便是林如海回京后也没得时间,不是整日窝在军营就是前往工部,连去见面说说话的机会也没有,更别提现在提亲之后了。
林黛玉微微欠身回礼,莲步轻移至林如海身旁坐下。
林如海笑着看向女儿,又瞧瞧贾玌,开口道:“玉儿,贾表哥刚与我说起贾家提亲之事,九日后便是良辰,他们打算依礼前来。”
林黛玉双颊飞红,低头轻声道:“一切全凭父亲做主。”
声音轻柔婉转,如黄莺出谷,听得贾玌心头又是一动,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他着实怕这娇弱又敏感的林妹妹闹起性子,死活不愿嫁与他,若真如此,那可会让两家闹得不可开交,于他而言,这才是真正的麻烦。
其实于他而言,美色本就可有可无。若林黛玉当真不愿...这种年代也由不得她不愿意!不过那样终究是让贾玌心里不得劲。
以他现在的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没有问题,但他没理由要有问题的女人。
林如海见状,心中满是欢喜,便对贾玌说道:“玌儿,我知你如今忙于军务,你们二人怕是久未相见了。
如今之后既已有婚约在身,往后见面怕多有不便。不若趁此机会,让玉儿带着你在园子里走走逛逛,说些体己话儿。”
想来贾玌此刻也是应当有很多话要跟林黛玉诉说的。
贾玌忙恭敬地躬身行礼,回道:“姑父考虑得甚是周全,小侄感激姑父的美意。”
林黛玉双颊微微泛红,恰似那抹上一层淡淡胭脂的桃花,她垂首低眉,手中轻轻绞着帕子,轻声道:
“父亲既已安排,自是极好的。”
那声音娇柔婉转,带着一丝羞怯,却又不失端庄,正符合她一贯的性子。她自幼在诗书礼仪的熏陶下长大,虽心中对与贾玌的相处有些许羞涩,却也懂得在外人面前应有的礼数。
随后,贾玌与林黛玉一同向林如海行礼。贾玌道:“姑父,那小侄与妹妹便先行告退了。”
“去吧,去吧!”
林如海笑着点点头。
二人便一同往外走去。林黛玉带着自己的两个丫鬟雪雁和紫鹃,莲步轻移,那姿态犹如弱柳扶风。
贾玌跟在后面,看着林黛玉的背影,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怜惜。
行至园子中,雪雁和紫鹃在后面跟着。林黛玉回头看了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腼腆,浅笑道:“玌二哥,这园子里景致极好,妹妹带二哥哥四处看看。”
贾玌笑着回应:“多谢林妹妹,此前多忙于军务,就未有过的歇息,今日能得林妹妹相伴游览,实是幸事。”
紫鹃和雪雁相视一笑,紫鹃轻声对雪雁说:“看姑娘和侯爷这般相处,倒也和谐。”
雪雁轻轻点头,也笑着低声回道:“侯爷本来就是如此,对待姑娘总是一副温和有礼、体贴入微的模样。”
不多时,他们走到园子中的一处亭子旁。
紫鹃走上前,福了一福道:“姑娘,侯爷,奴婢们就在这外边等候,不打扰你们闲聊了。”
林黛玉微微点头,贾玌也道:“有劳二位姑娘了。”
待紫鹃和雪雁退下后,亭中只余贾玌与林黛玉二人。微风拂过,带着园中花草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贾玌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目光中满是关切与疼惜,轻声询问道:“林妹妹,昨日宝玉那番犯浑、孟浪之举,妹妹可还介怀?”
林黛玉一听这话,心中那股委屈劲儿顿时涌了上来。
本就心思细腻敏感,昨日之事虽强自忍耐,可此时被贾玌提起,那股子难受就再也压不住了。
只见她轻咬下唇,眼眶泛红,似有泪花在眼中打转,却又倔强地不肯落下,别过头去,林黛玉轻声说道:
“二哥哥今日怎的又提起这事儿。那宝玉行事如此荒唐,妹妹如何能不气?妹妹本就命苦,自幼没了母亲,在这府里也是小心度日。
如今与二哥有了婚约,本是件好事,却被他这般搅闹,平白让妹妹遭人闲话。”
说着,她的声音都带了一丝哽咽。
这一幕,看得贾玌心中直呼“我见犹怜”,内心暗道:
“这小珍珠怎么说掉就掉啊,如此突然。”
一时慌乱起来,贾玌赶忙凑上前去,手足无措地想要安慰,却又不知从何下手,只得在一旁干着急,嘴里嘟囔着:
“林妹妹都是我不好,我这嘴真是该打,明知妹妹受了委屈,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第174章 园中闲谈2
林黛玉见贾玌这一副慌乱的模样,心中的委屈顿感消减,嘴角偷偷勾起一抹笑意。
如今见贾玌这般为自己乱了方寸,心中竟有了一丝别样有趣的感觉!
毕竟在林黛玉心中,自认识贾玌以来一直都是那般说一不二、容不得他人违逆且权势滔天之人,活脱脱就是一个霸道总裁的性子。
能让这样的男人因自己而心乱如麻,那可不就.....嘿嘿!
“二哥哥原是好意,妹妹自然知晓。只是妹妹心中委屈,也怕二哥哥误会了其中原由,听信了那府里传来的谣言。
如今妹妹既与二哥哥有了婚约,自是与宝玉再无其他瓜葛。可昨日之事,传出去难免被人歪曲,这般情形,妹妹实在是怕坏了二哥哥的名声。”
贾玌听了林黛玉的话,左右眼皮疯狂跳动,而后眯起眼睛打量了林黛玉一番,心中直乐呵,嘴角微微上扬,说道:
“妹妹的心思,我如何能不明白。妹妹这般为我着想,可莫要总是委屈了自己。
那宝玉之事,我自是不会轻信谣言,妹妹这般才情出众、冰清玉洁之人,我自是信妹妹的为人。
只是妹妹也莫要太过忧心,我贾玌的名声又岂是那般轻易被坏的。”
贾玌缓缓站起身来,双手背负在身后,那狂放不羁的神采展露无遗,朗声道:
“我自幼投身军旅,于那血雨腥风的战场之上,凭自身本领挣得侯爷之尊位。
初始,我所为不过是为家母争个名分,让她在家中能过上舒坦日子。
而今,事已至此,我又将与妹妹成家。别的我不敢夸口,我确难做到如他人那般日日陪伴于妹妹身侧,然我却有护妹妹一生平安顺遂的能耐。”
贾玌眼神中流露出霸气凛冽之光,声音沉稳且铿锵有力:
“也正因如此,便是我知晓宝玉做出那等糊涂事时,短短一两个时辰之间,便能给予宝玉严惩,止住流言。便是老太太也不敢求情。”
林黛玉听了贾玌的话,眼睛里闪烁着些许亮光,那眼神中情绪复杂难辨。
在荣国府待了的时间都有一坤年之久,自然明白贾玌能够顶着贾母的压力重罚贾宝玉是多么不易。
按理来讲,在发生这等事的时候,她本应做出些激烈的反应来表明态度,以证自身清白,可是......
贾玌的行动与反应实在是太快了!
两个时辰的时间,除去赶路送信回京等所用之时,想来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把贾宝玉给......
就连她与父亲林如海都是懵的,刚刚才在林如海跟前哭了一会儿,贾玌就把事情给处理妥当了...... 她还没来得及一哭二闹三上吊呢!!!
林黛玉听着贾玌的话,心中泛起层层涟漪,脸上泛起红晕,轻声说道:“二哥哥,有你这番话,妹妹心里甚是踏实。”
贾玌看着林黛玉泛红的脸颊,心中一动,声音也柔和了几分:“妹妹安心便好,我贾玌既许了妹妹一生,自是不会让妹妹受半分委屈。”
林黛玉微微垂首,轻声道:“二哥哥如此为妹妹着想,妹妹感激不尽。只是妹妹也知二哥哥事务繁忙,日后还需多为自己身子着想,莫要太过劳累。”
贾玌轻轻拉起林黛玉的手,说道:“妹妹的话,我记下了。
倒是妹妹更应当注意,妹妹自幼身体娇弱,我听闻妹妹常需人参等物调养身子。妹妹定要好好将养着,莫要让我心疼了。”
林黛玉听了这话,当下就轻哼一声,傲娇地说道:“二哥哥这是嫌弃妹妹身子骨弱,怕日后拖累了二哥哥不成?”
贾玌一愣,而后哈哈一笑,算是见识到了林黛玉的威力,说道:“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在我心中,妹妹如同那仙草般珍贵,我只盼妹妹身子康健。
而且我又岂是那等薄情之人,妹妹的身子,我自是要放在心上的,只是想着妹妹若能身体好些,我们日后相伴的日子便能多些欢娱。”
此时,屋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是丫鬟紫鹃和雪雁一同前来送茶。紫鹃端着茶盘,雪雁跟在身后拿着点心。
她们走进亭中,看到贾玌拉着林黛玉的手,紫鹃心中暗喜,雪雁则微微红了脸。
紫鹃恭敬地说道:“侯爷,姑娘,茶来了。”
林黛玉轻轻抽回自己的手,略带羞涩地说道:“紫鹃,雪雁,放这儿吧。”
紫鹃和雪雁将茶和点心放下后,站起身来,似是要再告辞离开。
林黛玉见状,说道:“二哥哥,今日难得你来,不如让紫鹃和雪雁留下来伺候,咱们再多说会儿话,也没什么要紧的。”
贾玌看了看林黛玉,又看了看两个丫鬟,点头笑道:“妹妹既有此意,那便如此吧。”
紫鹃和雪雁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欣喜,便恭敬地站在一旁。
林黛玉轻轻抿了口茶,放下茶杯,微微叹了口气,神情略带惆怅地说道:
“二哥哥,我们女儿家整日被困在这深闺之中,所见所闻不过是这一方天地。
平日里,也只能从旁人的只言片语里,知晓二哥哥在战场的事迹,却始终无法真切了解。
那些传言或真或假,我心中实在好奇,战场上究竟是怎样一番景象?是否真如话本子里说的那般惊心动魄?”
说罢,她用手轻轻捋了捋鬓边的发丝,眼神中满是好奇。
紫鹃和雪雁也两眼放光地看着贾玌,满是好奇。
贾玌微微颔首,思索片刻后抿了抿嘴神情黯然的说道:
“今日如此,那么我便讲一段关于我在西平堡时与努尔哈赤对战时的场景吧,那也是我能因此封侯的逆转之日!”
贾玌微微颔首,思索片刻后抿了抿嘴,神情黯然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么我便将一段关于我在西平堡时与努尔哈赤对战时的场景讲与你们听吧,那也是我能因此封侯的逆转之日!”
听到此处,林黛玉不自觉地挺直了身子,目光紧紧地盯着贾玌,手中的帕子攥得更紧了些。紫鹃睁大眼睛,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双手不自觉地交握在胸前。雪雁则微微向前倾着身子,嘴唇轻抿,一脸的紧张与期待。
“起初,那日的天空还算晴朗,阳光洒在大地上。努尔哈赤率领着十二万大军气势汹汹地将西平堡围得水泄不通。
我于堡中远远望去,敌军营帐密密麻麻,好似一片黑色的海洋,让人不寒而栗...”
第175章 园中闲谈3
故所谓人一过万,无边无际;何况足有十二万之多...!
林黛玉眉头紧皱,贝齿轻咬着下唇,美目中满是忧虑,忍不住轻声说道:“二哥哥,你当时身为主将,心中可曾惧怕?”
贾玌微微转头,目光柔和地看了一眼林黛玉,神色凝重却又无比坚定地缓缓说道:
“怕?身为主将,守土有责,即便心中有惧,也只能拼死一战。”
紫鹃忍不住插话道:“侯爷,那接下来如何?”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贾玌看了紫鹃一眼笑了笑,不在回话,自顾自陷入沉思:
“那日清晨,战斗打响后,敌我双方将士便是倾尽所有,瞬间陷入激烈交锋。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以及震天炮声交织在一起,响彻天际。
将士们奋勇拼杀,鲜血飞溅,很快便将城墙下的土地染得通红。一开始我们凭借着城墙的优势仍旧能顽强抵抗,敌军人数十二万之多......!
攻势一浪高过一浪,那时的我逐渐感到吃力,可依旧不是没有胜算!!!”
听到这林黛玉、紫鹃等人悬着的心刚刚放松下来,认真聆听之时,贾玌突然神色一凛,语气低沉地吐出两个字:
“然而。”
这突兀的转折,瞬间又将众人的心高高提了起来。
“哈哈哈!!!”
贾玌面色涨红、有些失态般的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沧桑与感慨,似要将那段残酷岁月中的压抑尽情宣泄。
“命运弄人,天公不作美,当时敌军近乎所有的攻城云梯均牢牢搭在城墙之上时,顷刻间,天空乌云密布、狂风大起,吹得军旗猎猎作响、剧烈摇曳。”
“那时,我抬头望天,一滴滴雨水落在我的脸上,冰冷的触感好似一把把利刃,割扯着我本就紧绷的神经。
果不其然,这场狂风暴雨成了努尔哈赤最大的助力...!”
“我们的火器近乎全部失效!!!”
林黛玉、紫鹃和雪雁三人听到这,均是头皮发麻,全身鸡皮疙瘩荡起,仿佛身临其境,真切地感受到了当时战场上那千钧一发的危机。
虽然她们身为闺中女子,但也知晓军队打仗所依仗的火器便是其一,宛如强弓劲弩一般的存在!
可居然在这等时候失效,那简直...
林黛玉听得入神,原本托着腮的手不自觉握紧,美目紧紧锁住贾玌。
雪雁年纪尚小,听到此处,小脸满是震惊,一手紧紧揪住紫鹃的衣袖另一只手拿着手帕遮住小嘴。
紫鹃瞪大了双眼,听得眼中满是焦急之色,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身子前倾,急切地说道:“侯爷,那后来呢?后来您是怎么做的?”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显然被这紧张的局势吓得不轻。
贾玌微微眯起双眼,仿佛透过时光的迷雾,再次回到了那段烽火连天的辽东,清了清嗓子,继续缓缓讲述:
“那狂风暴雨之下,我方火器失效,恰似雄鹰折翼,纷纷哑火,那些平日里能让敌军闻风丧胆的火炮,此刻成了一堆毫无用处的废铁。
而金军却像是得到了上天的眷顾,趁着这恶劣天气,更加肆无忌惮地发起进攻。他们的士兵在雨中呐喊声震破苍穹,顺着云梯不顾一切地往上攀爬,那汹涌的势头,恰似汹涌澎湃的恶浪,仿佛将整个西平堡瞬间吞没。”
“城墙上,喊杀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声声震耳。
将士们虽个个奋勇当先,以一当十,可敌军人数实在太多,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如排山倒海般袭来,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身边不断有熟悉的面孔倒下,鲜血混着雨水,顺着城墙的缝隙汩汩流淌,将脚下的土地染得愈发殷红。
而我手中的长槊,甚至已经开始卷刃,此刻我心中清楚,那日之战,怕是凶多吉少,甚至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
“望着这绝境,我心急如焚,大脑在飞速运转,思索着破局之法。电光火石间,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炸掉云梯!
唯有如此,才能切断敌军如潮水般涌来的攻势。
可这谈何容易?雨幕如注,好似天河决堤,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打得人睁不开眼。即便是将火把点燃,在这狂风暴雨之下,也绝无可能引燃火药。”
“但此刻已别无他法,身边的亲卫们毫不犹豫地将震天雷牢牢绑在身上,自城墙上纵身一跃,向着下方的云梯扑去,死死抱住云梯。
金兵的刀剑疯狂地砍在他们身上,刀刀见骨!
最终震天雷爆炸、炸毁云梯,方才阻断金军攻势!!!”
话毕!
林黛玉、紫鹃和雪雁三人呆坐在那里,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她们原本对战场的残酷只是耳闻,却从未有过如此真切而震撼的感受。
林黛玉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深深的敬畏。过了许久,她才轻声说道:“二哥哥,这…… 这便是战场吗?如此惨烈,让人胆战心惊。”
紫鹃仍瞪大着双眼,仿佛眼前还浮现着那一幕幕血腥的场景,声音颤抖着:“侯爷,平日里在荣府时总听人说战场如何的残酷,却不想竟这般......”
雪雁小脸煞白,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只是下意识地抓紧了紫鹃的衣角。
三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心中思绪万千。
贾玌见她们这副模样,“呵” 出一声,挑了挑眉,继续说道:“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吗?”
三人听闻,不禁齐齐抬头,眼中带着疑惑与紧张望向贾玌。
贾玌神色莫名,缓缓开口:“前面十人炸断云梯后,金军攻势虽为之一滞,但很快又组织起来。
让我始料未及的却是我身边的亲卫中,竟又有十来人,甚至来不及等我下令,自发地背起震天雷...”
说到此处,贾玌的声音有些哽咽,眼中隐隐泛起泪光,那可都是他的手足啊!
林黛玉见贾玌这般模样,心中满是疼惜。她忙从袖中取出自己的手帕,轻轻递到贾玌面前,柔声道:
“二哥哥,莫要太过伤怀,这些英烈定会名垂青史。您这般重情重义,他们泉下有知,也会深感欣慰。”
声音轻柔婉转,带着无尽的关怀,美目中波光流转,满是对贾玌的关切之意。
紫鹃也回过神来,忙不迭地点头,附和道:“是啊,侯爷。您为了家国,为了这些将士,已然竭尽全力。他们的英勇事迹,必将成为一段佳话,激励后人。”
眼中闪烁着敬佩的光芒,看向贾玌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敬重,不似以往那般更多的畏惧。
雪雁躲在紫鹃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呆愣愣地问道:“那......那最后咱们守住了吗?”
接过林黛玉手帕的贾玌顿时一愣,满脸震惊的望向雪雁: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第176章 壮志
雪雁这话一出,在场三人当即一愣。
紧接着,林黛玉伸出玉指,轻轻点了点雪雁的额头,嗔怪中又带着几分怜惜地说道:
“你这傻丫头,平日里也不知多用用脑子。倘若西平堡未曾守住,二哥哥又怎能安然在此跟我们讲述这些?
再者,倘若西平堡沦陷,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你这般发问,岂不是糊涂至极?”
紫鹃在一侧抿嘴浅笑,看向雪雁道:“瞧瞧,平素就属你机灵,今儿个怎就犯迷糊了。
贾玌也被雪雁的言语逗得哭笑不得,情绪倒是逐渐平缓了些,他微微摇头,笑着说道:“罢了,雪雁年纪尚小,不明白这些个弯弯绕绕也属正常。”
雪雁回过神来,为自己这不经思考的话语感到羞愧,小脸瞬间红透,低下头,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嗫嚅道:
“我…… 我就是一时心急,光想着知晓结果了。”
林黛玉见此,轻轻将雪雁揽入怀中,柔声说道:“好了好了,并非什么大过错,往后做事说话前多思量思量便是。”
林黛玉轻揽着雪雁,目光却牢牢锁定在贾玌身上,神色中满是忧虑,轻声询问:“二哥哥,当日你于朝堂之上立下五年复辽的壮志誓言,天下皆晓……
二哥哥,你…… 当真有十足的把握能达成此誓言么?”
贾玌恍然回神,这才明白为何今日林黛玉会问起战场上之事!
“恕我直言,林妹妹难道未曾向林姑父问询此事?”
贾玌凝视着林黛玉,缓缓开口。
林黛玉微微一怔,随即轻轻摇头,不再言语!
贾玌见此,心中涌起丝丝暖意,却又夹杂着几分沉重。林黛玉既然了解此事艰难,却未与林如海探讨……
要么是信任,要么就是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看林黛玉这等性子的人,再加上林如海对林黛玉的宠爱,后者的可能性很小。
贾玌缓缓吐出一口气,将手中的手帕收起,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而后长叹一声,说道:
“实不相瞒林妹妹,说实话仅有七成把握。辽东大地,已被金国…… 哦,当下应当称作清国;
他们盘踞已久,城池坚固,兵力强盛,且其民风俗悍,作战勇猛,收复之路,着实布满荆棘。”
攻城略地不同于守城和野战,即便有贾玌这等超凡之躯,若无士兵协助,若缺乏足够的兵力、军需以及攻城器械,终究不过是一场空谈!
这便是在击败努尔哈赤后未再动兵过河攻城的缘由。
一来没有充足的粮草物资,二来便是人数不足……
人数不够,即便攻下一座城,又能怎样?能够分兵驻守吗?还能有余力集结兵力展开下一次攻城之战吗?
况且清国并非没有火器,只不过他们更倚重弓箭罢了,火炮等防守器械虽不及大庆先进,却也并非毫无作用!
林黛玉听完,眼中掠过一丝忧色,轻声道:“二哥哥,既然前路这般艰难,为何还要立下这五年复辽的誓言?
倘若…… 倘若无法达成,岂不是……”
贾玌微微一笑,神色中却透露出一股豪迈,缓缓说道:“妹妹有所不知,这世间之事,不应因困难而逃避,反而应当迎难而上。
辽东之地,乃我大庆的疆土,怎能容忍外敌盘踞?我立下此誓言,并非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后的抉择。
有些事总归要有人去做,即便前方荆棘丛生,我也要披荆斩棘,不辜负天下人的期望,不有负陛下的厚望!”
林黛玉听闻,眼眸中泪光闪烁,低声说道:“二哥哥心怀天下,志向高远,妹妹钦佩。只是…… 只是战场凶险万分,刀枪无眼,妹妹着实担忧二哥哥的安危。”
贾玌放下茶杯,目光定定地望着林黛玉,柔声说道:“林妹妹,你的担忧我怎能不知?
但人生在世,若无所作为,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大好时光?我既有此抱负和志向,便不会畏惧前路的艰难险阻。
我虽不擅吟诗作画,但‘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的豪情始终铭记于心。
吟诗赋词,并非我之所长,但在行军打仗方面,我自信能够应对自如。
这辽东的战火,已经燃烧许久!
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我既有此能力,又怎能坐视不管?”
贾玌言罢,亦带着几分好奇打趣道:
“说起来我着实惊奇,为何姑父会与侯府提及这门亲事,我也曾询问姑父为何对我这般信任,所给的回答当真令我受宠若惊啊哈哈哈!”
林黛玉望着贾玌,心中的忧虑并未全然消散,然而更多的是被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所触动,那仿佛是 —— 敬佩!
这般人物,她向来只在书卷之中有所领略,即便在江南之时,也未曾邂逅过此等人物。
后来到了荣府,接触最多的便是贾宝玉,可贾宝玉整日只知在姐妹堆中厮混,虽说有几分才情,却毫无半分担当与壮志。
但贾玌截然不同,他心怀家国天下,为了家国大义,甘愿赴汤蹈火,如此气魄,怎能不令她心生敬仰。
或许这便是父亲愿意将我许配给玌二哥的缘由吧!
“我也相信二哥哥!”
冷不丁的声音自林黛玉口中说出,带着几分坚定和娇羞。她微微抬头,目光如水般看向贾玌,那眼神中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信任与期待。
贾玌听后,嘴角勾起。哈哈大笑,说道:“有林妹妹这话,足矣!”
...
晚上,林府后院内烛火摇曳。紫鹃和雪雁伺候林黛玉洗漱完毕后,却见自家姑娘并未像往常一样早早安歇,而是走到窗前,静静地坐下,望向那一轮高悬的明月。
紫鹃和雪雁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嘴角止不住地露出笑容。雪雁悄悄凑近紫鹃,压低声音道:“姐姐你瞧,姑娘这心思怕是全在侯爷身上了。”
紫鹃也侧过头,近乎咬着雪雁的耳朵,轻声笑道:“那还用说,自从侯爷今日来过,姑娘这心里呀,就没平静过。”
说完,紫鹃轻轻走上前,为林黛玉披上一件披风,柔声道:“姑娘,夜凉了,莫要着了风寒。”
林黛玉恍然未觉,仍痴痴地望着月亮,
雪雁在一旁笑着说:“姑娘这是满心满眼都只有侯爷了。”
林黛玉这才回过神来,趁着雪雁不备狠狠挠她的痒痒,娇嗔道:“就你最喜欢嘴贫了。”
雪雁被林黛玉挠得咯咯直笑,左躲右闪,好不容易挣脱开来,喘着气求饶道:“姑娘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林黛玉停下动作,整理了一下衣衫,佯装生气地瞪了雪雁一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
林黛玉微微摇头,嘴角却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总觉得手里空荡荡的,神色一怔,急忙问道:“我今日的手帕呢?可是忘记哪了!?”
雪雁眼睛一亮,立刻抢着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今日姑娘将手帕递给侯爷的时候,侯爷把它收起来了,我可是一直有看着侯爷的!”
林黛玉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又羞又急地抬手轻轻打了雪雁一下。
“你这丫头,什么都往外说!”
第177章 定亲
侯府之中,一片熙攘纷忙之象。秦可卿与王熙凤身姿轻盈,恰似穿花蛱蝶,于人群里往来穿梭,井然有序地调度着下人们筹备提亲的诸多事宜。
王熙凤立于摆满琳琅礼品的庭院中央,手中紧攥账本,那一双丹凤三角眼,眸光流转间尽显精明与威严,锐利地扫视着周遭。
只见她柳眉倒竖,朝着正在搬抬礼品的下人们厉声叱喝道:
“你们这群没眼色的混账!那几匣子江南贡来的珍稀茶叶,可是万金难寻的宝贝,得给我小心翼翼地安置好,倘若有一星半点的损坏,仔细你们这身贱骨头!
还有那几匹蜀地精心织就的云锦,轻手轻脚地拿放,要是敢弄出一丝褶皱,我扒了你们的皮!”
下人们被这一顿呵斥吓得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
在这侯府内,平日里贾梁氏为人和和气气的,便是做错了什么事,只要不犯了侯爷的底线、规矩,顶多不过由晴雯来训斥几句,何时见过王熙凤这等阵仗。
其中一个伶俐的小厮赶忙上前,满脸堆笑,战战兢兢地回道:
“二奶奶宽心,小的们必定打起十二分精神,一丝一毫都不敢疏忽。”
正说着,侯府的刘大管家一路小跑赶来,毕恭毕敬地躬身站在王熙凤面前,赔着笑脸说道:
“二奶奶,各房抽调来帮忙的婆子丫鬟都已安排停当,全都依照您先前的吩咐,一丝不苟地忙着呢。只是这礼品又多又贵重,光是清点搬运,确实还得费些工夫。”
王熙凤闻言,杏眼圆睁,冷哼一声道:“费工夫?我看你们就是偷懒耍滑!限定一盏茶的工夫,必须规整停当,要是误了吉时,仔细你们全家老小的饭碗!”
这筹备提亲之事,着实让贾玌头疼不已。一来繁杂琐碎,二来关系重大不可马虎,分身乏术;
何况贾梁氏以往也没经历过这等,思来想去,贾玌觉得王熙凤精明能干、行事果断,秦可卿心思细腻、处事周全,故而将此事全权托付给了她二人。
就在这当口,惜春、探春、迎春三位姑娘款步而来,李纨迈着端庄优雅的步伐紧随其后。李纨笑意盈盈地说道:
“凤丫头、蓉哥儿媳妇,我们几个在那边也没什么紧要事,就过来凑凑热闹,看看能不能帮上些忙。”
秦可卿见几位姑娘来了,赶忙迎上前去,微微欠身,笑容温婉地说道:“哎哟,劳几位姑奶奶大驾,真是折煞我了。这事儿千头万绪,琐碎得很,正愁人力不够使呢,几位姑奶奶来得可真是时候。”
迎春生性温柔敦厚,嘴角挂着一抹浅笑,轻声说道:“侄儿媳妇客气了,都是一家人,理当相互帮衬。”
探春素来爽朗明快,快人快语地接口道:“正是这个理儿!这么大的喜事,咱们齐心协力,定要办得尽善尽美,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来。”
惜春年纪尚小,天真烂漫,眨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抿着嘴甜甜地笑着,虽未言语,但眼神里满是跃跃欲试的神情。
......
侯府大堂之上,气氛庄重而热烈。贾玌面带欣然笑意,阔步迈向保龄侯史鼐,双手抱拳,躬身行礼,声若洪钟般朗声道:“世叔在上,晚辈贾玌有礼了!”
史鼐见状,急忙起身还礼,目光含笑望向贾玌。虽说身为贾玌长辈,然如今二人身份地位相当,贾玌如此礼数周到,他亦不敢有丝毫托大之意。
“贤侄啊,我等许久未见矣!”
史鼐十分感慨,虽然早有预料,但眼睁睁看到如今的贾玌已经做到这般成就,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贾玌赶忙应道:“自上回分别,转瞬已过三月有余。小侄近来琐事缠身,军政要务猬集,实难抽出闲暇。前番世叔回京未能前来拜谒,还望世叔海涵呐!”
史鼐摆了摆手,神色和蔼,“吾深知你肩负重任,忙于军政,分身无术。且你于朝堂之上的不凡作为,众人皆有目共睹。真可谓年少英发!”
言罢,又是一番对贾玌的盛赞之词,字里行间尽显欣赏之意。
贾玌谦逊一笑,拱手道:“世叔谬赞,晚辈实不敢当。侄尚有诸多不足之处,仍需砥砺奋进。
此番提亲一事,还得仰仗世叔今日费心操劳。世叔作为晚辈的保媒人,若无世叔从中斡旋牵线,这桩美事恐难有成呐!”
此时,一旁的贾敬亦笑着开口:“世弟,犬子这终身大事,着实有劳你费心了。你素以干练着称,行事得力,有你襄助,愚兄心中安稳至极啊!”
史鼐听闻,放声大笑,声震大堂:“世兄何出此言!我等两家累世交好,情谊深厚。
贤侄这孩子,亦是我在辽东看着他成长起来的。今能促成此等良缘美眷,自是我所愿也。再者,此乃大好事,我自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贾敬在一旁点头称是,“正是这个理儿。玌儿,你就听你世叔的安排,切莫慌张。”
三人正说着,下人来报,所有准备工作均已完成,马车、聘礼等一应俱全,随时可以出发前往林府。
史鼐整了整衣衫,说道:“那咱们即刻出发吧,可莫要让林大人久等。”
贾玌和贾敬齐声应道:“好!”
于是,三人带着浩浩荡荡的提亲队伍,向着林府而去,一路上马蹄声碎,扬起阵阵尘土,
第178章
“咳咳咳……!”
荣国府内,贾宝玉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雪,毫无血色。
他眼神黯淡,有气无力地望着在一旁侍奉的袭人、麝月等人。
良久,他轻轻开口,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今日怎的不见各位姐姐们来?迎春姐姐、惜春妹妹,还有探春……她们往常这个时候,总会过来陪我解闷儿的......”
袭人、麝月等一众丫鬟听到这话,脸色瞬间一变,彼此不由自主地相互对视了一眼。
那眼神交汇间,满是担忧与犹豫。
面对贾宝玉投来探寻的目光,她们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纷纷垂下眼眸,不敢与之对视,眼神慌乱地四处闪躲。
无事的时候她们总是聚在一起闲聊,心里自然比谁都清楚今日发生了什么。
可就在不久前,贾母特意叮嘱,无论如何都要先瞒着宝玉,关于今日玌二爷去林府提亲的事,绝不能透露半分。
最起码也要等到贾宝玉伤好之后再...
袭人率先回过神来,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走上前,轻轻握住宝玉的手,柔声道:
“宝二爷,许是姑娘们今儿个都有些累了,想在自个儿房里歇着。您也知道,姑娘们身边琐事繁多,忙起来也就没个准头。
等过两日闲下来,必定会成群结队地来看您啦。”
麝月也赶忙在一旁附和:“对对对,二爷您安心养病,莫要为这些事儿操心。等您身子大好了,姑娘们肯定天天围着您转。”
然而,贾宝玉或许是打开窍了,亦或者是今日确实心神不宁、十分异常,见她们这般模样,心中疑窦顿生。
他微微皱起眉头,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虚弱却坚定地说道:
“你们莫要哄我,定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往日里姐姐们就算再忙,也会抽空过来瞧我,今儿却连个影子都不见,你们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丫鬟们被宝玉这话问得心头一颤,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安静得能听见每个人急促的心跳声。
袭人咬了咬嘴唇,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二爷,真没什么事儿,您就别瞎想啦。说不定姑娘们这会儿正凑在一块儿做针线活儿,想着做完了就赶紧过来呢。”
麝月也忙不迭点头,“是啊是啊,二爷,您就放宽心吧。”
可宝玉哪里肯信,他紧紧盯着袭人,目光中满是执着与焦急,“你还骗我!你们越是这样,我越觉得有事。若是真没事,为何你们一个个...”
“宝玉,今日可好些了?”
未见其人,声先至,贾母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关切,打断了贾宝玉要说的话。
随着话音落下,贾母迈着急促的步伐走进屋内,身后紧跟着王夫人、邢夫人等一众女眷。
宝玉看到贾母来了,原本黯淡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光亮,他挣扎着想坐起身来,“老太太……”
贾母赶忙快步走到床前,轻轻按住宝玉,心疼地说道:“我儿别动,好好躺着。”
王夫人也走上前,拉着宝玉的手,满脸担忧,“宝玉,你感觉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宝玉看了看贾母,又看了看王夫人,喘息着说道:“老太太,太太,我没事儿。只是今日姐姐们都没来,我心里觉着奇怪,问袭人她们,她们也不肯说实话。”
贾母一听,心中暗叫不好,瞪了袭人等丫鬟一眼,而后强装镇定,笑着对宝玉说:
“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原来是为了这。姑娘们今日确实有事耽搁了,过几日必定让她们都来陪你。我儿只管安心养伤,莫要胡思乱想。”
贾母转头对着袭人等丫鬟,脸色一沉,厉声说道:
“你们这群蹄子,平日里都怎么伺候的?宝玉病着,本就该事事顺着他心意,让他宽心才是。
如今可好,宝玉不过是问几句姐姐们的事儿,你们就支支吾吾,遮遮掩掩,惹得他胡思乱想!这要是把宝玉的病气坏了,你们几个担待得起吗?”
袭人等丫鬟吓得赶忙跪地,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袭人眼眶泛红,带着哭腔说道:
“老太太息怒,是我们没做好,没能照顾好二爷,让二爷忧心了。我们往后一定注意,再也不敢了。”
麝月也跟着连连磕头,“求老太太饶了我们这一回,我们定当尽心竭力伺候二爷。”
贾母看着跪在地上的丫鬟们,余怒未消。
“哼,暂且记下你们这一回。若是再敢让宝玉有半分不痛快,仔细你们的皮!都起来吧,好好在这儿伺候着。”
贾宝玉并没有罢休,他甚至都没看跪在地上的那几个丫鬟,而是依旧直直地看着贾母,眼神中透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深邃,仿佛一瞬间长大了许多。
“老太太...”
宝玉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您莫要再瞒我了。孙儿虽平日里懵懂,可今儿个却也明白了几分。姐姐们不来,绝非那般简单,你们越是这般遮掩,孙儿心中越是害怕。”
说到此处,贾宝玉声音微微颤抖,整个人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动作幅度过大,牵扯到背后的伤口,让他痛呼一声。
“嘶——”
众人见状,皆是一惊,贾母更是心疼得眼眶泛红,忙道:“宝玉,我儿别动!快躺下!”王夫人也焦急地伸手想要按住宝玉,防止他再乱动。
这一阵钻心的疼痛,似乎让贾宝玉脑海中灵光一闪。他猛地转头,双眼圆睁,目光灼灼,直直地盯着贾母,言辞急切:
“是不是今日玌二哥跟林妹妹定亲了?”
这话一出,在座众人都愣在当场,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一般,安静得只能听到众人紧张的呼吸声。
贾母与王夫人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慌乱与无措。
一旁的邢夫人见到这一幕,暗暗得意,不动声色地默默退至众人身后,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神色。
这段时日以来,眼见着二房接连遭遇烦心事,她心中别提有多畅快了,尤其是每每瞧见王夫人那副心急如焚、愁眉不展的模样……
想到此处,邢夫人不禁在心底暗自冷笑两声 。
第179章 王夫人怒训贾环
僵持片刻,贾母深深叹了口气,神色间满是疲惫与无奈,缓缓坐在床边椅子上,轻轻拍了拍宝玉的手,道:
“宝玉啊,你既已猜到,我也不再瞒你。
今日你玌二哥确是去林府提亲了,至于家中姐妹,都去侯府帮忙操持事务,一时难以脱身,故而才未来看你。”
贾宝玉闻言,犹如被五雷轰顶,瞬间心灰意冷。缓缓闭上双眼,泪水如决堤之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汩汩流出。
原本高昂着的头颅,此刻也如霜打的茄子,没了半分生气,缓缓趴下,脸侧贴在枕头上,那模样仿若丢了魂儿一般。
众人见此情景,皆揪心不已。
贾母眼眶泛红,声音颤抖着,不忍再瞧贾宝玉,将头撇向一边,说道:
“该来的,总归要来。宝玉啊,并非我心狠,这世间的姻缘之事,大多不由己啊。你且宽心些,莫要如此作践自己的身子。”
贾母实不愿将此事的过错归咎于贾宝玉,更不想、也不敢把这事往贾玌身上扯,毕竟...... 那便由自己扛下吧!
王夫人亦是满脸泪痕,哽咽着劝道:
“宝玉,你自幼便是金尊玉贵的,往后不知还有多少好日子等着你呢。林姑娘之事,既已成定局,你就放下吧。莫要再执拗痴迷了……”
贾宝玉一动不动,宛如失了魂灵一般,对周遭的一切仿若未闻,眼睛紧紧闭着。
良久,他那苍白无力的手缓缓抬起,哆哆嗦嗦地摸到胸口的那块通灵宝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丝救命稻草,死死地拽着。
随后,眼皮微颤,慢慢睁开眼睛,目光呆滞地落在那块通灵宝玉上,宛如一尊泥塑,毫无生气。
贾母和王夫人瞧着这般情景,满心皆是无奈与疼惜,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贾母轻轻握住宝玉的手,声音颤抖,满是哀戚:
“宝玉啊,你可要快快好起来……”
停顿片刻,知晓此刻再说什么亦是徒劳,转头对着袭人、麝月等丫鬟吩咐道:
“你们几个都仔细着些,好生伺候宝二爷,倘若有个风吹草动,即刻来回我。”
王夫人也晓得此刻贾宝玉最需静养,也红着眼眶叮嘱道:
“务必精心伺候着,一刻也不可疏忽。”
交代完后,两人一步三回头,带着众人最终无奈地起身离开。
……
王夫人一路神色哀伤地回到自己住处。
刚坐下没多久,周瑞家的便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说道:
“太太,您瞧瞧,二老爷如今忙着府里外头的事务,老太太年事已高,这操心宝玉的事儿,可不就全落在您一人身上了。
依我看呐,不如让府里的人都多念念经、抄抄佛经,为宝二爷祈福,说不定能感动上苍,让宝二爷早日痊愈。”
王夫人微微颔首,一脸愁容地道:
“唉,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是该多为宝玉祈福,但愿这番心意能让宝玉快些好起来。”
“走,我也没心思在这干坐着,现在就去!”
事关宝玉,王夫人片刻也不愿耽搁,立马动身带着彩云等人前往佛堂安排。
行至一处转角,王夫人心神不宁、低头沉思,冷不防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
贾环痛呼一声,刚要张嘴咒骂,定睛一看,发现撞到的竟是王夫人,顿时脸上神色惊惶无比,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王夫人被撞得也是一个趔趄,刚稳住身形,正要发火,抬眼瞧见是贾环,瞬间脸色阴沉如水,目光如刀般射向贾环,厉声道:
“站住!你这没规没矩的,慌里慌张的要往何处去?”
贾环看到王夫人,本就心里发虚,被她这么一呵斥,吓得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低垂着头,不敢直视王夫人的眼睛,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角,嗫嚅着说道:
“太…… 太太,我…… 我想去姨娘那边。”
王夫人一听,顿时觉得心中积攒的怒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积压已久的烦躁与担忧此刻一股脑儿地朝着贾环倾泻而出。
杏目圆睁,怒声骂道:
“你还有心思去那!宝玉如今伤成这般模样,生死未卜,阖府上下都心急如焚,忙前忙后为他奔波求福;
你倒好,全然不把你兄长的死活放在心上,还有闲情往姨娘房里钻!你究竟有没有一点兄弟情分?有没有把这个家放在眼里?”
贾环身子抖如筛糠,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嘴唇微微颤抖,却始终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反驳。
贾环内心委屈,不由愤恨地暗骂道:“宝二哥落得这么个下场,不是他自找的吗?若不是他自个胡来跑去林府大闹,会是这般境地?
他活该!凭什么都来怪我!”
可这些话贾环只敢在心里嘀咕,嘴上依旧喏喏连声:
“太太教训的是,我…… 我错了。”
王夫人余怒未消,继续恶狠狠地说道:
“平日里瞧你读书也不用心,整日里游手好闲,净学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我把话撂在这儿,从今日起,你每日跟我去佛堂诚心念经。再抄十遍《药师经》为你宝二哥祈福。要是少了一遍,或者有半分不用心,仔细你的皮!”
贾环心中虽极为不满,但面对盛怒的王夫人,只能战战兢兢地应道:“是,太太,孩儿一定照办。”
王夫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身继续朝着佛堂走去,贾环则只能耷拉着脑袋,灰溜溜地跟在后面。
到了佛堂,王夫人立刻开始忙碌起来,指挥着众人布置诵经的场地,安排香烛、蒲团等物品。
贾环站在一旁,看着王夫人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心中暗自叫苦。
极不情愿地拿起一本《药师经》,找了个角落坐下,开始抄写。可心思完全不在这上头,笔下的字歪歪扭扭,错漏百出。
没过多久,王夫人巡视过来,一眼就看到贾环写得乱七八糟的经文,顿时怒火又起,一把夺过经文,用力甩在贾环面前,骂道:
“你瞧瞧你写的这是啥东西!这就是你所谓的诚心诚意?才刚开始就这般敷衍了事,我看你是根本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贾环吓得赶紧跪地,磕头道:“太太息怒,我...... 我这就重新认真抄写。”
王夫人怒目而视,喝道:“今日之内,你必须把这十遍经文工工整整地抄完,否则别想吃饭!”
说完,便气呼呼地转身走开。
贾环无奈,望着王夫人转身离去的背影,强忍着心中的委屈和怨恨,弯腰捡起地上的经书,重新坐下拿起笔,一笔一划地抄写起来。
此时的佛堂内,众人的诵经声此起彼伏,可贾环却觉得这经文格外刺耳,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折磨他。
第180章
提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停在林府外,骏马昂首嘶鸣,车身装饰华丽,一箱箱精美的聘礼罗列整齐,在阳光下闪耀着富贵的光泽,将林府外的空地挤得满满当当。
林府众家丁穿梭其中,有的负责安置马匹,有的指挥着搬运聘礼,忙得不可开交,却又秩序井然。
在家丁的引领下,贾玌、史鼐以及贾敬等人神态庄重,步伐沉稳,徐徐朝着府内行进。
林如海今日特意精心装扮,身着一袭深紫色的锦缎长袍,袍上绣着寓意吉祥的云纹图案,丝线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衬得他气质不凡;头上戴着一顶黑色方巾,方正的巾角凸显他的端庄稳重。
此刻的他面色红润如霞,双目炯炯有神,精神抖擞,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难以抑制的欢悦之色,早早就端坐在宽敞明亮的大厅之中静静等候。
一瞅见贾玌、史鼐和贾敬等人的身影出现在厅外,林如海立刻站起身来,原本就和善的面容上瞬间绽放出热忱的笑容,眼神中满是喜悦与欢迎。
他快步迎上前去,双手抱拳,高高举起,行了一个标准的拱手礼,声音洪亮地说道:“诸位贵客大驾光临,如海在此已恭候多时了!一路上舟车劳顿,着实受累了!”
贾敬赶忙双手回礼,脸上笑意盈盈,亲切地应道:
“妹夫过谦了,咱们既是早有约定,自然得守时守约,万不能失了礼数。今日能来府上,与妹夫共商孩子们的大事,我满心都是欢喜。”
史鼐却在一侧微微歪头,笑容里带着几分调侃:
“世兄,今日这等大喜的日子哟,身份不同往日,我看您也该改改对林大人的称呼啦。”
贾敬先是一愣,随即恍然醒悟,连拍两下额头,口中“哦哦”两声,脸上带着些许懊恼又赶忙说道:
“诶呀,瞧我这脑子,真是糊涂了——亲家!今日这大喜的日子,可得改口咯。”
“哈哈哈!”
林如海听后,顿时开怀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在大厅中回荡。他连忙走上前,一手握住贾敬的手,一手拉住史鼐的手,热情地往厅内引去,嘴里不停地说道:
“快快请坐,快请坐!今日咱们都是一家人,无需这般客气。”
众人彼此谦逊礼让,依次落了座。
贾玌虽身为今日定亲的主角之一,却也只能以晚辈的姿态,面带微笑,静静地跟在众人身后。
更何况贾玌有父有母的,有些事情并不需要亲力亲为,特别是贾敬,不能便宜他了!!!
...
“姑娘——”
雪雁气喘吁吁地跑进林黛玉的房间,脚步急促,裙摆飞扬。
早已等候多时的林黛玉连忙站起身望向雪雁!
林黛玉今日更是精心打扮了一番,身着月白色的锦缎长裙,裙子上绣着淡雅的梅花图案,领口和袖口皆用白色的狐毛镶边,更衬得她肌肤胜雪,气质如兰。
头上简单地挽着一个发髻,斜插着一根白玉簪,几缕青丝垂落在脸颊两侧,宛如一幅写意的水墨画。
见到雪雁这副模样,林黛玉原本强装平静的面容瞬间浮现出焦急之色,她莲步轻移,快速走上前去,伸手扶住雪雁,急切地问道:
“怎么样了?到底怎么样了?”
雪雁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大口喘着气,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才笑着说道:
“姑娘,侯爷来了,同行而来的还有敬老爷和保龄侯史侯爷,此刻他们已经在大厅里,听说都已经开始签婚书啦!”
林黛玉听闻,双颊瞬间飞起两朵红晕,犹如天边的晚霞。她微微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捏着衣角,轻声嗔怪道:
“你这丫头,跑这么急,仔细摔着。既是如此,也不知爹爹和他们谈得如何......”
雪雁直起身子,笑嘻嘻地,眼中满是泛着星光,十分花痴地说道:“姑娘放心,瞧这情形,肯定是万事顺遂。您没瞧见外面那阵仗,侯爷送来的聘礼摆满了一院子,全是些稀罕物件儿。
还有、还有,侯爷本来就是英俊非凡,今日更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姑娘是没见着呢,天呐,简直是玉树临风,那气派,那风度,我都不懂该用什么词形容了,任谁看了都得赞一声好。
和姑娘您站在一起,那真真是一对璧人,再般配不过啦!”
紫鹃见雪雁这副模样,也跟着点头,眼中满是对雪雁话语的肯定与赞同,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
想起贾玌自辽东封侯归来时,在宁国府见贾玌的场景就觉得英俊非凡、气宇轩昂了,此刻听到雪雁这般添油加醋的描述,更是勾起了她心底的第一印象,不禁满眼憧憬地说道:
“雪雁说得确实在理,就侯爷那长相,那气度,当真是出众。
身姿挺拔如苍松,面容俊朗似明月,眉飞入鬓,目若朗星,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流倜傥。
今日侯爷又精心打扮,也不知该是何等风采,是否如此前侯爷归府那般风度翩翩,真想再瞧上一眼!!!”
雪雁一听,更来劲了,拉着紫鹃的手说道:
“哎呀,紫鹃姐姐,你这一说,我都后悔没好好多看几眼。姑娘此刻要是和侯爷站一块儿,那画面,想想都觉得美极了。”
林黛玉脸颊愈发滚烫,轻轻啐了一口,扭过头去,走到窗边佯装生气道:“就你们这两个小蹄子,整日里没个正形,也不害臊,净说这些胡话。谁要与他做什么璧人!呸!”
嘴上虽如此数落着雪雁和紫鹃,可眉眼间却难掩那一丝娇羞与窃喜。
第181章 两年之后
众人落座后,厅内氛围愈发融洽和乐。林如海春风满面,亲自拎起茶壶,为贾敬、史鼐与贾玌三人缓缓斟茶,含笑道:
“如海略备这薄茶,权当为诸位解解乏累,还望诸位切莫嫌弃。”
贾敬赶忙双手接过茶盏,笑着回应道:“亲家实是太过客气,今日咱们专为孩子们的婚事而来,满心皆是欢喜,哪会觉着有何不妥?”
史鼐也跟着笑道:“正是正是,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
林如海点头微笑着说道:“是啊,孩子们的事能这般定下,咱们做长辈的总算能安下心了。”
言罢,他转头看向贾玌,眼中满是慈爱之色,缓声说道:“玌哥儿,今日之事,你可都筹备妥帖了?”
贾玌闻听,忙不迭起身,恭恭敬敬地答道:
“回姑父的话,一切皆已准备周全。这三书六礼中的纳采、问名、纳吉等礼数,皆是由家中长辈精心操持安排,幸得世叔周全筹备,方得以顺利进行。
今日前来,正是为与姑父商议纳征之礼,并定下婚期。”
史鼐当即反应过来,脸上带着爽朗的笑意说道:
“贤侄啊,你这点倒是跟世兄一般无二,守礼得很呐!”
贾玌听史鼐如此说,先是微微一怔,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赧色。
当即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整了整衣衫,双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声音诚挚且洪亮地说道:
“小婿贾玌,拜见岳父大人!方才一时疏忽,还望岳父大人莫要怪罪。”
林如海见状,眼中满是欣慰之色,赶忙放下手中茶壶,快步走上前,双手扶起贾玌,笑着说道:
“好女婿,快起来,这都是一家人了,些许小事,不必挂怀。”
林如海满意地点点头,而后对着史鼐笑道:“史侯爷行事果然缜密周全,我自是信得过的。”
贾敬笑着说道:“亲家放心,虽说我贾家乃武将世家,可在这礼数方面,咱们这些家中长辈可是丝毫不敢疏忽。”
随后,贾敬示意下人将带来的聘礼清单递给林如海,说道:
“亲家,这是我们准备的聘礼清单,您过目。”
林如海接过清单,细细阅览一遍,点头称赞道:“皆是上等之物,足见诚意深厚。”
接着,林如海也让家丁呈上为女儿准备的嫁妆单子,说道:“这是小女的嫁妆清单,也请亲家瞧瞧。”
贾敬接过看罢,连声道:“亲家准备得如此丰厚,实是黛玉的福气。”
毕竟是当过两淮巡盐御史的人,怎么可能差钱呢!即使是你不要,他也会自然而然的掉到林如海的口袋里!
史鼐在一旁插话道:“正是正是,咱们今日就得把这婚期给定下来,也好让两家早早着手准备。我这保媒人也算是不辱使命。”
林如海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先商婚期。”
史鼐笑着说道:“依我看,今年十月初一寒衣节前后就很不错。在这个时候办喜事,既有庄重之感,又添几分祥和,办起事来想必也会顺遂。
不知各位觉得如何?”
贾敬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道:
“确实是个好时辰,只是贾家近来诸事繁杂,各项事务堆积如山,若要在明年筹备这场婚事,实在有些仓促。
而且后年家中长辈有重要生辰,届时必然要全心操办,恐精力分散。
依我之见,不如就定在明年腊月,腊月初八这个日子就挺好,腊梅盛开,喜庆又吉利。”
不等众人在做反应,贾玌稍加思索,赶忙站起身来,恭敬地说道:
“各位长辈,玌儿以为,明年的话着实太急了些,不如便定在两年后的花朝节吧。
此前我与林妹妹闲谈之时,林妹妹曾与我吐露心声,刚回到岳父大人身边不久,如今还未得尽孝就要嫁出去,心中略感仓促。
林妹妹有这份孝心,实乃难得,小婿也不愿让她留有遗憾。
如今我于林妹妹年纪尚小,两年时间,也刚好能让林妹妹在岳父大人膝下尽孝,承欢膝下,可谓是两全其美!
而花朝节,俗称‘花神节’,是百花盛开的美好时节,寓意着生机与美好。
如此一来,林妹妹既能多陪陪岳父大人,尽尽孝道,咱们也能有更充裕的时间筹备,给林妹妹一场圆满的婚礼。”
贾敬听了,先是微微一怔,随即露出赞许的神色,点头道:“此举甚好啊!玌儿想得如此周全,倒是我疏忽了。
黛玉一片孝心,确实不应被辜负,两年后的花朝节,确实别具意义,妥当。”
史鼐也抚须笑道:“贤侄此举甚善,可见对黛玉姑娘用心至极。林兄有如此女婿,大可放心!花朝节寓意美好,又能让婚事筹备得更加精细,甚好甚好。”
林如海眼中满是欣慰,这等时候还能为他女儿着想,可谓用心良苦,感慨道:“玌儿能体谅玉儿的心思,实在难得。
就依你所言,定在两年后的花朝节。这两年间,孩子们也能多相处相处,增进感情。”
商议既定,林如海吩咐家丁准备宴席,笑道:“今日既是商议婚事,又是两家团聚的好日子,不如咱们就在府上小酌几杯,权当为孩子们庆贺一番。”
贾敬笑道:“亲家盛情,我们自当恭敬不如从命。”
史鼐也笑道:“正是正是,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
宴席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众人才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地散去。
临行前,林如海亲自将贾敬、史鼐等人送至府门外,含笑道:“今日多谢诸位赏光,改日咱们再聚。”
贾敬笑道:“亲家客气了,今日之事已定,咱们两家亲上加亲,日后定要多多往来。”
史鼐也笑道:“正是正是,今日之事已了,咱们就盼着两年后,喝孩子们的喜酒了!”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大笑,随后各自登车离去。
贾玌坐在马车内,心中感慨万千。
他抬头望向天际,见夕阳西沉,天边晚霞绚烂如锦,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期待。
“两年后......”
贾玌低声喃喃,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满是憧憬之色。
第182章 佛堂护子
平日里无论怎地都会跑来一趟,这等情况做时让她心神不宁!
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整理着发饰,扭头问身边的两个小丫鬟:
“小鹊、小吉祥,你们今儿个可瞧见三爷了?”
小吉祥赶忙上前一步,回道:“回姨娘的话,今儿个一整天都没见着三爷呢。”
小鹊眨了眨眼睛,抬头看了赵姨娘一眼,而后又避开她的目光,垂头说道:
“姨娘,说起这个,倒是听说三爷被二太太叫去佛堂,抄写经书;
说是为宝二爷祈福去了。也不知是怎地回事儿,从午后一直待到现在呢!”
赵姨娘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不悦地看着小鹊,说道:
“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你......!”
赵姨娘愤恨地看着垂头不语的小鹊,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平日里偏向王夫人那边也就算了,现在发生这等事了居然还瞒着她!
赵姨娘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咬着牙骂道:“我平日里待你也不薄,这种要紧事你竟不早些来报!”
小鹊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说道:
“姨娘息怒,是奴婢的错,只当是寻常之事,没曾想竟让姨娘如此着急。”
赵姨娘眼珠子一转,冷哼一声,看着跪在地上的小鹊说道:
“罢了,起来吧!这二太太向来瞧我们母子不顺眼,此番叫环儿去佛堂,指不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小鹊赶忙磕头谢恩,站起身来,瑟缩在一旁。小吉祥也面露怯色,不敢多言。
赵姨娘站起身来,在房里来回踱步,嘴里嘟囔个不停。
“哼!凭什么呀!
她那凤凰蛋自个犯了浑,动了族规挨了罚,关环儿何事,凭什么要环儿去抄写经书为他祈福!
她要是有那本事儿,怎么不去叫玌哥儿来给宝玉去写那劳什子的经书祈福!
怎么不在玌哥儿行家法的时候让他轻点打。
这下可好,到头来就拿环儿撒气!”
小吉祥见赵姨娘那一副骂骂咧咧的泼妇模样,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道:
“姨娘,您先别气坏了身子,要不咱们先去三爷的房间看看情况再说?”
小鹊也赶紧附和道:“是啊,姨娘,说不定三爷此刻已经在屋里歇息了。”
赵姨娘来回踱步几圈后,听到二人的话停下脚步,眼神中透着担忧与决然,对着两个丫鬟说道:
“哼,你们俩说的倒也有理。万一那王夫人使诈,诓我环儿在佛堂,实则另有图谋呢。
走,先去环儿房里瞧瞧。”
说罢,赵姨娘带着小鹊和小吉祥匆匆往贾环住处赶去。
一路上,赵姨娘脚步急促,嘴里还不住地唠叨着大骂着:“环儿这孩子也真是命苦,在这府里没少受委屈。
那王夫人仗着自己当家作主,就肆意拿捏我们。
等环儿日后有了出息,定要让她好看。”
不多时,三人来到贾环房门外。屋内黑漆漆的,并无灯光透出。
赵姨娘心里“咯噔”一下,伸手轻轻推开门,一股凉气扑面而来,房内空无一人。
赵姨娘顿时慌了神,转身对着小鹊和小吉祥怒喝道:
“你们俩不是说三爷兴许在屋里歇息了吗?这...... 这怎么没人?”
小鹊和小吉祥吓得脸色惨白,双双跪地,小鹊哭着说道:
“姨娘饶命啊,我们只是猜测,实在不知三爷究竟去了何处。”
小吉祥也一脸慌张,声音颤抖地道:“姨娘,要不咱们再去佛堂找找三爷吧?”
赵姨娘心急如焚,狠狠瞪了她们一眼,说道: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起来,点灯跟我去佛堂!
若是环儿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就跟她拼命!!!”
说罢,赵姨娘转身疾步朝佛堂方向走去。
虽未说明“她”是谁,可二人也知道无疑是王夫人了!
就赵姨娘这性子,若是贾环受了什么好歹,当真是会撕破脸皮大闹一场!
小吉祥和小鹊赶紧起身,手忙脚乱地点上灯笼,匆匆跟上赵姨娘。
一路上,风声呜咽,仿佛也在为这紧张的气氛添上一抹愁绪。
灯笼的光在风中摇曳不定,映着三人匆忙的身影,在地上拉出扭曲的影子。
很快,她们再次来到佛堂。佛堂的门半掩着,透出昏黄的光亮。
赵姨娘心急火燎地冲进去,一眼就瞧见贾环正趴坐在蒲团上;
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脸色苍白,眉头紧蹙,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嘴唇也毫无血色,一副疲惫不堪又可怜兮兮的模样。
手中的笔还握着,旁边摊着抄写的经文,字迹歪歪扭扭,显然是精力不支所致。
赵姨娘心疼不已,几步上前,将贾环扶起,大声嚷道:
“环儿,环儿,你这是怎么了?可是累坏了?”
贾环缓缓抬起头,看到是赵姨娘,眼中闪过一丝委屈,有气无力地说:
“娘,我……我实在抄不下去了。”
赵姨娘抱着贾环,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周围的人,骂道:
“你们这群没心肝的,也不知道照顾着三爷!瞧瞧把我环儿累成什么样了!”
这时,负责看守的婆子并不胆怯,走上前来,赔着笑脸道:
“赵姨娘,这可是二太太吩咐的,我们也不敢违抗啊。
三爷要抄完经才能走,我们一直在旁边守着,也不好打扰三爷!!!”
赵姨娘一听,更是火冒三丈,跳着脚骂道:
“什么太太吩咐!她就是故意刁难我们环儿!
我今儿就把话撂这儿了,这经不抄了!谁要是敢拦着,我跟她没完!”
婆子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阻拦。
小鹊和小吉祥躲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所谓主弱则仆怯,若是贾环能同贾宝玉那般受宠,她们自然也能像袭人那般体面。
可如今,她们只能战战兢兢站在赵姨娘身后,不敢多言!
“哼!”
见在场一众人被哄住了赵姨娘冷哼一声,转身亲手扶起趴在蒲团上那因为一整天滴水未进的而全身软弱无力的贾环。
就在赵姨娘准备带着贾环离开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厉喝:
“站住!谁让你们走的!!!”
第183章 王赵之争
赵姨娘身子一颤,紧搂着贾环,缓缓转过身来,瞧向那张令她生厌的面孔。
众人亦随之回头,只见王夫人带着几个丫鬟气势汹汹地踏入进来。
王夫人面色阴沉,眼中透着威严与恼怒,不满地扫过在场的婆子、丫鬟,若不是有人前去报信,还真让赵姨娘带着贾环离开了,
而后又将目光冷冷地盯着赵姨娘和贾环。
“赵姨娘,你这是要翻天不成?环儿为宝玉祈福,此乃他的本分,你竟敢擅自做主带他走?”
赵姨娘心中虽惧,然此刻为着贾环,也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去,梗着脖梗说道:
“二太太,环儿已然抄了这般久的经,人都累得不成样子,您就饶了他吧!”
王夫人冷笑一声,道:
“饶他?宝玉现今还卧榻之上不得起身,阖府众人都在为他祈福,让贾环抄经为其兄长积福,这本是他应做之事!
他若真心为宝玉着想,就该老老实实抄写,而非在此偷懒耍滑!”
赵姨娘涨红了脸,瞧着王夫人那冷漠中带着厌恶的神情,心中甚是气愤:
“您这般能说,为何不提那贾宝玉是因何才遭了罪!
“宝玉乃是太太的心尖肉,可环儿亦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凭甚就要我们环儿受苦受累!
您素日里就偏袒宝玉,对我们环儿百般挑剔,今儿个还如此逼迫!”
王夫人怒目圆睁,未曾料到赵姨娘竟敢这般同她顶嘴,上前指着赵姨娘骂道:
“你这刁钻泼辣的贱货!平素就教导不好贾环,令他整日里不学好,到处惹是生非!
今日还敢在这佛堂撒野,简直无法无天!”
赵姨娘听到王夫人这般辱骂贾环,心中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直接撂下挑子,将贾环护在身后,大声叫嚷道:
“哼!您说环儿无法无天,那宝玉呢?
您怎么就只字不提他缘何今日躺在榻上?他难道就没犯过错?为何就只他躺在榻上?
那林府门前大闹一事,闹得满城风雨,险些没把老太太与老爷气个半死!
这不也是犯了族规?怎不见您这般严厉斥责?偏生只拿环儿撒气!”
王夫人一听,满脸不敢置信,气得浑身发颤,手指着赵姨娘,声音都变了调:
“你...... 你竟敢拿你那孽障与宝玉相提并论!
宝玉可是老爷的嫡长子,将来是要撑起这贾府门户的,些许差错,自然要严格教导。
哪像你这没规矩的,把贾环教得不成样子,整日里偷奸耍滑,心怀不轨!”
在场一众婆子与丫鬟皆大惊失色,纷纷难以置信地望着赵姨娘。
这还是她们所熟识的赵姨娘吗?今日竟敢在二太太面前耍起威风!
人群中的金钏眼见赵姨娘竟敢折了王夫人的面子,当下悄悄后退,跑了出去!
赵姨娘冷笑连连,见事情已至这般田地,索性豁出去了,敢这般欺压贾环,那便是丢了性命又何妨。
而后瞪着王夫人毫不客气再次开口道:
“嫡长子?!那又如何?难道庶子就不是贾家的血脉?难道环儿就不是贾家的种吗!?
环儿虽不及宝玉风光,可那也是勤勤恳恳的,从未惹事生非!
您口口声声说教导,实则是偏心眼儿!
宝玉犯了那般大的错,不过是挨了顿打,调养些日子便罢了。
如今不过是让环儿抄几本经书,您就这般不依不饶,这还有天理吗?”
王夫人怒极反笑,指着赵姨娘的鼻子厉声呵斥道:
“好个赵姨娘,平素瞧你闷声不响,今日倒是露出真面目了!
竟敢在这佛堂之上,胡搅蛮缠,颠倒黑白!
来人呐,把这疯妇给我拉出去,好好教训教训,让她知晓什么叫尊卑有序!”
几个婆子闻听,面露难色,犹豫着不敢上前。毕竟赵姨娘虽是妾室,但也是贾府正经主子,这般直接动手拉扯,恐日后落个不是。
赵姨娘见状,愈发张狂,两腿岔开,双手叉腰,高声道:
“怎么?不敢了?
二太太威风惯了,以为人人都惧您不成?
那么有能耐怎么不去把玌哥儿叫来,让他趴在这给宝玉写经颂佛岂不美哉!!!
可你敢吗?!!
今日我就把话撂这儿了,环儿这经,不抄了!
您若真要动粗,我便去老太太跟前讨个说法,瞧瞧这荣府到底是谁当家作主!我今儿个就是豁出去了,便是丢了性命又有何惧!!!”
此时,佛堂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众人皆屏着呼吸,大气不敢出。
所有人都未曾料到事情竟发展至这般地步!!!
贾环站在赵姨娘身后,又惊又怕,紧紧攥着赵姨娘的衣角,他从未见过母亲如此大胆,竟敢与王夫人这般针锋相对。
而王夫人听着赵姨娘居然提起贾玌,气得脸色铁青,胸脯剧烈起伏,却一时也不知如何骂回去!
“这是在作甚?成何体统!在佛堂之地,如此喧闹,不怕亵渎了神灵?”
佛堂外传来一声沉稳而威严的声音!
众人皆是一惊,忙转头看去,连忙松了一口气,原是贾政来了。
贾政面色凝重,极为难看,迈着大步走进佛堂。
他先是扫了一眼现场剑拔弩张的众人,眉头紧皱,而后目光落在依旧互不相让的赵姨娘和王夫人身上!
王夫人见贾政来了,眼眶泛红,委屈道:
“老爷,您来得正好。
赵姨娘实在是太放肆了,在这佛堂公然顶撞于我,还纵容贾环不遵吩咐,不肯好好为宝玉抄经祈福。”
赵姨娘见贾政到来,心中虽有些畏惧,但想到贾环所受的委屈,还是壮着胆子说道:
“老爷,我也只是心疼环儿。他已经抄了许久的经,累得不行。况且宝玉出事,凭什么都要环儿来承担?”
贾政脸色一沉,看向赵姨娘,语气严厉道:
“你莫要再无理取闹。宝玉如今受伤,阖府上下忧心,让贾环抄经祈福也是为了兄弟情谊。
此举实乃明智之举,这传出去也不忘为一段佳话!
你身为长辈,不但不加以教导、以此为荣,反而在此胡搅蛮缠,成何体统?”
见此一幕,跟在贾政身后的金钏露出微笑,邀功似的眼神望向王夫人。
王夫人见贾政一来就偏向自己,想来便是金钏再来时向贾政说了些什么;
心中不由暗自得意地冷哼一声,极不易察觉地向金钏点了点头,示意她做得不错。
金钏微微福身,眼中闪过一丝高兴。
第184章 母子的冤屈
赵姨娘瞅见贾政身后金钏那明显的小动作,再瞧贾政这般偏袒王夫人,心里顿时明了,定是贾政听信了谗言。
顿时又急又气,仍不死心地为贾环辩解道:
“老爷,环儿他......他确实尽力了呀,不信你瞧环儿那模样...!”
说着赵姨娘赶忙把贾环自身后拉出来,指着贾环苍白的脸色与干渴的嘴唇,焦急的说道:
“老爷您瞅瞅,环儿这般有气无力、全身绵软,显然是整整一天水米未进!
若不是太太不许环儿吃喝,怎会把孩子折磨成这样!
环儿还这般年幼,怎能如此逼迫他继续抄经?
老爷,您可得为环儿做主啊!”
贾政听闻赵姨娘所言,打量起贾环那虚弱不堪的样子,心中不禁生起疑窦,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王夫人以及在场的丫鬟、婆子。
王夫人见状,脸色瞬间一变,但并未慌张,当即上前哭诉道:
“老爷,赵姨娘这是在污蔑我啊!
我好歹也是贾环的母亲,虽说不是亲生,但在这府里一向秉持公正,怎么会让环儿不吃不喝?
这要是传出去,我还有什么脸面?我这往后又该如何自处啊?”
说着,拿起手帕掩面,抽抽搭搭地哭泣起来。
一旁的周瑞家的等一众婆子,平素都仰仗王夫人的权势,此刻纷纷急切地上前帮腔:
“是啊,老爷!
我们今日一直陪着环三爷在此诵经念佛,环三爷吃没吃东西,我们怎会不知?
赵姨娘纯粹是胡说八道,故意污蔑太太!”
贾环见众人颠倒黑白,即便一日未进水米,也被气得小脸通红,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大声说道:
“我没有撒谎!
今日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连口水都不让喝,太太说若我没抄好十遍经书,就不许我吃喝!”
王夫人瞪大了眼睛,满脸无辜道:
“怎么会如此呢?根本没有这件事情!
“环儿,你这孩子莫要胡说,我平日里待你不薄,怎会如此苛待于你!
定是环儿累糊涂了,老爷,您可千万别信他。”
贾政神色凝重,质问王夫人:“当真有此事?”
王夫人急忙摆手,委屈道:“并非如此啊,老爷!
您要是不信我,也该信周围这些忠心耿耿的婆子、丫鬟们呀。
她们都一直看着呢,老爷要是不信,不妨问问她们便知。”
在场的一众人等自然都向着王夫人,纷纷说道:
“三爷小小年纪,怎么能撒谎呢?明明就没这回事。”
“定是三爷跟着赵姨娘太久了,学了赵姨娘那种刁钻撒泼、胡搅蛮缠的风气!”
“老爷,我们可以为太太作证的,环三爷就是撒谎了!”
...
贾政见在座众人如此说,脸色愈发阴沉,回想起赵姨娘往日的种种行径,心中对她的话又多了几分怀疑。
他看向赵姨娘和贾环,目光中带着审视和质疑!
赵姨娘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些婆子丫鬟骂道:
“你们这群没良心的,睁眼说瞎话!为了讨好二太太,就这般冤枉环儿!”
又转向贾政,哭喊道:
“老爷,您可要明察啊,环儿是真的受苦了!”
贾政眉头紧皱,看着两边各执一词,一时也难以分辨真假。
正犹豫间,王夫人又哭诉道:“老爷,您看赵姨娘平日里就不安分,今日更是在佛堂撒野,还教唆贾环说谎,若不严加管教,往后这府里还不得乱了套?”
赵姨娘一听,更是悲愤交加:“我不安分?我不过是为环儿讨个公道!你们这般欺负我们母子,还有天理吗?”
言罢,赵姨娘情绪彻底失控,瞪大双眼,不顾一切地冲着贾政喊道:
“老爷,您今日这般偏袒太太,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她是正室!
可环儿也是您的亲骨肉啊!您平日里对宝玉百般呵护,对环儿却不闻不问。
今日不过是让您为环儿主持个公道,您却听信这些人的谗言!”
喘了口气,声调陡然拔高,近乎嘶吼:
“您以为府里的人都不知道吗?宝玉平日里那些荒唐事儿,不过是因为他顶着嫡长子的名头,就都被轻易放过。
可环儿呢,稍有不慎就要被责骂!这公平吗?”
贾政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万万没想到赵姨娘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这不是在质疑他的治家之能和为人之父的公正吗?
贾政的胸膛剧烈起伏,怒视着赵姨娘,眼中满是森然寒意,声音因极力压抑怒火而微微发颤:
“你......你这泼妇,竟敢如此口出狂言,肆意诋毁府中声誉,质疑我的公正!”
赵姨娘此刻已全然不顾后果,疯癫似魔、涕泪横流十来年的委屈此刻全部爆发,吼道:
“公正?老爷的公正...!”
“住口!住口!”贾政暴喝两声,声音在佛堂中回荡,震得众人耳膜生疼。他几步冲上前,扬起手,“啪”的又一记响亮耳光,再次重重地打在赵姨娘脸上。
这一次,赵姨娘直接被打得摔倒在地,发髻松散,钗环滚落。
她趴在地上,嘴角淌着鲜血,眼神中却依然倔强,直直地盯着贾政,仿佛要用目光将心中的怨愤全部宣泄出来。
贾环吓得“哇”的一声大哭,扑到赵姨娘身边,用小小的身体护住她,冲着贾政尖叫:
“不许打我娘,不许打我娘!”
贾政怒不可遏,对着赵姨娘身前的贾环也大声呵斥:
“孽障!都是被你姨娘教成了这等忤逆不孝的性子!”
王夫人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却又立刻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哭着对贾政说:“老爷,您别气坏了身子,赵姨娘她实在是太过分了,竟敢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王夫人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却又立刻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哭着对贾政说:“老爷,您别气坏了身子,赵姨娘她实在是太过分了,竟敢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贾政喘着粗气,强压怒火,对着一旁呆立的婆子丫鬟们吼道:
“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二人给我拖回去!”
几个婆子战战兢兢地上前,架起赵姨娘。
贾政又看向贾环,面色阴沉如铁想着因为犯了族规而受罚的贾宝玉;
再看看如今贾环今日这般模样,今日开始谎话连篇,污蔑起王夫人来;
简直...简直就...
“你也给我滚回房去,闭门思过三个月,每日给我抄写经书认真反省,我会定期检查,若再行那偷鸡耍滑之事,家法伺候!”
贾环泪流满面,却不敢违抗贾政,一步三回头往外走,望着贾政那暴怒而又冷漠的面容,最终哭着跟随被架起的赵姨娘离开了佛堂。
第185章 进击的赵姨娘
在赵姨娘昏暗的房间内,烛火摇曳不定,光影在墙壁上晃荡,仿佛也在为这对母子的遭遇而叹息。
冷静下来的赵姨娘,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肩头,嘴角的血迹还未完全干涸。她目光幽幽地望着在床边哭泣的贾环,心疼得肝肠寸断。
贾环因为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此刻本就苍白的脸更加毫无血色,干裂起皮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每一声抽噎都像是一把刀割在赵姨娘的心上。
贾环......至今为止也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啊!
赵姨娘吃力地坐起身,双手捧着贾环的脸,擦拭脸上的眼泪,声音因为此前的大喊大叫而显得十分沙哑且带着无尽的疲惫:
“环儿,莫哭了,哭坏了身子,娘该如何是好......”
贾环抬起泪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赵姨娘:
“娘,他们为什么都欺负我们?为什么都不相信我......”
赵姨娘抱紧贾环,轻轻拍着他的背,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环儿,这世上人心复杂,咱们在这府里身份不同,有些人就爱踩低捧高。
但你别怕,只要娘还在,就一定会会护着你!”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照顾赵姨娘的小鹊与小吉祥二人端着托盘走进来。
小吉祥看着床边的互相安慰的母子二人,轻声说道:
“姨娘,三爷,刚给您二位做了些热乎的饭菜,想着您二位怕是饿坏了。”
赵姨娘抬眼望去,只见托盘上放着几样简单的小菜和热气腾腾的粥。
“放这儿吧。”
赵姨娘轻声说道。
小鹊和小吉祥将饭菜放下,小鹊忍不住说道:
“姨娘,今日之事也过去了,您也别太往心里去,身子要紧。
而且三爷也该吃点东西了,免得伤了身子,到时候若是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
这种事情,即便是赵姨娘往心里去了又如何,身份尊卑就摆在这里,咽不下这口气也得往下咽!
赵姨娘微微点头,示意她们退下。
待二人离开后,她拉着贾环走到桌前:
“环儿,过来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
贾环抽抽搭搭地走到桌旁,看着桌上的饭菜却没什么胃口。赵姨娘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贾环碗里:“环儿,多少吃点,别跟自己身子过不去。”
贾环勉强吃了一口,却觉得味同嚼蜡。
他放下筷子,看着赵姨娘:“娘,我咽不下去。一想到今天的事,我心里就难受。”
赵姨娘摸摸贾环的头,心中明白贾环不仅是饿过头了,今日的委屈也让他食不知味......
“环儿,娘知道你心里苦,可咱们不能被这点难处打倒。
你想想,若是你一直这般消沉,那些欺负咱们的人岂不是更得意了?”
赵姨娘的声音虽然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毅。
贾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娘,我听你的。可我该怎么做呢?”
赵姨娘思索片刻,一脸郑重的缓缓说道:
“读书!
环儿,你定要好好读书识字,老爷一向看重学问,你若能在学业上有所建树,老爷必定会对你另眼相看。”
“可是...”
贾环欲言又止,最终开口说道:
“可是娘,老爷说了,接下来这三个月,都要把我关在房里闭门思过,我根本没办法安心读书,而且也没人教我......
而且,还要我每日都要抄写经书,我根本...根本就没时间...!”
三个月的闭关啊,还得每日抄写经书,这要是以往,那肯定无所谓了;
可是如今的贾家族学经过贾玌的整治,三个月的时间,若是赶不上先生教学的进度,到时候便是...
赵姨娘眉头紧锁,心中也是焦虑万分。
赵姨娘为何今夜胆敢这般于佛堂与王夫人大闹一场;
其一,不过是见如今王夫人与老太太屡次在贾玌面前吃瘪,失了以往的威严。
其二,便是希望!自贾玌封侯归来后,贾梁氏被继位正室后看到的希望!
谁愿意一直当妾啊!
见到贾梁氏本不过与她同样的身份,如今呢,先是被继位正室,在之后更是被圣上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妥妥得母凭子贵。
再加上贾珍不知何原因被废除族长之位,由贾玌当选之后,贾玌更是大力将族中资源扶持族中子弟;
没瞧见即便是旁支子弟的贾菌,也因为读书有所成就,而被一同举荐往天下读书人所向往的——国子监!
便是老太太求着贾玌让贾宝玉一同举荐去,贾玌都毫不犹豫的拒绝!!!
赵姨娘内心愤恨...!
什么是公平?这才是公平!
凡是贾家子弟,有能者便能得到资源的倾斜扶持。
虽然不是绝对的公平,但最起码能让他们母子二人看到希望,翻身的希望!
不是老太太那般,总说宝玉身上有大机缘,所有的目光与心思都在他身上。
自贾玌整治族学起,赵姨娘便每日要求贾环族学归来后,都来她这在安心学习,亲自监督,以望能在族学中拔得头筹,入得贾玌的眼。
这也使得此刻的贾环在族学一众子弟中的成绩,确实是名列前茅!
可...这还不够!
赵姨娘回过神来,望着贾环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狠意,谁也不能阻挡贾环儿读书。
谁也不能!!!
“环儿,先把这粥给喝了,你胃里空了太久,需要吃些吃食垫垫肚子。
至于读书之事......此事明日娘会为你解决!便是豁出这张老脸,也绝不让你错过族学的功课!”
贾环有些担忧地看着赵姨娘:“娘,您能有什么办法?万一惹恼了老爷……”
“哼,怪罪又如何?”
赵姨娘眼中满是决然。
“只要你能有出息,娘受点委屈算什么。
环儿,你只管安心准备功课,至于其他的都交给——娘!”
第186章 进击的赵姨娘2
“二爷此刻还未睡醒吗?!”
耳房内,瑞雪望着还未有动静的帐幔,轻声问着旁边的晴雯。
晴雯当即赶忙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下,而后轻轻拉开房门,轻手轻脚地出去,小声说道:
“许是二爷昨夜喝多了,咱们且让二爷多休息一会儿吧。”
瑞雪捂着嘴,开心地笑着小声说道:
“我猜二爷昨儿那么高兴,肯定是因为和林姑娘定亲的事儿!怪不得呢,想必昨晚是欢喜得很,多喝了几杯。”
晴雯轻轻戳了下瑞雪的额头,眉眼含笑:
“那是自然呀!看看林姑娘长得那般标致,才情又高,和咱们二爷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二爷能不高兴嘛!”
瑞雪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期待:
“等二爷和林姑娘成亲之后,咱们这院子里可就更热闹了。”
而后瑞雪吐了吐舌头,接着说道:
“不过也好,自从二爷回来后,一直早出晚归的,每日忙着军务,今日可真是难得见二爷睡个懒觉呢。如此说来,倒也挺好的。”
想到这瑞雪不禁心疼起贾玌来,自小跟随、伺候着二爷一起长大,她深知二爷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一路而来,都是二爷一个人走到现在,无人能帮,无人能助的...
“哎,虽说二爷如今在军中谋得了个好前程,可这背后的辛苦又有谁知呢?”
瑞雪轻轻叹了口气。
晴雯也是感慨万分,附和道:“是啊,好在如今与林姑娘定了亲,也算是有了件大喜事,能让二爷心里宽慰些。”
自打她被老太太指派来伺候二爷后,本以为会是个苦活计,可正所谓日久见人心;
刚来伺候贾玌那会没过多久,贾玌就去了江南,而后来又是每日忙于军务,整日早出晚归的,若不是作为贾玌贴身丫鬟,指不定在侯府内都见不着贾玌的面。
而且贾玌待她们又是极好的,在不触及贾玌定下的规矩与底线,她们大都过得十分舒坦,不似在荣府内那边,小心这的、防着那的...
“谁说不是呢,平日里瞧着二爷累得够呛,能多歇会儿总是好的。
只盼着往后二爷和林姑娘成了亲,二爷的日子能过得舒心顺遂些。”
正说着,小竹迈着轻快的步伐匆匆赶来,见到晴雯和瑞雪二人后,赶忙上前行了一礼,轻声问道:
“两位姐姐,侯爷此刻还没有醒吗?”
小竹乃是刘管家新招的丫环,并且见模样周正并且为人老实、手脚麻利,便被贾梁氏招到身边,同白芷一同服侍。
晴雯和瑞雪赶忙上前示意她小声一点,晴雯悄声道:“小声点儿,侯爷还没醒呢,可是有什么事?”
小竹微微皱眉,一脸焦急:
“坏事了,不知怎地,荣府二老爷家的赵姨娘今日一大早来到侯府,说是拜访太太,可现在确是见到太太后便是一跪不起,哭着喊着要见族长...”
“太太没法子,怎么劝都不起来,便是老爷的话也无用,就是要见侯爷才肯罢休!”
晴雯和瑞雪二人听后顿时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半个时辰前......
荣府,赵姨娘院内
“姨娘,您当真要这样做么?!!”
小吉祥一脸忧惧地望着眼前神色决然的赵姨娘,声音都带着颤抖。
赵姨娘狠狠瞪了小吉祥一眼,咬牙切齿道:
“咋的?连你也觉着我不该?哼,我这都是为了环儿,为了我们母子的将来!”
小吉祥吓得一哆嗦,赶忙说道:“姨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
您想想,这府里的规矩多严呐,您平日里就受了不少委屈,如今又得罪了太太,老爷也在气头上。
要是再私自出府,那后果可不堪设想啊!!!”
赵姨娘猛地抬起头,目光中透着不顾一切的狠劲,仿佛要豁出一切:
“小吉祥,你懂个啥!这些年,我在这府里低声下气,处处小心,可又得了啥好?
环儿一天天地大了,却处处被人踩在脚下,连读书的机会都捞不着!
我能眼睁睁瞅着不管?我不甘心呐!”
小吉祥眼泪汪汪,抽抽搭搭地说:
“姨娘,我明白您是为了三爷好,可这事儿风险太大了。太太向来厉害,要是被她抓住把柄,咱们可就没有活路了。”
赵姨娘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揪着衣角,发狠道:
“我管不了那么多!环儿是我的命根子,好不容易有个盼头,我不能让他就这么毁了!
这侯府,我去定了!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得闯!
三个月啊!
我可以受罚,哪怕是挨了族长一鞭我也认,但是环儿不能三个月不读书!
只要能给环儿谋个出路,就算把我这条命搭上,我也认了!”
赵姨娘咬了咬牙,接着道:
“小吉祥,你跟我时间不短,比起小鹊,我更信你。
今儿个带你一起,我也是没法子。要是连累了你,算我对不住你!”
说到这儿,她眼眶泛红,声音也带了些哭腔:
“可要是连个丫鬟都不带,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赵姨娘在这府里受够了气,环儿不能再走我的老路!”
“我那兄弟赵国基,虽说没啥大能耐,可对我还算忠心。
昨儿个我就跟他说好,让他备好马车在后门口等着。
趁着这会儿府里人都忙乱着,正是走的好时机。
咱们赶紧的,只要能见到侯府的玌哥儿,给环儿争个读书的机会,啥都值了!”
小吉祥知道赵姨娘铁了心,劝也没用,只好擦了擦眼泪,点头道:
“姨娘,既然您都决定了,那奴婢就跟着您。只盼着能顺顺当当的,别出啥岔子。”
赵姨娘叹了口气,拉过小吉祥的手,说道:“好孩子,难为你了。走,别磨蹭了!”
两人鬼鬼祟祟从侧门溜出院子,一路上提心吊胆,生怕被人瞧见。
来到后门,果然看见赵国基赶着一辆马车在那儿等着。
赵国基瞧见她们,赶紧迎上来:“姨娘,都妥了,快上车!”
赵姨娘二话不说,拉着小吉祥就上了马车。
随着一声响亮的鞭响,马车缓缓启程,朝着侯府的方向奔去。
第187章 进击的赵姨娘3
此时天色尚早,侯府大门仍旧紧闭!
赵姨娘望着霸气辉煌的侯府大门,咬了咬牙,伸手用力拍打着门环,发出一连串急促声响。
门房听到动静,打开了一旁的小门,探出头来,略带好奇的说道:
“这一大早的,不知是哪位贵客登门?”
赵姨娘见门房如此客气,赶忙整了整衣衫,陪着笑脸说道:
“小哥,我是荣府二老爷屋里的赵姨娘,今日特来侯府拜见大太太,给大太太请安,顺便也想求见一下侯爷。
劳烦小哥通融通融,帮忙通报一声。”
门房一听是荣府来的赵姨娘,又提及要见太太和侯爷,心中虽有些疑惑,但也不敢大意,毕竟涉及到府里的重要人物。
他打量了赵姨娘和旁边的小吉祥一眼,说道:
“赵姨娘,您且先进来稍等会儿,我这就去通报。
不过侯爷事务繁忙,未必此时能见您,您且做好心理准备。”
说罢,门房关上小门,匆匆向内走去。
赵姨娘和小吉祥站在门外,心里七上八下的。
小吉祥忍不住小声说道:“姨娘,您说族长会见咱们吗?”
赵姨娘瞪了她一眼,低声呵斥道:
“闭上你的嘴!这会儿说这些有什么用,且等着便是。”
嘴上虽强硬,可她的手却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角,透露出内心的紧张。
过了好一会儿,门房才匆匆返回,打开小门说道:
“赵姨娘,太太有请,您二位跟我来吧。
至于侯爷那边,我已告知管事,管事说等会看情况再回复是否能见您。”
赵姨娘见此,面露喜色忙不迭点头,能进到侯府便是成功一大步!
“多谢小哥,多谢小哥。”
说着,便拉着小吉祥跟着门房进了侯府。
一路上,赵姨娘东张西望,看着侯府里奢华的布置和来来往往忙碌的下人,心中十分羡慕。
但...却不敢生出嫉妒之心!
因为这已经超出了赵姨娘嫉妒的范畴,莫说嫉妒,便是想都不敢想啊!
不多时,他们来到一处厅室,门房先进去通报了一声,随后出来示意赵姨娘和小吉祥进去。
赵姨娘走进厅室,只见贾梁氏正坐在主位上,两旁站着几个丫鬟。
她赶忙上前,先是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然后屈膝跪地,恭敬地说道:
“大太太吉祥,许久不见,大太太愈发精神矍铄,风采照人了。”
贾梁氏见到赵姨娘如此客气,当即也是上前,亲手将她扶起,微笑着说道:
“赵姨娘快起来,都是亲戚,不必这般多礼。不知你今日前来,除了请安,所为何事啊?”
贾梁氏自然明白赵姨娘必定是有所求的,否则谁愿意一大早的跑这么远来请安!
却是听听也无妨!
赵姨娘顺势起身,心中五味杂陈,面对贾梁氏这般客气,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宁荣二府中,似贾梁氏这等身份还如此对她的人可以说几乎没有!
赵姨娘愣了一瞬,随即收起心中的愧疚,又赔笑道:
“大太太如此和蔼,真是让我感动不已。实不相瞒,我...我...”
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厚着脸皮来求您。”
说着,赵姨娘“噗通”一声又重新跪了下去,双手伏地,声音带着哭腔。
“大太太,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贾梁氏微微皱眉,却也没第一时间阻止她,只是说道:
“赵姨娘,有话起来说便是,这成何体统啊!”
赵姨娘哪里肯起,只是一个劲儿地磕头,额头撞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求大太太开恩,我想见见侯爷、见见族长!!!”
...
就在三人不知如何是好时,屋内传来贾玌略显慵懒却又中气十足的声音:“晴雯、瑞雪,快进来。”
晴雯和瑞雪对视一眼,赶忙整理了下衣裳,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内。
门外的小竹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面露窘迫;最后还是在瑞雪的挥手示意下一同走了进去!
晴雯先一步来到床榻边,福了福身,轻声道:“二爷,您醒啦。”
贾玌靠坐在床头,伸了个懒腰后,揉了揉眉心,抬眼看向她们,见两人神色有异,不禁问道:
“瞧你们俩这模样,可是外头出了什么事儿?”
瑞雪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
“二爷,刚刚小竹来说,荣府二老爷家的赵姨娘一大早来了侯府,见过太太后就一跪不起;
非要见您不可,不仅太太怎么劝都没用,便是老爷的话也不说不听!?”
“赵姨娘!?”
贾玌微微皱眉,心中顿感疑惑,这赵姨娘平白无故闹这么一出所为何事。
“快些伺候我洗漱更衣,小竹先去过去看看,就说我一会就来!”
小竹领命匆匆离去。
晴雯和瑞雪赶忙手脚麻利地伺候贾玌洗漱更衣。
不多时,贾玌收拾妥当,一身华服却不失英气,迈着沉稳的步伐朝着贾梁氏所在的厅室走去。
刚踏入厅室,便瞧见赵姨娘与小吉祥安静地低头伏跪在地上,一众人围着劝说,也不吭一声。
贾玌神色平静,稳步走入厅内。
贾梁氏坐在椅子上,脸色有些难看,见到贾玌,微微颔首示意。
倒是贾敬,直接坐在主位上,手捏指印、闭目养神起来,但他那微微抽搐的嘴角似乎显得他此刻的心情并未见得有多平静!
难道是因为赵姨娘已经不听这老登的话而有些自闭了?
哈哈,那你这十几二十年的道行岂不是白修了!?
贾玌心中暗觉好笑,却也并未表露出来。
他走上前去,目光在跪在地上的赵姨娘和小吉祥身上扫过,而后亲手扶起赵姨娘,很是客气地说道:
“都起来吧,姨娘你这般无缘无故地跪着,倒是显得我不懂礼数了。”
赵姨娘见贾玌亲手扶起她,身子有些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感激:
“族长,我...”
称呼我为族长...!
贾玌心中一动,抬手示意赵姨娘先不要说话,然后看着二人衣饰虽富贵却有些凌乱的模样,温和地说道:
“现在天色还是如此之早,想必你们二人定是还未用过早膳吧;
不若是不急的话不如我们先一起用膳,吃完再聊如何?”
赵姨娘听了,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说道:
“使不得,使不得,族长公务繁忙,我等怎敢耽误您用膳,我...”
贾玌微微一笑,神色从容:“不急,天大的事也得先吃饱肚子。
况且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正好借这用膳的功夫,也能好好唠唠家常。”
说着,他转头看向贾敬与贾梁氏,“父亲、母亲觉得呢?”
贾梁氏微微点头,笑着说:
“玌儿说得有理,你也有好长时间也一起和我们用早膳了,赵姨娘也别推辞了,一起用膳吧。”
第188章 进击的赵姨娘4
赵姨娘见贾玌和贾梁氏都如此说,不好再拒绝,也不敢造次,何况有求于人;
赵姨娘虽然没有涵养、粗鄙、愚蠢、莽撞,但偏偏知道谁能让她生,谁能让她死!
毕竟就是现在的贾母在贾玌面前除去应尽的孝礼外,也得乖乖地立正!
“那就叨扰敬老爷、太太和族长了!”
没一会儿,丫鬟们就把丰盛的早膳摆上桌了,精致的糕点、冒着热气的粥品,还有各种各样的小菜,满满当当的。
贾玌请贾敬、贾梁氏上座,又示意赵姨娘入座。
至于小吉祥,赵姨娘赶紧使了个眼色,小吉祥就乖乖退到一边,垂着手站着。
赵姨娘赔着笑脸解释:“她就是个伺候人的丫头,哪有资格上桌吃饭哟。”
贾玌也没多说啥,毕竟这上下尊卑的规矩摆在那儿呢,也没有那般道理,只是笑着说道:
“既然和姨娘难得聚一块儿,就别那么拘束,随意些。”
许是昨天定亲的喜事,今儿个贾玌从起床就心情大好,干啥都美滋滋的。
说完,大伙就开始用餐。
吃饭的时候,刚开始气氛有点闷。
贾梁氏偶尔问问赵姨娘荣府里的家常事儿,赵姨娘都小心翼翼地回答。
贾玌时不时给贾梁氏和赵姨娘夹些合口味的菜,礼数周到。
吃到一半,贾玌垫了些肚子,舒服多了,见气氛还是沉闷,就开口打破僵局:
“姨娘这么着急过来,是不是环兄弟闯啥祸啦?”
赵姨娘见贾玌终于问了,立马慢慢放下手里的筷子,眼睛瞅着贾玌,接着“噗通”一声,缓缓跪在贾玌跟前。
旁边的贾敬和贾梁氏瞧见这一幕,也都没吭声,就静静地看着。
反正有贾玌在,他们觉着这时候别给贾玌添乱就行。
跪在地上的赵姨娘,看着一声不吭的贾玌,反倒咧着嘴笑了。
贾玌不打断她,肯定是愿意听她诉苦,这可是好事儿,她能不乐嘛!
“族长啊,可不是环儿犯错啦。昨天族学放假,环儿本来该到我屋里复习功课的。
谁知道半路上,不小心冲撞了二太太。
您也知道,二太太因为宝玉伤病躺在床上,正心烦着呢,二话不说就把环儿抓到佛堂去了,逼着他在那儿抄写经书,说是给宝玉祈福,不抄完就不准吃饭。
可怜我那环儿,整整一天呐,粒米未进呐!”
赵姨娘说着说着,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却忍着哭腔继续道:
“我听说这事儿后,心急火燎地赶过去要把环儿带出来,可二太太就是不答应。
那时候环儿饿得连笔都拿不稳,字都写不利索了。
我实在气不过,就跟二太太理论了几句。
哪晓得这时候老爷来了,我们娘俩在府里向来没什么地位,说话也没人听。
那些个奴仆和二太太串通一气,合伙诬陷我们。
硬说环儿撒谎,还说二太太早就给环儿好吃好喝地供着,压根没亏待他,
把他叫到佛堂不过是为宝玉抄经祈福,盼着宝玉早点好起来。
还反咬一口,说我和环儿故意污蔑二太太,坏她名声。
老爷也不仔细问问,就信了他们的话,罚环儿关三个月禁闭,还规定每天只能抄经书,连书都不让读了。”
说到这儿,赵姨娘眼里满是悲愤和无奈,可脸上还是强挤出笑容望着贾玌,眼泪止不住地从眼角流下来。
“族长啊,自打您改革族学,一门心思为族里的孩子们着想,大家可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只要哪个孩子有出息,您肯定全力支持。
便是菌哥儿那等旁系子弟,您见着有才,二话不说就把国子监的名额送出去一个;
倒是受宠的宝玉,老太太求着您帮忙你都不带一丝犹豫的!
像我们这种不受待见的,哪曾有人这么关照过呀?也就只有族长您啦!
我心里明白,您这是在给我们机会,让我们有翻身的盼头呐!
所以我才厚着脸皮,不顾死活地来求您。
整个族里,也就属您最公平、最公道啦!”
赵姨娘咧着嘴,直直地盯着贾玌的眼睛,一点都不躲闪,眼神里透着一丝期待,抬手抹了抹满脸的泪水。
“我大字不识一个,以前只能偷偷问先生环儿学习咋样。
先生们都说,环儿在学塾里进步可大了,都快赶上那些拔尖的啦,虽说还比不上兰哥儿,可也是突飞猛进的。
您瞧瞧,这么好的孩子,咋能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儿,就白白耽误三个月呢!
族长,您可得给环儿主持公道哇!要是非得惩罚,就冲我来吧,就是你打我一鞭我也认了。
只要能让环儿继续读书,让我干啥我都乐意!”
贾玌听完,面色默然,沉吟片刻后说道:“姨娘,我信你的话!”
赵姨娘一听贾玌这话,顿时双眼放光,激动得站起,嘴唇都哆嗦起来:
“族长,您......您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就知道您心善,能体谅我们这些苦命人。环儿要是知道您信他,指不定得多高兴呢!”
说着,又要往下跪。
贾玌见事情以了,也是连忙抬手制止,但心中也是服了赵姨娘能为了贾环这般软膝盖...
“好了、好了,姨娘先起来,老是跪着像什么样子。
我既信了你,自然会去查个明白。
不过呢有些事怎么查终究都会有些不如意的,既然他们串通起来诬陷,那便是咬死也不会反悔!
总之我会找个由头把环哥儿捞出来!”
贾玌很信赵姨娘的话,至于为什么!
其一,当然是本身就知道王夫人是什么样的人!
其二嘛,自然是赵姨娘不敢骗他!
这事根本就不用过脑袋,若是仅仅因为这样骗了贾玌,赵姨娘非常清楚,贾环一定会飞得很高...!
飞起来!!!
第189章
赵姨娘听到贾玌会把贾环捞出来后,感动得不行,心里头直念叨:
“果然啊!族长此刻就是族中最公平,最公正的人了。
哼,荣府那群瞎了眼的东西 —— 呸!”
至于清白?
赵姨娘心里头十分不屑,要那玩意有啥用,反正他们心里头赵姨娘母子俩就是那副不堪的模样!
想到这儿,原本放光的双眼瞬间又蓄满了泪水,嘴角虽还挂着笑,可那泪水却流得更凶了。
她憋着哭腔,肩膀微微颤抖,笑着摇摇头说道:
“多谢族长,您今儿个的大恩大德,我赵姨娘给您当牛做马都报答不完呐!”
说着,忙不迭地作揖鞠躬,腰弯得极低,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贾玌皱了皱眉,摆了摆手道:
“好了好了,快先起来,别这样,你再这样我可真恼了,到时候你就找人来我这捞贾环吧!”
贾玌一脸黑线,赵姨娘虽说长得还行,但也没到那种让人怜香惜玉的地步啊!
真搞不懂贾政咋就偏偏独宠看上她了!
一旁的贾梁氏也是一脸无语,好好的脸蛋,咋就这副德行,真是让人没法看。
赵姨娘一听,吓得赶紧停住磕头,慌慌张张站起身来,双手局促地揪着衣角,脸上带着讨好又惶恐的神情:
“族长息怒,族长息怒,是我一时激动,没了规矩。”
贾玌看着赵姨娘,神色平静地说道:
“我为啥帮你呢,其实最主要是我看到了贾环的进步。”
赵姨娘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族长您…… 您留意到环儿的进步啦?”
贾玌点点头,说道:
这些日子,族中子弟在族学里的成绩,我一直都有关注。
众多子弟里,变化最大的,毫无疑问就是贾环。
以前他老是偷懒耍滑,学业上不用心。可最近这段时间,听说他勤奋刻苦,不仅按时完成课业,还常常主动向夫子请教问题。
可见你这些时日在贾环的学业上确实费了不少心思,这很好!”
赵姨娘一听,脸上顿时笑开了花,眼中满是自豪。
“族长您真是慧眼如炬啊!实不相瞒,自从上次老爷狠狠教训了环儿一顿后,我是日夜督促他。
平日里我也不敢偷懒,亲自盯着他念书,稍有松懈我就教训他。”
说着,赵姨娘脸上的笑容又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
“族长,既然您也看到了环儿的努力,我斗胆还有一个请求。”
贾玌微微挑眉,心里琢磨着赵姨娘又要干啥。
“但说无妨。”
赵姨娘搓了搓手,嗫嚅道:
“我作为环儿的娘,我最清楚环儿的性子。十二年,整整十二年啊,我护了他十二年,却也糊里糊涂害了他十二年。
如今的我是护不住他了,让他受了这般委屈,可这能怪谁?我吗?还是他?那以后呢,他又该咋在这世上混?”
赵姨娘微微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
“从小,我啥事都给他操心,啥都替他想好,以为这就是对他好。
久而久之,养成了他如今这般胆小怕事、自卑敏感还心胸狭隘的性子!遇到事情,只知道往后缩,不敢正面应对。便是哭,也只敢来找我哭!”
贾玌目光直直地盯着赵姨娘,有点惊讶,这赵姨娘今儿个是豁出去了!?
不过说的也是,就以贾环这等情行,科举也不过是块敲门砖,之后的路可比考科举难多了!
赵姨娘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无奈与悲哀。
“族长,您见多识广,又有大智慧,自然明白。
像贾环这样的性子,即便读书有成,恐怕也难有大出息。哪能像您这般,有主见、有担当、有气量!
在跟贾环差不多大的时候,便敢主动请缨去边关杀敌,建功立业。”
说到这儿,赵姨娘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泛起泪花。
“开始,我也想着让贾环跟着您一起从军,想着或许在您身边,他能学到您如何成为一个大丈夫。
可是我舍不得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怕他出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咋活?”
“可是前些日子我碰到琮哥儿的时候,我又反悔了。
瞧见那琮哥儿,跟着您在军营里历练,如今有了那般敢作敢当的性子。
我就想啊,要是此刻贾环能跟随您一起去军营,想必也定能像琮哥儿那样有所改变。
族长,我是了解您的,若是让环儿从军,您必定会让他上阵杀敌。可即便如此,我还是不忍心让他从军!”
贾玌目光紧紧盯着赵姨娘,情不自禁地点点头,确实是这么个理,神色中带着一丝探寻,
“那姨娘你到底想要干啥?”
赵姨娘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迅速反应过来,眼神下意识地左右瞟了瞟,还不着痕迹地往周围瞧了一圈。
贾玌见状,心中微微一动,他挥了挥手,示意周围伺候的小厮丫鬟都退下。
待众人都离开,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人后,贾玌重新看向赵姨娘,
“现在没外人了,有话你就直说吧。”
见此一幕赵姨娘当即开口,神神秘秘地说道:
“族长,还有老爷、夫人,我想着咱们能不能设个局,就对外宣称族里要推举一位年轻子弟去负责一件极为重要且危险的大事,这件事关系到家族未来兴衰。
故意放出风声说,只有有勇有谋、敢于担当的人才能胜任。到时候再让环儿……”
贾玌、贾敬和贾梁氏听到这话,顿时面色一沉,黑了下来,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赵姨娘。
赵姨娘却误以为他们觉得这主意可行,脸上不禁露出得意之色,顿时自夸起来。
“我就说吧,我这想法,绝对能……”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贾敬 “扑哧” 一声笑了出来,直接破了功。
赵姨娘一愣,笑容僵在脸上,“老爷,您这是……”
“我真傻,真的!!!”
贾玌有些头疼地望着这来侯府瞎折腾的赵姨娘,自己居然真信了她的话,还把人给支开了……
还家族未来兴衰…… 唉!
就贾家等一众后辈,还差得远呢!
第190章 在临荣府
贾玌无奈地摇摇头,看向赵姨娘说道:
“你今日来得那么早,连早饭都没有吃,想必应该是偷摸着跑出来的吧。”
赵姨娘被贾玌这话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愣了一下毕竟这事确实是她的不对,才嗫嚅道:
“族长,我......我实在是心急环儿的事儿,就没顾得上吃饭。
我这不是想着,能早点跟您商量出个法子,让环儿尽快改改这性子嘛。”
贾梁氏忍不住轻哼一声,叮嘱道:“赵姨娘,你关心儿子的心是好的,可做事也得动动脑子。
且不说你这主意行不行得通,就你这般毛毛躁躁的样子,又怎能教导好贾环。”
赵姨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低着头不敢吭声。
贾敬笑着摆摆手。
“罢了罢了,赵姨娘也是爱子心切。只是这设局之事太过荒唐,不可行!”
贾玌思索一番,最后露出笑容开口说话:
“既然如此,赵姨娘,我现在便被跟走一趟吧。
省得荣府那边担心,你这突然不见,指不定生出多少事端来。而且正好我也顺带去看看宝兄弟,呵呵!”
赵姨娘微微一怔,随即忙不迭点头,“是,族长,一切听您的安排。我这就跟您回去。”
说着,又略带几分小心翼翼地看向贾敬和贾梁氏,
“老爷、夫人,那我就先告退了。”
贾梁氏微微颔首,“嗯,回去后好好管教贾环,莫要再出这些幺蛾子。”
赵姨娘连连称是,这才转身跟着贾玌往外走去。
路上,贾玌放缓脚步,对身后跟随的·赵姨娘说道:
“我知道你一心为贾环好,可方法一定要得当。往后若有什么难处,或是拿不准的事儿,不妨先来问问我。
虽说我事务繁忙,但能帮上的,定会帮你。”
赵姨娘感动得眼眶泛红,
“族长,您对我们母子这般关照,我……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
环儿要是能有出息,全仰仗您的恩情。”
贾玌微微一笑,“叫我玌哥儿便可,不用见外!
况且这事谈不上什么恩情,都是族里的子弟,理应相互扶持,况且我还身为族长也当如此。
贾环若真能成材,对家族也是好事。”
话锋一转,贾玌看着赵姨娘,目光认真,“赵姨娘,我且问你,你当真铁了心想要贾环变好吗?”
赵姨娘忙不迭点头,神情急切,“那是自然,玌哥儿,我天天盼着环儿能有出息,只要能让他变好,让我做什么都行!”
贾玌本是沉稳的面色露出笑容,并且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那既然如此,一会你回去后便听我的,到时候我会将......”
......
贾府内,荣禧堂内一片静谧。
贾母端坐在主位上,神情略显疲惫却又透着几分威严,但眼神却极为涣散,满脑子想着的都是躺在床上得贾宝玉。
自昨日贾宝玉在得知贾玌与林黛玉定亲后,一整天都是那副摸样,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的,
若不是最后姑娘们都回来后哄着他,方才有食欲!
“唉!我这个老冤家,几时造了孽啊!偏上遇上这么个小冤家!”
想到这贾母不禁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她身旁的丫鬟们垂首侍立,听了她这话,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忽而,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丫鬟轻轻撩起帘子,走进来福了福身,轻声说道:
“老太太,侯爷来府上了。”
贾母心不在焉,随即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是。”
丫鬟领命,应了一声,转身还没走几步...
“等一下!”
贾母一声惊呼瞬间将丫鬟叫住。
回过神来的贾母,神色慌张,当即说道:“是侯爷来了?”
丫鬟赶忙回身,恭敬答道:“是的,老太太。”
贾母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连忙转头问身边的鸳鸯,神色焦急的说道:
“可是宝玉又犯了什么事?惹到玌哥儿了!?”
宝二爷!?二爷此刻不是还躺在床上呢?都这了还能惹事儿!?
在脑海中回想一遍的鸳鸯赶忙答道:
“会老太太的话,并没有,宝二爷一直都躺在床上养生呢,也没有出去过。”
见此贾母松了口气,这玌哥儿归来后,但凡是进了荣府,就没几次安生的,现在这般忽然来访,着实让她——怕了!!!
嗯!?不对?以玌哥儿那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不可能那么简单,定是有什么事了...
贾母这般想着,刚刚松下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脸上的忧虑更甚,忙又追问:
“那是......那又有什么事?可是咱府里又出了什么事啊?”
鸳鸯顿时和其他丫鬟如琥珀、莺儿等面面相觑,没想到老太太居然如此厉害,就这么猜出来了。
贾母见此,心中一沉,当即厉声道:“快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鸳鸯咬了咬嘴唇,深知无法再隐瞒,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老祖宗,昨儿晚上,王夫人和赵姨娘在佛堂内激烈争吵起来了。”
贾母原本就深陷的眼眸陡然睁大,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就知道是这样!
“争吵?这两个孽障,所为何事?”
鸳鸯微微颤抖着声音,低下头道:
“具体因为什么,奴婢着实不太清楚。
当时夜深人静,奴婢们离得远,只隐隐约约听到似乎和宝二爷还有环三爷的事儿相关。”
贾母气得用手狠狠拍了下座椅扶手,
“这成何体统!佛堂乃是清净庄严之地,她们竟敢...
去,把她们给我叫来,还有老爷也叫上!”
贾母怒目圆睁,胸口剧烈起伏。
丫鬟们不敢耽搁,匆忙奔出去传命。
倒是前来通报的丫鬟忽然神色慌张的上去了补充道:
“老太太,我记起来了,侯爷是跟着赵姨娘一起来的!”
贾母听闻这话,顿时又是一阵惊讶,“赵姨娘居然跟着玌哥儿一起来的?”
她稳住心神,忙问道:“赵姨娘出府的事,可有人知晓?莫不是她擅自做主?”
赵姨娘乃是小妾,出府前需得向上报备,求得应允方可。
如若不然,那便是坏了规矩,犯了大错。
鸳鸯赶忙回道:“老祖宗,这事儿目前还不清楚。
不过...不过赵姨娘向来行事没个分寸,保不准真是她自己偷偷跑出去的。”
贾母气得直喘粗气,“糊涂!糊涂至极!这赵姨娘平日里就不安分,如今竟敢做出这等事来。
府里的规矩都被她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还有没有把我这个老婆子放在眼里!
第191章
走进荣府,未走多远,忽然就迎面撞见了王熙凤,手里牵着个小女娃。
巧儿!
见状贾玌当即上前打招呼,笑着说道:
“嫂子,这是带着巧儿去哪呀?”
王熙凤抬眼一看是贾玌,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
“哎呦喂,这不是玌兄弟嘛,我正打算带巧儿去园子里逛逛,晒晒太阳呢。”
贾玌蹲下身子,见巧儿模样着实可爱,伸出手摸了摸巧儿的头。
“巧儿越发可爱了,又长高不少呢。来,让二叔抱抱如何!?”
巧儿见此,有些害羞地躲在王熙凤身后,偷偷探出脑袋看着贾玌。
王熙凤笑着打趣道:“玌兄弟,你如今可是春风得意呀,与林姑娘的亲事定下来了,这可是大喜事儿,嫂子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
贾玌站起身来,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多谢嫂子挂念,也是缘分到了。林妹妹知书达理,温婉贤淑,能与她结为连理,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
王熙凤掩嘴笑道:“可不是嘛,林姑娘那样的人物,整个贾府上下谁不夸赞。
你们这一对儿,那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往后啊,可得好好过日子。”
贾玌点点头,哈哈大笑道:“嫂子说得极是,我定会好好珍惜。”
说完,贾玌的目光又转向躲在王熙凤后面的巧儿,脸上满是温和笑意,再次开口说:
“当真不能让二叔抱一抱吗?二叔会给你买糖葫芦吃哦!”
巧儿一听,整个人直接缩到王熙凤身后,连影子都瞧不见了。
王熙凤见状,不禁乐了,笑着调侃道:
“玌兄弟,你瞧把巧儿吓得。这么喜欢小孩,那就赶紧和林姑娘努力生一个大胖小子,到时候想怎么抱就怎么抱。”
这种时代,王熙凤可不敢调侃贾玌生女儿这等话。
毕竟在当下的观念中,生儿子才能传宗接代、延续家族香火,被视为家族兴旺的关键。
更何况贾玌还是一位侯爷,将来要是没个带把儿的,到时候谁继承爵位。
那可是侯爵啊!
贾玌也被巧儿的摸样给逗笑了,笑着大方地夸赞道:
“还早着呢,定在两年后,
况且这不是见巧儿着实长得可爱嘛,这往后长开了,指不定巧儿的摸样,就是嫂子你也得自愧不如了。”
王熙凤听了,笑得更欢了,“哎哟,玌兄弟可真会说话,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
不过说起巧儿这模样,我倒真盼着她能出落得如花似玉呢。”
王熙凤说完这话,忽然瞥见贾玌身后的赵姨娘。
她微微一怔,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热络的神情,只是语气中多了几分揶揄:
“哟,这不是赵姨娘嘛,怎么跟在玌哥儿身后,这是有什么事儿呀?
不对啊,我可记着你这会儿应当还在府里,怎么?!”
王熙凤反应过来,眼神带着不可置信的望着赵姨娘,昨晚的事儿定是瞒不了她,
不过,这赵姨娘居然这般大胆,私自出府去找贾玌。
赵姨娘脸上堆着讨好的笑,赶忙走上前几步,未等开口...
“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搅嫂子带巧儿去园子玩耍了。
我和赵姨娘这就先去拜会一下老太太,我这与林妹妹刚定下亲事,还未与老太太道喜呢,怕是念叨着。”
说着,贾玌不着痕迹地挡在赵姨娘身前,微微欠身向王熙凤示意。
王熙凤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哟,原来是要去老太太那儿,玌兄弟快去吧,老太太最疼你,见了你指不定多高兴呢。”
话虽如此,可她眼神却似有深意地在赵姨娘身上扫了一圈。
赵姨娘低垂着头,亦步亦趋地紧跟在贾玌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如今贾环的事有贾玌撑腰,她反而没那此前敢在王夫人面前耍横的勇气,
王熙凤刚刚那意味深长的一眼,实在也让她胆战心惊。
贾玌憋了一眼,察觉到赵姨娘的忐忑,放慢脚步,微微侧身低声说道:
“不必如此惊慌,有我在,定会保你无事。倒是你,别忘记了我对你的叮嘱!”
两人一路匆匆,贾玌能感觉到赵姨娘浑身散发着紧张的气息。
刚踏入荣禧堂,贾玌敏锐地察觉到赵姨娘脚步顿了一下,他微微回头,用眼神示意她镇定。
两人踏入荣禧堂后,堂内气氛莫名有些压抑,细密的雨丝轻轻敲打着窗棂,发出细微的声响,仿佛也在为这凝重的氛围添砖加瓦。雪花零零星星地飘落,透过窗户缝隙钻进来,带来丝丝寒意。
贾母端坐在主位上,面色略显凝重,往日里慈祥温和的目光此刻多了几分审视。她微微皱眉,视线落在贾玌和赵姨娘身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王夫人站在一旁,脸色极为难看,嘴唇微微抿起,眼神中透着不满与愤怒。
贾政则一脸阴沉,双手背在身后,眉头紧锁,时不时看向贾玌,但更多是看着赵姨娘,目光中带着复杂的情绪。
实在想不到赵姨娘居然敢偷偷出府,把玌哥儿叫来!
这是想干嘛!!!
简直反了天了!
贾赦和邢夫人站在角落里,神色淡淡的,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偶尔眼神交汇,传递着只有彼此能懂的意思,对于眼前发生的事并不打算掺和。
二房的总能捅出篓子,偏偏都给玌哥儿给碰上了,哈哈哈!
报应啊!当真是报应。
贾玌带着赵姨娘迎面上前,给贾母行礼请安。
“老太太,玌儿来给您道喜来了,与林妹妹的亲事已定,特来告知让您老人家欢喜欢喜。”
贾玌笑意盈盈,神色坦然,仿佛全然感受不到周围压抑的气氛,
身姿挺拔地站在堂中,脸上洋溢着喜悦,
那笑容真诚而又热烈,再加上贾玌如今的身份与地位,更让人无法忽视他此刻内心的欢喜。
贾母见贾玌这副模样,心中虽有诸多疑虑和不满,但终究还是不敢拂了他的面子。
她微微叹了口气,压下心中的不悦,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缓缓说道:
“好好好,难得你这般高兴,这亲事既然定下来了,那便是极好的。
林丫头是个好孩子,我也一直盼着你们能成。就是不知者什么时候成亲啊?”
第192章 众人之惑
贾玌笑着拱手,言辞恳切地道:
“老太太,玌儿与林姑父商议过,欲定在两年后的花朝节。
花朝节乃百花诞辰,寓意甚佳,届时春和景明、繁花似锦,正宜办此喜事,也图个祥瑞喜庆。”
贾母微微颔首,“花朝节确是个好日子。只是这中间尚有两年时光,筹备起来需得仔细用心,方方面面皆不可疏忽了。”
说着,贾母似有若无地望向贾玌身侧的赵姨娘,而后看向贾玌,开口问道:“玌哥儿,除了这喜事来报,可还有旁的事情?”
贾玌自然知晓贾母话中深意,却也不忙开口,而是神色悠然地道:
“老太太明鉴,孙儿今日来,除了向您报喜,倒还真有一事。”
他说到此处,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堂内众人,见贾母、王夫人等人的神色都微微紧张起来,心中暗自一笑,接着说道:
“近日听闻宝玉的伤势已好了许多,便想着过来瞧瞧他。
毕竟他是我兄弟,我这个做兄长的,总该关怀一二。
还有那日我曾责令他每日抄写族规,不知可还坚持着,有无借此好好反省。”
此言一出,贾母和王夫人脸色瞬间一松。若只是这事还好,自宝玉醒来后,便是忍着疼也每一日都抄写一遍族规。
真的打怕了,即便贾母也不愿被贾玌拿这等小事来找麻烦,若是贾玌心情再差一点,又拎出来抽打......
不说其他,便是无人督促贾宝玉,贾宝玉也咬着牙写完!
怕了!真怕了!!!
王夫人忙赔笑道:
“侯爷放心,宝玉这些日子一直乖乖养伤,抄写族规也未曾间断过。”
贾玌微微一笑,目光却透着不容置疑:
“哦?那就好。族规乃是家族根本,宝玉身为贾家子弟,理应牢记于心。
我身为族长,自然要关心族中子弟的教导情形,一会我自回去查看的。”
贾母轻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
“宝玉那孩子,确实该好好管教。不过如今荣府内倒是有一事亟待处理!”
说着,贾母目光如电,直直看向赵姨娘,神色严肃地道:
“赵姨娘,今日早上你未经许可私自出府,这是何情况?
可莫以为府里的规矩能由着你肆意践踏。你此番出去,到底是做了甚见不得人的事?!!”
赵姨娘被贾母这般质问,顿时脸色煞白,赶忙扑通一声跪下,身子微微颤抖,低垂着头不敢抬头。
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辩解,却又不知从何言起,只得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指尖微微泛白。
见不得人的事?!哈哈,这是说赵姨娘还是说我呢!
贾玌侧过头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赵姨娘,心中暗笑,见自个来了这般久了,也不说让人坐下,
当下也不再客气,直接不管不顾,走到一个空着的椅子旁,伸手大大咧咧地拉开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
众人将贾玌的动作收在眼底,不过却无人敢言!
人家要坐就坐呗,你还能怎样,总不能这种时候让他起来站着与他们说话吧!
谁敢?!
估计也就老太太能够资格说出这种话吧!
可够资格是一回事,人家听不听是一回事,若是扭头摔门就走,那就是他们去求着贾玌坐,贾玌都嫌弃椅子咯屁股!
而后,贾玌看向贾母,神色坦然地为赵姨娘开口辩解道:
“老太太,此事怪不得赵姨娘。是我今日一大早派人去请赵姨娘过去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纷纷将目光投向贾玌。
贾玌神色自若,仿若未看见众人惊讶的眼神,继续说道:
“至于你们为何未收到消息,估摸是我手下的亲兵太过马虎了。
他们皆是一帮糙汉子,只知听从我的命令行事,不懂咱们府里的规矩,没来得及同府内的人说一声。
如此说来,倒是我的疏忽了,是我的不是了。
老太太您也知晓,这些亲兵常年随我在外,行事风格简单直接,还望您莫要怪罪。”
贾母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狐疑,这话在座众人自然是不信的,但更令人疑惑的是,赵姨娘凭何让贾玌帮她说话、开脱呢!
瞧着贾玌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贾母也不好再多言,只是淡淡地说道:
“既是玌哥儿你的安排,那便罢了。
只是往后这种事,赵姨娘你还是得提前知会府里一声,那般大的人了,也懂得顾一下周全,免得生出不必要的误会。”
赵姨娘忙不迭磕头,声音带着哭腔道:“老太太教训的是,妾身日后定当留意。”
可王夫人并不欲就这样轻易放过这一幕,好不容易的机会,顿时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地道:
“不知侯爷找赵姨娘,可是有何事啊?
就赵姨娘这般的人,平日里行事莽撞又糊涂,我着实想不出侯爷能找她有何事相商,
难道是有什么特别的吩咐?不然怎可能会让侯爷您亲自相请?”
贾玌闻言,微微一笑,目光淡淡地扫过王夫人,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二太太,赵姨娘虽是姨娘,但也是府中的老人,所谓术业有专攻嘛,我找她,自然是有我的道理。
至于具体何事,倒是不要再过问了!”
王夫人被贾玌这般轻描淡写地挡了回来,心中更是不快,脸上的笑容也勉强了几分,语气中带着几分酸意:
“玌哥儿,不是二婶多心,只是赵姨娘平日里性子急躁,做事也不够沉稳,若是耽误了你的大事,那可就不妥了。”
贾玌看了王夫人一眼,却并未回她的话,而是转头看向贾政,神色平和道:
“二老爷,还有一事需要与您商议商议。之后可能要把贾环带去侯府住上一段时日,毕竟这事也关乎到贾环。”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顿时纳罕不已,面面相觑,心中皆想:怎么还能牵扯上贾环?难道真有什么隐情?又或者说贾环做了什么?
贾政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想起昨日晚上贾环那胆敢污蔑王夫人的行径,不由得怒目圆睁,大声骂道:
“这个逆子!整日里不学好,净干些荒唐事!
也不知又在外面闯了什么祸,还劳烦玌哥儿操心。若他有什么不当之处,玌哥儿尽管管教,同宝玉那般,不必留情!”
第193章 你们不够资格知道
王夫人见到这等情况,心中也是十分乐意,当即上前,趁机添油加醋般地说道:
“玌哥儿,您是有所不知,贾环这孩子自小就跟府里那些没规矩的小厮们混在一起,整日里偷鸡摸狗、惹是生非,没一点正经模样。
读书识字上不上心不说,还尽学些歪门邪道。
若他真犯了错,还请侯爷千万不要留手,不必吝惜管教,就当是替我们好好教训教训他。”
跪在地上的赵姨娘听到王夫人这般说自己的儿子,心中又气又怕。
但此刻又不是她能说上话的份,只能咬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贾玌听了王夫人的话,情不自禁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说道:
“二太太倒是误会了呢,其他的我不甚了解,但是在读书上,我此前问过夫子们,环兄弟的进步便是宝兄弟也不及哦!”
王夫人听了贾玌这话,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尴尬之色,笑容僵在嘴角,随即又恢复了端庄模样,只是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忙赔笑道:
“玌哥儿这话说的,许是一时夫子看走了眼。
贾环那孩子,我自小看着长大,真有您说的这般出息哪就好咯!
他平日里心思全不在读书上,整日只知道和那些下人们厮混,能有什么长进。夫子们怕是被他一时的表象给蒙骗了。”
“不过既然侯爷瞧着贾环有可造之材,愿意带他去侯府教导,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我也盼着他能改邪归正,日后也好为贾家争光。只是还望侯爷多多费心,严加管教才是。”
嘴上虽这般说着,心里却暗自腹诽:
贾环那不成器的东西,怎么可能在读书上有进步,还能比宝玉强?莫不是这贾玌故意偏袒,不知存了什么心思。
贾玌见自己的话叫不醒装睡的人,索性也懒得理会王夫人,望向贾政说道:
“二老爷,不必如此动怒。
贾环虽然平日里调皮捣蛋,行事有些荒唐,但也并非真的无药可救。
小孩子心性,难免会走错路,加以引导便能走上正轨。
而且此事也并非如你们所想的那般坏。我带他去侯府,也是另有考量。”
贾母微微皱眉,目光中透着疑惑与关切,缓缓说道:
“玌哥儿,你就别再卖关子了。
到底是所为何事,你且明明白白说出来,也免得我们在这里胡乱猜测,徒增烦恼。”
贾玌挑了挑眉,微微思索一番,其实哪有什么事,不过是想着把贾环捞侯府拉练拉练罢了。
不过...贾玌说这其中另有隐情,那就是另有隐情,容不得反驳,就是这么简单!
贾玌神色一变,极为严肃,目光冷峻地扫视众人一圈,一字一顿道:
“这绝非寻常之事,你们不要过问,也切莫打听。
此事对我至关重要,哪怕是关乎什么方面的内容,我也不会透露半分。
你们只需晓得,这对我大有帮助,对贾家亦是有益无害。知道的人多了,反倒容易生出诸多事端,于大局不利。”
众人皆被贾玌这突如其来的冷峻神色与严肃语气惊住,屋内瞬间鸦雀无声。
贾环能有这本事!?
王夫人心中一凛,脸上闪过一丝不安,正欲开口缓和气氛,却见贾玌目光扫来,只能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贾母微微皱眉,眼中满是疑惑与担忧,轻声说道:
“玌哥儿啊,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这事儿有什么极大的干系?你且放心,我们都不是那多事之人,只是关心则乱。”
一旁的贾赦也不淡定了,也附和道:“玌哥儿,若无不便,还是与我们说说为好,毕竟家中诸事都需齐心协力,若真有难题,我们一同面对才是。”
贾玌却只是冷冷摇了摇头,说道:
“老太太,大老爷,此事我实不能相告。
并非我不信任诸位,而是你们在朝堂上的官职太过于低了,知道了便是害了你们!!!
其中牵扯甚广,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所以我才打算把环兄弟带去侯府,最起码有我的亲卫守着!”
贾母、贾赦与贾政三人瞬间被贾玌的话噎得哑口无言,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警告,还是提醒?!
贾母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她虽然明白贾玌的用意,但听到这样的直白表述,心中难免有些不悦。
贾赦和贾政也是一脸尴尬,他们虽然知道贾玌的用意是为了保护他们,但这种直白的拒绝还是让他们感到一丝难堪。
王夫人听到这般话,心中也顿感不安起来,莫不是让着贾环撞到了什么大机缘,
可恶,为什么这个人不是宝玉呢!
想到这王夫人心中忿忿不平。
“既然如此,赵姨娘你还不快些起来,去环哥儿那帮忙收拾收拾,一会便让他随玌哥儿其一侯爷住下吧!”
脸色不好看的贾母发话!
赵姨娘听到贾母的话,心中虽然紧张,但却十分感激贾玌。
她可以说是唯二清楚知道内情的人,哪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过是为了让他们母子二人脱罪的借口罢了!
她忙起身,抹了抹眼角,带着哭腔说道:“是,老太太,妾身这就去。”
说完,便匆匆退了下去。
王夫人见赵姨娘离开,心中更是不悦,但表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微微一笑,说道:
“既然如此,那环哥儿去侯府,也是他的福气。只是希望玌哥儿能好好教导他,别让他再走错路。”
贾政不放心,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今贾环第一次碰上这么大的事...皱着眉头,一脸凝重地说道:
“我还是去见一见环儿,叮嘱他一番才好。”
说着,便站起身告辞。
贾玌微微点头,神色平静:“二老爷自去便是!”
众人望着贾政离开的背影,一时之间屋内气氛有些微妙。
贾玌见状,嘴角一勾,似笑非笑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老太太,我便去看看宝玉吧,许久未曾与宝兄弟好好‘聊聊’了!”
贾母一听,心中顿时有些不放心,宝玉毕竟是她的心肝宝贝,生怕贾玌此举别有深意。
脸上立刻露出关切的神情,忙不迭说道:
“正好、正好我也要去那边瞧瞧,宝玉这几日也不知怎么样了,一同同去。”
贾玌见贾母这般紧张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调侃和轻松:
“老太太这般疼爱,真是宝玉的福气呀!真真是宝玉的福气!”
第194章 再见宝玉
贾宝玉因那一顿狠打,伤势沉重,即便过去十来天也只能趴在床上养伤。
众姑娘们便应老太太昨日的要求,不必去她那请安,直接来贾宝玉住所,此刻便围聚在他房中。
史湘云蹦蹦跳跳来到床前,伸手轻轻戳了戳宝玉的肩膀,脆生生笑道:
“爱哥哥,你瞧瞧你,整日闷在这床上,都快闷坏啦!一点都不像你,
等你伤好了,咱们去园子里扑蝴蝶,我都想好啦,带上网兜,专找那最大最漂亮的,做成标本,挂在你房里,好看得紧!”
宝玉趴在枕头上,微微转过头,闻着在场众人身上香囊散发的香味,心中好受了些许,有气无力地扯出一丝笑:
“云妹妹,你总是这么活泼,只是我这身上疼得厉害,实在没心思去想那些。”
探春轻移莲步,走到床边,轻轻握住宝玉的手,温言细语道:
“哥哥,你且安心养伤。等你伤好了,咱们再在园子里起诗社。
你诗才那么出众,没了你倒是少了很多乐趣,到时候肯定又能写出绝妙的诗词,让新来府上的邢姑娘好好见识见识才行。”
邢岫烟微微红了脸,略带羞涩地从人群后向前迈了一小步,轻轻福了福身,声音轻柔却清晰:
“三姑娘谬赞了,岫烟初来乍到,见识浅陋,哪里敢妄称能见识各位的绝妙诗词,
只是听闻宝二爷诗才卓绝,心中仰慕已久,若真有机会,能在一旁默默学习,便已深感荣幸。”
说罢,她微微垂眸,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仪态端庄,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神中满是真诚与谦逊 ,
既没有因被提及而显得张扬,也没有刻意的扭捏,只是恰到好处地表达着自己的态度,不艳不俗,却自有一番淡雅韵味。
邢岫烟乃是邢夫人的内侄女,因家中生计艰难,前来投奔邢夫人,暂居贾府。
虽说寄人篱下,但她生性端雅稳重,为人处世不卑不亢。
她这番得体谦逊的话语,更是让众人对她好感倍增。
贾宝玉听闻,也是面露喜色,这段时日难得有人会这般夸他、赞他,当下心情大好微微颔首,轻声道:
“邢姑娘客气了,往后咱们同在一处,相互切磋,共同长进便是。”
正说着,李纹和李绮携手从旁靠了过来。
李纹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率先开口,声音柔和且沉稳:
“宝二爷这话在理,作诗本就是大家一起探讨,方能有所进益。
邢姑娘这般谦逊,往后咱们在诗社里,定能共同琢磨出更多好诗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理了理鬓边的发丝,举止间尽显端庄大方。
李绮则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抢着说道:
“就是就是,我还盼着宝二爷快些好起来,带着我们在园子里寻那些有趣的景致,吟诗作对呢。
邢姐姐,你可别太拘谨,诗社里热闹得很,大家都随性得很。”
说着,她还伸手拉了拉邢岫烟的衣袖,眉眼弯弯,满脸的热忱。
众人被李绮的活泼劲儿逗得笑了起来,原本稍显凝重的氛围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二人乃是李纨寡婶的两个女儿,她们和邢岫烟一样,寄宿贾府!
毕竟此前贾母可是答应过贾宝玉的,会多请来一些姑娘陪着贾宝玉的,关于这一点,贾母还真就没有失言过。
薛宝钗款摆柳腰,优雅地走近床边,手中轻摇团扇,眉眼含笑,声音轻柔:
“宝兄弟,万事皆有定数,这伤痛也总会过去。你且趁着这段日子,静心修养。
我前些日子得了一套名家字帖,等你好些,咱们一同赏玩,也能陶冶情操。”
迎春静静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中捧着一本棋谱,见众人都在劝慰宝玉,她放下书本,起身走到床边,温柔地看着宝玉,轻声说道:
“宝兄弟,若是心烦,便看看书,兴许能分散些注意力。我这儿有几本好书,你若想看,我给你拿来。”
...
人群中唯独例外的便是惜春了!
虽然年纪尚小,但与众人不一样,反而是眼神中带着敌意与审视的目光看着贾宝玉。
“哟,都在呢!”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门外响起,贾宝玉脸上刚挂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紧接着便是觉得身后的伤口似乎收到某种召唤一般,一股股火辣辣的痛觉袭来,让得他额头直冒冷汗!
众人先是一惊,循声望去,见是贾玌站在门口 。原本轻松欢快的氛围刹那间变得拘谨、尴尬起来。
众人忙不迭地向贾玌行礼,口中纷纷说道:“见过玌兄弟\/玌二哥\/侯爷!”
邢岫烟、李纹和李绮听到众人的反应,瞬间神情激动,反应过来来人是谁了。
神武侯!!!
是那能在不过舞象之年,便能在辽东击败败努尔哈赤,立下赫赫战功的神武侯!
是那能在朝堂上,于两位皇帝面前立誓“五年复辽”的神武侯!
是那能在文武百官面前力举镇国大鼎,并且于两国使团面前“三拳毙虎”的神武侯!
三人强忍心中激动地悄悄打量起贾玌。
只见其面若冠玉,剑眉星目,双眸深邃而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身材更是高大挺拔,身姿矫健,一袭华服穿在身上,更显气宇轩昂,举手投足间尽显尊贵不凡的气质。
“天呐!这......这真的是名传天下的神武侯啊!并非夸大其词!实乃神人下凡也!
没想到才来贾府不久,便能有幸遇见如此英雄人物,真真是三生有幸!”
邢岫烟、李纹和李绮三人只觉脸颊发烫,面色渐渐红润起来,眼神也不自觉地变得迷离,犯起花痴。
【十一点了本来想留着十二点后发的,想想还是算了,明天再多写吧!明天我想想看是抽空改前面糟糕到不忍直视的内容,还是在发力写五章!我想把前面内容改好一点,不然我看好多人看了前面那些糟糕就走了,实在惋惜!虽然现在写的也不怎么样哈哈!】
第195章 兄弟相谈
贾玌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免礼,笑着说道:“都别多礼了,大家随意些。”
这时,贾母和王夫人缓缓从贾玌身后走进来。
众人又赶忙向贾母和王夫人行礼问安。
贾母笑着摆摆手:“都起来吧,今儿个就是来瞧瞧宝玉,大家照旧说说话。”
王夫人则径直走到宝玉床边,心疼地看着儿子:
“宝玉,可好些了?”
宝玉强忍着疼痛,说道:“母亲,好多了,让您操心了。”
贾母也走上前,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拉着宝玉的手:“我这心肝儿,可受苦了。”
贾玌站在一旁,目光在屋内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惜春身上。
注意到惜春那别样的眼神,心中不禁有些好奇,却也没有当场表露。
邢岫烟、李纹和李绮三人好不容易从对贾玌的惊艳中回过神来,忙向贾母和王夫人行礼问好。
贾母看着三个姑娘,慈爱地笑道:“你们几个丫头,今儿个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李绮笑着说道:“老太太,我们正陪着宝二爷说话呢,盼着他早些好起来。”
贾母点头:“是该多陪陪宝玉,他这一受伤,我这心里也跟着揪起来。”
这时,贾母像是想起什么,对着贾玌说道:
“玌哥儿,这几位姑娘你可能还不太熟悉。这是邢岫烟,是邢夫人的内侄女,因家中有事暂居咱们府里。这孩子生性端雅稳重,为人处世很是得体。”
邢岫烟微微福身,轻声说道:
“侯爷,虽是初次见面,但早有耳闻您的诸多事迹。您在辽东立下赫赫战功,令小女子钦佩不已。”
贾玌微笑着回应:“邢姑娘过奖了,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贾母又指着李纹和李绮说:“这两位是李纨寡婶的女儿,李纹和李绮。两个丫头都活泼可爱,也都有才情。”
李纹笑着行礼,说道:“侯爷,久仰大名!早听闻您在朝堂上意气风发,于两国使团前‘三拳毙虎’,当真是英雄豪杰,今日得见,倍感荣幸。”
李绮也脆生生地说道:“是啊,侯爷!您的事迹在府里传得可广了,我们一直都盼着能见您一面,今日终于如愿啦!”
贾玌点头笑道:“多谢二位姑娘夸赞,都是些过往之事,不提也罢。今日得见三位姑娘,也是缘分。”
而后,贾玌收敛笑容,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缓缓走到宝玉床前。
目光落在贾宝玉身上,沉声道:“宝玉,昔日罚你每日抄写族规,可还记得?”
贾宝玉心中一紧,忙不迭地点头,有气无力地说道:“二哥,记得的。”
贾玌接着问道:“可每日都有在做?”
未等宝玉回答,袭人连忙从一旁桌上拿起一叠抄录工整的纸张,恭敬地递向贾玌,说道:
“侯爷,宝二爷每日都有认真抄写族规,从未间断过。
您瞧,这都是他这些日子抄写的。”
贾玌点点头,伸手接过,随意翻看了几页,只见字迹工整,一笔一划都透露着认真。
笔记倒是如一!
贾玌微微颔首,看向袭人说道:“难为你费心督促着宝玉。”
袭人福了福身子,诚恳地说:“侯爷,并非我督促得力,实是宝二爷自己上心。
自从受了罚,宝二爷便下定决心要做好此事,每日不用旁人提醒,自己就主动抄写。
他心里清楚,这是该做的,一心想着不能辜负您的期望呢。”
王夫人在一旁接口道:“玌哥儿,你瞧宝玉这次确实是下了功夫。
以前他总爱贪玩,如今这般自觉,可见是真把您的话听进去了。”
贾母也露出欣慰的神色,说道:“是啊,玌哥儿。
宝玉这孩子虽然平日里调皮,但只要肯用心,还是能做好的。
你看他抄写的族规,如此认真,想必也从中学到了不少道理。”
呵,抄写族规就能变好的话那天底下的事就好办多咯!
贾玌并未答话,只是专注地翻动着手中宝玉抄写的族规。
室内的气氛在这一刻陡然变得凝重起来,无人敢出声打搅,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邢岫烟三人屏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出,她们偷眼打量着贾玌,心中既敬畏又好奇。
李纹和李绮原本活泼的性子,此刻也被这压抑的氛围吓得安静下来,紧紧挨在一起。
刚进荣府的三人,此刻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是神武侯的威严!
许久,贾玌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炬般射向床上的贾宝玉。
此时的贾宝玉,面色愈发苍白,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鬓边的发丝。
双眼满是忐忑与不安,嘴唇微微颤抖,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试图躲避贾玌那锐利的目光。
贾玌凝视着贾宝玉,一字一顿地说道:“抄写族规不过是形式,若不能领悟其精髓,终究是无用。”
顿了顿,环顾四周,提高音量,
“老太太、二太太,还有各位暂且出去吧,我与宝兄弟说些体己的话。”
贾母微微一怔,这她哪敢啊,万一...万一宝玉一会真有犯了痴症说了胡话...
想到这,贾母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开口说道:
“玌哥儿,有什么话当着我们的面说也无妨,宝玉这孩子性子跳脱,你有什么教导尽管说,我们也能一同听听,往后也好督促他。”
王夫人也附和道:“是啊,玌哥儿,都是一家人,不必避着我们。”
贾玌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自然明白她们在担忧什么!无非就是怕他借机在打一顿罢了!
毕竟贾宝玉那次犯的事,严重来讲是要被逐出家门,族谱除名的,可惜的是......
贾玌若不是贾家族长就好了,毕竟贾珍犯的也是同样的事,而且更为严重,最终的惩罚也没有踢出族谱。
但是真那样对待宝玉,难免会被扣上徇私舞弊的嫌疑,虽然他也不在意这些,但目前而言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贾玌要的是......!
早知道在处理贾珍时就下手更狠一点了!
唉!错过、错过!
“老太太、二太太,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此刻绝无恶意,只不过是兄弟之间相互之间的一次洽谈闲聊罢了。”
第196章 怒骂
贾母眉头紧皱,内心十分纠结。
一方面,她疼爱宝玉,担心贾玌所说的话会刺激到宝玉;
另一方面,她也明白贾玌如今在家族中的地位举足轻重,随着贾家这些破事的发生,贾玌所言所行已经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赵姨娘就是很好的例子,虽然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利害关系,但人家想到找人主持公道的人却已经不是她这个老太太,
而是选择冒着风险私自出府把玌哥儿找来,也不愿意给她说道说道!
真当老太太不明白这其中有误会吗!?那是不可能的!府里的人,她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当然,也许赵姨娘说了,贾母也不一定会理会就对了!
在她看来不过三个月禁闭再加上抄写经书嘛,无伤大雅!
沉默片刻,贾母长叹一口气,无奈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我们出去便是。但你可要记住,切莫对宝玉太过严苛,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王夫人虽满心忧虑,但见贾母已然松口,也只能跟着说道:“玌哥儿,宝玉的身子此刻伤不起了,还请有话好好说。”
贾玌听到贾母的话,忍不住呵呵直笑,却又极力克制着情绪,拱手说道:
“好说,好说啊!老太太、二太太放心,我也不过是个孩子。都是孩子,能有什么的,放心便是。”
贾母当然听出了贾玌话中的言外之意,顿时脸色又是一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无奈,有不甘,却也夹杂着几分隐隐的担忧。
王夫人察觉到贾母情绪的变化,心中暗暗着急,却也不敢贸然开口。
贾母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宝玉,眼中满是慈爱与不舍,然后缓缓转身。
“走吧。”贾母轻声说道,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
王夫人赶忙上前搀扶住贾母,一行人默默无言。
众人鱼贯而出,轻轻带上了房门。
随着门“吱呀”一声合上,屋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贾宝玉望着紧闭的房门,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贾玌接下来会对自己说些什么,只觉得一种莫名的压力笼罩着自己 。
而在门外,贾母一行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打破这寂静的夜 。
...
屋内,贾玌缓缓走到贾宝玉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贾宝玉。
贾宝玉被他这般看着,心中愈发忐忑,低垂着头,不敢与他对视,手里紧紧握着通灵宝玉,似乎这样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贾玌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问道:“宝玉,我有一事不解,想问问你。”
贾宝玉闻言,心中一紧,忙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哥,您想问什么?”
贾玌微微一笑,语气平和却带着几分探究:
“我听闻你常将那些入朝为官、追求仕途经济之人称为‘禄蠹’,且对科举仕途极为厌恶。这是为何?”
贾宝玉微微一怔,没想到贾玌一开口便是这个问题。他犹豫了一下,咬了咬嘴唇说道:
“二哥,在我看来,那些只知追求功名利禄,为了官职不择手段之人,实在是污浊不堪。
他们眼里只有权势财富,全然没了读书人的风骨与气节。
入朝为官,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哪里是真心为百姓、为国家着想。”
贾玌听后,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急着反驳宝玉的话,而是继续问道:
“那武将呢?那些在战场上为国拼杀的武将,你又如何看?”
贾宝玉愣了愣,一时有些语塞,毕竟贾玌就是一名武将,他又能如何直白的说出来!
贾玌看出贾宝玉的犹豫,当即爽朗一笑,说道:
“无需顾虑太多,你但说无妨,我不会介意的。你心中如何想,便如何讲便是。”
贾宝玉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
“二哥,武将亦是如此,战场上厮杀,看似勇猛,可大多也不过是为了加官进爵,博个封妻荫子。
真正心怀家国,为百姓安宁而战的又有几人?”
贾玌听到贾宝玉这番话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安静的屋内回荡,让贾宝玉愈发不知所措。
原来贾宝玉心中是这样看他的啊!
笑罢,贾玌看着贾宝玉,眼中带着几分审视,缓缓问道:
“原来如此,大伙都说你是聪明伶俐、心思通透之人,不过在我看来,你当真是蠢材,蠢材啊!”
贾宝玉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贾玌,被这突如其来的评价惊得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委屈道:
“二哥,您为何这般说我?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贾玌收敛笑容,脸上神情瞬间变得讥笑,目光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看向贾宝玉:
“哼,贾宝玉,你还真是天真得可笑。
以为自己对这世间有着独到见解,实际上不过是个被贾府庇佑着的无知小儿罢了。
每日沉浸在这温柔富贵乡里,不知人间疾苦,更遑论什么家国大义。”
站起身,迈着缓慢的步子在屋内踱步,皮鞋踏在地面发出清脆声响,每一步都似踩在贾宝玉心上。
贾玌继续冷冷说道:
“看看你,整日里只知道与姐妹们吟诗作对、玩闹度日,竟还大放厥词评判起这世上的人和事。
武将出生入死,在战场上面对的是枪林箭雨、生死离别,那是随时都会丢掉性命的绝境。
若是没有坚定的信念,谁能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中咬牙坚持?
封妻荫子,高官厚禄,那不过是对他们九死一生付出的一点微薄回报罢了。
难道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这些,竟是不该的吗? ”
贾玌目光如刀,直直地刺向贾宝玉,言辞愈发犀利:
“你觉得武将追求封妻荫子、高官厚禄就是虚荣,可你想过没有,他们为什么要这些?
他们不像我们,拥有着一个你口中所说的‘禄蠹’祖宗。
正是你口中所说的‘禄蠹’祖宗,才有了你现在的生活,让你能无忧无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贾府能有今日的荣华富贵,靠的是什么?
不就是老祖宗在战场上厮杀拼出来的一条让自己的家人后代能有安稳富足的生活?
你可以拥有这样的生活,凭什么不能让别人家中后辈拥有这样的生活?”
第197章 否则...
贾宝玉被贾玌这番犀利的言辞说得哑口无言,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委屈逐渐变为震惊,再到最后的沉默。
“二哥,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
但我......我只是觉得,那些武将和文官,他们的行为似乎都偏离了读书人的本心。
我总觉得,读书人应该有更高的追求,而不是仅仅为了功名利禄。”
贾玌微微眯起双眼,目光紧紧锁住贾宝玉,似笑非笑道:
“哦?既然如此,你说读书人最高的追求是什么?
我倒要听听你这整日浸在脂粉堆里的公子哥儿,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来。”
贾宝玉微微一怔,似是没想到贾玌会如此直接发问。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通灵宝玉,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
“依我看,读书人最高的追求不在于功名利禄,而在于涵养性情,心怀仁爱,以己之所学,为这世间带来清明与温暖...”
“放屁!”
贾玌当即怒骂了一声,满脸怒容,瞪着贾宝玉,大声喝道:
“你算什么东西!竟在此大言不惭!”
他来回走了两步,情绪激动,手指几乎戳到躺在床上的贾宝玉脸上,厉声道:
“我便是不读书,也知道张载曾提出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等宏伟志向,岂是你这几句轻飘飘的话能比的?
人家心怀天下,要为天地确立起生生之心,为百姓指明一条共同遵行的大道,继承孔孟等以往的圣人不传的学问,为天下后世开辟永久太平的基业。
可你呢?每日躲在这贾府内,与姐妹们嬉笑玩乐,不务正业。
说起追求来,更不过是些空洞无用的大话。
真正的读书人,哪个不是以这横渠四句为毕生所求,在仕途上拼搏奋斗,为家国尽力?
武将在战场杀敌报国,文官在朝堂辅佐君王,他们所作所为,哪一件不是实实在在朝着这目标前行?
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偏离本心、只为功名利禄?
你真的读过书吗?
莫不是整日读的全是那些腌臜玩意儿?还是那些市井坊间流传的艳词小曲儿,净是些风花雪月、勾人春思的低俗文字?”
贾宝玉被贾玌这一番疾言厉色的数落说得面红耳赤,头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因为他确实看过这些书,但不敢苟同,依旧执拗的说道:
“二哥,你没读过书,这般说实在不公。
那些所谓的‘闲书’,在你眼中或许低俗不堪,但于我而言,却自有一番别样的天地,并非只是你看到的风月情事。书中人物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何尝不是...”
“好啦,你不必再说了!!!”
见贾宝玉还是这般执迷不悟,贾玌气得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看些禁书、黄书,还看出道理来了!!!
来时看到贾宝玉能够忍着伤痛听自己的话每天抄写族规,还以为经过这一顿毒打之后,贾宝玉能够像蓉哥儿那般幡然醒悟......
再不济也能有所成长...
我看你还是不知死活啊!
贾玌怒气冲冲地望着躺在床上垂头仍欲论道的贾宝玉,大声说道:
“我不想再跟你谈论这些混账话了!往后我也不想再管你了。
但是你要记住,我定下的规矩你必须要完成。当初是你选的读书,只要我一天是族长,那么你一天都要听我的!”
贾玌放弃了,就不该抱着这样的幻想,这一路走来还是太顺了,顺利到以为鞭棒加身后的贾宝玉能...
不再理会贾宝玉,径直走到房门前,伸手用力推开房门,踏步走出。
站在门口,他回头望着床上的贾宝玉,面色阴沉地说道:
“你最好祈祷,你在族学中的成绩能够一直很好,否则......”
话未说完,他便决然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渐行渐远。
独留在床上的贾宝玉一脸茫然,呆呆地望着贾玌离去的方向,脑海中不断回荡着贾玌的话,心中满是不解与困惑。
我做了什么了?!
......
在院子外等候的贾母等人见到脸色难看的贾玌走了出来后,顿时一愣,心中暗道不好,当即就上前询问。
王夫人一脸焦急,忙不迭地问道:“玌哥儿,这..这是怎么了?!”
贾母也是一脸揪心,目光紧紧盯着贾玌,生怕贾玌说出什么让她无法接受的话...
贾玌却并未理会她们急切的问询,而是对着贾母说道:“老太太,往后教导宝玉的事情,叫二老爷多上心吧,我是管不了了。”
说罢,贾玌全然不顾贾母等人满是疑惑与担忧的目光,抬脚便径直走向一旁的惜春。
彼时,惜春正安安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百无聊赖间,忽见贾玌直直朝自己走来,不禁微微一怔,精致的小脸上闪过一丝讶色。
贾玌努力按捺住心底翻涌的怒气,尽量让自己的神情柔和一些,看向惜春,轻声说道:
“惜春妹妹,我心里有些烦闷,想找你聊一聊天,不知妹妹现在方不方便?”
惜春平日里本就十分黏这个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在她心里,能得到哥哥的关注与陪伴,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
此刻听闻贾玌要与自己聊天,想到一会儿还能和哥哥一起漫步园中,分享彼此的心事,顿时满心欢喜。
她的眼眸瞬间亮如星辰,嘴角扬起一抹甜美的笑容,脆生生地说道:
“好呀,二哥哥!正好园子里的花开得正艳,咱们就去园子里逛逛吧。”
贾玌看着惜春那洋溢着喜悦的模样,原本因贾宝玉的糊涂而窝着的一肚子闷气,竟不知不觉间消了不少。
他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说道:“那我们便去走走吧。”
言罢,贾玌与惜春并肩缓缓离去,身影渐渐融入那一片春光之中 。
贾母与王夫人等人见贾玌这番生气,顿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王夫人面露担忧之色,拉着贾母的手道:“母亲,这可如何是好,玌哥儿瞧着气成这样,宝玉该不会……”
贾母眉头紧皱,心急如焚,“别多说了,先进去瞧瞧宝玉。”
说罢,两人踉踉跄跄带着一众人快步地跑进院子里。
第198章 惜春回侯府
一众人慌慌张张冲进贾宝玉的房间,只见贾宝玉正安静地躺在床上,神色平静,并无什么异样。
贾母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却还是满脸担忧,赶忙快步走到床前,拉着宝玉的手,急切问道:
“宝玉,玌哥儿有没有把你怎么样?可伤着你哪里没有?”
王夫人也紧跟在后面,一脸紧张地附和:
“是啊,宝玉,快告诉娘,玌哥儿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贾宝玉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们,摇了摇头道:
“并没有啊,二哥哥不过是跟我聊了聊天,问了我一些事。”
贾母和王夫人对视一眼,皆是满脸不解。那为什么玌哥儿会生那么大的气!?
王夫人追问道:“就只是聊天?没动手?没骂你?”
贾宝玉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臂,微微蹙着眉,神色认真地说道:
“真的只是聊天,二哥哥问我读书人的追求是什么,还说了许多关于读书入仕的道理。”
贾母皱了皱眉,“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贾宝玉微微低下头,小声说道:
“我就如实说了我的想法,觉得读书人不该只为功名利禄,应涵养性情、心怀仁爱之类的话。许是二哥哥觉得我想法...不认同我的想法,所以才生了气。”
王夫人一听,忍不住埋怨道:
“你这孩子,平日里就爱胡思乱想,怪不得惹得你二哥生气。读书入仕才是正途,你怎可说出这些糊涂话。”
贾宝玉却不服气地嘟囔道:“我只是说出自己心中所想,难道有自己的见解也不对吗?”
贾母拍了拍宝玉的手,安抚道:“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些。只是玌哥儿难得管教你一回,你也该多听听他的话,莫要再任性胡为。”
贾宝玉虽心有不甘,但看着祖母疲惫又担忧的面容,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
...
一路上,贾玌却发现惜春虽一开始表现得很欢喜,可走着走着神色却怪异起来,精神也并未如之前那般开心雀跃,时不时还轻轻叹气。
并且在进到贾宝玉房间时,其他人都是有说有笑的,就惜春一副不开心的摸样,反而眉头微蹙,一脸的气恼。
贾玌忍不住问道:“妹妹,瞧你刚刚第一眼见到你时,似是不太高兴,可是发生了何事?”
见惜春微微低下头,似有犹豫之色,贾玌以为她不敢说话,赶忙上前抹了抹惜春的小脑袋,一脸关切且郑重地强调:
“我是你的哥哥,你莫要顾虑什么。要是受了委屈,一定要和我说。
平日里哥哥事务繁忙,没什么时间来与你玩乐,没能时刻护着你,是哥哥的不是。
但今日你有什么烦恼,可千万不能憋在心里。”
惜春抬眸看向贾玌,眼中闪过一丝感动,轻轻咬了咬嘴唇说道:
“哥哥,其实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儿。只是...我只是觉得宝哥哥他太过分了!
明知道林姐姐都要与哥哥定亲,居然还如此无礼,跑到林姑父那里大闹一场!”
贾玌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心中涌上一股暖流。
他没想到惜春这般小的年纪,竟如此为自己着想,这分明是在为他打抱不平。
想到此,他不禁展颜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再次摸了摸惜春的头。
惜春很享受贾玌的摸头,微微眯起眼睛,一副惬意的模样,但口中还是不停说道:
“而且呀,老太太还偏心,任由他那般胡作非为。
还说什么从今日起,要姑娘们每天早上都去陪着贾宝玉聊天解闷。
这着实让我心里憋闷得慌,本来我就不喜欢和他凑在一块儿,现在可好,天天都得去,真烦!”
贾玌轻轻捏了捏惜春的鼻子,笑着说:“你呀,真是个小机灵鬼。
之前是哥哥疏忽了,总觉得你在这贾府里有老太太和众姐妹照应着,能过得舒心,既然如此...
听哥哥的,一会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哥哥接你回家,咱们自己的家。”
惜春眼睛一下子瞪大,满是惊喜与期待:“真的吗,哥哥?可老太太那...!”
贾玌直接打断了惜春的话,说道:“那是自然的啊,妹妹。
咱们的父亲如今在侯府,正好接你回去,一家人团聚。既然是一家人,那当然要整整齐齐了。
至于老太太...”
说到这儿,贾玌笑着故意停顿,然后故作神秘地微微弯下腰,在惜春身前轻声说道:
“只要哥哥还在,妹妹你只需要听哥哥的话就可以了。有哥哥替你撑腰,没人敢强迫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
无论是老太太,又或者是谁,通通都不用怕。哥哥会挡在你身前,为你遮风挡雨。”
惜春听了贾玌这话,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自幼在贾府,虽有老太太照拂,可这般贾敬不理,母亲早逝的,贾珍与尤氏对她也多有疏忽,从未有人这般真心实意地关怀她、为她撑腰。
此刻,贾玌的话就像一束光照进了她长久以来略显孤寂的内心。
她嘴唇微微颤抖,声音带着一丝哭腔说道:“哥哥,这么多年,从来没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说着,眼泪忍不住簌簌滚落。
贾玌心疼地伸出手,轻轻为惜春拭去泪水,柔声道:
“傻妹妹,是哥哥来晚了。以后不会让你再受半分委屈。在咱们自己家里,你想怎样就怎样,没人能约束你。”
春吸了吸鼻子,努力止住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坚定:
“哥哥,我都记下了。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再也不在这里待了。”
贾玌微笑着说:“好,哥哥陪你回去,有什么重东西哥哥帮你拿。”
二人回到惜春住处,丫鬟入画和彩屏正在屋内。
入画在整理书架上的书籍,彩屏则在擦拭桌上的茶具。
见惜春和贾玌一同进来,两人赶忙起身行礼:“侯爷、姑娘。”
第199章 惜春回侯府2
惜春快步走到她们身边,说道:“入画、彩屏,收拾东西,咱们跟哥哥回家。”
入画和彩屏一脸惊讶,对视一眼后,入画看向贾玌又看看惜春:“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贾玌温和地解释道:“我要带姑娘回咱们自己家,你们也一同收拾些衣物,随姑娘过去。”
入画和彩屏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忙不迭点头:“是,大爷。”
于是,几人开始忙碌起来。
惜春端坐在椅上,指挥着一众粗使丫鬟:“把我那装诗书字画的箱子抬过来。”
粗使丫鬟们赶忙依言将箱子抬到跟前。
惜春打开箱子,亲自翻找出自己心爱的诗书字画,轻轻递给身旁的入画,说道:“仔细些,莫要弄坏了。”
入画双手接过,转身交给旁边负责整理的丫鬟,认真叮嘱:“这可都是姑娘珍视之物,轻拿轻放,用软布包好了。”
收拾过程中,惜春在箱底发现了一个旧手帕,轻轻拿起,陷入回忆:“这还是小时候和姐姐们玩耍时留下的,没想到还在。”
一时之间,惜春居然还有些不舍。
贾玌在一旁看到,笑着说道:“妹妹,这手帕承载着你的美好回忆,自然要好好收着。”
惜春微微点头,将手帕递给入画。
入画小心接过,放入一个精致的匣子中,说道:“姑娘放心,一定保管好。”
贾玌思索片刻,看向入画道:“入画,你且去一趟老太太那里。
就说大太太、老爷思念惜春已久,如今惜春年纪渐长,正是该回到家中与家人团聚的时候,所以我此番前来,是要接姑娘回府。”
本来这等事应该贾玌亲自去才好,但一想到此刻的贾母还在宝玉那,甚至贾母还不一定想见他呢。
既然如此便唤入画去吧,无礼就无礼些吧,唉!累了...
入画福了福身,应道:“是,大爷,奴婢这就去。”说罢,便匆匆离去。
贾玌接着对惜春说道:“妹妹,这些都是你的珍贵回忆,都带上。
况且要是往后想念姐姐们了,尽管跟哥哥说,哥哥安排你来西府相聚便是。”
...
入画匆匆来到宝玉房中,想来是因贾玌的离开,众人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了些许,屋内气氛倒是比原先轻松不少。
入画见状,先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脆生生地说道:“老太太、太太、各位姑娘安好。”
贾母正笑着听宝玉说话,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眼中带着几分疑惑,问道:
“入画,这时候过来,可是惜春找我有事?”
入画赶忙上前一步,回道:
“回老太太的话,侯爷刚才说梁大太太、敬老爷思念惜春姑娘已久,如今姑娘年纪渐长,正是该回到家中与家人团聚的时候,所以大爷此番前来,是要接惜春姑娘回府。”
王夫人一听,手上团扇微微一顿,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
“这事儿怎么如此突然?刚才也没听玌哥儿透个信儿。”
李纨微笑着接口道:“许是那边早就商量好了,只是今日见了惜春才定下来。”
探查手持绢帕,轻轻掩嘴一笑:“如此也好,惜春妹妹回去,也能承欢父母膝下。”
此时,趴在床上的贾宝玉眨了眨眼睛,略带遗憾地说:
“四妹妹这就要走啦?以后少了她一起吟诗作画,可就没那么有趣了。”
唯有贾母神色有些不对,轻轻摸了摸宝玉的头,强笑着说:
“你这孩子,人家回自己家,又不是不回来了。往后想聚,总能聚到一处的。”
说完,又转头对入画说:
“你回去告诉惜春,我虽舍不得她,可她也该回去尽尽孝道。若是她自己也愿意,就随她去吧。”
入画福了福身,应道:“是,老太太。”
...
不多时,马车来到了侯府门前。
贾玌率先下车,然后扶着惜春下来。
门房看到贾玌,赶忙上前行礼,打开大门。
贾玌带着惜春与贾环径直走向大厅,一路上,丫鬟小厮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迎面正好撞上了刘管家,刘管家一见贾玌,立刻满脸堆笑,恭敬地上前一步,弯腰行礼道:
“侯爷,您回来了。”
贾玌微微点头,指了指贾环,对刘管家说道:
“这位是贾环兄弟,往后这段时间他都会住在府里,你去安排一个好房间,将他的东西都搬进去,仔细着些。”
刘管家连忙应道:“侯爷放心,小的必定安排得妥妥当当。
这府里最好的院子,收拾出来给环三爷住,保证让环三爷满意。”
贾环一听,忙上前几步,脸上带着几分讨好又夹杂着些许不自在的神情,说道:
“多谢玌二哥这般关照,又麻烦刘管家费心啦。”
贾玌看了贾环一眼,神色平静地说道:
“你且跟着刘管家去安顿好,等会儿我会去找你。”
贾环忙不迭点头,嘴里连声道:“是,是,环儿一切听玌哥儿吩咐。”
说罢,又对着贾玌和惜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这才转身跟着刘管家离去,
只不过看他那模样浑身都透露着些许忐忑和不安,脑海中满是回想起母亲在送别他出荣府时的场景,
似乎更像是——托孤!?
望着刘管家带着贾环离去的背影,贾玌这才带着惜春继续朝内堂走去。
走进内堂,便看见二人贾敬和贾梁氏正品茶交谈。
贾玌率先开口:“父亲,母亲,孩儿把妹妹接回来了。”
贾敬和贾梁氏听闻,先是一愣,贾梁氏脸上浮现出担忧之色,放下手中茶杯,急切问道:“这是为何?不是说惜春在荣府内过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接回来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贾敬也微微皱眉,目光看向贾玌,等着他的回答。
贾玌赶忙说道:
“父亲、母亲,如今妹妹年纪渐长,有些事宜在咱们自家府中教导更为合适。
再者,妹妹也思念父亲母亲,孩儿想着一家人团聚才好,便将妹妹接回来了。”
贾梁氏听了,稍稍松了口气,赶忙拉过惜春的手,轻轻摩挲着,满眼心疼地说道:
“你若是在那边过不惯,或是想爹娘了,一定要早些跟娘说便是。
可千万别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憋出病来。
此前啊,娘见你在荣府与姐妹们相处融洽,过得还好,又有诸多姐妹陪伴着你,每日里热热闹闹的,所以便没有动起将你接回来的心思。
娘只想着,只要你能开开心心的,在哪都一样。
可如今你回来了,往后啊,就一直在娘身边吧,若是有什么委屈或者受着谁欺负人,要记着和爹娘说,就算是我二人办不到,不还是有你二哥在的!”
第200章 我娘怎么了?
惜春微微颔首,眼中闪着感动的泪花,轻声说道:“娘,女儿记下了。在荣府虽好,但到底不及在爹娘身边安心。如今回来,以后便一直陪着您和父亲。”
贾敬捋了捋胡须,但面色却有些尴尬,在玄真观修道多年,可以说是从未理会过惜春的,别说惜春了,若不是贾玌立了个五年复辽的誓,他说不定还不想着回来!
“回来就好,咱们一家人团聚,才是要紧事。
府里这些日子也新添了不少玩意儿,都是你喜欢的,回头让下人带你去瞧瞧。”
贾梁氏不想多理会贾敬,上前拉着惜春站起身来,关切地问道:“乖女儿,你的房间还没最终定好呢。
娘想着,若是没有特别想法,你就先住在撷芳阁吧,那里安静清幽,又朝阳,采光极好,很适合你居住。最重要的是离我住得近。”
惜春乖巧地点点头:“一切但凭母亲做主。”
贾梁氏微笑着,轻轻拍了拍惜春的手:
“想要如此便好。你且先住进去试试,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吩咐下人改动就是了。”
说着,贾梁氏便转头对一旁伺候的丫鬟说道:
“去,通知管事的,让他们即刻去撷芳阁,再仔细检查一遍,务必保证一应物件齐全,布置得妥妥当当。”
丫鬟领命而去。贾梁氏又看向惜春,满眼慈爱:“走吧,娘这就带你过去,看看合不合心意。”
贾玌在一旁笑着说道:“妹妹,母亲可是费了不少心思,这撷芳阁定是极好的。”
惜春开心地看了看贾梁氏和贾玌,说道:“有劳母亲和二哥费心,惜春定会喜欢。”
贾玌在一旁笑着说道:“快随母亲去看看,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吩咐下人改动。”
贾梁氏拉着惜春就要往外走,这时贾敬却又开口了,语气带着一丝生硬的关切:
“撷芳阁离外院近些,平日里让下人多注意些,莫要扰了姑娘清净。”
贾梁氏头也不回,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便带着惜春快步离开了内堂,留下贾敬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神色略显落寞。
...
“环三爷,若是有什么吩咐可尽管找我!”
一处颇为幽静的院落内,刘管家神色随和,笑容中带着几分客气。
这处院落占地不大,却自有一番韵味。
贾环慢步走着,四处打量,微微颔首:“这院子看着倒还舒心,最起码比我在府里住着的还要大的多了!”
刘管家微笑着回应:
“三爷觉得合适就好。这院子平时有人定期打扫照料,三爷住进来后,日常所需都能保障周全。
要是之后您有什么想法或是需求,跟我知会一声就行。”
说完,便不卑不亢地退了出去 。
望着刘管家的背影,贾环不禁松了口气,望着这四下无人的院子,又不禁黯然伤心!
到头来居然没有一个贴身丫鬟跟着他来此照顾他生活起居的...
想到这,贾环不由得悠悠长叹,满心悲伤,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临行时赵姨娘拉着他的手反复叮嘱的那些话。
“环儿啊,你且安心在这侯府读书,娘也就盼着你能有出息。不必挂念娘,娘为你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只是往后娘怕是不能时刻在你身边照应了。”
只是赵姨娘那副仿佛生离死别的模样,此刻如电影般在贾环脑海中不断回放。
贾环瞬间觉得心中沉甸甸的,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这种感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让他原本就有些低落的情绪愈发沉重。
“在这想什么呢?”
没等他沉浸在这愁绪中多久,屋外突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贾玌迈步进屋,看到站在屋内发呆的贾环,微微挑眉,嘴角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贾环赶忙回过神,微微欠身行礼,有些慌乱地说道:“二……二哥,没,没多想什么。”
面对贾玌,贾环心里难免有些自卑与拘谨,毕竟自己在府中的地位远不及眼前这位风光无限的兄长。
贾玌随意地摆摆手,走到桌前坐下,目光在屋内扫视一圈,开口道:
“这院子瞧着还行,住得惯吗?”
贾环忙不迭点头:“住得惯住得惯,二哥费心了,这院子比我之前住的地方好多了。”
贾玌轻笑一声,端起桌上不知何时备好的茶盏,轻轻吹了吹热气,说道:“你初来乍到,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
虽说咱们兄弟平日里走动不多,但到底是一家人。”
贾环心中一动,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嗫嚅道:“多谢二哥,环儿记下了。”
贾玌闻言,面色一变,突然变得有些可怕,嘴角一勾,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冷冷地望着贾环,戏谑道:
“你不用谢我,毕竟这些,都有可能是用你母亲的命换来的哦!”
贾环闻言,如遭雷击,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贾玌,这才聊得好好的,怎么就...
沉默一会,贾环有些发傻,嘴唇颤抖着说道:
“二哥,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娘她——怎么了?”
贾玌放下茶盏,双手抱胸,脸上仍旧带着一丝戏谑,惊讶的说道:
“怎么,赵姨娘没跟你说?她为了能让你进这侯府,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哦!
哦不,应该要这样说,赵姨娘用她的命作为代价才让得你进了侯府的哦!”
贾环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双腿发软差点站立不稳,他踉跄着上前一步:
“怎..怎么会这样?二哥,求您说清楚,我娘到底怎么了!?”
贾玌放下手中的茶盏,然后站起身来,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贾环跟前。他身姿挺拔,身形高大,贾环在他面前显得格外渺小,只能抬起头仰视着贾玌。
贾玌低头俯视着贾环,脸上带着肆意的张狂,口中狠狠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游戏!”
“游戏?”
第201章 贾环的挣扎
贾环一脸茫然,眼中满是惊恐与不解。
俯视这贾环那副懵逼的摸样,贾玌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没错,就是游戏。你昨夜被二老爷关了三个月禁闭,还得整日抄写经书,这事闹得府里人尽皆知。
今日一大早,她心急如焚,私自出府,匆匆赶到侯府找到我。哭着、喊着跪地求我,让我帮你度过难关。”
贾环听到此处,心猛地一揪,嘴唇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浑身更是情不自禁的开始发颤起来。
贾玌脸上满是不屑,继续说道:
“我当时就问她,我凭什么要帮她?凭什么要帮你!?
不过是二老爷的一个小妾,而你也不过是个庶子,又不似贾宝玉那般受尽宠爱。这可不就是简直痴心妄想吗哈哈哈!”
“更何况你——贾环!读书不行,从军也没那本事与胆气,身上毫无亮点可言,我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帮你们?!”
贾环低下头,心中满是苦涩与自卑,这些话如针一般扎在他心上。
贾玌冷笑一声,接着道:
“可谁能想到,赵姨娘还算是有自知之明的人,竟说我是个大人物,还问我敢不敢跟她玩一个小小的游戏。
她知晓我向来看重族中子弟的才华,便提出要以你的才华来赌一把...
而赌约——便是要你在明年二月的县试,考得童生的身份!
要是你成功了,她便要我将手中最后一个推荐进入国子监的名额给你。
可若是考不成,付出的代价,便是她自己的命!!!
我真不懂她哪来的自信,本来懒得答应的,毕竟你母亲那条贱命,我要来有何用呢?
可...偏生你娘却说用她那条贱命,来给我寻开心,哈哈哈!
你娘都如此说了,你觉得我有拒绝的必要吗?!”
贾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不......不可能,母亲她怎么能拿自己的命做赌注!二哥,您一定是在骗我!”
贾玌站直身子,双手抱胸,冷冷道:“骗你?我有何必要骗你。你又有什么资格值得我骗?
你以为赵姨娘有多聪明?她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
以为这样就能逼我出手帮你,真是愚蠢至极。”
贾环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他满心悲戚,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赵姨娘的音容笑貌。
许久,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恨意,盯着贾玌道:
“贾玌,你若敢动我娘一根毫毛,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放过你!”
贾玌见胆小懦弱的贾环居然胆敢直呼他的大名,更是敢直接威胁他,不但不恼,反而两眼放光,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就凭你?贾环,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从现在开始,我会给你配备好丫鬟、侍卫以及所有与读书相关之物,你还是祈祷能在县试中顺利考得童生,或许还能保住你娘的命。
不过依我看,你也没这个本事。这场游戏,从一开始,你们就注定是输家。”
贾环听了贾玌这番话,心中的愤怒与绝望交织,可理智告诉他,此刻强硬下去对母亲毫无益处。
考得童生,这...
贾环咬了咬牙,眼眶中泪水滚落,声音带着哭腔,竟真的跪起来向贾玌求饶:
“二哥,求求您,饶了我娘吧。
我知道我以前不成器,可我愿意努力,我一定会拼命准备县试,争取考得童生。
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娘计较了。只要您能放过我娘,让我做什么都行!”
贾环边说边磕头,额头撞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贾玌看着贾环这般狼狈求饶的模样,心中满是畅快,脸上的笑容愈发肆意:
“哟,这才对嘛。早这样听话不就好了。不过,光嘴上说可没用,你得拿出实际行动来。”
贾环忙不迭点头,涕泪横流:“二哥您说,您说什么我都照做!”
贾玌蹲下身子,伸手抬起贾环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戏谑:
“你是知道我的,向来就是遵守承诺。所以,赌局一旦定下,那便不可更改。”
贾环顿时满脸绝望,刚刚还带着一丝期许的眼神瞬间黯淡无光,犹如坠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他张了张嘴,却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脸颊滑落,滴落在地面上,洇湿了一小片土地。
此刻的他,满心都是无力感,原以为低声下气的求饶能换来贾玌的一丝怜悯,可没想到得到的依旧是这般残酷的回应。
“二哥……”贾环好不容易挤出这两个字,声音中充满了无助与哀戚,
玌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反而自顾自地说道:
“说起来我也很好奇,为什么赵姨娘会对你的才华如此怀有信心。
可是她给我的答复却极为荒唐。
她说,你是她的孩子,仅此而已。哼,就因为这个?
仅仅是出于母亲对孩子盲目的信任?这理由真是可笑至极。所以,我才说你娘必死无疑!”
“你觉得她可笑也好,愚蠢也罢,可这就是我娘对我的爱意!”
贾环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眼睛通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即便他的下巴还被贾玌紧紧捏在手中,仍直直地瞪着贾玌,大声反驳。
贾环这一番大声反驳后,情绪激动得身体都微微颤抖。
贾玌先是一愣,心中越发开心,直呼有戏!
随即手上加大了力度,恶狠狠地说道:
“哼,还敢顶嘴?真是不知死活!赵姨娘也不过是个举止粗俗、行事莽撞之人,难道我有说错吗!”
贾环却丝毫没有退缩,任由贾玌捏着下巴生疼,目光却依旧倔强,仍直直瞪着贾玌大声反驳:
“你懂什么!”
刹那间,往昔回忆涌上心头。
回想起自己不开心时跑去求母亲安慰,母亲心疼地将他搂入怀中安抚场景。
回想起母亲为了他手中那些个蝇头小利,便甘愿与他人争执不休甚至撒泼打滚无理取闹的场景,全然不顾别人的眼光。
贾环想到此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又饱含着坚定,冲着贾玌喊道:
“你们都不懂!在这贾府里,人人都看不起我,唯有我娘真心待我!
她或许粗鄙、或许笨拙、或许让人笑话,可这是我在这冰冷宅院里活下去的底气!
你若敢动娘,我定与你拼命!”
对嘛!这才对嘛!!我要的就是这样!!!
或许有些偏激,可...我实在想不出更加简单、快捷的手段了。
可做个反派,没什么不好的,哈哈哈!
想到此处贾玌得意地大笑起来,脸上的笑意更浓,然而语气却透着无尽的恶意与嘲讽:
“是、是、是!我不懂,但我却清楚得很,明年二月,你要是过不了县试、考不中童生,你娘的命,可就葬送在你的手里了!”
“到时候,你娘因为你无能,白白丢了性命,而你——就是亲手杀死你娘的罪人!
哈哈哈哈!”
贾玌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已经看到了贾环绝望崩溃的模样。
贾环的身体猛地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倔强,咬着牙说道:
“我会的...”
贾玌放开了捏住贾环下巴的手,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衣袖,仿佛刚刚触碰贾环是什么脏污之事一般。
他慢悠悠地走向大门,背对着贾环,声音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傲慢:
“按照赌约,从今日起,你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其中关键,当然你透露也没关系,因为没人会给你做主的,
至于其他的,我会负责你这期间所有的吃穿用度以及读书所用的文房四宝、书籍以及单独聘请的先生等等。
哼,可别以为我是好心,不过是想看你在这重压之下彻底失败罢了。”
他微微侧头,眼神中透着狠厉,接着说道:“更会加派两名侍卫对你严加看管。
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一心准备那县试。
并且,在这赌约期间,你不得与赵姨娘相见,即便是书信往来也不行。
我有的是法子知道你有没有背着我搞小动作。”
不行...得稳妥一些,明面上两个,暗地里多加四个亲卫看着,毕竟这要是把贾环逼急了那还真就是有点难办了!
对他出手也就罢了,可若是对贾梁氏与惜春出手那就糟糕了。
这也是贾玌为什么让刘管家安排这离内院最远、最幽静的地方。
还是得稳妥一下的,不然玩脱了就搞笑了!
贾玌顿了顿,发出一声冷笑:
“如果胆敢瞒着我有所行事,那我不介意提前手刃了赵姨娘。
你最好牢牢记住,你娘的命,可就攥在你手里,看你能有多拼命,哈哈哈哈!”
说罢,他大踏步走出房门,留下贾环独自一人呆立原地,屋内只回荡着贾玌那渐行渐远却又张狂至极的笑声。
贾环望着贾玌离去的方向,双拳紧握,指关节泛白。
片刻后,贾环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狂乱的心跳平复下来。
当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没了方才的慌乱,满是破釜沉舟般的决然,转身大步迈向书桌,拿起书本...
第202章 炮成
热浪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炙热的气息,工匠们在各个角落忙碌穿梭,火花四溅,锤声阵阵。
贾玌踏入虞衡清吏司的锻造现场,面上满是欣喜之色。
“侯爷,您可算来了!”
一个身形高大、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快步迎上前,此人正是虞衡清吏司正六品主事周日安。
身着深蓝色官服,袖口已被汗水浸湿,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但眼神中透着兴奋与期待。
贾玌微微点头,目光在四周扫视一圈:“周大人,急匆匆把本侯叫来,可是火炮的事情有了很大进展?”
周大人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喜色:“正是,侯爷!前些日子咱们按侯爷的指点,全力投入研制的新型火炮,如今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果。”
说着,他引领贾玌走向场地中央一尊崭新的火炮旁。
贾玌随着周日安来到场地中央,只见那尊崭新的火炮静静伫立,散发着令人震撼的威严气势。
这火炮炮管长度约摸在三米五左右,粗细均匀,从炮口到炮尾逐渐加粗,呈现出独特的纺锤形状。
其口径目测超过了一百毫米,大约在一百五十毫米上下,黑洞洞的炮口犹如巨兽之口,仿佛随时能吞噬一切。
周日安指着火炮,满脸自豪地介绍道:“侯爷,这尊火炮乃是我们依照您的指点,集众人智慧打造而成。
工匠们日夜钻研,终于是有了这了不起的成果。”
贾玌两眼放光,缓缓在火炮面前踱步,眼神紧紧锁在这尊凝聚心血的造物上。
伸出手,轻轻触摸着大炮,指尖顺着炮身纹理缓缓滑动,感受着那金属表面带来的冰凉触感。
“嘶!”
在这虞衡清吏司炽热的环境,炮管那真实而又冰凉的触感,当真让人欲罢不能啊!
“此炮这般模样,重量几何?”
周日安连忙回应:
“侯爷,这尊火炮采用的是铁芯铜体之法,经工匠们反复熔炼浇筑,最终成型。重量大概在三千斤往上,算得上是大家伙了。”
贾玌微微颔首:“嗯,如此重量,最起码需要十人以上方可操使。
看起来确实不错,不过终究还是得看看是否实用,本侯迫不及待想看看它的威力了。”
周日安笑着说道:“侯爷明见,确实需要十二人方可操纵其炮,现此刻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就等您来下令,便可进行试射。
炮手们皆已各就各位,靶场亦布置停当。
此靶场于彼处排布各类效拟敌军防御之工事作为靶,诸如木城、土垒之类。”
“好,快快测试!”
......
贾玌走到一旁的高台之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整个场地。
只见炮手们整齐排列,个个神情专注,严阵以待。
远处的靶场上,旗帜飘扬,标识着各个目标的位置。
周日安快步走到贾玌身旁,请示道:“侯爷,一切准备就绪,请您下令试射!”
贾玌神色庄重,大手一挥:“开始吧!”
随着贾玌一声令下,一名炮手迅速点燃了火炮的引信。
瞬间,一道耀眼的火光从炮口喷出,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响彻天际。
火炮剧烈震动,滚滚浓烟弥漫开来。
炮弹如流星般划过天空,然而片刻之后,远处没有传来任何动静,没有击中,第一炮试射落空。
但炮手们没有丝毫停顿,立刻分工协作。
两人迅速用特制的工具将滚烫的炮管进行简单降温处理,另外几人则熟练地从弹药箱中取出另一枚实心炮弹,快速清理炮膛内残留的火药残渣后,合力将炮弹推进炮膛。
随后,装填手又精准地倒入适量火药,并用推杆夯实。
很快,第二次试射准备完成,引信被再次点燃。
又是一道火光,一声巨响,第二发炮弹射出。
可惜,依旧没有听到炮弹撞击目标的声响,这一炮再次偏离目标。
可炮手们依旧没有丝毫慌乱,动作有条不紊地继续进行。
他们重复着刚才的流程,快速降温、清理、装弹、填药。每一个动作都干脆利落,配合默契,仿佛演练过无数次一般。
现场气氛略微有些紧张,不过贾玌神色依旧沉稳,目光坚定地看着火炮。
周日安低声说道:“侯爷,莫急,炮手们经验丰富,定能调整过来。”
贾玌微微点头并不意外,这个时代的火炮本就没有精准度而言,都是看运气!
“无妨,继续。”
很快,第三次试射准备完毕。随着引信点燃,火炮发出一声雄浑的怒吼,一枚实心铁弹裹挟着强大的力量冲向靶场。
片刻之后,远方传来一阵沉闷且震撼人心的巨响。
原来是实心炮弹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撞上了那座模拟敌军堡垒。
这座土垒由巨石和厚木构建,极为坚固,可在这重达数十斤、高速飞来的实心炮弹撞击下,堡垒先是剧烈摇晃,紧接着支撑结构瞬间断裂,上层的巨石失去支撑,纷纷滚落。
一时间,砖石崩裂四溅,扬起遮天蔽日的尘土。
尘埃尚未落定,一名身着干练劲装的士兵快马加鞭朝着高台疾驰而来。
到了台下,他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奔上高台,单膝跪地,抱拳高声禀报道:“侯爷,试射诸般度量、数目皆已勘验核算停当!
第三发炮弹轰击距离三百丈的土垒,那土垒虽坚固异常,但在炮弹的炮击击下依旧轰然崩塌,威力惊人!”
贾玌听闻,脸上露出了极为满意的笑容,目光紧紧盯着那尊火炮,喃喃道:
“三百丈......换算过来,有效杀伤范围怕是能达甚至超过一千米,即便只是实心弹,这威力也足以改变战局了!”
周日安在一旁笑着附和道:“侯爷所言极是,此炮初成便有这般威力,实乃我军之幸。
不过更重要的是,这火炮才刚刚研发出来,后续还有极大的改进空间。”
贾玌微微点头,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周大人说得对。
虽说此次试射结果令人振奋,但切不可满足于此。
这火炮的精准度目前还是一大难题,若能在这方面加以改进,威力必定更上一层楼。”
周日安连忙应道:“侯爷高瞻远瞩。依卑职之见,或许可以从火炮的瞄准装置入手。
如今的瞄准方式太过简陋,全凭炮手经验,导致误差颇大。若能设计出更为精准的瞄准器具,想必能大大提高命中率。”
贾玌心中惊讶,不由自主地望向周日安,心中暗暗思忖:
“人才啊,原以为这周日安不过是按指令行事,没想到竟能如此敏锐地指出关键所在,提出这般切实可行的改进方向;
术业有专攻,果然不能小觑天下英雄。”
第203章 三百二十六斤的甲
贾玌心中感慨万千,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沉稳的神色。
周日安似乎并未察觉到贾玌内心的波动,继续说道:“如今这火炮已然问世,还未取名。侯爷,依卑职愚见......”
贾玌抬手打断周日安的话,眉头微挑看着周日安说道:
这火炮问世意义重大,当务之急是将此事上报给当今陛下,让陛下知晓我朝有此利器。至于取名之事,待陛下圣裁即可。”
周日安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抱拳应道:“侯爷所言极是,是卑职疏忽了。这等大事,确实该尽早让陛下得知。”
贾玌目光望向远方还未散尽的硝烟,沉声道:“你即刻整理一份详细的奏报,将火炮的研制过程、性能参数、试射结果等一一写明,本侯会尽快呈递给陛下。”
周日安领命道:“是,侯爷。卑职这就去安排,待一切测试完后,今夜便将奏报整理妥当,明日一早便能交由侯爷过目。”
贾玌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眼中满是赞许之色,轻轻地点点头,动作舒缓而有力:“辛苦周大人了。”
说着,他抬起手,在空中虚按了一下,示意周日安无需多礼,
“此次火炮研制成功,着实不易,你和一众工匠功不可没,陛下定会论功行赏。”
周日安赶忙再次躬身行礼,微微抬起头时,脸上带着谦逊的笑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烁:
“侯爷过奖了。这都是托侯爷的福,自兵仗局开展以来,您多次亲临指导,诸多关键之处都是您指明方向。
若没有您的悉心指点和大力支持,我们纵有万般能耐,也难以顺利完成研制。
卑职不过是依照侯爷吩咐,尽了些分内之事罢了。”
贾玌拍了拍周日安的肩膀:“周大人不必谦虚。接下来这段时间,你还要带领工匠们继续完善火炮,尤其是瞄准装置和炮身稳定性方面,切不可懈怠。”
周日安挺直身躯,一脸坚毅地应道:“侯爷放心,卑职深知此事重大。
回去之后,便立刻组织工匠们商讨改进之策,日夜赶工,绝不辜负侯爷的期望。”
贾玌点点头,并没有回他的话,思绪似乎飘向了远方,脑海中浮现出这火炮应用于战场后可能带来的局势转变。
周日安见贾玌这副模样,稍作犹豫后,当即再次上前一步,恭敬而急切地说道:“侯爷!之前您吩咐我们为您锻造的那副重甲,如今已经锻造好了。”
贾玌这才回过神来,目光重新聚焦在周日安身上,眼中闪过一抹讶然与欣喜:“竟已完工了?”
周日安脸上露出一抹自豪的神色,一副我办事您放心的模样,挺直了腰杆道:
“是的,侯爷。工匠们深知这重甲意义非凡,个个全力以赴。
此重甲选用了最上等的精铁,融合了多种珍稀金属,经过无数次的熔炼、捶打,每一个环节都精益求精。
制成后又反复打磨、淬火,确保其坚固程度达到极致。
而且,为了兼顾灵活性,在关节部位采用了特殊的连接工艺,既保证防护力,又不会让您行动受限。”
贾玌饶有兴致地听着,微微颔首:“如此甚好。本侯倒是迫不及待想见识一番了。”
周日安连忙道:“侯爷,这重甲此刻就在工坊妥善存放着。要不卑职现在就安排人送到侯爷府上,也好让侯爷尽快查验。”
贾玌目光一亮,当场说道:“不必送往本侯府了,此刻便带我去看看。”
周日安不敢耽搁,连忙在前引路,带着贾玌来到存放重甲的工坊角落。
只见一副造型古朴厚重、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重甲静静矗立在特制的支架上。
贾玌走上前去,围着重甲缓缓踱步打量,眼神中满是欣赏。周日安在一旁适时介绍道:
“侯爷,这副重甲整体遵循您当初的要求,着重加强了胸、腹、肩等要害部位的防护。”
贾玌微微点头,伸手轻轻敲了敲甲身,发出沉闷而坚实的声响。
周日安微微仰起头,眼神中满是敬畏与惊叹,望着那副重甲,语气中不自觉带上几分感慨:
“侯爷,这副重甲重达三百二十六斤呐!寻常人莫说穿戴,便是想要挪动分毫都极为困难。
但以侯爷的神力,驾驭起来想必不在话下。”
周日安虽然未曾亲眼目睹贾玌力举千斤、三拳毙虎的场面,但是...更可怕的是这些可都是真实发生在一众文武百官与陛下面前的!
贾玌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自信的笑意,双手握住重甲,竟轻松将其举起,在空中转了一圈后稳稳放下,赞道:
“果然是件难得的好甲!”
三百二十六斤!一般重甲也不过八十余斤,足足比一般重甲重四倍有余。
这当然不可能是马上作战的用的,不过是用于攻城——先登!
贾玌轻抚着这重甲,心中已然勾勒出一幅攻城掠地的壮烈画面。
这重甲虽不适用于常规骑战,但在攻坚拔寨之时,无疑是一件震慑敌胆的神器。
“此甲甚好,待本侯穿着它率先登上敌城城墙,定能让敌军士气崩溃。”
贾玌目光傲然,言语中透着不容置疑的霸气。
周日安听闻,心中涌起一股热血,仿佛已然看到贾玌身披重甲,如战神般在战场上纵横捭阖的场景,忙不迭附和道:
“侯爷神威,有此重甲相助,敌军必闻风丧胆!”
...
忽然,工坊外传来一阵略显尖锐的呼喊:“贾侯爷——贾侯爷可在这儿——”
紧接着,一名身着华丽服饰的太监匆匆走进工坊,见到贾玌后,赶忙上前几步,恭敬地行了个礼,尖着嗓子说道:
“侯爷,可算找到您了!陛下有紧急事务,命咱家火速传您即刻进宫面圣!”
贾玌微微一怔,心中泛起一丝疑惑,如今我练兵在即,陛下如此急切召见所为何事。
但君命如山,想再多也不如去了就知道,当下整了整衣衫,对着周日安吩咐道:
“周大人,这里的事情你继续盯着,务必按照先前所说,加快完善火炮。”
周日安抱拳应道:“侯爷放心,卑职一定竭尽全力。”
贾玌点点头,转身对那太监说道:“有劳公公带路。”言罢,便随着太监快步往皇宫赶去。
第204章 朝鲜求援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宫门外。
贾玌下车后,一位小太监早已在宫门外等候,见到贾玌,立刻上前恭敬地说道:
“侯爷,请随小人来。”
贾玌微微点头,跟着小太监朝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外,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值守的侍卫个个神情严肃,目不斜视。
进入御书房,贾玌看到陛下正站在一幅巨大的舆图前,眉头紧锁,手中的朱笔随意地搁在一旁的桌案上。
一直陪伴在庆帝身边的夏守忠静静地站在一旁,垂手侍立。
贾玌步入书房,立刻撩起衣摆,跪地行礼,声音洪亮且恭敬:“臣贾玌,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庆帝放下手中奏章,脸上浮现出亲切温和的笑容,目光满是信任与关切地投向贾玌,和声说道:
“贾爱卿,平身吧。”
说着,抬手轻轻示意贾玌起身。
贾玌感激地谢恩后,动作沉稳地缓缓起身,站在一旁,姿态恭谨又自然,安静地等待着庆帝开口。
庆帝身体微微前倾,靠在椅背上,眼神中尽是欣赏与期许,轻声问道:
“贾爱卿,朕命你操练的新兵,如今练得怎么样了?还有工部那边研制火炮一事,进展如何?朕可是一直都盼着好消息呢。”
贾玌赶忙恭敬地躬身回答:
“陛下圣明!三营将士承蒙陛下洪恩,在臣的督练之下,各个心怀壮志,每日不辞辛劳、刻苦操练,如今士气如虹,已然初具精锐之态,定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
至于工部研制火炮一事,陛下对工匠们关怀备至,工匠们皆感恩戴德,日夜钻研。
目前已研制出雏形,今日刚刚经过测试,此火炮性能卓越,射程更是高达三百余丈,远超以往旧制火炮。
且威力巨大,试炮之时,所击之处土石飞溅,破坏力惊人。待后续细节完善、批量制造后,必定成为我朝战场上克敌制胜的利器,让外敌闻风丧胆!
想必明日虞衡清吏司主事周日安必定能呈上奏报,与陛下御览!”
得碍于朝堂上的立誓,双帝对贾玌委以重任,全力支持他的各项举措。
贾玌所训练的三营军马,绝大多数从当地卫所制调来的从中招募的士卒。
将佐更是在其余追寻庆帝的军武中挑选,也算得上对他们追随新帝的一种赏赐,直让得太上皇一脉的武勋大为不满,但都被庆帝压下。
当然这对于贾玌来说好处多多,不禁用担心无人可用,更不用让庆帝感到害怕,害怕贾玌能拥兵自重,
毕竟其中绝大多数人都是从庆帝麾下的其他人手中调过去,如今的三营指挥使皆是早就追寻庆帝的老人,倒是排除了个隐患!
而这些人原本就有一定军事基础,上手能力快,在贾玌得当的训练方法下,并未遇到太多难处,很快就进入了适应阶段。
神策营作为贾玌手中嫡系,人员更是在他的精挑细选,人员补充至两万兵马,其余两营人数也超过两万人,远超京营编制。
如今,三营士卒不仅人数大增,战术配合也日益娴熟,无论是单兵作战能力还是团队协作水平,都有了质的飞跃。
至于工部研制火炮一事为何进展如此迅速,
一来得益于贾玌前世对火器制造略有了解,虽不能完全精通火炮原理,但一些关键思路和改进方向还是能为工匠们提供宝贵参考;
二来,庆帝钱给得太多了!
庆帝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之色,笑着说道:
“贾爱卿办事,朕向来放心。
尤其是练兵一事,保龄侯、果勇侯等几位爱卿前去观阅你操练新兵,回来后皆是赞不绝口,直言自愧不如,可见你练兵之能确实非凡。
朕将新军交予你,实乃明智之举。”
贾玌赶忙躬身谢道:“陛下谬赞,此皆陛下洪福齐天,将士们奋勇努力所致,臣不过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庆帝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目光紧紧盯着贾玌,缓缓说道:
“贾爱卿,不过如今有个坏消息,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贾玌心中一紧,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忙挺直身子,正色道:
“陛下请明示,不知发生何事?”
庆帝转身,再次望向那幅巨大的舆图,指着朝鲜的方向,沉声道:
“朝鲜派来密使,告知朕清国大兵压境,如今形势万分危急,正火急火燎地向我朝求援。
朕本意是想让新军再多些时间操练磨合,待羽翼丰满后再应对各方变局,可如今这局势突变,实在容不得我们再有过多的准备时间。”
“朝鲜求援!!!”
贾玌眉头紧锁,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其中利弊与应对之策。
也是,如今清国南下进无望,西进也更是要面对鞑靼部,况且如今鞑靼与蒙古停战,成为庆国附属国,
而鞑靼如今更是庆帝选中的分化与维持草原平衡的势力,鞑靼而今在草原中势弱,庆帝不惜暗中开放盐铁支持,庆国若是真敢打鞑靼,那庆帝定会加大力援助,支持鞑靼与清国交战。
想要拓展疆土、获取更多资源,向东吞并朝鲜进而增强实力在染指中原大地便是其极有可能的战略方向。
毕竟贾玌喊出五年复辽这种传遍京城的事情,皇太极不可能不知道,那么定不会坐以待毙。
少顷,贾玌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庆帝:
“陛下,朝鲜乃我朝附属国,况且唇亡齿寒,若坐视不管,清国吞并朝鲜后,其势力必然大增,对我朝边境将构成极大威胁。
此事关乎我朝威望与长远利益,恐怕不能置身事外。”
庆帝微微点头,目光中带着几分忧虑,缓缓说道:
“清国以八旗制度为根基,全民皆兵。凡满族男子,自幼便接受骑射武艺训练,待到适龄便编入旗籍,战时出征,平时则从事生产。
不仅如此,自广宁一役受挫后,皇太极痛定思痛,图谋再举。自他掌权之后,于辽东之地广募兵员,短短时日便新征十万之众。
辽东自辽河以东一带,沦陷之后本就民生艰辛,经此一番,百姓生计苦不堪言,
再者,最让朕所愤怒的,便是子母连环炮这等军中火器,如今居然已经光明正大的开始服役与清军八旗中...”
第205章 明年二月
庆帝说到此处,神色愈发阴沉,眼中隐隐有怒火闪烁。
子母连环炮自贾玌在广宁研发以来,就一直被列入军中机密、严防死守,从未曾外流,清军也未曾缴获;如今外流,自然可想而知了。
贾玌微微躬身,脸上不见丝毫惊惶,反而十分镇定,缓缓说道:“陛下,此事虽令人愤慨,但在臣看来,这般机密泄露之事在长久的对峙中实难完全杜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总有那等贪婪无义之徒为求富贵背叛家国。
不过,陛下无需过度忧虑。虽说清国得了子母连环炮,可如今我等也已成功研制出一款更为先进的大炮,其射程更远、威力更大,如此便是能在其中更胜一筹!”
庆帝听闻,神色稍缓,眼中闪过一丝亮色,微微点头道:“如此看来,爱卿此前所提议的工部建立火器研发部的提议是对的。一步先则步步先!
至于出兵援朝一事,凉州与大同之危已解,朕已经下旨派遣王子腾率领精锐大军前去坐镇广宁,随后便迁至辽东。
命他见机行事,与清国周旋,务必以援助朝鲜之名,挫败清国的狼子野心。
王子腾此人虽无显着的领兵打仗之才,可再怎么样清国的进攻重心在朝鲜,相信局势能够得到有效控制。”
贾玌眉头一皱,心中思索。
王子腾坐镇辽东确实并无大碍,毕竟此番并非实际的进攻清国,只不过是派重兵坐镇,以警告示威,分担朝鲜的压力而已。
从目前局势来看,清国主力集中在朝鲜战场,短期内无暇对辽东发动大规模进攻,王子腾只要坚守不出,凭借辽东的地势和防御工事,应能稳住局面。
庆帝微微眯起双眼,目光投向贾玌,语气带着几分凝重:
“贾爱卿,如今形势岌岌可危,清国异动频繁,朝鲜求援甚急,朕虽已安排王子腾前往辽东,但朕深知这局势复杂多变。
依你之见,接下来该如何!?”
贾玌瞬间领会皇帝意图。
如今收复辽东俨然成为了一场激烈的军备竞赛,己方练兵之时,清国也在积极扩军备战。
但清国本经历大败本就伤及根本,如今在这般疯狂,时间拖得越久对清国越有利;
更主要的是,受到摧残的乃是辽东百姓,恐怕到时候就算收复了辽东,也只怕是...
但无碍,新的火炮已经成型,在便是贾玌的底气,更何况新军中...
有些事即便再怎么想要求稳,万事也不可能稳到九成九啊!!!
想到此处,贾玌心潮澎湃,大步向前,昂首挺胸,神情激昂,声若洪钟般朗声道:
“陛下!臣深知圣意!今辽东危如累卵,百姓于水火中苦不堪言,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岂容片刻迁延!
我新军厉兵秣马多时,日夜操演,历经磨砺,已然初具虎狼之姿!
依臣所见,无需再过多犹豫!
待至明年二月,新军必如出鞘利刃,锋芒毕露!
彼时挥师东进,光复辽东!”
贾玌慷慨激昂地说完,庆帝目光紧紧锁住贾玌,缓缓开口道:
“贾爱卿,朕知你一心为国,所言方略亦是豪情满怀。可这出兵之事,关乎重大,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朕虽信你对新军训练之功,可明年二月出兵,是否太过仓促?”
庆帝说完这句话,也当然知道这件对贾玌来说比较为难,但...
贾玌面色、语气依旧不改,迎着皇帝的目光,朗声说道:
“足以!”
庆帝望着眼前这个少年,浑身散发着一种无畏的英气,当真是意气风发、豪情满怀。
庆帝不禁微微动容,开口说道:
“好!朕看到了你这份决然。军费再涨,明日我会再批奏折吩咐户部尚书王宽,让他再增拨款项用作新军训练军费。朕既决意支持你,便不会吝啬钱财。”
贾玌微微躬身,语气坚定而自信:
“陛下放心,臣定不负所望!新军将士们皆心怀壮志,愿为国效力。臣会与诸将同心协力,确保训练有素,万无一失。明年二月,新军必如利刃出鞘,直指辽东,让清国见识我朝军威!”
庆帝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好,朕就等你的好消息。贾爱卿,你退下吧,去准备吧。辽东之事,就交给你了。”
贾玌再次躬身,朗声道:“臣领旨!陛下,臣告退!”
说完,他转身大步走出御书房!
庆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对一直站在一旁的夏守忠说道:
“夏伴伴,你去传旨,让户部尚书王宽即刻准备增拨军费的事宜。务必确保新军的训练和装备供应充足。”
夏守忠微微躬身,应道:“是,陛下。”
...
京城城东外,
贾玌快马加鞭来到新军军营。
营门外站岗的士卒见是贾玌,纷纷抱拳行礼,齐声高呼:
“参见将军!”
贾玌一一点头回应,神色匆匆,径直朝着主帅营帐走去。
踏入营帐,贾玌目光炯炯,当即下令:“来人!传神策营指挥使熊文龙、天策营指挥使毛志远,还有玄策营指挥使苏谨言前来议事!”
亲兵领命迅速奔出营帐传达命令。
天策营指挥使毛志远,乃是此前广宁卫所指挥使,如今跟随史鼐回京,自然而然被庆帝重用,便安排到贾玌麾下!
至于苏谨言,乃是陛下自五军都督府内精心调来。在这朝堂局势错综复杂之际,他能获此重用,显然绝非太上皇一脉之人。
不多时,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三位指挥使匆忙赶来,迅速进入营帐后整齐排列,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齐声高呼:“末将参见将军!”
贾玌神色严峻,示意三人起身,大步走到帅案前,目光如炬,扫视着三位指挥使,沉声说道:
“诸位,方才陛下紧急召见本将军。如今清国野心勃勃,竟倾巢而出,于辽东再度征兵十万之众,大军此刻已然出兵攻打朝鲜,形势迫在眉睫。”
三人听闻,脸上齐齐浮现出惊愕之色,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们着实没有料到,皇太极竟如此果敢决绝。
此前清国刚遭受那般惨痛的大败,按常理应当休养生息,韬光养晦,可如今居然还敢这般大规模地调兵遣将、大动干戈!
贾玌顿了顿,将三人面色收入眼底,拿起案上的令箭,继续道:我已向陛下言明,明年二月,兵发辽东!”
第206章 先登营
此言一出,三人再次大惊,明年二月出征,如今十月份,那即是四个月后...
熊文龙犹豫了一下,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缓缓说道:
“侯爷,末将以为,四个月的时间确实有些紧迫。虽说咱们手下的兵都是老兵,但新军的战术配合还需要进一步磨合。若是能再宽限些时日,或许能准备得更加周全。”
毛志远也点了点头,语气温和地补充道:
“侯爷,熊将军所言不无道理。粮草、军械、辎重等物资的筹备也需要时间,四个月内要完成所有准备,恐怕会有些吃力。
若是能再延长一些时间,或许能确保万无一失。”
苏谨言沉思片刻,语气恭敬地说道:
“将军,末将明白您急于出兵的心情,辽东局势确实不容拖延。
不过,四个月的时间确实紧张,若是能在训练和筹备上再细致一些,或许能减少出征的风险。毕竟,此战关系重大,咱们需为将士们的性命和战役的胜负多作考量。”
贾玌听完三人的话,神色依旧平静,目光中带着几分理解。他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诸位的意思,本将军明白。时间确实紧迫,但辽东局势瞬息万变,清国若在朝鲜站稳脚跟,日后必成大患。我们若不抓住时机,恐怕会错失良机。”
他顿了顿,语气坚定却又不失温和:
“不过,你们的顾虑也有道理。四个月的时间虽紧,但只要我们合理分配任务,加紧训练和筹备,未必不能一战。
本将军会亲自督促各项事宜,确保万无一失。诸位若有任何困难,尽管提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说到这里,贾玌眼中闪过一丝自信,语气中带着几分振奋:
“此外,新研制的火炮已经初步有了雏形,想必再过不久便能够正式服役于军队。
届时,我军将拥有更强大的火力支援,这便是我们最大的底气!”
熊文龙、毛志远和苏谨言三人听到新式火炮的消息,眼中顿时一亮。
熊文龙忍不住问道:
“侯爷,新式火炮的威力如何?可否透露一二?”
贾玌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
“新式火炮的射程比现有的子母连环炮更甚远一倍有余,威力也更大。最主要的便是,我能确保在出征前服役于我等使用。”
毛志远闻言,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喜色:
“若真如此,那四个月的时间虽紧,但有了新式火炮的加持,我们的胜算便又多了几分!”
苏谨言也点头附和道:
“将军所言极是。新式火炮若能如期服役,确实是我军的一大助力。不过,火炮的调试和训练也需要时间,末将建议尽快安排相关事宜,确保火炮能在出征前形成战斗力。”
贾玌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
“新式火炮的调试和训练确实需要时间,本将军会亲自督促此事,会在三营中组建炮营,确保火炮能在出征前投入使用。”
熊文龙、毛志远和苏谨言三人见贾玌态度坚定却又体谅他们的担忧,心中稍安。
熊文龙拱手道:
“侯爷既然已有决断,末将等自当全力配合。只要侯爷一声令下,末将等必竭尽全力,确保新军如期出征!”
毛志远和苏谨言也齐声应道:“末将等愿随侯爷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贾玌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
“好!有诸位相助,本将军心中踏实许多。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要争分夺秒,务必在四个月内完成所有准备。
辽东之战,关乎国运,我们绝不能有丝毫懈怠!”
三人齐声应道:“末将领命!”
“此次出兵计划暂不可声张。一旦消息走漏,恐生变故。你们回去多加督促麾下将士,日常训练照旧,切不可对外透露半个字。”
三人神色一凛,齐声应道:“末将明白!定严守机密,不让消息外传分毫!”
贾玌挥了挥手,示意三人退下。
待三人离开后,贾玌独自站在帐中,望着悬挂在墙上的辽东地图,心中思绪万千。
贾玌走出营帐,迎着初秋的凉风,深吸了一口气。
抬头望了望天色,见日头已偏西,便迈步朝着神策营的方向走去。
神策营乃是贾玌手中最精锐的兵力,自他领兵以来便一直跟随在他身边,历经大小战役,战力非凡。
而先登营,便是贾玌为收复辽东在其中精挑细选出神策营中的精锐,专为攻城拔寨而设。
三千士卒个个都是人高马大,膀大腰圆,身着三层重甲。
来到先登营的训练场,远远便听到震天的喊杀声。
三千名先登营士兵正在操练,厚重的铠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贾玌站在场边,静静地看着士兵们的训练,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侯爷!”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恭敬的呼唤!贾玌转头一看,原来是熊文龙。
贾玌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训练场上正在操练的士兵们,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
“好!先登营的兄弟们果然不负众望。不过,接下来的训练要更加严格。
辽东之战,攻城拔寨是重中之重,你们的表现将直接决定战局的胜负。”
熊文龙神色一肃,郑重道:“侯爷放心,末将定会加紧训练,确保先登营在出征前达到最佳状态!”
眉头微微皱起。他转头对身旁的熊文龙说道:“先登营的兄弟们训练强度大,体力消耗也大,伙食方面可跟得上?”
熊文龙闻言,连忙答道:“这点侯爷放心,先登营的伙食比普通营要好上许多,每日都有肉食供应,兄弟们吃得饱,训练起来也有劲。”
贾玌点了点头,但神色依旧严肃,吐出一口气,道:
“光是吃饱还不够。先登营的兄弟们身披重甲,冲锋陷阵时体力消耗极大,单靠普通的伙食恐怕难以支撑。
如今得陛下首肯,练军军费再增,你回去后,再提高一下他们的伙食标准,需要更多的肉,尤其是肥肉!”
熊文龙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郑重道:
“侯爷说得是,末将疏忽了。从今日起,先登营的伙食再提高一个档次,每日增加肉食和油脂的供应,确保兄弟们吃得饱、吃得好!”
第207章 把总贾蓉
贾玌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又在训练场上巡视一圈,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熊文龙:
“对了,贾蓉、贾蔷、贾琮、贾芸四人如今在何处?本侯许久未曾听闻他们消息。”
熊文龙微微欠身,恭敬回道:“回侯爷,贾蔷如今负责后勤事务,现如今也是个主事,为新军备战助力颇多。
倒是贾蓉如今是乃是神策营把总,贾琮、贾芸跟在贾蓉身后担任总旗。他们三人都在骑兵营中历练。”
自辽东归来后神策营归为京营,职位自然会出现变动,而把总,按正常麾下要管理起四百四十人的,贾蓉居然有这个能力了!
贾玌挑眉,饶有兴趣地问:
“哦?熊大人,你可别是看在我的与他们同宗就开如此后门啊,神策营不同于其他,若无真材实料就提拔上来,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说说他们在兵营表现如何?”
倒不是贾玌不愿意给他们开后门,若是他们有多大能力,只要是在贾玌麾下,便能轻易提拔坐上高位,可要是能力不够,即使是坐上来了,那也不过是成为他人手中的战功罢了!
君不见如潘凤这等人物,在那等群英会聚的时代,纵有一身武艺,也不过是被人轻松拿捏。敢说潘凤的能力不强吗?
不可能!
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有多大的能力就在多大的台面上表演。
熊文龙见贾玌问起贾蓉等人的表现,神色一正,语气中带着几分认真:
“侯爷放心,末将绝不敢因他们与您同宗便开后门。
贾蓉、贾琮、贾芸三人虽武艺不足,但在军中表现确实可圈可点,末将提拔他们,也是基于他们的能力。”
贾玌闻言,眉头微微一挑,语气中带着几分兴趣:“哦?那你详细说说,他们究竟有何表现?”
“侯爷,贾蓉能坐上把总之位,倒也实至名归。
他用人独具慧眼,指挥若定,调度有方。近来又勤勉研读兵法,行事条理清晰,每遇军务皆能妥善处置,颇有大将之风,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贾琮与贾芸相较贾蓉虽稍逊一筹,但亦非等闲之辈。
贾琮年纪尚轻小,却满怀热血,心有抱负。在武艺训练上极为刻苦,骑射更是非凡,如今已能与军中士卒不相上下。加以时日磨练,必能在战场上大放异彩。
而贾芸更为出色一些,心思机敏,办事得力,为人处世更是周到。在军中名声极好。
此三人能居其位,皆是凭借自身本事,绝非侥幸。”
贾玌听了熊文龙这一番详细的述说,心中不禁对这几个同宗晚辈的表现颇为满意。
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说道:
“看来这三人倒是没有给本侯丢脸,在军中能有这样的表现,也算是不负我贾氏一族的名声。
既然如此,还望熊大人且多多留意他们,有可造之材,定要用心栽培。”
熊文龙爽朗一笑,拱手道:“侯爷放心!末将本就看重人才,这几位公子既有潜力,末将自会用心关照。
平日里训练、作战,末将都会盯着,有机会便让他们多历练。
贾玌听了熊文龙的话,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既然如此,那本侯便放心了。熊大人,军中事务繁忙,你且去忙吧,本侯去瞧瞧他们几个。”
熊文龙拱手笑道:“侯爷请便,末将就不多陪了。若有需要,随时吩咐便是。”
贾玌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随即转身朝骑兵营的方向走去。
...
贾蓉站在骑兵营的训练场上,手持令旗,骑兵们在他的调度下进退有序,阵型变换迅速,倒是有模有样的!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匆匆跑来,高声禀报道:
“贾把总,将军有令,请贾把总与两位贾总旗即刻前往中军大帐!”
贾蓉闻言,眉头微微一皱,转头看向贾琮和贾芸。
三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什么。
贾蓉点了点头,随即对传令兵说道:“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
传令兵拱手退下,贾蓉则转身对身旁的副手吩咐道:“你继续带着大家训练,务必按计划完成今日的操练任务。”
副手恭敬应道:“是,把总放心!”
贾蓉、贾琮、贾芸三人快步走向中军大帐。
来到中军大帐外时,恰好看到贾蔷正从不远处走来。
贾蔷脚步匆匆,显然也是接到召唤赶来。
四人碰面,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便是一同在这军中,可也少有碰面。
短暂的愣神后,彼此心领神会,无需言语交流,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目光交汇间满是同宗兄弟间的默契。
贾蔷走上前来,与贾蓉三人并肩而立。守卫的士兵见是他们四人,连忙行礼道:
“四位请进,将军已在帐中等候。”
贾蓉点了点头,伸手掀开帐帘,四人一同迈步入内。
帐内,贾玌正坐在主位上,手中拿着一份军报,神情专注。见四人进来,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来了?坐吧。”
贾蓉四人恭敬行礼,齐声道:“属下贾蓉(贾琮、贾芸、贾蔷),参见将军!”
不错,有觉悟,工作的时候称职务!
贾玌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几分随意:“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三人依言坐下,贾玌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笑着说道:
“今日把你们叫来,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许久不见,想问问你们在军中过得如何?”
贾蓉率先起身,恭敬回道:“回将军,承蒙将军关照,在军中一切都好。
兄弟们相处融洽,训练虽苦,但大家都憋着一股劲,想要提升自己。”
贾玌点点头,看向贾蓉:“我听说你如今在把总这个位子上干得有声有色,手下四百多人都被你管理得服服帖帖,还时常研读兵法?”
贾蓉微微脸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谦虚道:
“将军谬赞了,属下不过是尽力做好分内之事。研读兵法也是想多学些本领,不辜负将军的信任。”
贾玌哈哈大笑,爽朗地说道:
“你们的事我都有所耳闻,即便是熊指挥使也都对你们几个评价颇高。虽说我平日里军务繁忙,但将你们带入军中,我还是会上心的。
你们皆是贾家的希望,在军中务必要勤奋学习、刻苦训练。
这军中是个大熔炉,你们身处其中,要时刻牢记,唯有不断提升自己,才能在这方天地中闯出一番作为。
你们既是我的同宗,我自然会全力支持你们。只要你们有足够的能力,不管想坐到什么位置,我都会不遗余力地扶持。
但前提是,你们必须凭借自身真本事,有所作为,切不可懈怠。
贾蓉四人听了贾玌的话,心中大为震动,眼中闪过感激与坚定之色。
贾蓉率先起身,恭恭敬敬地说道:“族长厚爱,晚辈等铭记于心!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族长所托!”
贾琮也满脸激动,言辞恳切:“族长如此关怀信任,琮儿等定当加倍奋进,绝不让族长失望!”
贾芸和贾蔷同样神情肃穆,齐声说道:“我二人亦是如此!”
贾玌见他们这般表态,甚是欣慰,笑着说道:
“嗯,看来你们都颇有决心与斗志,很好。如今你们在军中也有些时日了,上次带你们出来的时候还是惩戒宝玉那会了,时光匆匆,转眼间已过许久,且那时不过是匆匆一瞥。
如今你们久未归家,心中也难免牵挂家中之事。这样吧,我许你们几日假,好生放松放松,回家去看看家中长辈,尽尽孝道。”
说到此处,贾玌特意看向贾蓉,目光中带着几分怀疑与审视,说道:
“蓉哥儿,你也老大不小了,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与秦可卿成婚也有一段时日了,至今尚无子嗣,此事也需上心些!”
贾蓉听闻此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都是男人,自然明白贾玌眼中的怀疑是什么意思,赶忙低头应道:
“是,族长教训得是,回去之后定当多多努力!,只是...这子嗣之事,也不是光靠努力就能立马成的啊!”
贾琮三人听到贾蓉这样回答,瞬间有些面上有些绷不住,肩膀耸动,纷纷脸色涨红憋着笑意。
贾玌轻咳一声,瞪了三人一眼,说道:“都给我严肃点!这是大事,不得嬉闹。”
三人这才强忍住笑,恢复了严肃的神情。
贾玌“哼”了一声道:
“别以为此事与你们无关,等你们成了家,这也是要务。都给我端正态度,家族的绵延昌盛,可不是小事。”
三人忙收起那副模样,正襟危坐,齐声应道:“是,族长!”
贾玌接着说道:“好了,你们都下去准备准备吧,一会便可启程回家。记住,归家期间不可惹是生非,休沐结束后按时归来。”
第208章 贾琮回府
贾蓉、贾蔷、贾芸人听闻可以归家,脸上皆露出欣喜之色,倒是贾琮面色不变,也无何欣喜之色,但也一同齐声应道:
“是,多谢将军!”
随后,四人便一同告退,出了中军大帐。
贾琮望着营帐外的天空,小小年纪眼中满是惆怅,对他来说,回了那荣府,还不如待着这军营里还热闹些;
府中贾赦整天就知道高乐、找小老婆,而邢夫人对他更是刻薄,从来都只是呵斥、批评,无一丝慈爱,他就像个影子存在贾府中。
估计,也唯有迎春才是唯一念着他的吧!?
贾琮心想如此,便默默念叨着:“如此也好,那不如就回去见见迎春姐姐吧!”
回到各自营帐后,四人简单收拾了一番行装,结伴而行。
一路上,贾蓉、贾蔷、贾芸三人有说有笑,谈论着回家后要做的事,对即将见到家人充满了期待。
唯有贾琮默默地骑着马跟在一旁,思绪飘得很远。他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心中却有些落寞。对于回家,他并没有太多的喜悦,那个所谓的家,并没有给他太多温暖的回忆。
不知不觉,四人来到了东西两府前。这里依旧是那么威严庄重,门前的石狮子威风凛凛。
贾蓉勒住缰绳,看向贾琮和贾芸:
“此处我们便分开吧,休沐结束后,咱们军中再见。”
贾琮和贾芸点头称是,贾芸说道:“一定一定,大家都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假期。回去可得好好睡个安稳觉。”
贾琮微微颔首:“嗯,军中见。”
随后,贾蓉与贾蔷朝着宁国府方向策马而去,而贾芸也朝着宁荣街走去。
贾琮望着熟悉又陌生的荣国府大门,深吸一口气,缓缓驱马前行。
来到荣国府门前,门房的小厮们看到贾琮,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上前迎接:“琮二爷,您回来了!”
贾琮下马,将缰绳递给小厮,面无表情地问道:“府里近日可安好?”
小厮忙不迭地回答:“回二爷,府里一切都好,只是老太太和太太们时常念叨您呢。”
贾琮微微点头,抬脚迈进府门。
穿过长长的回廊,一路上遇到不少丫鬟婆子,她们纷纷停下脚步,面露惊讶,向贾琮行礼问好。
贾琮只是淡淡地回应着,眼神有些游离。
...
荣国府内,荣禧堂中,贾母正端坐在正堂上首,手中捧着一盏热茶,神情悠然。
自上次接惜春与贾环回侯府后,贾玌好些时日没来荣府了,倒也让这荣府清净了不少。
府中皆是一幅高乐的景象。
贾赦、邢夫人、王夫人等人分坐两侧,王熙凤则站在贾母身旁,正笑着与众人说着府中的趣事,逗得贾母眉开眼笑。
堂内气氛和乐融融,忽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小丫鬟匆匆跑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惊喜,福身行礼道:
“老太太,琮三爷回来了!”
此言一出,堂内顿时一静。
贾母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顿,眉头轻挑,似有些意外:“琮哥儿回来了?”
王熙凤反应最快,笑着接话道:“哟,这可真是太好了!琮哥儿跟着侯爷去军中历练,可是许久未见了。
老太太,您可得多疼疼他,这孩子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呢。”
贾母回过神来,脸上露出几分慈爱之色,点头道:“是了,琮哥儿跟着玌哥儿去军中,一晃也有些日子了。快,快让他进来!”
小丫鬟应声退下,不多时,贾琮便迈步走进了荣禧堂。
一身戎装未换,风尘仆仆,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眼神中更是因长时间练箭的缘故,显得异常锐利与往日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判若两人。
贾琮走到堂中,恭敬地向贾母行礼:“孙儿贾琮,拜见老太太。”
贾母上下打量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愕然,似乎在贾琮身上看到贾玌的影子,少顷回过神后, 连连点头:
“好,好,琮哥儿长大了,瞧着精神了不少。”
贾琮又转向贾赦、邢夫人、王夫人等人,一一见礼:“见过老爷、太太、二太太。”
贾赦扶了扶胡须,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便不再理会。
邢夫人看见贾琮这副模样倒是十分不自在,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语气不咸不淡:
“回来了就好,军中辛苦,好好歇歇吧。”
王夫人倒是温和地笑了笑,说道:“琮哥儿瞧着壮实了不少,看来军中历练确实有益。老太太,您说是不是?”
贾母呵呵直笑,点头说道:“是了,玌哥儿带他去军中,倒是没白费心思。琮哥儿,来,到我跟前来,让我好好瞧瞧。”
贾琮依言上前,贾母拉过他的手,轻轻拍了拍,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
“你这孩子,一去就是这么久,也不常捎个信回来,可让我这老婆子惦记坏了。”
贾琮神色不变,低声道:“孙儿不孝,让老太太挂心了。”
贾母摇头笑道:“说什么傻话,你在军中为国效力,是咱们贾家的荣耀。只是这刀剑无眼,你可得多加小心。”
王熙凤在一旁插话道:“老太太,您就放心吧!有侯爷照看着,琮哥儿定然平安无事。
再说了,咱们贾家的子弟,哪个不是人中之杰!?琮哥儿在军中,定是如鱼得水。”
贾母听了,笑得合不拢嘴:“凤丫头这张嘴啊,就是会说话。”
堂内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气氛一时又热闹起来。
贾琮站在贾母身旁,听着众人的笑声,心中却有些恍惚。
这荣禧堂中的热闹,似乎与他并无太多关系。他抬眼看了看贾赦,见他神色依旧冷淡,心中更是黯然。
就在这时,贾母忽然问道:“琮哥儿,你这次回来,可曾见过你迎春姐姐?”
贾琮回过神来,恭敬答道:“回老太太,孙儿还未曾去见姐姐。”
贾母点头道:“那你快去瞧瞧她吧。你们姐弟俩许久未见,她定然也想你了。”
贾琮应了一声,向众人行礼告退,转身离开了荣禧堂。
第208章
待贾琮走远,贾母轻轻叹了口气,对众人说道:
“琮哥儿这孩子,性子是闷了些,但心地纯善。如今在军中历练,倒是比从前精神了不少。”
王夫人附和道:“老太太说得是。琮哥儿能有今日,多亏了侯爷的提携。”
贾赦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不过是跟着玌哥儿混个前程罢了,能有多大出息?”
贾母皱了皱眉,神色一沉,目光中透着不悦,看向贾赦和邢夫人,缓缓说道:
“老大,你这话可就说得太没道理了。
琮哥儿能有今日,那靠的可不是旁人的提携,而是他自己在军中辛辛苦苦、一刀一枪挣来的。
你在军中待过吗?你懂得其中的艰辛吗?就在这里说风凉话。”
邢夫人见贾母动怒,忙陪着笑脸道:“老太太,老爷也是一时口快,您别往心里去。”
贾母冷哼一声,说道:
“我往日里就常教导你们,对待孩子们要一视同仁,多些耐心和关爱。
可你们呢?瞧瞧你们平日里做的那些事儿,对几个孩子不是冷嘲热讽,就是不闻不问。”
邢夫人与贾赦二人满头黑线,邢夫人更是被这话给雷到了。
一视同仁!?你要不要睁开眼睛看看那躺在床上的贾宝玉一眼啊!!?
但长辈的话自然是要听的...
贾赦被贾母一顿数落,脸上有些挂不住,却又不敢反驳,只得低头赔罪:
“母亲教训得是,儿子失言了。”
贾母却并未就此罢休,目光又转向邢夫人:
“还有你也是,琮哥儿自幼在你身边长大,你本该好好教导他、疼爱他,可你看看你平日里都是怎么做的?
对孩子非打即骂,毫无慈爱之心,这就是你为人继母的本分?”
邢夫人脸色涨得通红,忙站起身来,惶恐地说道:“母亲,儿媳以后定会改正,好好对待琮哥儿。”
贾母微微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们啊,都该好好反思反思。孩子们都是贾家的未来,若你们做长辈的都不能以身作则,关爱教导,贾家日后还如何兴旺?
琮哥儿这孩子本就心思重,你们再这般对待他,难保不会生出嫌隙。咱们贾家,可经不起这般折腾。”
王熙凤连忙打圆场道:“老太太说得对。琮哥儿能在军中站稳脚跟,那是他自己的本事。再说了,有侯爷照应,将来前程定然不差。”
贾母这才舒展眉头,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凤丫头说得对。咱们贾家的子弟,个个都是有出息的。
我年纪大了,不求别的,只希望咱们贾家上下能一团和气,子孙后代都能有个好前程。
你们做长辈的,可得多费些心思。”
...
贾琮离开荣禧堂后,径直朝着迎春的院子走去。一路上,心情有些复杂。
虽然他与迎春并非一母同胞,但在这个家中,迎春是少数几个对他还算关心的人之一。
走到迎春的院门前,贾琮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抬手轻轻叩了叩门。
片刻后,门内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随即门被打开,迎春身边的丫鬟司棋探出头来,见到贾琮,先是一愣,随即惊喜地说道:
“琮三爷!您回来了!”
贾琮点点头,问道:“二姐姐可在?”
司棋连忙点头:“在呢,在呢!二姑娘正在屋里做针线活儿,奴婢这就去通报!
”贾琮抬手制止道:“不必了,我自己进去便是。”
司棋应了一声,侧身让开,贾琮迈步走进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几株梅花开得正盛,淡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贾琮走到正屋前,轻轻推开门,只见迎春正坐在窗边的榻上,手中拿着针线,神情专注地绣着一幅花鸟图。
听到门响,迎春抬起头来,见到贾琮,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放下针线,起身迎了上来:“三弟!你回来了!”
贾琮微微一笑,点头道:“是,今日刚回来,特来看看姐姐。”
迎春拉着贾琮的手,上下打量着他,眼中满是关切:“你在军中可好?有没有受伤?吃得好不好?睡得可安稳?”
贾琮心中一暖,笑着答道:“姐姐放心,我在军中一切都好。玌二哥对我们颇为照顾,兄弟们也相处融洽,我吃得香、睡得稳,好着呢。”
迎春松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你在外头,我总是担心。”
贾琮看着迎春,心中感慨万千,估计在这个家中,唯有迎春会如此真心实意地关心他。
贾琮低声说道:“姐姐不必担心,我已经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
迎春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是了,三弟如今已是军中之人,不似从前那般,而我啊,也是即将要嫁人了...”
贾琮听到迎春这话,不禁微微一怔,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惊讶与担忧。
他下意识地握紧迎春的手,急忙问道:
“姐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说起要嫁人了?可定下了人家?”
迎春微微低下头,神色有些落寞,轻声说道:“先不说这个,你刚回来,想必也是累了,来,我们姐弟坐下聊!”
两人坐下后,迎春吩咐绣橘端来茶点,又问道:“你这次回来,可曾去见过老太太和老爷太太?”
贾琮点头:“刚从荣禧堂过来,老太太让我来看看姐姐。”
迎春笑了笑:“老太太一向疼你,你不在家时,她时常念叨你呢。”
贾琮沉默片刻,低声道:“老太太待我极好,只是……”
贾琮有些语塞,回过头来看,他也不知道好在哪里。
迎春见贾琮欲言又止,温柔地拍了拍他的手背,鼓励道:
“三弟,有什么心事不妨直说,这里就咱们姐弟二人,有什么可犹豫的!”
贾琮微微一笑,不想再聊这些,转移话题问道:“没什么,倒是姐姐,你方才说即将嫁人,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谁家提亲?”
迎春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无奈与哀愁,缓缓说道:
“这件事其实也不算突然,只是之前一直没机会跟你说。
前些日子,老爷做主,将我许配给了孙绍祖。那孙绍祖现袭指挥之职,家资饶富。
老爷说这门亲事对贾家有诸多好处,能使两府相互照应。”
贾琮噌的一下猛然站起,也把迎春吓了一跳,而后贾琮一脸的难以置信看着迎春说道:
“谁!?孙绍祖?”
第209章
“谁!?孙绍祖?”
贾琮双眼圆睁,满脸的震惊与愤怒,
“姐姐,我在军中这些时日,因接触的人多了,五湖四海的都有,自然也知道孙绍祖是那个世袭大同指挥使。
但更主要的是,我听闻此人骄奢淫逸,‘一味好色,好赌酗酒,家中所有的媳妇丫头将及淫遍’,冷酷无情,好勇斗狠。
这样的人声名狼藉,多少人家避之不及,所以谁都不愿意把女儿许配给他。
姐姐,您嫁过去如何能有好日子过?这桩婚事断断不可!”
由于三营多数从当地卫所中抽调兵员,自然而然的就聚集了五湖四海的人,也意味着庞大的八卦网。
南来北往的兵卒们闲暇时最爱凑在一起谈天说地,各种消息就在这不经意间四处流传。
关于孙绍祖的恶行,贾琮起初也只当是一个纨绔,并未太过在意,但现在居然还要娶了自家的姐姐!!?
士可忍,孰不可忍!
迎春被贾琮的激烈反应惊得身子一颤,眼中泛起泪光,却强装镇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
“三弟,看你模样如此激动,说不定......定是些子虚乌有的事情罢了。
再怎么说我也是老爷和太太的女儿,定不可能会让我嫁给这样的人的。”
“翁!”
贾琮脑海一阵轰鸣,满脑袋都是回荡着迎春那句话“老爷和太太的女儿”!
“不可信,他们就是这样!”
贾琮气得浑身发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姐姐,这绝不是子虚乌有的事!军中众人皆是这般说,想来不会有假。
那孙绍祖劣迹斑斑,整个京城稍有脸面的人家,哪个不知晓他的恶行?”
贾琮越说越激动,拳头紧握,指节发白,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姐姐,你莫要再自欺欺人了!老爷和太太......他们何曾真正为你考虑过?
你虽是贾家的女儿,可他们何时将你放在心上?如
今竟要将你推入火坑,嫁给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我绝不允许!”
迎春闻言,微微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脸色愈发苍白,眼中的泪光再也抑制不住,顺着脸颊滑落。
她低下头,声音颤抖着说道:
“三弟,你别说了......我......我何尝不知自己的处境?可我能怎么办?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过是个女子,又能如何反抗?
若是违逆了老爷和太太的意思,那便是大不孝,到时候只怕连这府里也容不下我了......”
贾琮见迎春如此无助,心中更是痛如刀绞。
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狠厉快步走到迎春面前,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坚定地说道:
“姐姐,你莫要怕!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嫁给那个孙绍祖!
我这就去找老爷和太太理论,若是他们执意如此,我便去求老太太做主!
总之,我绝不会坐视不理!”
“不可!”迎春急切地站起身来,双手抓住贾琮的胳膊,神色紧张。
“三弟,你千万别冲动!若是为了我的事,与老爷太太闹僵,或是气坏了老太太,那......那我岂不是害了你?”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匆匆的的脚步声,紧接着绣橘快速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老远就听到自家姑娘的哭泣了,一进门便看到这姐弟俩这般争吵,甚至迎春都流泪的场景,瞬间有些懵逼,手中端着的茶盘点在原地,不知所措。
“绣橘......”
迎春赶忙抬手抹了抹眼泪,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你这茶点送来得正好。”
秀菊回过神来,忙走上前将茶盘放在桌上,看了看贾琮,又看了看迎春,眼神中透着疑惑与关切:
“姑娘,您这是......怎么哭了?可是发生了何事?”
迎春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方才只是和三爷谈及一些琐事,有些感慨罢了。你先下去吧,没什么事别来打扰。”
绣橘虽满心狐疑,但见迎春不愿多说,也不好多问,只得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待绣橘离开后,贾琮依旧一脸倔强:
“姐姐,难道我们就一直这样被动等着?无论如何,我都咽不下这口气。”
迎春拉着贾琮重新坐下,抹了抹眼泪后,拿起茶壶为他倒了杯茶:
“三弟,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如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或许在这期间,事情会有转机呢?”
贾琮见到迎春这副模样,顿时洒然一笑,伸手轻轻拭去迎春眼角的泪,说道:
“姐姐,瞧我,光顾着着急,倒让您伤心了。”
他握住迎春的手,拍了拍,“好,既然如此,那我便听姐姐的。”
迎春微微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神情,尽管这欣慰中还夹杂着深深的忧虑。
“三弟,你能这般想,姐姐便放心了。”
两人又聊了一些家常琐事,贾琮努力说着一些军中的趣事,试图逗迎春开心,迎春也强颜欢笑地回应着。
不多时,贾琮起身,
“姐姐,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您好好歇着。”
迎春起身相送,叮嘱道:“三弟,好不容易来的休沐,可得好好放松放松,别因为我的事儿多想。”
贾琮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迎春的房间。
一出房门,贾琮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决然。
“不能仅凭军中听闻就仓促定论,得找个可靠且消息灵通的人再仔细打听打听孙绍祖的底细。”
想到这,贾琮当即灵光一闪,脑海中想到一个人,当下迈开脚步,大步朝府外走去!
...
第210章 我活着还有何用?
荣国府后廊处,
屋内烛火摇曳,暖意融融,卜氏一边摆放碗筷,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你呀,现在跟上了侯爷可得多多用心,不能像以前那般吊儿郎当的。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得了一门当官的差事,正所谓是遇上贵人了。
往后做事可得仔细着点,莫要辜负了族长的信任。”
贾芸正往桌上端菜,听到卜氏的唠叨,脸上却丝毫没有厌烦之色,反而笑呵呵地直点头:
“是,是,是母亲说的是。儿子心里都明白,这次能得机会跟在族长麾下做事,全靠运气好,遇到了贵人提携。
儿子肯定会尽心尽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卜氏不放心,又歪着头一脸严肃的指着贾芸补充说道:
“可别嫌这总旗官职小,只要跟在侯爷身后好好做事,看在同宗的份上,侯爷无论如何都会提拔你的。
哎,也幸得你是姓贾,侯爷也是心系家族的人。否则,咱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机会?”
贾芸笑着回应:“母亲说得极是,儿子从未嫌弃过。能在这位置上,我已是万分珍惜。
如今有了这难得的机遇,我定要牢牢把握,努力做出一番成绩,到时候也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卜氏听了贾芸的话,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眼中也多了几分慈爱。
轻轻拍了拍贾芸的肩膀,语气柔和了许多:
“你能这么想,娘就放心了。咱们家虽不算富贵,但好歹也是贾家的旁支,如今你得了这差事,也算是为咱们这一房争了口气。”
贾芸笑着点头,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桌,又为卜氏盛了一碗热汤,恭敬地递到她面前:
“母亲,您先喝口汤暖暖身子。这些日子为了我的事,您也操了不少心,儿子心里都记着呢。”
卜氏接过汤碗,轻轻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脸上露出满足的神色。
她放下碗,抬头看向贾芸,语重心长地说道:
“芸儿啊,娘不求你大富大贵,只盼着你平平安安,做事踏实,别让人抓了把柄。
咱们家虽不显赫,但也不能丢了贾家的脸面。”
“砰砰砰!”
话还未落,一阵敲门声突兀地响起。不
等贾芸再做回答,那敲门声愈发急促。贾芸赶忙对卜氏说了一声:
“母亲,我去开门。”
便快步走向门口。
门一打开,贾芸顿时万分惊讶,来人竟是贾琮。
贾芸愣了一瞬,随即脱口而出:“原来是琮三叔啊!您这……”
话到嘴边,又转了方向,当即开心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您吃饭了没?正好我们刚做好,一起,一起!”
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拉着贾琮往屋里走。
贾琮被拉进屋内,先向卜氏行了礼,“五嫂子安好。”
卜氏忙起身笑着回应:“哎呦喂,原来是琮兄弟来了,快坐快坐,瞧这赶得巧,一块儿吃点。”
贾琮客气道:“五嫂子,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我吃过了,就是有急事找贾芸。”
卜氏反应过来,笑道:“你们年轻人有事儿就聊,我去给你们再添壶热茶。”
说罢,便转身进了里屋。
贾芸见到贾琮这副神色焦急、面色难看的模样,顿时也是心生不安与疑惑。
贾琮忙问道:
“琮三叔,可是有什么事儿?瞧你这脸色,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贾琮眉头紧皱,一脸凝重地说道:
芸哥儿,你在军中向来颇为健谈,又与人交好,人情世故处理得当,想必知道不少消息。
我今日来,就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孙绍祖。
外头传闻他品行恶劣,骄奢淫逸、好色酗酒,这些消息是否真如传闻那般?”
贾芸听闻此言,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
“三叔,实不相瞒,关于孙绍祖的这些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我在军中确实也听到了不少关于他的劣迹。
此人在大同一带胡作非为,不仅肆意欺凌下属,还常常强抢民女,搞得当地百姓苦不堪言。
而且他极度贪婪,克扣军饷这种事也是时有发生,故而军中常有军官将士与我抱怨!”
这话可不单单是贾芸从那些基层士卒中打听的,因为贾芸乃是贾玌同宗的身份,军中基层军官如把总、千总等,都愿意卖贾芸面子,一同喝酒畅言!
有些事情从不同人的嘴里说出来,那么可信度自然是不一样的。
所以...贾芸也敢为这句话作保证!
贾琮听后,拳头紧握,狠狠砸了一下桌子,眼中满是愤怒:
“果然如此!我原本还心存侥幸,希望这些只是夸大其词的谣言。没想到这孙绍祖竟真是如此不堪之人。”
贾芸见贾琮这般反应,心中隐隐猜到几分,试探性地问道:
“三叔,怎么突然这么关心孙绍祖的事情,莫不是这事儿和府里哪位有关系?”
贾琮见贾芸如此问他,当即就十分气愤地说道:
“今日刚归附,见了迎春姐姐,不料想她便与我说,今年年底就要嫁人了。
我作为其弟,自当关心她要嫁的人是谁,不曾想却听到了这个名字。
本来我还心存念想......
那孙绍祖在我看来,分明就是个衣冠禽兽,怎能让姐姐往那火坑里跳!可姐姐当时神情哀伤,只说这是老爷的意思,她也无力反抗。”
贾芸听闻也是吃了一惊:
“竟有此事!这孙绍祖如此德行,迎春姑姑嫁过去必然受苦。琮三叔,此事万万不可!”
贾琮听到贾芸也是这般如此说,当即心中的怒火更盛,胸膛起伏剧烈。
他抬头望去,见一把小刀悬挂于灶台之上,径直走过去拿了起来。
贾琮望着手中的小刀,眼神空洞却又透着狠厉。他的手指缓缓摩挲着刀刃,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
在这荣国府内,姐妹兄弟众多,可迎春对他这个弟弟的关爱,始终与众不同。
那些一起玩耍、一起读书、照顾他长大的的温馨画面一一浮现,而如今姐姐却要被推进这无尽的深渊!!!
“父亲不疼、母亲不爱,如今我却连最是疼爱我的姐姐也要离我而去,还是陷入那等万劫不复之地!
我活着还有何用?
若不能护姐姐周全,我枉为贾家子孙,枉为大丈夫!!!”
贾琮越想越悲愤,握着刀的手因用力而指节泛白,说着便要往外冲。
“三叔,你要去哪!?”
贾芸见状,大惊失色,赶忙站起身来。
却因起身太过突兀,膝盖狠狠地磕在了桌角上,顿时疼得他“嘶”了一声。
紧接着身体一个踉跄,又撞到了身后放着的梨篮,梨篮倾倒,梨子滚落一地。
贾芸哎哟一声,在地上翻滚了一圈,身上沾满了灰尘。
就在这时,里屋的卜氏听到动静,赶忙走了出来。
看到屋内一片狼藉,满地滚落的梨子,贾芸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而贾琮则握着刀一脸决绝要往外冲,
她当即就愣住了,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结结巴巴地问道:
“这......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俩这是怎么啦?”
但此刻贾芸无暇顾及这些伤痛,满心都是贾琮冲动之下可能做出的傻事。
他咬着牙,强忍着撞击而发麻的膝盖,顾不上回答卜氏的问题,只是匆匆喊了一句:“娘,回头再跟您解释!”
便当即就站起身来往门外追去。
冲到门外,夜色浓稠,四周一片寂静。
冷风呼啸而过,吹得贾芸打了个寒颤。他焦急地四处张望,却不见贾琮的半点影子。
“三叔!三叔!”
贾芸大声呼喊着,声音在空旷的夜里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坏了...坏了...不行,我得......!”
第211章
贾芸心急如焚,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和满身的灰尘,径直朝侯府奔去。
夜色沉沉,冷风刺骨,贾芸的脚步却愈发急促。
这段时日的相处下来,了解到贾琮为人虽然沉闷、老实,但实则性子刚烈,如今又手握小刀,若是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后果不堪设想。
到了侯府门前,贾芸气喘吁吁地拍打着大门。
门房见是贾芸,连忙开门迎他进去。
书房内,贾玌正伏案批阅公文,烛光映照下,神情专注而沉稳。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紧接着是刘管家的声音:
“侯爷,芸哥儿有急事求见。”
贾玌抬起头,眉头微皱,放下手中的笔,沉声道:“进来。”
刘管家推开门,侧身让贾芸进来,自己则恭敬地站在门外,低声说道:
“侯爷,芸哥儿说有要紧事,老奴不敢耽搁,便带他来了。”
贾玌点点头,示意刘管家退下,随后目光转向贾芸,见他神色慌张,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便问道:
“芸哥儿,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贾芸快步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语气急促却不失礼数:
“侯爷,打扰您了,实在是事出紧急,侄儿不得不来禀报。”
贾玌见他如此郑重,神色也严肃起来,抬手示意他坐下:“不必多礼,坐下慢慢说。”
贾芸却没有坐下,依旧站着,声音有些颤抖:
“侯爷,琮三叔他......他可能要闯祸了!”
贾玌闻言,眉头一皱,身子微微前倾:
“怎么回事?琮兄弟出了什么事?”
贾芸稳了稳心神,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贾玌。
从贾琮得知迎春要嫁给孙绍祖,到他愤然离去,再到自己追出去却不见人影,贾芸越说越急,声音都有些颤抖。
“侯爷,琮三叔性子刚烈,如今又拿了刀,我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我实在没辙,就想到来找您了!”
贾玌听完,眉头紧锁,脸色疑惑;
为什么?为什么现如今的贾家今非昔比了,有他撑着门面,为什么贾赦还会想着把迎春嫁给孙绍祖!?
难道他是真的蠢!!?
要知道即便是躲在玄真观的贾敬,为了让他练兵不受阻碍,都跑回来帮助一二,不说是主持大局,但那也能在一旁照应!
可贾赦居然...是真不知道孙绍祖为人,还是看我贾玌不顺眼给我使绊子呢???
想了许久,贾玌沉吟片刻,沉声道:
“此事莫急,那孙绍祖我也知晓一二,前些时日的确回京候缺,如今倒是离京去了,不在城中。”
贾芸听了贾玌的话,心中稍安,但仍忍不住焦急地问道:“那琮三叔他...”
......
夜色沉沉,荣国府内一片寂静。贾赦的院子里,烛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影子。
屋内,贾赦与邢夫人正坐在炕上,低声商议着什么。
贾赦手中捏着一封信,眉头紧锁,神色间带着几分不耐。他抖了抖信纸,冷哼一声道:
“这孙绍祖倒是心急,信里催得紧,说是年底前就要把婚事办了。哼,他倒是急不可耐!”
邢夫人坐在一旁,手中捧着一杯热茶,闻言轻轻抿了一口,淡淡道:
“老爷,这事儿既然已经定了,咱们也不必再拖。迎春那丫头年纪也不小了,早点嫁出去,咱们也省心。”
贾赦瞥了邢夫人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
“你倒是说得轻巧!这孙绍祖虽是个世袭的指挥使,可他那名声......哼,外头传得沸沸扬扬,咱们把迎春嫁过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邢夫人放下茶杯,神色平静,语气却带着几分冷意:
“老爷,您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孙绍祖虽有些风流韵事,可男人嘛,哪个不是如此?再说了,他如今在大同可是实权在握,咱们把迎春嫁过去,也算是攀上了一门好亲事。
至于外头的闲言碎语,不过是些无知之人嚼舌根罢了,何必在意?”
贾赦闻言,眉头皱得更紧,手指在炕桌上敲了敲,语气中带着几分犹豫:
“话虽如此,可迎春毕竟是咱们的女儿,若是嫁过去受了委屈,咱们脸上也无光。”
邢夫人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老爷,您这话可真是好笑。迎春虽是咱们的女儿,可您平日里何曾关心过她?
如今倒是在这儿装起慈父来了。再说了,女子出嫁从夫,受些委屈也是常事,咱们做父母的,难不成还能管她一辈子?”
贾赦被邢夫人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脸色阴沉下来,半晌才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既然已经定了,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只是......这事儿老太太那边,怕是还得费些口舌。”
邢夫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语气也缓和了几分:
“老爷放心,老太太那边我自有办法。迎春这丫头一向乖巧,老太太也不会多说什么。”
两人正说着,忽然听得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人猛地推开。
贾赦和邢夫人同时抬头,只见贾琮满脸怒容,大步走了进来。
“父亲!母亲!”
贾琮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
“迎春姐姐的婚事,我绝不同意!”
贾赦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放肆!谁准你如此无礼闯进来的?平日里是如何管教的,怎么现在全然忘记了!”
邢夫人也被贾琮推门而入的举动吓了一跳,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呵斥道:
“琮哥儿,你这是做什么?!”
贾琮却丝毫不为所动,目光如炬地盯着贾赦和邢夫人,声音冰冷:
“父亲,母亲,你们可知那孙绍祖是何等人物?
他骄奢淫逸,好色成性,家中妻妾成群,还时常欺凌百姓,克扣军饷!
这样的人,怎能配得上迎春姐姐?你们怎能忍心将她推入火坑?”
贾赦被贾琮一番大实话说得脸色铁青,怒喝道:
“混账东西!婚姻大事,岂是你能置喙的?孙绍祖再不济,也是朝廷命官,世袭的指挥使!
迎春能嫁给他,已是她的福分!你一个庶子,有什么资格在这儿指手画脚?”
第212章
贾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心中是对贾赦二人死了心,挺直了脊背,毫不退让:
“父亲,迎春姐姐她也是您的女儿!
您怎能如此狠心,将她嫁给那样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若是姐姐嫁过去受了委屈,您心中可会有一丝愧疚?”
贾赦被贾琮的话彻底激怒,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震得屋内烛火都晃了晃:
“放肆!你一个庶子,竟敢如此顶撞长辈!你眼里还有没有家法?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贾琮却丝毫不惧,目光如炬地盯着贾赦,声音冷冽:
“父亲?您配得上这个称呼吗?迎春姐姐自小在府中无人疼爱,您何曾关心过她?
如今为了攀附权势,竟要将她推入火坑!您可曾想过,她是您的女儿,不是您用来换取利益的工具!”
贾赦被贾琮的话刺得心头一颤,脸色愈发难看,却依旧强撑着怒意:
“混账东西!你懂什么?这婚事是家族大事,岂是你一个小辈能置喙的?
孙绍祖再如何,也是朝廷命官,迎春嫁过去,那是她的福分!你一个庶子,有什么资格在这儿指手画脚?”
贾琮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
“福分?父亲,您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那孙绍祖骄奢淫逸,好色成性,家中妻妾成群,还时常欺凌百姓,克扣军饷!
这样的人,怎能配得上迎春姐姐?您为了自己的利益,竟不惜牺牲姐姐的幸福,您可曾想过,她嫁过去后会是什么下场?”
贾赦见状,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来人!把这逆子给我拿下!”
门外立刻冲进来几个家丁,将贾琮团团围住。
贾琮却丝毫不惧,盯着贾赦大声喊道:
“今日便是打死我,我也绝不让迎春姐姐嫁给孙绍祖!我既然敢站在这里,便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你们若执意要将姐姐推进火坑,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们得逞!”
贾赦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贾琮怒道:
“好!好!你既然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来人,给我把这逆子绑了,关进祠堂,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他出来!”
家丁们闻言,立刻上前试图将贾琮按住。
贾琮眼中闪过狠辣之色,身形一闪,灵活地避开一家丁的擒拿,随后一个扫堂腿将其撂倒。
接着,他迅速挥出几拳,精准地击中其他家丁的要害部位,那些家丁纷纷惨叫着倒地。
经过军中的玩命般的历练,贾琮早已非昔日吴下阿蒙,更何况对付的不过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厮!
邢夫人见状,惊愕不已,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沉默寡言、低调的贾琮竟有如此身手。
倒是贾赦见到这一幕,内心有些惊讶,眼中异色闪过,面色沉入死水!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人推开。
贾母在众人簇拥下快步走进屋内,身后紧跟着贾政、王夫人、王熙凤、贾琏等人。
众人一进屋,便被眼前这混乱的场景惊住了:
几个家丁躺在地上痛苦呻吟,贾琮昂首挺立在屋子中央,满脸倔强与愤怒,
贾赦和邢夫人则站在一旁,脸色阴沉得可怕。
贾母拄着拐杖,神色威严,目光如炬地扫视一圈后,落在贾琮身上,怒声呵斥道:
“琮哥儿,你这是在干什么?
去了军营没几天,就觉得自己有能耐了?反了天了!
竟然敢向你老子动手,还这般大闹你老爷的院子,眼里还有没有礼教家规?简直大逆不道!”
见贾母如此指着自己,贾琮面色依旧不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挺直脊背,看着贾母大声说道:
“老祖宗,孙绍祖绝非良善之人。他骄奢淫逸,沉迷酒色,家中妻妾成群还不满足,依旧在外寻花问柳。
不仅如此,他还时常欺凌百姓,强占民田,搞得当地百姓苦不堪言。
在军中更是肆意克扣军饷,导致军心不稳。
迎春姐姐生性纯良,若嫁过去,必定会受尽折磨,生不如死啊!”
众人听到这话,皆是一愣,纷纷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贾赦与邢夫人。
贾赦脸色涨红,急忙辩解道:
“母亲,孙绍祖世袭指挥之职,在朝堂上也是有头有脸、有权有势的人物。
琮哥儿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这些风言风语,就敢来这儿大闹一通。
这可是我为迎春精心挑选的好夫婿啊!”
邢夫人也附和道:“是啊,老太太。这孙绍祖门第相当,前程似锦,迎春嫁过去是她的福气。”
贾母眉头紧皱,看向贾琮,质问道:“琮哥儿,你且说,这些消息都是从哪里得来的?”
“老祖宗,我在军营中,结识了不少从各地卫所调来的士卒。
他们有的来自孙绍祖管辖之地,这些事都是他们亲身经历或是亲眼所见。
若只是一人所言,或许不可信,但众多士卒皆如此说,岂能有假?”
贾赦见贾琮不过不在军中得些消息就敢如此莽撞,立刻反驳呵斥道:
“军营里人五花八门,都是些闲言碎语,当不得真!
你不过是被这些不实之言误导了,就胆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倒反天罡之事!
你年纪轻轻,懂什么?
孙绍祖是世袭的指挥使,定是那些士卒心怀不满,故意编排他的不是,否则怎会如你所说那般不堪?!”
贾琮毫不畏惧贾赦的指责,直视着他的眼睛,大声回怼:
“玌二哥所练的三营士卒皆是从各地卫所中调来,若真是不实之言,为何士卒们众口一词?
可如今众多士卒都道出孙绍祖的恶行,这绝不是空穴来风。
老祖宗,还望您能明察,切莫让迎春姐姐跳入火坑啊!”
贾母以及众人听了贾琮这一番话,皆若有所思起来。
贾母神色凝重,目光在贾琮和贾赦之间来回流转。
一边是贾琮信誓旦旦,言之凿凿,且有众多士卒所言作为支撑;
另一边是贾赦坚持孙绍祖是佳婿人选,认为贾琮是被误导。
这两人口径不一,各执一词,让她着实有些头疼。
第213章
在座皆是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观察着,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心情凝重的众人循声望去,迎春匆匆跑了过来,她神色焦急,发丝有些凌乱,显然是一路赶来未曾停歇。
一进屋,见到直挺挺跪在一众人身前的贾琮,顿时泪水夺眶而出。深知贾琮这般行径,无非是为了自己。
这让她十分内疚!
迎春快步走到贾琮身边,缓缓蹲下,用手帕轻轻擦拭着贾琮脸上溅到的灰尘与细汗,声音颤抖且带着哭腔说道:
“三弟,你这又是何苦......”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向贾母,哽咽着说:“老祖宗,此事还请您不要责怪三弟。他是为我着想,才会如此冲动。”
而后,迎春又看向贾赦和邢夫人,微微福身,轻声道:
“老爷,太太,女儿知道你们是为我的将来考虑。
既然都已这般决定了,女儿愿意听从你们的意愿,只求你们不要怪罪三弟。”
说到此处,她忍不住掩面抽泣起来。
她生性懦弱善良,向来逆来顺受,面对这样的场面,满心恐惧与无助,但此刻为了护着为自己出头的贾琮,那便如了父母的意愿吧。
贾赦听了迎春这话,脸色并未缓和,冷哼一声道:
“哼,知道听话就好。这事儿没得再商量,孙绍祖那边的聘礼都已经下了,难不成还能悔婚不成?”
邢夫人可不会违逆贾赦的意思,也在一旁帮腔:
“你这孩子,平日里就没个主见,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况且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容不得你任性。”
贾母看着迎春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虽有不忍,但大家族的规矩和颜面摆在那里,也一时难以决断,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唉,这事儿本想着给你寻个好归宿,可如今......罢了,既然你都这般说了,暂且就这样吧。
只是琮哥儿,今日这般冲动,虽说是为了你,但冲撞长辈、扰乱家规,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贾琮一听,连贾母都如此说了,那他这不是白跪了吗!?
顿时就急了,从地上站起身,挺直了腰板,满脸悲愤的大声说道:
“老祖宗,孙绍祖品行恶劣,迎春姐姐嫁过去必定受苦,别说受罚,便是要我这条命,我也绝不后悔!”
贾政在一旁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
“母亲,琮哥儿此举虽莽撞,但也是出于对迎春的爱护之心。
再者,这孙绍祖的品行确实有待查证。
依孩儿之见,不妨先缓缓这婚事,派人去大同仔细打听打听孙绍祖的为人,再做定夺也不迟。”
王夫人也点头附和道:
“老爷说得是,老太太,婚姻大事非同小可,若是真有隐情,误了迎春的终身,那可就不好了。”
王熙凤眼珠子一转,笑着说道:
“老祖宗,叔叔婶婶说得都在理。要不就按叔叔说的办,先派人去打听打听。
况且啊,这事儿也不急在这一时,这要是查了个清楚,也好让大家都安心些,趁着这大喜事大伙也能跟着一同高乐呢!”
贾赦一听,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你们这是干什么?都来反对我不成?我才是迎春的父亲,这事儿我还做不了主了?”
本来听了王熙凤的话还有些犹豫的贾母瞪了贾赦一眼,沉声道:
“老大,你莫要再任性。这事儿关系到迎春一辈子的幸福,大家也是谨慎起见。你平日里也该多上上心,总是这般糊涂!”
贾赦被贾母一顿斥责,虽心有不满,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闷声闷气地站在一旁。
此时,迎春依旧蹲在贾琮身边,泪汪汪地看着众人,她生性懦弱,面对这般争执的场面,除了哭泣,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
贾琏见场面有些僵持,便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既然老祖宗都已经有了主意,那就按老祖宗说的办。
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大家都各自回去歇息吧,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
贾赦听了贾琏的话,不但没有就此罢休,反而更加不依不饶起来,指着贾琮骂道:
“这怎么能就这么算了?琮哥儿犯了这么大的事,公然顶撞长辈,简直是倒反天罡,
如此大逆不道,若不加以严惩,府中规矩何在?此事绝不能轻易罢休!”
众人听贾赦这般言语,皆是面露难色。
贾琮却是一脸决然,毫无惧色地直视贾赦,大声说道:
“好,既然父亲非要个说法,那我便给个说法!
只是此事干系重大,还请下人们和丫鬟们都退出去,不得靠近。”
众人一听,皆是一愣,对贾琮这突如其来的要求摸不着头脑。
贾母略一思忖,沉声道:“罢了,你们都先退下吧。”
于是,一众丫鬟小厮纷纷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贾府的几位长辈和贾琏、迎春等人。
待众人退去后,贾琮面色悲痛,突然从怀中掏出早就藏好的一把小刀,高举左手,毫不犹豫地朝着掌心狠狠扎去。
“噗”
鲜血顿时涌出,溅得周围一片殷红,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瞬间惊呆了众人。
“三弟!”
迎春吓得尖叫一声,差点昏厥过去,她哭着想要扑过去,却被身旁的人紧紧拉住。
贾琮也快速后退躲开众人,手中用力,拔出小刀,再次带出一地的鲜血!
贾琮紧咬着牙,强忍着剧痛,眼中含泪,悲愤地控诉道:
“父亲、母亲,这么多年来,你们何时真正关心过我?何曾疼爱过我半分?何曾有正眼瞧过我?
我在这府里,如同蝼蚁一般,无人问津。
今日我为了迎春姐姐的终身大事,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你们便这般容不下我!
我不想再活在这冷漠无情的贾府,不想眼睁睁看着姐姐往那火坑里跳!”
贾琮顿了顿,喘息着,眼中满是死意,望着映红的小刀,咧嘴惨笑,继续说道:
“我今日来此,本就抱着必死的决心。
此生我唯有对不起的,怕不过就是玌二哥对我的寄以厚望吧...既如此,我便唯有来世再报吧!
常言道:生而养之,断头可还。
今日我便将这条命还给你们,从此刻起,此生不再欠你们分毫,愿来生也再不相见、再不亏欠! ”
说罢,贾琮又举起刀,朝着自己脖颈抹去。
“不要!!!”
众人见状,皆是大惊失色。
第214章 生死一瞬
在众人惊恐的尖叫声中,贾琮的刀眼看就要划上脖颈。
“嗖”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如疾风般扑来,伴随着破风声,瞬间来到贾琮身前,一把死死地握住贾琮握着小刀的右手手腕。
“啪”
两人肢体接触的刹那,发出一声脆响,那声音在寂静又紧张的屋内格外突兀,仿佛一记重锤敲在众人的心间。
刀锋在距离脖颈仅有一寸的地方戛然而止,
贾琮被突如其来的力量制止,身体不由自主的想要甩开,但手腕被紧紧扣住,动弹不得。
不禁脸色一变,惊讶地抬头望去,本是死志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发现抓住他手的竟是他的父亲——贾赦。
贾赦面无表情,平日里那张总是带着几分闲散与不羁的脸,此刻像是被寒霜冻结。
他的眼神极为复杂,深邃的眼眸中,不可置信的光芒一闪而过,似乎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一直被自己忽视的儿子,竟会以如此决绝的方式反抗;
震惊的神色弥漫开来,贾琮刚刚不顾一切的疯狂举动,着实超出了他的预料;
一丝慌乱悄然浮现,生死瞬间的冲击,让这位久居贾府高位的贾恩侯也乱了分寸;
而更多的,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认真,那目光犹如实质,紧紧锁住贾琮,仿佛要将这个儿子看穿,在这一刻,他才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贾琮。
迎春早已吓得瘫倒在地,双手捂住嘴巴,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地滚落,她的眼中满是惊恐与绝望,嘴里只能发出微弱的抽泣声:
“不要......不要啊......”
贾母吓得浑身发抖,见贾赦拦下贾琮的举动,心中的惊骇刚消退,便是一股悲意涌上心头,
手中的拐杖用力杵在地上,“咚”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屋内回荡。
双眼泛红,声音颤抖且带着哭腔,悲叹道:
“真是造了孽呀!我这是作了什么孽,怎么就有了你们这几个不让我省心的!
琮哥儿,你小小年纪,怎就如此冲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还有你,老大,平日里对子女不闻不问,关键时刻就知道发脾气,你看看把孩子逼成什么样了!”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要反了天了!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经得起几回这般折腾!你这是要逼死我这个老骨头吗?!”
贾母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眼中满是痛心与失望。她指着贾琮与贾赦,手指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余下的其他人也是一片纷乱,当即就向前走去。
“三弟,先冷静冷静,别再冲动了!”
“一家人有话,慢慢商量,可不能闹出人命来啊!。”
...
贾赦与贾琮二人充耳不闻,眼中只有对方。
“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贾赦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意和隐隐的颤抖,目光死死盯着贾琮,
贾琮的手腕被贾赦握得生疼,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冷冷地看着贾赦,嘴角勾起一抹惨笑:
“父亲,您不是一直觉得我多余吗?今日我便如您所愿,将这条命还给您,从此两不相欠!”
贾赦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握着贾琮手腕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声音中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意:
“混账东西!谁准你如此胡闹的?!你是我贾赦的儿子,生死岂能由你说了算?!”
贾琮被贾赦的力道压得手腕发麻,但他依旧倔强地抬起头,眼中满是决绝:
“父亲,您从未将我当作您的儿子,今日又何必假惺惺地拦我?
我活着,不过是府中的累赘,死了,反倒清净!”
贾赦被贾琮的话刺得心头一颤,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只是紧紧抿着唇,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放松。
王熙凤见此情景,心中暗叫不好,若是这父子俩再这么僵持下去,局面恐怕愈发不可收拾。
连忙快走几步,挡在两人中间,脸上堆满了笑容,一手拉着贾赦的衣袖,赔笑道:
“老爷,您消消气,琮哥儿年轻气盛,一时糊涂,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置气啦。”
又扭头对着贾琮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
“琮兄弟,快给老爷认个错,别再犟着啦,老太太可还在这儿呢,若是真如你说的这般,那岂不是一查便知,到时候自然会为迎春的婚事做主的!”
贾琏也赶紧过来,伸手轻轻按住贾琮的肩膀,劝道:
“三弟,听嫂子的,先服个软。咱一家人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王熙凤眼珠一转,立刻想到迎春出面或许能打破这僵局,于是赶忙跑到瘫坐在地的迎春身边,蹲下身子,拉着迎春的手急切说道:
“二妹妹,你快劝劝琮兄弟和老爷呀,再这么下去可不得了!
你在琮兄弟心里向来有分量,你说的话他指定能听进去!”
迎春此时早已吓得六神无主,但听王熙凤这么一说,强忍着恐惧,在王熙凤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双腿发软地走到贾琮和贾赦跟前。
她泪流满面,声音颤抖得厉害,带着无尽的悲戚哀求道:
“三弟......老爷......求你们别再闹了。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可若真因为我的事,伤了父子情分,我......我实在是罪该万死。
三弟,你别冲动,老爷,也请您饶了三弟这一回吧......”
说着,迎春双腿一软,差点又跌坐在地。
贾琮听到迎春这番话,心中一酸,眼中的决绝之色渐渐淡去,握着小刀的手也松了几分。
贾赦看到迎春如此模样,紧绷的脸也缓和了些许,握着贾琮手腕的力道不再那么强硬。
王熙凤见此情景,趁热打铁,笑着对贾赦说:
“老爷,您瞧二妹妹多懂事,多可怜。
今儿个这事儿,说到底也是大家关心则乱。要不就借着二妹妹这面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又转头对贾琮道:“琮兄弟,还不赶紧把刀放下,给老爷赔个不是。”
“哟,这是什么情况?挺热闹。”
第215章 旧时代的残党
“哟,这是什么情况?挺热闹。”
一道略带调侃的声音从门外悠悠传来,众人正满心纠结于眼前的僵局,被这声音猛地一搅,纷纷下意识地转头朝门口望去。
只见贾玌站在门口,一双深邃的眼眸中透着难以捉摸的光芒,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扫过屋内紧张的局面,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嘲弄弧度。
早在丫鬟与家丁们退出这院子时贾玌就到了,本想着躲在后面先听听观察下贾赦究竟是想干嘛来着,
没想到这贾琮才去了军营多久,一回府来就升起的死念。
着实把他也打个措手不及。
众人看到来人是贾玌,心中那沉甸甸的大石头瞬间就松了不少。
贾琏、王熙凤二人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眼中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
原本焦急慌乱的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容,眼神里满是期待,仿佛只要贾玌在场,天大的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见到贾玌,贾母原本紧绷的身子也缓缓放松下来,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像是憋了许久的闷气终于得以吐出。
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喃喃自语道:
“玌哥儿来了,这下可好,总算是有个能真正管束你们的人了!”
贾玌迈步走向贾琮和贾赦,三人的目光交汇,贾琮和贾赦先是相互对视了一眼,而后又先后看向贾玌。
贾玌看向贾琮,目光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把刀给我。”
贾琮见是贾玌发话,心中对这位兄长向来敬重,自然不会反对,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小刀递了过去。
贾玌接过小刀,看了看贾琮那被扎穿的的左手,还在留着鲜血,便轻声说道:
“去包扎一下手上的伤口,止一下血,可别落下什么病根。”
贾琮点了点头,默默退到一旁。
迎春在一旁目睹这一切,心急如焚。
见贾琮那被扎穿的左手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衣衫,她慌乱之中急忙扯下自己裙摆上一块干净的布料,几步奔到贾琮身边。
她双手颤抖,眼里噙着泪花,将布料狠狠按在贾琮流血的伤口上,声音带着哭腔说道:
“三弟,你可千万不能犯傻事啊......”
贾琮看着为自己着急的迎春,心中一暖,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姐姐,我没事......”
贾玌掂了掂手上的小刀,而后望向贾赦,神色平静:
“大老爷,有些事,咱们俩一起私下谈谈吧!”
贾赦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贾玌转头对众人说道:
“老太太,各位长辈弟妹,这里的事暂且告一段落,我和大老爷去书房聊聊,大家都先各自安歇吧!”
贾母点点头,神色疲惫却又带着几分释然,缓缓说道:
“去吧去吧,有什么事好好商量,但愿能把这一团乱麻理清楚,也好让我这老婆子能安心睡个好觉!”
王夫人也连忙附和道:
“是呀,玌哥儿办事,我们都放心,老爷和玌哥儿好好谈谈,说不定许多事也就迎刃而解了。”
王熙凤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说道:
“那老太太您也早些歇息,养养精神,这家里还全指着您掌舵呢。”
说完,扶着邢夫人,和贾琏一道往后退去。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贾玌和贾赦。贾赦站起身来,看了眼贾玌,说道:“走吧。”
贾玌微微欠身,跟在贾赦身后,两人一同朝着书房走去。
贾玌与贾赦一前一后走进书房,房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在两人脸上,显得气氛愈发凝重。
贾玌随手将小刀放在书案上,目光直视贾赦,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压迫:
“大老爷,今日之事,您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贾赦闻言,眉头微微一皱,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缓缓走到书案旁,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这才开口道:
“玌哥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做什么事,还需要向你解释?”
明知而顾问!
贾玌冷笑一声,目光如炬:
“大老爷,您不必在我面前装糊涂。
孙绍祖是什么人,您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样的人,您竟然要将迎春嫁给他?您这是要把贾家的脸面往哪里放?”
贾赦脸色微微一变,放下茶杯,目光阴沉地看着贾玌,在怎么说他也是贾玌的长辈。
“玌哥儿,你年纪轻轻,倒是懂得不少。
不过,我乃是迎春的父亲,她的婚事,我自然可以做主。
孙绍祖虽然有些瑕疵,但他毕竟是朝廷命官,手握实权。迎春嫁给他,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你还在装疯卖傻吗?!”
贾玌的声音陡然提高,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他说的可不单单只是迎春的婚事!
“要是换做以前,我没有拼得现在这种地位,你爱让迎春嫁给谁便嫁给谁,我绝无二话。
可是如今,贾家我已经站出来了,努力在为家族谋划未来,力图让贾家重现往日辉煌。
你却在后面做这种拖后腿的事情,给贾家招黑、留污点!
孙绍祖的恶行路人皆知,若不是背后有人还需要他做着大同指挥的位置,他早死了!
你到好,屁颠屁颠把他拉到我身旁来,如果你觉得你活够了,我可以送你一程,用不着连累到我!”
贾赦面色涨红,刚要开口反驳,贾玌却紧接着继续说道:
“您不可能意识不到这一点,贾恩侯!
曾经的你与我父亲一同辅佐太子,何等的意气风发,在朝堂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眼光和见识绝非一般人可比。
可如今呢?就为了那五千两,就做出这等糊涂至极的决策?”
贾赦面色瞬间一变,眼中满是震惊之色,难以置信地盯着贾玌,说道:
“你怎么会知道此事?这不过...”
贾玌并不理会他的话,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语气中满是失望与愤怒:
“你自甘堕落,我不想理你。但你也不能犯傻呀。连这等事你都给我招惹。
现如今这种欲要大练新军,收复辽东特殊时期,稍有不慎,贾家便会万劫不复。
更别提此事还是我全权主导,现在朝廷上下、乃至全天下人都在瞪着眼睛看着我呢!”
贾玌来回踱步,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怒火,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讲:
“即便是我父亲都从玄真观那回来为我扫清门前雪,但其实我并不奢求我父亲或是你能够为我亦或者贾家再做出何等作为!
毕竟,太子的失败,你们注定是要背负诸多罪责,甚至我可以不留情面的讲,你们不过是旧时代的残党,上不了台面!”
第216章 妥协
贾赦的面色在贾玌的言辞里渐次变得怪异,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尤其是那句 “旧时代的残党”,恰似一把尖利的刃,直直扎进他的心窝。
手指微微颤栗,茶杯中的茶水溅出几滴,落在贾赦的手背上,他却浑然未觉。
“旧时代的残党......”
贾赦低声复诵着此句,声调里带着几分自嘲与苦涩。
曾几何时,与贾敬一同立身于权力的旋涡之中,作为太子的拥趸,他们壮志满怀,只道荣华富贵与无上权势会恒久相伴。
那时的他们,于朝堂之上呼风唤雨,各方势力纷纷前来攀附结交,虽不及两国公在世时那般荣耀,但也算是如日中天。
孰料如今,短短十数年,竟有这般剧变,朝堂险些成为咱们的葬身之所!!!
贾赦抬起头来,目光复杂地瞅着贾玌,眼中既有愤懑,亦有无奈,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觉察的悔意。
而后,新帝登基,致力整顿朝纲,摆脱太上皇的威权,构建全新的秩序。
整个朝廷都在悄然无声地进行着大更迭,新贵们如同雨后春笋般涌现,悄没声儿地占据了要紧的职位,掌控着各类资源。
若不是玌哥儿挺身而出,贾家 —— 将何去何从?
‘我究竟是何时变成这般模样的!?’
沉默许久,贾赦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疲态与无奈:
“玌哥儿,你所言极是,我确是老迈了,也胆怯了,跟不上你们这些后生晚辈的步儿了,现今就连胆气都不及琮儿,他为着迎春竟敢在我跟前以死相胁,颇有赴死的胆魄。”
贾赦忆起贾琮在他面前拔刀欲自刎,而被自己阻拦的那一幕,贾琮右手上迸发出的力道...
若不是我及时阻拦,后果怕是不堪设想,我还得再尝一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
此刻回想起来,贾赦仍觉心有余悸。
贾玌微微侧身,头并未全然转过来,仅是用眼角的余光斜睨贾赦,眼神冷冽且满含威慑:
“我来此地,并非要您成就什么丰功伟业,亦非想听您的慨叹。
我只是要让您明晰,今时不同往日。
贾家有我在,您也不必再如往昔那般畏畏缩缩、装疯卖傻,更不可这般轻易就袒露那不堪的本性!”
贾玌顿了顿,语气森然,缓缓转身正对着贾赦:
“至于往后您该如何行事,我想您心里应当有数。
我还是那句话,倘若您一心求死,欲拖着贾家陪葬,我不介意风风光光送您上路。
可莫小瞧了我的手段,即便您是我的堂叔,这关乎我的仕途,我断不会心慈手软!”
贾赦被贾玌的气势压制得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却发觉自己竟无言以对。胸口剧烈起伏,显见内心极为挣扎。
良久,他才缓缓低下头,颇有感慨地说道:
“玌哥儿,你...... 你果然比你父亲还要狠厉!”
贾玌不为所动,语气仍旧冰冷:
“大老爷,这并非狠厉,而是现实。若是懵懂的小辈遭人算计了,我还可稍讲情面,但您......”
贾玌虽未言尽,但贾赦也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姜还是老的辣,贾赦还未老眼昏花到那般地步。
其实贾赦也有听从贾玌的安排,那孙绍祖起初贿赂贾赦,目的不就是为了能在京城候缺时谋取个更好的位置么!
不过后来在族会上被贾玌给戳破了此事,还是当今圣上给的消息,故而贾赦着实不敢应承此事,但后面又舍不得那五千两...
在贾玌看来,贾赦这等行径就是愚蠢!收了钱就得办事!?哪有这般道理!?
人家都把好处送到嘴边了还吐出去!!!
贾赦沉默片刻,终于缓缓点了点头,声音低沉:
“好,我晓得了。从今往后,我会留神的,也不会再给您添麻烦。只是 ——”
贾赦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期许、恳求,语气也变得和缓了许多:
“玌哥儿,琮儿那孩子,虽是庶出,但现今观之,倒是比我有胆略、有气魄;
我想将贾琮留在身边,亲自教导他一段时日。”
贾玌微微蹙眉,目光审视地看着贾赦,似乎在判别他这话的真伪,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大老爷,您这是何意?
琮兄弟如今在军营中历练,正是成长的好时机,您为何忽然想让他留在府里?”
贾赦叹了口气,目光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情愫:
“玌哥儿,我知晓琮儿在军营中表现不俗,但他终归是我的儿子。
今日之事,让我意识到,这些年来我对他...... 实在是亏欠甚多。
他为了迎春,竟敢在我面前以死相拼,这份胆气和血性,让我既惊又愧。
我想借此契机,好好弥补于他,亲自教导他,也算是尽一番做父亲的责任。”
贾玌依旧用怀疑的目光看向贾赦,并未即刻回应。
贾赦见此,明白贾玌的心思,当即有些恼怒,提高了音量说道:
“你莫要用这般眼神瞧我。
当年我能追随在太子身后,在那权力的漩涡中摸爬滚打多年,我自然有我的能耐。
虽说如今不比往昔,但教导琮儿,我自忖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罢了...,既然大老爷您有此心意,我便应下了。
但丑话先说在前头,若是琮弟在您身边出了什么岔子,我可不会善罢甘休。”
贾赦听贾玌松口应允,神色缓和了几分,却又面露难色,犹豫片刻后嗫嚅着说道:
“玌哥儿,还有一事...... 你也知晓,刚发生了这般大的事,琮儿对我怕是心生嫌隙了;
我怕他心里憋着气,不愿听我言语。你瞧能不能...... 去给琮儿说道说道,让他能心平气和地留在我身旁!”
贾玌有些好笑地看着贾赦,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您也晓得怕?我还当您早就没皮没脸,什么都不顾及了呢。”
贾赦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无奈的神情!
贾玌见他这般,也不再多言,只是淡淡地说道
“您现今倒是想得周全。也罢,我去与他讲讲,但能否说通,还得看琮兄弟自己的意思。”
第217章 姐妹情长
在贾琮的房间内,迎春的丫鬟司棋正焦急地在一旁踱步,迎春则紧攥着帕子,神色忧戚地瞧着郎中为贾琮包扎左上的刀伤。
迎春的蛾眉紧蹙,眼眶泛红,面上犹有诸多泪痕,但其目光须臾未曾自贾琮的伤口移开,嘴唇微微颤动,似欲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郎中一边娴熟地包扎着伤口,一边说道:
“公子这伤尚不算甚重,虽穿了整只手心,却也只是皮肉之伤,未伤及筋骨,不过亦需好生调养些时日,切不可再沾水或用力过猛。”
言罢,他打好最后一个结,收拾药箱欲离去。
司棋忙不迭上前,将一锭银子塞至郎中手中:“劳烦大夫了,这是诊金。”
郎中接过银子,脸上堆满谄笑,连连称谢: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公子只需按时换药,并无大碍,不必忧心。那我便不再打搅,告辞。”
绣橘忙上前打起帘子,送郎中出去。
她立在门口张望了片刻,确认四下无人,这才转身回来,压低声音道:
“姑娘,外头无人,您有什么话尽可讲了。”
听到绣橘之言,迎春这才回神,缓缓行至贾琮身旁,方才郎中的话,虽让她稍松了口气,然而...... 望着贾琮,声带泣音说道:
“三弟,你怎地如此痴傻呀,何苦这般冲动,若有个好歹,教姐姐如何在这世上存活......”
迎春言罢,泪如雨下,拿手帕轻轻擦拭眼角。
贾琮瞧着迎春忧心如焚的模样,心中满是感动,强挤出一抹笑意,
轻轻抬起右手,复又轻轻落下,宽慰地拍拍迎春的肩,声音虽低,却透着坚毅:
“姐姐,莫哭。我无妨。只是,我万不能眼睁睁瞧着你落入火坑,那孙绍祖狼心狗肺,你嫁过去断无好日子过的。”
司棋在一旁忍不住插话道:“正是正是,姑娘这般温婉,那孙绍祖怎配得上!我觉着三爷做得极对,万不能让姑娘受这委屈。”
绣橘也走上前,附和着说:“姑娘,三爷皆是为了您好,您可莫要认命啊。”
她们二人听着贾琮在众人面前这般言说,实是慌了神,
起初还以为孙绍祖好歹在朝堂上有个官职,亦是大户人家,嫁过去怎么着也能算得上风光;
未料想风评竟是如此不堪,琮三爷知晓后更是要以命相搏,这教她们如何能心安?
若不出意外,她们可是要作为陪嫁丫鬟的!
以她们俩的心思,恨不得让贾玌去将孙绍祖惩戒一番,而后推了这婚事...
听着司棋、绣橘的话,迎春泪眼朦胧,看向贾琮的目光中满是感激与愧意,抬手轻轻拭去贾琮脸颊上沾染的灰尘,哽噎着说:
“莫要再讲了。这世间之事,往往由不得咱们做主。
姐姐这一生,怕是注定要这般坎坷。你能为姐姐如此拼命,姐姐已然心满意足。
只是往后,你切不可再这般冲动,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能心安。”
贾琮正欲再开口,忽闻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门帘一挑,贾琏走了进来。众人见是贾琏,纷纷行礼。
贾琏面色沉凝,瞧了一眼贾琮的伤口,沉声道:
“老三,你这又是何必。”
说起贾琮此举,贾琏亦是大为惊诧,自家三弟何时变得这般勇悍了!?
贾琮无所谓地笑笑,说道:“二哥,我实不忍心知晓孙绍祖的为人后还将二姐姐嫁过去!”
贾琏听后,轻叹一声,随后目光转向迎春,说道:
“二妹妹,此事如今让玌兄弟晓得了,现今还与老爷独处,想必是在商议此事,
以玌兄弟那般明理之人,定会为二妹妹主持公道的。莫要惧怕... 都会过去的。”
迎春微微颔首,眼中泪光闪烁,带着一丝期许道:“但愿如琏二哥所言!”
司棋和绣橘听闻,顿时如吃了颗定心丸,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司棋拍了拍胸口,脸上紧张的神色缓和了许多:
“是啊,咱们许久未想到侯爷呢,既然侯爷在里头,那定然没问题啦,侯爷那般有能耐,定能说服老爷改变主意。”
绣橘也在一旁用力点头,附和道:
“正是正是,况且侯爷向来最疼咱们姑娘了,断不会眼睁睁瞧着姑娘往火坑里跳。”
就在司棋和绣橘你一言我一语说着的时候,门帘再度被挑起,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
“我才刚至此处就听闻有人议论我,莫不是关起门来说我的坏话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贾玌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
司棋和绣橘二人见是贾玌,先是一喜,而后赶忙行礼,说道:
“侯爷吉祥,我们可不敢说您坏话,是盼着您能给姑娘做主呢。”
迎春和贾琮脸上顿时露出喜色,贾琏见贾玌这般笑颜也微微松了口气,心下估摸事许是成了。
迎春与贾琮二人不知一些内情,可贾琏却是一直参与其中的,
在贾琏的认知里有些事情莫说老爷的决定了,即便是老太太的,玌兄弟若不认同,也得收回思量一二再开口!
若不是碍于贾赦是迎春的父亲,否则贾玌真就派个人来就把这婚事说清了!
贾玌笑着摆摆手,示意二人免礼,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贾琮和迎春身上。
先是含笑道:“琮兄弟,此番你倒是令我刮目相看。”
贾琮听了贾玌的赞许,并无半分欢喜之色,反倒面露惭色地低下头:
“玌二哥谬赞了,琮实感惭愧。我此举鲁莽冲动,有负玌二哥平素对我的期许;也是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做出这等不当行径。”
贾玌微微颔首,神色中透着几分理解:
“我深知你的心思,你也是为了迎春妹妹。只是往后行事,切不可再这般莽撞。我贾家人可不能因这等小事就拼却性命!
遇着事情,需多斟酌斟酌,总有更为妥当的解决法子,莫要一辈子都这般行事。”
说罢,贾玌又看向迎春,目光中满是疼惜:
“迎春妹妹,此次我与老爷相谈,老爷已应下重新思量这门婚事。”
迎春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有些忧惧:“玌兄弟,老爷若是愿意改了主意,那孙家那边......”
贾玌哈哈大笑,说道:
“他们那边能如何?由着他们去。倘若我恼了,那他们孙家休想在这京城安然度日!
屋内众人见贾玌如此,顿时松了口气。
贾琏笑着上前奉承道:\"我就知晓玌兄弟出马,定能马到功成。\"
贾琮欢喜得激动地想要起身:
\"玌二哥,我......\"
第218章 绝无二心
\"玌二哥,我......\"
贾琮满心欢喜,激动得几欲起身,话尚未出口,已然“噗通”一声,直直朝着贾玌双膝跪地。
紧接着,他整个人俯下身去,行起了五体投地的大礼,额头紧紧贴于地面,双手伏地,久久未曾抬起。
众人见此情景,皆是一惊。
迎春忙上前想要阻拦,却还是晚了一步,只能在一旁喊道:
“三弟......!”
司棋和绣橘忙不迭地快步上前,意欲搀扶起贾琮,却见贾贾琏反应过来,连忙抬手示意二人不要轻举妄动,制止了她们!
贾琮却仿若未闻,只是将头埋在地上,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缓缓说道:
“玌二哥,琮打小儿便在这贾府里头长大。
虽说身为贾家子弟,可因着种种缘由,向来不曾得人看重。
平日里行事,处处谨小慎微,深怕稍有差池,便遭人嫌弃冷落。”
说着,他微微抬起头来,众人这才看清,他已是满脸泪痕,涕泗横流,面上尽是感激涕零之色。
那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地面之上,洇湿了一小片。
双眼因哭泣而泛红,眼神中却透着无比的诚挚与感激:
“这些年在府里,表面上瞧着衣食无忧,可实则内心彷徨无依,全然不知前路在何处。
就说今儿个,我为了二姐姐的事儿,一时冲动莽撞行事,本以为必定会惹来数不清的麻烦,甚至还会连累自身,故而早已有了赴死的打算指望不连累到二姐姐!
哪曾想,玌二哥您不但没有怪罪于我,反倒对我多有赞许,又为了二姐姐的这桩婚事,不辞辛劳如此这般地操心费力。”
说到此处,贾琮的声音愈发颤抖,几近泣不成声:
“您这般抬举我,事事为我着想,还全力帮扶于我,琮实在是感恩戴德,纵是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二姐姐于我而言,那可是这府中最为要紧之人。
自我母亲去了之后,姐姐便如同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是我心底最珍视之人。
如今您为了姐姐,硬生生将这门婚事搁置下来,不让姐姐嫁给那等恶徒孙绍祖。
这份恩情,琮没齿难忘。”
贾琏在一旁听着,神色微变,面上先是闪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赧然之色,转瞬之间便又恢复了平日的从容。
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似欲言语,却又生生忍住,只是缓缓抿了抿嘴唇,而后默默垂下眼睫,将眼底那番复杂难辨的情绪遮掩起来。
听得贾琏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可细想往昔种种,自己平日里行事,似乎...
贾玌听闻贾琮这一番肺腑之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神色间涌上一抹欣慰,伸出双手轻轻将贾琮扶起,眼中满是动容之色:
“琮兄弟,快些起来,切莫再行此大礼。你我同是贾氏血脉,本就该彼此扶持照应。
你为迎春妹妹之事如此尽心尽力,足见你重情重义,我又怎会责备于你?
我所忧虑的,正是咱们贾家子孙若是都对自家姐妹的苦难无动于衷,个个变得冷血凉薄,面对不公不敢有所作为,
今日你挺身而出,让我看到了咱们贾家子弟应有的血性与担当,这才是我最为欣慰之处啊。
咱们本是一家人,无需多言!”
有人说过,“想要瓦解一个民族,只要抽掉男人的脊梁和血性”,这话放在家族兴衰上,竟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一个家族,若族中男子都没了脊梁,失了血性,面对家族内外的艰难险阻、不公困境,只知明哲保身、退缩逃避,那这个家族的衰败便成了必然。
贾家被抄家的那一刻,凄惨景象令人痛心疾首!
那时,竟没有一个男人能挺身而出,说上一句掷地有声的话,做出哪怕一丝挽回局面的努力。
众人或是吓得惊慌失措,或是胆小如鼠不敢抗争,只能眼睁睁看着贾家这座大厦轰然倒塌,无力回天。
本是一家人!!!
这话听得贾琮大为感动!
顺着贾玌扶着他的手,借力缓缓站起身来,眼眶泛红,眼中泪花闪闪,神情激动难抑,紧紧握住贾玌的手,言辞恳切道:
“玌二哥,您这番话,琮牢牢地记在心里了。往后但有驱使,纵是赴汤蹈火,琮绝无二心!”
贾玌听闻此言,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震得屋瓦都似微微作响。他双手重重地搭在贾琮双肩上,摇了摇,眼中满是激赏:
“好!好一个琮兄弟!有你这番赤诚之心,何愁我贾家不兴!你既有这等勇气与决心,往后咱们兄弟携手并肩!”
贾玌心中大畅,接手这贾家族长之位,操持这看似摇摇欲坠的家族烂摊子,所为何事?
不正是期望能得见今日这般景象吗?
所求者,乃族中子弟皆怀壮志、勇毅担当,人人堪称人中豪杰,重现贾家往昔那赫赫扬扬的无上荣光。
在贾玌心中,时常勾勒着一幅愿景:
贾家子弟无论身处何方,皆能秉持家族荣耀,以坚韧不拔之志、聪慧睿智之才,于世间纵横捭阖。
朝堂之上,有子弟慷慨陈词、匡扶社稷;
市井之中,有子弟乐善好施、声名远播。
家族内外,井然有序,亲睦和谐,重现昔日钟鸣鼎食之家的昌盛气象。
哪怕最终的结局是贾家满门为忠义之道舍生忘死,血洒疆场,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贾玌亦觉无憾!
但绝不能容忍贾家子弟如书中那般,沉迷于斗鸡走狗之戏、声色犬马之娱,整日附庸风雅、吟诗作乐,而无大丈夫之志!
贾琮是第一个如此肯定的他...不,或许可能不是第一个,但绝对是第一个当着贾玌的面,说出能为他甘愿赴死的贾家子弟。
第219章 进错家门了?
迎春眼中泪光点点,她轻挽贾玌与贾琮之手,声若细丝却情意绵绵:
“今日得见二位弟弟这般情分,实乃我生平一大幸事。往昔我居于这贾府之中,生性木讷,口拙不善言辞,自觉常被众人抛却一旁,只道这一生便要在这平淡孤寂中消磨殆尽了。”
说着,她微微顿住,抬手以帕子轻拭眼角珠泪,复又缓缓说道:
“未曾料到,为了我这婚嫁之事,二弟如此费尽心力,三弟更是不顾自身安危,挺身而出。二位弟弟这般真心待我,叫我深知自己并非无人挂怀之人。”
言罢,迎春抬起双眸,目光温婉地看向贾玌与贾琮,面上泛起一抹浅淡笑意:
“有二位弟弟如此看重我,往后即便前路布满千难万险,我亦不再心怀畏惧。
只因我心里明白,自己并非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身旁有你们真心相伴,便是有了可倚仗的亲人,能为我撑腰做主!”
“常言说得好,‘爹死随便埋,娘死等舅来’,更何况如今这世道,女子本就地位卑微,一旦出嫁,便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恰似那泼出去的水,再难收回。
往后日子过得好坏,全凭运气,更要看娘家能否支撑门面。就瞧贾府里老爷与太太以往对我的态度,我又怎能不心生忧惧!”
站在一旁的司棋与绣橘,听闻自家姑娘这一番肺腑之言,亦是感触颇深。
司棋眼眶泛红,紧咬下唇,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双手不自觉攥紧拳头,心中满是对姑娘往昔遭际的愤懑与不平。
往昔在这府里,眼见小姐处处被众人冷落忽视,她身为丫鬟,却也只能暗自焦急。
主仆二人又何尝不羡慕那些能在主子跟前得脸、日子过得顺遂风光的丫鬟们。
别的丫鬟,跟了受宠的主子,吃香喝辣不说,时不时还能得些赏赐,主子出门亦能跟着开开眼界。
而她们,跟了性子和顺绵软的迎春,在这偌大的贾府之中,常常被人遗忘在角落。
有时司棋真想替姑娘争上一争,可每次瞧见迎春那波澜不惊的面容,到了嘴边的话便又生生咽了回去。
迎春还总是教导她们,莫要与人起争执,平平淡淡才是生活真谛。
如今见侯爷与琮三爷对自家小姐这般用心,二人只觉心中长久以来的委屈与愤懑,总算有了些许宽慰。
绣橘轻轻扯了扯司棋的衣角,悄声说道:“姐姐,虽说咱们先前的日子比不上旁人,可只要小姐往后能过得舒心如意,咱们往后也算有了盼头。”
司棋微微颔首,目光笃定地望向迎春。
这边贾琏站在一旁,听着迎春这番话语,又看着贾玌与贾琮兄弟情深之态,只觉浑身不自在。
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鼻子,眼神游移不定,仿佛这屋内唯有自己是个外人一般。
这般异样之感,今日已非首次。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听闻贾蓉自军营归来,贾琏满心欢喜,忙不迭前往东府寻他,心想许久未见,正好一道去寻那花酒之乐、听那小曲儿悠扬,重温往日的逍遥快活。
可等贾琏兴致勃勃赶到东府,迎接他的却是意料之外的——疏离。
说是疏离,似乎尚不足以形容,那分明是一种陌生之感。
而贾蓉拒绝的缘由,竟是只想在府中好生陪伴侄儿媳妇秦可卿。
贾琏当场呆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心中满是难以置信。
“铁汁,你往日可不是这般啊!”
他暗自思忖,难道就只为了侄儿媳妇这身份,便其甘愿舍弃那些风流快活,整日守在府里不成?
更让贾琏意想不到的是,贾蓉给他的答复竟是:
“二叔,侄儿从前行事荒唐,不知珍惜。如今方才明白,身边之人弥足珍贵,实在不想再辜负可卿了。”
贾琏尚未从贾蓉这态度的陡然转变中回过神来,便神情恍惚地返回荣国府。
刚一踏入府门,便听闻贾琮为了迎春的婚事竟敢顶撞老爷,甚至不惜以自裁相逼!
“莫不是我走错家门了?”
贾琏站在贾琮这满是温情却又透着几分怪异氛围的院子里,眼神中尽是迷茫与困惑,嘴唇微微颤抖,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
此时贾玌定了定心神,转头看向贾琮,略微犹豫后说道:
“还有一事要告知你,大老爷托我跟你说,希望你这段时日能留在府中。”
这话一出口,原本沉浸在方才温馨氛围中的迎春,顿时惊得一颤,忙不迭说道:
“这……这是为何?老爷他……莫不是要对三弟不利?”
说罢,一脸忧色地看向贾琮,心中又添几分不安。
一旁原本默不作声的贾琏,听闻贾玌此言,倒是眼睛滴溜溜一转,眼神变得颇为复杂。
贾琮却神色坦然,毫无惧意,目光坚毅地看向贾玌道:
“有玌二哥在,我信得过二哥的决断。二哥既让我留下,我留下便是!”
贾玌见贾琮对自己这般信赖,不禁开怀大笑,摆了摆手道:
“你们都无须惊慌。大老爷让你留下,是打算这段时日悉心教导你军务方面的各类事务,还有兵法韬略等等。”
此言一出,迎春不禁面露惊色,强行忍住了即将出口的质疑。
贾琮亦有些怔愣,却并不避讳,直视贾玌,目光中带着一丝疑惑,坦率说道:“玌二哥,并非我信不过您,只是老爷他……”
贾玌见状,先是微微一笑,而后神色凝重地说道:“琮兄弟,我明白你心中存疑。大老爷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确实难以叫人全然信服。
但你可知,他往昔曾做过太子伴读。那时的大老爷,才情出众,博闻强识,对于军务兵法更是有着过人的见解,还曾辅佐太子处理过不少军中要事。
虽说如今不比以往,可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腹中还是有些真学问的。”
贾玌稍作停顿,目光诚挚地望着贾琮,接着说道:
“再者,我这段时日事务繁杂,诸多事宜缠身,实在抽不出功夫对你们一一悉心指点。思来想去,留你在府中由大老爷教导,乃是眼下最好的安排。
大老爷既是你的父亲,又有过那般经历,想来定能传授给你许多实用的本事。
你若能静下心来,摒弃杂念,专心学习,日后必定有所成就。”
贾琮仔细听进了贾玌的话,低头沉思半晌,琢磨出贾玌话中深意,那句“事务繁杂”让他心中似有所悟。
思索已定,贾琮抬头,目光炯炯看向贾玌,言辞恭谨恳切:
“玌二哥既有这般安排,那我便安心留在府中,谨遵老爷吩咐。在此我向二哥保证,决然不会荒废了武艺修习!”
第220章 王熙凤的期许
贾琏神情恍惚地回到房中,但见王熙凤正坐在妆台前,手中执着一把象牙梳儿,正轻轻梳理着那已然散开的乌发。
屋内烛火摇曳不定,光影映照之下,王熙凤眉眼生情,恰似画中之人,只是那眼中透着的精明灵动却是藏不住的。
瞧见贾琏这般模样,不禁微微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带着戏谑的笑意,轻启朱唇道:
“哟,这是怎么个说法?二爷怎的一副失了魂儿的样子?可是遇见什么稀罕事儿了?”
说着,便放下手中梳子,缓缓转过身来,眼中带着几分打趣,语气看似轻快,内里却暗藏试探:
“莫不是学了那琮哥儿的样儿,冲撞了老爷?亦或是被他那副‘以死相逼’的架势给唬住了?”
贾琏听了这话,勉强牵动嘴角,挤出一丝苦笑,却并未即刻搭话。
只见他慢步走到桌旁,随手提起茶壶,倒了一盏凉茶,仰头一饮而尽,似是想借这茶水压一压心中的烦乱。
可那凉茶已然凉透,苦涩之味在舌尖弥漫开来,却终究压不住他满心的纷扰。
王熙凤见他这般,心中愈发好奇,当下起身款步走到他身旁,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话语中带着几分揶揄道:
“二爷这副模样,倒像是被什么天大的事儿给惊着了。难不成是外头哪处的风流债寻到府上来了?”
贾琏只是默默摇了摇头,兴致阑珊,依旧不发一言。
径直走到床边,褪去外衣,重重地躺了上去,双手交叠枕于脑后,目光呆滞地望着床顶那精美的雕花,仿若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王熙凤见状,着实吃了一惊。这些时日府里发生的事儿着实不少,可瞧贾琏此刻这般沉闷寡言,竟似换了个人一般,这不禁让她心中有些慌乱起来。
急忙快步走到床边,在床沿上坐下,伸手轻轻推了推贾琏,焦急道:
“我说二爷,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今儿个怎的成了个闷葫芦?你倒是说句话呀!究竟出了何事?可别在这儿闷着,真真儿要急死我了!”
贾琏依旧直直地望着床顶,过了好半晌,才缓缓开口道:
“凤丫头,你说这世上之人,怎的变得这般快?”
王熙凤微微一愣,没料到贾琏一开口竟是这般没头没脑的话,还以为他说的是今夜贾琮冲撞老爷一事,当下微微皱眉,追问道:
“二爷,你这话从何说起?莫不是被今日三弟之事扰得心烦意乱?”
贾琏轻叹一声道:
“不只是三弟,还有蓉哥儿。
今日我去东府,见着蓉哥儿,他......他竟推拒了外头的应酬,说是要留在府里陪着可卿。你说说,这......这可像他平日的做派?”
王熙凤听了,先是一怔,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哟,这蓉哥儿莫不是转了性儿?往日里他可是最爱往那热闹处跑的,如今怎的成了个顾家的好男儿了?”
王熙凤素知这侄儿的性子,只当是贾蓉在军营中许久未归,如今回来便想着与可卿多些相处,享受夫妻间的乐趣,倒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
贾琏皱了皱眉,语气中透着几分疑惑道:
“可不是嘛!我问他缘故,他竟说从前荒唐,如今方知珍惜,不愿再负了可卿。你听听,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我怎的觉着这般怪异?”
王熙凤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抬手轻轻拍了拍贾琏的胸口,笑道:
“二爷,莫不是你心生羡慕或是嫉妒了?难不成你也起了心思,想学那蓉哥儿做个顾家的好男人?”
贾琏转过头来,看向王熙凤,苦笑着说道:
“你倒是看得通透。我今儿个啊,只觉好似突然不认得这府里的人了,心里头乱糟糟的。
况且老爷还说,要留三弟在府里,教导军务兵法之类的事儿。你瞧瞧,这一个个的都变了模样,好似唯有我还同从前一般,这......”
王熙凤听了贾琏这番言语,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暗自回想着贾玌当上族长之后,府里的种种情形......可不就是嘛,以往那些只知吃喝玩乐的贾家小辈们,如今都被安排了事务。
往日里斗鸡走狗的,现今埋头苦读;游手好闲之辈,也投身军营历练,进步飞速,整个人焕然一新。
便是老爷贾赦,也不复从前那般整日只念着纳妾,一门心思贪图享乐,如今也收敛了许多。
想到此处,王熙凤轻启朱唇道:
“二爷,你呀,就是心思过重。这府里众人有此变化,还不是因如今有了主心骨。”
贾琏若有所思地望着王熙凤,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王熙凤缓缓站起身来,莲步轻移至窗前,望着窗外沉沉夜色,幽幽叹道:
“你且仔细想想,玌兄弟如今得了侯爷之位,那身份地位何等尊崇。
自他掌事之后,又不忘提携宗族后辈,如今但凡有些能耐的,都得了差事。
众人自然都有了改变。你倒好,还在这儿长吁短叹,莫不是觉着自己被落下了?”
言罢,王熙凤转过身来,走至贾琏身旁坐下,神色凝重,语重心长地说道:
“二爷,你也别整日只念着外头那些玩乐之事了。如今这形势,你也该收收心性,好好为自己的前程谋划谋划。
依我看,你不妨寻个时机,去找玌兄弟叙叙旧,套套近乎,说不定往后也能有个上进的机会呢!”
王熙凤这段时间也是心急如焚,她如今也算看清了贾玌的为人,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宗族兴旺,不论嫡庶,一视同仁。
何尝不盼着贾琏能借着与贾玌的这层关系,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可眼见自家二爷依旧如往常一般无动于衷,心中不免焦急万分。
贾琏听了王熙凤这一番话,心中并未像往常那样流露出厌烦或是不耐之色。依旧呆呆地望着床顶,似是陷入了更深的思索之中。
王熙凤见他这般模样,心中着实着急,却又毫无办法,只能微微叹了口气。
“凤丫头,你所言极是,在理得很!”
第221章 年前
就在这时,贾琏突然开口道。
贾琏这突如其来的应和,倒叫王熙凤着实吃了一惊,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惊喜之色。
原以为贾琏又要似往常一般随意敷衍过去,万没想到他竟实实在在地认了自己说得在理。
王熙凤见贾琏总算是有了触动,心中暗暗欢喜,当下忙不迭趁热打铁,接着说道:
“二爷能这般想,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依我看呐,你明儿个就抽空去找玌兄弟,好生与他叙谈叙谈,把咱们心里的意思都表一表,也显得咱们有这份心意。”
贾琏听闻此言,当下坐起身来,伸手握住王熙凤的手,顺势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目光满是柔和地凝视着王熙凤,而后抬手轻轻拂去她嘴角边沾着的一点胭脂,那动作轻柔无比,尽显温柔之意:
“凤丫头莫急,莫要着急。
我心里头可有自己的算计。
你瞧瞧你呀,为了咱们这个家,又为了我,事事都殚精竭虑,操碎了心。
今儿个又为我思量了这许多,我若是还像从前那般浑浑噩噩不懂事,那可真真儿是辜负了你这片拳拳苦心了。”
王熙凤双颊瞬间泛起红晕,半倚在贾琏怀中,抬起眼眸嗔怪地瞥了他一眼,可眼中那欢喜之意却是怎么也掩不住:
“就你会哄人开心,光耍嘴皮子可没用,光说不练那可是假把式,我且瞧瞧你日后究竟如何行事。”
“假把式?”
贾琏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些许不乐意,手上微微使力,一下子将王熙凤轻轻按在了床上,双目含情脉脉却又带着一丝促狭之意紧紧盯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坏意的浅笑:
“既如此说,那今儿个我非得让你好好见识见识,我到底是有真本事的真把式,还是你口中的假把式!”
“哎呦......”
————————————
贾玌于宁国府宗祠之内,缓步行来,目光悠悠扫过那被仆役们擦拭得纤尘不染的祖宗牌位。
但见宗祠之中,香烟袅袅升腾,烛火明明暗暗摇曳不止,将整个厅堂映照得愈发庄严肃穆。
贾玌见状,微微颔首,面上显露出几分满意之色。
这才转头看向一旁垂手恭立的贾蓉,和声说道:
“蓉哥儿,这几日着实辛苦你了。咱贾家宗祠,乃是家族根本所在,关乎祖宗颜面,丝毫马虎不得。眼瞅着过个几日便要过年了,那祭祖的仪式可都安排停当了?”
贾蓉赶忙趋前一步,躬身恭敬答道:
“回二叔的话,一切皆依照您先前的吩咐,都已准备周全了。那祭品、香烛、礼器之类,俱都一一备齐,府里的仆人们也都反复演练了好几遭,料想是决然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贾玌轻点了下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赞许之意:
“嗯,你办事,我如今倒是愈发放心了。只是过年可不是件小事,这祭祖更是重中之重,容不得一星半点的疏忽。
你稍后还得再仔细去检查一遍,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才好。
再者,府里置办年货、发放赏钱、悬挂灯笼、张贴对联这些琐碎事务,也得加紧督促着,切莫让底下的下人们偷奸耍滑误了事儿。”
贾蓉忙不迭应道:
“二叔尽管放心,侄儿这便去再细细查上一遍,必定不让您为此操心。”
贾玌微微点头,目光再度落于那些祖宗牌位之上,神色间满是感慨:
“咱们贾家能有今日这等荣耀风光,全仰仗祖宗庇佑。咱们这些做子孙的,可千万不能忘了根本呐。
蓉哥儿,你如今也不算小了,既已开始接手这东府里里外外的一应事务,可得多上些心才是。
切不可只因军中事务繁忙,便将家中诸事一股脑儿全丢给你侄儿媳妇去操心,她到底还不及你二婶子那般精明能干呐!”
自贾珍出了那档子事儿之后,宁国府的大小事务便都交由贾蓉与秦可卿二人料理操持,这也是贾敬的意思。
如今算起来,贾蓉已然成了宁府实际上的当家人;至于贾珍,依贾敬所言,只能乖乖待在家中,不许外出走动,形同被软禁一般。
贾蓉听了贾玌这番言语,面上不禁泛起一丝惭色,赶忙低头说道:
“二叔教训得极是,侄儿一定铭记于心。可卿虽说颇为能干,可到底年纪尚轻,往后诸多事宜,侄儿定会多费些心思的。”
贾玌满意地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复又转头望向宗祠上的牌位,眼神渐渐放空。
如今身为家族族长,这年会祭祖等重大事宜,自然都得由他来主持操办。
贾玌静静伫立在宗祠内,目光缓缓从那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祖宗牌位上一一扫过,心中不禁泛起万千感慨。
暗自思忖道:时光匆匆,转瞬即逝,再过些时日,自己便年满十六了,而距离出兵之日,也仅仅只剩两个月的光景......
正这般沉浸在思绪之中时,忽听得一阵轻盈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贾玌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只见秦可卿手中执着一本册子,莲步轻移,款摆而来。
贾蓉也听闻脚步声,也随着转头看去,见是秦可卿,脸上当即浮现出一抹笑意。
秦可卿神色温婉端庄,款至贾玌跟前,微微福身,轻声说道:
“给玌二叔请安了。”
贾玌微微抬手示意她免礼,面带微笑问道:
“原来是侄儿媳妇,你这是为何而来?手中拿的又是何物?”
如今的秦可卿在宁府算得是真正说话的主了,能有这般地位,全靠自家二叔给她主持公道,要说在这贾族内她最敬重谁,非贾玌莫属!
秦可卿微微一笑,将手中册子轻轻呈上,柔声说道:
“回二叔的话,这是历年各庄子上缴年租的账册。
今年各处庄子的年租大多都已陆续送到府上,唯有黑山村的年租,直至今日仍不见踪影。
侄儿媳妇心中着实有些忧虑,故而特来向二叔和大爷讨教,看看这事儿该如何处置才妥当?”
贾玌听闻此言,当即与贾蓉对视了一眼,而后笑道:
“你瞧瞧,我方才话音才落多久呢!”
贾蓉闻言,面上微微一红,略带尴尬地笑了笑。
自家二叔才刚叮嘱完自己不可对府中事务懈怠,怎料这一转眼,秦可卿便因事前来求助了。
贾玌言罢,微微皱眉,伸手接过账册,随意翻看了几页,沉吟半晌后问道:
“这黑山村的年租,往年都是何时送到府里的?”
秦可卿轻声回道:
“回二叔,往年黑山村的年租,皆是在腊月二十之前便送到府上了。
今年却不知是何缘故,一直拖到如今。侄儿媳妇早前已差人去催问过,那边只称今年收成欠佳,还得再宽限几日。
可如今已然是腊月二十五了,眼看过年在即,若是再这般拖延下去,恐会对府中的用度有所影响。”
耽误宁府中的用度倒不至于,不过...
贾玌听了,冷哼一声,冷冷笑道:“哼,我瞧这黑山村的年租里头定是有鬼。”
说罢,轻轻拍了拍那本账册,转手递给贾蓉,笑容中带着一丝威严与狠厉,沉声道:
“蓉哥儿,你且下去好好彻查一番。
若是当真查出有什么不妥之处,便将那乌进孝一家老小,整整齐齐一个不落,全都押进官府去!
也好让旁人都知道,胆敢在年租之事上耍花样,这便是下场!”
第222章 被灌的薛蟠
贾蓉双手毕恭毕敬地接过账册,对贾玌所言那是深信不疑,当下神色凝重,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躬身恭敬道:
“二叔放心,侄儿即刻便去彻查明白。
若当真有人胆敢在年租上头动手脚,侄儿定不轻饶,必叫那等欺上瞒下之人得到应有的惩处!”
贾玌微微颔首,目光冷峻,隐隐透着一丝寒意:
“记好了,咱们贾家素日里宽厚待人,可这并不意味着能容忍那些心怀不轨之人肆意妄为。
黑山村这档子事,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有丝毫懈怠。”
贾蓉赶忙应了一声“是”,而后转身匆匆离去,瞧那急切的模样,显然是打算即刻着手展开调查。
秦可卿见此情形,面上不禁浮现出一丝忧虑之色,轻声细语道:
“二叔,倘若黑山村那边确实存在难处,咱们是不是也该酌情体谅一二?
毕竟年关将近,若是把关系闹得太僵,只怕于府中诸多事宜不利……”
贾玌摆了摆手,语气沉稳且坚定:
“侄儿媳妇,你心地善良,这自然是极好的。
但治家犹如治国,该严明法度之时绝不能心慈手软;黑山村若当真有难处,早该及时上报,咱们贾家向来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辈。
可他们这般蓄意拖延,隐匿不报,其中必有猫腻。若不严加追查,日后其他庄子有样学样,那贾家多年来立下的规矩岂不是形同虚设?”
秦可卿听了,轻轻点头,谦逊地低声道:
“二叔所言极是,是侄儿媳妇考虑欠妥了。”
贾玌见她面上隐隐有不安之色,语气不由得缓和几分,和声说道:
“你也无需过于忧心。府中上下事务繁杂,你能事事尽心竭力,已然十分难得。黑山村的事,便交由蓉哥儿去处理,你且安心筹备过年的各项事宜。
倘若还有其他棘手之事,尽管来找我便是。”
秦可卿感激不已,福了福身子,声音轻柔温婉:
“多谢二叔体谅,侄儿媳妇定当全力以赴,不负二叔所托。”
贾玌微微含笑,目光再次投向宗祠的牌位,想起宁府内还有另的一桩糗事,神情间流露出几分厌烦:
“咱们贾家能有今日这般昌盛,全仰仗祖宗庇佑。身为子孙后代,咱们既要守护好祖宗留下的这份家业,更要严守祖宗定下的规矩。
你且去吧,若有消息,随时来告知我,一些小事你也可自行斟酌处置。”
秦可卿不明所以贾玌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要严守规矩这样的话,只应了一声,迈着轻盈的步伐缓缓离开了宗祠。
贾玌独自一人伫立在宗祠之内,望着那袅袅升腾的香烟,心中思潮翻涌,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待诸事稍歇,见左右并无他事,贾玌便举步迈出了宁国府。
府门外,林宇早已牵着马匹在旁静候。贾玌利落地翻身上马,林宇也随即骑上自己的马,紧紧跟在贾玌身侧。
今日贾玌的神情略显恍惚,林宇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禁暗暗担忧。
跟随贾玌多年,深知自家侯爷平日里行事沉稳果决,极少有这般失神的状况。
“侯爷,您莫不是身子不适?今日瞧着精神欠佳呢。”林宇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贾玌听到林宇的话,微微回过神来,摆了摆手道:“无妨,只是略感疲惫罢了。”
林宇却并未就此打住,他心里明白侯爷此刻最为挂心的要事,故而再次关切道:
“可是为了明年二月出兵北伐一事烦忧?侯爷,您肩负重任,万事还需以保重身体为要啊!”
林宇身为贾玌的亲卫统领,对于此事自然有知晓的资格。况且当今圣上在朝堂之上为此事的的种种布局,此刻也着实令人浮想联翩。
贾玌听了林宇的话,并未言语,只是默默催动马匹,缓缓向前行去。
林宇见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紧紧跟在后面,心中却暗自忧虑不已。
二人一路无话,不多时便来到了荣国府门前。
贾玌勒住缰绳,停下马来,目光缓缓扫过荣国府那威严的府门。
忽然想起今早出门时,惜春那怪兮兮的模样,笑嘻嘻地跟他说许久没见到姐妹们了,还特意提到了林姑娘也会一同前来...
想到此处,贾玌便动了进去瞧瞧的念头。
至于林黛玉来荣府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若是贾母与王夫人还念着贾宝玉的安危,想必也知道该如何行事!
贾玌不自觉地点了点头,望着荣国府的大门,喃喃自语道:
“既已到此,怎能不进去给老太太请安。我向来也是个孝顺晚辈!”
言罢,贾玌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一旁等候的小厮,整了整衣衫,举步朝着荣国府内走去。
还没走出几步,忽听得一旁传来一阵嘈杂喧闹之声。
贾玌转头望去,只见贾琏正扶着神志不清、脚步踉跄的薛蟠走来,显然薛蟠是喝得酩酊大醉了。
被搀扶着的薛蟠,一只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囔着:
“琏兄弟,今儿这酒喝得可真是畅快淋漓,只可惜你被府里事务绊住了脚。
你是不知道啊,那几位可真是热情好客至极,一个劲儿地念叨着非要见见你这正主儿呢!”
贾琏听了薛蟠这番醉话,脸上泛起一丝尴尬的笑容,毕竟今日确实是自己爽约未能赴宴,当下低声说道:
“薛大兄弟,你这是喝多了,少说几句罢。今儿府里实在有事脱不开身,咱们往后有的是时间,改日再聚便是。”
薛蟠却不依不饶,醉醺醺地用力挥了挥手,舌头都捋不直了,大声说道:
“改日?改日哪成啊!那几位可是特意从山西赶来的,一见面就说要带着咱们一道发财呢,可惜......可惜今儿你没来......”
贾琏见薛蟠醉得胡言乱语,毫无章法,心中着实无奈,只得轻轻摇了摇头,向身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赶紧将薛蟠扶进府里去歇息。
第223章
贾琏正准备转身进府,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琏二哥。”
“玌兄弟,你怎么来了?”
贾琏闻声回头,瞧见是贾玌,脸上顿时露出几分欣喜之色,赶忙上前几步。刚要再次开口,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问道:
“玌兄弟,莫不是府里头又出了什么状况?”
贾玌被贾琏这话问得微微一愣,不禁眉头轻皱,面露疑惑道:
“琏二哥,何出此言?难道非得府里有事我才能来不成?”
贾琏见贾玌似有不解之色,顿时哈哈一笑,赶忙摆了摆手,解释道:
“玌兄弟,你可别误会。我这不是寻思着,你平日里忙得脚不沾地,难得有空来西府,怕是府里又出了什么棘手的麻烦事儿,才劳动你亲自跑这一趟嘛!”
说来也怪,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荣国府里悄然流传开一个说法:
只要这位侯爷来了西府,那必定是有人犯了过错,侯爷是来兴师问罪的。便是老太太听闻侯爷要来,也难免心里头犯嘀咕。
贾玌听了贾琏的解释,神色稍稍舒缓,也没再多想,只是淡淡一笑道:
“琏二哥多心了。今日府中并无要事,我不过是想着过来给老太太请个安,顺便看望看望姐妹们。
倒是你,怎么和蟠兄弟喝成这副模样?”
贾琏听了,脸上不禁泛起一丝尴尬之色,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唉,说来话长。薛大兄弟这些日子结交了几位山西来的客商,他们听闻了我的事儿,便央着蟠兄弟做个中间人,想与我见上一面。
这不,今儿薛大兄弟便邀我一同赴宴,可巧我今日府里有事,实在抽不开身,只好爽约了。结果薛大兄弟一人去了,被他们灌得烂醉如泥。”
贾玌闻言,不禁眉头微蹙,语气中透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
“山西来的商人?琏二哥,不知你可曾摸清这些人的底细?”
贾琏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
“我实在也不太清楚。蟠兄弟讲,自蒙古与鞑靼归附我大庆,开通互市之后,他便与这些人结识,一同做起了边贸的营生。
听蟠兄弟说,这生意做得还颇为顺遂,收益也不错!”
贾玌听了,缓缓垂下眼眸,面上波澜不惊,语气平淡却暗藏思忖:
“边贸?这就有些奇怪了。既是从事边贸生意,为何偏偏要结识你,还非得让蟠兄弟从中引荐?”
贾琏见贾玌似乎对这事颇感兴趣,有心问个明白,略一犹豫,还是开口道:
“玌兄弟,若真想弄清楚他们的底细,只是如今蟠兄弟醉得人事不省。不过想来薛姨妈和宝姑娘或许会知晓详情。
蟠弟结交朋友,向来不大追究对方的出身来历。但薛姨妈心思缜密,宝姑娘更是冰雪聪明,精明过人,她们说不定了解这些人的情况。”
贾玌觉得贾琏所言在理,薛家实际上当家管事的正是薛姨妈,而薛宝钗平日里没少帮衬薛姨妈料理商事。
作为薛家实际的主心骨与得力臂膀,薛蟠遇上此事,极有可能告知她们,所以她们很可能清楚那些山西商人的底细。
......
“那孙绍祖竟如此品行恶劣,二姐姐能摆脱他,当真是万幸之事。我此前在侯府与太太一处听闻这个消息时,心里着实捏了一把汗呢!”
迎春院内,惜春满脸愤懑,小脸绷得紧紧的,忍不住为迎春鸣起不平。
迎春与孙绍祖退婚一事,虽说后来贾琮冲动之举并无丫鬟小厮在场,消息也被设法压制了下去,但府里的姐妹们或多或少还是有所耳闻。
迎春倒是神色泰然,嘴角甚至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缓缓说道:
“古人云福兮祸所依,经此一事,我才真切体会到,原来府里琮三弟与玌兄弟对我竟有这般深厚的手足情谊;
当然,若不是玌兄弟从中斡旋,与老爷悉心商谈,我这婚事只怕没那么轻易便能退掉。”
探春听了迎春的话,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庆幸之色,庆幸家中还有如玌二哥这般可靠的兄长,能为她们这些姐妹遮风挡雨,撑腰打气。
“二姐姐所言极是。这府中虽说时常风波不断,但到底血浓于水,亲情犹存。
琮三弟虽说年轻气盛,行事冲动了些,但此番举动,确是真心为二姐姐着想。
至于玌二哥,他向来沉稳持重,又位高权重,能在老爷面前为二姐姐仗义执言,实在难能可贵。
可见咱们兄弟姐妹之间,平日里即便情感不常外露,但关键时刻,总能彼此扶持,守望相助!”
探春说到此处,略微停顿了一下,眉头轻皱,语气中带上了几分隐忧:
“只是,二姐姐此次退婚,虽说摆脱了孙绍祖那样的奸佞小人,但外头难免会传出些闲言碎语。
咱们府上近些日子本就风波不停,只怕有些人会借机生事。二姐姐往后还需多加留意,切莫让人钻了空子。”
林黛玉坐在一旁,静静听着探春所言,心中深有感触。不禁思绪万千......回想起自己在林府中好好的,结果不还是被......唉!
这般想着,林黛玉手中轻轻捏着帕子,掩口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轻柔却透着几分清冷之意:
“三丫头说得有理。这府里府外,向来是是非非不断。二姐姐此番退婚虽是喜事一桩,但难免会有人在背后嚼舌根。
不过,二姐姐也不必为此太过忧心,正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那些流言蜚语,终究不过是过眼云烟,难成气候。”
说到这儿,她微微抬眼,目光中满是关切地看向迎春:
“只是二姐姐,你生性温和,为人处世多有忍让。
如今既已摆脱了孙绍祖,往后更要多为自己考量。
咱们女子身处这世间,本就诸多不易,若再不懂得为自己争取,只怕日后的日子愈发艰难。”
迎春听了,轻轻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之情,轻声说道:
“多谢两位妹妹关怀。我虽性子绵软,但经此一事,也算有所领悟。日后定会多加小心,断不会再任人随意拿捏。
不过...在此之前,姐姐我可要先恭喜林妹妹了!”
第224章 可不得了啦
迎春话音刚落,惜春便眨了眨灵动的双眼,脸上浮现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凑近林黛玉,故意拉长语调说道:
“哎呀,林姐姐,二姐姐说的可是真的?你和我哥哥……莫不是定亲了?
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呀!怪不得我这几日瞧你,总觉得你眉眼间都透着欢喜呢!”
迎春、探春二人瞬间一乐,自是明白惜春这话纯粹是拿林黛玉打趣呢。
林黛玉听闻此言,双颊顿时飞起一抹娇羞的红晕,手中的帕子也不自觉地捏得更紧了些。她轻咳一声,强作镇定地嗔怪道:
“四丫头,你小小年纪,怎的也学会这般没规矩,这些话也是能胡乱说的?”
惜春却丝毫不肯罢休,一边嬉笑,一边围着林黛玉欢快地转着圈圈,嘴里还不住念叨着:
“我哪里乱说啦?二姐姐都这么说了,这分明就是喜事嘛!林姐姐,你平日里总爱逗我,如今可轮到我逗你啦!
嘻嘻,你和我哥哥定亲,往后我可就得改口叫你嫂子咯!往后见了我,可得多疼我几分呀!
嫂嫂~~~”
嫂嫂二字,惜春的语调拉得格外的长!
林黛玉被惜春这一番打趣,又羞又急,脸上的红晕愈发浓重。再也按捺不住,忍不住上前伸手轻轻呵惜春的痒痒,佯怒道:
“你这促狭鬼,看我不好好整治你!叫你还敢这般胡言乱语!”
惜春一边笑着左躲右闪,一边叫嚷着:
“姐姐饶命,姐姐饶命!我再也不敢啦!”
她身形灵活,在屋子里与林黛玉你追我赶,清脆悦耳的笑声此起彼伏。
探春见林黛玉这般又羞又恼的可爱模样,也忍不住抿嘴轻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打趣:
“林姑娘,四妹妹虽说顽皮了些,但这话倒也在理。只是不曾想,平日里一向清冷出尘的林姑娘,今日也有如此娇羞的一面!”
林黛玉听了探春这话,当即停下动作,佯装生气地瞪大双眸,嗔怪地瞪向探春:
“好啊,三妹妹,你竟也帮着四丫头来打趣我,你们这分明是合起伙来捉弄我!我平日里待你们可不薄,如今倒好,都拿我寻开心!”
说着,作势便要朝探春扑过去。
探春见状,笑着连忙往后退避,嘴里还高声喊道:
“林姑娘,我可不敢冒犯您,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林黛玉哪里肯就此罢休,紧紧追着探春不放。
迎春在一旁看着这热闹欢快的场景,微笑着起身,想要阻拦林黛玉:
“林妹妹,莫要着急,三丫头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林黛玉却趁着迎春阻拦的间隙,突然改变方向,伸手呵起迎春的痒痒,佯装恼怒道:
“二姐姐也不帮我,还纵容她们打趣我,我可不能轻易放过您!”
迎春毫无防备,被逗得花枝乱颤,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连连求饶道:“林妹妹,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整个院子都沉浸在一片无比欢快的氛围之中,她们那清脆甜美的笑声仿佛要冲破云霄,直上九霄。
丫鬟们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姑娘们这般尽情欢笑、肆意打闹,也都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扬,眼中满是笑意。
然而,就在这一片欢乐祥和之际,一道身影突然从旁侧窜出,冷不丁地一把抓住了林黛玉的手......
林黛玉着实一惊,待转过头看清是紫鹃,这才松下一口气来,不禁柳眉微蹙,略带嗔怪地轻声啐道:
“紫鹃,你这是作甚?怎的这般毛毛躁躁,平白吓了我一跳。”
紫鹃满脸焦急之色,忙不迭将林黛玉拉至一旁,眼中尽是忧虑,急急说道:
“姑娘,可不得了啦!那侯爷今儿个到荣府来了!”
林黛玉听了,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双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心下也隐隐有些慌乱,可面上依旧强装镇定,轻哼一声,故作毫不在意地说道:
“他来了便来了,难道还能把我怎样不成?难不成还真能吃了我去?”
紫鹃见姑娘如此反应,愈发着急,赶忙连连摇头道:
“姑娘有所不知啊,那侯爷进了荣府见过老太太后,便直接去了宝姑娘的院子里,瞧这情形,估摸着真是专程去见宝姑娘的呀!”
林黛玉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微变,眼眸之中飞快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不过须臾之间,她便又恢复了几分自信与傲然之态。
只见林黛玉轻轻扬起下颌,眼中透着一丝倔强,看向紫鹃道:
“既是如此,那我也过去瞧瞧,走。”
言罢,抬手整了整衣衫,莲步轻移,朝着薛宝钗院子的方向款步而去。
因着林如海尚在人世,如今这林黛玉的性子,较原着之中自然更多了几分坚韧果决,也颇有主见,没了往昔那孤苦无依的柔弱之态,倒是添了几分从容淡定。
紫鹃见自家姑娘这般反应,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欣慰,忙不迭点头应道:
“姑娘说得极是,咱们这便过去。”
且说另一边,惜春、迎春、探春三人正闹得欢快。
忽然间,惜春一个转身,这才惊觉:“咦?林姐姐怎么不见了?”
迎春也赶忙停下笑声,四处张望着,满心疑惑道:
“刚刚还在这儿说笑呢,怎么一转眼的工夫就没了踪影?”
探春环顾周遭,眼尖瞧见旁边站着的一个丫鬟,便抬手招她过来,和声问道:
“你可知林姑娘去了哪里?”
那丫鬟赶忙福身行礼,恭恭敬敬地回道:
“回三姑娘的话,方才紫鹃姐姐过来找林姑娘,之后林姑娘便跟着紫鹃姐姐一道走了。”
惜春一听,当下眼神一亮,脸上绽出一抹如姨母般的浅笑,连忙摆了摆手,意图岔开迎春和探春的注意力,说道:
“既然林姐姐有事忙着,那咱们便自个儿玩耍吧。
说起来,我方才只顾着玩乐,倒还没见着史大姑娘、薛姑娘与珠大嫂子呢。”
迎春微微颔首,顺着惜春的话说道:
“正是呢,好些日子没与云丫头和宝丫头相聚了,也不知她们此刻在做些什么。”
探春眼珠一转,面上浮现出一抹俏皮狡黠的笑意,说道:
“要不咱们这就前去寻她们?说不定能凑在一处好好乐上一乐,没准儿还能想出些新奇好玩的玩意儿来呢。”
惜春一听,顿时拍手称快:
“好呀好呀,我都许久未曾听云姐姐讲那些外头的趣事了,听说她近来又学了好些新鲜玩意儿呢。”
于是,三人带着一众丫鬟,兴致盎然地朝着园子另一处行去。
第225章 我成替身了?!
贾玌紧了紧身上那件厚实的貂裘披风,手里执着方才拜见贾母时老太太特意赏给他暖手的手炉,缓缓踏入了薛宝钗所住的院子。
此时正值隆冬,园中的景致一片萧索之态。往昔那繁花似锦、争奇斗艳的盛景早已消逝不见,唯剩下几株苍劲耐寒的松柏,傲立在寒风之中,愈发显得坚韧挺拔。
才迈进院门,贾玌便遇见了薛宝钗的贴身丫鬟莺儿。
莺儿眼尖,一眼就瞅见了贾玌,赶忙疾步上前,恭恭敬敬地福了一福,说道:
“给侯爷请安啦!这天寒地冻的,侯爷快里边请,仔细着别受了冻。”
贾玌微微颔首,面带微笑地回应道:“有劳莺儿姑娘带路了。”
莺儿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转身在前头轻快地走着,一边走一边说道:
“侯爷,我们姑娘正在屋里忙着呢。”
说话间,一行人已来到院子的大堂前。莺儿先一步进去通报:“姑娘,侯爷来了。”
屋内暖意瞬间扑面而来,薛宝钗正坐在书桌前,手中握着毛笔,正全神贯注地核对着账本。
听到通报,她微微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旋即面上浮起温婉柔和的笑容,说道:
“快请侯爷进来。”
贾玌款步走进屋内,薛宝钗赶忙起身相迎,微微福身行了一礼。
贾玌微微一笑,走上前去,轻声说道:
“宝姑娘着实勤勉,这般严寒天气,还在操劳。”
“玌兄弟,快请上座。屋里生了地龙,暖和得很。我不过是在料理些家中琐碎事务,核对核对账目罢了。”
说罢,薛宝钗又亲自拿起茶壶,为贾玌斟了一杯热茶,递到他面前桌上,温声道:
“这是今岁新贡的茶,玌兄弟尝尝看。”
贾玌笑着在暖炉旁的椅子上坐下,将手炉搁在桌上,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账册上,略带几分好奇地说道:
“宝姑娘果真是精明能干,如此酷寒之日,还亲自操持账务。”
薛宝钗微微一笑,语气谦逊温和:
“玌兄弟过奖了,不过是替母亲分担些琐事罢了,算不得什么。冬日里诸事虽简,但也容不得半点疏忽,趁着这会儿得闲,正好清理一番。”
贾玌点头称是,语气中满是赞许:
“宝姑娘这般贤良淑德,事事思虑周全,难怪府里上上下下都对姑娘赞誉有加。”
薛宝钗抿嘴浅笑,声音轻柔:
“玌兄弟谬赞了。不知玌兄弟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紧要之事?”
薛宝钗心里明白,像贾玌如今这般身份尊贵之人,断不会无缘无故到这院子里来。
便是贾母,近些日子也难得见上几回。若说是为维系亲戚情分,那更是牵强。
且不说这亲戚关系是否亲近,就算是沾亲带故,寻常亲戚也没这等脸面能让贾玌亲自登门拜访。
贾玌听闻此言,神色微微一正,语气添了几分郑重:
“正是。我今日前来,实则是想见薛姨妈与蟠兄弟一面,不过来时撞见蟠兄弟应酬醉了酒,倒不知姨妈可在府中?”
薛宝钗闻言,面上浮现出一抹歉意,轻声说道:
“真是不巧得很,母亲今儿一早便去庄子上查账了。这几日庄子上收成结算,事务繁杂得很,怕是要到傍晚时分才能回来。
玌兄弟若是有急事,不妨同我说说,我或可代为转达。”
“如此看来倒是不巧了!”贾
玌微微一怔,随即轻轻摇了摇头,而后再次开口道:
“既然薛姨妈不在,宝姑娘心思聪慧过人,那我便向姑娘请教请教......”
正说着话,忽听得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细碎的脚步声。
薛宝钗抬眼望去,见林黛玉亭亭立于院门口。
身披大红羽绉面白狐狸皮的鹤氅,下着月白绫子裙,腰间系条桃红束带,乌发松松挽起,斜插一根赤金累丝点翠凤簪,清冷中透着艳丽,目光淡淡望来,神情似有几分复杂 。
薛宝钗心中一动,脸上却依旧挂着那温和的笑容,起身款步迎了上去,亲切说道:
“林姑娘,你怎么这会子来了?快进来暖和暖和。”
贾玌见是林黛玉来了,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欣喜之色,赶忙起身快步迎上前去,面上满是欢喜,语气里满是温柔关切:
“林妹妹来了,快请进屋里坐。外头天寒地冻的,仔细冻着了。”
林黛玉只是淡淡地瞥了贾玌一眼,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权当是回应了,而后便任由薛宝钗搀扶着进了屋。
她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暖炉旁坐下,轻轻搓了搓双手,语气柔和了几分:
“前些日子回了林府,琐事缠身,一直抽不出空来瞧瞧姐姐,心里可是惦记着呢。今日好不容易得了闲,便赶忙过来了,只是来得不巧了!”
薛宝钗闻言,脸上依旧笑意盈盈,却带着几分疑惑问道:
“林妹妹这话从何说起,咱们姐妹之间,何必这般见外?你来了,我心里欢喜还来不及呢,怎的不巧了,我倒是有些不明白了。”
一旁的贾玌倒也没太在意,见林黛玉入座,便走到先前自己坐的位置上,拿起贾母给的手炉,转身走到林黛玉身旁,想要递过去。
林黛玉抬眸,静静地看了贾玌一眼,却并未伸手去接,而后转头看向薛宝钗,幽幽叹道:
“早知他来,我便不来了!”
这话一出,贾玌顿时愣在当场,伸出去的手炉就那么停在半空,似乎......似曾相识?
薛宝钗倒是反应迅速,正要开口打圆场,林黛玉却紧接着两手一摊,又说道:
“宝姐姐,你瞧瞧,我和侯爷老是碰在一处。
往后啊,还是烦请他来的时候提前知会我一声,我改日再来,错开些,也免得让宝姐姐这儿显得冷落了谁。”
说罢,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里透着些许俏皮与嗔怪。
‘嘶......坏了,我这倒成替身了!?’
第226章 怀疑就行了
贾玌暗自腹诽,深吸了一口气,面上表情有些好笑又有些怪异,最后索性哈哈大笑起来,再次将手炉递上前去。
“林妹妹这话说的,倒好似我是故意来扰了你们姐妹相聚一般。我往后必定留意,绝不让妹妹再有这般困扰。”
嘴上虽是这般说,可心里却觉得林黛玉这小性儿的模样别有一番风趣。
“这手炉妹妹快拿着,可莫要冻着了。”
说着,贾玌不由分说地握住林黛玉的手,将手炉塞到她手里,而后又接着说道:
“外面天寒地冻的,仔细着别受了凉。不然我可要心疼的!”
林黛玉见贾玌在旁人面前说得如此直白大胆,脸颊顿时泛起两朵红晕,轻啐一口道:
“谁稀罕你心疼,我又不是那等娇弱得禁不起一点儿风寒的人。”
话虽如此,却还是紧紧握住了手炉,触手温热,不仅驱散了手上的几分寒意,也让心里那股莫名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
一旁饱受无妄之灾的薛宝钗看着两人这般你来我往的互动,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抿嘴轻笑,眼中满是促狭之意:
“瞧你们俩,一个关怀备至,一个口是心非,倒真像一对欢喜冤家。我可算是瞧出来了,你们这是来我这儿秀鸳鸯来了!”
林黛玉闻言,嗔怪地横了薛宝钗一眼,粉面微红,似恼非恼地轻嗔道:
“宝姐姐就会拿我取笑,再这般打趣,我可真要恼了。”
言罢,但是却不自觉地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女儿家的娇羞。
贾玌在旁见状,忙笑着解围:“宝姑娘莫要再逗林妹妹了,她面皮儿嫩,哪经得起这般打趣哟。”
林黛玉听了,又白了贾玌一眼,娇俏地嗔道:
“你倒会做好人,敢情就宝姐姐欺负我,你便不来凑趣儿欺负我啦?!”
薛宝钗笑着摆了摆手,眉眼含笑:
“罢了罢了,不逗你啦。说起这事儿,玌兄弟本是来找我母亲与大哥的,偏巧母亲今儿个出门去了,大哥呢……又喝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省,这可真是赶得巧呢!”
林黛玉这才明白自己方才误会了贾玌,面上不禁有些赧然,却还是嘴硬道:
“哼,我方才还以为你是故意来搅局的,敢情是有事找姨妈与蟠大哥呀。”
贾玌笑着打趣道:“林妹妹可别总是这般冤枉我,我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断不敢在妹妹跟前儿捣乱呀。”
贾玌觉着这般玩笑闹得也差不多了,此事既已向林黛玉解释清楚,也该问起正事了。
当下便看向薛宝钗,和声说道:
“那咱们便回到先头的话题吧。我心里着实好奇,薛蟠兄弟究竟是如何与山西那伙商人结识的呢?”
薛宝钗微微点头,略作回忆,缓缓启唇道:
“这事儿我听大哥讲起过。自朝廷与蒙古鞑靼开了互市之后,大哥便心心念念着也能从这当中赚些银钱。
为此呀,他各处打听、多方周旋,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好不容易寻到了那伙有意向的山西商人。”
“只是起初呢,那伙人财大气粗的,瞧不上与大哥一道合作。
大哥心里头虽说觉着惋惜,却也动了自己组建商队的念头。也是赶巧,那伙人里头有人问起大哥住处,大哥便如实说了住在荣国府内。”
“谁承想,第二日他们便又主动与大哥接触,竟一口应下了一同参与互市的事儿。”
贾玌微微颔首,面色沉静,目光幽深,似在思索着什么。
林黛玉依旧静静坐在一旁,手中轻轻捻着一方绣帕,美目含情,温柔地注视着贾玌,并未出声打扰。
过了片刻,贾玌缓缓开口,再次向薛宝钗问道:“那薛家可曾与他们一同行过商?”
薛宝钗听闻,微微一笑,神色泰然地答道:
“自然是行过商的。他们组建的那支商队,生意做得那叫一个红火,赚得盆满钵满的。不过……”
说到这儿,她微微顿住,眉头轻蹙,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妥之处。
贾玌目光一凝,赶忙追问道:
“不过怎样?可是有什么可疑之处?宝姑娘慢慢想,不着急。”
薛宝钗沉吟了一会儿,而后点点头道:
“说来也真是奇怪。大哥曾跟我提起,那商队的领队倒是个精明强干的人,可有些地方却透着古怪。
就说他们运送的货物吧,明明与别家商队并无二致,都是些粮食、布匹之类的寻常物件,可他们的马车却总是沉甸甸的,比旁人的都重。”
“而且呀,每次从边关回来,他们总能换到好些极为珍贵的货物,像那大量的鹿茸、人参之类的,价值可比寻常商队换来的高出许多,听说每次皆是如此呢!”
贾玌听了,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低声自语道:
“马车沉重......鹿茸......一听住在荣府便即刻合作!哼,罢了,知晓这些便足够了!”
心想了解得差不多了,怀疑的头绪也有了,既然如此,便交由底下人或是擅长此道的人去办吧。
这般想着,贾玌不禁松了口气,神情也随之放松下来。
林黛玉这时轻轻抬起眼眸,双眸似水,望着贾玌柔声问道:“莫不是他们暗中夹带了什么违禁之物?”
薛宝钗赶忙点头附和:
“正是这个理儿。大哥先前也起过疑心,只是他们行事极为缜密,从未露出过丝毫破绽。况且,他们在边关似乎颇有门道,总能轻轻松松避开官府的盘查。”
贾玌见薛宝钗与林黛玉面上皆带着几分疑惑与担忧之色,便微微一笑,语气轻快地宽慰道:
“二位妹妹不必为此忧心忡忡,此事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过是些琐碎小问题罢了。”
薛宝钗听了,眉头微微舒展,却仍有些犹豫地问道:
“既然如此,那大哥那边......需不需要略微提点他一下呢?”
贾玌摆了摆手,神色镇定自若:
“宝姑娘只需将此事告知薛姨妈便成,暂且莫要让薛蟠兄弟知晓。就让他照旧顺其自然,接着与那伙商人往来合作便是。余下的事儿,交给我来料理便足够了。”
薛宝钗听毕,虽说心中仍存疑虑,但见贾玌神情笃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便也轻轻点了点头,轻声应道:
“我明白了。既如此,我便依玌兄弟所言,暂且不与大哥多提此事。”
二女皆是心思聪慧之人,自然明白这其中必定暗藏重大阴谋。便是贾玌这样身份的人都如此上心过问,想来此事必定与朝廷脱不了干系。
不过贾玌既已这般说了,她们自是选择深信不疑。
第227章
<\/head>第227章...<\/h1>
薛宝钗轻轻舒了一口气,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一丝对贾玌的信任与钦佩,轻声慢语道:
“玌兄弟,亏得你心思这般细密,竟能察觉其中异样。只是这事儿着实复杂,往后还得烦劳你多多留意才是。”
林黛玉静静坐在一旁,虽未言语,可目光始终停留在贾玌身上,面上透着淡淡的红晕,眉间似有若无地隐着一丝笑意,较往日病恹恹的模样,此刻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往昔,林黛玉久居荣国府,寄人篱下的日子让她行事处处小心谨慎。
在这深宅大院之中,她身为闺阁女子,活动范围受限,消息也甚是闭塞。
外头的世事变幻,尤其是贾玌在辽东的种种事迹,她也只零零星星听到些模糊传言。
只晓得玌二哥在辽东战场上威风凛凛,纵横驰骋,一举击败努尔哈赤,立下盖世奇功,还因此获封侯爵。
但这些简单的描述,终究太过粗略,就如同用寥寥几笔勾勒出的画作,难以让她真切体会到贾玌所建功绩背后那宏大的场面。
后来,命运转折,她被父亲接回林府。
离开了荣国府那些无形的束缚,她的天地一下子宽广起来。
与贾玌定亲更是成了一个契机,让她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急切地想要了解这位即将与自己共度一生的人。
也正因如此,如今方才恍然发觉,往昔就算未曾深入了解玌二哥,自己看他便似那井底之蛙仰望明月,不明觉厉;
如今亲眼见证他的所作所为,方知自己如那渺小蜉蝣仰望浩瀚青天,差距悬殊。
天下不知多少英雄豪杰,在见识到贾玌的风采后,皆自叹弗如,纷纷以他为楷模。
想到此处,又念及迎春险些要被许配给那孙绍祖,相较之下,自己还有何可抱怨、不满足的呢?
毕竟,这幸福,有时确实得相互比较一番,才能有个实实在在的感受。
正沉浸在思绪中的林黛玉,忽听薛宝钗轻声唤她:
“林妹妹,你在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林黛玉这才回过神来,脸上顿时泛起一抹娇羞的红晕,摇摇头:
“宝姐姐,没什么的。”
贾玌听闻,目光转向林黛玉,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面上露出几分欣喜,点头说道:
“林妹妹今日气色瞧着着实不错,比先前好了许多。想来那些调养身子的方子倒是起了效用,如今身子可觉得轻快些了?”
林黛玉微微低下头,避开贾玌的目光,轻声说道:
“多谢玌哥哥挂怀,我近来确实感觉身子比从前硬朗了不少。这些日子,咳嗽也减轻了,夜里也能睡得安稳些。”
贾玌点点头,语气中满是欣慰:
“如此甚好。只是调养身体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林妹妹还需多多保重,切莫让自己太过劳累伤神。倘若有什么需求,只管与我讲便是。”
林黛玉轻轻应了一声“嗯”,眼中满是感激之情。
正说得热络之时,忽听得一阵欢声笑语由远及近传来,原来是李纨领着三春、史湘云,还有邢岫烟、李纹、李绮等一众姑娘,如一群五彩斑斓的蝴蝶般簇拥而至。
惜春瞧见贾玌与林黛玉在一处,当下便如同邀功一般,朝着贾玌甜甜一笑。
贾玌见状,含笑不语,伸出手指朝着惜春的方向轻点了一下,眼中满是宠溺之意。
李纨笑意盈盈地说道:
“老远就听见这边热闹得紧,原是玌兄弟也在呢,我便带着妹妹们一道过来凑个热闹。”
贾玌赶忙起身相迎,笑着说道:
“嫂子来得正巧,我正与林妹妹、宝姑娘闲聊呢,这下人多了,必定更加热闹有趣。”
众姑娘纷纷上前行礼见礼,而后各自寻座坐下。
史湘云生性活泼,刚一落座便咋咋呼呼地说道:
“你们方才在聊些什么呢?这般有趣,快说来让我们也听听。”
林黛玉声音轻柔婉转,带着些许调侃的意味:
“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闲话罢了,哪有云丫头说的那般有意思?”
薛宝钗抿嘴轻笑,接过话茬道:
“云妹妹若是想听,改日我寻个空闲,细细讲与你听便是。”
这时,贾迎春轻声问道:“不知玌哥哥今日过来,可有什么新鲜趣事?”
贾玌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并无什么新鲜事儿,本是想着来瞧瞧薛姨妈与薛蟠兄弟,不巧他们都不在。”
邢岫烟微微低下头,轻声说道:
“许是机缘不巧,不过改日再来,总归是能遇上的。”
说这话时,她的目光时不时悄悄瞥向贾玌,眼中难掩仰慕之色。
她本就性子娴静,不爱多言,可贾玌的才能、声望传播甚远,让其内心深处极为钦佩,每次见到贾玌,心中总会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敬仰之情。
李纹与李绮相视一眼,抿着嘴轻轻浅笑,却并未出声,生怕惊扰了贾玌。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融洽又欢快。
然而,贾玌心中却被这突如其来的热闹场面弄得有些不自在,只是在这众多姑娘面前,不好将这份窘迫表露出来。
聊了一会儿,探春提议道:
“难得今日大家都聚在一处,不如咱们行个酒令,也好为这清冷的冬日添些趣味。”
众人皆连声称妙,于是便吩咐下人摆上酒具,准备行令。
就在这时,贾玌思索片刻,还是觉得要事在身,不宜久留,遂向众人告罪:
“实在对不住各位妹妹,我忽然想起还有些紧要事务需回去处理,这便先行一步了,改日再找机会与诸位妹妹相聚。”
众人虽觉得有些可惜,但也不好强行挽留。
贾玌又暗暗向林黛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安心,而后便转身离去。
林黛玉见此,立刻起身说道:“我送送你吧。”
待贾玌与林黛玉离开后,史湘云撇了撇嘴,略带遗憾地说道:
“这玌二哥也真是的,越发忙碌了,每次都是来去匆匆。倒真和我那二位叔父越发相像了!”
薛宝钗率先开口,轻声慢语道:
“云丫头,你也该体谅体谅玌兄弟。
他如今身负重任,高居庙堂之上,每日要操心的事务繁多,与寻常人家可大不相同。
这国家大事千头万绪,桩桩件件都得他费心费力,能抽出这点空来与咱们相聚片刻,已然是十分不易了。”
探春也点头附和道:
“宝姐姐所言极是,玌二哥绝不是那无故推脱之人。想必是真有紧急公务亟待处理,才不得不中途离开。咱们理应多理解他才是。”
李纹也跟着说道:
“是啊,侯爷平日里为朝廷兢兢业业,立下的功劳不计其数,如今又肩负着收复失地的重大使命。
这般心怀天下的壮志豪情,岂是寻常人能够比得上的?我们对侯爷敬仰还来不及,又怎会埋怨他忙碌呢。”
邢岫烟微微颔首,声音轻柔地说道:
“众人所言皆是,侯爷素有鸿鹄大志,一心系着家国天下,自然是以国事为重。”
史湘云听了众人的话,挠挠头,嘻嘻一笑:
“罢了罢了,听你们这么一说,倒是显得我小家子气了。我也就是随口抱怨一句,心里头其实还是明白玌二哥的难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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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互送礼物
二人并肩步出屋子,沿着那曲折回廊缓缓行去。
彼时,外头天色虽说稍见好转,可时辰尚早,却已透着几分昏沉黯淡,空气中更是浸着丝丝缕缕的寒意。
林黛玉不禁轻轻将身上披风拢了拢,那纤细如葱的手指下意识地微微收紧,似是这初冬的冷意,到底还是让她有些抵御不住。
贾玌不经意间侧目瞧见她这般模样,当即停下脚步,眉头微微一蹙,语气里满是关切之意:
“林妹妹,莫不是觉着冷了?这外头风大得紧,你身子才刚刚好些,可千万莫要着了凉才是。”
林黛玉听闻,缓缓抬眸望向贾玌,眼中隐隐泛起几分羞赧之色,唇角轻勾,浅笑道:
“不过是些许微风罢了,倒也还算不得十分寒冷。玌哥哥不必为此忧心。”
贾玌却仍是放心不下,伸手解下自己身上那件大氅,动作轻柔地披在林黛玉肩头,温言软语道:
“妹妹身子娇弱,向来受不得这风寒侵扰。这大氅你且先披着,切莫要强撑着。”
林黛玉只觉肩头上立时传来阵阵暖意,还夹杂着大氅上留存的温热气息,不由得脸颊微微泛红,声音轻柔如蚊呐:
“这.....这实在叫我过意不去,玌哥哥自己岂不也要受冷了。”
贾玌笑着摇了摇头:
“我体魄强健,这点儿风寒于我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倒是妹妹你,若是不小心着了凉,叫我可如何心疼得过来。”
林黛玉轻轻应了一声“嗯”,眼中满是感激之情。
再度抬眸看向贾玌,目光中不自觉流露出几分依恋:
“玌哥哥总是这般体贴入微,连我这身子骨都时刻记挂在心头。我......我实在都不知该如何谢你才好了。”
贾玌微微含笑,语气温和舒缓:
“林妹妹何须如此见外。你我既已定亲,往后相互照拂本就是我分内之事。况且,见妹妹身子日益康健,我心里头欢喜还来不及呢。”
二人这般说着,不知不觉已行至梨香院外。
恰在此时,天空中悠悠然飘起了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而下,好似为这静谧的夜晚凭空添了几分诗意。
那雪花悠悠荡荡地飘落,轻轻落在林黛玉肩头披着的大氅上,映衬得她整个人愈发显得清丽脱俗,宛如画中仙子一般。
林黛玉不禁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看着它在掌心渐渐融化,幽幽轻叹一声:
“下雪了。”
贾玌闻声,抬头望了望天,面上浮起一抹笑意:“这雪下得倒真是应景,恰好为咱们此番相聚添了不少趣味。”
林黛玉抿嘴轻笑,眼中透着几分俏皮灵动:“玌哥哥倒是好兴致,竟连这下雪之事,也能品出趣味来。”
贾玌见她这般娇俏模样,心中一动,故意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嘴角含笑,压低声音道:
“故所谓‘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林黛玉听闻这话,脸颊上的红晕瞬间又深了几分,也不知究竟是被这寒夜冷风所冻,还是因着心中羞涩所致,恰似天边那绚丽多姿的晚霞一般。
她微微低下头,有意避开贾玌的目光,嗔怪道:“玌哥哥,怎的也作起诗词来了!”
话虽说如此,可那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分明透着掩饰不住的欢喜之意。
贾玌见她这般反应,心中亦是柔情满溢。然而,转念间想到再过不久自己便要出征远行,心中不禁悄然涌起一丝怅惘。
缓缓抬头望向远方,目光渐渐变得深邃而悠远,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喟叹:
“只可惜,如今我身不由己,尚有诸多不得已之事亟待去做。‘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此乃我当下义不容辞之责任啊。”
林黛玉听闻此言,微微一怔,赶忙抬眸看向贾玌,眼中满是关切与不舍之情,轻轻叹了口气:
“近些日子,父亲亦是如此,即便年关已近在眼前,却愈发忙碌起来。可是......”
话尚未说完,却见贾玌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眼中含着几分笑意,却并未接话。
林黛玉见状,心中已然明了,知晓贾玌必有诸多不便言说之处,当下也不再多问,只是轻轻抿了抿嘴唇,声音低柔:
“玌哥哥,我都明白的。”
正说着,贾玌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递与林黛玉。
林黛玉轻轻接过小盒,缓缓打开,只见盒中静静躺着一支雕工颇为精细的檀木簪子。
那簪身打磨得光滑温润,触手生温,簪头雕刻着一朵盛开正艳的菊花,花瓣层层叠叠,错落有致。
虽说这雕琢技艺不及那些闻名遐迩的名家巧匠那般精妙绝伦,却别具一番质朴天然的韵味,恍惚间,竟似能隐隐闻到那淡淡的木香与菊香交织在一起。
林黛玉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之色,情不自禁地轻声赞叹:“这簪子......真好看!”
然而,她细细端详了片刻之后,又不禁微微蹙起秀眉,带着几分疑惑抬眸看向贾玌,语气中透着一丝迟疑:
“这簪子固然精美非常,只是这雕工......似乎与那些名工巧匠的手艺略有不同,倒像是......倒像是......”
话犹未尽,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陡然一亮,声音也不自觉轻快了几分:“玌哥哥,这簪子......莫不是你亲手所雕?”
贾玌见她一语猜中,眼中笑意更浓,颔首道:
“林妹妹果然心思聪慧,独具慧眼。这簪子确实是我在闲暇之时,一刀一刀精心雕琢而成。
那菊花也是我特意照着园中的菊花模样雕刻的。问起惜春妹妹,得知你向来喜爱菊花,便想着以此为礼,送妹妹一件与众不同的心意。虽说手艺不及那些名家,但愿妹妹能够喜欢。”
林黛玉听闻,心中涌起一阵暖流,眼中满是感动之色,声音轻柔且带着几分感动:
“玌哥哥总是这般用心周到,竟想不到这竟是你亲手雕刻的!”
说着,她轻轻抚摸着那支簪子,爱不释手。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脸颊微微泛起红晕,声音愈发小声起来:
“玌哥哥既送我如此饱含心意的礼物,我......我也有一物想要赠予你。”
第229章 互送礼物2
贾玌闻言,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好奇之色,而后十分惊喜,笑道:“哦?林妹妹竟也为我备下了礼物?”
林黛玉微微颔首,而后缓缓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荷包,拿出一个剑穗,动作轻柔地递与贾玌,声音温柔似水:
“这剑穗虽做工粗陋,远不及玌哥哥送我的簪子那般精巧细致,却也是我一番心意。还望玌哥哥......莫要嫌弃才好。”
贾玌接过荷包,轻轻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条用金丝线精心编织而成的剑穗,穗尾缀着一颗小巧的玉珠,玉珠之上清晰地刻着“平安”二字。
虽说整体瞧着并不奢华张扬,却处处透着一股雅致而用心的气息。
林黛玉见他专注地端详着剑穗,不自觉地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大氅,声音略微低沉:
“前些日子偶然瞧见玌哥哥的佩剑无有剑穗,便寻思着做一个与你。
只是我手艺着实生疏,哪里比得上那些心灵手巧的绣娘,只盼玌哥哥莫要嫌它粗笨才是。”
贾玌手持剑穗,眼中满是温柔与感动。他轻轻摩挲着那颗刻有“平安”二字的玉珠,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林妹妹这手艺怎会粗疏?这剑穗虽无奢华之态,却贵在妹妹这份心意无比珍贵。只是......”
说到此处,他微微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无奈与打趣之意:
“那把剑乃是圣上御赐的尚方宝剑,依照规制,剑身不可随意改动,这剑穗怕是不能轻易系上。
林妹妹的这片心意,我恐怕只能悉心珍藏,难以日日佩戴在身了。”
林黛玉听闻,脸颊顿时飞起一抹红晕,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之色,不过转瞬之间,便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淡然。她轻轻咬了咬下唇,声音低柔:
“原来如此,倒是我思虑欠妥了。玌哥哥切莫怪罪才是。”
贾玌见她神色间隐隐透着一丝黯然,心中满是怜惜,可不是大师兄那般的钢铁直男,说出剑穗会影响他拔剑而拒收的话。
“林妹妹切莫胡思乱想。这剑穗虽不能系于剑上,可我将它随身携带,挂在腰间或是置于怀中,每日相伴,岂不是更好?”
说着,贾玌小心翼翼地将剑穗收进怀中,而后轻轻拍了拍胸口,满脸笑意:
“如此一来,林妹妹的心意便时刻与我相伴了。比起系在剑上,这般反倒更叫我安心呢。”
林黛玉听了这一番话,先前那一丝黯然之色瞬间消散无踪,眼中重又泛起熠熠光彩。她轻哼一声,佯嗔道:
“哼!就你最会哄人开心,我且信了你这一回。”
说罢,双颊绯红如霞,恰似春日枝头初绽的娇艳桃花。紧接着,她微微仰头,眼眸轻抬,似嗔似喜地瞥了贾玌一眼,而后用手中帕子轻轻掩住嘴角,眼神透着几分认真与期许:
“那你可要牢牢记住了,万不可辜负了我这番心意才是。”
......
林黛玉送走贾玌后,独个儿披着那袭大氅,莲步轻移,缓缓走回梨香院。
才刚踏入梨香院门槛,一众姑娘的目光便齐刷刷地投落在她身上。
史湘云眼尖,一眼就瞧见林黛玉身上披着的大氅,先是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顿时笑得前俯后仰,一边笑,一边伸手指着林黛玉,咯咯笑道:
“哎哟哟,林姐姐这是唱的哪出呀?怎的披着玌二哥的大氅就回来了,莫不是心里头舍不得玌二哥走,连这大氅都要留作念想咯!”
众人听了,皆顺着史湘云所指定睛看去,随即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李纨面带笑意,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温,摇摇头伸手点了一下史湘云的额头:
“云丫头,你就别整日拿你玌二哥来打趣你林妹妹了。
想来必是外头风大得紧,玌兄弟心疼你林妹妹身子娇弱,怕着了凉,这才把大氅给妹妹披上的。”
薛宝钗抿着嘴,浅笑着,目光中透着几分促狭:
“这还用多说,玌兄弟对林妹妹的那份体贴,咱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林妹妹披着这大氅,只怕心里头早就暖融融的了。”
林黛玉原本白皙如雪的脸颊,此刻涨得红扑扑的,又羞又恼,轻嗔薄怒:
“我不过是实实在在觉着外头冷,玌二哥好心把这大氅给我披上,哪有你们说的这许多七弯八绕的缘由。”
正说着,林黛玉像是突然被什么念头击中,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陡然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抬手轻掩心口,低声惊呼道:
“哎呀!我方才竟糊涂了,外头天寒地冻的,又正下着雪,玌哥哥把大氅给了我,他自己可怎么熬得住这般严寒?”
她这话一出,众人先是一愣。史湘云赶忙止住了笑,眨了眨那双灵动的大眼睛,说道:
“林姐姐,你这么一提,倒真是个事儿。那玌二哥方才走的时候,岂不是只穿了件单衣?”
林黛玉一听,心中愈发焦急起来,黛眉紧蹙,犹如春山含愁,声音里满是自责与担忧:
“都怪我,方才只顾着与他叙话,竟将外头这般酷寒的天气忘得一干二净。他若是因此着了凉,落下病根儿,可叫我如何是好?”
薛宝钗见她这般着急,赶忙走上前,轻轻握住林黛玉的手,温言安慰道:
“林妹妹且莫要着急,玌兄弟素日里身子健朗,这点儿风寒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
再者,他行事向来周全细心,想必出门前早有打算,断然不会让自己轻易冻着的。”
探春倒是冷静些,忙安抚众人:
“姐姐们先别急,咱们赶紧安排人去便是。”
说着,便唤来身边的丫鬟,吩咐道:
“你快去寻几件厚实的衣物,再带个手炉,找个腿脚快的小厮,务必尽快给玌侯爷送去。”
丫鬟领命匆匆而去。
林黛玉见探春如此安排妥当,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稍稍落下几分。
...
荣府门前
小厮快步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言辞恳切道:
“玌侯爷,方才姑娘们瞧见您把大氅留给了林姑娘,心下担忧您在外头受寒,特意差遣小人送来这厚实的衣物还有手炉。”
说罢,双手将衣物包袱与手炉一并递上。
贾玌微微一怔,着实没想到姑娘们竟如此细心周到,刹那间,一股暖流自心底缓缓涌起。
面上浮现出温和的笑意,伸手接过,和声说道:
“有劳你辛苦跑这一遭,回去之后务必替我向各位姑娘转达谢意,就说我贾玌铭记她们的关怀了。”
言毕,贾玌从容地穿上送来的衣服,整了整衣衫,转头望向身旁的林宇,神色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沉声道:
“走,回府之前先去一趟锦衣卫处。”
第230章 八大商
两日后,荣府内。
贾玌正坐在书房中展读兵书,忽听得外头一阵急遽的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刘管家在门外恭敬禀道:
“侯爷,锦衣卫的黄大人差人来了,说是请侯爷过去一叙呢。”
贾玌听闻,眉梢微微一挑,随手放下手中书卷,心中暗忖:“到底还是来了。”
当下起身整了整衣袍,神色泰然地步出书房,对着刘管家吩咐道:
“去备马,再叫上林宇与我同去,这便往锦衣卫处走一遭。”
......
没多时,贾玌与林宇骑着马来到了锦衣卫衙门。
门前早有黄兴的亲信候着,见贾玌前来,赶忙上前躬身行礼,言辞恭谨道:
“贾侯爷,黄大人已在里头等候多时啦,请侯爷随小的来。”
贾玌微微点头,翻身下马,将马缰递给一旁的锦衣卫侍卫,而后带着林宇随着那人进了衙门。
一行人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处庄严肃穆的厅堂。
锦衣卫指挥使黄兴正立在堂中,见贾玌进来,即刻快步迎上前去,面上带着几分急切与欣喜,双手抱拳作揖道:
“贾侯爷!您可算是来了!快快快,快请入座,黄某可是盼了您好久哇!”
贾玌见他这般急切模样,眉梢轻扬,淡笑着拱手还礼道:
“黄大人这是怎的了?你我相交这么些时日,却从未见你如此急切过呀。”
黄兴搓了搓手,面上笑意更浓,话语中透着几分按捺不住的急切:
“侯爷就别拿黄某打趣啦!您早前托我查的那件事儿,这几日可有了大进展呐!我这边刚得了消息,便赶忙请侯爷过来商议,生怕误了时机哟!”
说着,他侧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几乎是半拉半请地将贾玌往主位上引,嘴里还不住念叨着:
“侯爷快请上座!林兄弟也随意些,不必多拘虚礼。”
贾玌见他如此,又见事情有了眉目,心下略感诧异,可面上依旧一派从容,顺势落座。
林宇则静静地立在他身后,双目微垂,神色恭谨。
黄兴见贾玌坐下,忙不迭挥手示意下人奉茶,而后自己也在一旁落座,身子微微前倾道:
“侯爷,您前儿个托我查的那拨山西商人,果真是大有问题!真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哇!”
说到此处,他语气越发凝重,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这些人表面上做着正经买卖,暗地里却与那敌国勾连,通敌卖国呀!”
“他们不光私自贩卖生铁、盐铁,甚至还偷摸着运送火器、火药等违禁之物出境,通通都给了敌国!便是此前关于子母连环炮泄密一事,还是出自他们之手!
至于他们刻意接近贾府,不过是妄图借着贾府之人,探听与侯爷相关的消息罢了。刚从山西传来的消息,如今可是证据确凿无疑了!”
贾玌听闻此言,脸色陡然一变,手中握着的茶盏险些滑落。猛地站起身来,眼中寒芒闪烁,沉声道:
“果然如此!竟真的打上了贾府的主意!这群大胆狂徒,当真肆无忌惮,竟敢算计到贾府头上来了!”
言罢,他在厅中来回踱步,脑海中念头飞转,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猛地转身,快步走到黄兴面前,急切问起:
“如今,可曾将他们都监视起来了?”
黄兴身子挺直,抬手示意贾玌宽心,神色笃定道:
“那自是自然,山西那八大商人,一个都没落下,全被我手下的人紧紧盯着,量他们也插翅难逃。”
“如此便好。”贾玌长舒了一口气,话刚出口,面上忽又浮起一抹别样神情,似笑非笑地看向黄兴,“黄大人,依你看,这八大商人的财力如何?”
黄兴见贾玌这般神态,脸上顿时泛起一抹会意的笑意,随即凑近些,压低声音笑道:
“侯爷,这八大商人虽说比不得扬州那些顶尖的盐商,可也都是富得冒油的大富商呐!
单说他们名下的产业,再加上其他营生,少说也有这个数——”
说着,黄兴伸出五根手指在贾玌面前晃了晃,眼中满是深意。
贾玌先是微微一怔,旋即放声大笑起来,可眼中却隐隐透着一丝寒意,
“如此看来,他们倒是舍得下这番血本。”
笑声骤停,贾玌端起桌上茶杯轻抿一口,润了润唇,问道:
“此事可曾奏明陛下?”
黄兴撇了撇嘴,连连摆手道:“哪能呀!我也是刚得了这消息,就赶忙着请侯爷过来一同合计合计,这正等着与侯爷一道进宫面圣呢。”
贾玌心中顿时明白,黄兴此举乃是不想独揽功劳,心下不禁有些感动,拱手道:
“黄大人如此顾全大局,贾某实在钦佩。若不是黄大人这般尽心竭力,此事断难有如今这般进展。”
黄兴笑着摆了摆手,
“侯爷这话可就见外了!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多礼?为朝廷分忧,本就是你我分内之事。咱们都是为了朝廷,为了陛下着想嘛。”
“对对对!黄大人所言极是!咱们俱是为了陛下,为了朝廷!”
言毕,二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是心照不宣的默契,当下一同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在厅堂之中回荡,显得颇为爽朗。
“黄大人,事不宜迟,依我看呐,咱们此刻便动身,进宫将这喜讯奏明陛下!这茶嘛,我是着实没心思喝了!”
贾玌笑声渐歇,神色一正,抬手将茶杯轻轻搁在桌上。
黄兴听闻,即刻收起笑容,一脸正色地点头道:
“侯爷所言甚是!此事干系重大,确实容不得片刻耽搁。咱们这便进宫面圣,免得夜长梦多!”
说罢,他起身整了整衣袍,朝着门外高声喊道:
“来人呐!备马!我与贾侯爷即刻进宫!”
第231章 太子你怎么看
御花园中张灯结彩,一众宫女太监往来穿梭,正忙着布置年节用的诸般装饰物件,好一派热闹欢快之象。
眼见年关渐近,宫中大小事务纷至沓来,繁琐异常。偏生庆帝近日得了些许闲暇,恰与皇后在这御花园中漫步赏景。
皇后环顾四周,见那布置之物华丽精美,远超往昔,不禁微微蹙起眉头,轻声向庆帝问询道:
“陛下,依臣妾看呐,今年这年节布置,似是比往年要隆重许多,会不会太过奢靡了些?”
庆帝微微仰首,目光落在高挂的红灯笼上,嘴角噙着一抹悠然笑意,缓缓说道:
“不妨事的。现今国库充裕,朕的内帑也积攒下不少银子,足有一千多万两呢。
难得赶上这般好时候,正该好好庆贺一番。想往年诸事繁杂,处处都得节省着,今年也算是让宫里上上下下都能欢喜热闹一场。”
皇后轻轻颔首,和声细语道:
“陛下心怀天下,所思所想自然是周全的。只是臣妾觉着,节俭之风万不可废呀。即便如今日子好过了,也得时刻警醒着才是。”
庆帝闻言,含笑着看向皇后,眼神里满是赞赏之意,说道:
“皇后所言极是,节俭确是美德,朕又怎会忘却。只是这新年佳节,宫里热闹些,也能鼓舞士气,叫众人都能感受感受这太平盛世的喜乐氛围。
况且这点儿花费,于国库和朕的内帑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陛下说得在理。说起这内帑充实,臣妾倒是一下子想起贾玌贾侯爷了。”
皇后微微点头,语气中透着几分感慨。
唉,这些年她这皇后当得着实不易,后宫诸事琐碎繁杂,还得时刻留意太上皇与太后那边,生怕行差踏错了半步。
更要紧的是,往日里银钱方面实在窘迫,当真到了捉襟见肘的境地。
也正因如此,庆帝才狠下心来允了贾玌带兵南下江南收盐税;皇后得知贾玌给内帑增添了一千万两银子时,才那般难以抑制心中的欣喜。
实在是被穷怕了呀!
如今内帑如此宽裕,就不能好好享受享受了?!
接着花...
庆帝听皇后提及贾玌,可谓是畅快无比,不仅给他搞钱,还...
想到此,脸上立时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语气中满是感慨之情,说道:
“爱卿这话不假,贾玌那小子,当真是朕的福将啊!”
言罢,目光悠悠望向远处,思绪已然飘回到往昔。
努尔哈赤野心勃勃,亲率十几万大军气势汹汹地南下,妄图一举攻破山海关。
朝中上下人心惶惶,诸多将领皆是面露怯色。
唯有贾玌挺身而出,主动请缨迎敌。此去,不仅成功击退敌军,更是将努尔哈赤的尸身带回,得胜还朝。
待回朝之后,摆下庆功宴。宴上,贾玌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言辞铿锵有力地表明:此生只效忠于正统,唯正统马首是瞻!
这番掷地有声的豪言壮语,直把在场众人惊得胆战心惊,此后再无人敢轻易与他结交往来。
后来呀,贾玌又献上旧太子势力的名单,得果勇侯的大力支持,这才使得朕的统治愈发稳固,也终于是有了能与太上皇抗衡的底气。
可谁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国库空虚,财政紧张得厉害,朝廷上下诸多事务因缺银钱而举步维艰。
紧要关头,又是贾玌挺身而出。不辞辛劳南下江南,精心整顿盐政,一番努力下来,竟为朝廷收缴了九千多万两白银。
不仅如此,他还特意留出一千万两充实内帑,事事都为朝廷、为朕考虑周全。
再往后,两国使者入京朝见。那日在朝堂之上,竟当众力举镇国鼎,
又在两国使者以及太上皇的面前,三拳毙虎,生撕虎头,最后恭恭敬敬地将虎头呈献于朕的面前。
又有谁能知晓朕那时的心情...
而今,又肩负起收复辽东的重任......
庆帝回过神来,收回脸上的笑容,仰头望天,闭上眼睛,幽幽一叹:
“贾玌此人,忠勇无双,实乃朕之臂膀。有他在,朕何愁天下不定?”
皇后微微颔首,轻声款语道:
“陛下所言极是,贾侯爷忠肝义胆、智勇双全,实乃我大庆社稷之福啊。说起来,贾侯爷如今也不过才年方十六,较太子殿下也只长了几岁而已。”
接着皇后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一抹好奇又钦佩的神色,压低声音道:
“臣妾每每回想起贾侯爷的一桩桩事迹,心中总是忍不住泛起疑惑。
瞧他年纪轻轻,却能有这般惊人的胆识与卓越的能力,实在叫人惊叹不已。
真不知其母梁氏是怎样言传身教,才教养出如此出众的人物。
若有机会,臣妾真想登门向她讨教一二,也好为太子殿下觅些教导子嗣的良方呢。”
庆帝听了皇后这一番话,微微含笑,目光中透着几分深意,慢悠悠地说道:
“皇后有所不知,贾爱卿的母亲梁氏,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妇人,也就是尽了些为人母抚养孩子的本分。
依朕看呐,贾爱卿能有今日这般非凡成就,全凭他自身的造化。
他自幼便与寻常孩童不同,虽说年纪尚小,却早早明白了要依靠自己努力生活的道理。”
皇后听闻此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轻声探问道:“陛下这话怎讲?还请陛下明示。”
庆帝目光飘向远方,仿佛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之中,缓缓说道:
“朕曾经派人仔细查访过贾玌的过往经历。年幼之时,家中贫寒,其母梁氏虽拼尽全力抚养,可日子依旧过得紧巴巴,难以维持生计。
那时的贾玌不过才几岁大,却已经懂事得让人心疼,晓得要为家里分担忧愁。
常常跑去帮着屠户做些杀鸡宰猪的活儿,挣些零碎银钱来补贴家用。
即便后来回归了宁国府,身份有所改变,可他也没有因为这些而变得懈怠懒散。
依旧时常外出,操持那杀鸡宰猪的营生,只为多赚些银两,好让病重之母能吃得好些、穿得暖些。”
皇后听完这一番讲述,不禁为之动容,喃喃低语道:
“如此看来,贾侯爷自幼便懂得体谅母亲的艰辛,懂得靠自己的努力生活,这般品性,实在是难能可贵啊。”
庆帝微微点头,语气中满是赞许之意:
“正是如此啊。贾爱卿此人,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出身而自怨自艾,也全然不在意旁人异样的眼光。
帮着屠户杀猪宰羊,挣的都是些辛苦钱,可他却从不觉得这是低贱之事。
这份豁达坚韧的心性,在这世间实属罕见呐。朕曾经问过他,为何要如此辛苦操劳,
他当时回答朕说:‘母亲的养育之恩重如泰山,孩儿无以为报,唯有竭尽全力,让母亲能过得舒坦一些。’”
皇后轻轻叹息一声,眼中满是钦佩之情:
“贾侯爷果然是个至纯至孝之人呐。怪不得他能在这世上闯出这般不凡的成就,原来是自幼便懂得何为担当、何为责任啊。”
庆帝说完这番话,目光忽然一转,看向身后端坐的太子,见他神情专注,似乎正在凝神思索着什么。
庆帝微微含笑,语气温和却又隐隐透着一股威严,开口问道:
“太子,对此事你有何见解啊?不妨说来听听。”
第232章 欲要相见的太子
太子赶忙回过神来,忙不迭地整了整衣冠,恭恭敬敬地拱手作揖,一脸虔诚地望向庆帝与皇后,言辞极为恳切地说道:
“父皇、母后,儿臣刚刚着实仔细琢磨了一番,贾侯爷身上的这般品性,实在是叫人钦佩到了极点。”
太子微微顿了顿,眼神中流露出追忆之色,接着说道:
“儿臣忆起在国子监求学的那段时光,何其有幸,结识了两位挚友,正是贾兰与贾菌。
此二人皆出身于贾府,全赖贾玌侯爷大力举荐,才得以踏入国子监这等学府深造。”
太子脸上浮现出由衷的赞赏之情,娓娓道来:
“贾兰生性勤奋好学,思维敏捷过人,对于经史子集各类典籍均有深入涉猎。
每至探讨学问之时,他总能信手拈来诸多典故,旁征博引,提出的观点新颖独特且鞭辟入里,令一众同窗皆赞叹连连。”
太子稍作停顿,语气中满是夸赞:
“至于贾菌贤弟,亦是才情横溢。
所作文章,辞藻华丽优美,气势雄浑壮阔,下笔如有神助一般流畅自然。其诗作更是常常语出惊人,彰显出超凡脱俗的文学素养与天赋。”
“此二人在国子监之中,凭借自身才学锋芒毕露,备受诸位先生的褒奖与赞誉。”
太子感慨一声,随即面色一动,似是忆起某件往事,继续说道:
“说起贾菌,这里面还有一段故事。
当初贾玌侯爷举荐他进入国子监之际,贾菌自觉门第卑微,深感惶恐,心中疑虑重重,不知自己何以能跻身于这人才云集的国子监之中。”
庆帝与皇后听闻此言,不禁同时流露出好奇之色。皇后轻轻抬手,以柔和的声音问道:
“那贾侯爷是如何回应的?”
太子眸光闪动,语气中饱含着深深的钦佩之意:
“贾侯爷当时神色坦然,言辞掷地有声地说道:‘出身寒微并非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贾菌内心深受此话震撼与鼓舞,自那以后,便愈发勤勉刻苦,一心向上,誓要不负贾侯爷的殷切期望。”
庆帝听闻,眼中闪过一抹明显的赞许之色,缓缓点头,口中称道:
“好一句‘出身寒微并非耻辱,能屈能伸方称得上大丈夫’!
贾爱卿此人,果真是见识卓绝,不同凡响。拥有这般广阔的心胸与格局,难怪能够成就一番宏伟功业。”
皇后亦轻轻颔首,轻声感叹道:“贾侯爷这一番言语,不仅极大地激励了贾菌,其中蕴含的道理,着实值得天下众人细细思量。
太子殿下能与这般杰出人物有所交集,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太子听到此处,不禁微微摇头,面上浮现出几分遗憾与感慨之色:
“时光匆匆,至今已过去许久,儿臣常常为此感叹,竟一直无缘得见贾侯爷尊容。”
太子眼中满是敬仰与好奇,语气中带着一丝向往:
“平日里,儿臣时常听闻贾侯爷的种种英勇事迹与不凡作为,心中对其满怀崇敬与好奇。
实在难以想象,究竟是怎样一位奇人,方能拥有这般卓越超群的见识与宽广如海的胸怀,做出这一件件令人赞叹不绝的壮举。”
庆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眼中透着几分得意,那可是他的臣子!
“贾爱卿其人,身姿挺拔,容貌俊朗,举止间尽显不凡气度。既有文人雅士的温润儒雅之态,又具武将的威武豪迈风姿。”
庆帝微微眯起双眼,似在回忆往昔,接着说道:
“他行事作风果敢坚毅,毫不拖泥带水,然而心思却又极为细腻缜密,考虑问题周全详尽。
如此出众之人,实乃我朝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材。朕初次见到他时,便对他青睐有加!”
皇后也跟着附和称赞起来:
“确实如此啊。贾侯爷不仅才学品德俱佳,且形貌昳丽,风度翩翩,在这京城里早已声名远播。
不知有多少名门闺秀,对他芳心暗许,倾慕不已呢。”
太子听着庆帝与皇后的描述,眼中不禁闪烁出向往的光芒,急忙说道:
“如此惊才绝艳之人,儿臣实在是迫不及待想要见上一见。倘若有机会,还恳请父皇成全,让儿臣能够当面聆听贾侯爷的高见与教诲,儿臣定当受益匪浅。”
庆帝微微皱眉,思索了片刻,随后缓缓点头,并未拒绝太子的请求:
“待日后朝堂事务稍缓,政务清闲之时,朕便下旨宣他进宫。
届时,你正好可以与他相识结交。但你务必牢记,万不可因个人私情而荒废朝廷公务,凡事皆应以江山社稷为重。”
太子闻听此言,顿时喜形于色,赶忙双膝跪地,诚惶诚恐地谢恩道:
“儿臣万分感激父皇的恩典!儿臣必定将父皇的教诲铭记于心,与贾侯爷会面之时,定要与他深入交流学问,共同探讨治国理政之良策,绝不敢有丝毫懈怠,定不辜负父皇的深切期望。”
太子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内侍匆匆走进殿内,跪地行礼后高声禀报道:
“陛下,神武侯贾玌与锦衣卫指挥使黄兴在宫外求见,称有要事相商。”
内侍话音刚落,殿内三人神色各异。
庆帝微微一怔,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看向那一脸开心的太子道:
“这倒是巧了,你一心想见贾爱卿,他这便来了。”
转而对内侍吩咐道:“快宣他们进御书房。”
太子难掩激动之色,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连忙整了整衣冠,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父皇,儿臣终于能见到贾侯爷了!不知他今日入宫,是否有什么要紧之事?”
庆帝微微一笑,目光中带着几分深意,淡淡道:
“贾玌此人,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既然与黄兴一同前来,想必是有重要之事禀报。太子,你待会儿可要好好听着,莫要错过学习的机会。”
太子郑重地点头,肃然道:
“儿臣明白,定当谨记父皇教诲。”
皇后见状,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走,移驾御书房!”
第233章 御书房密奏
不多时,众人已至御书房。庆帝高坐于御案之后,皇后在旁侧安坐,太子恭谨地侍立于庆帝身畔,目光频向殿门投去,显见得对即将到来的贾玌满心期待。
未几,殿外传来一阵沉稳有序的脚步声。但见贾玌与黄兴并肩款步入殿,二人神色庄肃,举止从容。
行至御前,贾玌与黄兴齐齐伏地行礼,声若洪钟般朗声道:
“臣黄兴,恭请陛下圣安、皇后娘娘金安、太子殿下万安。”
“臣贾玌,叩见陛下、皇后娘娘。”
“嗯!?太子?”
贾玌话音甫落,瞬时惊觉方才疏漏,心中暗凛,旋即忙不迭以极为恭顺的语气补道:
“臣贾玌,亦恭请太子殿下万安。”
庆帝倒也并未怪罪,毕竟贾玌确实未曾见过太子,反倒是太子十分激动,目光灼灼地望向贾玌,心中暗自惊叹。
身姿挺拔如松,高大威武,身着大红蟒袍,更是衬得那一身英武之气十分显着。
面容俊朗,眉如远山,目似寒星,鼻若悬胆,唇边带着一抹淡然的笑意,既有文人的儒雅,又有武将的狂傲不羁。
举手投足间,气度非凡!
单从容貌见之,便足以令人钦佩,真真是名不虚传也!
太子心中暗叹:
“果然如父皇与母后所言。如此人物,难怪能有如此成就,不愧深受父皇青睐!”
庆帝遂微微抬手,和声说道:
“爱卿们平身吧。今日怎的想起进宫来了?”
贾玌直起身子,目光坦然,拱手禀道:
“回陛下,臣与黄大人特来向陛下道喜,想来不久之后,国库又可得一笔丰厚进项了!”
庆帝听闻,眉梢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抹既意外又欣喜的神色。他深知贾玌向来言出必践,当下语气里不禁带上几分打趣之意:
“哦?贾爱卿这话倒是叫朕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国库能增收,朕自然欢喜,只是你这‘又’字,着实勾起了朕的好奇心,究竟是何等美事,让爱卿如此笃定?”
贾玌微微一笑,神色泰然,拱手徐徐道来:
“陛下,微臣近日留意到一些异样之事。这阵子,有山西商人格外热切地想要与微臣族人有所往来,其刻意亲近之意昭然若揭。
微臣心中存疑,放心不下,便着人暗中打听了一番。这一探查,便发觉诸多古怪之处。
这些商人与鞑靼互市之时,他们的商队即便装载的是寻常物资,那马车却沉重异常。
且每次归来,都能带回数量可观的鹿茸。
微臣寻思此事绝非寻常,其中必有隐情,故而将这消息告知黄大人,烦请其详加调查。”
黄兴紧接着趋前一步,躬身奏道:
“陛下,臣依贾侯爷所提供的线索展开彻查,竟发现那些主动与贾侯爷族人结交的商人,皆是通敌卖国的山西奸商。
他们表面上行的是正经商贾之事,暗地里却与敌国勾勾搭搭,私自偷运生铁、盐铁等重要物资,甚至连火器、火药这类违禁之物都敢贩卖。
陛下有所不知,此前闹得朝廷上下人心惶惶的子母连环炮泄密一事,追根溯源,正是这帮逆贼所为!”
庆帝一听,脸色瞬间阴沉如墨,龙颜大怒,猛地一拍御案,直震得桌上茶杯叮当作响,厉声斥道:
“这群逆贼,好大的狗胆!竟敢做出这等通敌叛国、扰乱朝纲的恶行!如此肆意妄为,当真罪无可赦!”
皇后亦是柳眉紧蹙,一脸惊怒之色:
“这些人简直丧心病狂,全不顾我大庆万千百姓的死活,必须重重惩处!”
太子亦是满脸愤然,然终究谨记规矩,依旧静立在庆帝身后,凝神细听。
黄兴见此情形,赶忙又上前一步,躬身劝慰道:
“陛下暂且息怒!此事固然令人发指,但所幸贾侯爷心思机敏,早早察觉异样。
如今臣已率领锦衣卫将这些奸商严密监视起来,他们的一举一动皆在掌控之中。
此刻只待陛下一声令下,臣等即刻便能将其一网打尽,押解归案!”
庆帝听了,怒气稍有缓和,可眼中依旧寒芒闪烁,冷冷说道:
“好!既然证据确凿,那就无需再等。黄兴,朕命你即刻带领锦衣卫前去,将这些通敌卖国的奸商一个不落全部拿下!
若有胆敢反抗者,就地格杀!此外,与此案有牵连的官员,不论官职大小,一概彻查到底,绝不容情!”
贾玌双眼微眯,心中想到一个词——皇遁-九族......
黄兴神情肃穆,拱手沉声道:
“臣领旨!定不辜负陛下重托,必让这些逆贼受到应有的惩处!”
贾玌此时也向前迈出一步,拱手补充道:
“陛下,臣与黄大人估算过,这山西八大商人富可敌国,名下产业星罗棋布。此番若将其家产尽数抄没,所得银两所计,至少能为国库增添五千万两白银。”
庆帝闻听此言,原本愤怒的面容先是一滞,待过了两个呼吸,眼中陡然涌起狂喜之色,惊声道:
“什么!?五...五千万两?好!好得很呐!
贾爱卿与黄爱卿果真是心思细密,此事办得实在漂亮!这些逆贼虽说罪大恶极,但他们搜刮的不义之财,正好能为我朝所用,倒也算歪打正着,为朝廷立了一功!”
庆帝说着,竟站起身来,在殿中来回踱步,言语间满是兴奋之意:
“五千万两!这可真是解了朕的燃眉之急啊!”
贾玌见庆帝这般模样,心中暗自好笑。
自是知晓,所谓燃眉之急,乃是收复辽东一事。
这收复辽东,不仅需耗费海量的军饷、粮草,还得筹备大批兵器、战马等军需物资,哪一样不需要巨额银两支撑。
况且这战事不知要绵延多久,待收复之后,又得花费大量钱财用以重建辽东,恢复当地生机。
只是,贾玌心中不免有些惋惜,暗自思忖:
若是此刻户部尚书王宽也在这御书房便好了。
他要是听闻国库又将添入如此巨额银两,还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模样,该不会高兴得当众跳起那等有失体统的甩葱舞吧?
嗯...应该不至于,毕竟王宽一向注重斯文体面!
不过再怎么说,咱王宽王大人今年倒是真宽起来了,就是不懂能挺多久!
第234章 必成大器
庆帝回过神来,目光如电般射向黄兴,神色凝重沉声道:
“黄爱卿,此事十万火急。山西距京城近在咫尺,朕着你即刻统领锦衣卫奔赴此地,
务必要在除夕之前,将那些通敌卖国的奸商尽数缉拿归案!朕定要叫他们在狱中度过今年新春!”
黄兴神情肃穆,拱手行礼,言辞铿锵有力:
“臣领旨!陛下放心,臣必定不辱使命,除夕之前,定将这群逆贼一网打尽!”
庆帝微微颔首,目光中满是信任:
“甚好!朕静候你的佳音。即刻出发,切莫延误。”
黄兴领命后,匆匆退下,脚步急切。
待黄兴离去,庆帝将目光转向贾玌,神色稍缓,话语中带着几分威严:
“贾爱卿,山西一事既已妥善安排,你...今日前来觐见朕,想必是已有答复了吧?”
这话看似寻常,实则话里有话,隐隐带着“朕可没勉强你”之意。
贾玌听闻此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从容淡定的笑意。国库又增添五千万两白银,这下诸事无忧了,遂道:
“陛下圣明,万事皆已筹备停当,只等东风助力。
辽东战事所需的粮草、军械、兵马,臣早已精心筹备完毕,如今一切就绪,只待陛下一声令下,臣即刻率军北上!”
庆帝听闻,眼中光芒大盛,难掩激动之情,目光灼灼地凝视贾玌,声音中透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妙哉!正如所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贾爱卿,朕翘首以盼这一日,已然许久了!
待大雪消融之际,便是挥师北伐之时!”
站于庆帝身后的太子,此刻亦是满脸难掩的激动之色。尽管极力压抑情绪,可眼中闪烁的光芒,还是泄露了内心的振奋,恨不得那时发号施令的人是他一般!
而皇后,始终安静地坐在一旁,神色平静如水。
虽说心中亦有波澜起伏,但后宫不得干政乃是铁律,即便此刻坐在此处已略有不合规矩,是以她只是静静聆听,未发一言。
......
“哟!竟不知兰哥儿与菌哥儿在国子监里如此出挑,还能得太子殿下这般夸赞!”
贾玌微微欠身,面上带着恰如其分的谦逊。
心中却暗自思忖,着实没想到贾兰与贾菌竟在国子监里结识了太子,这究竟是福是祸,实在难以预料!
太子微笑着看向贾玌,目光中满是友善。这可是方才好不容易求了父皇,才得以将神武侯留下,与自己叙谈一番:
“贾侯爷,兰哥儿与菌哥儿当真皆是人中龙凤。
这般年纪,竟比本宫还小上几岁,却表现非凡。
贾兰对经史研究颇深,贾菌则擅长策论,二人勤奋好学、才思敏捷,深得夫子们的赞赏。
他们与本宫甚是投缘,平日里本宫常与他们交流探讨,收获颇丰呐。”
贾玌听太子这般赞誉,心中虽仍暗自揣测其中深意,但见太子言辞诚恳,当下也不便表露过多疑虑,脸上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太子殿下如此厚爱,臣感激涕零。既蒙殿下夸赞,臣也深感欣慰。
只是臣身为贾家族长,无奈朝中事务繁杂,这段时日实在分身乏术,未能好好关心他们的学业。
幸而他们能够自我约束,勤勉奋进,如此,臣便心安了。”
太子轻轻点头,目光温和:
“贾侯爷一心为国,为我大庆江山鞠躬尽瘁,无暇顾及家中子弟也是人之常情。
兰哥儿与菌哥儿如此自觉上进,将来必能成为国之栋梁,为朝廷效力。”
贾玌赶忙谦逊道:
“太子殿下过奖了,他们尚显青涩,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只望他们能不辜负殿下的殷切期望,脚踏实地,稳步前行。”
太子微微仰头,似在思索,片刻后,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
“贾侯爷,本宫曾听闻,贾府中有一人,乃是衔玉而生,名为贾宝玉。
不知此人如今境况如何?本宫虽未曾谋面,但从贾兰与贾菌口中得知,他年纪与侯爷相近,不过略小侯爷一两岁。不知他的学识与能力究竟怎样?”
贾玌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神色变得颇为复杂。
沉默片刻,语气中满是厌烦:
“殿下既然垂询,臣不敢有丝毫隐瞒。这贾宝玉虽说衔玉而生,实则是个胸无点墨、不求上进的纨绔子弟。
自幼便被宠溺过度,整日在脂粉堆里厮混,毫无进取之心,只晓得吟诗作对,弄些风花雪月之事,尽是些无用之举。
臣多次苦心劝导,可他全然不听,反而对仕途经济极为不屑,口出狂言,说什么‘功名利禄皆是虚幻之物’,实在令人大失所望。”
太子听罢,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
“哦?竟有这等事?本宫倒是头一回听说。贾宝玉既有这般出身,为何如此不思进取?难道他心中另有别样志向?”
贾玌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嫌恶:
“殿下有所不知,这贾宝玉性情乖戾,不喜受任何拘束,整日只知与府中的丫鬟小姐们玩乐,对正经事务毫无兴致。
他还曾大放厥词,称人生在世,当以逍遥自在为乐,何必被名利所累?
臣屡次劝诫,他不仅充耳不闻,还讥讽臣及祖宗辈为‘追逐功名利禄之徒’,实在是忘恩负义,令人心寒!”
“至于那所谓的衔玉而生......”
贾玌眼神陡然变得冷峻,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
“不过是府里那些不明事理的妇人,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使出的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罢了。”
说到此处,贾玌面色涨得通红,带着几分羞愧与愤懑:“殿下,此事说来实在让臣无地自容,难以启齿啊,唉!”
太子殿下,您莫要再问了哈,再问便显得失礼了哦!
太子见贾玌这般模样,微微一怔,旋即点头,脸上露出思索之色,心里也明白不该再追问下去了。
贾玌见太子不再提及此事,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人,于是再次开口:
“不过呢,除了贾宝玉之外,贾府倒还有一人,或许来日能与贾兰、贾菌比肩,甚至成就更在他们之上呢。”
说着,贾玌脸上露出一抹略带戏谑的笑容,脑海中浮现出某个此刻或许还在屋内埋头苦读的贾家后辈。
也不知那孩子得知真相后,会是怎样一副模样,想来倒有趣得很,哈哈哈!
贾玌的话成功勾起了太子的兴趣,太子微微挑眉,问道:
“哦?贾府竟还有这等人物?不知是哪位?”
贾玌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缓缓说道:
“此人名叫贾环,乃是荣府二房的庶出之子。虽说如今在府中并不起眼,但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第235章 进宫朝贺
第235章 进宫朝贺
“鸳鸯。”
贾母端坐在镜台前,身姿板正,身旁丫鬟正仔细为她打理诰命服饰上的珠翠。
目光投向正忙碌的鸳鸯,苍老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喜悦,却又不乏审慎,
“其他诸事可都预备妥当了?今儿个可是大年三十,进宫朝贺行礼乃是头等大事,断容不得些许差池!”
往昔大年三十并无这进宫朝贺之举,可如今元春晋封贵妃,贾府成了皇亲国戚,情形自是不同往日,否则也不过是初一的大朝会时进宫拜年罢了。
鸳鸯赶忙趋前一步,恭恭敬敬地福了一福,轻声回道:
“老太太宽心,一应事务皆已料理停当。府里的车马、仪仗,还有礼品都安排周全了,各房的主子们也都在各自房内精心梳妆打扮呢,决然不会误了时辰。”
贾母颔首,抬手轻轻抿了抿鬓角,又问道:
“去催催老爷和太太们,让他们动作快些,咱们得尽早动身才是。”
鸳鸯忙应道:
“是,老太太,奴婢这便去催。”说罢,转身疾步出了屋子,吩咐外头的小丫鬟们去各房传话。
小丫鬟们领命后如纷飞的燕雀般四散而去。
不多时,便传来各房的回应,老爷和太太们均已准备停当。
贾母领着贾府中按品级有资格进宫朝贺的众人,步出府邸。但见门前车马骈阗,仪仗整齐排列,尽显贾府如今身为皇亲国戚的显赫气派。
在前往皇宫的途中,贾母稳坐在车内,神色凝重,却又难掩一丝得意与轻松。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元春封了贵妃,贾府与皇室紧密相连,今日进宫朝贺意义重大。
抵达宫门外,贾府众人依次下车。
男宾之中,贾赦、贾政等有爵位在身的老爷们,身着庄重朝服,神情庄严肃穆;女眷里头,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诰命夫人,头戴凤冠霞帔,仪态雍容华贵。
依照宫廷规制,男宾与女眷分道而行。
贾赦、贾政等随着众多王公大臣一同前往太和殿,那是向皇帝朝贺行礼的正殿。
唯有具备一定品级和爵位的官员才有资格入内,他们将在殿内献上精心筹备的贺礼,以表对皇帝的忠诚以及新春的祝福。
而贾母则带着一众女眷迈向后宫。
后宫之内,戒备森严,沿途宫灯高挂,宫女太监往来穿梭。
女眷们首先来到坤宁宫,此处正是皇后的寝宫。
贾母等人在坤宁宫外整了整衣饰,经宫女通传后,依次而入。
进入殿内,众人齐刷刷跪地,向端坐在凤座上的皇后行礼,齐声道:
“臣妇等恭请皇后娘娘圣安,愿娘娘新春吉祥,福寿康宁。”
皇后面容端庄,仪态万方,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平身,声音温和却不失威严:
“都起来吧。难得你们大年三十进宫请安,足见对本宫的心意。”
贾母恭恭敬敬地向前迈一步,说道:
“娘娘母仪天下,乃后宫之尊,我等承蒙娘娘庇佑,特来向娘娘献上新春贺礼,祈愿娘娘凤体安康,万事遂意。”
言毕,呈上贾府精心准备的贺礼。
皇后微微点头,露出笑意,自贾玌归京后,诸事的确顺遂。
想到此,目光环顾众人,对贾府众人礼数周到颇为满意,又与众人寒暄几句,询问了些贾府日常琐事,叮嘱女眷们务要恪守妇道,维持家族和睦。
从坤宁宫告退后,贾母等女眷才前往贾元春所在的宫殿。
不多时,贾元春在宫女的簇拥下款步而至。
众人赶忙跪地行礼,齐声说道:“恭请娘娘圣安。”
贾元春立于殿中,目光扫视众人,眼中闪过一抹温情,旋即恢复端庄神态,微微抬手,声音柔和却不失威严:
“都起来吧。”
贾母等人依言起身,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贾元春眼眶微微泛红,款步匆匆走到贾母跟前,虽碍于宫廷礼仪未亲手搀扶,可眼神中满是心疼与关切,声音不自觉带上一丝颤抖:
“老太太,一路舟车劳顿,您受苦了。今儿这天寒地冻的,您千万要多保重身子啊,莫要让孙女儿担忧。”
贾母赶忙低头,眼中也隐有泪光闪烁,回道:
“多谢娘娘挂怀,老身一切都好。娘娘在这宫中,操持诸多繁杂事务,日夜劳心,更须得好好保重自身才是,莫要累坏了自己。”
贾元春微微颔首,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情绪,缓缓又将目光投向邢夫人、王夫人等人,眼中蓄满温情,声音轻柔且饱含深情:
“太太、大太太,你们也着实辛苦了。今日能在这宫中见到你们,本宫心里欢喜得紧!”
邢夫人、王夫人等人赶忙行礼,恭敬答道:
“娘娘这话折煞我等了,能进宫向娘娘请安,实乃我等莫大的福分。”
贾元春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感慨:
“自入宫以来,本宫虽身处深宫,可心里时常惦记着家中老小。今日得见老太太和太太们,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贾母等人听闻此言,眼中不禁泛起泪光,只是碍于宫廷礼仪,不敢过分表露情绪,只得恭谨地说道:
“娘娘心系家族,实乃贾府之幸。老身等必定牢记娘娘教诲,守好本分,维护家族和和美美。”
贾元春微微点头,又叮嘱了几句,便命宫女赐座。
众人落座后,贾元春与贾母等人闲聊几句,询问府中近况。
贾母一一作答,言语间满是关切与欣慰。
片刻后,贾元春似是想起什么,目光微微一动,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却又隐隐含着些恨铁不成钢之意:
“老太太,太太,宝玉如今怎样了?自上次听说他遭了......罚之后,本宫心里一直放心不下。”
此言一出,王夫人与贾母的脸色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
贾母强挤出一丝笑容,恭谨地回道:
“回娘娘的话,宝玉如今收敛了许多,每日都在房里读书习字,倒也安静。”
王夫人也赶忙附和道:
“娘娘尽管放心,宝玉虽说生性顽劣,可近来懂事了不少,府里也加强了管教,断不会再让娘娘操心。”
贾元春闻言,微微点头,可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神色。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与责备:
“唉,但愿如此才好。自上次本宫得知族中竟发生那般兄弟不睦之事,宝玉如此任性胡为,实在叫本宫寝食难安呐!”
没有人比她更懂贾玌有多受当今圣上的眷顾了,没有人...
整个贾家也唯有贾元春最能深切体会到。
一旁的邢夫人本觉得此事与自己干系不大,没太多想法;
可一想到贾玌,便想到此前迎春许配给孙绍祖后被闹得沸沸扬扬的场景,心里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事到如今还常被老太太拿来说嘴。
贾母与王夫人听了,脸色愈发尴尬,却不敢多言,只能低头应道:
“娘娘训诫得是,臣妇定当严加管教,绝不让宝玉再肆意妄为。”
邢夫人见状,也是低头一叹,如今的贾家,到处都是贾玌的身影,看看...看看自个作为父母的,嫁个女儿都得经过人家同意!
第236章 祭祖
第236章 祭祖
宁国府,宗祠内
贾玌立于祠堂正中央,神色端肃,目光缓缓巡睃堂内罗列的祖宗牌位,而后转过身来,看向一旁侍立的贾蓉:
“蓉哥儿,这祭祖诸事可都料理停当?”
贾蓉赶忙趋前一步,垂手恭然答道:
“回二叔的话,俱已筹备周全。
那祭品、香烛、礼器皆依规制摆放齐整,其余众人也都陆续到齐了,只等大老爷、老爷还有老太太他们从宫里回来,便好开祭。”
贾玌微微颔首,口中念道: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此等关乎宗庙社稷之事,从古至今,皆容不得半点轻忽。”
稍顿,又道:
“那便且候着吧,想来这个时候,他们也该到了。”
......
未几,外头传来一阵嘈杂人声,紧接着一小厮匆忙入内通禀:
“侯爷,大老爷、老爷、老太太他们回来了。”
贾玌微微点头,吩咐道:
“知道了,速去知会族中众人,预备祭祖。”
贾蓉领命而去,须臾间便将消息传开。
不多时,贾府阖族众人纷纷来到宗祠。
贾蓉代贾玌迎上前去,先向贾母、贾赦、贾政等人行礼,而后笑道:
“老祖宗、大老爷、二老爷,祭祖诸事族长皆已安排停当,就等诸位回来,便可启祭啦。”
贾母微微点头,目光在宗祠内外环顾一圈,不禁感慨万千:
“今年玌哥儿得封侯爵、元春又晋封贤德妃,我贾府可谓荣耀至极。
这祭祖之礼,更当办得隆重庄严,一则告慰祖先在天之灵,二则祈愿祖宗庇佑我贾府福泽绵延、昌盛不绝。”
众人皆低声应和:“老祖宗所言极是。”
此时,贾玌款步上前,立定主祭之位。 贾赦与贾政二人也赶忙趋步向前。
贾宝玉站在后排,此前因受了重责,卧床将养许久,直至今日才勉强能下地行走。
虽说身子尚显虚弱,可精神却异常兴奋,瞧着眼前这从未见过的庄重场面,满心都是新奇之感。
往昔祭祖,他总觉乏味无趣,故而心不在焉,今日却好似换了个人,不住地左顾右盼。
一会儿抬头瞅瞅祠堂高悬的匾额,一会儿又低头瞧瞧地上陈列的祭品,心里暗自思忖:
“这祭祖的规矩恁般繁杂,也不知祖宗们在天上,可真能瞧见咱们这般忙活。”
正想得入神,忽听一道低沉且严厉的声音在耳畔炸响:
“不好好站定,在这儿东张西望作甚?”
贾宝玉闻声,浑身猛地一颤,忙不迭挺直身子,脑袋一低,再不敢稍有动弹。
他偷偷用眼角余光觑向来人,只见贾政面色阴沉似水,目光如利刃般射将过来。
贾政见贾宝玉这副不成器的模样,又瞧了瞧一旁神色镇定、规规矩矩站着的贾琮,顿时怒从心头起,压低声音斥骂道:
“你这孽障!祭祖乃是何等庄重肃穆之事,你竟敢如此轻慢无礼,当真朽木不可雕也!”
贾政这一顿低声叱骂,直把贾宝玉吓得愈发瑟缩。周围族人们虽都竭力维持着肃穆之态,但还是有几道不易察觉的目光悄然投了过来。
可惜贾母与王夫人不敢向贾政提及进宫朝见贾元春时,元春对宝玉的那些忧虑之语,否则若让贾政知晓贾元春对贾宝玉如此失望,只怕……
贾玌站在主祭位上,听到后面动静,转头看去,见贾政正在训斥贾宝玉,且余怒未消,便轻声劝道:
“二老爷,祭祖吉时已至,切莫因些许小事误了这头等大事!”
贾政听了,虽说心中怒火未熄,却也明白祭祖之事耽搁不得,只得冷哼一声,又压低声音狠狠呵斥贾宝玉:
“且记着,回去再跟你算账!”
贾宝玉吓得脸色煞白,赶忙把头埋得更低,大气儿也不敢出。
贾政哼了一声,当即扭头,正欲举步前行,却似突然想起什么,又猛地立定脚跟。
他眉头微蹙,目光缓缓扫过一众贾家后辈子弟。
贾政喃喃自语道:“怎的总觉着少了一人?到底是谁呢......”
“环儿?!!”
他难以置信,又仔细打量一遍,确证贾环当真不在场,
登时脸色变得越发阴沉,心中又是恼怒又是惊愕,急忙快步走到贾玌身旁,低声问道:
“玌哥儿,这环儿怎的不见?今日祭祖这般重大的事儿,他为何不来?”
贾玌见贾政神色凝重,微微犹豫了一下,旋即抬起头来,目光坦然地望着贾政,轻声反问道:
“二老爷,您可还信得过侄儿?”
贾政一怔,显然没料到贾玌有此一问。他眉头微皱,语气中隐带几分不悦:
“玌哥儿,你这话是何意?我自然信得过你。如今你在贾府挑着大梁,我岂会不信?”
贾玌点点头,神色平静,话语间却透着几分深意:
“既然二老爷信得过我,那便烦请暂且莫要追问。我所做的一切,皆是为环兄弟着想。
只是此事说来话长,眼下实在不便明言。待之后二老爷可去侯府观之便可知晓一切!”
贾政听闻,眉头皱得愈发紧了,自打贾玌把贾环带往侯府,这都过去数月有余,如今竟......想到此处,他语气不禁带上几分复杂:
“玌哥儿,这……”
“二弟!”
话未说完,贾赦已然开口截断他。贾赦站在一旁,神色悠然,可目光却锐利如鹰,直直看向贾政,语气虽淡,却透着不容置疑之意:
“既然信得过玌哥儿,那就莫要多问。玌哥儿行事向来稳当,他既说不便讲,想来必有缘故。”
贾政闻言抬眼望去,见贾赦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却犀利非常,心下不禁一凛。
虽说心底仍存疑窦,但也晓得此刻不宜再追问下去,只得微微点头,低声道:“大哥所言甚是,是我想得过多了。”
贾玌见状,轻咳一声,朗声道:
“祭祖!”
第237章 二人相求
第237章 二人相求
神武侯府内,今日正是正月初一,新春佳节。
宁荣二府的女眷们一早便相约着来到神武侯府,给贾敬与贾梁氏拜年。
府邸里张灯结彩,处处都透着喜庆热闹的气息。
一众女眷皆是身着华丽衣裳,一路笑语盈盈地迈进正厅。
迎春款步向前,轻声细语道:“给老爷、太太拜年啦,愿新春吉祥如意,老爷太太福寿安康。”
探春机灵俏皮,脆生生说道:“老爷太太新年好呀,祝二位新的一年万事顺遂,身体康健哟。”
秦可卿莲步轻移,温婉柔声道:“太爷、祖母,可卿给您二位拜年啦,愿新春之际,福泽深厚,岁岁平安。”
王熙凤满脸堆笑,声音清脆响亮:“哎哟喂,老爷太太新年大吉呀!!”
薛宝钗落落大方,微微欠身行礼:“给老爷、太太拜年,祈愿新春祥和,二老身体安泰。”
众女眷齐声贺岁,那声音如银铃般悦耳。
惜春也穿着一身崭新的衣裳,乖乖巧巧地站在贾敬和贾梁氏身旁,向众人行礼问好。
贾敬和贾梁氏满脸笑容,忙不迭地招呼众人坐下,又吩咐丫鬟们赶紧上茶点。
贾梁氏一手拉着迎春,一手握着探春的手,满脸慈爱地说道:
“哎哟,我的好侄女们呐,这一转眼又长高了好些,一个个出落得跟花儿似的,愈发标致动人啦!”
说着,她目光环顾四周,看向其他女眷,笑意更浓,接着道:
“还有可卿、凤丫头、宝姑娘,你们也都是天仙一般的人物,看着就让人打心底里欢喜。这新的一年呐,都要平平安安、顺顺当当的才好。”
秦可卿微微欠身,轻柔笑道:
“老太太这话可真是说到心坎儿里去了,我们呀,都是沾了您和老太爷的福气呢。”
王熙凤嘴角噙着一抹伶俐的笑,快人快语道:
“太太这话可太对啦!您瞧瞧咱们今儿这一屋子的热闹劲儿,真是让人心里暖乎乎的。
不过呀,依我看呐,这热闹虽好,可还比不上日后将要有的另一番更热闹、更让太太开心的大事儿呢!”
众人一听,好奇心瞬间被勾了起来,纷纷开口问道:
“二嫂子,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关子呀,快别逗我们了,到底是什么事儿?”
王熙凤见众人这般急切模样,顿时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好一会儿才止住笑,拍着大腿说道:
“哎呀呀,瞧把你们这记性都给忙忘了!自然就是玌兄弟与林姑娘的婚事嘛!”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恍然大悟,纷纷笑了起来。
贾梁氏更是开怀大笑,连连点头:
“是了是了,凤丫头说得对!玌儿和林姑娘的婚事,那可真是我心中的头等大事了!”
贾惜春眼睛亮晶晶的,一脸兴奋地说道:
“我也觉得二嫂子说得太对啦!我早就在心里盼着玌哥哥能和林姐姐结成眷属呢。
到那时候啊,府里到处张灯结彩,红绸高挂,宾客盈门,肯定比过年还要热闹好几倍呢!”
秦可卿也十分赞同地附和:
“是啊,玌二叔与林姑娘可谓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若能喜结连理,那可真是皆大欢喜之事,这份热闹必定不同寻常。”
此刻,神武侯府内一片欢声笑语,众人正沉浸在贾玌与林黛玉婚事的喜悦之中。
忽然,迎春像是想起了什么,轻声问道:
“玌兄弟今日怎么不见人影呀?莫不是参加朝会还没回来?”
贾梁氏闻言,笑着点头道:
“正是呢,玌儿一早就进宫参加朝会去了。今日是正月初一,皇上在宫中设宴,文武百官都要前去朝贺。他身为神武侯,自然是不能缺席的。”
王熙凤接口,眼珠一转,笑嘻嘻地出了个好玩的主意:
“可不是嘛,玌兄弟如今可是朝廷重臣,忙得很呢。不过啊,等他回来,咱们可得好好打趣打趣他,让他也感受感受咱们这热闹劲儿!”
......
午时已过,
贾玌从皇宫中出来,身着朝服,迈着沉稳的步子,脸上带着几分无奈。
“可算是结束了!”
说罢,回头望了一眼那巍峨的宫门。朱红色的宫墙高耸入云,琉璃瓦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宫门两侧的侍卫笔挺地站立着,神情肃穆。
然而,此刻的宫门外却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显然,贾玌是第一个出来的,把其他人都远远甩在了后面。
想到这,他心中莫名觉得好笑,随即再次举步,朝着宫外走去。
刚走出没几步,忽听得身后传来几声呼喊:
“贤侄...!贾侯爷请留步!”
贾玌脚步一顿,回头望去,原来是史鼐与史鼎二人。
二人见贾玌终于停下脚步,注意到他们,顿时松了一口气,赶忙快步走上前去。
到了近前,史鼐与史鼎整了整衣冠,郑重其事地向贾玌行礼。
贾玌连忙伸手搀扶,说道:“两位世叔,快别如此多礼,折煞晚辈了。”
史鼐笑着埋怨道:
“贤侄啊,你走得可忒快了些,可让我们一顿好找。要不是我们在后面喊了好几嗓子,你险些就走远喽。”
史鼎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不是我们腿脚还算利落,恐怕都赶不上你了。”
贾玌略带歉意地笑道:
“实在对不住两位世叔,今日这朝会冗长乏味得很,我一时心急,倒是没留意后面。不知两位世叔在此等候,所为何事呀?”
史鼐看了史鼎一眼,开口说道:“贤侄,其实我们有件事儿想拜托你。”
贾玌神色温和,并未有丝毫拒绝或者反感之意。
毕竟在辽东之时,史鼐便对他诸多关照,事事都考虑得极为周全;
而史鼎在他回京之后,也传递宫中消息,对他更是多有照拂,如今真有难处相求,若是不帮,实在是说不过去。
“二位世叔但说无妨,只要是晚辈力所能及的,定不会推脱。
不过,两位世叔,此处宫门外人来人往的,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地儿。
而且说来惭愧,我自回京以来,一直忙于各种事务,还未曾好好宴请过两位世叔。
今日正巧赶上新春佳节,不如趁着这吉日良辰,到小侄府上一叙,如何?”
第238章 贾史相聚
史鼎听闻贾玌相邀,面上即刻浮起喜色,忙不迭点头,连声道:
“贤侄这般盛情,我等哪有推脱的道理?那便恭敬不如从命啦!”
史鼐亦笑着附和:
“正是这话!贤侄想得如此周全,倒叫我二人怪不好意思的。既如此,那便叨扰贤侄了。”
贾玌见二人应下,心中欢喜,含笑道:
“两位世叔太过客气,快请随我来。恰好家父此时也在府中,两位世叔许久未见,今日正好能好好叙叙旧情。”
二人听了,面上欣喜更甚。
史鼐笑道:
“贾兄也在府中?这可真是再好不过!我二人着实许久未曾与他畅快聊聊了,今日倒是借了贤侄的光。”
史鼎接着略带歉意地说道:
“贤侄如此热忱招待,我二人自是求之不得。只是此番前来,还得带上一人同行。”
贾玌微微一愣,旋即问道:“世叔不必见外,来者皆是客,不知世叔要带何人同来?”
史鼎微微一笑,语气中透着几分自豪与期许:
“正是我那不成器的犬子,史霖。此刻正在宫门外候着呢,这孩子一直对贤侄的才干钦佩不已,今日若能得见贤侄,怕是要欢喜坏了。”
贾玌一听,心中已然明白,料想二人所托之事定与史霖相关。
“世叔过奖了。说起来,我虽与两位世叔交往已久,却还未曾与史霖世兄谋面。
今日他既在宫门外等候,不妨一同请进府中叙话,我也正好与史世兄结识结识。”
史鼎见贾玌这般爽快,顿时喜形于色,赶忙说道:
“贤侄果然豪爽豁达!那我这便去叫他过来。”
贾玌摆了摆手,笑道:
“世叔无需麻烦,既然史霖世兄在宫门外等着,咱们一道过去迎他便是,也免得他久等。”
史鼎与史鼐对视一眼,齐声笑道:“既如此,那就有劳贤侄带路了!”
贾玌微微一笑,道:“两位世叔客气了,请。”
说罢,贾玌便领着史鼐与史鼎二人,一同朝宫门外走去。
不多时,三人来到宫门外。
只见一名年轻男子站在不远处,身着华丽锦袍,面容清俊,神情中带着几分拘谨与期待。
史鼎见状,连忙招手唤道:“霖儿,快过来!”
史鼎指着来人,向贾玌介绍道:
“贤侄,这便是犬子史霖。霖儿,还不快过来拜见贾侯爷。”
史霖赶忙上前,恭恭敬敬地向贾玌行了大礼:
“久闻贾侯爷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尊颜,实乃晚辈三生有幸。”
贾玌上下打量了史霖一番,见他举止得体,态度谦逊,心中很是满意,笑着伸手扶起他:
“世兄客气了,往后都是自家兄弟,无需这般多礼。”
史霖抬起头,眼中满是崇敬之色:
“侯爷在辽东立下赫赫战功,威名远播,在下一直渴慕能有侯爷这般作为,为家族争光。”
贾玌闻言,心中欢喜,毕竟谁不喜欢拍马屁呢,但嘴上还是要谦逊的:
“世兄过誉了,我在辽东不过是尽了臣子应尽之责,为国家和百姓略效微薄之力罢了。”
说罢,贾玌看了看天色,笑道:
“既然如此,那咱们便回侯府吧,正好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
史鼎与史鼐闻言,齐声笑道:“贤侄费心,那我们便叨陪末座了。”
贾玌微微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
“两位世叔,史霖世兄,请随我来。”
......
侯府大厅内,众女眷围坐一处。
估计因为不在荣府,少了些规矩束缚,众人言谈也随意了许多,正说得热闹,忽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刘管家匆匆走进厅内,躬身禀报道:“老爷、太太,侯爷回来了!”
贾梁氏一听,顿时眉眼含笑,忙说道:
“玌儿回来了?快让他进来,也让姐妹们瞧瞧。”
刘管家笑着点头,又道:
“回太太的话,侯爷并非独自一人,还偕同史家的两位侯爷和史家的大公子一同前来。
侯爷特意吩咐,有请老爷过去一同作陪,说是要商议些紧要事务。”
贾敬闻言,捋着胡须,呵呵笑道:
“哦?史家的两位世兄也来了?这可是稀客呀!既然玌儿特意相请,那我便过去一趟。”
贾梁氏笑着点头:“老爷快去吧,可别让客人久等了。”
王熙凤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挑了挑眉,笑道:
“哟,史家的两位侯爷?莫不是湘云那丫头的两位叔父?”
探春也好奇地接口道:
“正是呢!平日里史家两位老爷甚少来咱们府上,今日怎的和玌哥哥一道回来了?”
贾梁氏微笑着解释道:
“史家与咱们贾家交好,便是玌儿在辽东,也是多有保龄侯关照,情谊深厚。玌儿与他们同行,想来定是有要事相商。”
惜春眨了眨眼睛,轻声慢语道:
“既然史家的两位老爷和史霖世兄来了,玌哥哥必然要陪着叙话。
咱们在这儿枯坐着也无趣得很,倒不如趁此机会,去侯府的后园逛逛。姐姐们也好久没来了,正好赏赏这府里的景致。”
探春听了,笑着点头赞同:
“惜春妹妹这话说得在理!侯府的后园景致向来精巧,咱们难得来一回,不去逛逛着实可惜。”
迎春也轻声细语地附和:
“正是呢,今日天气还算不错,出去走走,活动活动筋骨,也能散散心思。”
王熙凤一拍手,满脸笑意地说道:
“哟,还是惜春妹妹机灵!这主意可真是妙极了!在这儿干坐着,倒不如出去走走,顺便也瞧瞧侯府今年又添了哪些新气象。”
贾梁氏见众女眷兴致盎然,便笑着点头应允:
“既然你们都想去,那就去吧。只是外头风大,仔细着多添几件衣裳,可别着了凉。”
王熙凤笑嘻嘻地应道:
“太太放心,我们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自然会小心在意,不会让您操心的。”
说罢,众女眷纷纷起身,整理衣衫,准备前往后园游览一番。
...
第239章 狂热粉
“实不相瞒,我们今日来,是想为犬子史霖求个前程。想必贤侄不久之后便要领兵出征,我们便想着,能否让犬子跟随贤侄,历练一番。”
史鼎望着贾玌,目光中满是期许与恳请以及——无奈...
“这孩子整日在家中,空有一腔抱负却无处施展;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能在贤侄麾下,一来能得贤侄亲身教导,增长见识与本领!
再加上犬子对贤侄可谓是钦佩至极,一直将贤侄视作心中楷模,日夜盼望着能有机会追随贤侄脚步,效仿贤侄建功立业。”
贾玌闻言,心中已然明了此事乃是史家所托的关键,望向史霖那一脸,只见他那一张脸涨得通红,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以及毫不掩饰的崇拜!
贾玌不禁有些汗颜,自己竟有如此之大的魅力了吗?
转而一想,这也是史家对自己的信任,当下哈哈一笑,朗声道:
“两位世叔言重了,史霖世兄既有此等志向,我岂有拒绝之理。此次出征,我定会带着史霖世兄,让他在军中好好磨砺磨砺。”
史霖脸上顿时一喜,更是激动得双手微微颤抖,至于史鼐与史鼎二人倒是没多大反应,在他们看来这里要求并不过分!
然而,贾玌话锋一转,面色陡然变得凝重肃穆,目光依次从史家三人脸上扫过,缓缓说道:
“但有些话,我不得不提前跟三位说明白。”
史霖脸上的兴奋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紧张与不安。史鼎和史鼐对视一眼,也明白贾玌要说什么,都是战场上的老人了,自然清楚!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危机四伏,绝非儿戏。
我会倾尽教导史霖世兄,在军中也会尽可能多给他些指点和照顾。但刀剑无眼,炮火无情。我即便有心护他周全,也难以预料所有突发状况。”
说到此处,贾玌微微顿了顿,目光坚定且决绝,
“此次出征,我已抱定必死之心,不复辽东终不还。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无法向三位保证史霖世兄一定能够平安归来。”
史鼎伸出右手,在身前止住贾玌的话,神色沉稳地说道:
“贤侄,无需多言。既有志从军,便该有这份觉悟。大丈夫,合该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方能不枉此生!”
说着,史鼎又有些无奈地望向一旁脸上带着狂喜面容的儿子,微微摇头,苦笑着说道:
“贤侄,也许你是真不了解他对你是何等的推崇和敬仰,平日里在家,张口闭口都是你的事迹,做梦都盼着能追随你!”
说完,又有些不忍直视自家儿子那......唉,死了算了!
贾玌听闻此言,心中对史家众人的磊落风范愈发敬重,当下抱拳郑重,不再言语!
史鼐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如此甚好,我们相信贤侄的为人和能力。霖儿这孩子性子执拗,若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贤侄尽管打骂教导,不必有所顾虑。”
史霖一脸坚定,站起身,向前一步道:
“侯爷,你只管吩咐,我一定唯命是从!”
贾玌微微一笑,对着史霖说道:
“史霖世兄,既然如此,那你且随我出去走走,咱们兄弟俩也单独聊聊,增进增进了解。”
接着又转头看向史鼐和史鼎,
“两位世叔在此稍作歇息,我与史霖世兄去去就回,还劳烦两位世叔暂且陪陪家父。”
史鼐、史鼎与贾敬三人点头应允,史鼎笑着说道:
“贤侄自便,你们年轻人好好聊聊,不该陪这我们这等年纪之人。”
...
贾玌带着史霖漫步走出房间,朝着后园走去。
一路上,贾玌耐心地给史霖讲述着自己在军中的一些趣事与事迹,史霖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提出几个问题,贾玌也都一一详细解答。
此刻正值寒冬,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冰雪呼啸而过,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层冰冷的纱幕所笼罩。
后园中的树木只剩光秃秃的枝干,在狂风中瑟缩颤抖,地上铺着厚厚的积雪,一片银白。
贾玌和史霖置身于暖亭之中。这座暖亭四面有墙,墙上镶嵌着雕花的窗棂,此时窗户紧闭,有效地阻挡了外面的严寒。
暖亭内布置典雅,地面铺设着厚厚的毛毯,中央设有一个烧着炭火的小火炉,散发着温暖的气息,将整个空间烘得暖意融融。
贾玌和史霖坐在暖亭内的软榻上,身上各自披着一条柔软厚实的披风。
贾玌微微转头,目光些复杂地看向史霖,开口问道:
“经过刚才的交流,我也给你讲了不少军中之事。倒是我如今倒想听听你,为何对我如此信任,甚至可以说是——崇拜?!”
史霖听闻此言,立刻坐直身子,神情激昂,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说道:
“侯爷,我第一次知晓您的时候,便是在三年前了。
那时候,您因地斩杀八旗旗主苏察阿敏,并且成功夺旗,凭借此等壮举获封伯爵。
这一消息传开后,天下震动,可谓是今十年来立下的唯一一次大功,无人不知您的英勇之名。”
史霖微微顿了顿,语气越发激动:
“再之后,便是您大破大金十几万大军,围杀努尔哈赤,这简直是扭转乾坤之举,让大金元气大伤,从此无力再进犯我朝边境。
那可是何等辉煌的战绩,纵观史书上的风流人物,也莫过于此!”
“除此之外,就是在史记中都难以准确找出详细记载的几大事件。
与文武百官与陛下面前,力能举镇国鼎;再是三拳毙虎,两国使者面前献虎头于陛下,威震八方,使其俯首称臣、纳贡!”
说到此处,史霖的眼神中满是敬佩与向往:
“但最让我钦佩不已的,还是您在朝堂之上许下五年复辽的誓言。这需要何等的气魄和担当!”
说到这儿,史霖面露狂热崇拜之色,双眼紧紧盯着贾玌,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心底。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披风,身体前倾,激动地说道:
“侯爷,你简直就是从书中走出来的人物。古往今来那些名将贤臣,在您面前都黯然失色。”
贾玌望着他那副模样,虽然内心很开心,毕竟被人如此崇拜与敬仰是件令人愉悦之事,但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些莫名的——慌。
这种慌乱并非源于外界的威胁,而是来自内心深处一种难以言喻的不自在。
自己虽有些功绩,可远非史霖所描述的那般完美无瑕、超凡入圣。
那些被传颂的事迹背后,有着无数的艰辛、牺牲,甚至还有一些运气成分。
史霖这般纯粹而热烈的崇拜,让他觉得自己仿佛被架到了一个极高的位置,稍有不慎便会跌落神坛。
贾玌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史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史霖世兄,你对我的这番心意我领了。
只是我并非你想象中的那般完美无缺,我也有诸多不足与失误。你将我视作榜样,我很感激,但切不可盲目崇拜。”
史霖微微一怔,眼中满是不解:
“侯爷何出此言?在我心中,您就是当之无愧的英雄,是我穷尽一生想要追赶的目标。”
贾玌笑着摇摇头:
“世兄,英雄也不过是凡人,只不过在某些时刻做出了不凡的选择。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尽了自己身为臣子、身为将领的本分。
史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依旧坚定:“侯爷,无论您如何说,我对您的敬仰都不会改变。”
贾玌看着史霖坚毅的脸庞,心中五味杂陈,真的是一点都听不进去!
沉默片刻,贾玌望向暖亭外那片银白的世界,缓缓说道: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便做好准备吧。未来的日子,希望你能秉持初心。”
正说着,一个小厮匆匆走进暖亭,快步来到贾玌身边,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贾玌原本从容的神色微微一变,有些惊讶起来,看向史霖,略带歉意地说道:
“世兄,实在不好意思,刚得知有些紧急事务需要我即刻去处理,我去去便回,还望海涵,失礼了。”
史霖赶忙起身,恭敬道:“侯爷请自便,军中事务为重,我在此等候便是。”贾玌微微颔首,快步离去。
贾玌离开,暖亭内一时只剩史霖一人,重新坐回软榻,回味着方才与贾玌的对话。
史霖露出笑容,然后长长舒了一口气,心想能与贾玌如此深入交谈,实在是收获颇丰。
此刻暖亭内虽布置典雅温暖,但他待久了也觉得有些烦闷,见庭院中景色优美,寻思出去走走也无妨。
起身走出暖亭,踏入这银装素裹的世界。
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在为他的漫步奏响独特乐章。雪花轻轻飘落,落在他的肩头、发梢,带来丝丝凉意。
走着走着,史霖的目光被地上一个物件吸引,走近一看,竟是一个香囊。
俯身捡起,仔细端详香囊上的图案,那是一幅淡雅的水墨画,画着一局残棋,旁边还有一句诗:
“一局棋罢人间事,几度春秋梦里人” 。
史霖自幼也是饱读诗书,对这类文雅之物颇为喜爱。
正想得入神,身后就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下意识地以为是贾玌回来了,当即回头,未看清来人便说道:
“侯爷。我在此处倒是捡到了一个香囊,不知……”
然而,当望向来人时,却忽然一怔。
第240章 侯府邂逅
众女眷结伴往侯府后园走去,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
冬日的侯府后园虽没有春日的繁花似锦,却也有着别样的宁静雅致。
侯府在规模规格上与荣国府相比稍差了那么一点,然而在装饰布置上却别具一格,有着另一番独特的风味。
穿梭其中,新奇之感油然而生。与荣国府截然不同的风格,让她们充满了新鲜感,有着别样的乐趣。
尽管她们过得生活看似有滋有味,每日里不愁吃穿,享受着荣华富贵,身边围绕着各种伺候的下人,可碍于时代的限制,她们终究像是被关在笼里的金丝雀。
“哟,我原以为咱们荣国府的园子已是极好的了,没想到这侯府后园另有一番妙处,倒让我开了眼界。”
王熙凤笑着大声说道,眼神中满是对这园子新奇布置的欣赏。
众人正沉浸在这别样的景致中,迎春原本也听得津津有味,正想开口插上几句,忽然一阵寒风吹过,她不禁紧了紧身上披着的那件厚实的鹤氅。
这鹤氅用柔软的绒毛制成,保暖性极佳,平日里她极为珍视。
然而就在她收紧鹤氅的时候,手不经意间在腰间摸索了一下,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脸上浮现出一丝慌乱。
她的香囊似乎不见了!迎春迟疑了一下,又反复摸了摸,确定香囊确实不在身上。
一旁的丫鬟司琪眼尖,立刻察觉到迎春的异样,赶忙凑近轻声问道:
“姑娘,怎么了?”
迎春微微皱起眉头,有些焦急却又尽量平稳地说道:“我的香囊掉了。”
司琪愣了一下,随即说道:
“姑娘莫急,想来应该是咱们走来的时候不小心掉到何处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回去找找吧。”
迎春沉默了一瞬,轻轻点了点头,而后赶忙说道:
“没事,我们自己回去找就行了,没必要扰了姐妹们的兴致。大家好不容易出来游玩,可不能因为我的小事扫了兴。”
司琪还欲再说什么,却见迎春已然拿定主意,只好微微颔首,扶着迎春就要往回走。
......
史霖正低头端详着手中的香囊,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以为是贾玌回来了,便笑着回头说道:
“侯爷,我在此处倒是捡到了一个香囊,不知……”
话未说完,他却愣住了。眼前并非贾玌,而是一位身披鹤氅、内着素雅冬裙的少女。
眉目如画,神色间带着几分焦急与矜持,正微微抬眸望向他。
史霖一时有些尴尬,连忙收敛心神,微微拱手道:
“这位姑娘,方才失礼了。在下史霖,不知姑娘是......”
迎春见对方彬彬有礼,便也福了一礼,轻声、慢悠悠地答道:
“史公子有礼了。我乃是荣国府的贾迎春,方才与姐妹们一同在园中游玩,不慎遗失了一个香囊,正四处寻找。不知公子是否见过?”
史霖闻言,心中一动,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香囊,笑道:
“原来荣府的二姑娘,此前早听闻贾琏世兄提起,今日得见,果然风采不凡。
巧了,我刚刚在这附近捡到一个香囊,不知可是姑娘之物?”
“方才我在这雪地里捡到一个香囊,正想着是谁遗失的,没想到竟是姑娘的。”
说着,他将香囊递了过去。
迎春接过香囊,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后,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慢语道:
“多谢史公子,这香囊正是我的。方才不慎遗失,正急着寻找,没想到竟被公子捡到了。难得公子这般热心。”
“物归原主,如此便好,姑娘不必客气!”
史霖见她笑容温婉,心中不禁一动,随即问道:
“姑娘这香囊上的图案颇为别致,尤其是这局残棋和那句诗,意境深远,不知可是姑娘亲手所绣?”
迎春微微点头,神色平和,轻声道:
“正是。我平日里闲散惯了,就爱摆弄这些,闲来无事便绣了这香囊,让公子见笑了。”
史霖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笑道:
“姑娘果然雅致。这‘一局棋罢人间事,几度春秋梦里人’的诗句,颇有几分超然物外的意味,与这残棋相映成趣,实在妙极。”
迎春听他如此称赞,脸上微微一红,垂眸低声道:
“公子过奖了。不过是些消磨时光的玩意儿,算不得什么。”
史霖见她羞涩,心中更生好感,便顺势问道:
“姑娘既然喜欢下棋,不知平日里可有人对弈?若不嫌弃,改日可否与姑娘手谈一局?”
迎春闻言,略一迟疑,随即轻声缓缓道:
“我棋艺平平,怕是入不了公子的眼,怕会让公子失望。不过若公子不嫌弃,我自当奉陪便是。”
史霖笑道:“姑娘谦虚了。能与姑娘对弈,已是幸事,何谈失望?”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渐渐融洽。
史霖心中暗自思忖,这贾府的二姑娘不仅温婉端庄,更有着不俗的才情,实在令人心生敬佩,不愧是侯爷的姐姐!
而迎春也对这位彬彬有礼、谈吐不俗的史公子多了几分好感。
正说着,远处传来丫鬟司琪的声音:“姑娘,可找到香囊了?”
迎春闻声回头,见司琪正快步走来,其目光虽带着几分疑惑,但更多的是关切。
司琪走近后,先是看了一眼史霖,眼中闪过一丝警惕,而后规规矩矩地福了一礼,才转向迎春,轻声问道:
“姑娘,香囊可找到了?”
迎春微微一笑,点头道:
“找到了,多亏这位史公子捡到了,方才正与他道谢呢。”
迎春见状,便对司琪介绍道:“这位是史家的公子,史霖史公子。”
司琪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赶忙又福了一礼,恭恭敬敬地说道:
“原来是史公子,奴婢方才鲁莽,失礼了。”
史霖笑道:“无妨,无妨。姑娘不必如此客气。”
第241章 闹岁
远处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积雪被踩踏发出的“咯吱”声。
史霖与迎春同时回头,只见贾玌正大步走来,面上带着几分疑惑与好奇。
“世兄,你怎么在这儿?”目光在史霖和迎春之间流转,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调侃地问起,“方才我还在想,你怎么不在暖亭里等我,原来是与我这二姐姐聊得热乎。”
史霖听了,脸上微微泛起红晕,赶忙整了整衣衫,拱手行礼道:
“侯爷说笑了。方才在下觉着在暖亭久坐烦闷,便出来走走,正巧捡到二姑娘遗失的香囊,想着在此等候失主前来寻取。”
贾玌挑眉看向迎春手中的香囊,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原来如此。二姐姐,你这香囊倒是颇有缘分,偏生让史兄给捡到了。”
迎春微微浅笑,声音轻柔:
“正是呢,多亏史公子古道热肠,不然这香囊怕是难以寻回了。”
贾玌点点头,复又看向史霖,眼中满是笑意:
“世兄,看来你与我二姐姐甚是投缘。方才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史霖微笑着回道:
“方才与二姑娘谈及香囊上的图案与诗句,得知二姑娘对棋艺颇有兴致,便相约改日找个闲暇,手谈一局。”
贾玌听闻,眼中闪过一抹兴味,打趣道:
“哦?我这二姐姐的棋艺,在府中那可是数得上号的,世兄可得当心些,莫要到时候输得没了颜面。”
史霖忙笑道:
“侯爷放心,能有机会与二姑娘对弈,实乃在下的荣幸,输赢反倒没那么重要。”
迎春听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如此的夸赞她,脸颊愈发绯红,微微垂首,轻声嗔怪道:
“你们休要打趣我了。我不过是平日里闲着无聊,胡乱下下棋解闷罢了,哪算得上什么数得上号的棋艺。”
贾玌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史霖的肩膀:
“二姐姐不必过谦。史兄,既然你们已然约好,择日不如撞日。
暖亭内恰好备好了棋盘棋子,不如当下就摆开阵势,杀上一局,也好让我在一旁开开眼,瞧瞧你们二位谁更胜一筹。”
史霖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然,转头看向迎春,神色温和:
“二姑娘意下如何?倘若此刻有所不便,那咱们改日再下也无妨。”
迎春微微低头,倒也不拒绝,轻声细语道:
“既然史公子不嫌弃,迎春自当奉陪。只是我棋艺着实粗陋,还望公子待会儿多多指点。”
贾玌见状,笑着摆了摆手:
“二姐姐切莫自谦。世兄,你可千万要小心,我这二姐姐的棋风向来沉稳,你稍有疏忽,怕是要吃亏的。”
史霖笑起:“侯爷放心,能与二姑娘对弈,实在是倍感荣幸,输赢皆为乐事。”
三人说笑着,司琪在一旁也是满脸笑意,一行人便往暖亭走去。
未等他们在暖亭中坐下,将棋盘取出摆好,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紧接着几个人影款步走来。
王熙凤身姿轻盈,抢先一步迈进暖亭,一眼瞧见史霖、迎春和贾玌,顿时眼睛一亮,嘴角上扬,笑语盈盈道:
“哟,我就说怎么走着走着,二丫头就没了踪影。敢情是在这儿遇上玌兄弟和史公子了,你们这是打算做什么呀?”
与众女不一样,王熙凤倒是早就见过史霖的。
史霖也赶忙起身,恭敬行礼:“见过琏二嫂子。”
随后进来的探春眼尖,一眼瞅见司琪手中捧着的棋盘棋子,顿时心领神会,眉眼含笑:
“瞧这情形,莫不是要摆棋对弈?”
惜春蹦蹦跳跳地跟进来,眼睛睁得溜圆,好奇地张望着:
“我也要瞧瞧,到底是谁和谁要下棋呀?”
薛宝钗迈着莲步,姿态优雅地走进暖亭,嘴角挂着一抹浅笑,静静地站在一旁,眸光流转,打量着众人。
贾玌笑着接过话茬,向众人介绍道:
“这位是史家的公子史霖,乃是史大姑娘的兄长,今日特来府上做客。
方才史兄与二姐姐偶然相遇,相谈之下,因着都对棋艺感兴趣,便约了一局。
我寻思着择日不如撞日,这不就想着让他们在这儿切磋一番。”
众人听闻,纷纷向史霖见礼。王熙凤嘴角噙着一抹促狭的笑意,打趣道:
“哟,史公子可是稀客呀,今日怎么有空到咱玌兄弟这府上?莫不是专程来找我们二丫头的?”
史霖连忙拱手还礼,赔笑着脸:
“琏二嫂子可别打趣我了。今日特来拜访侯爷,不想竟有幸得见诸位姑娘,实乃意外之喜。”
探春微微欠身,福了一礼,笑意温婉:
“史公子不必多礼。既是玌二哥的好友,那自然就是我们贾家的贵客。
方才听玌二哥所言,史公子与二姐姐要对弈一局,我们倒是正巧赶上这场热闹。”
惜春也笑着福了一礼,眼睛亮晶晶的:
“史公子好呀。我可最喜欢看人下棋啦,今儿个可得好好瞧瞧。”
薛宝钗款动金莲,微微福身行礼,声音柔和:
“史公子安好,久闻史家风范,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史霖赶忙一一还礼,连称不敢当。
众人寒暄一番后,似乎都将先前说好的事抛诸脑后。
王熙凤眼珠一转,突然抬手一拍,恍然大悟般笑道:
“哎呀呀,险些误了正经事儿!今日可是个特殊日子,咱们早前可说好了,今儿要给玌兄弟拜年讨压岁钱呢!”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捂嘴轻笑。
探春立刻莲步轻移,走到贾玌面前,屈膝福了一礼,声音清脆悦耳:
“玌二哥,新年吉祥呀!愿您在新的一年里,万事亨通,可要多给我们些压岁钱才是~”
说着,还俏皮地伸出一只手来。
惜春也欢快地跑过去,拉住贾玌的衣袖,娇声撒娇道:
“二哥哥,过年喽,压岁钱快拿来~”
薛宝钗虽未言语,却也笑意盈盈地向贾玌福身行了拜年礼。
贾玌看着众姐妹活泼娇俏的模样,不禁放声大笑起来,正要伸手去掏荷包,却见王熙凤也大大咧咧地走上前,伸出手来,眉眼带笑地说:
“玌兄弟,嫂子我也来凑凑热闹,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哟!”
贾玌见状,顿时又好气又好笑,手指着王熙凤,笑道:
“二嫂子,你这可真是颠倒乾坤!哪有做嫂子的反倒向弟弟讨要压岁钱的道理?”
惜春一听,立马摇晃着贾玌的衣袖,娇声说道:
“二哥哥,你这话可就不对啦!二嫂子这哪里是‘颠倒乾坤’呀?分明是‘长幼有序’嘛!
你是弟弟,她是嫂子,你给她压岁钱,那可不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嘛!”
王熙凤听了,顿时笑得前俯后仰,一边拍手一边乐道:
“还是四丫头伶俐!玌兄弟,你听听,连惜春都这么说了,这可是‘长幼有序’,可不是什么‘颠倒乾坤’!”
贾玌被惜春晃得没了法子,却又满心欢喜,能瞧见如此活泼灵动的惜春,虽说这“坑哥”的行径让他有些无奈,可心底却是暖烘烘的。
可惜,这样的日子很快就得要有段时日见不着咯!
念此,贾玌故作无奈地长叹一声:
“罢了罢了!你们这几个丫头片子,倒是会联合起来哄我。行嘞,今日便是把我这侯府的银库翻个底朝天,也遂了你们的心愿!”
第242章 至治十三年——二月
至治十三年二月,寒冬渐退,春意初显。
大雪已停,积雪开始悄然融化,屋檐下的冰凌滴滴答答地落下水珠,仿佛在诉说着冬日的尾声。
园中的灌木丛中,嫩绿的芽尖悄然冒出,虽还未完全舒展,却已透出一股勃勃生机。
万物初开,大地仿佛从沉睡中苏醒,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湿润的泥土气息,夹杂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然而,与众不同的是,这几日的神武侯府内,却逐渐有了一丝肃杀的气氛。
府中的下人们虽依旧忙碌,但神色间却多了几分凝重,脚步也比往日急促了许多。
偶尔有人交谈,声音都会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谁,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他们明显得感觉到,这座侯府的主人,乃至老爷、太太的情绪,都愈发的让人感到——压抑!
夜色还未完全褪去,天空依旧墨蓝如幕,繁星点点闪烁。
神武侯府内却早已灯火通明,烛火在寒风中摇曳,映照着忙碌的身影。
贾玌站在房中,神情冷峻似霜,目光锐利如炬。
晴雯和瑞雪二人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侍奉着他穿衣戴帽。
一袭蟒袍庄重地披在贾玌身上,腰间悬挂着的尚方宝剑,剑鞘上精美的纹路在摇曳的烛光映照下,泛出阵阵冷冽的光泽,透着一股摄人的威严。
贾玌面容沉静如水,却又隐隐散发着一股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
晴雯和瑞雪悄悄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藏着些许不安。
她们敏锐地感觉到,今日的二爷与往日大不相同,眉宇间紧锁着往日不常有的凝重之色。
瑞雪轻轻抬手,细致地整理着贾玌的衣袖,声音轻柔且带着一丝忐忑,轻声问道:
“二爷,今日可是有什么重大之事?”
贾玌微微点头,却并未多作言语,只是语气平淡却又透着不容置疑:
“时辰不早了,该上朝了!”
晴雯和瑞雪不敢再多追问半句,乖乖地默默退到一旁,恭送贾玌走出房门。
贾玌步伐沉稳有力,径直朝着府外走去。
府门外,一辆华丽的马车早已备好,车夫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见到贾玌现身,赶忙上前,恭敬地掀起车帘。
贾玌稳步登上马车,车帘随之缓缓落下,马车缓缓启动,向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
奉天殿外,一众文武大臣已陆续赶来,他们身着朝服,手持笏板,在殿外等候。
看到贾玌出现,大臣们既有些惊愕又带着几分揣测地望向他。
这位爷,对他们来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在朝会上了,除去上次那场大朝会之外,已然许久未曾露面。
往日里,朝堂上少了他的身影,虽偶有议论,却也渐渐习惯。今日他突然现身,着实让众人颇感意外。
此时,天空中飘起了几缕薄雾,给这庄严的宫殿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随着一声悠长而洪亮的“鸣鞭——”,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这三声静鞭,响声清脆,回荡在宫殿之间,宣告着朝会即将开始。
鸿胪寺卿站在殿前,高声唱道:
“排班——”
大臣们迅速整队,依照品级高低,文东武西,两两相对,排列整齐。
紧接着,又是一声
“入朝——”
大臣们迈着整齐而庄重的步伐,鱼贯而入,步入奉天殿。
殿内,巨大的红烛燃烧着,将整个殿堂照得明亮而辉煌。
庆帝早已端坐在龙椅之上,身着明黄色的龙袍,头戴冕旒,神情威严。
待大臣们行完三跪九叩大礼后,鸿胪寺卿再次高声唱道:
“有事出班奏事,无事卷帘退朝!”
奉天殿内一下子安定下来,静谧得落针可闻。
见此情形,庆帝将目光缓缓转向户部尚书王宽,声音平稳却自有一股威严:
“王爱卿,近日事务繁多,户部那边情况如何?”
王宽一听,立刻明白皇上所指何事,当即恭敬地出班,先是整了整自己的朝服,然后双手持笏板举至胸前,躬身奏道:
“陛下,此前关乎山西八大商走私生铁以及各类火炮等重要物贩卖敌国谋取暴利而被抄家一事。
截至目前,所有财物统计工作已然完成,全部充入国库,共计白银五千六百万两。此款项虽数额巨大,但户部已妥善记录入账册,绝无疏漏。”
这一番话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群臣顿时炸开了锅。
“竟有如此之多!这八大商平日里看着风光,没想到竟是这般胆大妄为!”
“这么多银子充入国库,今年许多民生工程和军备扩充倒是有了充足的资金。”
“哼,这等不法之徒就该严惩,只是不知后续还有何连锁反应。”
朝堂上嗡嗡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庆帝坐在龙椅上,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待议论声稍小一些,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此次山西八大商竟敢走私生铁、火炮等重要物资贩卖敌国,妄图谋取暴利,其心可诛!
而这等恶行能持续如此之久,朝堂之中必然有与之勾结、为其庇护的官员。
朕在此明确昭告天下,凡是涉及此案的官员,不论职位高低,一律严惩不贷,通通抄家!
绝不姑息任何一个贪赃枉法、卖国求荣之人!”
庆帝目光如炬,扫视着朝堂上的每一位大臣,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决绝:
“朕登基以来,一心想要开创太平盛世,让我大庆百姓安居乐业。
可总有一些人,不顾国家大义,只图一己私利。国法尊严岂容践踏?朕绝不允许这等蛀虫继续侵蚀我大庆根基!”
“陛下圣明!”
有大臣率先反应过来,高呼出声。
紧接着,朝堂上一片附和之声:“陛下圣明!陛下圣明!”
庆帝微微抬手示意众人起身,一众文武大臣缓缓站起。
此时,朝堂之内再度恢复安静,只余轻微的呼吸声。
过了片刻,依旧无人再出声奏事!
本来一些早已跃跃欲试、蓄势待发准备弹劾官员的御史言官,此刻也被这奇怪的气氛给震慑住了,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拽住,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自己的直属上司,试图从对方那里得到些许指示。
然而,在彼此短暂的对视中,他们却隐隐觉得,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不自觉地望向一个方向。
那是一道身影,一道可以持剑上殿的身影。
第243章 剑指辽东
就在这时,兵部尚书李毅地出班,双手持笏板举至胸前,躬身奏道:
“陛下,臣有本奏。”
庆帝微微皱眉,目光锐利地看向李毅,“李爱卿,速速道来。”
李毅神色凝重,单膝跪地,禀报道:
“陛下,近日清国变本加厉,持续猛攻朝鲜。朝鲜方面连连败退,局势岌岌可危。
我大庆虽在辽东屯驻大军,但总兵王子腾却一直据守城池,拒不出战。
朝鲜国王特派使者携国书再次抵达京城,言辞恳切,请求陛下出兵援助,以解朝鲜燃眉之急。
此刻,朝鲜使者正在宫外候旨,恳请陛下定夺是否宣其入殿觐见。”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
太上皇文官一脉之人也神色凝重起来,眼神在王宽与李毅二人之间来回审视。
开国武勋一脉的勋贵们也将目光望向腰挎尚方剑的贾玌,有些难以置信!
自正月初一大朝会之后,新皇一脉的所有人都开始大动干戈,这些事是瞒不住他们的,自然知晓其意欲何为!
可是...
快!太快了!
即便是有着五年复辽的誓言在,神武侯也不应该如此草率!
神、天、玄三策营才组建多久?练兵多久?!
不过一年,即便是三策营中多以卫所兵亦或老兵组建,也......
朝堂上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贾玌身上。
庆帝微微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
“李爱卿,朝鲜使者既然已至宫外,朕自当一见。宣他进殿。”
鸿胪寺卿高声唱道:
“宣朝鲜使者觐见——”
不多时,朝鲜使者金明洙身着朝服,手持国书,缓步走入奉天殿。
神色恭敬,行至殿中,双膝跪地,叩首道:
“朝鲜使臣金明洙,叩见大庆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庆帝微微抬手:“平身。”
金明洙起身,双手高举国书,声音恳切:
“陛下,清国近日大举进攻我朝鲜,百姓流离失所,国土沦陷。我王特派臣前来,恳请陛下出兵相助,救我朝鲜于水火之中!”
庆帝接过内侍递来的国书,仔细翻阅后,目光深邃地看向金明洙:
“朝鲜与我大庆素来交好,朕岂能坐视不理?李爱卿,辽东总兵王子腾为何拒不出战?”
李毅躬身答道:
“回陛下,王子腾总兵认为清国兵力强盛,贸然出战恐有风险,故一直据守城池,以逸待劳。”
庆帝冷哼一声:
“以逸待劳?朕看他是畏敌如虎!传朕旨意,命王子腾即刻出兵,支援朝鲜。若有违抗,军法处置!”
朝堂上,庆帝的旨意刚落,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一众了解情况的文武大臣都垂眉低头,辽东总兵王子腾按兵不动的策略,本是朝廷此前为牵制清国而定的计策,但此刻却无人想为其辩解。
群臣低头不语,唯有贾玌神色如常,腰间的尚方剑隐隐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就在众人沉默之际,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贾玌向前踏出一步,双手抱拳,朗声道:“陛下!”
这一声如惊雷乍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朝堂上的文武大臣纷纷侧目,心中暗道:
“来了,居然真的如此之快!!!”
“陛下,微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庆帝望向贾玌,嘴角微微勾起,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以及——炽热!
“贾爱卿但说无妨?”
贾玌上前一步,双手微拱,声音洪亮而充满力量:
“陛下,微臣窃以为,王子腾总兵之谨慎,固有其理,然面对清国之狼子野心,一味固守,恐非长久之策。
我大庆国力强盛,府库充盈,甲兵犀利,尤以神策、天策、玄策三营,经年累月,精兵强将,士气如虹,皆愿为国捐躯,建功立业。此乃检验我大庆军力之时也。”
言及此处,贾玌稍作停顿,目光扫视朝堂,见群臣皆凝神倾听,遂继续陈词:
“清国猖獗,朝鲜危急,辽东故土,沦丧已逾十载,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局势危急,不容小觑。
微臣曾立誓,五年之内,必复辽东。今时机已至,恳请陛下恩准,微臣愿率三策营将士,北伐清国,光复辽东!”
此言一出,朝中文武百官再也忍不住,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
次辅李青松率先站出,高声附议:
“陛下,贾大人提议兴兵北伐,实乃顺应天时、地利、人和之举,臣附议!愿全力支持贾大人,共襄北伐盛举!”
王宽紧接着跨前一步,朗声道:
“臣附议!粮草军需之事,臣定妥善筹备,绝不让前线将士有后顾之忧!”
李毅神情振奋,大声道:“臣附议!”
忠靖侯史鼎抱拳,语气豪迈:“臣附议!”
陈守年快步上前,激昂道:“臣附议!”
保龄侯史鼐拱手,神色坚定:“臣附议!”
果勇侯杨显大声呼应:“臣附议!”
兵部侍郎林如海从容出列,躬身道:“臣附议!”
......
瞬息之间,凡新皇一脉明面上的支持者纷纷表态,齐声附议,朝堂之上,一片激昂。
庆帝见殿内此等情形,哈哈大笑,脸上露出一抹畅快的笑容,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大声道:
“好!好一个贾爱卿!朕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朕早就盼着这一天,如今时机成熟,朕准你所请!”
说着,庆帝站起身来,目光炯炯地扫视朝堂,高声宣布:
“朕任命贾玌为北伐大将军,总领此次北伐大军,节制辽东各路兵马。
凡辽东军政事务,皆由神武侯贾玌全权处置,朕赐予你先斩后奏之权,务必让清国知晓我大庆之威严!”
庆帝神色肃穆,端坐在龙椅之上,身后的巨大屏风上绘着山河社稷图,彰显着大庆的威严与辽阔疆土。
殿下两侧,文武百官整齐排列,鸦雀无声,整个奉天殿弥漫着庄严肃穆的气息。
光复辽东乃是两位皇帝钦点的,不可违背,而且这等情况明显是新皇一脉早已做好的计策,谁敢在此刻出声反对,那...
便是太上皇一脉之人此刻也是默不作声,任由事态发展!
第244章 昭告天下
此时,礼部官员上前,展开一卷明黄色的诏书,声音清朗地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缵承大统,兢兢业业,惟念祖宗基业,黎庶安康。
今建州女真悖逆天道,犯我属国朝鲜,窥伺辽东膏腴之地。朕夙夜忧叹,寝食难安。
神武侯贾玌,乃开国武勋之后,朕亲赐尚方剑以彰其忠。
该卿素有复辽之志,整训三策营经年,士卒用命,甲仗精良。朕观其才略,实乃靖边定国之柱石。
今特命神武侯贾玌为北伐大将军,暂摄辽东都督一职,凡辽东军政事务,无论巨细,皆由其全权处置。
佩平虏大将军印,节制关外兵马。
即日起开赴辽东,便宜行事。凡属辽地文武官员,咸听调遣;一应钱粮军器,悉从其便。
朕重申:尚方剑在此,敢有临阵退缩、贻误军机者,不论勋贵,立斩无赦!敢有贪墨军资、私通敌寇者,即行抄家灭族!
尔其秉持忠勇,荡平胡虏,光复辽东旧土,慰成祖在天之灵。
凯旋之日,朕当亲迎于正阳门,爵禄赏赐,决不吝惜。
钦哉!”
宣读完毕,贾玌快步上前,跪地谢恩:
“臣贾玌接旨,陛下圣恩,臣粉身碎骨难报万一,定当竭尽全力,完成北伐大业!”
庆帝微微颔首,示意兵部尚书李毅上前。李毅手捧一个朱红色的托盘,盘中放置着几样至关重要的物件——虎符、元帅印信、“平虏大将军印”以及“绣春刀令牌”。
虎符由青铜铸就,呈卧虎形状,表面雕刻着精细的纹路和神秘的符文,分为两半。
一半由皇帝亲自保管,另一半则授予统兵将领。
庆帝神情庄重地依次拿起虎符、元帅印信、“平虏大将军印”以及“绣春刀令牌”,递给贾玌,说道:
“贾爱卿,这虎符与诸多印信、令牌,代表着朕对你的信任与重托。
自此,北伐大军皆听你号令,辽东军政、平虏大事以及相关隐秘事务,你皆可全权处置。
望你善用此权,保我大庆疆土安宁。”
贾玌双手高举过头,接过这些象征权力的物件,眼中满是坚定与感激,郑重其事地将其接过,再次跪地叩首:
“陛下如此信任,臣必以死相报。
此去辽东,臣定不负陛下厚望,率大军奋勇杀敌,让那建州女真知我大庆天威不可犯,若不能全胜而归,臣无颜再回这朝堂,愿提头来见!”
言罢,重重地磕了个头,额头触地发出沉闷声响。
此时,朝堂之上一片寂静,众人皆被贾玌的豪情壮志所感染。
有的大臣微微点头,暗自赞叹其勇气与决心;有的则面露担忧之色,但也被这慷慨激昂的气氛所震慑,不敢轻易言语。
朝鲜使者金明洙目瞪口呆望着眼前一幕,突然踉跄后退半步,撞翻了身后的鎏金香鼎。慌忙跪倒时,苎麻巾上的雪水在金砖上洇出深色泪痕:
\"天朝大皇帝仁德如天!\" 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小邦三千里山河,从此得见天日!\"
庆帝看着眼前的贾玌,心中涌起一股欣慰之情,大声说道:
“众卿听命,此次贾爱卿北伐,乃为我大庆国立威之举,各部务必全力配合,不得有丝毫懈怠。
若有谁敢从中作梗,坏我北伐大计,朕绝不轻饶!”
满朝文武纷纷跪地,齐呼:
“陛下圣明,臣等谨遵圣谕!”
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气势颇为壮观。
庆帝微微抬手,示意众人起身,目光威严地扫视朝堂一周,而后看向礼部尚书周凯穆:
“周卿,朕命你即刻昭告天下,三日后,于京城校场举行出征仪式......”
......
不出一日,礼部差役们在京城各处张贴皇榜,百姓们听闻消息纷纷围拢过来。
人群中一位教书先生模样的老者,戴着方巾,手持长烟杆,率先念起了皇榜上的内容。
待他念完,周围顿时议论纷纷。
“哎呀,终于要出兵教训那建州女真了!这些年他们在边境屡屡滋事,可把咱们属国朝鲜害苦了,也让咱大庆颜面无光。”
一个卖菜的汉子挥舞着手中的扁担,满脸激动。
旁边一位老妇人忧心忡忡地说道:
“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呀,虽说咱大庆兵强马壮,但刀剑无眼,不知道又要有多少年轻后生回不来咯。”
这时,一个年轻的后生挤到前面,拍着胸脯道:
“老婶子,您就别担心啦!神武侯贾将军那可是开国武勋之后,又有侯爷亲自训练的三策营,肯定能旗开得胜,把那些蛮夷打得落花流水!”
“是啊是啊,听说贾将军早就憋着一股劲儿要收复辽东旧土呢,这次肯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附和道,
“而且陛下如此重视,还亲自赐下尚方剑和诸多印信令牌,这可是给贾将军撑腰打气啊!”
“对呀,陛下说了,凯旋之日要在正阳门亲迎,这可是莫大的荣耀。贾将军肯定会拼尽全力的。”
有人高声说道。
人群中也有一些人小声嘀咕着:
“不知道这一仗要花多少钱粮,会不会又加重咱们老百姓的赋税啊?”
“侯爷可真是了不起,立下复辽的誓言,如今终于要开始有所行动了!”
“是啊,贾侯爷一心想着收复辽东,那可是咱们的故土啊,他此番出征,定能旗开得胜!”
但很快,这个声音就被周围激昂的讨论声淹没了。
还有几个小孩子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兴奋地喊着:
“打坏人咯,打坏人咯!”
他们虽然不太懂大人们说的战争,但也感受到了那种热烈的气氛。
...
荣国府内,贾母正与众女眷在荣禧堂中闲聊品茶。
忽闻远处传来一阵喧嚣声,不久,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跑进来,气喘吁吁地禀报:
“老太太,出大事了......”
第245章 荣府惊闻
忽闻远处传来一阵喧嚣声,不久,一个小丫鬟脚步匆匆、神色惶急地奔进堂来,刚一进门便气喘吁吁地禀道:
“老祖宗,可出大事喽……”
贾母原本正闲适地靠在榻上,手中轻捻着佛珠,听闻丫鬟来报,手上动作微微一顿,脸色虽只是微微一变,
却依旧稳稳地端坐在榻上,不紧不慢地将手中茶盏搁在一旁的矮几上,神色沉稳,略带嗔怪道:
“瞧你这毛毛躁躁的样子,成何体统!且慢慢说来,究竟出了何事?”
堂中余下众人原本各自闲聊着,此刻也都纷纷将目光投向那小丫鬟,面上俱是带着疑惑之色。
那小丫鬟赶忙定了定神,整了整衣衫,忙不迭躬身回道:
“回老祖宗的话,方才婢子瞧见礼部的差役在京城各处张贴皇榜呢,说是三日后要在京城校场举行出征仪式,而领军的大将竟然是咱家的侯爷呀!”
众人听闻此言,先是一愣,随即大堂内瞬间像炸了锅一般热闹起来。
贾母先是眉头紧紧蹙起,脑海中浮现出贾玌此前在朝堂上慷慨激昂立下五年复辽誓言的场景。
未料到这一日居然会如此之快!
旋即又缓缓舒展开来,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担忧与牵挂,慈爱地说道:
“我这孙儿,当初立下那般宏伟志愿,如今当真要去践行了,倒也算是个有志气的。
只是这行军打仗,刀枪无眼,凶险万分,可千万要平平安安地回来才好哇。”
王熙凤本就生性机敏,此刻正站在贾母身旁,忙笑着凑上前去,眉眼弯弯,声音清脆道:
“老祖宗,这可实实在在是件大喜事呀!
玌兄弟当初在朝堂上许下那五年复辽的壮志豪言,如今这不就付诸行动啦。
此次领兵出征,那可是堂堂正正为国效力呢,要是能顺利收复辽东旧土,那可绝对是天大的功劳一件,到时候咱们贾家也跟着荣耀无比,在这京城之中更是风光无限啦!”
贾母微微颔首,手中的佛珠又缓缓拨动起来,神色沉重,但目光中却透露出几分期许,轻声道:
“但愿如此吧。”
王熙凤见状,丹凤眼俏皮地一挑,鬓边金凤衔着的东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划出一道璀璨流光。
伸出手指,半嗔半怒地指着那小丫鬟,柳眉微蹙问起:
“你这糊涂蹄子,皇榜上可曾说了调拨多少兵马?或者还有什么其他详细的消息没有?快仔细说来!”
那小丫鬟被问得一时发怔,正不知如何作答时,忽听外头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靴声囊囊。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贾政迈着方正稳重的步伐匆匆走进来。
众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投向他,眼神中满是探寻之意。
王夫人原本正坐在一旁,见状急忙起身,莲步轻移,迎上前去,急切问道:
“老爷,你一直在朝中,可知这贾玌出征之事的详细情形究竟是怎样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贾母原本稳稳坐在主位上,见贾政进来,也缓缓起身,神色关切又带着几分凝重,抬手招呼道:
“老二啊,你来得正好。这贾玌出征的事儿,到底是个什么章程,你快给大伙仔细说说,老身心里头还没个底呢。”
贾政赶忙加快脚步,快步走到贾母身前,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一礼,而后直起身子,面容肃然道:
“母亲,此事说来话长。儿子刚从奉天殿退朝回来,确实有极为要紧的消息要向您禀报。”
贾母微微点头,重新落座,抬手示意他坐下慢慢说。
王熙凤早已按捺不住满心的好奇,往前一步,急切道:
“二老爷,您就别卖关子啦,快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玌兄弟怎么突然就这么快要领兵北伐了呢?”
贾政深吸一口气,回想起早上朝堂上那令人震惊的一幕,缓了缓神,缓缓说道:
“今日朝会上,陛下亲自降下旨意,任命神武侯贾玌为北伐大将军,暂摄辽东都督一职。
从今往后,凡辽东的军政事务,无论大小,皆由他全权处置。
陛下还特意赐下平虏大将军印,命他节制关外所有兵马!”
此言一出,堂内顿时一片哗然。
众人先是惊愕得半晌说不出话来,片刻后,大堂内议论声便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北伐大将军!”
“辽东都督!”
“统领辽东军政事务!”
“赐平虏大将军印!”
“节制关外兵马!”
这其中随便哪一个词,哪怕是单独拎出来,那可都是满朝文武百官梦寐以求、望眼欲穿的高位显职啊!
而如今......
贾母眼神一阵恍惚,心中暗自思忖:
‘原来不知不觉间,玌哥儿已然走到了这般高度,即便是老爷在世,怕也比不上他如今的成就,恐怕,也唯有贾家先祖,方能与他这等地位相媲美吧?!’
邢夫人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喃喃说道:
“这......这怎么可能呢,如此至关重要的两个职位,竟然同时落在玌儿一人身上,这担子也实在是太重了些!”
李纨也不禁咋舌,轻声感叹道:
“北伐大将军,又兼辽东都督,军政大权集于一身,这般隆恩殊宠,实在是罕见至极啊。”
作为外戚的薛姨妈与薛宝钗对视一眼,皆是面露惊色。
薛姨妈愣了半晌,才磕磕巴巴地开口,话都有些说不完整:
“这......这侯爷当真是年少有为啊,如此重大的担子压在肩头......”
话语间虽是夸赞之词,可眼底却难掩那一丝复杂神色,似有几分羡慕,又夹杂着些许隐隐的担忧。
毕竟薛家如今在朝中的势力别说是逐渐势微了,真真到了要寄宿他人门下的地步才能撑起腰杆,面对贾家这般如日中天的蓬勃势头,心中难免泛起各种别样滋味。
薛宝钗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心思在心底悄然流转。
倒是王夫人心中一动,暗自思忖:
节制关外兵马......那岂不是说自家哥哥王子腾也归贾玌管辖了?如此说来,倒是可以好好谋划一番......
第246章 前夕的嘱托
贾政将众人的脸色变化一一尽收眼底,自己也是心中五味杂陈,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回想起今日在朝中,当陛下宣布这道旨意时,满朝文武同样是一片惊愕,那场面与此刻竟是惊人的相似。
贾政定了定心神,接着说道:
“陛下此次对辽东用兵的决心极大,玌哥儿将率领三策营七万将士,再加上五万民夫,共计十二万大军。
此外,关外辽东坐镇的八万兵马,也一并归玌哥儿调遣,前后共计二十万大军。
而且陛下已下令,粮草辎重都会源源不断地供应,全力支持此次北伐。”
众人听闻贾玌将要率领二十万大军出征,不禁又是一阵惊叹。
贾母在一旁忍不住关心地问起:
“政儿,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朝中大臣们可有什么异议?”
贾政摇摇头,沉思了一下,缓缓说道:
“母亲,此次朝中大臣出奇地并无二意,反而群臣皆是附议。
如今建州女真野心勃勃,其势力不断扩张,对我朝边境的侵扰日益频繁且愈发凶狠。辽东之地丢失多年,当地百姓饱受战乱之苦,苦不堪言。
朝中上下对于解决辽东问题早有共识,都明白出兵北伐乃是迟早要做的事。”
贾母听完贾政说完的话之后,当即就点了点头,而后陷入了沉思。
良久,她抬起头,目光中带着几分忧虑,再次开口问道:
“那玌哥儿如今可回了侯府?”
贾政赶忙回道:
“母亲,还没呢。朝会解散之后,陛下特意留下了玌哥儿在宫中,想必是还有诸多重要事宜要与他细细交代。”
贾母闻言,轻轻“嗯”了一声,随即神色坚定地转头对身旁的王熙凤吩咐道:
“凤丫头,你手脚麻利些,速速派人去东府那边,把蓉哥儿媳妇给我叫来。
咱们一同前去侯府,见见玌哥儿。他此番肩负着这么重大的责任,咱们做长辈的,得好好去给他鼓鼓劲儿,也顺便听听他的打算。”
王熙凤脆生生地应道:“哎,老祖宗放心,我这就派人去。”
说着,立刻转身吩咐身旁的小厮,言辞利落:
“你赶紧跑去东府,告诉东府里的人,就说老太太有请蓉哥儿媳妇,让她即刻过来。”
贾母又转头看向贾政,问道:
“那赦儿如今在何处?这等大事,他也该知晓,一同前去才好。”
贾政回道:
“母亲,大哥如今可能还在演武场上教导琮哥儿呢。他近来对琮哥儿的教导颇为上心,花费了不少心思。”
贾母听到贾政的话,眼中流露出欣慰的神色,微微颔首,满意地说道:
“如此甚好,赦儿能如此用心教导子孙,也不枉我平日的一番苦心。
这才是咱们贾家该有的样子。你速去将他父子二人叫来,咱们一同前去侯府。”
......
皇宫,御书房内,光影在雕梁画栋间交错。
庆帝坐在龙椅之上,身姿端正,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搁在龙案上,发出一声极轻的脆响。
缓缓抬眼,目光平和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静静地看向站在下方的贾玌。
贾玌身姿挺拔,神色恭敬,静静地等候着陛下的训示。
庆帝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缓缓说道:
“如今,该交代你的事情也差不多了。朕深知,以你的能力,有些事情,便是朕说再多,也是无意,朕信你有分寸。”
贾玌赶忙躬身行礼,动作干脆利落,语气中满是敬重:
“陛下如此信任臣,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厚望。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庆帝微微颔首,脸上神色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凝视着贾玌,认真地说道:
“此次北伐,困难重重,朕知道你压力不小。那辽东之地,地势复杂,敌军狡诈,且多年经营,绝非轻易可图。
但朕要的,不仅仅是辽东之地的光复。”
贾玌专注地聆听着,心中明白陛下必有深意。
庆帝顿了顿,语气放缓,眼中闪过一丝温情:
“无论你是否能真正做到五年之内收复辽东,朕更在意的是,你能够安然无恙地回来。
在朕看来,你能率兵平安归来,便是最大的胜利。
你是朕看重的臣子,亦是我朝的栋梁,朕不愿看到你有任何闪失。”
贾玌心中一暖,感动不已。双膝跪地,重重地叩首,声音中带着几分激动:
“陛下如此厚爱,臣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
陛下放心,臣定会小心谨慎,保全自身,为陛下分忧。哪怕前方荆棘满途,臣也绝不退缩。”
庆帝摆了摆手,示意贾玌起身,接着说道:
“此前朕赐你免死金牌,便是此意。万事有朕在,朕都会保你。你只管放手去做,莫要有太多顾虑。
朝堂之上,朕自会为你稳住局面,粮草辎重等后勤事宜,朕也会安排妥当。”
贾玌动容道:
“陛下隆恩,臣铭记于心。此次出征,必当披荆斩棘,奋勇向前。定不辜负陛下的信任与栽培。”
庆帝点点头,十分满意贾玌的态度。
然而,他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起来,犹如鹰隼一般紧紧盯着贾玌,一字一顿地说道:“光复辽东,无论成与不成,但那件事必须要做成!”
说着,他的目光中带着凶厉,仿佛在强调此事的绝对重要性,让人不寒而栗。
贾玌心中明白陛下所指之事,毫不犹豫,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坚定地回应道:
“陛下放心,臣明白其中利害。此次必定会全力以赴,想尽一切办法达成目标,绝不辜负陛下圣恩。”
庆帝忽然起身,宽大的明黄袍角随风飘动,扫过一旁摆放的辽东沙盘,将插着“建州”旗标的山河模型撞得微微摇晃。
那小小的晃动,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云巨变。
“既然如此,朕也不再多说,不多留你了。”庆帝背过身去,负手而立。
“还有一事,贤德妃此前向朕求了许久,想见见你——说是想见见娘家兄弟,朕许了。”
庆帝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一丝淡淡的意味。
第247章 元春有孕
贾玌眉头微挑,心中略感意外,没想到贾元春会有这样的请求。但很快恢复平静,恭敬地说道:
“多谢陛下圣恩!”
庆帝已背过身去,微微摆手,吩咐道:“夏守忠,带贾卿去凤藻宫。”
夏守忠赶忙上前一步,恭敬地应道:“嗻!”
而后侧身向贾玌做出请的手势,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
“贾侯爷,请随咱家来吧。”
贾玌再次向庆帝躬身行礼,转身随着夏守忠走出御书房。
御书房的门缓缓合上,将屋内君臣间的交谈声与午后的光线一同阻隔。
西斜的阳光穿过宫墙,洒在悠长的廊道上,映出串串模糊的光影。
廊道两旁,宫灯散发着朦胧的光,贾玌随在夏守忠身后,脚步声在廊道间轻轻回响。
微微抬眼,望向远处,思绪仍萦绕在与庆帝的对话里。
......
宫门前,宫女们见夏守忠引领着贾玌而来,忙不迭地齐齐屈膝行礼,动作间透着几分急切与恭谨。
其中一名伶俐的宫女即刻转身入内通报,不多时,便传来贤德妃贾元春那轻柔却不失庄重威严的声音,隐隐带着一丝难掩的急切:
“快请进来。”
贾玌整了整衣冠,迈着沉稳的步伐踏入内殿。
他微微低头,行了大礼,单膝跪地,声音洪亮且清晰:
“臣贾玌参见贤德妃娘娘,愿娘娘千岁金安,福泽永绵。”
贤德妃端庄地端坐于榻上,目光柔和却不失审视地细细打量贾玌,见他身姿挺拔俊朗,气质不凡,不禁微微动容,眼中流露出一丝欣慰之色:
“快快请起,果然是一表人才,颇有当年老太爷的风范。
本宫在这宫中,时常听家中来人说起你,今日得见,果真是不同凡俗。”
贾玌恭敬起身,垂手恭立一旁,谦逊道:
“娘娘过奖了,臣实不敢当。能得娘娘如此夸赞,实乃臣莫大的荣幸。”
贤德妃微微抬手,眼神中满是亲和慈爱:
“本宫今日唤你前来,也并无其他紧要事务,只是至今未曾见过贾侯,心中甚是想念,想与你闲话几句家常,你也不必如此拘谨,且坐下说话吧。”
说着,她轻轻示意一旁侍奉的宫女搬来座椅。
贾玌赶忙躬身谢道:“多谢娘娘体恤。”
待其稳稳坐下后,贤德妃目光温柔地看向贾玌,轻声说道:
“本宫身处这深宫之中,日夜牵挂着家中亲人。虽说与你今日才得相见,但到底血脉相连。这贾府上下,无一不是本宫心头所系之人。
此次你奉命出征辽东,路途遥远不说,战事又如此凶险,本宫实在是放心不下。”
贾元春微微顿了顿,下意识地轻抚了一下腹部,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且夹杂着忧虑的神色,继而缓缓说道:
“尤其是近些日子,本宫身怀有孕,行动诸多不便,心思也愈发细腻敏感,对家中每一位亲人的思念与担忧,更是日益加深。每念及此,便满心愁绪难消。
今日得与你这般面对面相坐交谈,实乃一大幸事。”
有孕!
贾玌听闻此言,瞳孔微微一缩,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过贤德妃虚掩在翟衣下的缠枝莲纹暖玉带——那分明是内廷有孕嫔妃特制的护胎之物。
心中暗自思忖:难怪,贾元春早不见晚不见,偏偏选在这个时候见我,原来是这样。
不过如此一来倒也好,省了不少后顾之忧,也便于提前谋划部署。
想到此处,贾玌脸上立刻浮现出由衷的欣喜与恭贺之色,连忙起身,拱手作揖,言辞间满是敬意与欢喜,恭声道:
“恭喜娘娘!此等天大的喜讯,实乃贾府阖府上下的福气,想来必定会令全府上下皆欢欣鼓舞。
娘娘福泽深厚,方得此祥瑞之兆。只是臣斗胆相问,不知太医是何时有幸为娘娘诊出喜脉,确定了这等大喜之事的?”
贤德妃轻轻浅笑,眼中满溢着初为人母的慈爱与温柔,缓缓说道:
“昨日晚间,本宫忽觉身子有些不适,便宣了太医前来诊治,竟未曾想就此得知了这个喜讯。
陛下当时也在侧,亦是十分欢喜。
只是今朝朝中事务繁杂,诸多要事亟待陛下处理,故而还未来得及正式降旨宣告此事。”
贾玌微微颔首,脸上始终带着恭顺的笑意,说道:
“娘娘既有此喜,当真是贾府满门的万幸。想来日后这宫中岁月,有了小皇子或小公主相伴,娘娘定能舒心宽慰许多。”
此时,殿内龙涎香袅袅升腾,贾玌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墙角那架焦尾桐木古琴,忽而展颜笑道:
“听闻娘娘往昔在府中时,琴艺超凡绝伦,最擅用春雷琴弹奏一曲《清商调》,每每弹奏,余音绕梁,令人沉醉。
说来也巧,前些日子微臣在老太太库房中,竟意外寻得一张前朝雷氏所斫的春雷琴,琴轸之上还系着娘娘幼时亲手所系的五色丝绦,想来定是娘娘当年用过的旧物无疑。”
贤德妃闻言,指尖不自觉地轻轻抚过腰间暖玉,眼中泛起层层涟漪,似陷入深深的追忆之中:
“那琴......竟还留存于世?”
“琴身尚算完好,只是丝弦长久未曾调弄,恐已失了往昔音色。”
贾玌轻轻端起青瓷茶盏,在雾气氤氲间,话语中暗藏深意:
“所谓良琴有三忌。一忌曝于烈日之下,以免琴身干裂;二忌遭蠹虫侵蛀,坏了琴体;三忌......”贾玌指尖轻轻叩击盏沿,金石之声清脆悦耳:“绷弦过紧!”
贤德妃神色微微一动,目光缓缓落在那架古琴之上,若有所思。
贾玌微微叹息一声,接着说道:
“可惜当年那张琴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品,却因绷弦过紧,致使琴身多处受损严重,如今已难以修复如初,再也无法弹奏出往昔那般悠扬美妙的音律,实在是令人惋惜不已。”
贤德妃微微皱眉,轻轻摇头,似是深有感触般叹道:
“琴弦过紧,不仅伤弦,更累及琴身。这万事万物,皆讲究一个‘适度’,过犹不及啊。”
贾玌见贤德妃有所触动,心中稍感宽慰,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恭敬之态,顺势说道:
“娘娘圣明!诚如娘娘所言,万事皆应适度。”
第248章
满招损,谦受益!
如今的贾家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贾玌已然位极人臣,并且还手握重兵,足足七万兵马!
这七万兵马可是贾玌在庆帝花销大量银子支持下,而练出来的精锐啊!
别以为战争就是人多就可以打的。
君不见,即使是校长,至今都还没有明白其中失败的原因,依旧高呼优势在我!
这可是真正的以史为鉴啊!
如果若是贾元春还有那私心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贾玌一定会被逼到走上一条不可回头的路,而贾玌也不想走那样的路!
庆幸元春是个贤淑之人,不似王夫人那般短视以及有着与能力不符的野心!
贤德妃微微沉吟,目光从古琴上收回,不再纠结,转而看向贾玌,轻声道:
“弟弟此番出征,军中诸事,亦如调琴,不可操之过急。”
贾玌心领神会,拱手应道:“娘娘教诲,臣铭记于心。此次北伐,臣定会审时度势,稳步前行,绝不贸然行事。”
贤德妃微微点头,目光中透着关切与忧虑:
“宫中局势错综复杂,瞬息万变。你在外征战,切不可掉以轻心。凡事以自身安危为重,家中老小皆盼着你能平安凯旋。”
贾玌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诚挚地说道:
“娘娘放心,臣自会万分小心。只是宫中诸事,还望娘娘多多留意。若有任何难处,还请娘娘尽管派人告知臣,臣必定竭尽全力。”
贤德妃轻叹一声,眼中满是无奈与期许:
“身处这深宫大内,到无何事。只是如今有了这孩子,本宫更是一心盼着家族安稳昌盛,你能早日得胜归来。”
说罢,她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眼中满是慈爱与温柔的光芒。
......
“陛下,此乃神武侯与贤德妃相见相谈的内容,一字不落地记下!”
御书房内,庆帝端坐在龙案后,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扳指,望向给他呈递一卷宗的夏守忠!
庆帝眉毛一挑,嘴角勾出一抹弧度,望着夏守忠,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笑道:
“根本就没有看的必要。夏伴伴,朕说得对不对?”
夏守忠一听,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毫不犹豫地躬身奉承道:
“陛下圣明!陛下洞察一切,这天下之事皆逃不过陛下的法眼。
神武侯向来忠心耿耿,与贤德妃之间的交谈也是关切家族与陛下之事,陛下自是心里有数,无需查看这卷宗。”
庆帝微微颔首,放下手中的白玉扳指,神色中带着几分自得:
“贾玌这小子,朕向来信得过。当初大力支持他练兵,便是看中了他的才能与忠心。
这些时日,他为朕、为这江山社稷可是出了多少力。
至于贤德妃,深明大义,也从未让朕失望。”
夏守忠忙不迭点头:“陛下慧眼识人,神武侯与贤德妃能得陛下信任,那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庆帝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豪情:
“神武侯此次出征辽东,朕相信他定能凯旋而归。待他归来,朕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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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三刻,夕阳西斜,余晖洒落在侯府的青瓦红墙上。
贾玌快马加鞭赶回侯府,马蹄踏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声响。
刚一踏入府门,远远便瞧见大堂之中人头攒动,乌泱泱的竟是贾家阖府上下齐聚于此。
众人或坐于椅上,或静立一旁,表面上看去一团和气,可那氛围里却隐隐透着几分凝重肃穆。
贾玌不禁微微一怔,心下暗忖,不过是回来得稍晚了些,怎得家中摆出这般阵仗?
略一思索,便也知其中大概缘由,当下大步流星朝着大堂走去。
管家刘兴早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哈着腰道:
“侯爷可算回来了。”
贾玌一边阔步前行,一边吩咐道:
“刘管家,速去安排些膳食来。今日既然阖家都聚在一处,那就都留下用膳吧!”
刘兴赶忙躬身,赔笑道:
“侯爷放心,太太和老爷早前就吩咐下去了,厨房一直将饭菜热在锅里,此刻便能传膳上桌。”
贾玌微微颔首,举步迈入大堂。
刹那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那一双双眼中,有饱含关切的,有满带期许的,亦有隐隐担忧的,一张张神情各异的面容,让贾玌心中泛起一阵暖意,忍不住微微摇头,哑然失笑。
他整了整身上的衣袍,先向着上座的贾母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口中说道:
“老祖宗万安。”
而后又依次向贾敬、贾梁氏、贾赦、贾政以及在场的一众女眷们一一欠身行礼,礼数周全后,这才笑着说道:
“瞧我这一回来,倒让大家伙儿都聚在这儿了。一个个还都面带忧色,这却是为何呀?”
贾母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慈爱与忧虑,嗔怪道:
“玌哥儿,你还明知故问?你要挂帅出征辽东这事儿,如今府里上上下下可都传开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叫我们如何能放得下心哟!”
贾玌听闻此言,神色稍缓,快步走到贾母身旁,和声细语地说道:
“老祖宗,孙儿知道您担心,但此次出征是我的职责所在,也是我的心愿。
只是此次辽东战事,实乃关乎国家气运。孙儿既身处其位,自当谋其政,又怎能坐视不管呢?”
众女眷们听了这话,虽都未再多言,可那眉眼间流露出的担忧却是一目了然。
贾玌见此情景,也不再多费唇舌,转而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贾琮,神色沉稳,声音低沉有力地说道:
“琮弟,明日收拾停当,重新回神策营待命!”
贾母等人一听贾玌这话,脸色皆是微微一变,瞬间便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
贾琮却浑不在意,反倒眼中闪过一丝按捺不住的兴奋之色,当下立刻挺胸抬头,双手抱拳,朗声道:
“是,族长!琮儿必定不负所托!”
第249章 出征前的相见
这时,邢夫人忍不住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几分犹疑与关切:
“玌哥儿,你这......可是当真要把蓉哥儿、蔷哥儿与琮儿他们都带上战场?那战场上刀光剑影、凶险万分,他们年纪尚轻,哪里经得住这般磨难哟?”
贾玌听邢夫人这般发问,眉头瞬间蹙起,脸上隐隐露出不悦之色:
“那自然是要带上!他们既已随我入了神策营,那便是军中之人。
若是只因害怕战场凶险,便将他们调开,军中将士们会如何看待我贾家子弟?
难道要让他们觉得我贾家子孙皆是些贪图享乐、胆小怕事、不敢担当的无用之辈不成?”
说到此处,贾玌语气愈发凝重,目光冷峻地缓缓扫过众人,接着说道:
“想我贾家能有今日这般荣耀昌盛,哪一样不是靠先祖们在沙场上浴血奋战、拼死拼活挣来的?
既然先祖们能为我等创下这偌大的基业,我等作为后辈儿孙,又怎能一味贪图安逸享受,做出让先祖蒙羞之事?
倘若连这点勇气与担当都没有,往后贾家还谈什么光宗耀祖,谈什么为国家尽忠效力?”
言罢,贾玌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一旁乖乖站立的贾宝玉。
贾宝玉冷不丁被贾玌这般注视,顿时微微一怔,一张小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心中暗暗叫苦:
“天塌了!我明明什么事儿也没做呀,玌二哥为何要这般瞧我!?”
贾赦冷哼一声,站了出来。他目光凌厉地扫了邢夫人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训斥:
贾赦面色一沉,眼神中透着威严,凌厉地看向邢夫人,语气中满是责备:
“妇人之见!你只知一味担忧,却全然不顾家族的长远大计。
玌哥儿此举,正是为了贾家的未来考量。
如今国家有难,正是我贾家子弟挺身而出的时候。若此时退缩,往后还有何颜面立足于世?”
邢夫人被贾赦这般训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对贾赦这般转变显然至今还未适应,张了张嘴,既不敢反驳又不敢出声,只能低下头去,默默咬着嘴唇。
贾玌见邢夫人这般模样,心中虽有不满,但也不愿再多生什么事端搅他心情。
摆摆手,神色缓和了几分,说道:
“好啦,既是一家人,便不用说那么多了。今日正巧一家人都在,就别辜负了这相聚的时光,大伙就在这儿用膳吧。”
众人听贾玌这么一说,原本紧绷的气氛顿时松缓了许多。
贾梁氏见此也站出来,微微点头打圆场,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玌儿说得是,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吃饭。”
饭后...
贾玌环顾四周,而后目光落在赵姨娘身上,开口道:“赵姨娘,你来一下。”
赵姨娘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受宠若惊的神色,赶忙起身,小步走到贾玌身前,微微福身:
“侯爷有何事吩咐?”
贾玌从袖中掏出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递给赵姨娘,神色平静地说道:
“我怕是没有空等到环兄弟风光的时候了。这份东西,等你见到他后,替我转交给他吧。”
赵姨娘双手颤抖着接过,眼中瞬间蓄满泪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侯爷......您这......”
她自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贾玌此举无疑是认可了贾环的能力,这对她和贾环来说,是无比珍贵的肯定。
不枉他们母子二人分开数月不得相见!
众人一阵疑惑,不明白贾玌此举究竟是何用意。然而见贾玌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而赵姨娘又激动得一直在哭泣,便也不好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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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贾玌早早地来到了林府门前。
林府的管家早已在门口等候,见贾玌到来,笑呵呵地迎上前去,恭敬地说道:
“姑爷,老爷等候您多时了。”
贾玌闻言一怔,心中疑惑:“等我?难道今日岳父大人不用上朝吗?”
虽心中不解,但并未多问,只是点了点头,随着管家进了府。
穿过几重院落,贾玌来到大堂,只见林如海正端坐在主位上,手中捧着一卷书,神情悠然自得。贾玌赶忙上前,恭敬地行礼:
“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林如海放下手中的书卷,哈哈一笑,抬手示意贾玌起身: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快坐下说话。”
对于贾玌,林如海现在可谓是越了解的多,就越是满意!无论是国事家事,统统从未落下。
于国家而言挺身而出,立下如此宏愿——五年复辽!
于家事而言兼任族长,肩负着家族兴衰的重任,家中子弟们各个积极进取,欣欣向荣。
贾玌依言坐下,心中仍有疑惑,便开口问道:
“岳父大人,今日怎的未去上朝?可是身体不适?”
林如海微微一笑,心中大悦,这等时候还在关心他的身体,还真是...目光中带着几分深意大量着自己挑选的贤婿:
“我今日特意告了假,便是知道你会来。你即将出征,想必有许多事要安排,今日来我府上,定是为了见黛玉吧?”
贾玌被林如海一语道破心思,也是有些绷不住,不禁呵呵直笑,缓解尴尬,但很快恢复如常,坦然道:
“岳父大人明鉴。小婿此次出征,归期未定,心中实在放心不下黛玉,故而特来见她一面,也好让她安心。”
林如海点了点头,神色温和:
“你与黛玉的婚事已定,你出征前来看她,也是情理之中。我虽为朝廷命官,但也明白儿女情长之事。今日我便做主,让你与黛玉见上一面。”
贾玌闻言,心中大喜,有林如海的许可,那自然是更加的名正言顺了,赶忙起身再次行礼:
“多谢岳父大人成全!”
林如海摆了摆手,笑道:
“不必如此多礼,我也不多留你在这与我说话。黛玉在后院的花园中,我已吩咐人带你去见她。
不过,你需得记住,虽已定亲,但礼数不可废,莫要失了分寸。”
贾玌郑重应下:
“岳父大人放心,小婿明白。”
林如海点了点头,示意一旁的丫鬟带贾玌去后院。
第250章 海棠树下
贾玌随着丫鬟款步穿过那曲折回环的回廊,脚下步子看似沉稳,可心内却似有鼓点急敲,怦怦跳动不已。
彼时,清晨的露水尚在花叶间凝着,尚未消散,空气中悠悠弥漫着淡雅的花香。
远处不时传来几声清脆婉转的鸟鸣,恰似为这场即将来临的相见添了几分别样诗意。
转过那道如月般的月洞门,眼前景致顿时开阔明朗起来。
只见花园之中,林黛玉静坐在一株繁茂的海棠树下,手中轻捧着一卷诗书,乍一看神情专注非常。
今儿个的黛玉,显然是精心装扮过的:身着一袭淡紫色的襦裙,质地轻柔飘逸,外罩一件月白色的薄纱褙子,如烟如雾。
裙摆之上,绣着几朵精巧雅致的菊花,那花样竟与贾玌先前送她的那支檀木簪子上所雕刻的别无二致。
面上妆容亦是清淡却不失精致,眉间轻点一抹淡淡的朱砂,愈发衬得她原本就清丽无双的面容,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之态。
林黛玉静静坐在那儿,目光虽落在书卷之上,可心思却似不在书中。只见她指尖轻轻摩挲着书页,神情之中隐隐带着几分思索,又藏着些许期待。
贾玌远远瞧见她,脚步不自觉地缓了几分。
忽听一道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姑娘卯时三刻便坐在这儿了。”
贾玌转头看去,原来是雪雁与紫鹃二人。
雪雁手捧着茶,从游廊处轻盈拐来,见贾玌停住脚步,忍不住压低了声音,笑着打趣道:
“晨雾都还没散呢,姑娘就催着开妆奁,单是挑那耳珰,就换了足足三对儿呢!”
话犹未了,便被紫鹃悄悄扯了扯袖子,两个丫鬟抿着嘴,轻笑着退进月洞门里去了。
领路的丫鬟见状,十分识趣地退到一旁,恭恭敬敬说道:
“姑爷,姑娘就在那边儿,奴婢这便先告退了。”
贾玌微微点头,面上浮现一抹浅笑,而后深吸一口气,迈着舒缓的步子朝着林黛玉走去。
那轻微的脚步声,惊动了正在出神的黛玉。
抬起头来,瞧见是贾玌,眼中刹那间闪过一丝惊喜之色,可转瞬之间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只见林黛玉轻轻合上书卷,袅袅婷婷站起身来,微微欠身,声音轻柔婉转,仿若林间流莺啼鸣,轻声说道:
“哥哥,你来了。”
那声音里,似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贾玌加快几步走上前,脸上带着温和笑意,轻声说道:
“我来了,妹妹在这儿等了好些时候了吧?”
声音低沉而柔和,其中蕴含着的几分怜惜与疼惜,虽细微却真切。
林黛玉微微摇头,神色淡然,语气平静如水般说道:
“我方才过来没多久。父亲早前便说哥哥今日定会来见我,故而让我在此等候。”
虽说语气平平常常,好似只是在叙说一件极为平常之事,可那微微上扬的唇角,以及眼底一闪而过的明亮光彩,却还是泄露了她心底深处的欢喜之意。
林黛玉,所求其实并不多,不过是一份真心的关怀罢了,一份能够穿透这世俗繁杂,直抵她内心深处的真挚情意。
自从寄居于这贾府之中,她内心敏感且脆弱,表面上看似清冷孤傲,拒人于千里之外,可实际上,她是那般渴望着能有人给予她温暖与疼爱。
在这看似繁华热闹,实则内里错综复杂的贾府之中,诸多的人情世故让她身心俱疲,无数的虚与委蛇更是令她满心厌烦。
偏生,这些她梦寐以求、最为需要的东西,贾玌总是能毫无保留地给予她。
贾玌听她言“刚来不久”,不禁微微抿了抿嘴,抬头望了望天色,暗自估算了下时间,觉着辰时三刻恐怕都过了。
指尖下意识地在袖中摩挲着剑穗上的玉珠,目光望向黛玉发间颤颤巍巍的菊花,恰在此时,一片娇艳的海棠花瓣悠悠飘落,正巧落在那簪头之上,
此情此景,倒好似这片花瓣替他道出了那句难以说出口的珍重。
“这花簪......”贾玌喉结微动,声音轻得如同晨间的薄雾,“与妹妹今日这身衣裳倒是相得益彰。”
黛玉微微低下头去,抬手轻轻抚了抚发间的簪子,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轻声说道:
“这簪子我实在是喜爱得紧,平日里总舍不得佩戴,今儿想着......能见到哥哥,便取出来戴上了。”
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螓首也渐渐垂下,双颊不由自主地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毕竟这乃是贾玌亲手制作并送予她的!
贾玌望着黛玉这娇羞可人的模样,心中柔情翻涌,可一想到即将出征远行,那浓浓的愁绪又涌上心头。
沉默须臾,贾玌缓缓开口,声音里透着无尽的眷恋与不舍:
“林妹妹,我此次前来,是特来与你道别的。”
黛玉抬起头来,那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望向贾玌,眼中虽隐约有一丝无奈之色,却更多的是透着一股坚定之意,轻启朱唇缓缓说道:
“我早已知晓哥哥此番前来的缘故。哥哥这一去,必然是要为家国社稷建立功勋,一展抱负去了!”
林黛玉的话语中带着几分骄傲与理解,她继续道:
“我虽然身在这深宅大院之中,但也知晓外面的局势动荡,国家正值多事之秋。
哥哥身为男儿,自当以天下为己任,我岂能拦阻?
更何况,哥哥在朝堂之上,以一己之力担下收复辽东的重任,天下人皆言此事难如登天,可哥哥却敢为天下人所不能为,敢行天下人所不敢行之事。
这般胆识与担当,黛玉心中唯有敬佩与骄傲。”
贾玌听着黛玉这番话,心中感动不已,走上前轻轻握住黛玉的手,说道:
“林妹妹,得你这般理解,我纵是万死亦无憾。
只是此去辽东,山高水远,归期难测,我......”
林黛玉轻轻竖起一根手指,仿若一片轻柔的羽毛,缓缓抵在贾玌的唇上,止住了他未说完的话。
指尖透着丝丝凉意,却裹挟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毅。
“哥哥休要再言。”
黛玉微微仰头,双眸清润如水,目光中满是决然 ,声音轻柔却掷地有声,
“你此番奔赴辽东,乃为家国大义,实是顶天立地之举。在我心中,除了满心支持,便是翘首期盼。”
微微顿了顿,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似蝴蝶振翅 ,
“至于家中诸事,哥哥只管放宽心去。太太慈爱,平日待我视如己出,关怀备至。
即便哥哥远在辽东,我自会寻那闲暇之时,常去侯府走动。
陪着太太闲话家常,为她排忧解闷,断不会叫她心生孤寂之感。”
贾玌听着黛玉这一番言辞恳切的话语,心中满溢着感动与欣慰,此前萦绕在心头的重重忧虑,此刻皆如轻烟般渐渐消散。
他深情地凝望着眼前这位蕙质兰心、冰雪聪明的女子,眼中波光流转,情思缱绻,嘴角微微上扬,轻轻吐出一个字:
“善......”
第251章 府中话别
宁国府内
秦可卿款步踏入厅堂,身着一袭淡青色长裙,裙摆轻摇,恰似春风拂柳。
她腹中已然有了身孕,行动之间却依旧仪态万方,神色里透着温柔。
她手中捧着一件亲手缝制的披风,款移莲步至贾蓉身前,轻声说道:
“大爷,此去辽东,山长水远,风寒霜冷,这件披风你带在身边,也好添些暖意。”
贾蓉接过披风,触手柔软,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抬眼望向秦可卿,目中满是怜惜与不舍,低声道:
“可卿,你身子不便,还为我这般操劳,叫我心中实在不安。”
秦可卿浅然一笑,抬手轻轻整了整贾蓉的衣襟,柔声道:
“大爷这话可就见外了。你此番前去,是为了家国大事,我虽是女流之辈,却也知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大爷但放宽心,家中诸事有我照料。”
贾蓉听了,心中感动不已,握住秦可卿的手,声音微有哽咽:
“可卿如此通情达理,实乃我贾蓉几世修来的福气,今生能得你为妻,真是万幸!”
说着,他轻轻蹲下身子,将手轻柔地覆在秦可卿微微隆起的腹部,眼中满是柔情:
“这孩子......是咱们的希望。我不在家的日子,你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也照看好咱们的孩子。”
秦可卿垂首看着贾蓉的手,眼中泛起盈盈泪光,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轻轻颔首,声音微颤:
“大爷放心,我理会得。”
贾蓉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神色郑重:
“若你觉着在这府里住着不踏实,便去荣国府那边住些时日。我已同祖母和二叔说过了,他们都应允了。
侯府里有祖母在,她老人家慈爱和善,定会好好照拂你。你去了那儿,我也能安心些。”
贾蓉还是不放心了,毕竟家中有个离谱的老爹,也幸好自家二叔早有准备,早早便告知太爷以及赦老爷与琏二叔二人,待其离京后主持家中一切。
如今的贾家不同以往,牵一发而动全身,毕竟关乎二帝相争,马虎不得!
南明的历史告诉了贾玌,永远不要低估了权力之争的底线!
不...权力没有底线!
秦可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轻声道:
“大爷想得周全。祖母向来疼我,把我当亲孙女一般看待。我若去了侯府,也能多陪陪祖母,给她老人家解解闷儿。只是......”
她稍作停顿,语气里满是眷恋:“只是我若去了那边,这宁国府便冷冷清清的了。”
贾蓉轻轻摇头,语气坚决:“府里大小事务自有下人操持,况且还有太爷在,可卿无需挂怀。你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去了侯府,我方能安心。”
秦可卿轻轻点头,低声道:“好,一切都依大爷的安排。”
贾蓉见她应下,心中稍感宽慰,又细细叮嘱道:
“此番去辽东,归期不定,但我定会尽早归来。你在家中,倘若遇上什么难事,尽管去找太爷或是赦老爷。
我已问过二叔,我等不在府中的时候,太爷与赦老爷自会出面主持大局!”
秦可卿微微一笑,语气温婉:“大爷不必忧心。你只管安心前去,家中有我。”
贾蓉点头,眼中满是感激与不舍。他抬手轻轻抚了抚秦可卿的脸颊,低声道:
“可卿,等我回来。”
秦可卿眼中含泪,却努力噙着不让眼泪掉下,微微点头,凝望着贾蓉,心中思绪翻涌,轻声叹道:
“大丈夫之志,应如长江东奔大海,何苦怀恋于温柔之乡,被儿女情长羁绊?!
大爷此去,是为家国尽忠,我纵有千般不舍,也唯有全力支持。”
贾蓉听了,心中一震,紧紧握住秦可卿的手,沉声道:
“可卿如此深明大义,我贾蓉此生绝不负你!”
秦可卿抬眼望向天际,眼中透着决然:
“大爷,愿你如那滔滔江水,一往无前,顺利抵达辽东,建立功勋。我在此静候大爷的好消息。”
贾蓉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拿起桌上的佩剑,阔步朝着门外走去。
门外,等候多时的贾蔷见贾蓉出来,赶忙迎上前。两人目光交汇,彼此凝视片刻,而后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便一同往府外走去。
秦可卿伫立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视野尽头。
轻轻抚摸着腹部,喃喃自语:“孩子,你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咱们一起等他回来。”
...
荣国府
贾赦书房内,气氛略显拘谨。
以往父子间交流甚少,关系也算不上亲密热络,但这段日子贾赦着实用心教导贾琮,这也让贾琮心中感慨万千。
贾赦沉默了一会儿,目光重新落回到贾琮身上,神色有些不自在,清咳两声后说道:
“我也没别的可交代的了,到了那边,一切都听你玌二哥的便是。”
贾琮微微一怔,将目光投向贾赦:
“是,老爷。孩儿必定听从玌二哥的吩咐。”
回应过后,书房里再度陷入静谧,唯有墙上悬挂的字画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父子二人都未再言语,气氛愈发显得沉闷压抑。
过了好一阵子,贾赦终于打破沉默,声音虽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既如此,那就去吧!”
贾琮听了,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转身朝着书房门口走去。
就在一只脚刚跨过门槛之时,身后传来贾赦低沉的声音:
“琮儿,一路上保重,早些平安回来!”
贾琮迈出的脚步顿时停住,缓缓转过头,只见贾赦站在书桌旁,面向窗户,背对着他,光影勾勒出贾赦略显沧桑的轮廓。
贾琮用力地点了点头,没有出声应答,随后不再迟疑,抬脚大步走了出去。
第252章 出征
离开贾赦的书房没多久,刚转过一道回廊,便瞧见前方站着一群人。
定睛看去,竟是迎春、探春、薛宝钗、李纨、李纹、李绮、邢岫烟等一众女眷。
她们或亭亭玉立,或微微斜倚,神情之中皆透着关切与不舍。
贾琮抿了抿嘴唇,随即快步走上前去,与诸位女眷相对站定。
一时间,众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彼此对视着,四周安静得连微风拂过花枝的簌簌声都清晰可闻。
良久,贾琮率先打破沉静:“时辰不早了,我这便要启程了!”
众女眷听闻,心情顿时揪紧。
迎春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既有担忧,又有不舍。
微微颤抖着双手,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用红丝线系着的精致锦囊,递到贾琮面前,轻声说道:
“这是个平安符......”
话未说完,便将锦囊轻轻塞到贾琮手里,又轻轻拍了拍贾琮接过平安符的手,仿佛将满心的牵挂都倾注在了这一拍之中。
贾琮微微动容,紧紧握住那平安符,低头看了一眼,而后郑重地收了起来。
众人都没有再多说什么,默默地让出一条路。
贾琮朝着她们庄重地点点头,将平安符妥善收好,而后毫不犹豫,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去。
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而众女眷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再也看不到了。
...
荣禧堂内,贾母正坐在榻上,手中捻着念珠,微微闭目养神。
一众女眷轻手轻脚地缓缓走进来。
贾母听到动静,慢慢睁开双眼,看到她们回来,瞬间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抬眼看向一旁的王熙凤,问道:“可是孩子们都走啦?”
王熙凤赶忙趋前一步,微微欠身,轻声回禀道:
“回老太太的话,琮哥儿已经出发了,想来蓉哥儿和蔷哥儿也都启程了。”
贾母听闻,原本平和的面容上瞬间笼上一层愁绪,眉头紧蹙,眼中满是疼惜与无奈,重重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罢了,去吧,都去吧......!”
——————
后日,京城校场,辰时初
天色尚暗,京城校场内外已然热闹非凡,喧嚣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校场四周,军旗猎猎作响,一杆杆鲜艳的旗帜在风中肆意舞动,上书“庆”字的大旗居于中央,威风凛凛。
京城内的无数百姓们早早聚集,翘首以盼,等待着这场盛大的出征仪式。
三策营七万将士整齐列队,甲胄鲜明,刀枪如林,旌旗猎猎,鼓声震天。
校场中央,搭建起一座高大的点将台。
点将台由巨石堆砌而成,台面宽阔平整,四周环绕着红色的绸缎,彰显着喜庆与庄重。
台上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帅案,案上放置着笔墨纸砚、令旗令牌等物。
帅案后方,一把虎皮交椅端然而立,以及一面巨大的“北伐大将军”旗帜。
高台两侧,礼部官员肃立,神情庄重。而在高台正前方,一座金顶华盖的御座静静矗立,象征着皇帝的威严。
卯时三刻,,鼓声骤停,全场肃静,随着三声雄浑的号角响起礼部尚书周凯穆手持一卷檄文,缓步走上高台,高声宣布:
“吉时已到,出征大典开始!恭迎陛下!”
话音落下,全场将士与百姓齐齐跪地,高呼:
“恭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庆帝在一众大臣的簇拥下登上点将台。
身着明黄色龙袍,头戴冕旒,神色威严缓缓走到台前,目光扫视着台下的大军,神情庄重,目光威严,身后跟着一众文武大臣。
庆帝走到御座前,微微抬手,沉声道:
“众卿平身。”
全场起身,肃立无声。
此时,礼部尚书周凯穆上前,高声喊道:“出征仪式,现在开始!”
庆帝目光扫视全场,随即从周凯穆手中接过檄文,亲自展开,声音洪亮,字字铿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建州女真,狼子野心,屡犯我疆,屠戮我民,侵我属国朝鲜,窥我辽东膏腴之地。其罪滔天,罄竹难书!
朕承天命,统御万方,岂容胡虏猖獗,践踏我大庆疆土?
今特命神武侯贾玌为北伐大将军,统帅三军,荡平胡虏,光复辽东!
凡我大庆将士,当奋勇杀敌,保家卫国!凡我大庆子民,当同心协力,共襄盛举!
此战,乃为天下苍生计,为祖宗基业计,为万世太平计!
钦此!”
檄文宣读完毕,全场沸腾。
将士们齐声高呼:
“荡平胡虏,光复辽东!荡平胡虏,光复辽东!”
声浪如潮,震天动地。
紧接着,祭天仪式开始。
贾玌身着戎装,腰佩尚方剑,缓步走上高台。神情肃穆,目光如炬,身后跟着一众将领。
礼部官员点燃香烛,贾玌手持三炷香,面向苍天,深深一拜,随即高声祷祝: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臣贾玌,奉陛下之命,统帅三军,北伐胡虏。今日在此立誓:若不荡平建州,光复辽东,臣愿受天诛地灭,万劫不复!”
言罢,他将香插入香炉,随即转身,面向将士们,高举尚方剑,朗声道:
“众将士听令!今日出征,乃为家国大义,为天下苍生!凡我大庆男儿,当奋勇杀敌,保家卫国!
若有临阵退缩者,立斩无赦!若有贪生怕死者,立斩无赦!若有私通敌寇者,立斩无赦!”
将士们齐声回应:
“奋勇杀敌,保家卫国!奋勇杀敌,保家卫国!”
声浪如雷,气势磅礴。
祭天仪式结束后,庆帝亲自手持一面巨大的“北伐大将军”旗帜,缓步走上高台。他将旗帜郑重地交给贾玌,沉声道:
“贾爱卿,此旗乃朕亲赐,象征我大庆天威。望爱卿持此旗,率我大军,荡平胡虏,光复辽东!”
贾玌接过旗帜,神情庄重,高举过头,朗声道:
“臣贾玌,定不负陛下厚望,不负天下苍生!”
随即,将旗帜交给旗手,旗手高举旗帜,迎风挥舞。
旗帜上的“北伐大将军”五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第253章 出征2
庆帝转身,从太监手中接过一杯御酒,亲自递给贾玌,沉声道:
“贾爱卿,此去辽东,山高路远,风霜凛冽。朕以此酒,为你壮行!”
贾玌双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随即跪地叩首:
“陛下厚恩,臣粉身碎骨难报万一!此去辽东,臣定当竭尽全力,完成北伐大业!”
庆帝微微颔首,目光中满是期许:
“朕等你凯旋归来。”
仪式结束后,贾玌翻身上马,手持尚方剑,高声下令:
“全军听令,兵发辽东!”
号角声响起,大军缓缓启程。贾玌一马当先,身后跟着数万将士,旌旗猎猎,刀枪如林,气势如虹。
校场外,百姓们纷纷跪地,高呼:
“祝大将军凯旋!祝我大庆大胜!”
声浪如潮,久久不息。
大军浩浩荡荡,朝着辽东进发。
而京城之中,百姓们依旧沉浸在出征仪式的震撼之中。
庆帝站在高台上,望着远去的军队,心中涌起一股豪情。他低声呢喃:
“贾爱卿,朕等你凯旋归来。”
...
校场外西北侧,立着一座三丈见方的“命妇帷幄区”。
此处用朱红锦缎围成半人高的屏风,顶端垂下青纱幔帐,既挡风沙又隔开外界的视线。
地面铺设波斯绒毯,上设十数张紫檀雕花坐榻,榻旁摆着鎏金炭盆与青瓷茶具。
各家女眷按品级分坐,由丫鬟仆妇随侍左右。
入口处立着两名金甲侍卫,手持长戟,仅凭腰牌或家徽放行。
贾母的坐榻居中,左右是王夫人、邢夫人、秦可卿等荣宁二府女眷,而林黛玉与惜春如今则随侍在贾梁氏身侧。
贾梁氏轻轻牵过黛玉的手,满脸疼惜地轻轻拍了拍,和声说道:
“玉儿,今日这天寒地冻的,你自来身子娇弱,可得多留意着些,莫要受了寒。”
黛玉微微欠身,轻启朱唇,声音轻柔温婉:“劳太太挂怀,黛玉记下了。”
雪雁赶忙上前,细心地替她拢了拢狐裘斗篷的领口,小声嘀咕道:
“姑娘仔细风口,虽说此处避风,到底不比府里暖和呢。”
黛玉却仿若未闻,一双含情目直直地望向远处那面烈烈飘扬的“北伐大将军”旗帜。
滚滚烟尘翻涌间,早已瞧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惜春静静地站在一旁,瞧着黛玉这般模样,小巧的眉头微微蹙起,眼底闪过一丝忧色。
心中暗自思忖:
平日里林姐姐何等冰雪聪明、灵动俏皮,如今不过是因着玌二哥出征,便这般失魂落魄。
想到此处,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脆生生地开口,声音里满是关切:
“林姐姐,你这般忧心忡忡,可是愁坏了身子,反倒叫我们这些旁人跟着揪心不已。”
贾梁氏顺着黛玉的目光远远望去,心中自是明白她的心思,不禁幽幽地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柔和慈爱:
“玉儿,虽说前方路途遥远且艰难,但我总觉着他们定能安然归来。你也莫要太过忧愁烦闷,伤了自己的身子才是。”
黛玉这才微微回过神来,眼眶已然泛红,声音带着些许哽咽,轻声说道:
“太太,我只是......只是实在放心不下。”
贾梁氏轻轻将黛玉往身边揽了揽,温言安慰道:
“好孩子,我懂你的心思。但咱们凡事还是得往好处思量,他们一个个皆是有本领、有福气的人,定能逢凶化吉。”
惜春也赶忙凑过来,拉住黛玉的另一只手,仰着那张白皙精致的小脸,认真地说道:
“林姐姐,太太说得极是。
二哥哥那般聪慧灵透,又有一身的本事,定不会有事的。咱们且放宽心,静候他们凯旋便是。”
黛玉微微思索一番,觉得太太与惜春所言确实在理,遂轻轻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说道:
“嗯,我听太太和妹妹的,定宽心些。”
——————
夜色如墨,在辽东半岛靠近朝鲜边境的一处营帐内,却是灯火通明。
皇太极身着黄色战甲,神色冷凝,手中紧握着一封密信,借着火光匆匆看完后,冷哼一声:
“庆国果然动手了。”
他低声自语,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缓缓起身,走出营帐。
外面寒风凛冽,他望着远处朝鲜方向隐隐闪烁的火光,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心中思索着庆国此次出兵带来的变数。
片刻后,他转身对身旁的亲卫沉声道:
“传朕旨意,即刻召集众亲王、郡王、大臣前来议事。”
中军大帐
不多时,一众亲王、郡王、大臣纷纷赶到中军大帐。
皇太极高坐于虎皮座椅之上,目光如炬,冷峻地扫视着帐内众人。
帐内鸦雀无声,众人皆知皇帝深夜紧急召见,必有重大军情。
皇太极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威严:
“庆国已发兵北伐,由神武侯贾玌挂帅,十二万大军不日将至辽东。诸位,有何良策?”
众人听闻此言,皆是一惊,帐内顿时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
一些大臣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忧虑之色。
“贾玌!?十二万大军?!” 一位郡王忍不住低声惊呼,“再加上辽东关外原有的八万大军,如此算来,敌军起码有二十万之众,这兵力太过雄厚了!”
人的名,树的影!毕竟贾玌打败他们并且使努尔哈赤战死的事至今也不到一年时间。
他们为何如此急缺的大规模征兵想着打下朝鲜,不也是为了尽快恢复实力,好面对贾玌在庆国朝堂立下的五年复辽!
话音刚落,就有人率先出列,恭敬地拱手道:
“皇上,我大清主力正集中于攻打朝鲜,此时若分兵应对庆国,恐两头皆失。
依臣之见,无论如何都需要通过议和或者防守的方式,拖延庆军的进程,待我军解决朝鲜之事,再全力对付庆国。”
皇太极微微皱眉,未置可否。
第254章 决策
皇太极微微皱眉,目光扫过那位出列的大臣,沉声道:
“议和?拖延?庆国此次北伐,来势汹汹,岂会给我等喘息之机?
贾玌此人,朕深知其手段,他既敢率十二万大军来犯,必是做好了万全准备。若我等一味退让,只会助长其气焰!”
怎么议和?怎么托?他们庆、清两国可谓是到了血海深仇的地步!
帐内一片沉寂,众人皆低头不语,显然对贾玌的威名心存忌惮。
毕竟,去年的那场大战,贾玌不仅大败清军,更使得努尔哈赤身死,此事至今仍是清国上下难以抹去的耻辱。
片刻后,多尔衮上前一步,抱拳道:
“陛下,议和之事恐怕难以成行。
庆国此次兴师动众而来,必然志在辽东。
况且我大清与庆国多年来积怨已久,岂是几句议和之词就能化解?
臣以为,庆国虽兵多将广,但其远道而来,粮草补给必然困难。
我军可依托辽东地利,以逸待劳,伺机反击。
同时,朝鲜战事已近尾声,只需再攻下平壤,便可抽调主力回防辽东,两面夹击庆军。”
皇太极听了多尔衮之言,微微颔首,神色稍缓,目光中却透着几分思索。
此前,他通过山西八大商人,暗中走私庆国的火器、生铁等军事物资,大大增强了八旗的实力。
满八旗精锐的着甲率已超过七成,而此前在贾玌手上吃尽苦头的火器“子母连环炮”,也通过购买和仿制,逐渐装备全军。
正是凭借这些,清军才能在短短数月内势如破竹,直逼朝鲜平壤。
然而,八大商人终究被庆国察觉。
因过度贪婪,他们甚至将手伸向了贾玌的家族,最终露了馅。
庆帝震怒,下旨将八大商人全部抄家,所得财产尽数充入国库。
此举断了清军的走私渠道,失去了重要的物资来源和情报渠道,更使得庆国国库充盈,粮草充足。
“有利有弊啊......”
皇太极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如今庆国大军压境,虽然失去了八大商人这一助力,但大清自身实力也今非昔比。
想到此处,皇太极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起来,扫视众人后沉声道:
“多尔衮所言有理。
我等依托辽东地利,坚守防线,同时密切关注庆军动向。
至于朝鲜方面,加快攻势,务必尽快拿下平壤,抽调主力回援。朕就不信,贾玌能奈我何!
更何况,此刻那贾玌率军也才堪堪自天京城出发,即便是来到辽东最快也需要月余时间,我们还有得是时间准备。
但,朝鲜战事不可拖延,阿礼......”
苏察阿礼闻所未闻,满脑子都回忆着“贾玌”这个名字,显然被触动了心弦。
皇太极并未得到回应,将目光望向苏察阿礼,见他此刻神情有些恍惚,明显心不在焉的!
不由眉头微皱,声音提高了几分:
“阿礼!朕命你率镶蓝旗精锐,三日之内务必攻下平壤,彻底击溃朝鲜主力。若再拖延,军法处置!”
阿礼猛然回过神来,额间已渗出一层细汗。连忙抱拳,声音略带颤抖:
“臣......臣领旨!定不负皇上所托!”
皇太极深深看了他一眼,语气稍缓:
“阿礼,贾玌虽强,但并非不可战胜。
昔日也不过是仗着子母连环炮的威力才得以重创我等,如今我大清八旗精锐已今非昔比,火器、甲胄皆已齐备,何惧于他?
你父阿敏当年亦是英勇无双,你身为他的儿子,莫要辱没了他的威名。”
阿礼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惧,郑重道:
“皇上教诲,臣铭记于心。臣定当竭尽全力,为父雪耻!”
皇太极微微颔首,随即又看向另一名年轻将领:
“岳乐,你率正红旗即刻回防辽阳、沈阳一带,务必守住辽东门户。
若庆军来犯,务必坚守不出,待朕率主力回援,再行决战!”
岳乐是代善之子,虽不及其父老练,但亦颇有胆识。
岳乐沉声道:“臣遵旨!”
皇太极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帐内其他将领,沉声道:
“海州卫关系重大,仅凭一支精锐恐难以固守。
朕决定,再派两旗精锐回防海州卫,务必确保此地万无一失!”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两名年轻将领身上:
“济尔哈朗,你率镶黄旗精锐,即刻前往海州卫,与图尔格汇合,共同驻守。
务必严防死守,绝不可让庆军突破防线!”
济尔哈朗是皇太极的堂弟,素以勇猛果敢着称。
他立即出列,抱拳道:“臣领旨!定不负皇上所托!”
皇太极又看向另一名将领:
“鳌拜,你率正蓝旗精锐,紧随其后,坐镇营口,作为海州卫的第一道防线。
鳌拜是清军中新进的一员猛将,虽年轻但已屡立战功,却武艺高超,不输其兄鳌金。
“臣遵旨!定当死守营口,绝不让庆军寸进!”!
皇太极目光冷峻,扫视着帐内众人,高声下令:
“今日部署既定,明日便即刻动身。济尔哈朗、鳌拜,你们二人率镶黄旗、正蓝旗精锐,火速奔赴海州卫与营口,不得有误。
岳乐,你也即刻率领正红旗回防辽阳、沈阳,务必严守各处关隘。”
众人齐声应道:“臣等遵旨!” 声音响彻中军大帐,气势如虹。
皇太极接着将目光转向其余将领,神色愈发凝重:
“至于其余诸位,明日一同全力总攻朝鲜平壤。
阿礼,你作为前锋,务必一马当先,三日内拿下平壤,不得有丝毫懈怠!
待平壤城破,我军要迅速在朝鲜境内大肆扩兵,将身强力壮的男子统统编入军队,充实我汉八旗的实力。”
阿礼心中一凛,再次抱拳高声回应:“臣定当拼死作战,完成皇上交付的重任!”
“平壤城破之后,城中财富亦不可放过,金银财宝、粮草辎重,尽数收缴,充盈我军库府。”
皇太极微微眯起双眼,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城中女子,年轻貌美者,可带回军中,充作劳役或赏赐给立功将士;
年老体弱者,也不可轻饶,统统带走,为我军劳作,绝不能让朝鲜留下一丝可资利用的人力物力。”
众臣听了,齐声应道:“遵旨!”
随后,各自领命而去,中军大帐内只留下皇太极一人,
第255章 放榜
十二日后,天京城
天京城的街头巷尾,今日乃是放榜之日,县试的议论声此起彼伏。茶楼酒肆中,人们纷纷猜测这县试的名额会花落谁家。
侯府,贾环所在的院落内,一片寂静。
两名亲卫如铁塔般守在院门口,目光冷峻,寸步不离。
也不知为何,这二人脸上的满是惆怅。
“唉!为啥咱们偏偏就被留了下来呢!?”
“啧,老宋你够了哈,这些时日来,你天天念道,我本来都好好的,也被你这货搞得心烦了。”
老秦没好气地回应。
老宋见老秦这般说,顿时有些不乐意了,眼睛一瞪,提高音量道:
“你这话说的,我咋就不想了?我这心里头想跟着侯爷一起出去北伐都快想疯了!
可林统领安排咱留下,咱能有啥办法?你倒好,还嫌我念叨,合着你就不想建功立业,跟着侯爷在战场上威风威风?”
老秦无奈地叹了口气,拍了拍老宋的肩膀道:
“我咋不想呢?只是光叹气有啥用?侯爷此次北伐,那是带着重大使命,身边肯定得有信得过的人照应。
咱虽说没跟着去,但守好这侯府,不也是为侯爷分忧嘛。”
老宋撇了撇嘴,哼道:
“话是这么说,可看着兄弟们都跟着侯爷出征,吃香的喝辣的,说不定还能立下赫赫战功,我这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儿。
你说,要是咱们也在,指不定能帮侯爷多大忙呢!”
老秦白了他一眼,道:
“你就别瞎琢磨了。侯爷用兵如神,带的可都是精锐之士,哪能少得了咱们俩?
再说了,这侯府里也有不少事儿得盯着,万一出了啥岔子,耽误了侯爷的大事,你我担待得起吗?”
秦未挠了挠头,嘟囔道:
“俺知道啦!”
老宋和老秦正站在院门口,百无聊赖地聊着天。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一名小厮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手里还攥着一张纸,脸上满是喜色。
“站住!”
老宋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了那小厮,皱眉问道,
“你是干什么的?怎么敢往这里闯?”
那小厮被拦下,也不恼,反而满脸兴奋地说道:
“两位大哥,应刘管家的要求,我今日是去看榜的!
刚刚放榜了,咱们府上的环三爷中了县试的榜首!我这是来报喜的!”
“什么?中了榜首?!”
老宋和老秦同时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老秦一把抓住那小厮的肩膀,问道:
“你确定没看错?真是贾环少爷中了榜首?”
那小厮连连点头,激动地说道:
“千真万确!我亲眼看见的,环三爷的名字就写在榜首,红纸黑字,清清楚楚!”
老宋和老秦对视一眼,脸上的震惊逐渐被笑意取代。
老秦松开那小厮的肩膀,拍了拍他的背,笑着说道:
“好小子,干得不错!赶紧进去给环三爷报喜吧!”
那小厮连连点头,兴高采烈地跑进了院子,嘴里还高喊着:
“环三爷!大喜啊!您中了县试的榜首!”
老宋看着那小厮的背影,忍不住咧嘴一笑,转头对老秦说道:
“嘿,没想到咱们这位环三爷还真有两下子!不愧是侯爷的弟弟,果然不是一般人!”
老秦也笑着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
“是啊,虽说环三爷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到底是侯爷的弟弟,骨子里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这下好了,他中了榜首,咱们的任务也算是轻松了不少。”
老宋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地问道:
“老秦,你这话是啥意思?环三爷中了榜首,跟咱们的任务有啥关系?”
老秦瞥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道:
“你傻啊?侯爷临走前可是交代过的,让咱们看好环三爷,别让他闹出什么幺蛾子。
如今环三爷中了榜首,说明他这段时间是真的一门心思扑在读书上,没搞什么小动作。
这不就说明咱们的这做的得不错吗?况且今日之后环三爷他就回那荣府去了,也不用咱们看着了!”
老宋恍然大悟,拍了拍脑门,笑道: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咱们还真是沾了环三爷的光了!”
......
那小厮一路小跑,冲进了贾环的书房,满脸喜色地喊道:
“环三爷!大喜啊!您中了县试的榜首!”
贾环正坐在书桌前,闭目养神,听到小厮的喊声,猛地睁开眼睛。
眼中布满了血丝,眼神却异常坚毅,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直直地望向那小厮。
“你是说...我...中了...榜首?”
贾环的声音有些沙哑,近乎一字一顿,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
那小厮连连点头,激动地说道:
“千真万确!我亲眼看见的,您的名字就写在榜首,红纸黑字,清清楚楚!”
贾环的身体猛地一震,随即缓缓站起身,双手撑在书桌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却被他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我中了......我真的中了......”
贾环低声呢喃,声音中带着无尽的释然与坚定。
抬起头,望向窗外,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赵姨娘那张满是慈爱的脸,听到了她温柔的声音:
“环儿,娘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
“娘...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贾环的声音有些哽咽,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那小厮见贾环这般模样,也不敢多言,只是站在一旁,满脸喜色地等待着。
片刻后,贾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转头对那小厮说道:
“你去告诉刘管家,就说我要亲自去见他。”
贾环站在书桌前,目光坚定,心中思绪万千。
他虽然这段时间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也从下人们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贾玌早已率军出征,此刻并不在天京城内。
那便如此,退而求次,见刘管家。
第256章 二哥......你且等着
那小厮躬身站着,并未立刻离开,而是满脸恭谨地说道:
“环三爷,刘管家特意吩咐下来,说您这会儿就可以收拾包袱回贾府啦,外头马车都妥妥备好了呢。”
贾环听了,不禁微微蹙起眉头,心下有些讶异:
“刘管家竟已安排停当?连马车都预备下了?”
小厮忙不迭点头,赔着笑道:
“正是呢,三爷。刘管家讲,您中了这榜首,可是天大的喜事,理应早早回府报喜才是。那马车就在府门外候着呢,您啥时候想走,即刻就能动身。”
贾环沉吟片刻,随后颔首道:“知道了,你且先下去吧,我稍后便来。”
小厮应了一声“是”,便转身轻手轻脚地退出了书房。
贾环移步到院中,静静地望着自己住了数月之久的房间,心中好似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翻涌。
这几个月里,他日夜埋头苦读,几乎与外界断了往来,好在如今终于是有了成果。
他微微仰头,目光中透着坚定,低声喃喃道:
“娘......您且等着我,儿子这就回去见您。”
言罢,他转身迈步进屋,动手收拾起行囊来。
其实物件并不多,不过是几件常穿的衣物、几本读熟了的书籍,还有那一套文房四宝。这些都是贾玌派人送来的,如今倒成了他这段日子努力的见证与依靠。
收拾妥当后,贾环背起行囊,稳步走出房间。
院门口,老宋和老秦依旧如往常一般守在那里。见贾环出来,两人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少见的笑容。
老宋笑着拱手道:“环三爷,恭喜恭喜啊!”
又凑近几分,满脸钦佩,
“听说您中了榜首,这可太了不起啦!”
老秦也跟着点头,面上带着几分敬重之色:
“环三爷,您这一去,可得多保重。侯爷虽说不在府里,可咱们都记挂着您呢。”
贾环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微微点头:“多谢二位这些日子的照料。”
老宋和老秦对视一眼,神色间略有些尴尬。
毕竟他们此前是奉命看守贾环,可如今见贾环这般争气,心中着实多了几分敬佩。
贾环迈出侯府大门,只见一辆装饰朴素的马车已在那儿等候多时。
车夫见他出来,赶忙上前,恭敬地接过行囊,弯腰说道:
“环三爷,请上车。”
贾环轻点下头,撩起衣摆,登上了马车。
车厢内,贾环斜靠着车厢壁,双目微闭,看似在闭目养神,可心里却如翻江倒海一般。
他暗自思忖:
“可惜二哥不在,不然定要叫他瞧瞧,我是怎样应下这场赌约的,娘说得一点儿没错!”
想到此处,贾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自信光芒,仿佛在这一刻,长久以来束缚他的枷锁尽数脱落,他终于寻得了属于自己的底气。
“娘,您说得对......我并非一事无成,我做到了,真的做到了......”
贾环低声呢喃,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有激动,有欣慰,更有对未来的期许。
但心里明白,虽说中了榜首,但这不过是漫漫人生路的第一步罢了。往后的路途还长,他必须加倍努力,才能真正改写自己和母亲的命运。
就像——二哥那般!
“二哥......你且等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定要让你对我刮目相看!”
贾环暗暗握紧了拳头,眼神中透着无比的坚毅。
——————
荣禧堂内,贾母端坐在主位之上,手中捻着一串佛珠,面上带着些许疲态。
这几日,因着贾玌率领家中好些子弟奔赴辽东战场,贾府上下气氛压抑得很,贾母的心也一直悬着,心情沉重不已。
此刻,贾母正与邢夫人、王夫人,还有贾宝玉及一众姑娘们聚在堂中。
贾宝玉这几日特意向族学里的先生告了假,就想着多陪陪贾母,盼着能让老人家心情舒畅些。
正说着话,就见林之孝家的脚步匆匆地跑了进来,脸上洋溢着止不住的喜色,老远就高声禀报道:
“老祖宗,各位太太,侯府刘管家打发人来给咱们贾府报喜啦!”
鸳鸯听到声音,赶忙迎出门去,问道:“什么事儿报喜呀?”
林之孝家的满脸堆着笑,眉飞色舞地说道:
“派来的人讲,环三爷在县试里头考中了榜首呢!刘管家特意嘱托我来给府里上下都传个信儿。”
鸳鸯一听,也是又惊又喜,赶忙转身进堂通报:
“老祖宗,太太们,大喜事儿啊!环三爷考中县试榜首啦!”
众人听闻,皆是一愣,紧接着脸上尽是震惊之色。
“哈?!”贾母猛地抬起头,手中的佛珠险些掉落地上。她瞪大了双眼,满脸的难以置信,“你说什么?环哥儿中了榜首?”
林之孝家的忙不迭点头,语气笃定:
“老太太,千真万确呀,侯府刘管家派来的人就是这么说的!”
贾母最先回过神来,转头望向王夫人,一脸诧异:
“这......这孩子考县试的事儿,我咋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呢?”
夫人知道贾母是在问她,可她也是满脸疑惑,甚至脸上还有着慌张与难看表露出来,直让贾母看得连连皱眉。
王夫人见状,心中顿时一紧,赶忙收敛神色,欠身起身说道:
“老太太,环哥儿这事儿......儿媳也是刚刚才晓得。先前他被玌哥儿接去侯府住了都快小半年了,去了之后就再没回过府里。
儿媳......儿媳今儿才听说他竟去考了县试,还一举中了榜首。”
众人听王夫人这般解释,这才恍然,仔细回想,确实已有近半年没见到贾环了,可他们之前竟都没留意到。
尤其是贾母,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与自责,轻轻摇了摇头,叹道:
“这孩子,平日里虽说不怎么显眼,可到底也是我贾家的血脉,这么久没见,我竟也没多过问一句。”
王熙凤在一旁赶忙赔笑着说道:
“老太太,您平日里操持这一大家子,要操心的事儿数都数不过来,哪能每件事都顾得上呀。
环哥儿这孩子,也是自己有志气,悄没声儿地就考了个榜首回来,给咱们贾府长脸啦!”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可心里头还是免不了有些纳闷儿。
第257章 榜首归,惊荣府
李纨微微皱眉,手中捏着帕子,轻声说道:
“说来也怪,环兄弟平日里在府里读书,虽说也算勤勉,可也没见有这般突飞猛进的长进。怎的去了侯府才小半年,就考中了榜首呢?”
众人听了,彼此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瞧见了不解。
王熙凤眼珠一转,笑着接话道:
“哎哟,这可是京城啊,县试的榜首,那含金量可不是一般的高。
环三爷这下可算出人头地了,往后啊,必定是前途无量!接下来的府试,对他而言也是手到擒来的事儿,咱府里又得多一个童生咯!”
探春听后,不禁微微张大了嘴,眼中满是惊讶之色。
自己这个弟弟平日里的表现,她再清楚不过了,虽说偶尔也有上进之心,但离能在县试中拔得头筹实在相差甚远。
可如今,事实就摆在眼前,她一时之间竟有些回不过神来,脑海中思绪纷杂,诸多念头一闪而过,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呆呆地愣在原地,脸上的惊讶久久未曾散去。
林之孝家的见众人如此,又赶忙笑着开口道:
“老祖宗,侯府来的人还说了,环三爷此刻正在回府的路上,坐着马车呢,估计不多时就到府里啦。”
贾母一听贾环正在回来的路上,精神顿时一振,连忙吩咐道:
“快,快让人去二门那儿候着,等环儿一到,即刻通传。”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那送消息的人赏钱,这可是天大的喜讯,可不能慢待了。”
“是,老太太。”
鸳鸯应了一声,急忙转身安排去了。
邢夫人见贾母如此高兴,便笑着附和道:
“这可真是件大喜事啊,环儿这孩子,总算是给咱们贾家争了口气。”
她说着,眼角余光却瞥向王夫人,见她神色复杂,心中暗自冷笑。
邢夫人对王夫人的性格可谓是了如指掌,此刻见她这般模样,心中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王夫人低着头,手中捏着佛珠,脸上虽挂着笑,却显得有些勉强。
她心中五味杂陈,一直将心思放在贾宝玉身上,对贾环这个庶子向来不怎么关注,如今贾环突然考中县试榜首,让她多少有些意外和不安。
‘这贾环,去了侯府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就突然变得如此厉害?’
抬眼看了看贾母,见老太太满脸喜色,心中更是忐忑起来,总觉得事情超乎了她的预料。
贾宝玉站在一旁,望着这热闹的场景,心中有种隐隐相似的感觉,让他心里空落落的,超级难受!
可...又说不出来!
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透着一丝迷茫,
‘平日里瞧着环弟并无特别之处,怎么一下子就考中榜首了?这科举之事,当真如此重要?为何众人皆为此这般欣喜若狂?’
贾宝玉咬了咬牙,微微低下头,小声喃喃自语:
“又是一个同玌二哥一般的......只知追名逐利,为了那科举仕途费尽心思。
难道这世上之人,都逃不过这俗套,再难寻得真心追求志趣之人?”
——————
不多时,只听得二门那边小厮扬声通报:“环三爷回府了!”
贾母原本正慵懒地靠在榻上,听闻此言,顿时来了精神,立刻挺直了身子,眼中满是殷切期待,忙不迭吩咐道:
“快,快传环哥儿进来。”
随着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贾环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踏入了荣禧堂。
但见他身着一袭素净淡雅的长袍,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沉静安然,不见丝毫骄躁之色,然而那一双眼眸中,却隐隐透着难以遮掩的自信光芒。
众人的目光刹那间齐刷刷地投向贾环,一时间,满座皆惊,众人心中俱是惊叹与疑惑交杂。
往昔在这贾府之中,贾环不过是个鲜少被人关注的庶子罢了。
行事总是畏首畏尾,好似生怕行差踏错;说起话来也是轻声细语,透着十足的怯懦劲儿,在贾府这一众光彩夺目的子弟当中,实在是毫不起眼。
可眼前的贾环,那气质仪态竟与往昔大不相同。身姿笔挺,每一步都迈得稳重得体,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一种自信从容的气度,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贾环款步走到厅中,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口中清朗说道:
“孙儿给老祖宗请安,给各位太太、兄长、姐妹们请安。”
贾母满脸透着惊讶,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贾环,随后脸上浮现出无尽的慈爱之色,笑意盈盈地说道:
“环哥儿,快起来,到祖母跟前来,让祖母好好瞧瞧你。这才几个月没见,竟长高了不少,身子骨也瞧着结实了许多。”
贾环依言站起身来,恭顺地走到贾母身旁,垂手而立。
贾母望着站在身边的贾环,满意地笑着点了点头,语气中满是欣慰之情:
“好,真是个好孩子,你此番中了榜首,可着实给咱们贾府争了大光啦!”
贾环低下头,神色谦逊,轻声说道:
“孙儿不过是运气好些,侥幸得了这名次,实不敢当祖母如此夸赞。”
贾母笑着摆了摆手,说道:
“休要谦虚,能中榜首岂是单单靠运气的,这分明就是你的本事。来人呐,把我给环哥儿准备的赏赐拿来!”
话音刚落,一名伶俐的丫鬟便端着一个漆盘轻盈地走上前来,盘中摆放着几锭成色上好的银子以及一些精致无比的文房四宝。
贾母笑意融融地说道:
“这些是祖母赏你的,你且好好收着,日后更要用心读书,不可懈怠。”
贾环双手接过托盘,恭恭敬敬地说道:
“多谢祖母赏赐,孙儿定当铭记祖母教诲,不负您的期望。”
贾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目光缓缓扫过堂内众人,笑着说道:
“环哥儿中了榜首,这可是咱们贾府的一桩大喜事。
你们这些做长辈的,也都该表示表示,也好让环哥儿知道大伙对他的期许与鼓励!”
第258章 母子情长
邢夫人坐在一旁,眼角微微一挑,嘴角不着痕迹地扯出一丝冷笑。
早就想到这一出了,还好刚刚有所准备。
而后,慢悠悠地抬起手,从袖笼中摸出一串颜色已然黯淡的玛瑙手串,用指尖轻轻捏着,漫不经心地递过去,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敷衍:
“环哥儿,这是你大伯父前年特意去庙里求来的,说是戴了它能保学业一路顺遂呢。
虽说这物件儿值不了几个大钱,到底是在菩萨跟前开过光的,比起那些只认金银铜臭的俗物,可强得多了。”
说罢,她有意无意地斜睨了一眼王夫人,故意提高了几分声音,阴阳怪气道:
“咱们大房如今手头紧巴巴的,哪能跟二房比呀,人家财大气粗的。环哥儿可千万别嫌弃这礼物寒酸了。”
王夫人听了这话,面色微微一僵,脸上依旧维持着端庄的笑意,只是手下不自觉地轻抚着手中的佛珠,慢声说道:
“大嫂子这话说笑了,咱们这样的簪缨世族,银钱进出向来都是有定例的。
前儿我还听老爷说起,大老爷为了买几把扇子,可是不惜一掷五百两银子呢,当真是独具慧眼,对那稀罕物件儿喜爱得紧呐。”
说完,王夫人转头望向一旁侍立的周瑞家的,吩咐道:
“周瑞家的,去把前日庄头送来的那徽墨取两锭来。”
而后,她又转头面向贾母,脸上堆满了温和的笑意,轻声说道:
“老祖宗,按咱们贾府祖宗旧例,童生进学原该添二两月例银子的。
只是环儿此前既在侯府受教,玌哥儿又是最看重规矩的,依我看呐,不如先把这笔银子暂且存着,等环哥儿往后中了秀才,再一并支取也不迟。”
贾母半倚在那精美的填漆戗金靠背上,眼皮微微垂下,静静地看着二人你来我往地赏赐贾环,手中那串伽楠香佛珠拨弄的速度比平日明显快了些许。
她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唉!难为你还记得祖宗旧例,老二家的考虑事情倒是周全。”
说着,贾母慢悠悠地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茶,茶盏盖与茶盏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响。她放下茶盏,似不经意地说道:
“只是我恍惚记得,前月庄头送来的新茶还都堆在库房里呢。
周瑞家的既然这会儿闲着,不如就去把库房的账本仔细理一理——环哥儿如今中了童生,往后读书写字,少不得要添些笔墨纸砚之类的开销。”
王夫人听了这话,手中的帕子不自觉地绞得死紧——老太太这分明就是在敲打她,别借着这事儿拿公中银子来做文章!
此时的荣禧堂内,气氛陡然变得压抑起来,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分。
那些心思通透、听懂了这番言语背后深意的人,都不敢轻易出声,生怕一不小心触了霉头。
而那些没太听懂其中门道的,看着众人神色各异,也不禁感到莫名紧张,大气都不敢出。
薛姨妈却好似并未受到这紧张氛围的影响,依旧笑得一脸慈和。
伸手从荷包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两个小巧精致的银锞子,亲切地拉过贾环的手,将银锞子塞到他手中,和声说道:
“好孩子,姨妈这儿也没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这点银子你就拿去随意打点些笔墨吧。
你这孩子如此争气,往后可要更加勤勉努力才是。”
贾环连忙躬身,对着众人团团一揖,朗声道:
“多谢老祖宗、太太们、姨妈及兄长姐妹们的厚爱与赏赐,环儿感激不尽。往后定当发愤图强,不负诸位期望。”
贾环这一诚挚表态,倒像是给略显压抑的气氛注入了一丝活力。
一时间,荣禧堂内气氛又热闹了几分,欢声笑语回荡在整个厅堂,冲淡了些许此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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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环谢过众人后,一颗心早已飞向母亲赵姨娘所在之处,满心急切,恨不能立刻就见到母亲。
自数月前与母亲分别,这小半年来,他日夜埋首书卷,只为能通过县试,救母亲于“危难”之中。此刻好不容易从荣禧堂脱身,脚下生风,匆匆朝着赵姨娘住处奔去。
刚踏入院子,那熟悉的一草一木瞬间勾起往昔无数回忆。
还未等他站稳身形,屋内的赵姨娘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急忙撩起帘子冲了出来。
“环儿!我的儿啊!”
赵姨娘声音颤抖,带着哭腔,饱含着这几个月来的思念与担忧。
她双眼通红,几步便奔到贾环身前,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目光急切地上下打量,仿佛要将儿子的模样刻进心底。
贾环眼眶泛红,当即撩起衣摆,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给赵姨娘磕了个头:
“娘,孩儿回来了!”
赵姨娘忙不迭伸手扶起贾环,双手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泪水夺眶而出:
“我的儿,你可算回来了,让娘看看,瘦了没?”
眼中满是慈爱与关切,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贾环站起身,一把抱住母亲,声音带着哽咽:
“娘!我好想您!这小半年没能见您,孩儿每日都忧心不已,万幸您安然无恙!”
赵姨娘搂着贾环,泪水止不住地流淌:
“娘也想你啊,环儿。这几个月娘度日如年,就盼着你能平安无事,顺利考过县试。”
母子俩寒暄许久,待情绪稍稍平复,才携手进了屋子。
进屋后,贾环扶着母亲在椅上坐下,自己则在一旁凳上落座。
贾环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迫不及待地说道:“娘,此次县试,孩儿考了榜首!”
赵姨娘听闻,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惊喜与难以置信,双手紧紧握住贾环的手:“真的吗?环儿,你……你可别哄娘!”
贾环用力地点点头,眼中满是自豪:
“娘,千真万确!今儿在荣禧堂,老祖宗和太太们也都知道了,还纷纷赏赐了孩儿。”
说着,便将在荣禧堂众人赏赐、邢夫人与王夫人言语争斗等事一一详述。
赵姨娘听着,时而激动得握紧拳头,时而撇嘴冷哼,听到邢夫人和王夫人的针锋相对,忍不住啐了一口:
“哼,这俩货,没一个安好心眼儿的!但我儿争气,可算出了这口恶气!”
待贾环说完,赵姨娘眼眶泛红,伸手轻轻抚摸贾环的脸:
“环儿,你受苦了。这几个月日夜苦读,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第259章 环弟亲启
贾环站起身,声音带着哽咽:
“娘!这小半年虽说日夜苦读,可孩儿不觉得苦。
万幸的是您安然无恙,要是那玌二哥真对您下手,孩儿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跟他没完!”
赵姨娘听闻,身子一震,眼中先是闪过惊愕,紧接着被深深的感动填满。
变了,她的孩子真的变了!
原本那个畏畏缩缩,在贾府诸多嫡子阴影下抬不起头,行事说话都带着几分怯懦的贾环,今日竟能如此有胆气说出这般掷地有声的话。
过往那个总被人忽视、贬低,在角落里默默委屈的小身影,与眼前这个坚定勇敢,为了保护她不惜拼命的少年渐渐重叠又分离。
这一刻,赵姨娘仿佛看到了贾环的未来,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庶子,而是能挺直脊梁,闯出一片天地的男子汉。
刚刚擦干的两行清泪,再次不由控制的留了下来,紧紧抱住贾环,泣不成声:
“环儿,我的傻孩子......”
好一会儿,赵姨娘才稍稍稳住情绪,双手捧着贾环的脸,认真地说道:
“环儿,你误会玌哥儿了,他从未想过要害娘,这一切都是他的一番苦心呐!”
贾环愣住,满脸迷茫:
“娘,您为何要替他说话?明明他拿您的性命威胁我,若我考不过县试,便要......”
赵姨娘轻轻摇头,打断贾环的话:
“环儿,玌哥儿这么做,是为了你好。
你玌二哥乃是整个贾府里,最是公正,最是有智慧的人了!
那日你被老爷囚禁的时候,娘为了你的学业考虑,便是一大早跑去侯府让你玌二哥为你做主,你玌二哥二话不说,便是答应下了。
并且你玌二哥也一直将你在族学内的表现看在眼里,他知道你聪慧,可就是缺个奋力向上的由头。
他便跟娘说,只有用这种法子,才能逼你一心苦读,改掉你这不堪的性子,不然以你的性子,怕是很难下定决心。”
贾环愣住,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与迷茫。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半晌没能发出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哆哆嗦嗦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那......那这一切......都......都是骗我的吗?”
此刻的他,满心复杂,既为自己之前被蒙在鼓里而感到震惊,又因这背后竟是出于善意而不知所措。
赵姨娘郑重地点点头,目光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环儿,娘什么时候骗过你?玌哥儿确实是一片苦心。他为了你的前程,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个法子。”
贾环呆立当场,脑海中思绪翻涌。回想起这几个月来的日夜煎熬,那些以为母亲性命堪忧的恐惧时刻,心中五味杂陈。
一方面,他对贾玌用如此极端的方式“逼迫”自己感到气愤;
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承认,若没有这股外力推动,自己或许真的难以如此拼命。
“可......可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贾环皱着眉头,声音里带着委屈,“非要用这种......这种让我担惊受怕的手段。”
贾环缓缓低下头,牙关紧咬,脸上一阵白一阵红。那些苦读的漫漫长夜,仿佛又在眼前浮现。
每一个挑灯夜战的时刻,他心中都充斥着对贾玌的咒骂。那些恶毒的言语,如今想来,如同一把把利刃,刺向自己。
他曾在无数个夜晚,被噩梦惊醒,梦中母亲那绝望的面容,贾玌那冰冷的眼神,如同鬼魅般缠绕着他。每一次从梦中惊醒,他都冷汗淋漓,心中的恨意便又添几分。
可...如今,自己的母亲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自家玌二哥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自己?!
这一切竟都是一场 “骗局”,该如何面对自己曾经的那些极端恨意,又该如何去理解......
赵姨娘见贾环这般模样,心中满是心疼,眼眶再次泛红。
赵姨娘见到贾环这副模样,心中一阵揪痛,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匆匆走到柜子旁,伸手在最底层的暗格里一阵摸索。
很快,她拿出一封书信,信封已经微微泛黄,封口处的火漆也有了些许磨损,显然是被人打开过。
赵姨娘的手微微颤抖着,将信递给贾环,声音带着一丝不自然与愧疚:
“环儿,这是你玌二哥出征前交给我的,说等你中了童生,就把这信给你。”
贾环抬起头,目光落在那封信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伸手接过信,触手温热,仿佛还带着写信人的温度。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信封,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看着那已经被打开的封口,他瞬间明白了什么,抬头看向赵姨娘,眼中并没有责怪,只有深深的迷茫与不解。
赵姨娘避开贾环的目光,低下头,嗫嚅着解释道:
“环儿,娘...... 娘实在是忍不住,那日看到这信,心里就一直痒痒,想着说不定能知道些对你有用的事儿,就...... 就私自打开看了。”
她抬起头,眼中满是歉意,
“娘知道错了,可娘也是一心为你好。”
贾环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再次回到信上,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信封。
信纸展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那是贾玌的笔迹。
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写道:
“环弟亲启:
见字如晤。县试放榜,知汝高中,不胜欣喜,特修此书,聊表贺意,并释前嫌。
忆往昔,吾与汝皆生于钟鸣鼎食之家,然同为庶出,母皆为妾室,身份卑微,常遭冷眼,此乃你我同病相怜之处。
所幸为兄承蒙上天眷顾,加之自身勤勉,于仕途略有建树,获封侯爵之位,母亲亦母凭子贵,晋为正室,得享一品诰命之荣。此非侥幸,实乃多年砥砺奋进之果。
数月前,汝因学业之事,为老爷所囚。彼时姨娘忧心如焚,前来寻我。
为兄深知汝资质聪慧,才思敏捷,然生性散淡,若无外力鞭策,恐难奋发图强。故而与姨娘商议,设下此局,以其性命相胁,逼汝一心向学。
吾亦知此举过于狠厉,令汝饱受煎熬。在那段苦读岁月里,想必你对我恨之入骨,每至深夜挑灯夜战,心中定是咒骂连连。
无数个夜晚,你或被噩梦惊扰,梦中见母亲绝望之容,我冰冷之态,因而恨意愈增。对此,我深感愧疚。
但环弟需知,人生于世,逆境方显英雄本色。
汝之才情,不应被出身所限,更不可因一时困境而自甘沉沦。
我观汝在族学之中,偶露锋芒,便知汝潜力无限。
然贾府之内,规矩森严,嫡庶有别,你若不奋力一搏,恐将永无出头之日。
此番行径,实望激发汝内在之志气,使之化为奋进之动力。今汝县试告捷,足证吾之判断无误,汝确有非凡之才。
今为兄出征,生死未卜。唯愿弟凭己之才,闯出一片天地。无论将来如何,望环弟坚强勇敢。
若为兄平安归来,兄弟再聚,把酒言欢;若为兄不幸马革裹尸,亦望弟顾全家族,肩负兴衰之责,续为兄未尽之志。
此外,为兄已做好诸多安排。此后,你可径直入国子监求学。国子监乃治学圣地,汇聚诸多名师,正是你精进学识之所。
求学之路,难免遇诸多难题。若在荣国府有所不便,只管前往侯府,寻大老爷贾敬。
一应事宜,为兄皆已思虑周全、安排妥当。束修资费、课业所需书籍文墨等物,均已备好。
只需一门心思扑在学问上,潜心钻研,莫负光阴。
为兄虽身在远方,亦会心系于你,盼你学有所成,他日能在朝堂之上崭露头角,为家族争光,更为自己谋得锦绣前程 。
兄 玌 敬上!”
...
第260章 立志赴学
贾环接过书信,默默展读一过,竟许久未发一言,手中信纸亦微微颤动不已。
只见他低垂着头,面上神色变幻,似有千般思绪、万般念头,纷至沓来,难以言说。
赵姨娘在旁见自家孩儿这般失魂落魄模样,心下着实怜惜,忙轻轻伸手,拍了拍贾环肩膀,口中念念有词,那声音里既有几分疼惜,又透着她惯常的琐碎唠叨:
“环儿哟,你且仔细瞧瞧,你玌二哥这可是实心实意把咱娘俩视作一家人呐,真真儿是拿你当嫡亲的弟弟一般疼爱呢!”
贾环却依旧低着头,仿若未闻,唯有手指下意识地微微用力,那信纸在他手中渐渐被攥得泛起褶皱。嘴里只是喃喃低语:
“家人......弟弟......”
声音轻如蚊呐,恰似生怕被旁人听了去。
少顷,贾环往后退了半步,与赵姨娘拉开些许距离,而后低头躬身,声音沙哑,似极力压抑着满腔情绪,缓缓说道:
“娘,孩儿......孩儿这回可真是错怪了玌二哥。”
赵姨娘一听此言,眼中闪过一抹心疼之色,却也未即刻上前,只将手中帕子随意搁在桌上,轻嗔道:
“哎哟哟,环儿,你玌二哥哪会怪罪于你哟。他这般费心费力,所作所为,可不都是为着你能有个锦绣前程嘛!”
贾环仍是垂首,双肩微微耸动,带着些许哽咽之声道:
“娘,孩儿如今算是彻彻底底明白了。玌二哥对我如此厚爱,拿我当亲弟弟般,我却......却做出那般忘恩负义之事,实在是有负他的一片拳拳苦心呐!”
赵姨娘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满溢慈爱,柔声道:
“环儿呀,你能在此时悟透你玌二哥的心意,娘这心里可就安稳踏实喽。
他临行之前,千般叮嘱、万般交代,就盼着你能安安静静、稳稳当当好生读书,可千万莫要辜负了他对你的这番殷切期望哟。”
贾环听了,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满是泪痕的脸。
他的眼眶通红,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滑落,打湿了衣襟。
然,贾环的眼中却是熠熠生辉,透着前所未有的明亮与坚定,面上神情毅然决然:
“娘,孩儿已然思虑周全,定要沿着二哥为我铺就的这条道路,矢志不渝地走将下去。
此番前往国子监,孩儿必要心无旁骛,日夜勤勉苦读。
若不能在学业之上崭露头角,为家族增光添彩,重振门楣,那我贾环枉为须眉男子!”
言至此处,贾环面色涨得通红,语气慷慨激昂,大有破釜沉舟之决然:
“二哥为我费尽心血,殚精竭虑,这份深情厚谊,便是我粉身碎骨,亦难报其一毫万一。
倘若我再不知上进,懈怠荒废学业,令他的满心期望付诸东流,那我便是这天地之间最不忠不义、寡廉鲜耻之人,又有何颜面立于世间?
倒不如一头撞死,也好落得个干净利落!
此后孩儿定当拼尽全力,绝不让二哥有半分失望!”
赵姨娘听了,忙不迭点头,脸上满是赞许之色:
“我儿总算是开窍啦!娘就知道你定能行的,娘信你!”
贾环闻言,将那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叠整齐,重新放入信封之中。
他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信封上那已然有些磨损的火漆印,只觉心间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蓬勃劲头。
当下便朗声道:“娘,孩儿明日便去国子监报到。”
其声音沉稳有力,透着不容置疑的坚毅决心,
“玌二哥不辞辛劳为我谋划至此,铺就这条光明大道,我断断不可辜负了这难得的机缘。”
赵姨娘满目欣慰地望着贾环,正欲再细细叮嘱几句,忽听得一阵急促且沉重的脚步声自屋外匆匆传来。
——————
“总算将今日之职事料理完毕了。”
贾政整日忙于衙门公事,此时好不容易将那堆积如山、批注得密密麻麻的公文处置完毕,只觉脖颈酸痛难耐,遂抬手揉了揉,而后仰头望向窗外。
但见日光透过那精美的雕花窗棂,在地面洒下一片片斑驳光影。此时已近黄昏时分,天色渐暗,天边的余晖将整个天际染得一片橙红绚烂。
贾政见状,不禁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喃喃自语道:
“又是一日过去了,也不知玌哥儿他们在外诸事可还顺遂如意!?”
言罢,缓缓摇头,脑海之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身为辽东都督,肩负收复辽东重任的贾玌与一众贾家子弟的身影。
正当他准备起身返回府中之时,却见一名下属脚步匆匆赶来,面上满是恭贺欣喜之色。未等贾政开口询问,那下属便高声嚷道: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呐!方才听闻贵公子贾环,高中县试榜首!如此才华出众,日后在那科举之途,必定大放异彩,前途无量啊!”
贾政乍闻此言,顿时瞪大了双眼,满脸尽是惊愕之色,简直难以置信自己的耳朵。
刚刚所闻何事!?
贾环?!
县试?!
榜首?!
环儿不是因撞见不该撞见之事,被玌哥儿护在侯府吗!
何时报名的,怎的今日便传来高中县试榜首的消息?!
为何我竟丝毫不知?
贾政一时愣在当场,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急忙问道:“你这消息从何处听来?可确定是我家小儿?”
那下属见贾政这般模样,只当是大人故意矜持,忙不迭点头哈腰,脸上堆满了谄媚笑容,言辞间满是阿谀奉承之语:
“大人,这消息千真万确,绝无半分虚假!如今外头可都传得沸沸扬扬呢!
都说贾公子今年不过十二岁,便才情出众,文思敏捷,在县试之中脱颖而出,独占鳌头。
就凭贾公子这等惊人才学,接下来的府试想必也是轻而易举不在话下,成为童生那自是迟早之事!
往后这科举之路,怕是一路顺遂,平步青云呐!”
贾政微微皱眉,心中虽仍存疑虑,但也深知众口铄金,下属所言恐怕不假。
当下神色稍缓,略带几分威严庄重地说道:
“虽是一桩喜事,但切不可因此而滋生骄纵之心。科举之路,漫长悠远,艰难险阻无数,小儿不过才刚刚迈出第一步,往后万不可有丝毫懈怠!”
第261章 高中惊贾政
下属赶忙附和道:
“大人所言极是,贾公子如此出类拔萃,想必也是大人平日悉心教导有方,方能有此成就。”
贾政摆了摆手,强忍着嘴角那欲要上扬的笑意,并未过多理会这奉承之言,继续说道:
“我这小儿,往昔心性浮躁不定,如今能取得这般成绩,实属不易。
我且回府一趟,也好告诫于他,切莫因这一时的成绩而沾沾自喜,荒废了学业。衙门这边的事务,你且多费些心思。”
下属连忙躬身应道:
“大人放心,卑职必定尽心竭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大人这便回府好好瞧瞧公子,想必贾公子此刻定是满心欢喜,正盼着大人回去夸赞赏赐呢。”
贾政微微颔首,便匆匆离开衙门。行至门口,急忙吩咐车夫:
“快些驾车,去侯府!”
在他想来,贾环既然此前被贾玌护在侯府,或许此刻仍在侯府之中。
不多时,马车稳稳停在了侯府门前。贾政心急如焚,顾不得许多繁文缛节,径直往府内走去。
门房见是贾政前来,赶忙恭敬行礼。
贾政焦急问道:“快带我去见环儿。”
门房一脸恭谨地回道:“回禀大人,贾环公子今日一早便已回自家府中去了。”
贾政听闻此言,心中愈发疑惑不解,当下转身又登上马车,这次,吩咐车夫径直驶向贾府。
——————
屋内,贾环和赵姨娘正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之中,那阵急促且沉重的脚步声愈发清晰,紧接着,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贾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贾环和赵姨娘同时转过头来,看到贾政,两人皆是一愣。
贾环与赵姨娘见贾政突然而至,皆是一怔,忙起身行礼。
贾环恭恭敬敬行礼,道:
“父亲大人万安,不知父亲驾临,孩儿有失远迎。”
赵姨娘也急忙福身,赔笑道:“老爷,您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贾政目光在屋内环视一圈,最后落在贾环身上,神色凝重道:
“我方才在衙门里听闻你高中县试榜首,此事当真?”
贾环垂手而立,态度谦逊,回道:“回父亲,确有此事。孩儿有幸,得蒙考官青眼。”
贾政微微皱眉,审视着贾环,缓缓问道:
“你向来学业不勤,此次却能高中榜首,且事前我竟毫不知情,这其中究竟是何缘故?”
贾环抬起头,神色坦然,直视贾政双目,诚挚说道:
“父亲,往昔孩儿懵懂无知,荒废了许多光阴,实是不该。幸得......”
说到这,贾环脑回路有些转不过来,迟疑的顿了顿,继续开口:
“幸得二哥耐心劝诫,悉心教导,令孩儿幡然悔悟。
自那之后,孩儿每日刻苦攻读,不敢有丝毫懈怠。
至于报名之事,二哥恐扰了父亲公务,便直接为孩儿安排妥当,未敢惊动父亲,是孩儿疏忽,未能及时向父亲禀告,还望父亲恕罪。”
贾政听闻贾玌在其中出力不小,打消了心中的疑虑,脸色也缓和了些许,道:
“原来如此,你二哥倒是对你关怀备至。
不过,科举乃是关乎家族兴衰、个人前程的大事,即便有你二哥相助,你也该与我商议,不可擅自做主。”
贾环忙躬身应道:
“父亲教训得是,孩儿铭记于心。此次能得县试榜首,多亏二哥此前不辞辛劳,日夜教导孩儿学业。
二哥有远见,他曾许下诺言,只要孩儿能顺利通过县试,便会举荐孩儿进入国子监。
孩儿能有今日,全赖二哥悉心栽培。”
“哦!”
贾政眼中光芒微闪,极力克制着内心那如翻涌浪潮般的欣喜,面上虽仍维持着一贯的沉稳,
自家的儿子终于又有一个能有出息的了而且,而且之后还得进国子监学读书。
旋即恢复平静,只是微微点头,尽力压制着心底那股难以抑制的欣喜,轻咳一声,神色看似平常,语气却不自觉加重几分,语重心长地道:
“你二哥对你如此用心,你更当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虽说此次高中是件喜事,但切不可因此而骄傲自满。
科举之路,步步艰辛,往后的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每一关都犹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容不得半点马虎。
你须得时刻警醒,不可有丝毫懈怠。”
贾环认真聆听,神色庄重,应道:
“父亲所言极是,孩儿定不敢忘。二哥为孩儿操劳至此,孩儿岂敢辜负他的期望。
孩儿已打算明日便前往国子监,专心钻研学问,努力提升学识,争取早日有所成就,不负父亲与二哥的一片苦心。”
贾政微微颔首,沉吟片刻后说道:
“既如此,我便修书一封给国子监里相熟的先生,也好让他们对你多些照拂。
不过,这照拂也只是一时,最终能否学有所成,还是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与努力。”
贾环心中大喜,忙不迭道谢:
“多谢父亲成全,孩儿必定全力以赴,不负父亲厚望。”
一旁的赵姨娘眼眶泛红,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老爷如此费心,环儿这孩子真是有福气。往后环儿在国子监定要好好念书,为老爷争光。”
贾政瞥了赵姨娘一眼,神色恢复严肃:
“你平日里也少在环儿耳边说些有的没的,莫要再教坏了他。
环儿如今有了上进之心,正是关键时候,你若真心为他好,便多督促他读书,少生些事端。”
赵姨娘忙赔笑着应道:
“是是是,老爷教训得是。我以后一定谨言慎行,全力支持环儿读书。”
贾政又将目光转向贾环,接着说道:
“进入国子监后,切莫与那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要多多与兰哥儿、菌哥儿一起,与有学识、品行端正之人结交。
学问上有什么疑难,除了向先生请教,也可与同窗探讨切磋。”
谈及贾兰与贾菌二人,贾政心中满是赞许之意。
贾兰乃是自己嫡亲孙子,自幼聪慧颖悟,于读书一道上极有天赋才情,小小年纪便展现出非凡的才学见识,在族中诸多子弟里脱颖而出,被玌哥儿所看重;
那可是他在外应酬时足以引以为傲的门面,如今又多了一个贾环...
想到此处,心中无比畅快!
第262章 宝玉遭斥心茫然
贾环恭肃答道:
“父亲训诲,孩儿一一铭记于心。日后定当洁身自好,广结贤良之友,勤勉精进学业。”
贾政背负双手,缓步行走,沉声道:
“待你入了国子监,言行举止皆要循规蹈矩,合乎礼仪规范,切不可做出有辱家门之事。倘若遇上难处,切莫逞强,只管遣人回来告知于我。”
贾环听闻,心中感动难抑,眼眶微红,道:
“父亲如此关爱呵护,孩儿无以为报。定当恪守本分,发愤苦读。”
贾政微微叹息一声,面上浮现一缕期许之色:
“家族现今看似兴旺,实则内忧外患隐伏。你若能在科举之途有所成就,他日也好为家族撑起一片天地。”
贾环挺了挺腰杆,神色坚毅道:
“父亲但请放心,孩儿誓以振兴家族为己任,必当全力以赴,绝不懈怠。”
贾政望着眼前之子,仿若瞧见家族新的曙光,微微颔首,转身举步离开房间。
贾环与赵姨娘恭恭敬敬送至门外,直待贾政身影消失不见,方重回屋内。
且说贾政一路背手而行,神色依旧端凝持重,然脚步却较往日轻快几分。
不多时,便回到平素常与清客们相聚的书房。才一踏入房门,那些清客们早得了消息,当下如众星捧月般围拢过来。
其中一位留着山羊胡须的清客满脸堆笑,抢先说道: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方才听闻三公子高中县试榜首,此皆老爷平日悉心教导之功,实乃贾府一门无上荣光啊!”
另一位身形富态的清客赶忙附和:
“正是正是,老爷向来对公子们栽培用心,今朝终得回报。三公子如此奋发有为,将来前程似锦,老爷往后更是福泽深厚、寿比南山呐!”
其余众人也纷纷献上谀美之辞,诸如“虎父无犬子”“贾府昌盛指日可待”之类话语,不绝于耳。
贾政听着这些奉承之言,心中着实受用,面上却仍维持着一贯的庄重,微微摆手道:
“诸位过奖了,不过是小儿运气使然罢了,往后的路途尚远,还需谨慎前行。”
话虽如此,嘴角却不自觉微微上扬。
众人又奉承了几句,贾政兴致渐高,遂提议一同出去漫步散心。
于是一行人便在园中东行西走。
未行多远,忽闻外头传来一阵欢声笑语。贾政眉头一蹙,转头问道:
“外头因何如此喧闹?”
詹光赶忙快步上前,探头一望,不禁眉头微皱,忙回身禀道:
“回老爷,是宝二爷正同几位姑娘在外头赏玩花卉呢。”
贾政脸色登时阴沉下来,大步流星赶过去。果见贾宝玉正与宝钗等姐妹嬉笑玩耍,手中还握着一枝海棠花,花瓣散落一地。
“孽障!”
贾政一声怒喝,声若洪钟,惊得众人瞬间鸦雀无声。
贾宝玉手中的海棠“啪嗒”坠地,花瓣碎作数片。
“老爷......”
贾宝玉慌忙整衣行礼,声音颤抖,满是惊惶。
贾政目光如利刃般扫过众人,又上下打量贾宝玉,见他头发略显凌乱,衣衫也不够齐整,心中怒火更炽,厉声道:
“成何体统!整日只知贪图玩乐,不思进取,日后如何肩负家族重任?”
贾宝玉嗫嚅着,欲待辩解几句,却又心生怯意,终究不敢开口。
那些清客们见此情景,皆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触怒贾政,引火烧身。
探春见状,急忙上前福身,温婉说道:
“老爷息怒,实是我们一时玩闹忘形,惊扰了老爷雅兴。”
薛宝钗亦款步向前,轻声劝道:
“老爷,二哥哥方才还提及要去找兰哥儿切磋学问,只因见这海棠花开得娇艳,才暂且停留观赏片刻。”
贾政冷哼一声,目光落在贾宝玉颈间所戴的通灵宝玉上——那宝玉乃是他出生时口中衔来之物,此刻在日光下散发着清冷光泽。
“你三弟已然高中县试榜首,明日便要入国子监深造。你身为兄长,不思上进也就罢了,还整日与姐妹们混在一处,成何体统!”
贾宝玉低垂着头,手指下意识地揉搓着衣角。
回想起方才贾环在荣禧堂中昂首挺胸的模样,心中陡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涩之感。
“老爷教训得是,孩儿已知错了。”
贾宝玉低声应道,话语中满含委屈之意。
贾政见他这般模样,心中怒气更盛,斥道:
“知错?你可晓得你三弟为了学业,每日通宵达旦苦读,双手都磨出了茧子?
你身为嫡长子,本应担当起家族的兴衰荣辱,如今竟连庶弟都比不上!”
贾宝玉听闻此言,身子不禁微微一颤。抬起头来,正迎上贾政那满是失望的目光,刹那间,心中仿若被尖针猛刺一般。
“老爷.....”
贾宝玉嘴唇微张,却不知该如何言语。
贾政却不再多言,转身拂袖而去。
清客们见状,忙不迭紧跟其后。只留下贾宝玉与一众姐妹、丫鬟伫立原地,望着贾政渐行渐远的背影,眼中尽是迷茫之色,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眼中泛起一丝迷茫,心中五味杂陈。
往常犯错,老爷动辄打骂,他早已做好了皮肉受苦的准备,可今日父亲竟只是严厉训斥,未动他一根手指头,
这反倒让他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悬着的一块石头,没有重重落下,却也没有安稳落地。
总感觉...总感觉......!
檐下铁马叮咚,惊起几只麻雀掠过琉璃瓦。
贾宝玉缓缓蹲下身子,拾起地上那枝被他掉落的海棠,花瓣已经残败碎得不成样子,恰似他此刻凌乱的心绪。
“二哥哥,你别往心里去,老爷许是今日心情好些。”
探春轻声劝慰道,眼中满是担忧。
贾宝玉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妹妹不用担心。”
可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薛宝钗默默走上前,递过一方手帕,柔声道:“宝兄弟,擦擦吧。” 她的目光中带着关切,却也隐隐透着一丝无奈。
薛宝钗何尝不劝过贾宝玉多用些心思经营仕途,可换来的却是...
第263章 再回广宁
至治十三年,孟夏之月。
贾玌率大军,历经漫漫征途,终至广宁——这处边陲要冲之地。
但见那广宁城城墙高耸,砖石厚重,其上斑驳陆离之迹,恰似岁月悄然留下的笺语,默默诉说往昔风云。
城垣之上,军旗烈烈招展,戍卒往来巡视,周身散发着久经战阵的凛冽杀伐之气。
贾玌驻马而立,凝望着那熟悉的城门,往昔种种涌上心头,心中五味杂陈。
遥想当年初入广宁,不过是广宁卫所中西平堡麾下的小小百户;后因勇斩阿敏,得以擢升参将,坐镇此城。
彼时也不过是个初涉军旅、稚气未脱的少年将军罢了;如今再度归来,已然身为统率三军的主帅,肩负收复辽东的千斤重担。
正思绪间,熊文龙策马趋近,低声问询:
“都督,可要差人通报一声,再行入城?”
贾玌尚未作答,忽闻城门訇然洞开,一员大将领着一众兵弁疾步而出。此人正值壮年,面容刚毅,正是现任辽东总兵王子腾。
说起这王子腾与贾家,关系错综复杂。他乃王夫人胞兄,出身王家。
但原着走向,本因贾家助力,仕途顺遂,从京营节度使一路扶摇直上,历任九省统制、九省总督,如今更是官至内阁大学士,位极人臣。
然而,随着贾玌率领贾家改投阵营,权势日盛,王子腾渐与贾家疏离,甚至在紧要关头,不惜舍弃贾家利益。
贾玌嘴角微微一勾,浮现一抹淡笑,望着前来的王子腾,稳坐马背,未有下马之意。
王子腾快步趋前,距贾玌尚有丈许,便拱手作揖,面上堆满笑容,道:
“哎哟哟,这不是贤侄嘛!咱们可是许久未曾谋面啦,如今瞧着,贤侄愈发风姿不凡,英气逼人呐!”
言罢,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故作的热络与亲昵。
贾玌神色淡漠,冷眼直视王子腾,那冷峻目光未因对方热络态度而起丝毫波澜。他稳稳端坐马背之上,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缓缓说道:
“王将军,当下正值战时,军中自有军中法度,还望你依礼称呼我职务,切不可公私混淆。”
此言一出,周遭气氛瞬间凝固,原本那略显轻松的氛围,刹那间被凝重阴霾所笼罩。
王子腾脸上笑容陡然一滞,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尴尬与不悦。
但他久历官场,深谙世故,转瞬便调整神色,敛去笑容,神情转为庄重,拱手高声道:
“都督,下官方才失礼了。”
特意加重 “都督” 二字语气,话语间隐隐透出一丝疏远之意。
言罢心中暗自恼怒,却又不便当场发作。
着实未曾料到,贾玌不过因攀附新皇得势,竟如此不顾亲情旧谊,在众人面前丝毫不给他留情面。
在他想来,即便朝堂局势波谲云诡,他们毕竟沾亲带故,何苦这般生硬相待。
贾玌心中却另有计较,只因彼此立场已然不同,值此微妙之际,必须明晰界限,以免无端生出诸多麻烦。
且说熊文龙、苏谨言二人在旁目睹此景,心中先是一凛,旋即因贾玌此举而暗自畅快。原来,他们二人先前被调回京城后,没少遭王子腾在背后使绊子、下黑手。
贾玌微微颔首,目光自王子腾身上移开,望向广宁城方向,沉声说道:
“王将军,我大军长途跋涉至此,将士们一路鞍马劳顿。不知你可曾将驻地与粮草安置停当?”
王子腾即刻应道:
“回都督,下官早已筹备妥当。城中营房皆已清扫洁净,粮草储备亦颇为充足,足可供应大军所需。”
语气平淡刻板,毫无多余情绪。
贾玌轻轻 “嗯” 一声,北伐大将军、辽东都督以及腰间的尚方宝剑就是他的底气,并未在意王子腾的态度,真要不听他号令,他并非是那不敢拔剑之人!
念及此处,催动坐骑,缓缓朝着城门行去。
王子腾则在一侧随行,表面上神色泰然,可心底却似翻江倒海一般。
不时偷偷打量贾玌,暗自揣度这个昔日晚辈如今究竟有多大能耐,又该如何应对往后与之共事的局面。
此时,大军如滚滚洪流般井然有序地涌入城中。街道两旁,观者如堵,尽是翘首以盼的百姓。
众人目光之中,敬畏与激动之情相互交织,不少人眼中泪光闪烁。
其中不乏年轻后生,眼中满是好奇与崇慕之光。须知整个神策营三万之众,竟有近万人是贾玌当年在广宁招募入伍的。
是以贾玌的英勇事迹,在广宁城中早已家喻户晓,口口传颂,俨然成为众人心中传奇佳话。
此刻亲眼得见这位传奇人物,后生们满心皆是激动难抑,恨不能即刻投身军旅。
人群之中,有一位发如霜雪的老妪,身形微微颤抖。身旁幼孙满脸好奇之色,伸手拽着老人衣角,脆声问道:
“奶奶,这些兵爷好神气哟,他们都是谁呀?”
老媪抬手轻轻摩挲着孙儿的头,声音微颤且带着几分哽咽:
“乖孩子,这可是咱们的大恩人回来啦!当年呐,若不是贾将军领着将士们舍生忘死守护咱广宁,哪有咱们今日安稳日子哟。
你爹爹呀,当年就在贾将军麾下当兵,跟着将军冲锋陷阵,在那战场上不知打退了多少贼寇。
后来呀,你爹爹为了保卫广宁,壮烈牺牲喽。
可贾将军仁义呐,给了咱家丰厚的抚恤,还常常派人来看望咱们祖孙俩呢。”
幼孙眼眶瞬间泛红,带着哭腔问道:“那爹爹是不是再也回不来啦?”
老媪强忍着泪水,微微点头道:
“是呀,孩子,爹爹回不来喽。但贾将军可是难得的大好人呐。
他得知你爹爹为国捐躯后,亲自送来抚恤,又多次差人照拂咱们。
若不是贾将军,咱这日子可咋过哟。咱广宁城里家家户户,可都多亏了贾将军这份恩情呐。”
幼孙眼睛睁得溜圆,满是崇敬之意:“奶奶,那贾将军这会儿在哪儿呀?”
老媪费力地踮起脚尖,目光在队伍中急切找寻,而后抬手一指:
“瞅见没,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姿笔直,模样最俊朗的,便是贾将军。
如今将军当了大军主帅,定能把辽东那些贼寇统统赶跑,往后咱的日子呀,肯定越过越太平喽!”
第264章 定策
贾玌在安排好大军入城事宜后,深知大战在即,局势复杂多变,并未有丝毫懈怠。
此次北伐辽东,事关重大,必须步步为营,丝毫不能有半点疏忽。因此,入城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召集所有将领,商议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广宁城内的都督府议事厅中,贾玌端坐主位,神色肃穆。
两侧依次坐着熊文龙、苏谨言、毛志远,王子腾等一众将领,气氛凝重而紧张。
桌上铺开了一张巨大的辽东地形图,山川河流、城池关隘,皆清晰可见。
诸位,如今辽东局势又生变数。”
贾玌站起身来,双手撑在桌案上,身体微微前倾:
“据细作来报,”
贾玌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地形图上营口的位置,
“在营口,皇太极派鳌拜率正蓝旗精锐坐镇,兵力约有三万余人。
这鳌拜乃清军猛将,作战勇猛且颇具谋略,其麾下正蓝旗亦是八旗劲旅,不可小觑。”
贾玌的手指沿着地图缓缓滑动,停在了海州卫的标记处,
“而海州卫,济尔哈朗率镶黄旗精锐驻守,兵力约三万。
济尔哈朗身为皇太极堂弟,在军中威望颇高,镶黄旗更是八旗之首,兵强马壮,他们与鳌拜相互呼应,乃是堵住我等前进而构成了一道防线。”
“而辽阳则由岳乐率领正红旗回防,兵力大致两万五千,但加之辽阳原本部署的兵力,总计五万人。
岳乐虽资历稍浅,但继承了其父代善的果敢,正红旗作为老牌旗军,战力不容小觑。”
说完,贾玌缓缓坐回座位,靠在椅背上,目光依然紧紧盯着地图。
微微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至于平壤那边,皇太极此前严令阿礼率镶蓝旗精锐攻城,如今已有消息传来,平壤已然沦陷。朝鲜军队虽奋力抵抗,但终究不敌清军。”
“如今,皇太极几乎抽调了八旗的所有兵力,回防辽阳、沈阳这两座大城,此刻以至凤城。
而平壤只留下阿礼所率镶蓝旗,继续攻打朝鲜。
并且皇太极为扩充兵力,沿途更是大肆搜刮朝鲜以及辽东各地的青壮,不惜一切代价拉起了一支近十万的军队。
朝鲜和辽东的百姓,被搜刮得一干二净,只为供养这支军队。”
十万军队,再加上营口、海州以及辽阳的原有的兵力,远超二十万大军。
可以说皇太极为了应对贾玌的此次北伐,倾尽所有,并且此等做法,无论是哪方获胜,都可谓是两败俱伤的存在!
熊文龙闻言,气愤地说道:
“皇太极此举实在残暴,如此搜刮,百姓苦不堪言!况且此举也使得清军兵力大增,且据守坚城,我军进攻难度陡增。
而且朝鲜那边,若我军置之不理,恐怕......”
熊文龙话虽未说全,但众人也皆明白!
苏谨言也点头道:
“都督,清军兵力虽众,但战线拉长,补给恐成问题,且强征的兵丁,战力与忠诚度皆存疑。”
王子腾在一旁沉默片刻后,最终还是坐不住了,开口道:
“我军可先与朝鲜使者详谈,了解平壤城破后的具体情况,以及朝鲜境内清军的部署。
同时,加快粮草筹集与运输,确保后勤无忧。
在战略上,可针对清军兵力分散的特点,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
贾玌目光投向王子腾,神色沉稳,缓缓说道:
“后勤方面倒无需过度担忧。为全力支持此次北伐,陛下已召集近三十万民夫,日夜兼程运输粮草。
如今,粮草储备充足,足以支撑我军作战所需。”
说罢,贾玌的目光重新落回地图上,手指沿着辽河与三岔河的走向轻轻滑动。
“只是,我听闻近日辽河与三岔河正值汛期,这水文情况究竟如何?
可曾做好搭桥铺路以及渡河的船只准备?大军若要顺利前行,这两条河是绕不开的阻碍。”
贾玌抬眸,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看向王子腾。
王子腾起身,回道:
“都督放心,下官已派人密切关注两河的水文变化。
近期河水虽有上涨,但尚未达到泛滥程度。至于搭桥铺路与船只之事,下官早已安排妥当。
道路也已平整加固,定不会耽误大军行程。”
贾玌满意地点点头,紧绷的神色稍缓,“如此甚好。”
说完,再次扫视着在场的诸位将领,目光坚定而果决,
“诸位,当下局势虽严峻,但我军亦有诸多优势。
清军虽兵力看似雄厚,却强征民夫,军心不稳,其战力不足为虑。而我军士气高昂,粮草充足,又有陛下的全力支持。
经深思熟虑,本都督决定做如下部署:
明日大军暂时休息一日,让将士们养精蓄锐。后日,全军务必启程,渡过辽河与三岔河。
毛志远,东路军由你率领,率先出发,务必在抵达三岔河后,迅速建立滩头阵地,为后续大军渡河创造条件。”
毛志远起身,抱拳行礼,声音洪亮:“末将谨遵都督令!”
“苏谨言,西路军随后出发,你需密切关注敌军动向,若遇敌军骚扰,灵活应对,保障西路军侧翼安全,协助东路军顺利渡河。”
苏谨言同样起身,神色坚毅:“末将定不辱使命!”
“至于中路军,由本都督亲自率领,与东西两路军相互呼应,稳步推进,攻打营口!
至于王将军...”
贾玌看向王子腾,神色冷峻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沉声道:
“王子腾,你率领立威营人马以及辽东卫所兵,共计四万人,你的任务是密切监视海城的一举一动;
一旦发现海城有派兵支援营口或其他地方的迹象,务必全力阻断其援军,绝不能让海州的清军与其他敌军形成合力。”
【各位大大,新手写书,就单纯的历史架空的爽文,而且开头你们把脑子留下来,到现在这等时候可别给我装回去咯!而且我五章那么多天了,大儒可得给我辩经啊!!!】
第265章 这是命令!
王子腾闻言,脸色骤变,阴沉得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王子腾本就是个野心勃勃之人,一心想要在这场战争中建功立业,扩大自己的势力。
即便贾、薛两家以往对他有所支持,他也会毫不扰豫的说卖就卖,怎可能轻易放弃在这场大战中获取更大利益的机会。
他渴望在这场战争中大展身手,为自己和麾下将士谋得更多荣耀与利益。
然而,贾玌安排,他...不高兴!
袍袖下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蜀锦官袍上金线绣的麒麟爪在烛火映照下微微颤动,似也感受到了主人内心的愤怒。
猛地起身,腰间玉带金扣“当啷”一声重重撞在案角,发出清脆却又带着几分暴躁的声响。
只见他大步走到地图前,手指狠狠戳向地图上营口与海城官道中间的塔山铺,声音中满是愤懑:
“都督这是要下官当个看门犬?”
说罢,一把抓起桌上的青瓷茶盏,用力移到一旁,泼出的茶汤在地图上迅速蔓延,浸湿了代表着战略要地的区域,茶渍晕染开来,恰似战场上惨烈的血渍。
“四万兵马防三万镶黄旗,不如让本官这身武袍挂在塔山当战旗!”
王子腾的声音在营帐内回荡,带着浓浓的不满与抗争。
贾玌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王子腾,神色镇定自若,并未因对方的过激反应有丝毫动摇。
自然明白王子腾为何如此火大,王子腾长期追随太上皇,在军中有着自己的势力根基,而贾玌麾下的将士大多是新皇的心腹,军中势力划分本就微妙复杂。
此次北伐,也是新皇树立权威、壮大势力的绝佳契机,
贾玌心中早有周密盘算,他不想让王子腾及其麾下立威营分走过多的军功,以免影响新皇势力的崛起。
这背后,亦是新皇的授意,皇命不可违!
而且,对于王子腾麾下的立威营,贾玌确实心存疑虑。
立威营平日里虽有操练,但实际战力究竟如何,在这关乎生死存亡、战功分配的北伐之战中,贾玌实在不敢轻易将重要任务交付于他们。
再者,王子腾本人虽在朝堂有些威望,但他乃文官出身,是在沈阳之战后才被贾家与太上皇扶持起来掌握军权的武勋。
这些年来,他从未真正与后金乃至其他国家有过大规模的实战交锋,贾玌对其在战场上的指挥能力着实心中存疑。
王子腾见贾玌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不为所动,心中的怒火更盛,但还是强压着情绪,阴沉着脸继续开口:
“而且海城镶黄旗与营口正蓝旗如同一条直线上的两颗钉子,紧紧钉在我军前进的道路上。
若拔掉海城这颗钉子,营口的鳌拜便成了孤军奋战之态,这才是明智之举。
届时,我军三路合围,便可......”
话未说完,苏谨言缓缓起身,先是向贾玌微微拱手示意,而后才直视王子腾,语气平和却暗藏锋芒:
“王将军,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若按你所言攻打海城,可曾仔细思量过鞍山、辽阳、营口三路援军该如何应对?”
说着,他转身走向地图,指尖轻轻依次划过三座城池的位置:
“辽阳距海州卫不过百余里,鞍山更是近在咫尺,而营口的鳌拜正蓝旗精锐更是虎视眈眈。
若我军强攻海城,辽阳的岳乐必率正红旗驰援,鞍山的清军亦可迅速南下,再加上营口的鳌拜从侧翼包抄,
三路援军若齐聚海州城下,我军若无法在其援军赶到之前拿下海城,那局面将会陷入极大的困境。”
苏谨言的声音沉稳有力,在议事厅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理性分析。
王子腾闻言,脸色微变,但仍不甘示弱,冷冷一笑:
“苏将军未免太过谨慎!鞍山的清军兵力薄弱,辽阳的援军届时派兵牵制即可,营口的鳌拜更是自顾不暇。
只要我军速战速决,必能在援军赶到之前攻下海城!”
这时,熊文龙“噌”地一下站起身来,将手中刀鞘“哐当”一声重重顿在地上,发出沉闷而震撼的声响,引得众人目光纷纷投来。
他面色冷峻,双眼直视王子腾,目光中带着几分沧桑与严肃:
“王将军倒是算得精妙,可曾算过济尔哈朗的镶黄旗半数披三重甲?
算过海城城墙高三丈六尺,护城河引的是太子河活水?”
说完,熊文龙缓缓低头,猛地掀开衣襟,露出胸前那道狰狞的箭疤。
手指轻轻抚过那道伤疤,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伤痛与感慨,声音低沉且透着几分沧桑与愤懑:
“十余年前,我率三千弟兄浴血奋战,却在那城下折戟沉沙。
彼时,王将军你尚是一介文官,整日周旋于朝堂文书之间,未曾经历过这刀光剑影、生死一线的残酷战事。
可如今,竟这般轻易地就罔顾军令,全然不顾这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生死攸关!”
王子腾脸色依旧阴沉,但听到熊文龙这番话,神色微微一动,内心开始有些动摇。
议事厅内一片死寂,唯有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噼啪”的声响,仿佛在为这场激烈的争论叹息。
贾玌始终垂眸抚弄着腰间玉珏,此刻指尖突然扣住尚方剑柄。
金丝楠木剑柄与腰间玉带金扣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瞬间打破了沉默,令满堂弥漫着肃杀之气:
“这是命令!王子腾,本都督念你追随太上皇多年,一直敬你三分。
但在这北伐大军之中,军令如山,容不得你肆意妄为、讨价还价。
今日你若再敢违抗,休怪本都督动用尚方宝剑,以军法论处!”
贾玌目光如电,直直逼视着王子腾,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话一出,众人皆知贾玌话里有话,“追随太上皇多年”这几个字,点明了王子腾的立场背景,也暗示了他此刻应有的态度。
王子腾身体微微一震,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与挣扎。
他心中虽仍有不甘,但看着贾玌手中那象征着皇权的尚方宝剑,又听着贾玌决绝的话语,深知此刻已无回旋余地。
违抗军令,不仅自己性命不保,还会连累麾下将士和家族。
沉默良久,王子腾缓缓单膝跪地,咬着牙道:“末将……遵令。”
声音中满是无奈与憋屈,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吐出这几个字。
第266章 渡河
贾玌微微点头,松开了握住剑柄的手,神色稍缓:
“既然王将军已明白军令之重,那本都督便再做安排。
后日你率部与毛志远将军的东路军一同率先渡河,东路军前往三岔河建立滩头阵地,而你则迅速奔赴塔山铺。
到达之后,即刻安排了望哨,严密监视海城敌军动向。一旦有敌军出兵支援营口的迹象,务必想尽一切办法予以阻断。”
贾玌目光在王子腾身上停留片刻后,继续说道:
“你的立威营战力未知,但本都督给你这个机会,便是希望你能证明自己。
若能出色完成任务,战后少不了你的功劳。
但倘若因为你的疏忽,致使敌军援军突破防线,影响了整个战局,休怪本都督无情。”
王子腾咬了咬牙,沉声道:“末将明白,定不辱使命。”
见王子腾如此表态后,贾玌站起身来,目光扫视全场,神色庄重:
“此次北伐,是我大庆重振国威的关键一战。各位将军皆是国之栋梁,望大家同心同德,奋勇杀敌。待到凯旋之日,朝廷必有重赏!”
“愿为大庆效死!”
众将齐声高呼,声音震得营帐嗡嗡作响,贾玌麾下将士士气空前高涨。
散帐之后,众将匆匆返回各自营帐,着手紧张的战前准备工作。
整个军营瞬间热闹起来,灯火彻夜未熄,人影往来穿梭不停,嘈杂的声响彻底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王子腾回到立威营,脸色依旧阴沉似水。招来几位心腹将领,将贾玌的命令详细传达。
将领们听闻要率先渡河,且肩负如此重大的任务,不禁面面相觑,神色间难掩忧虑。
“将军,这任务太过艰巨,塔山铺地势错综复杂,敌军又在暗处虎视眈眈,咱们立威营……”
一位副将忍不住开口,话未说完,便被王子腾凌厉的眼神打断。
“住口!军令如山,岂容你质疑?”
王子腾冷哼一声,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此次虽是险招,但也是咱们立威营翻身的绝佳机会。
若能立下赫赫大功,日后在军中谁还敢轻视咱们?都给本帅打起精神来,用心准备!”
众将见主帅态度如此坚决,虽心中仍有忐忑,却也不敢再多言,纷纷领命而去,各自投入忙碌的准备工作中。
与此同时,毛志远将军也在东路军营地紧张有序地部署着。
率先渡河责任极其重大,三岔河作为一道天然防线,敌军必然防守得固若金汤。
“来人,传我命令,挑选精壮士卒组成先锋小队,以及天策营所有士卒,今夜便去探查三岔河水情及敌军布防。”
毛志远果断下令,声音洪亮且坚定有力。
“将军,三岔河一带敌军巡逻极为频繁,先锋小队恐怕会遭遇危险。即便先锋小队皆是军中精锐,恐怕也......”
一旁的参军面露担忧之色,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此次渡河关系着整个战局的走向,绝不能让清军的斥候继续在三岔河附近活动,否则后日抢滩渡河时,我军必会遭遇更大的阻碍。
传令下去,先锋小队与斥候今夜即刻行动,务必将清军所有斥候赶出三岔河附近,并牢牢占据此地,确保我军渡河时毫无后顾之忧!
告诉他们,这是死命令,必须坚决完成!”
毛志远神色坚毅,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然,没有丝毫心软之意。
参军深知毛志远心意已决,不敢再多劝,赶忙去传达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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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天,夜色如墨般浓稠,三岔河畔的芦苇荡在凛冽的寒风中沙沙作响。
河面上雾气弥漫,隐隐约约可见百艘渡船和数座临时搭建的浮桥悄然集结于此,船上的将士们全都屏息凝神,静静等待着渡河的命令。
这些可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如若不然,当真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渡河。
毛志远站在河岸边,目光如炬,低声对身旁的副将说道:
“传令下去,全军即刻渡河,务必在天亮之前成功组建滩头阵地!
浮桥优先保障步兵通过,船只负责运送重炮和军需物资,务必确保整个过程万无一失!”
“是!”
副将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王子腾的立威营也已集结完毕。
王子腾站在船头,望着湍急奔腾的河水,眼中满满的都是对权利的渴望:“贾玌,你压不住我!我必定能在此中更进一步的!”
“全军听令,渡河!”
王子腾一声令下,百艘渡船如离弦之箭一般,迅速朝着对岸驶去。
河面上,雾气依旧缭绕,渡船和浮桥上的士兵们井然有序地前行着。
毛志远与王子腾的部队一左一右,分别朝着三岔河的两侧滩头稳步推进。
他们的目标十分明确,就是要抢占滩头阵地,为后续大军渡河创造有利条件。
由于天策营的先锋小队和斥候早已成功清理了三岔河沿河的清军哨所,此次渡河行动进行得异常顺利。
对岸一片寂静,没有任何敌军的踪迹。
王子腾站在滩头阵地上,望着远处无尽的黑暗,以及身后的数万兵马,心中越发豪迈!
毛志远站在高处,望着远处的河面,心中稍感安心:
“天策营的先锋小队果然不负众望,虽然此次行动的确损失惨重,但此次渡河行动如此顺利,多亏了他们!”
毛志远迅速指挥部队建立滩头阵地,组织士兵挖掘简易战壕,精心布置拒马鹿角,以防清军突袭。
王子腾则带领立威营马不停蹄地朝着塔山铺奔去。
天色渐渐放亮,贾玌率领中路军抵达三岔河畔。站在高台上,望着对岸隐约可见的滩头阵地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全军听令,渡河!”
贾玌一声令下,十数万大军如潮水般涌向河岸,迅速登上渡船和浮桥,朝着对岸驶去。
第267章 围营口
与此同时,在营口城内,清军统帅鳌拜正在营帐中闭目养神,脑海中谋划着下一步的行动策略。
一名斥候匆忙闯入营帐,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紧急奏报,焦急万分地禀报道:
“大人,大事不好!庆国大军已开始渡过三岔河,先锋部队正向塔山铺和海城方向急速逼近!”
鳌拜猛地睁开眼睛,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如夜枭般锐利的寒光。迅速起身,大步走到营帐中央悬挂的地图前,凝视着地图,冷哼一声:
“哼,来得倒是挺快。”
接过斥候手中的奏报,迅速展开,目光在字里行间扫过。
奏报中详细记录了庆军渡河的时间、兵力分布以及先锋部队的动向。
鳌拜眉头微皱,心中暗自盘算:
“昨日庆军斥候在三岔河一带活动极为猖獗,致使我军哨所损失惨重,无奈之下只能退守三十里。
如今庆军渡河,这一切皆在预料之中。
然而,庆军中军主力部队至今尚未完全过河,他们到底是打算全力攻打海城还是营口,目前犹未可知。
在这种情况下,必须先探清楚情报,才能做出精准的决策。”
鳌拜放下奏报,神色凝重,沉声道:
“传令下去,全城即刻进入戒备状态,各营务必严守阵地,不得有丝毫慌乱。”
转身对身旁的副将说道:
“再挑选一支精锐骑兵,前往塔山铺方向,仔细打探敌军虚实。若有合适的机会,可对其后方进行骚扰,务必打乱他们的部署。”
副将领命而去,鳌拜则继续凝视着地图,目光在营口与海城之间来回游移。他微微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
“还有,快马通知各城寨,密切关注庆国军队的一举一动,一旦有任何情况,立刻飞鸽传书。”
“得令!”
斥候领命后,迅速退下。
对于是否需要传递消息给海城方面,鳌拜心中并无担忧。
海城同样部署有大量斥候,面对庆国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他们若是还毫无察觉,那才是真正的失职。
济尔哈朗身为海城守将,能力出众,断不会如此不堪。
...
临近傍晚,驻守营口的清军士兵们借着落日的余晖,紧张地注视着远方的旷野。
十六万庆国大军已浩浩荡荡地抵达营口城外,黑压压的军阵犹如一片乌云,将整个营口城笼罩在阴影之中。
贾玌骑着高头大马,在阵前来回巡视,目光冷静地审视着营口城的每一处防御工事。
思索片刻后,招来传令兵,低声吩咐道:
“传我命令,全军在东、西、北三面扎营,对营口形成包围之势,但唯独放开南门。
另外,传令毛志远、熊文龙、苏瑾言三位将军速来我大帐商议!”
传令兵领命而去。
很快,庆国大军开始行动,营帐如雨后春笋般在营口城的东、西、北三面搭建起来,士兵们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布置着防御阵地,架设鹿角拒马。
而南门方向,除了少数斥候远远监视,并无大军屯驻。
营口城墙之上,鳌拜望着城外十几万庆国大军,面色瞬间凝重起来。那如潮水般的军队,整齐的阵列与森严的军威,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鳌拜凝视着城外的庆军大营,眉头紧锁,低声自语道:
“庆军十六万主力围而不攻,又独留南门,围三缺一,莫非是想诱我分兵突围?
还是......”
思索片刻后,他果断下令:
“传令,快马疾驰海城,告知济尔哈朗,庆军主力已围困营口,让他率部佯攻塔山铺,试探庆军虚实。
若塔山铺守备空虚,即刻全力攻打,断其粮道,可打乱庆军部署,让他们首尾难顾,为我等创造转机!
若守备森严,庆军行那围点打援之计,则见机行事,按兵不动,切勿轻举妄动!”
传令兵领命,匆忙跑下城墙,去安排传信事宜。
鳌拜又转头看向身边将领,大声喊道:
“各营将士听好!敌军虽围而不攻,但绝不可掉以轻心。再检查城墙工事,多备滚木礌石、箭矢火药,今夜起轮流值守,不得懈怠!”
城中清军将士齐声应道:“是!”
声音响彻营口城上空,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心。
此时,天色渐暗,夜幕缓缓降临。
庆军大营地中灯火陆续亮起,远远望去,宛如繁星点点。
营帐间,士兵们低声交谈,战马偶尔发出不安的嘶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息。
中军大帐内,贾玌端坐在主座之上,招来毛志远、熊文龙、苏瑾言等诸将,有条不紊地吩咐道:
“今日我军虽已兵临营口。
兵法有云,围师必阙,留出南门不围,放条生路给鳌拜。
若他分兵突围,城内守军必然削弱,届时我军可趁虚而入。
即便他选择南逃,也只能南下往盖州卫方向,难以与海城、辽阳等地兵力迅速汇合。”
众将纷纷点头,领会主帅意图。
“另外......”
贾玌目光炯炯,扫视众人,
“即刻安排辅兵、工匠今日加紧打造攻城器械。
云梯、吕公车、攻城塔,还有盾车,都要尽快补充和完善。这些器械乃破城关键,务必保证质量与数量,不得有误!”
贾玌目光炯炯,继续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明日主攻方向定为西门,北门和东门以佯攻为主,见机行事。
届时,三军炮营在北门和东门各留十五门复辽炮,剩余八十余门尽数部署在西门。
若敌军识破佯攻意图,集中兵力防守西门,我军亦可趁其东、北两门空虚,迅速调整主攻方向。”
众将纷纷低头思索,将贾玌的命令铭记于心。
接着,贾玌看向熊文龙,严肃地说道:
“神策营中的骑兵营,派一千兵马于南门外十里处埋伏。
若鳌拜真从南门逃窜,你们务必全力出击,即便不能将其一举擒获,也定要让其再伤元气,无力再战!”
熊文龙单膝跪地,高声应道:“末将定不辱使命!”
随后,诸将围绕着作战细节展开了热烈讨论,从兵种配合到后勤补给,从战场应变到信号传递,事无巨细,一一斟酌。
贾玌时而倾听,时而发表见解,不断完善着作战计划。
待众人讨论完毕,贾玌站起身来,目光坚定地扫过每一位将领,沉声道:
“明日,我将亲自着甲,率军攻城!
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一日,一日之内,攻下营口! ! !”
第268章 复辽炮
天色刚破晓,清冷的晨雾尚未散尽,营口城外便响起了如雷贯耳的战鼓声。
贾玌身披闪耀着寒光的山纹甲,身后背负着五面绣有 “贾” 字的背旗,
旗面以鲜红绸缎为底,金丝绣就的 “贾” 字在风中肆意舞动,夺目非常。
手持长槊,骑在那匹通体乌黑的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地屹立于阵前。
“十六万人打三、四万人,呵!还从未打过如此富裕的仗,真真是优势在我啊!”
贾玌微微仰头,嘴角勾起一抹自信且略带张狂的弧度,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身后整齐排列的大军,高声喊道:
“将士们!今日之战,我军兵力占优,装备精良,天时地利皆在我等!那营口城内的清军不过是困兽之斗,只要我等齐心协力,定能一举破城,立下不世之功!”
“杀!杀!杀!”
士兵们齐声高呼,声浪排山倒海,震得人耳膜生疼,士气如虹。
贾玌策马而立,仰天大笑,其豪迈不羁的身姿在晨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尽显雄姿英发之态。
追随贾玌甘愿为亲兵的史霖,目睹这一幕,心潮澎湃,眼中满是崇敬与狂热之色。
贾玌猛地扭头,看向身后的传令兵,眼神犀利如刀,大声喝道:
“传我将令,各营听命!”
声音在晨风中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落入每一位将士耳中。
“火炮营,先以东门、北门各十五门复辽炮,西门八十余门复辽炮,对营口城进行首轮炮击!务必将城头清军的防御阵型彻底打乱!”
贾玌手中长槊用力指向营口城,神色坚毅,仿佛那城已在他掌控之中。
随着命令传达,火炮营的将士们迅速行动起来。一门门复辽炮在晨曦中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炮口冷峻地对准了营口城。
“点火!”
火炮营指挥使一声令下,火折子点燃了引信。
瞬间,轰鸣声仿若天崩地裂,大地都为之剧烈震颤。
炮弹拖着长长的黑烟,如一颗颗拖着毁灭气息的流星,朝着营口城呼啸飞去。
东门、北门的十五门复辽炮率先开火,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砸向城头,炸起一片片尘土和碎石,清军阵地上顿时一阵慌乱。
紧接着,西门方向八十余门复辽炮齐发,巨大的轰鸣声连成一片,形成一股令人胆寒的声浪,仿佛要将整个营口城从大地之上撕裂。
西门城墙之上,鳌拜正神色凝重地凝神注视着城外的庆军动向。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沉闷且逐渐增大的轰鸣声,仿佛天际传来的滚滚闷雷。
鳌拜心中一紧,还未及反应,天空中便出现了数十道拖着黑烟的炮弹轨迹。
“那是......?!”
鳌拜瞳孔猛然剧烈收缩,眼中满是震惊与警惕,失声惊呼道。
话音未落,一枚实心炮弹裹挟着千钧之力,呼啸而至,重重砸在城墙的城垛之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城墙剧烈一震,砖石崩裂,尘土如蘑菇云般冲天而起。
城墙上的清军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炮击打得晕头转向,不少士兵被飞溅的砖石击中,惨叫连连。
有的士兵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炮弹直接轰得粉碎,肢体残块四处飞溅。
八十余门炮齐发,在如此密集的火力覆盖下,已然不需要精准度,纯粹依靠火力倾泻便能造成巨大杀伤。
“快!所有人隐蔽!”
鳌拜目眦欲裂,额头上青筋暴起,大声吼道,同时身形一闪,迅速躲到城墙的楼梯后面。
“这...... 这是什么火炮?射程竟如此之远!”
鳌拜抬头死死盯着头上因准头过高而飞入城内的炮弹,喃喃自语,声音中不自觉带上了一丝颤抖,这未知的强大火炮彻底打破了他对战场局势的预估。
身旁的将领们同样一脸惊恐,眼神中满是无措,纷纷望向鳌拜,等待着他的指令。
其中一位副将壮着胆子,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
“将军,看这炮弹飞来的方向和落点,怕是射程至少三百五十丈外啊!如此射程的火炮,卑职从未见过......”
鳌拜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额头上青筋如蚯蚓般隐隐跳动。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震撼与不安,大声吼道:
“慌什么!不过是些火器罢了,难道我大清儿郎还怕了不成!”
然而,话虽如此,鳌拜心里却清楚得很,这未知的强大火炮对营口城的防御构成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威胁,犹如悬在头顶的利剑。
他迅速转身,对着身后的传令兵,目光如炬,命令道:
“快,传我命令,上督战营,让各营将士务必坚守岗位,不得擅自离岗!
城头的弟兄们找好掩体,躲避炮击!”
传令兵得令后,如同离弦之箭般飞也似地奔下城楼传达命令。
鳌拜又看向几位心腹将领,神色凝重,眼神中透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说道:
“这火炮威力巨大,射程远超我等掌握的子母连环炮,但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你们即刻带一队精锐,从南门出城,绕到敌军火炮阵地附近,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破坏他们的火炮!
记住,此去危险重重,务必小心行事!”
几位将领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坚定与决心,心中一横,齐声应道:
“将军放心,末将等定不辱使命!”
说罢,便匆匆领命而去,脚步急促而坚定。
西门城外
贾玌见复辽炮立下大功,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与自得,欣喜万分,再次果断下令:
“盾车在前,云梯、吕公车、攻城塔推进!”
军令如山,庆军迅速行动起来。
一辆辆盾车如一座座移动的坚固堡垒,缓缓向前推进,巨大的盾牌相互衔接,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移动防线,为后方的攻城器械提供了坚实的掩护。
云梯兵们推着沉重的云梯,跟在盾车之后,步伐沉稳而坚定,每一步都踏出沉重的声响。
第269章 先登营,出击!
吕公车和攻城塔体型巨大,在众多士兵齐心协力的推拉下,缓缓朝着城墙逼近,
每一步挪动,都带着排山倒海般的磅礴气势,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障碍碾碎。
清军在短暂的慌乱后,迅速回过神来,朝着推进的攻城器械雨点般射箭,匆忙点火开炮。
但在盾车的严密防护下,箭矢大多被厚实的盾牌挡下,仅有寥寥几支漏网之鱼射中了个别士兵。
贾玌在阵前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局势,双眼微眯,见攻城器械推进顺利,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大声吼道:
“火炮延伸射击,掩护攻城器械靠近城墙!”
火炮营迅速调整射击角度,炮弹呼啸着在城墙下和清军阵前爆炸,爆炸掀起的泥土和石块如霰弹般四处飞溅,有效地压制了清军的反击。
当云梯、吕公车、攻城塔终于艰难地推进到城墙下时,贾玌猛地振臂高呼:
“将士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击鼓,攻城!”
贾玌手中长槊用力向前一挥,直指营口,声若洪钟地下达进攻命令!
云梯兵们迅速将云梯靠上城墙,如敏捷且无畏的猿猴般顺着云梯攀爬而上。
吕公车放下了吊桥,士兵们呐喊着,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气势从桥上冲向城头。
攻城塔上的士兵也通过连接城墙的通道,与清军短兵相接。刹那间,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令人胆战心惊。
城墙上,清军拼死抵抗。他们红着眼,用长枪疯狂地刺向攀爬云梯的庆国士兵,试图将云梯推翻。
有的清军士兵甚至不顾生死,拼尽全力抱起巨石砸向城下的攻城器械
双方在狭窄的空间内展开了殊死搏斗,鲜血顺着城墙汩汩流下,将城墙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鳌拜站在城楼上,面色阴沉得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望着如潮水般涌来的庆国大军,心中既愤怒又焦急,如此轻易地就让攻城器械搭上城墙,无疑是危机重重!
紧握着手中的长刀,刀光闪烁,大声吼道:
“将士们,给我杀!今日便是死,也不能让他们踏入营口半步!
为了大清,杀!”
在他的激励与督战营的威逼下,清军们咬紧牙关,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拼尽全力与庆军厮杀 。
贾玌站在神策营阵前,目光冷峻地盯着城墙上的厮杀,脑海中快速盘算着下一步计划。
他侧身看向身旁负责通报战场战况的传令兵,目光犀利地问道:
“东门和北门的进攻情况如何?快与我细细道来!”
传令兵立刻单膝跪地,声音洪亮且急促地回复:
“回禀都督,东门和北门此刻同样在复辽炮的强大压制下,攻城器械也已顺利搭上城墙,天策营与玄策营的将士们正浴血奋战,攻势猛烈!”
“好,既如此,传令先登......”
贾玌听闻,嘴角一勾,露出一抹笑容,刚要开口下达进一步指令,忽然目光一凛,死死盯住西门城墙。只见西门城墙上,竟涌上了一批身着蓝色铠甲的精锐。
...
鳌拜站在城楼上,目光冷峻地扫视着战场,眉头紧锁,额头上青筋微微跳动。
眼见西门城墙上的压力越来越大,清军士兵的伤亡不断增加,他的心中既愤怒又焦急。
“再这样下去,西门必破!”鳌拜咬了咬牙,面色狰狞得如同恶兽,对着身边的将领怒喝道:“出动正蓝旗!”
那将领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飞奔而去传达命令。
片刻之后
就在双方厮杀陷入胶着,战场上喊杀声震耳欲聋之际,城楼后方突然闪过一片冷冽的蓝色光芒。
那独特的颜色,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是什么?”
一名庆军士兵刚刚砍倒一名清军,正喘着粗气,看到那抹蓝色,不由得停下动作,转头望去,眼中满是疑惑和警惕。
“不好!是清军的正蓝旗精锐!”
另一名庆军老兵脸色骤变,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慌乱。
他乃是大同卫所调进神策营的士卒,虽未与八旗兵交过手,但也早有耳闻,此刻亲眼所见,但最主要的还是被其厚重的铠甲所震慑。
不由咽了口唾沫,心中暗自叫苦:
‘此等精锐,也唯有军中的...’
清军士兵看到那抹蓝色,却是精神一振。
一名清军将领声嘶力竭地高声喊道:
“正蓝旗精锐来了!兄弟们,撑住!援军到了!”
话音未落,只见三千名身披蓝色重甲的正蓝旗精锐士兵,如铁塔般登上城墙,头盔下的眼神如鹰隼般锐利,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
“正蓝旗!是正蓝旗!”
清军士兵中爆发出一阵振奋的欢呼,原本疲惫不堪的他们仿佛瞬间被注入了一股滚烫的热血,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希望光芒。
那是对生还的希望!
一名庆军士兵试图用长枪刺向正蓝旗精锐,却被对方用厚重的甲胄硬生生挡下,长枪枪尖都被撞得弯曲变形。
正蓝旗精锐反手一刀,便将那名庆军士兵砍翻在地。
另一名庆军士兵挥舞着大刀,试图砍向正蓝旗精锐的脖颈,却被对方用大斧精准地格挡,随后大斧顺势狠狠一劈,直接将那名庆军士兵劈死!
而一旁庆军士兵则是一片哗然。
有人惊恐地惊呼:
“这些家伙......刀枪不入吗?”
“结鸳鸯阵,快顶上,挡不住了!”
正蓝旗精锐一声怒吼,如猛虎下山般势不可挡地冲向庆军士兵,那气势仿若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碾碎。
“杀!”
...
随着正蓝旗精锐的加入,战局瞬间发生逆转。庆军的攻势被彻底压制,士兵们开始节节败退。
城墙上,清军的士气大振,喊杀声震天动地。
贾玌在阵前看到这一幕,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自信且略带张狂的笑容。
“正蓝旗...... 这就是皇太极借助山西商人走私的生铁养起来的重甲兵吗?果然留了一手!”
贾玌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轻蔑,仿佛眼前的这支精锐部队不过是跳梁小丑,根本无法对他构成威胁。
“不过,我手中真正的精锐,也还没出动啊!”
贾玌的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舍我其谁的霸气。
猛地转身,目光炯炯地看向身旁的亲兵,大声喝道:
“来人!将我那副先登甲抬上来!”
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呼啸的风声中传出去老远。
亲兵们不敢有丝毫耽搁,迅速将那副足有三百二十六斤重的造型古朴、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先登甲抬到贾玌面前。
贾玌双臂一展,眼神冰冷,亲兵们立刻上前,协助他将铠甲一件件穿戴整齐。
随着最后一片甲胄扣上,系上五面绣有 “贾” 字的背旗!
贾玌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座巍峨的山岳,散发着令人心生敬畏的压迫感。
缓缓活动了一下筋骨,铠甲发出沉闷而厚重的金属碰撞声;
“哐当、哐当!”
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众人的心弦上,令得身边一众亲卫皆是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贾玌穿戴整齐后,目光冷峻地转身看向身旁的传令兵,咧嘴狞笑,一字一顿地说道:
“传我军令,先登营,出击!”
【今日还五章,大儒在哪!?】
第270章 亮剑
传令兵立刻高声应道:
“得令!”
传令兵立刻高声应道:“得令!”
传令兵如离弦之箭,飞也似地朝着先登营所在方位疾驰而去,那军令仿若一道凌厉的闪电,瞬间撕裂战场的喧嚣。
先登营营地内,士兵们早已按捺不住,个个摩拳擦掌。
当军令传来,“轰” 的一声,如同炸雷在营地炸开。
齐声高呼:
“杀!杀!杀!”
声音汇聚在一起,冲破云霄。
随即,战鼓声骤然响起,如雷霆般震撼人心。
伴随着鼓声,一支身披重甲的精锐部队从庆军阵中缓缓走出。
每个人都身穿厚重的铠甲,武器各有不同,藤牌盾、长刀、大斧、长枪、钩镰枪、步槊、镗钯、骨朵、弓弩等,甚至有的身后还系着一门——虎蹲炮!
这支队伍,正是贾玌麾下最精锐部队之一——先登营!
贾玌站在阵前,目光逐一扫过先登营的将士,高声喊道:
“将士们,今日便是我们建功立业之时!正蓝旗精锐又如何?在我先登营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
今日便是尔等扬名之时,随我杀!”
“杀!杀!杀!”
先登营的将士齐声高呼,声浪滚滚,直冲云霄,士气已然高涨到顶点。
贾玌侧身看向一旁的熊文龙,大声说道
“熊将军,此战关系重大,本都督需亲自率领先登营冲锋。战局指挥便交由你了,务必稳住阵脚,不可有失!”
熊文龙单膝跪地,抱拳应道:
“末将定不负都督所托!”
贾玌点了点头,随即高声下令:
“大纛前压!全军推进,为先登营开路!”
随着他的命令,庆军阵中的大纛缓缓向前移动,象征着全军的总攻正式开始。
战鼓声愈发急促,仿佛在催促着每一位士兵奋勇向前。
贾玌一马当先,手持长槊,率先冲向城墙。
尽管身披重达三百二十六斤的先登甲,那巨大而又沉重的铠甲却仿若无法束缚他分毫,步伐迅猛且沉稳,全然不见因铠甲重量而产生的迟缓 。
每一步踏下,地面都仿佛为之震颤,铠甲发出低沉的金属碰撞声,更是夺人心魄。
一名庆军士兵正欲登上吕公车,忽然只觉得身后一道巨大的影子笼罩而来,伴随着一股深深的寒意!
即便是有着军令约束,也让他忍不住微微侧头,用余光瞥向来人。
只见来人,身后的五面背旗在风中肆意舞动,鲜红的旗面与金丝绣就的“贾”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夺目非常。
沉重而又巨大的铠甲,反而将他衬托得更加魁梧,仿佛一座移动的山岳,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等一下......这副铠甲、这柄兵器、这面背旗...! ! !
那士兵瞬间浑身一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热血与激动。
忍不住高声喊道:
“是大将军!都督出动了!”
他的声音在战场上回荡,瞬间吸引了周围士兵的注意。
众人纷纷侧目,只见贾玌魁梧的身影踏上吕公车,每一步都带着无可阻挡的气势。
紧接着,又有人注意到了贾玌身后的身影——那是先登营!
“先登营!是先登营来了!”
这一声呼喊如同点燃了战场上的火药桶,瞬间引爆了庆军士兵的士气。
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心中充满了振奋与期待。
作为神策营的一员,他们自然知道先登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这支队伍不仅是庆军中最精锐的部队之一,更是他们无数人的噩梦!
“杀!杀!杀!”
士兵们的情绪被彻底点燃,他们齐声高呼,士气如虹。原本紧张而压抑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畏的勇气和必胜的决心。
......
鳌拜身旁的一名将领突然神色紧张,手指颤抖着指向城下,声音中带着一丝惊恐:
“将军,您看!那支军队...... 不对劲!”
鳌拜闻言,目光如隼,顺着将领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支身披重甲的精锐部队,正从庆军阵中缓缓走出。
见此,原本冷峻的目光瞬间一凛,眉头紧锁,额头上青筋微微跳动,显然对眼前这支神秘的军队感到不安 。
这支队伍与以往的三千人部队截然不同——他们个个虎背熊腰,身材魁梧,铠甲厚重,手中的兵器更是五花八门:
藤牌盾、长刀、大斧、长枪、步槊、镗钯、骨朵、弓弩,甚至还有人背着炮!?
“这是……庆军的先登营!”
鳌拜的瞳孔猛然收缩,心中一震。他也曾通过情报得知,贾玌为了收复辽东,专门从军中挑选壮士,成立了一支精锐部队——先登营!
然而,更让他震惊的是,这支队伍的最前方,赫然站着一名身披巨大重甲、背负五面背旗的将领。
那背旗在风中肆意舞动,鲜红的旗面与金丝绣就的“贾”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夺目非常。
“那是......贾玌!?”
鳌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万万没想到,庆军的统帅竟然亲自率领先登营冲锋!
鳌拜身旁的将领们听到“贾玌”二字,脸色瞬间大变。
一名将领低声喃喃:
“贾玌……他竟然亲自上阵了!”
另一名将领则脸色苍白,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惧,
要知道贾玌可是实打实的猛将,斩杀八位巴图鲁更能生撕猛虎的——男人! !!
鳌拜咬了咬牙,心中既忐忑又不安。他知道,贾玌亲自上阵,意味着庆军的总攻,已经开始了!
“传令下去,调集所有预备队,务必挡住贾玌的冲锋!”
鳌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若不能挡住贾玌,今日之战必将以失败告终。
...
贾玌站在吕公车上,俯瞰着战场,高声喊道:
“先登营的勇士们,随我踏平这城墙,让他们知道我庆国儿郎的厉害!”
“杀!杀!杀!”
先登营的将士们回应着,声音响彻云霄。
纷纷跟上贾玌的步伐,沿着吕公车、云梯等攻城器械,向着城墙发起了最为猛烈的冲锋。
贾玌大步流星,迅速登上吕公车的最上层,狂风呼啸,吹动着他身后猎猎作响的背旗!
此刻,正蓝旗的重甲兵们早已在吕公车桥板前严阵以待,目光凶狠,手中兵器闪烁着寒光。
第271章 威震正蓝旗
正蓝旗重甲兵们看到贾玌这般模样,皆是一愣。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穿着、如此打扮之人。
那身巨大厚重且造型独特的铠甲;那身后五面鲜艳夺目的背旗...
贾玌见到他们,眼神瞬间更加冰冷,铁甲面具下的面容再次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
毫不犹豫地握紧手中的长槊,踏上板桥,快步朝着正蓝旗重甲兵冲去。
正蓝旗重甲兵们如梦初醒,纷纷举起手中的刀、枪、斧,朝着贾玌攻来。
一时间,刀光剑影闪烁,箭矢纷飞。
贾玌毫无惧色,迎着刀枪箭斧飞扑而去!
冲到正蓝旗重甲兵面前时,手中长槊猛然一挥,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爆发,荡飞身前数把兵器,金属碰撞声震耳欲聋。
紧接着,贾玌再一次用力回扫,长槊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以雷霆之势扫向那群重甲兵。
长槊撞击在那铁甲之上!
“噗通!噗通!”
“啊...!”
“哼!”
正蓝旗数名重甲兵被这股巨力击中,发出阵阵惨叫,身体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城墙上。
一番短暂的交锋,让城墙瞬间空出一大片空地。
正蓝旗重甲兵们出现了瞬间的慌乱,即便是那些曾经在西平堡见识过贾玌身手之人,此刻曾经的恐惧涌上心头,胆战心惊。
至于一些新加入的正蓝旗之人,纷纷怀疑人生,他们没想到会遇到如此强悍的对手。
贾玌跳上城墙,站在这片清扫出来的空地上,抬眼望去,举目皆敌!
但很快,身后涌现出一大批先登营将士。
贾玌手中长槊再次向城上正蓝旗砸去,大声喊道:
“贾玌在此,速来受死!”
声音如洪钟般响亮,带着无尽的霸气,在战场上久久回荡。
贾玌的声音如雷霆般在城墙上炸响,正蓝旗重甲兵们听到这声怒吼,心中不由得一颤。
即便是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此刻也被贾玌的气势所震慑,手中的兵器微微颤抖。
“真的是贾玌......他竟然亲自上阵了!”
一名正蓝旗老兵低声喃喃,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他曾亲眼目睹贾玌在西平堡的战斗,那如同战神般的身影至今让他心有余悸。
“怕什么!他再强也不过是一个人,我们一起上,杀了他!”
另一名正蓝旗重甲兵怒吼一声,试图鼓舞士气。然而,他的声音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贾玌!你竟敢亲自上阵,真是狂妄至极!”
鳌拜猛地上前拔刀出鞘,刀刃在阳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光,大声吼道:
“众将士听令!凡能取下贾玌人头者,本将军必向皇上请功,封侯拜将,荣华富贵,唾手可得!给我杀!”
这一声呼喊,如同一剂强心针,让正蓝旗重甲兵们原本有些萎靡的士气,瞬间又振作起来。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些心存侥幸的士兵,眼中露出贪婪的神色,不顾生死地朝着贾玌冲去。
“杀!拿下贾玌的人头!”
“为了大清,杀!”
正蓝旗重甲兵们齐声高呼,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朝着贾玌和先登营冲去。
“想要我的人头?就凭你们这些土鸡瓦狗,也配?”
声音冰冷而低沉,却带着一种无可置疑的威严。
话音未落,贾玌猛虎下山般冲了出去,长槊挥舞如风,直扑正蓝旗重甲兵。
“杀!”
贾玌一声怒吼,长槊猛然一挥,荡开身前数把兵器,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紧接着,用力回扫,长槊带着无可阻挡的力量,直接将数名重甲兵扫飞出去。
“噗通!噗通!”
“啊……!”
那些重甲兵惨叫着摔倒在地,厚重的铠甲也无法抵挡贾玌的力量。城墙上一片混乱,正蓝旗重甲兵的防线瞬间被撕开一道口子。
贾玌身后的先登营将士们见到主帅如此勇猛,士气大振。
“先登营,随我杀!”
一名先登营将领高声喊道,挥舞着长刀冲向正蓝旗重甲兵。他的身后,先登营的将士们紧随其后,如猛虎下山般冲向敌人。
...
另一边的攻城塔上,先登营的将士们正有条不紊地执行着他们的攻城战术。
三名藤牌刀盾手迅速上前,手持厚重的藤牌,稳稳地站在攻城塔的塔桥上,形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
城墙上的正蓝旗精锐见状,立即持盾结阵迎敌。
守城的清军也迅速反应,弓箭手和火铳手纷纷瞄准了这三名藤牌刀盾手。
“放箭!开火!”
随着一声令下,箭矢和铅弹如雨点般射向三名藤牌刀盾手。
然而,藤牌的坚固远超他们的想象,箭矢和铅弹撞击在藤牌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却未能穿透。
“这……这藤牌竟然如此坚固!”
一名正蓝旗弓箭手惊呼道,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三名藤牌刀盾手并未立即行动,而是稳稳地站在原地,等待身后的指挥。
一名小旗官站在他们身后,冷静地观察着城墙上的情况。
“准备!”
小旗官低声下令,中间的藤牌刀盾手迅速侧开,露出了身后两名半蹲着的士兵。这两名士兵手中各抱着一门欲要点燃的虎蹲炮,炮口正对着城墙上的正蓝旗精锐。
“那是......虎蹲炮!”
城墙上的正蓝旗精锐瞬间瞳孔微缩,汗毛炸立。他们万万没想到,庆军竟然会在攻城塔上携带如此重型的火器。
“顶住!快顶住!”
一名正蓝旗将领高声喊道,即便是然而为时已晚。
“点火!”
小旗官一声令下,两门虎蹲炮一前一后同时发射!
“轰!轰!”
两声巨响,震耳欲聋。
一门虎蹲炮发射的是拳头大的实心炮弹,率先轰出,双方相距不过几米,直接击中了正蓝旗精锐的结阵,瞬间将数名重甲兵轰飞出去。
“啊......!”
惨叫声中,正蓝旗精锐的阵型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紧接着,便是装填散弹的虎蹲炮发射,无数铅弹如雨点般扫向城墙上的清军,瞬间收割了一波敌人。
这两轮就差没塞进嘴巴的炮击,让正蓝旗精锐遭受重创,缺口处一片狼藉。
“杀!”
三名藤牌刀盾手见状,立即冲上城墙,手中的长刀挥舞如风,迅速清理了剩余的敌人。
他们身后的两名虎蹲炮手则迅速收起火炮,站在两侧,为后续部队让开通道。
“先登营,上!”
小旗官一声令下,身后涌出了一批手持长刀、长枪、镗钯、钩镰枪、长斧的先登营将士。
迅速登上城墙,站稳脚跟,开始扩大战果。
第272章 槊甲骑
先登营的将士们如猛虎下山般冲上城墙,迅速占据了被虎蹲炮轰开的缺口。他们的铠甲厚重,武器精良,战斗力极为惊人。
“杀!”
一名先登营的钩镰枪兵,目光紧紧锁定着前方一名身材高大的正蓝旗重甲兵。那重甲兵手持阔斧,气势汹汹,正朝着一名先登营刀盾手劈下。
钩镰枪兵看准时机,趁着重甲兵将阔斧高高举起的瞬间,猛地欺身而上。钩镰枪快速探向重甲兵的脚踝,精准地勾住了他的脚腕。
正蓝旗重甲兵察觉到异样,怒吼一声,试图挣脱。他使劲儿地想要抬起脚摆脱束缚,可那钩镰枪死死勾住不放。
钩镰枪兵借助重甲兵挣扎的力量,身体顺势一转,同时手臂发力,大喝一声:
“倒!”
正蓝旗重甲兵庞大的身躯因脚被勾住,重心瞬间失衡,“轰隆”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还未等正蓝旗重甲兵反应,一把重斧迎面砸下。正蓝旗重甲兵瞪大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他试图抬起手臂抵挡,但为时已晚。
“噗嗤!”
重斧狠狠地劈在正蓝旗重甲兵的头盔上,发出沉闷的金属碰撞声。正蓝旗重甲兵的头盔被劈开,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的面颊。
“啊……!”
正蓝旗重甲兵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
西门神策营大纛下
熊文龙站在高处,注视着城墙上的战局。
见贾玌以及另一座攻城塔上的先登营士兵都已成功占据城墙并且稳稳扎根,战场上己方形势一片大好,顿时满脸笑容,眼中闪过一丝钦佩之色。
“都督亲自上阵,果然势不可挡!
先登营的将士们也个个骁勇善战,如此短的时间内便能在城墙上站稳脚跟,五年复辽,当真不在话下!”
熊文龙心中暗自赞叹,但脸上并未流露出过多的情绪。
作为贾玌的副将,深知自己的职责是协助主帅,而非妄加评论。
迅速收敛心神,继续关注战局的变化。
然而,就在此时,一名传令兵急匆匆地跑来,单膝跪地,高声禀报道:
“报——熊将军,营口城内派出一支两千人的骑兵自南门出城,正朝着我军的炮营方向疾驰而去,意图摧毁复辽炮!”
熊文龙听到传令兵的汇报,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便恢复了冷静。他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
“哼,来得正好!正愁八十门复辽炮没地方使呢!”
他转身对身旁的炮营指挥使下令道:
“传令下去,调转炮口,瞄准那支清军骑兵,若真进入射程,给我狠狠地轰!”
炮营指挥使立刻领命,高声应道:
“得令!”
随即,炮营的将士们迅速行动起来,调整炮口方向,瞄准了正疾驰而来的清军骑兵。
...
此时,远方尘土飞扬,两千清军骑兵如一股黑色的洪流,朝着庆军的炮营奔腾而来。
为首的将领阿穆尔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披黑色战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手持长枪,目光凶狠,脸上透露出一股狰狞的神色。
虽如此,阿穆尔心中却并不如表面那般镇定。
炮营的位置位于一片开阔地带,周围有庆军的步兵和盾车严密防护,显然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将军,炮营的位置......似乎不太好攻打。”
一名副将策马靠近,提醒道。
阿穆尔自然也知道这任务艰难无比,可这是鳌拜下的死命令。
他心里清楚,这些复辽炮威力巨大,营口能否守得住,很大程度就取决于他们能不能成功摧毁对方炮营。
若不毁掉庆军的炮营,城墙上正在苦战的清军将遭受更为猛烈的炮火打击,压力倍增,失败也只是迟早的事。
“可若不摧毁他们的火炮,城墙上的兄弟们怕是撑不了多久......”
阿穆尔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望着那看似近在咫尺却又危机四伏的炮营,阿穆尔内心天人交战。
就在这时,阿穆尔敏锐地察觉到,对面那八十门复辽炮竟瞬间将黑洞洞的炮口齐刷刷对准了他们。
他心中陡然一惊,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不好!快往大军侧翼跑!不可贸然前进!”
阿穆尔声嘶力竭地大喊,他深知这些火炮的射程极远,肯定超过两里,继续直直冲过去,无疑是自寻死路。
清军骑兵们听到命令,纷纷调转马头,朝着侧翼狂奔而去。一时间,马蹄声杂乱,尘土漫天。
西门神策营大纛下,熊文龙看到清军骑兵如此冷静地改变策略,心中微微一怔。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眼神一凛,严肃地下令:
“从骑兵营中抽调两千骑,去把他们给我吃掉!别让一个漏网!”
熊文龙凝视着远处清军骑兵的动向,眉头微皱。虽然派出两千骑兵追击,但他心中仍有些不安。
“两千骑兵……或许还不够稳妥。”熊文龙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再次大声下令:“营中剩余一千槊甲骑出动!
槊甲骑,那可是神策营中的第二张王牌!
他们俱是人马具甲,手持长槊,骑术精湛,战斗力极为强悍。
这支骑兵在训练时极为严苛,全营上下也不过两千人,也是贾玌的依重之一!
传令兵迅速将命令传达下去,营中顿时响起一阵急促的号角声。一千槊甲骑迅速集结,铠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长槊如林,气势逼人。
熊文龙站在高处,目送着这支精锐骑兵出击,心中稍安。
...
与此同时,城墙上的战斗仍在激烈进行。
先登营的将士们已经牢牢占据了城墙上的缺口,清军的反扑被一次次击退。
更是有着贾玌这等如同坦克一般的人物身先士卒,带领着士兵们步步推进,清军的防线逐渐崩溃。
“杀!一个不留!”
贾玌的声音在城墙上回荡,激励着每一个先登营的士兵。
清军虽然顽强抵抗,但在先登营的猛攻下,逐渐力不从心。城墙上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每一寸土地都染满了鲜血。
西城门,要不了多久,便可宣告攻破!
第273章 城破、溃逃
阿穆尔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回头观察敌情。
很快,他发现追击的庆军骑兵并未披挂重甲,而是轻装上阵,显然是常规骑兵。
“将军,追兵只是常规骑兵,人数与我等相当,但未必是我们的对手!”
一名副将策马靠近阿穆尔,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
阿穆尔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若是继续逃跑,不仅无法完成摧毁炮营的任务,还可能被庆军骑兵一路牵制。
“传令下去,调转马头,反攻追兵!我们必须打散这伙骑兵,才能有机会突围!”
阿穆尔果断下令。
清军骑兵们听到命令,纷纷调转马头,朝着追击而来的庆军骑兵冲去。
他们人数相当,虽不是具装骑兵,但也是个个身披重甲,战斗力极为强悍。
反攻的气势如排山倒海,瞬间压向了庆军的骑兵。
然而,庆军的轻骑兵并未如清军预料般迎战。就在两军相距不到两百米时,庆军的两千轻骑兵突然向两侧散开,露出了后方已经加速冲锋的一千槊甲骑。
槊甲骑身披重甲,手持长槊,马匹也已经全速奔跑起来,如同一堵移动的钢铁城墙,朝着清军骑兵迎面冲来。
阿穆尔见状,心中陡然一惊,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意识到自己中了庆军的圈套,但此时已经来不及调转方向。
“不好!中计了!”
阿穆尔大喊,但清军骑兵的冲锋势头已经无法停止,此刻双方已经进入了决战死区!
两股骑兵如同两道洪流,瞬间碰撞在一起。
槊甲骑的长槊如林,借助马匹的冲击力,瞬间刺穿了清军骑兵的防线。
清军骑兵虽然身披重甲,但槊甲骑的兵器马槊更长,防护更胜一筹。
“噗嗤!噗嗤!”
长槊刺穿铠甲的声音此起彼伏,清军骑兵一个接一个地被挑落马下。
槊甲骑的冲锋如同一把尖刀,瞬间撕裂了清军的阵型。
“啊——!”
惨叫声瞬间响彻战场,清军骑兵被长槊刺穿胸膛,鲜血喷涌而出,身体从马背上重重摔下。
马匹的嘶鸣声也随之响起,中箭或被长槊刺中的战马痛苦地翻滚倒地,扬起一片尘土。
“救我!救我!”
一名清军骑兵被长槊刺中腹部,跌落下马,脑子完全迷糊,不知死活的试图站起身,但很快便被后续的槊甲骑冲撞上来,将他整个人撞得飞出去,再次重重摔在地上,口中喷出鲜血,再也爬不起来。
“杀!杀光他们!”
槊甲骑的将领怒吼着,长槊挥舞如风,每一次刺出都带起一片血花。
清军骑兵的阵型被彻底冲散,士兵们惊慌失措,试图调转马头逃跑,但槊甲骑的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反应。
“不要乱!不要乱!”
阿穆尔挥舞长枪,试图组织剩余的骑兵突围,但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惨叫声和马蹄声中。
“将军小心!”一名亲卫大喊,但为时已晚。
三根长槊如龙般刺来,阿穆尔勉强挡开一根,但另外两根瞬间刺穿了他的铠甲。
“噗嗤!”
长槊刺入身体的沉闷声响起,阿穆尔的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捅飞,重重摔倒在地。他瞪大了眼睛,口中涌出鲜血,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将……将军!”
一名清军骑兵试图冲过来救援,但不等他回过神来,很快被槊甲骑的长槊刺穿,惨叫着倒下。
阿穆尔躺在地上,耳边充斥着人马的惨叫声和马蹄的轰鸣声。他的视线逐渐模糊,最终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而向两侧散开的两千庆军常规骑兵并未闲着。他们迅速绕到清军骑兵的侧翼和后方,形成了包围之势。
“放箭!”
庆军骑兵的将领一声令下,数千支箭矢如雨点般射向清军骑兵。
清军骑兵虽然身披重甲,但在箭雨的覆盖下,仍然有不少人马中箭倒地。箭矢射中了马匹,导致清军骑兵的阵型更加混乱。
“杀!”
庆军骑兵的将领再次下令,两千轻骑兵如潮水般从两侧涌向清军骑兵。
他们手持长刀,利用轻装的优势,迅速切入清军骑兵的侧翼。
清军骑兵此时已经被槊甲骑的正面冲击打得晕头转向,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防御。
在槊甲骑的正面冲击和常规骑兵的侧翼包抄下,清军骑兵彻底陷入了绝境。被分割成数个小股,各自为战,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反击。
“突围!突围!”
一名清军副将声嘶力竭地绝望大喊,试图带领剩余的骑兵冲出包围圈。
然而,庆军的包围圈如同铁桶一般,密不透风。
槊甲骑的长槊和常规骑兵的长刀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清军骑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战斗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清军骑兵便近乎全军覆没。
战场上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大地。
...
城内,鳌拜站在高处,远远望着西城门的方向,脸色阴沉至极。他亲眼目睹了西城门被攻破的整个过程,心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将军,西门已破,营口……怕是守不住了!”一名副将急匆匆地跑来,单膝跪地,语气中带着一丝绝望。
鳌拜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流下。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派出城的那两千骑兵呢?”鳌拜沉声问道。
副将低下头,声音颤抖:“刚刚传来消息,那两千骑兵……近乎全军覆没,阿穆尔将军也战死了。”
鳌拜闻言,身体微微一晃,眼中闪过一丝悲痛。
阿穆尔是他麾下最得力的将领之一,如今战死,对他的士气打击极大。
“两个时辰......不到两个时辰啊!”
鳌拜低声咆哮,声音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从开打到结束,甚至连两个时辰都不到!我们竟然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
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城墙上,拳头上的鲜血顺着墙壁流下。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将军,北门和东门也支撑不了多久了,如今西门告破,营口已经守不住了!”
副将急切地说道,“请将军速速从南门撤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第274章 城破、溃逃2
鳌拜沉默片刻,最终长叹一声,点了点头:“传令下去,全军从南门撤退!”
随着鳌拜的命令下达,清军开始有序地从南门撤退。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继续抵抗只会徒增伤亡。
“将军,庆军的骑兵已经追了上来,我们的后军被他们咬住了!”
一名亲卫急匆匆地跑来,语气中带着一丝惊慌。
鳌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他知道,庆军的追击部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传令后军,不惜一切代价挡住庆军的追击!其余部队,全速撤退!”
鳌拜咬牙下令。
然而,清军的士气已经彻底崩溃,后军的抵抗显得苍白无力。
庆军的骑兵如潮水般涌来,槊甲骑不费吹灰之力迅速冲破了清军的防线。
“挡不住了!挡不住了!”
一名清军将领声嘶力竭地大喊,试图组织最后的抵抗,但很快就被庆军的骑兵淹没。
鳌拜骑在马上,远远望着后军的溃败,心中充满了绝望。他知道,这场战斗已经彻底失败了。
“将军,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副将急切地催促道。
“完了,都完了!”鳌拜深吸一口气,最终点了点头:“走!”
调转马头,带着剩余的亲卫以及数千人朝着盖州卫盖县的方向疾驰而去。心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但更多的是无奈。
“营口……竟然就这样丢了!”
鳌拜低声自语,声音中充满了苦涩。
鳌拜并不否认自己一开始便没有多少信心能一直在十几万大军围攻的情况下坚守,毕竟庆军的主力部队乃是三大京营。
就算京营是中央军,但最起码...怎么也得撑上七天吧?!
......
营口城内,贾玌站在西城门的高处,远远望着清军撤退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他转身对身旁的熊文龙问道:
“鳌拜是不是都往城南盖县方向跑了?可有分兵?”
熊文龙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笃定:
“都是往那边跑了。南门是唯一一条还能通行的路,其他地方都被我们封死了。他不往那边跑,便无路可走!”
贾玌闻言,顿时咧嘴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南城门十里处,我可是还埋伏着一千槊甲骑呢。”
熊文龙微微挑眉,随即也笑了起来:
“都督果然深谋远虑!我早已经派骑兵在其后追击残军,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能前后夹击鳌拜残部。”
贾玌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哈哈大笑,拍了拍熊文龙的肩膀:“如此便好!鳌拜这次插翅难飞!”
他望向南方鳌拜逃离的方向,微微眯起双眼,心中暗道:
‘希望你们几个能接住这份大礼,否则就太让我失望了!’
“五年复辽,指日可待!”贾玌低声自语,心中充满了信心。
今日这场大战,验证了贾玌此前所做的所有准备都是对的,也让他心中唯一的顾虑彻底消散,信心满满!
他转身对熊文龙说道:
“传令下去,全军休整片刻,随后继续追击清军残部!”
“是!”熊文龙领命而去。
未等熊文龙远去,一名斥候急匆匆地跑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语气急促而恭敬:
“报——都督,塔山铺急报!”
贾玌闻言,眉头微微一皱,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他伸手接过斥候递来的情报,迅速展开阅读。
随着目光扫过纸上的字句,贾玌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最后甚至有些发白。他猛地抬头,对已经转身准备离去的熊文龙喊道:
“熊将军,回来!”
熊文龙听到贾玌的声音,立刻停下脚步,转身快步走回。
见贾玌神色不对,心中也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都督,出了什么事?”熊文龙沉声问道。
贾玌没有回答,直接将手中的情报递给他。
熊文龙接过情报,迅速浏览起来。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脸色也逐渐变得难看。
熊文龙看完情报,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王子腾四万大军,竟然败给了海城的一万援军?这......怎么可能?!”
贾玌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心中升腾的杀意冷静下来。
“王子腾......王子腾!”贾玌咬牙切齿地低吼,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失望,“四万大军,不过是让其驻守塔山铺阻挡援军罢了,竟然败给了一万援军?!
他究竟在干什么?!如此无能之辈,简直是坏我大事!”
熊文龙也是一脸愤然,却也不得不强压怒火分析局势:
“都督息怒,当务之急是应对当前局面。
王子腾兵败,恐怕海城援军定会乘胜追击,毕竟他们此刻想必还没有收到营口攻破的消息。
毕竟……两个时辰不到攻陷一个三、四万人驻守的城池,还是有些骇人听闻!
而且他们这样的兵力无法对我们形成新的威胁,但这也是一个机会,吃掉他们的机会!”
贾玌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传令下去,全军加快追击速度,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歼灭鳌拜残部!
同时,派人通知苏瑾言,抽调天策、玄策营所有骑兵支援塔山铺,由苏瑾言亲自前去主持大局,阻断清军援军后路!
既然出来了,那就让他们死在外面!”
【为什么今日还是五章,不过是对你们爱得深沉!】
第275章 伏击
营口十里处,一千名槊甲骑静静地埋伏在两侧的山林中。
人马具甲,长槊如林,铁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贾蓉站在高处,目光冷峻地望着前方的山路,身旁的贾芸和贾琮则低声交谈着。
“千总大人,咱们埋伏了这么久,清军真的会从这条路逃吗?”
贾琮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是贾琮不相信贾玌的安排,而是自接受贾赦的教导后,该有的军事常识基本都懂。
第一天攻城就安排伏兵于清军撤退的路线上埋伏,这对于刚接受贾赦传授的经验的他来说,多少觉得有些……离谱!
贾蓉微微一笑,语气笃定:
“都督早已安排好了鳌拜的退路。坪山是通往盖县的必经之路,鳌拜若想逃,只能走这里。”
贾芸点了点头,补充道:
“况且,清军败退,士气全无,鳌拜必定急于逃命,不会绕远路。咱们只需在此守株待兔,便能一举擒获他。”
贾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但说是这么说,可要让清军败退,不就得要城破吗!?
贾蓉笑了笑,正要说话,突然一名斥候急匆匆地赶来,单膝跪地,低声禀报道:
“千总大人,前方发现清军残部,正朝我方埋伏处奔来!”
贾蓉眼中精光一闪,立刻问道:“有多少人?距离多远?”
斥候答道:
“约有九千人,距离不到三里,确定是营口败退的清军!”
贾蓉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果然来了!传令下去,全军准备,听我号令行事!”
“是!”斥候领命而去。
贾芸则是一脸兴奋,握紧手中的长槊,低声道:“咱们的机会来了!”
这种活可都是大功一件啊!
所以熊文龙倒是直接给贾玌做出选择,安排贾蓉三人领兵埋伏于此!
不至于落人口舌!
贾琮却是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忍不住开口道:
“这......这怎么可能?营口城破得也太快了吧!清军可是有三四万人驻守,但......这一天之内攻破城池也太......!”
贾蓉看了贾琮一眼,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深意:
“琮三叔,你觉得不可能,是因为你还不够了解二叔的手段。
二叔既然敢在第一天就安排我们埋伏在此,自然是早有把握。”
贾琮张了张嘴,但想到贾玌以往的战绩,心中的质疑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
有些怀疑贾赦教他的本事到底是不是有水分了!
低下头,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嘲:
“或许......是我见识太浅了。二哥的能力,确实不是我能揣测的。”
贾芸见状,笑着拍了拍贾琮的肩膀,安慰道:
“你刚跟着二叔不久,便回府受大老爷教导,没多了解三策营,多少有些闭门造车,有些事一时难以理解也正常。
不过,你要记住,二叔的每一步谋划,都绝非无的放矢。他既然敢这么做,就一定有十足的把握。”
贾琮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心中既有对贾玌的崇拜,又有对自己见识不足的懊恼。
就在这时,前方的路上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和脚步声。
斥候再次赶来,语气急促地禀报道:“千总大人,清军残部已进入埋伏圈,距离不到二里!”
贾蓉眼中精光一闪,立刻下令:“全军准备,听我号令行事!”
......
鳌拜率领的残部正仓皇向盖州卫盖县方向撤退。
清军的队伍已经溃不成军,士兵们疲惫不堪,士气低落。
鳌拜骑在马上,脸色阴沉,心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
一边催促着队伍加快速度,一边不时回头张望,生怕庆军的追兵突然杀到。
“将军,我等已经撤退了近八里地,再过一段时间就是坪山了!只要过了坪山,我们就能暂时喘口气!”
副将策马赶到鳌拜身旁,语气中带着一丝希冀。
鳌拜点了点头,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前方的地平线上突然扬起一片尘土,紧接着,黑压压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
“那是什么?!”
鳌拜瞳孔一缩,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还未等他下令探查,一名斥候便慌慌张张地冲了过来,声音颤抖地喊道:
“将军,不好了!前方......前方有一千具装骑兵埋伏!他们正朝我们冲来!”
“什么?!”
鳌拜脸色大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猛地抬头望去,只见前方尘土飞扬,一支全副武装的庆军骑兵正以雷霆万钧之势向他们冲来。
骑兵们人马具甲,手持长槊,马蹄声如雷鸣般震耳欲聋,仿佛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
“怎么可能?!这里怎么会有庆军的骑兵?!”
鳌拜咬牙切齿,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
副将也慌了神,急忙问道:
“将军,现在怎么办?前有埋伏,后有追兵,我们......我们无路可走了!”
鳌拜握紧拳头,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前方的骑兵显然是早有预谋,埋伏在此就是为了截断他们的退路。
而后方的追兵也随时可能杀到,清军残部已经陷入了前后夹击的绝境。
“全军听令!列阵迎敌!”
鳌拜咬牙下令,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
然而,清军的士气早已崩溃,士兵们听到命令后,不仅没有迅速列阵,反而更加慌乱。
许多人甚至丢下武器,四散奔逃。
“将军,挡不住了!士兵们已经不听指挥了!”
副将焦急地喊道。
鳌拜望着眼前混乱的场景,心中充满了绝望。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
“完了......一切都完了!”
鳌拜低声喃喃,声音中充满了苦涩。
就在这时,庆军的骑兵已经冲到了眼前。
携带马势,槊甲骑如狂风般席卷而来,瞬间冲散了清军混乱的队伍。
清军士兵们如同麦秆般被轻易收割,惨叫声、哀嚎声此起彼伏。
鳌拜的亲卫拼死护在他周围,试图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庆军的骑兵实在太过凶猛,清军的抵抗显得苍白无力。
“将军,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一名亲卫声嘶力竭地喊道。
鳌拜咬了咬牙,最终点了点头:
“再撤!”
调转马头,带着剩余的亲卫朝着侧翼的一条小路奔去。
然而,庆军的骑兵紧追不舍,清军的残部在小路上被逐一歼灭。
鳌拜一路狂奔,心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
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庆军为何能在攻城第一天就派精兵埋伏在此,仿佛早已算准了他的每一步行动。
第276章 生擒鳌拜
鳌拜带着剩余的亲卫沿着一条狭窄的山路疾驰,试图甩开身后的追兵。
山路越走越窄,前方的道路竟被一堆巨石和倒下的树木堵得严严实实,显然是被人故意封死的。
“将军,前方没路了!”
一名亲卫惊慌地喊道。
鳌拜脸色一沉,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该死的,定是庆军将此路皆封了!”
他猛地勒住马缰,战马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
“调头!快调头!”
鳌拜咬牙下令。
然而,还未等他们调转马头,后方已经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贾蓉、贾芸和贾琮三人率领的百人槊甲骑已经追了上来,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鳌拜,你逃不掉了!”
贾蓉高声喝道,声音中充满了杀意。
鳌拜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绝望。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逃,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清军的残部早已溃不成军,士气全无。
抬起手中握紧的长刀,撒然一笑,最后咬牙低吼道:
“我鳌拜一生征战沙场,岂能束手就擒?!宁愿战死,也不愿做那阶下囚!兄弟们,随我冲杀,战至最后一刻!”
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一股决绝的力量。
剩余的亲卫们听到他的话,眼中也燃起了最后一丝战意。他们知道,今日已是绝境,唯有拼死一战,方能无愧于心。
“愿与将军同生共死!!!”
“杀——!”
鳌拜一声怒吼,挥刀策马,带着剩余的亲卫朝贾蓉等人冲去。
刀光如电,战马嘶鸣,仿佛一头困兽,拼尽全力做最后的挣扎。
贾蓉见状,眉头微皱,高声提醒道:“小心!鳌拜已是困兽之斗,不可大意!”
鳌拜一声怒吼,挥刀策马,带着剩余的亲卫朝贾蓉等人冲去。
狭窄的山路上,马蹄声如雷,尘土飞扬,清军的骑兵如同一股洪流,直扑庆军的防线。
贾蓉见状,眉头微皱,高声下令:“列阵!准备迎击!”
庆军的槊甲骑迅速列成冲锋阵型,长槊平举,铁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贾蓉一马当先,挥槊高喊:“冲锋!”
两支骑兵在山路上迎面冲锋,瞬间撞在一起。
长槊刺穿铠甲,刀光劈开血肉,战马嘶鸣,士兵惨叫,狭窄的山路上顿时成了一片修罗场。
鳌拜挥舞长刀,刀光如电,瞬间劈翻两名庆军骑兵。他的亲卫们也拼死冲锋,试图撕开庆军的防线。然而,庆军的槊甲骑装备精良,阵型严密,清军的冲锋被硬生生挡了下来。
“撤!再冲一次!”
鳌拜咬牙下令,带着剩余的亲卫调转马头,准备第二次冲锋。
然而,清军的士气早已崩溃,许多士兵在第一次冲锋中便已丧命,剩余的亲卫也所剩无几。
鳌拜环顾四周,发现身边只剩下不到二十人。
“将军,挡不住了!我们......我们冲不出去了!”
一名亲卫满脸是血,声音中带着绝望。
鳌拜眼中闪过一丝悲凉,但他依旧咬牙道:“最后一次冲锋!随我杀!”
他再次挥刀策马,带着剩余的亲卫朝庆军冲去。然而,这一次,庆军的防线更加严密。贾蓉、贾芸和贾琮三人率领骑兵从两侧包抄,将鳌拜等人团团围住。
“鳌拜,你已是强弩之末,何必再做无谓的挣扎!”
贾蓉高声喝道,手中的长槊猛然刺出,直取鳌拜胸口。
鳌拜勉强侧身躲过,却被贾芸一槊扫中马腿。战马嘶鸣一声,重重摔倒在地,鳌拜也被甩下马背,翻滚数圈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刚要起身,贾琮的长槊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处。
“鳌拜,你败了!”
贾蓉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鳌拜。
鳌拜捂着伤口,脸色苍白,眼中却依旧带着不屈的光芒。
咬牙道:“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我鳌拜,绝不会做那阶下囚!”
说罢,他猛地举起手中的长刀,朝着自己的脖颈挥去。然而,贾蓉眼疾手快,一槊挑飞了他的长刀。
“想自刎?没那么容易!”贾蓉冷笑道,“你的命,还得由都督发落!”
鳌拜眼中闪过一丝绝望,最终无力地瘫倒在地,任由庆军的士兵将他绑了起来。
贾蓉三人望着被擒的鳌拜,心中皆是意气风发!
...
“将军,我们已经行进了一段时间,距离塔山铺不远了。可奇怪的是,斥候沿官道探查,却未发现清军援军的踪迹。这是怎么回事?”
望着驾马靠近自己的参将,苏瑾言也是不禁皱起眉头,不禁放缓马速,目光冷峻地望着前方笔直的官道。
眉头微皱,心中早已对局势也有些疑惑,沉声说道:
“王子腾四万大军兵败,防线被清军援军冲垮,死伤近万人。
清军援军既然已经突破塔山铺,自然不会在此停留。他们要么已经南下与鳌拜残部汇合,要么......”
说到这里,苏瑾言突然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语气陡然转冷:
“要么,他们已经收到了营口被我军攻破的消息,正在返回海城的路上!”
参将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色也变了:
“将军的意思是......清军援军得知营口失守,便放弃了南下与鳌拜残部汇合的计划,转而返回海城?”
第277章 解塔山铺之危
苏瑾言点了点头,目光深邃地望着前方,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意:
“正是如此。营口乃清军堵住我等收复辽东的重要据点,如今被我军攻破,清军援军若是继续南下,不仅无法与鳌拜残部汇合,反而极有可能陷入我军的重重包围。”
参将听后,眉头紧锁,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语气中满是担忧:
“若是这样,塔山铺岂不是万分危急?清军援军若要返回海城,塔山铺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他们要是杀个回马枪,王子腾将军所率领的残部恐难抵挡啊!”
苏瑾言冷笑一声,眼中闪过锐利光芒:
“这正是我所忧虑的。王子腾的四万大军刚刚被击溃,定是士气低迷,防线松散。
清军援军一旦杀回来,他们确实难以招架,塔山铺的局势必将更为复杂棘手。”
顿了顿,目光坚定地看向前方,沉声道:“传令下去,全军加快速度!”
参将领命而去,苏瑾言继续策马前行,心中暗自叹息。
得知王子腾兵败的消息,满心愤怒与无奈。如今近万清军骑兵行踪不明,实在令人忧心。
“王子腾啊王子腾,四万大军竟连一万援军都拦不住,还死伤近万人,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苏瑾言低声喃喃,语气中满是愤怒与失望。
不多时,队伍接近塔山铺,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斥候急匆匆地赶来,单膝跪地,焦急禀报道:
“将军,大事不好!塔山铺方向战事又起,清军援军杀了个回马枪,正疯狂猛攻王子腾将军的防线!”
苏瑾言闻言,脸色瞬间一沉,挥了挥手,示意斥候退下,随即果断对身旁的参将说道:
“传我将令,天策、玄策营全体骑兵,随我全速驰援塔山铺,一定要在清军攻破防线前赶到!”
说罢,猛夹马腹,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马蹄声如雷,卷起漫天尘土,两支精锐骑兵部队风驰电掣般朝着塔山铺奔去。
很快,塔山铺映入眼帘,战场上喊杀声震天动地,浓烟滚滚弥漫。
只见清军援军如汹涌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王子腾的防线。
王子腾的士兵们虽在拼死抵抗,但明显已疲惫不堪,士气不高,防线摇摇欲坠,仿佛风中残烛。
苏瑾言目光一扫,迅速判断出局势,当机立断下令:
“天策营随我从左翼迂回包抄,冲击清军侧后;玄策营正面突进,与王子腾将军的部队里应外合,冲破敌军防线!”
军令如山,骑兵们毫不犹豫,迅速行动。
天策营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悄无声息却又势不可挡地插入清军侧翼。
苏瑾言一马当先,手中长枪如龙蛇舞动,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清军的惨叫,所到之处,清军纷纷落马。
玄策营也不甘示弱,在参将的激昂带领下,士兵们齐声呐喊:
“杀啊!”
喊声震天,如滚滚惊雷,他们呐喊着冲向清军正面。
王子腾见援军赶到,顿时精神大振,声嘶力竭地高呼:
“兄弟们,援军来了,咱们绝地反击,杀啊!”
原本士气低落的士兵们,此刻仿佛被注入了无穷力量,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斗志,与玄策营一起奋勇反击。
战场上,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不绝于耳。
“杀——!”
苏瑾言一声怒吼,犹如雄狮咆哮,率领骑兵如猛虎下山般冲入战场。
长枪挥舞,瞬间刺穿了一名清军骑兵的胸膛,温热的鲜血溅射到苏瑾言脸上。
身后的骑兵们紧随其后,铁蹄无情践踏,长枪林立如林,瞬间将清军的阵型冲得七零八落。
清军援军显然没有料到会突然杀出这样一支精锐骑兵,顿时阵脚大乱。
士兵们惊慌失措,四处逃窜,原本整齐的队列变得混乱不堪。
......
在清军阵中,一名身披厚重铁甲、面容冷峻的将领正奋力指挥着部队猛攻王子腾的防线。
此人正是清军援军的主将——阿木格。阿济格原本以为塔山铺已是手到擒来之物,只需再发动几次冲锋,便能彻底击溃王子腾的残部。
然而,就在他准备下令全军压上时,突然听到侧翼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他猛然回头,只见一支庆军骑兵如狂风般席卷而来,瞬间冲散了他精心布置的侧翼部队。
“怎么回事?!庆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木格脸色大变,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愤怒,大声咆哮道。
本来收到营口不过半天时间被攻陷的消息已是震惊不已了,原想着无法南下支援营口,便想着打掉那驻防在塔山铺上那群战力不高的庆军,不料支援竟如此之快!
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高声喝道:
“全军听令,立即调整阵型!左翼部队给我死死顶住庆军的冲击;
右翼部队继续猛攻,务必拿下塔山铺!
不要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然而,庆军的攻势太过突然、迅猛,即便是命令到位,清军的阵型也还未完全调整到位,便被苏瑾言率领的骑兵彻底冲散。
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士兵们四处奔逃,相互拥挤踩踏,场面一片混乱。
阿木格见状,心中不禁一沉:“这支庆军骑兵......竟是如此精锐!”
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传令下去,全军后撤,重整阵型!我们不能在这里被他们拖住!”
然而,苏瑾言早已看穿了他的意图。冷笑一声,挥舞长枪高喊:
“清军想跑!全军听令,追击残敌,一个都不许放过,务必全歼!”
随着他的命令,庆军骑兵的攻势愈发猛烈。
士兵们个个如猛虎出山,奋勇追杀清军。
清军援军虽然顽强抵抗,但在庆军和王子腾部的两面夹击之下,使得清军士气大气衰弱,将士恐慌,终究难以支撑。
没过多久,清军的阵型彻底崩溃,残部开始四散奔逃。
有的丢盔弃甲,只顾拼命逃窜;有的见无法逃脱,干脆丢地投降,任由庆军处置。
阿木格望着溃逃的清军,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愤怒,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
“可恶,大意了,也太过于贪心了,早知如此就直接回海城,没想到庆军支援如此之快!
哼,今日之仇,来日必报!”
但此时也深知无力回天,只能在亲卫的拼死保护下,杀出一条血路,逃离战场......
第278章 战局骤变
苏瑾言望着溃逃的清军,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并未下令继续追击,而是迅速调整策略,高声喝道:
“全军听令,停止追击,立即整顿防线,清点伤亡!”
此时战场上硝烟尚未散尽,喊杀声渐渐停歇,取而代之的是伤者的呻吟和马匹的嘶鸣声。
士兵们虽对停止追击略有疑惑,但军令如山,他们迅速行动起来,开始有条不紊地整顿防线。
清军虽然溃败,马蹄印在战场上纵横交错、深浅不一,但依旧还是有几千余人被重新组织起来,井然有序地撤退。
若是贸然追击,可能会陷入对方的埋伏。毕竟清军在这一带经营已久,地形熟悉,设下陷阱并非难事。
更何况此地距离海城距离不远,若真有不测,海城的清军随时可能出兵增援。
一旦陷入前后夹击的困境,庆军好不容易取得的战果将付诸东流,甚至可能遭受重大损失。
苏瑾言策马来到王子腾的残部阵前,马蹄踏在满是焦土与残骸的地面,发出沉闷声响。
目光冷冷扫过这片狼藉之地,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和血腥气让他眉头微皱,
最终,视线定格在被亲卫搀扶着的王子腾身上。
王子腾此刻模样狼狈,铠甲上血迹斑斑,发髻松散耷拉在肩头,一缕缕头发被汗水和血水黏在一起。
苏瑾言翻身下马,靴子踩在一块烧焦的木头上,发出“嘎吱”一声。
走上前,双手抱拳,语气平淡却不失对上级将领的礼节:
“王将军,都督有令,命末将暂代塔山铺防务指挥之职——这是调令文书。”
说着,面无表情地从怀中掏出调令,递给王子腾 。
虽然对王子腾多有不喜,可现在毕竟处于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战时,若是他们真表现出针锋相对的态度,多少都会影响士气。
当然,有些机灵的士兵也不傻,消息灵通的也会知道其中的有何缘故,但士兵知道归知道,作为将军还是不能再此等环境下表露。
王子腾接过调令,目光在文书上扫过,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苏将军,既然都督有令,王某自当遵从。塔山铺的防务,就交给你了。”
苏瑾言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淡:“王将军辛苦了,接下来的战事,末将自会妥善处理。还请王将军暂且休息,待伤势好转,再作打算。”
王子腾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但并未多言,只是微微颔首,随后在亲卫的搀扶下缓缓退下。
苏瑾言目送王子腾离去,心中并无太多波澜。
他知王子腾此人心高气傲,此次兵败,心中定然不服,但眼下战事紧急,他也无暇顾及这些个人恩怨。
就在这时,一名副将快步走来,脸上带着几分喜色,抱拳禀报道:
“将军,战果已初步清点完毕。此战我军共斩杀清军二千余人,俘虏七百余人,缴获战马八百匹。”
苏瑾言闻言,微微点头,脸上却并未露出太多喜色。
“传令下去,全军加强警戒,不可有丝毫松懈,派人速将此处的情报送至都督处,务必详细禀报。
清军已得知营口被破的消息,且清军援军已逃脱包围圈,已撤回海城。
此事关系重大,务必让都督知晓,以便早作应对。”
副将点头应诺,随即又问道:“将军,俘虏的清军该如何处置?”
苏瑾言略一沉吟,淡淡道:
“先将俘虏集中看押,严加审问,务必摸清清军的动向和意图。
若有愿意归顺者,可酌情收编;若有顽抗者,按军法处置。”
......
济尔哈朗坐在帐中,眉头紧锁,手中握着一份刚刚阿木格给他的急报。
脸色阴沉得可怕,目光死死盯着那份文书,仿佛要将纸上的每一个字都看穿。
营口被破的消息,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头。
“营口......竟然在不到半天的时间内被攻破?”
济尔哈朗低声喃喃,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
抬起头,目光如刀般扫向跪在帐中的阿木格,声音冰冷:
“阿木格,你确定消息无误?鳌拜所率领的正蓝旗,可是精锐中的精锐,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阿木格跪在地上,额头紧贴地面,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回禀贝勒爷,消息千真万确!末将虽未亲眼所见,但军中斥候已探明情况,营口城头已插上了庆军的旗帜。
而鳌拜将军等部率众往盖县方向逃窜,情况不明。
故而因此,我才率军返归海城,沿途在经过塔山铺时,想着此地部署庆军数量虽多,因被我等攻破而士气低迷;
便想着再次攻打,不料竟然有庆军援军支援,大意之下,被两面夹击,损失近三千人!”
济尔哈朗闻言,猛地一拍桌案,怒喝道:
“废物!鳌拜平日里自诩勇猛无敌,如今却连半天都撑不住,简直丢尽了我大清的脸面!
你也是,居然如此贪功冒进......真是该死!”
济尔哈朗怒不可遏,声音如雷霆般在帐中回荡。他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直刺阿木格的心底。
帐中众将闻言,皆低头不语,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
阿木格跪在地上,额头紧贴地面,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却不敢抬手擦拭。
“末将......末将知罪!”
阿木格声音颤抖,语气中满是惶恐与自责,
“末将未能及时支援营口,反而在塔山铺轻敌冒进,导致损兵折将,请大将军责罚!”
济尔哈朗冷哼一声,目光中闪过一丝失望与焦虑:
“责罚?责罚你有何用?如今营口已失,彻底打开来了庆军进攻辽东的大门,此刻的盖州、复州卫、金州等地更是无重兵把守,如待宰的羔羊!”
济尔哈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时发怒无济于事,必须尽快做出应对。
转身走到地图前,手指轻轻划过营口、塔山铺、海城等地,心中暗自盘算。
“传令下去,立即加强海城防务,绝不能让庆军趁势北上!”
济尔哈朗果断下令,随即又补充道:
“另外,此事关系重大,必须尽快让皇上知晓。
传令下去,日夜兼程派人速将营口被破的消息送往辽阳、沈阳等地,也务必让皇上和诸位亲王知晓此事,在最短时间内将消息送到皇上手中。”
副将领命而去,济尔哈朗又看向帐中众将,语气凝重:
“诸位,营口被破,局势已极为不利。我们必须尽快调整战略,绝不能让庆军继续扩大战果。”
一名老将上前,抱拳道:
“贝勒爷,庆军此次攻势如此迅猛,恐怕早有预谋。我们是否该收缩防线,集中兵力,固守海城,以待皇上大军回援?”
济尔哈朗沉吟片刻,缓缓点头:
“你说得有理。传令下去,各军立即收缩防线,放弃外围据点,集中兵力固守海城。
另外,派人严密监视庆军动向,若有异动,立即禀报!”
众将齐声应诺,随即纷纷退下,各自去安排防务。
第279章 海城之战前的部署
营口,临时中军府
一名亲卫急匆匆赶来,手中捧着一封密信,单膝跪地禀报道:
“都督,塔山铺急报!”
贾玌闻言,眉头微皱,迅速接过密信,拆开细看。看完密信,目光凝重,低声喃喃:
“可惜,竟让他们逃脱了!”
贾玌有些惋惜,他感觉这一万人马能轻松打穿王子腾的防线来支援营口,那定然也是有着大量的镶黄旗精锐在其中。
现在的他们,不容小觑,若能全歼他们,定能缓解进攻海城的压力。
而后,转身快步走到书桌前,一把抓起毛笔,蘸满墨汁,在纸上奋笔疾书。
写完后,迅速吹干墨迹,将纸张仔细折叠起来,装入信封,封好口,盖上印章。
抬头望向身旁的亲卫说道:
“将此信件送与苏瑾言,同时传令下去,立即召集众将,商议下一步行动。”
亲卫领命而去。
贾玌则站在原地,向贾蓉、贾芸、贾琮三人笑着挥手示意,说道:
“你们三人,这次做的不错,还知道提前将小路堵死!”
贾玌脸上露出一丝赞许的笑意,目光缓缓扫过贾蓉、贾芸和贾琮,语气中带着几分欣慰与满意,仿佛在审视自己亲手打磨的利刃。
见此,脑海中也不由得想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贾环!
真好奇他知道此事的真相后是什么表情啊!
贾蓉三人也是欣喜不已,能得贾玌满意,实为不易,连忙抱拳躬身,说道:
“全赖都督平日悉心教导,我等才能在战场上随机应变,不负都督期望。”
贾琮倒是积极上前一步,面露兴奋之色,抱拳道:
“都督,鳌拜已被擒获,清军残部溃不成军,营口局势已稳。接下来该如何行动,还请都督示下。”
贾玌点了点头,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后,目光转向地图,沉吟片刻后说道:
“既然如此,一会你们也别急着走,留在这听听吧,但切记不可泄露半分。”
贾蓉、贾芸、贾琮三人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喜色,连忙抱拳应道:“末将遵命!”
不多时,众将陆续赶到营帐。贾玌站在地图前,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
“诸位,营口已攻陷,辽东的半扇大门已经被我等打开,但另一扇大门——海城,却依旧挺立,济尔哈朗据守其中,犹如一颗坚硬的钉子,死死卡住了我们继续推进的道路。”
贾玌说着,手指重重地落在地图上海城的位置。
众人闻言,立马明白贾玌的意思。
毛志远也是一脸认同,抱拳沉声道:
“都督,若说营口乃是我等进入辽东半岛的门户,那海城既是进入辽中的大门,若不拔除,对我军后勤补给将造成极大威胁。”
贾玌点了点头,目光转向熊文龙。
熊文龙见状,也上前一步,拱手说道:
“都督,毛将军所言极是。
辽东地势特殊,三岔河以北尽是一片泥泞沼泽,荒草丛生,人迹罕至。寻常人马难以通行,唯有等到凛冬时节,沼泽冻结成冰,方可踏冰而行。
若是我等能够拿下海城,进可挥师向北,直捣沈阳,彻底摧毁清军根基;
退可稳固南线,保障我军粮草辎重的运输畅通无阻,让我军在辽东有坚实的立足之地。
而且,海城一旦攻克,周边州县必然人心惶惶,我军顺势招抚,辽东半岛之地大半可定。”
众将沉思片刻,纷纷点头称赞同。
贾玌听完熊文龙的话,缓缓点头,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沉吟道:
“海城不仅是辽东的门户,更是我军南北进军的枢纽。
若能拿下海城,我军便可南北兼顾,手握主动权,进退自如。
况且此刻清军所有主力皆在辽东中部,既辽阳、沈阳等地,凤城至朝鲜平壤,独留苏察阿礼所部的镶蓝旗;
拿下海城即可徐徐渐进,收复辽东半岛,届时我等粮草辎重便可安然无恙自山东、天津等地从渤海水路运输至营口、海城,减缓后勤的重担!”
说到这,贾玌也开始头疼起来,近二十万大军,每日粮草消耗如山,即便圣上已调集三十万民夫协助,后勤压力依然沉重。
况且运输这一块,水路运输之便利,远胜陆路数倍。
贾玌环顾四周,见众将或低头沉思,或皱眉凝神,心中明白众人皆在为战事殚精竭虑。
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仿佛对这支精锐之师充满信心。
片刻后,见众人无异议与补充,贾玌双手背后,神色坚定地说道:
“既然如此,我便开始布置任务。兵贵神速,明日寅时三刻,全军启程,直扑海城!”
他看向负责后勤的周副将,语气沉稳:
“周参将,此次行军,伤员不宜长途奔波。你挑选医术精湛的军医,留下足够的药材,务必照顾好留在营口的伤员。
另外,调拨五千精兵驻守营口,确保后方安稳,粮草辎重的运输也要安排妥当,不可有丝毫差错。”
周参将神色一凛,抱拳领命,声音铿锵有力:“都督放心,末将定不负所托,誓死守护营口!”
贾玌又将目光投向毛志远:
“毛将军,我此前已命苏瑾言、王子腾二部明日于海城周边驻扎,监视海城以及周遭堡垒清军的一举一动。
而你率领三万人做先锋部队,明日出发,攻打海城周边的东昌堡、古城屯等数个外围军事堡垒。”
毛志远挺直腰板,声如洪钟:“末将遵令!必不负都督重托!”
接着,贾玌再道:
“其余人等,作为中军,跟随本都督一同进发海城。行军途中,要时刻保持警惕,防止清军突袭。”
众将闻言,纷纷抱拳应诺,神色肃然。
第280章 海城之战前的部署2
在辽阳的府邸中,岳乐正沉浸在梦乡之中。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如炸雷般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谁?”
岳乐睡眼惺忪,带着几分恼怒问道。
门外,亲卫焦急的声音传来:“贝勒爷,紧急军报!”
岳乐瞬间清醒了几分,意识到事态严重,连忙起身披上外衣,打开房门。
亲卫双手呈上一封盖着加急印戳的信件,岳乐接过,原本还有些烦闷的脸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迅速拆开信封,刚看了几行字,脸色 “唰” 地一下变得煞白,眼睛瞪得滚圆,失声惊叫道:
“这怎么可能!一天时间营口就被攻破了?还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那可是鳌拜率领的正蓝旗驻守啊!”
岳乐在屋内来回踱步,手中紧紧攥着那封军报,口中喃喃自语:
“营口一失,盖州、复州卫、金州等地便门户大开,庆军随时可能长驱直入。”
岳乐迅速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落在营口的位置,低声自语:
“济尔哈朗收拢兵力固守海城,显然是怕了。
他独木难支,若海城再失,辽东的主动权将彻底落入庆军手中......”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即对亲卫下令:
“传令下去,立即召集众将,商议对策!”
不多时,众将陆续赶到岳乐府邸。
岳乐站在地图前,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凝重:
“诸位,营口已失,庆军攻势迅猛,辽东局势已极为不利。
济尔哈朗收拢兵力固守海城,但独木难支,请求我等支援。若海城再失,辽东大局将彻底失控!”
众将闻言,纷纷面露惊色,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一名副将沉声说道:
“贝勒爷,营口的失陷确实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庆军的战斗力和准备定是远超我们的预期,海城若是孤立无援,恐怕也难以坚守。
如今局势危急,我等应即刻出兵在调遣鞍山城内的大军一起支援海城,与济尔哈朗将军里应外合,共同抵御。”
岳乐听完副将的建议,眉头紧锁,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敲击,沉吟片刻后说道:
“鞍山城内的守备军不过两千人,且多为战力不足的汉八旗,即便调遣过去,恐怕也难以扭转局势。
而我等距离海城一百五十里,即便急行军一日六十里,也需三日才能抵达。
唉,唯有如此了,希望海城能撑到我等援军的到来,否则...”
......
第二日卯时二刻,三声清脆的号角划破夜空,惊醒了沉睡中的将士们。
营地里瞬间灯火通明,脚步声、口令声交织在一起,士兵们迅速整理行装,准备奔赴战场。
毛志远身披重甲,手持长刀,在营地中来回巡视,督促着士兵们加快行动。
“动作快点,都打起精神来!咱们肩负着先锋的重任,可别给天策营丢脸了!”
毛志远的声音在营地中回荡。
三万先锋部队在夜色中集结完毕,队伍整齐,军容肃穆。
毛志远微微一笑,转身对身边的副将说道:
“此次出征,咱们先锋军打头阵,可一定要打出我军的威风。
你去传令,让各营将士务必严格遵守军令,行军途中保持紧密阵型,不得擅自离队。”
副将李虎抱拳应道:“将军放心,弟兄们早已摩拳擦掌,只等将军一声令下!”
毛志远点了点头,目光扫过眼前的三万将士,心中豪情顿生。
翻身上马,高举长刀,声音洪亮如钟:
“弟兄们,此战关系辽东大局,我等身为先锋,务必打出天策营的威风!全军听令,目标东昌堡,出发!”
“领命!”
三万将士齐声应和,声震夜空。
马蹄声如雷,先锋部队在夜色中疾驰而出,直奔东昌堡方向。
...
午初一刻,海城十里外的苏瑾言面色凝重地望着海城西门外进城的清军。
城门外,清军的队伍络绎不绝,旗帜飘扬,足足有数千人之多。苏瑾言眉头紧锁,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不多时,一名探子匆匆赶来,单膝跪地禀报道:
“将军,已查清!这些进入海城的援军并非来自鞍山方向,而是从周家堡、古城屯、东昌堡、东胜堡等地的清军撤回来的!”
苏瑾言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低声喃喃:
“济尔哈朗果然老谋深算,竟直接收拢兵力,放弃了外围防线......”
身旁的守备王猛见状,忍不住问道:
“将军,这是何意?难道毛将军此行要扑空?”
苏瑾言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正是如此。都督此前判断济尔哈朗会固守外围堡垒,故而命毛志远率先锋部队攻打东昌堡、古城屯等地,以扫清外围障碍。
然而,济尔哈朗显然被营口一日被破的消息吓到了,竟直接放弃了外围防线,将所有兵力收缩至海城。
如此一来,毛将军此行怕是扑了个空。”
王猛闻言,眉头紧皱,沉声道:
“将军,那我们是否该派人通知毛将军,让他率军返回?”
苏瑾言摇了摇头,目光坚定:
“派人通知是必然的。但毛将军行事果断,即便发现清军已撤,也定会迅速调整策略。
况且,济尔哈朗收缩兵力,虽加强了海城的防御,却也意味着外围堡垒已无重兵把守。
毛将军若能顺势拿下这些堡垒,便可为我军后续攻城扫清障碍,到时候只要拿下海城,那便是真正的光复海州卫!”
王猛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行动?”
苏瑾言沉吟片刻,沉声道:
“传令下去,全军继续监视海城动向,济尔哈朗既然收拢了所有外围兵力,那么必然已向鞍山、辽阳求援。
否则,海城便是孤城一座,久攻必失!
清军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而鞍山距离海城虽近,但兵力不多,辽阳更远,援军若要赶到,至少需三日。
若能在这段时间内截击援军,便可大大削弱清军的支援力量,为后续攻城减轻压力。”
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果决,继续说道:
“立即派出精锐骑兵,分两路行动:一路埋伏在鞍山至海城的必经之路上,伺机突袭清军援军;
另一路则绕道辽阳方向,监视辽阳援军动向,若有异动,立即回报。”
王猛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钦佩,抱拳道:
“将军高见!如此一来,清军援军必受重创,海城孤立无援,我军攻城便多了几分胜算。”
苏瑾言点了点头,语气凝重:
“此外,将此消息传于毛志远,若他率先锋部队迅速拿下东昌堡、古城屯等外围堡垒,扫清障碍后,可立即向海城靠拢,与我等汇合。
一旦清军援军被截击,我军便可趁势围城,待中军一至,一举拿下海城!”
王猛领命而去,苏瑾言则站在地图前,目光深沉,低声喃喃:
“济尔哈朗,你以为收缩兵力就能守住海城?
未免太小看都督的杀器——复辽炮!!!”
第281章 炮轰海城
第二日,贾玌率领十几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包围了海城。
海城城墙上,清军旗帜飘扬,士兵们严阵以待,显然早已做好了守城的准备。
贾玌骑在马上,目光冷峻地扫视着这座坚固的城池,心中暗自盘算着接下来的每一步行动。
海城的护城河宽达四丈,河水湍急,城墙高耸,但对于他们而言,优势也是十分明显的。
贾玌抬眼望去,只见海城四周皆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视野开阔,这无疑为大军展开大规模的攻势提供了绝佳的地形条件。
贾玌眉头微皱,心中明白,若要攻下海城,必须先解决护城河的难题。
这时,苏瑾言策马而来,抱拳禀报道:
“都督,海城的护城河宽达四丈,水流湍急,若不切断水源,我军难以靠近城墙。
末将已派人探查,护城河的上游有一处水闸,现已成功控制水闸,切断了护城河的水源。
接下来,只需组织民夫填平护城河道,便可为我军攻城扫清障碍。”
贾玌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点头道:
“做得很好!此事交由你全权负责,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填平河道,为大军攻城铺平道路。”
...
中军大帐内,贾玌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将领,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期待交织的气息。
不过帐内的毛志远神色倒是显得有些不佳,倒也不是因为身体不适,而是此前白跑了一趟。
原以为此次先锋,多少能多积攒些军功,没想到什么都没捞着。
深吸一口气,用沉稳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诸位,历经苏将军两日的筹备,我们终于迎来了转机——海城的护城河水源已被成功截断,河道也已填平。
此刻,海城已毫无险阻可言,我军发起总攻的时机已然成熟。”
闻言,众将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相互之间交换着坚毅的眼神,仿佛已经看到了海城将会似营口那般。
贾玌却并未被眼前的喜悦冲昏头脑,冷静地继续分析道:
“但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济尔哈朗绝非易与之辈。他将兵力收缩至海城内,显然是抱定了长期坚守的决心。这意味着,我们将面对一场前所未有的硬仗。
此外,据锦衣卫密报,辽阳的岳乐已派出两万镶黄旗精锐,正日夜兼程赶往海城支援。
若让援军顺利抵达,海城之战将更加艰难。”
他顿了顿,手指在地图上狠狠地敲了敲,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继续说道:
“我不想与诸位过多讨论此战的艰难,海城如今已是孤城一座,即便有城墙可守,又怎能抵挡我十几万大军。
况且,我们拥有众多威力巨大的火炮,这便是我们致胜的关键。
因此,本都督决定——全都要!既要拿下海城,也要吃掉这两万镶黄旗精锐!”
众将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纷纷露出兴奋之色。
贾玌的胃口之大,显然超出了他们的预期,但也正是这种魄力,才是他们熟悉的都督,也让他们对此战充满了信心。
并且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若能将其一举歼灭,清军在辽东的有生力量将遭受重创,拿下海城之后,可以派兵直取鞍山,辽阳守军甚至不敢派兵防守!
贾玌捏了捏拳,继续说道:
“具体部署如下——
毛志远、苏瑾言、王子腾,你们三人明日分别坐镇东、西、南三门。
待护城河填平后,便发起佯攻,声势要大,但切忌深入,目的是吸引城内清军的主力,让他们误以为我军将在三面同时发起主攻。”
毛志远、苏瑾言二人闻言,纷纷点头,神色坚定,
倒是王子腾神色幽幽,似乎未从塔山铺的失利上转变心态。
但更让他感到奇怪的竟是,贾玌居然对此事不闻不问,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让他心神不宁!
多少骂他、罚他、亦或者...可贾玌就是什么都不做,这最是让人可怕...
“熊文龙,”
贾玌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一旁,
“你则率领二万兵马,携带两千重甲骑兵,埋伏于鞍山通往海城的必经之路。
记住,你的任务是伏击辽阳派来的两万镶黄旗精锐。此战务必一击即溃,绝不能让他们与城内清军汇合。”
熊文龙站起身来,拱手领命,眼中闪烁着决绝之色。
“至于本都督,”贾玌缓缓站起身,环视四周,“我将坐镇中军,统筹全局。若有机会,我将亲自率领先登营,从东、西二门发起主攻。所以南门的进攻尤为重要,务必吸引清军更多的主力。”
说完,贾玌目光炯炯地盯着王子腾,加重语气道:
“王子腾,南门的重任就交给你了,这关乎着整个战局的走向,你可有意义?”
王子腾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带钩,那是太上皇御赐之物。他的目光在贾玌与地图之间游移,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塔山铺的惨败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头。
近万精锐葬送敌手,不仅损兵折将,更让他在军中的威望一落千丈。
如今,他虽仍是将军,但帐中诸将看他的眼神早已不同——有讥讽,有怜悯,更多的是不屑。
便是自身的掌管的立威营士卒也是士气低落,多有怨言。
策字三营不过一日时间就攻下营口,他们倒好,连一万人都拦不住,还被来回踩两遍!
\"王将军,\"贾玌见王子腾此次不说话,再次开口:\"南门的佯攻就交给你了。\"
王子腾抬起头,正对上贾玌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声音干涩:
\"末将领命。\"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反对。否则贾玌真拿这事来说事,也让他失去了在军议上发声的底气。
更何况,贾玌是新皇的心腹,而他属于太上皇一系,现在本就处于劣势。
此时若再提出异议,只会让人觉得他是在推卸责任,甚至会被扣上\"畏战\"的帽子。
随着王子腾的话音落下,帐中便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
苏瑾言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毛志远则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王子腾一眼,随即低头抿了一口茶;
熊文龙则是冷哼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
贾玌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却并未多言。
他转身走向沙盘,手指在城南区域重重一点:
\"既如此,南门之事便交由王将军全权负责。记住,声势要大,但不必强攻,只需牵制清军主力即可。
至于炮营,届时我会集中一百多门复辽炮,对三面城墙进行轮番轰炸。
目标不仅仅是摧毁城墙,还要把城墙上的箭楼、、各种城防器械等夷为平地。
更要掩护民夫顺利填平护城河,减少伤亡,也为攻城部队清除所有障碍。
不必担忧弹药和后勤问题,只要能攻下海城,一切都值得。”
众将领命而去,各自奔赴岗位。
第281章 炮轰海城2
一夜过后,
海城城墙上,济尔哈朗站在高处,目光凝重地望着城外的庆军动向。
看到数万民夫在庆军士兵轒辒车、木幔的掩护下,正忙碌地装填沙袋,心中顿时一紧。
“这是要开始想着填平护城河了!”
济尔哈朗低声喃喃,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他转身对身旁的副将下令:
“传令下去,立即调集城墙上所有火炮、弓弩等,对准那些民夫和庆军士兵,阻止他们填平护城河!绝不能让庆军靠近城墙!”
副将领命而去,清军士兵迅速行动起来,城墙上子母连环炮、铳炮、床弩等齐齐对准了城外推动轒辒车、木幔前来的民夫和庆军士兵。
然而,就在清军准备开炮之际,庆军阵中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
贾玌站在中军高台之上,望着城墙上的清军动向。
早已料到济尔哈朗会试图阻止民夫填平护城河,因此提前做好了准备。
“传令下去,炮营立即开火,目标——城墙上的所有防御设施!务必压制清军火力,掩护民夫填平护城河!”
贾玌沉声下令。
随着贾玌的命令,一百多门复辽炮余东、西、南三面城门三百丈外齐齐开火,炮弹如雨点般砸向海城城墙。
“轰!轰!轰!”
巨大的撞击声震耳欲聋,城墙上的火炮、箭楼、了望塔等防御设施在炮弹的撞击之下中纷纷崩塌,清军士兵被炸得四处逃窜,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反击。
火药味弥漫在空气中,整个海城仿佛被笼罩在一层硝烟之中。
济尔哈朗站在城墙上,望着眼前的情景,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从未见过如此凶猛的火力,即便是再坚固的城墙,也难以抵挡。
“这......这是什么火炮?威力竟如此巨大!”
济尔哈朗低声喃喃。
就在这时,一枚炮弹轰击在济尔哈朗不远处,巨大的冲击打在城楼之上,顿时木屑纷飞。
身旁的亲卫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焦急地说道:
“贝勒爷,此处太危险了!请您立即撤下城墙,躲避炮火!”
济尔哈朗摇了摇头,目光坚定:
“不行,我必须亲眼看着战况,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亲卫见劝不动他,只得说道:
“那请贝勒爷至少退到城楼内,那里相对安全一些。”
济尔哈朗点了点头,在亲卫的护送下,迅速退到了城楼内。
他站在城楼的窗口,望着城外的庆军炮火,眼中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依旧存在:
“这火炮...射程居然起码有三百丈的距离,远超此前贾玌去年所铸而大败我军的子母连环炮!”
他隐隐明白了鳌拜为何会在营口一战中败得如此迅速。
面对如此凶猛的火力,即便是再坚固的城墙,也难以抵挡,连番轰炸之下甚至也有倒塌的迹象。
“该死的庆军,又是逞火器之力!!!”
怒骂一声后,济尔哈朗迅速冷静下来,转身对身旁的副将下令:
“传令下去,所有士兵带上城墙上的器械,立即撤下城墙,躲避炮火!
同时,调集城内所有弓箭手和火铳手,埋伏在城墙内侧,待庆军靠近时,再给予致命一击!”
副将领命而去,清军士兵迅速撤下城墙,躲避庆军的炮火。
济尔哈朗则站在城楼内,目光阴沉地望着城外的庆军。
...
南门外,王子腾站在一处高坡上,望着远处城墙在复辽炮的轰击下不断崩塌的景象,眼中满是复杂之色。
他身后的立威营将士们也都屏息凝神,看着那惊天动地的炮火,脸上写满了震撼与艳羡。
\"将军,\"副将凑近低声道,\"若是咱们当初在塔山铺也有这等利器,何至于...\"
王子腾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目光依旧死死盯着远处的炮火。
他的拳头紧紧攥着,指节发白,心中翻涌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是啊,若是当初有这等火炮, 何至于让那支镶黄旗的精锐骑兵在自己的防线上来回践踏?
何至于让近万精锐葬送敌手?
何至于让自己在军中的威望一落千丈?
\"将军,\"另一名将领也忍不住开口,\"这复辽炮的威力,简直......简直匪夷所思!难怪贾都督他们能在短短一日内攻下营口。想必是全靠着火器之威,若是咱们也有......\" \"
住口!\"
王子腾突然厉声喝道,吓得王虎连忙噤声。
郎朗之下,贾玌此刻的官威便是王子腾也要退避三舍,又岂是他能议论的,真要被捉住什么把柄他也不好受。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沉声道:
\"传令下去,全军戒备,待炮火停歇后,立即按计划发起佯攻。\"
\"得令!\"
众将齐声应道,但语气中已少了几分往日的恭敬。
...
“一百多门复辽炮要不停地轰炸!”
贾玌满意的望着复辽炮在城墙上的成果,
“要将城墙上的所有防御设施全部摧毁,为后续攻城战扫清障碍。
不必担忧后勤军需等问题,只需全心全意投入战斗即可!”
“得令!”
传令兵领命而去,迅速传达贾玌的命令。
在复辽炮的掩护下,庆军的民夫们迅速行动起来。
他们推着木车,扛着沙袋,在轒辒车、木幔的掩护下,不顾危险地将护城河填平。
“快,快填平护城河!”
一名民夫头目高声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
民夫们齐声高呼,迅速行动起来。
沙袋被一袋袋扔进护城河,木车也被推入河中,护城河的沟壑逐渐被填平。
近乎一个时辰后
“都督,护城河已被填平,可通过攻城器械了!”
传令兵策马而来,而后快速下马单膝下跪,抱拳禀报道。
贾玌点了点头,于海城东南城角的他,能清楚的望向海城的两面城墙上的情况。
此时,城墙上的防御设施已被复辽炮摧毁得七七八八,城墙上空不时有人影闪过,射杀城墙下的民夫们。
贾玌略作思忖,回神之后看向传令兵,沉声道:
“击鼓,攻城!”
第282章 各方博弈
“咚——咚——咚——”
低沉的战鼓声从庆军阵中响起,仿佛远古巨兽的咆哮,震得大地微微颤动。鼓声由缓至急,由轻至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将士们的心头,激得热血沸腾。
“攻城!”
贾玌的声音如同利剑,划破了战场的喧嚣。
他站在高台之上,目光冷漠,手中的令旗猛然挥下。
“轰!轰!轰!”
三面城墙外的一百多门复辽炮从未停歇,炮弹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黑影,如雨点般砸向海城城墙。
城墙上的箭楼、了望塔、城垛等防御设施在炮火中纷纷崩塌,砖石飞溅,烟尘四起。
“不要停!继续轰!”
炮营指挥官高声喊道,炮手们汗流浃背,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南门外,王子腾站在阵前,目光冷峻地望着城墙。
他的身后,立威营的将士们严阵以待。
“将军,咱们真的要上吗?”一名亲信低声问道,语气中带着犹豫。
王子腾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亲信立刻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进军!”
随着王子腾的命令,战鼓声响起,立威营的将士们缓缓向前推进。
他们的步伐整齐,但速度明显慢于其他部队。
...
“推车!快!”
士兵们齐声呐喊,大量的攻城器械向前移动。
有些器械覆盖着浸水的牛皮,箭矢射在上面,发出“噗噗”的闷响,却难以穿透。
济尔哈朗站在城楼内,透过硝烟弥漫的窗口,望着城外的庆军动向,拳头紧紧攥着,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贝勒爷,庆军的攻城器械已经开始动了!”
副将焦急地禀报道。
济尔哈朗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所有火铳手、床弩、子母连环炮、铳炮准备,待庆军靠近射程范围,摧毁他们!”
“得令!”
清军士兵迅速行动,将之前撤下的床弩、子母连环炮、铳炮重新抬上城墙,对准了庆军的攻城器械。
“放!”
随着济尔哈朗的命令,密集的炮弹射向庆军的攻城器械。
庆军士兵迅速举起盾牌或是躲在器械后,但仍有不少人中弹倒地。
“不要停!继续推!”
士兵们见状咬紧牙关,不顾伤亡地继续推进。
贾玌站在高台之上,目光扫过战场。
当看到南门的立威营行动迟缓时,眉头微微皱起。
“传令给王子腾,让他加快进攻节奏,务必吸引清军主力!”
贾玌对传令兵说道。
“得令!”
传令兵快马加鞭奔向王子腾所在的南门阵地。
片刻后,便赶到了王子腾面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急切地说道:
“王将军,都督有令,让您加快进攻节奏,务必吸引清军主力!”
王子腾面色阴沉,心中暗自恼怒贾玌的催促,但又不敢公然违抗军令。
咬了咬牙,转头对着身后的将士们大声吼道:
“听见了吗?都给我加快速度,别磨磨蹭蹭的!”
立威营的将士们无奈,只能加快脚步向前推进。
此时,庆军的攻城器械已经逐渐靠近城墙。
在东、西两门,毛志远和苏瑾言所率部队的进攻势头极为猛烈。
东门外,苏瑾言指挥着攻城塔稳稳地靠近城墙,塔上的弓箭手和火铳手不断朝着城墙上的清军射击,压制住了清军的部分火力。
趁着这个间隙,攻城塔上的士兵迅速放下吊桥,与城墙连接在一起,随后如猛虎般冲了上去,与清军展开激烈的近身搏斗。
西门的毛志远同样不遗余力,他亲自在阵前督战,十数架云梯被牢牢地架在城墙上,士兵们争分夺秒地向上攀爬。
尽管不断有士兵被清军的箭矢和石块击中倒下,但后续的士兵毫不犹豫地补上,前赴后继,场面悲壮而激烈。
相比之下,南门这边虽然在王子腾的督促下加快了节奏,但与东西两门相比,仍显得有些绵软无力。
王子腾骑在马上,看着士兵们在清军的火力下艰难推进,心中五味杂陈。
他虽掌兵多年,可这还是他第一次参与攻城之战,以往他多是率军驻防京师,便是此前去往凉州卫,也因贾玌杀虎而迫使两国退兵。
从未像今日这般,亲自指挥攻城器械的推进。
看着士兵们在清军的猛烈火力下艰难前行,心中既有对战场残酷的震撼,也有对自身束手无策的懊恼。
“将军,清军的火力太猛了,咱们的伤亡太大了!”
一名副将满脸焦急地跑到王子腾马前,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王子腾眉头紧锁,目光扫过前方战场。
只见清军的床弩、子母连环炮和铳炮不断发射,密集的箭矢和炮弹如雨点般倾泻而下,立威营的士兵们不断倒下,鲜血染红了地面。
“继续推进!上督战营,违令者,斩!”
王子腾咬牙下令,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副将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到王子腾冰冷的眼神,最终只能低头领命,转身跑回阵前继续指挥。
城墙上,济尔哈朗冷冷地望着南门的庆军,嘴角露出一丝讥讽。
“贝勒爷,南门的庆军攻势疲软,咱们要不要抽调兵力去支援东、西两门?”
阿木格提议道。
济尔哈朗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的问起:
“阿木格,你此前率军攻打塔山铺时,遇到的也是这支军队吧!?”
阿木格听到济尔哈朗的询问,点了点头,连忙应道:
“是的,贝勒爷。
此前我率部支援营口,途经塔山铺时,遭遇的正是这支部队,旗号乃是立威营。
当时他们龟缩不出,但我军却轻易便突破了他们的防线,实在不堪一击。
而且他们装备还算十分齐全,然而指挥混乱,士兵士气低落,根本不足以与我大清精锐抗衡。”
说罢,阿木格脸上满是不屑,撇了撇嘴,眼中尽是轻蔑之色。
第283章 主帅亲临
济尔哈朗闻言,眉头微微舒展,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冷笑一声,道:
“原来如此。
这立威营的统领王子腾,我也有所耳闻。
此人,据我所知,虽出身大庆勋贵,但实际是个文官,靠着家族余荫才得以统领一军。
况且久居京师,养尊处优,带兵打仗全凭些纸上谈兵的本事,从未真正在硬仗中历练过。
此次攻城,他既无果敢决断之能,又无法激发士兵的斗志,这般表现倒也在情理之中。
与那贾玌训练的策字三营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阿木格点头附和,语气中满是不屑:
“贝勒爷说得极是。那策字三营确实难缠,无论是军纪还是战斗力,都远非这立威营可比。
王子腾此人,虽有几分胆气,但终究是个纸老虎,指挥作战毫无章法,只会一味强攻,白白葬送士兵性命。”
济尔哈朗目光再次扫过南门战场,见立威营的攻势依旧疲软,心中已有了判断。
他淡淡道:
“看来这南门不过是佯攻罢了。王子腾并无能力担任主力进攻,他所率领的军队也不过是虚张声势。
既然如此,这里便交给阿木格你负责,务必守住城墙,不可让庆军有可乘之机。”
阿木格抱拳领命,语气坚定:“贝勒爷放心,有我在,南门绝不会失守!”
济尔哈朗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对身旁的亲兵下令:
“抽调部分兵力,支援东、西两门。那里的攻势更为猛烈,不可有失。”
亲兵领命而去,济尔哈朗则带着剩余的亲卫,迅速赶往东门督战。
阿木格目送济尔哈朗离去,随即转身望向城下的立威营,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他低声对身旁的副将吩咐:
“加强火力,军需充足,不必节省箭矢和炮弹。既然他们想来送死,那就成全他们!”
副将领命而去,城墙上清军的火力顿时更加猛烈。
箭矢如雨,炮弹轰鸣,立威营的士兵们在如此密集的火力下,寸步难行,伤亡惨重。
王子腾远远望着战场,心中既愤怒又无奈。
......
贾玌站在中军高台之上,此高台乃是数千辅兵与民夫堆砌而成,高达五丈,能总揽东、南两面全局,将各处战况尽收眼底。
看到南门这般景象,他虽心中恼怒王子腾的无能,但也并不十分意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便不再过多理会。
不过,南门本就是一步险棋,王子腾若能发挥作用吸引清军主力自然最好,若不行,也还有其他应对之策。
兵法有云: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往往有时候优势并不一定是优势,而劣势也并不一定是劣势!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疾驰而来,扬起一路尘土。
马上的传令兵身手敏捷地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贾玌面前,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密信:
“都督,熊将军派人传来消息,清军援军已经发现踪迹。他们正朝着埋伏圈赶来,再有十里地他们便能进入埋伏圈!”
贾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立刻接过传令兵手中的信报,迅速展开阅读,信中是熊文龙的字迹,内容简洁而有力。
看完信报,贾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拿下海城的时机到了!
抬头望向北方,仿佛已经看到了熊文龙率领的神策营在埋伏圈中如猛虎下山般扑向清军援军的场景。
心中暗自赞叹:“熊文龙果然不负我所望,行动迅速,布局周密,此战若能成功,必可直取鞍山!”
贾玌又将目光投向了东、南两门的战场。
虽见不着西门的情况,但相必与东门的战况相差不大。
“传令给毛志远、苏瑾言,各部抽调五千兵马,迅速集结于北门十五里处布阵。
同时,让他们在东、西两面城墙再加把劲,加大攻城力度,发动总攻,务必吸引城中清军的大部分兵力到东西二门,给足压力。
告诉他们,本都督将会在南门亲自率领先登营发起登城之战,他们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减少先登营进攻南门时所面临的压力。”
麾下传令兵领命而去,贾玌则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投向南门。
他心中清楚,南门虽然看似是佯攻,但若能抓住时机,反而可能成为破局的关键。
“王子腾虽无大能,但立威营的牺牲并非毫无价值。清军若以为南门不足为虑,那便是他们最大的失误。”
随即对身旁的亲兵下令:“传令先登营,全军集结,赶赴南门,随我亲自攻城!”
亲兵闻言,神色一凛,立刻领命而去。
...
王子腾站在南门大纛下的高台上,眉头紧锁,目光阴沉地望着前方战场。
一名亲兵急匆匆地跑上高台,单膝跪地,抱拳禀报道:“将军,都督率军赶来了!”
王子腾闻言,脸色微微一变,愣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
这等时候能让身为主将的贾玌亲自前来,那自然是逃不过一番指责,甚至是上升到军法处置。
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沉声问道:“都督现在何处?”
亲兵答道:“都督已率领先登营已到阵外!”
王子腾点了点头,心中暗自盘算着该如何应对。
贾玌与自己并非一路人,此次前来,恐怕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
然而,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迎接。
不多时,贾玌率领先登营进入立威营军阵。
骑在马上,目光冷峻,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威严。
王子腾见状,急忙迎上前去,抱拳行礼,语气中带着几分忐忑:
“都督,末将无能,未能攻破南门,还请都督责罚!”
贾玌冷冷扫了他一眼,目光中并无太多情绪,只是淡淡道:
“责罚之事,战后再说。现在,由我接管战场。”
王子腾微微一怔,虽心有不甘,但此刻也不敢违抗命令,只得应道:
“是,都督。”
贾玌不再理会他,转身对身旁的亲兵下令:“取我甲胄来!”
亲兵迅速将两匹战马背的上厚重的先登甲呈上。
贾玌翻身下马,站定身形,亲兵立即上前,动作娴熟地为他披上甲胄。
待甲胄穿戴整齐,贾玌活动了一下筋骨,握紧手中的长槊,沉声道:
“传令全军,大纛前移,本都督将亲自出击!”
第284章 不破海城,誓不收兵!
此话一出,四周瞬间一片哗然。
王子腾脸色更是骤变,心中仿若一万匹马奔腾而过,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急忙上前一步,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
“都督,此事万万不可!您身为三军统帅,身系全军安危,岂可亲自涉险?
南门清军火力凶猛,城墙高耸,强行登城恐有不测!还请都督三思!”
王子腾再怎么与贾玌不对付,也不希望贾玌真出事!
一旦贾玌真遭遇不测,很大程度上,意味着此次北伐的失败!
立威营的几名将领也纷纷上前劝谏,其中一名副将抱拳道:
“都督,南门攻势已疲,强行登城恐难奏效。不如暂缓攻势,另寻他策!”
另一名将领也附和道:
“是啊,都督!您若有个闪失,三军无主,此战必败!还请都督以大局为重,莫要冒险!”
贾玌冷冷扫视众人,目光如刀,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哼,你们在教我做事?!”
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几名将领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言。
与之相反的却是,身为贾玌亲卫的林宇等人,反倒是个个神色平静,甚至眼中还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
他们虽身为亲卫跟随贾玌多年,但都督何时用着他们来保护!?
开玩笑!他们能跟着都督身后杀个活口,那都不是极其不易的事儿...
在他们眼中,这天底下,无论多么可怕的战场,都不可能让都督有生命危险。
王子腾注意到林宇等人的神情,心生疑惑。
虽知贾玌以勇猛着称,但他始终难以相信,一个人再强,又怎能以一己之力改变整个战局?
王子腾心中虽知再劝无益,但仍不死心。咬了咬牙,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语气中带着几分恳切:
“都督,末将并非质疑您的决断,只是此事实在太过凶险!
您身为三军统帅,肩负北伐大业,若有个闪失,不仅此战难以为继,更会动摇全军士气!还请都督以大局为重,暂缓登城,另谋......”
“够了!”
话音未落,贾玌已冷冷打断。
贾玌的声音如寒冰般刺骨,目光如刀般扫过王子腾,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本都督行事,何须你来指手画脚?听我号令便是!”
王子腾被贾玌的目光逼得后退半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贾玌那冷峻的神情,终究将话咽了回去。心中虽愤懑,但也清楚,此刻已无人能动摇贾玌的决心。
贾玌不再理会他,转身对身旁的亲兵下令:
“传我将令,晓谕全军 —— 本都督决意亲临战阵,身先士卒!但凡见那身背五面靠旗、冲于阵前者,便是本都督!吾身不倒,不可止步,一路冲锋,不破海城,誓不收兵!”
亲兵领命而去,迅速将命令传达全军。
贾玌望着王子腾及立威营将领震惊的模样,大声吼道:
“擂鼓助威!”
军中擂鼓声骤然响起,震天动地,仿佛要将整个战场的气势推向顶峰。
贾玌的命令迅速传遍全军,立威营的将士们听到都督要亲自登城的消息,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都督要亲自登城?!”一名年轻的士兵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南门清军的火力那么猛,城墙又高,这......这不是送死吗?”
旁边一名老兵皱了皱眉,低声呵斥道:“闭嘴!都督的决定岂是你能质疑的?他既然敢上,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另一名士兵握紧了手中的长矛,语气中带着几分激动和担忧:
“可是......都督是咱们的主心骨啊!他要是出了事,咱们这仗还怎么打?”
“是啊,都督可是三军统帅,怎么能亲自上阵?”有人附和道,声音中透着不安。
“你们懂什么!”一名身材魁梧的百夫长冷哼一声,目光中带着崇敬,“都督何许人也?当年在西平堡,他一人一马斩杀八大巴图鲁,冲进敌阵,杀得鞑子闻风丧胆!区区海城城墙,能拦得住他?”
“可是......这毕竟是攻城啊!”有人依旧犹豫,“清军的火炮和箭矢可不是闹着玩的......”
“怕什么!”百夫长拍了拍胸脯,豪气干云地说道,“都督既然敢上,咱们这些当兵的还有什么好怂的?我早就受够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士兵们被百夫长的话感染,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眼中的犹豫逐渐被战意取代。
“没错!都督都不怕,咱们怕什么?”
“跟着都督冲!攻破海城,立下头功!”
“都督威武!立威营必胜!”
军中士气逐渐高涨,士兵们的议论声渐渐变成了整齐的呐喊。
擂鼓声响起,震天动地,仿佛要将整个战场的气势推向顶峰。
贾玌身披重甲,背插五面靠旗,手持长刀,立于阵前。扫视着前方的南门城墙,声音洪亮而坚定:
“众将,随我冲锋!不破海城,誓不还师!”
话音未落,贾玌已率先迈步,朝着南门城墙疾驰而去。
先登营的将士们见状,纷纷握紧手中的兵器,紧随贾玌的步伐,冲向城墙。
王子腾站在一旁,脸色阴沉,低声对身旁的副将道:
“传令下去,立威营全体出击,随时准备接应。若有闪失,我等——也难逃干系。”
......
贾玌率领的先登营以及亲卫如黑色的潮水般迅速涌到了城墙攻城塔下。仅仅只是扫了一眼前方立威营士兵们的疲态,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此时,城墙上的清军正疯狂地朝着下方倾泻火力,箭矢、石块、金汁、火油如暴雨般落下,不断有庆军士兵倒下,但先登营和贾玌的亲卫们毫无惧色,紧紧簇拥在贾玌周围。
贾玌眉头微皱,心中略一思索,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望向城墙上负隅顽抗的清军,突然大手一挥,对着身边的亲卫大声喝道:
“随我高呼!”
亲卫们心领神会,齐声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
“都督在此,逆贼授首!犯我疆土,今日便是汝等末日!庆军儿郎,杀!杀!杀!”
...
这吼声仿佛滚滚雷霆,瞬间响彻南门城墙下的每一个角落,压过了清军的喊杀声、火器轰鸣声。
正在攻城的立威营将士们听到这震天的呼喊,纷纷抬头望去,
只见贾玌身背五面靠旗,手持长槊,屹立于攻城塔前,威风凛凛,宛如战神降临。
“是都督!都督真的亲自上阵了,后方的弟兄没有骗我们!都督真的亲战了!!!”
一名年轻的士兵激动地喊道,全身鸡皮疙瘩起一地,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都督在此!兄弟们,冲啊!今日必破海城!”
另一名百夫长挥舞着手中的长矛,高声呼应。
原本疲惫不堪的立威营将士们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士气瞬间高涨。
纷纷握紧手中的兵器,眼中重新燃起了战意,高喊着“都督威武”,朝着城墙发起了更加猛烈的冲锋。
清军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喊声所震慑,城墙上的守军纷纷探头张望,试图确认贾玌的位置。
一些历经西平堡之战的老兵看到贾玌那标志性的五面靠旗时,顿时脸色大变。
“是贾玌!那个杀神——来了!”
第285章 南门惊变
南门城墙上,清军守将阿木格正站在城楼高处,冷眼俯瞰着城下如潮水般涌来的庆军。
他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屑,嘴角微微上扬,仿佛眼前的攻城不过是场无谓的挣扎。
“唉!可惜了这些庆人,就这么白白的送命,若是能归入我等汉八旗,那也是一股强大的战力!”
阿木格冷笑一声,对身旁的副将说道:“传令下去,让勇士们不要急于求成,稳扎稳打,慢慢消耗他们的锐气。等他们攻势疲软之时,大开城门,我们再一举反击!”
副将领命而去,但不知为何,反而这道命令下达之后,城墙上的清军火力顿时更加猛烈。
箭矢如雨,火铳轰鸣,庆军的攻势在如此密集的火力下显得愈发艰难。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斥候急匆匆地跑上城楼,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禀报道:
“将军,不好了!庆军南门方向突然增兵,目测有近三千重甲兵正朝城墙逼近!”
“什么?三千重甲兵?!”
阿木格闻言,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快步走到城墙边缘,探头向下望去。
只见城下不远处,一支身披制式重甲、装备精良的庆军正迅速逼近。
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铠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宛如一支钢铁洪流,势不可挡。
“怎么回事......庆军怎么会突然增派这么多重甲兵?!”
阿木格喃喃自语,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他久经沙场,清楚重甲兵的威力。
凡是能身着重甲者,皆能睥睨五名以上的常规士兵,一旦让他们靠近城墙,后果不堪设想。
“快,传令下去,所有人齐上阵,集中所有火力,务必拦住他们!绝不能让他们靠近城墙!”
阿木格急忙下令,声音中带着几分急促。
副将领命而去,城墙上的清军火力顿时更加密集。
箭矢、火铳、炮弹如雨点般倾泻而下,试图阻挡重甲兵的推进。
然而,这支重甲兵却仿佛视若无睹,依旧稳步向前推进。
他们的铠甲厚重,箭矢和火铳难以造成致命伤害,而炮弹虽然威力巨大,但命中率极低,根本无法有效阻拦他们的步伐。
阿木格见状,心中愈发焦急。他知道,若不能拦住这支重甲兵,南门必失。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长刀,高声喝道:
“所有人听令,集中火力,瞄准重甲兵!杀一人,赏百金!杀十人,封牛录!”
然而,尽管阿木格极力鼓舞士气,城墙上的清军士兵依旧难掩心中的恐惧。
重甲兵的威力早已深入人心,此刻亲眼见到这支钢铁洪流逼近,不少人已心生退意,但这也使得一些人更加疯狂!
就在这时,一阵震天的呼喊声从城下传来,瞬间压过了战场上的所有喧嚣。
“都督在此,逆贼授首!犯我疆土,今日便是汝等末日!庆军儿郎,杀!杀!杀!”
这声音如雷霆般炸响,震得城墙上的清军士兵心头一颤。
阿木格脚步踉跄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仿佛都突到嗓子眼。
他快步走到城墙边缘,探头向下望去。
只见城下不远处,一名身披重甲、背插五面靠旗的将领正屹立于攻城塔前,手持长槊,目露凶光,宛如战神降临。
他的周围,数百名亲卫齐声高呼,声浪如潮,震得城墙上的清军士兵耳膜发痛。
“那是......贾玌?!”
阿木格瞳孔猛然收缩,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望着城下背插五面靠旗的贾玌,心中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怎么可能……贾玌怎么会亲自来攻城?!”
阿木格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会不会打仗啊!?哪有统帅亲自上阵登城的!
一旁的副将见状,急忙上前问道:
“将军,那贾玌可是庆军最高统帅,如今亲自攻城,这可怎么办啊?”
在古代战争中,士气与凝聚力往往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因素之一。
尤其是在冷兵器时代,士兵们的战斗意志、对统帅的信任以及对胜利的渴望,往往比单纯的武器装备更为重要。
所以,史书上经典的以少胜多的战役,会出现十万人的军队,往往不过死伤数千甚至不过千人就被打得溃败,而一泻千里的场景。
贾玌作为庆军的最高统帅,亲自上阵攻城,无疑是对敌军士气的巨大打击,同时也是对己方士气的极大鼓舞。
阿木格回过神来,脑子灵光一闪,顿时全身汗毛竖起,大惊失色,连忙大呼:
“中计啦,我们中计啦!”
副将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急切问道:
“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阿木格双眼圆睁,死死盯着城下的贾玌,急促说道:
“我们一直以为庆军在东西两门为主攻,南门只是佯攻,所以才在此处示敌以弱。
可现在看来,完全错了!贾玌何等人物,岂会轻易以身犯险?
他敢亲自率军攻城,必定是因为南门才是他们真正的主攻方向!
之前东西两门的攻势,全部都是迷惑我们的幌子!”
副将一听,也是大惊,周遭一众人顿时也是大惊失色。
阿木格来不及多想,立刻转头对身旁的传令兵吼道:
“快马加鞭,立刻去与贝勒爷汇报此事,就说我们中了庆军的计,南门才是他们主攻方向,让贝勒爷速速调派增援过来!晚了,南城就保不住了!”
传令兵不敢有丝毫耽搁,飞也似地冲下城楼,翻身上马,朝着济尔哈朗所在之处疾驰而去。
...
“真的是贾玌!那个杀神来了!”
一名清军老兵惊恐地喊道,手中的弓箭差点掉落在地。
“完了......贾玌可是庆军统帅,居然亲自攻城,我们怎么可能挡得住?!”
另一名士兵脸色苍白,声音中满是绝望。
阿木格见状,心中愈发焦急。
他知道,若不能稳住军心,南门必失。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长刀,高声喝道:
“慌什么!贾玌再强,也不过是一个人!我们有城墙之利,火力之猛,何惧之有?!
记住,我们可是——镶黄旗!
所有人听令,集中火力,瞄准贾玌!杀了他,赏千金,封万户侯!”
然而,尽管阿木格极力鼓舞士气,城墙上的清军士兵依旧难掩心中的恐惧。
躬擐甲胄!
这四个字,无论哪个朝代,对于士兵来说都是致命的!
情况贾玌的威名早已深入人心,此刻亲眼见到这位杀神亲临战场,不少人已心生惧意。
第286章 威震全军
与此同时,城下的贾玌见立威营士气大盛,也不再做什么过多安排!
抬头望了一眼高耸的城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即猛地一跃,借助云梯的力量,全身五百多斤的身形如鹰隼般腾空而起,瞬间跃上城墙,同时踩死几名清军。
“啊——!”
“哼——!”
“杀!”
贾玌一声怒吼,长槊直刺,轻而易举的没入一清军士兵的胸膛,铠甲仿若纸糊一般,毫无作用。
“给我飞! ! !”
接着,贾玌双手用力,猛地往天空一挑,那名身着铠甲接近两百斤的清军士兵竟如断线风筝般被甩飞至天空十米多高!
“啊...”
那清军士兵在空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重重地砸在城墙另一侧的人群中,瞬间砸倒了一片清军士兵。
鲜血四溅,哀嚎声此起彼伏,城墙上的清军士兵被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后退。
“这……这还是人吗?!”
一名清军士兵瞪大了眼睛,双眼通红,声音颤抖着喊道。
“怪物!他是怪物!”
另一名士兵丢下手中的兵器,转身就要逃跑,却被身后的同伴推搡着挤了回去。
贾玌冷冷扫视了一眼周围的清军士兵,目光如刀,声音如雷霆般炸响:
“挡我者,死!”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无形的威压,震得城墙上的清军士兵心头一颤。
不少人双腿发软,手中的兵器几乎握不住,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逃!
不远处的阿木格目眦欲裂,双唇更是被咬出鲜血!
一年前攻打西平堡时,那些“美好”的记忆再次浮现,唯一不同的便是眼前这个男人,更加魁梧,也更加——恐怖!
“贾玌......他比一年前更强了?!”
阿木格心中惊骇万分,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西平堡一战的惨烈景象。
此刻的他亲身体会到,直面贾玌的压力!
“不行,不能让他看到我,否则......会死的!!!”
说罢,不动声色,挪动脚步缓缓退至众人身后!
......
立威营大纛下
王子腾瞪大了眼睛,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惊愕、有敬畏,更多的则是深深的震撼。
他紧握着手中的缰绳,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指节都泛出了微微的白色。
他的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时竟发不出声音来。
身旁的部将们同样被这一幕深深震撼,有的张大嘴巴,仿佛能塞下一个拳头;有的手中的长枪不自觉滑落,却浑然未觉;还有的干脆愣在原地,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这......这还是人吗?”
王子腾终于找回自己的舌头般似的,声音沙哑地喃喃自语道,眼神紧紧地锁定在城墙上那如同杀神般的贾玌身上。
他身旁的一位部将,同样也是目露惊恐之色,双腿微微颤抖,仿佛连站立的力气都快失去了。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将军,这......这都督,他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怪物?这般神力,简直闻所未闻!”
另一位部将则面色苍白,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一些安全感:
“我从未见过如此恐怖之人,他......他一个人,竟能震慑住整座城墙的清军!”
他们也都知道贾玌力能举鼎,赤手搏虎,但当这份力量在他们面前具象化的时候......没人不会怀疑自己的眼睛!
王子腾依旧未回过神来,那双清澈的眼睛瞪着老大,只为看清城墙上贾玌那身背旗帜的身影,眼中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不过是他第一次经历的激烈大战,就见到贾玌这般超乎想象的人。
他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天神下凡?”
王子腾失神地呢喃道,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迷茫和恐惧。
“怪不得都督能统领大军,一日之内攻下营口,如此神勇,何人能及!”
一名偏将感慨道。
王子腾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握紧了手中的佩剑,大声喊道:
“弟兄们,都督如此神勇,为我们做出表率,我等岂能落后?
大纛再前移,一同冲锋,助都督拿下这海城!”
立威营的将士们听闻,齐声高呼,士气大振。
他们原本就被贾玌的英勇所感染,此刻在王子腾的鼓舞下,更是如猛虎出山一般,朝着城墙奋勇冲去。
......
城墙之上
贾玌长槊一挥,如狂风扫落叶般,瞬间将几名试图阻拦他的清军士兵击飞。
林宇等亲卫紧随其后,纷纷跃上城墙,生怕晚了一步,与清军展开近身搏杀。
先登营的将士们也陆续登上城墙,战局瞬间逆转。
清军的防线在贾玌的猛攻下逐渐崩溃,城墙上喊杀声震天。
阿木格见状,心中大惊,急忙指挥清军士兵进行抵抗。
“弓弩手,放箭!火铳手,射击!”
阿木格大声下令。
弓弩手与火铳手纷纷遵令行事,一时间,密密麻麻的箭矢与火铳子弹朝着贾玌射去。
然而,这些攻击打在贾玌的铠甲上,仅仅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好似雨滴落在坚硬的岩石上,毫无作用。
一名清军士兵面露绝望之色,朝着阿木格大喊:
“将军,没用的!他的铠甲太厚了,根本伤不到他!”
阿木格听闻此言,顿时心烦意乱,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心急如焚,目光在战场上慌乱扫视,忽然瞧见城墙边上的子母连环炮。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大声吼道:
“快,把子母连环炮推过来,给我轰他!”
几名清军士兵匆忙将子母连环炮调转方向,对准贾玌。
第287章 南门告急
就在此时,贾玌忽然感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来,仿佛被某种致命的威胁锁定。
他猛然抬头,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那门正缓缓转向他的子母连环炮。
炮口黑洞洞的,仿佛一头凶兽张开了血盆大口,正欲将他吞噬。
贾玌的瞳孔微微一缩,脸上的肌肉紧绷,额头上渗出一丝冷汗。
他的心跳骤然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尽管他身披重甲,但面对这种威力巨大的火炮,他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不好!来不及了”
贾玌心中暗叫一声,身体本能地绷紧,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冲击。
就在他刚刚站稳的瞬间,“轰”的一声巨响,一枚炮弹如流星般朝着他飞来。
贾玌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咬紧牙关,双脚猛地一蹬地面,身体微微前倾,试图以最稳固的姿态迎接这一击。
“铛......!”
炮弹重重地撞击在贾玌的铠甲上,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他的身形微微一晃,往后退了五步。
炮弹在铠甲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凹坑后,失去冲击力,“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贾玌面色通红,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仿佛被一柄巨锤狠狠砸中,呼吸都为之一滞。
他的双臂微微发麻,手中的长槊险些脱手。
然而,他很快稳住了身形,深吸一口气,将那股不适感强行压下。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城墙上无论是清军还是庆军,都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枚掉落在地的炮弹以及贾玌的身影上!
本是疯狂厮杀的战场,忽然出现短暂的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清军士兵们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贾玌,仿佛见到了鬼神一般。
而庆军将士们则屏住了呼吸,心中既紧张又期待。
“哈哈哈哈哈......!!!”
贾玌缓缓抬头,仰天大笑,笑声在城墙上空回荡,透着无尽的豪迈与张狂。
他扫视四周的所有清兵,眼中没有一丝慌乱,只有满满的不屑与傲然。
“就这点本事?!”贾玌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你们觉得你们能——杀死我? ! !”
声音刚落,庆军士兵们瞬间反应过来,见贾玌没事,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那欢呼声如同惊涛骇浪,瞬间打破了战场上的短暂死寂,让整个城墙都为之震动。
“都督威武!都督威武!”
“连炮弹都奈何不了都督,我等何惧!杀啊!”
......
一名庆军士兵振臂高呼,眼中满是狂热与斗志。
“跟着都督,踏平清军!”
庆军将士们士气大振,喊杀声愈发震天动地,攻势也更加猛烈。
他们仿佛受到了贾玌无敌表现的鼓舞,个个奋勇向前,锐不可当。
反观清军这边,看到连威力巨大的子母连环炮都无法对贾玌造成实质性伤害,士兵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与绝望。
“这……这还怎么打?连炮都没用!”
一名清军士兵声音颤抖,手中的兵器不自觉地滑落。
“难道我们今天都要死在这里?”
另一名清军士兵眼中满是无助,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阿木格望着士气低落的清军,心中焦虑万分。若再不采取措施,这城墙恐怕片刻之间就要失守。
他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大声喊道:
“都不许慌!继续攻击,谁要是敢后退,军法处置!”
然而,他的声音中也难掩一丝慌乱,士兵们对他的命令响应寥寥,抵抗愈发无力。
贾玌稳住身形,面色通红,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而后长槊指向天空,大声喝道:
“庆军儿郎们,随我杀尽逆贼,让他们知道侵犯我疆土的下场!”
说罢,他如猛虎般再次冲入清军阵中,所到之处,清军纷纷溃败,庆军南城门的胜利之势已难以阻挡......
......
“贝勒爷,南门的战报来了!”
一名亲兵急匆匆地跑上高台,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急报。
济尔哈朗眉头微皱,接过急报,迅速展开阅读。
然而,随着他的目光在信纸上扫过,脸上的平淡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震惊与凝重。
“什么?贾玌亲自率三千重甲兵攻打南门?!”
济尔哈朗神色大惊,声音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死死盯着南门方向。虽然距离遥远,但他仿佛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
“阿木格这个蠢货!”济尔哈朗咬牙切齿地骂道,“南门才是庆军的主攻方向,他竟然到现在才发现!”
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贾玌亲自上阵,意味着庆军对南门势在必得。若南门失守,整个海城的防线将彻底崩溃。
“快!立刻传令下去,调派东西两门的精锐部队,火速增援南门!”
济尔哈朗猛地转身,对着身旁的副将厉声下令。
副将闻言,脸色一变,急忙说道:
“贝勒爷,若将东西两门的守军调走,那两处防线势必空虚。
万一南门仍是佯攻,庆军趁此机会对东西两门发动猛攻,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虽说贾玌亲自率领三千士卒攻打南门,但就这三千兵力而言,即便给南门守军带来较大压力,短时间内也不至于让南门即刻失守。
所以我担心,南门的进攻极有可能依旧是个幌子,其真正的主攻方向还是东西两门啊!”
副将的话让济尔哈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目光在急报上扫过,心中思绪翻涌。
确实,贾玌亲自率兵攻打南门,看似是主攻,但庆军一向诡计多端,难保这不是又一次的佯攻,目的是为了牵制城中的兵力,从而在东、西两门取得更大的突破。
济尔哈朗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你说得有理......”济尔哈朗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贾玌不仅勇武异常,更是狡诈多端,难保他不会故技重施,南门的攻势或许依旧是幌子。”
他转身望向东西两门的方向,目光深邃,仿佛在权衡利弊。
片刻后,他猛地一挥手,语气坚定地说道:
“但即便如此,南门也绝不能有失!贾玌亲自上阵,意味着南门的攻势绝非寻常。
若我们掉以轻心,南门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副将闻言,脸色依旧凝重,忍不住再次劝道:
“贝勒爷,南门虽有贾玌亲自率兵,但兵力不过三千。
即便我们调派东西两门的精锐增援,南门的压力也不会减轻太多。反倒是东西两门一旦空虚,庆军若趁机猛攻,我们恐怕难以抵挡啊!”
不是他不愿意增援南门的情况,而是东、西二门的攻势就两个字形容——蚁附!
济尔哈朗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你的顾虑我明白,但贾玌此人不可小觑。他既然敢亲自上阵,必然有十足的把握。
南门若失,东西两门守得再好也无济于事!”
他顿了顿,语气稍缓,继续说道:
“不过,你的担忧也不无道理。这样吧,传令下去,从东西两门各调派二千精锐增援南门,同时加强两门的防守,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来人!”
想到此处济尔哈朗猛地转身,对着身后的亲兵喝道,“立刻去通知各营将领,所有预备队全部集结,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是!”
亲兵领命而去。
第288章 城破
城墙之上,清军一路溃败,毫无抵抗之意!
阿木格站在城墙上,脸色铁青。他紧紧握着手中的长刀,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猛地转身,对着身边的亲兵与副将吼道:
“传令下去,死守城墙!谁敢后退,立斩不赦!”
然而,他的命令并未能挽回清军的颓势。
士兵们的眼中满是恐惧,手中的兵器也变得沉重无比。
他们看着贾玌在战场上纵横驰骋,心中早已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杀!”
贾玌一声怒吼,长槊横扫,数名清军士兵应声倒地。所到之处,清军纷纷溃散,庆军士兵紧随其后,刀光剑影中,清军的防线彻底崩溃。
阿木格眼见大势已去,终于是心如死灰。
他咬了咬牙,转身便往城下逃去。
然而,他刚跑出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怒喝:
“贼将,休走!”
阿木格听闻回望而去,与贾玌那如利刃般的目光交汇,心中“咯噔”一下。
当下哪还顾得上其他,转身便朝着后方夺命狂奔,边跑边声嘶力竭地呼喊:
“护我!快护我!”
贾玌望着想要逃跑的阿木格,冷笑一声,眼中寒光闪烁。
他单手握住长槊,猛然一抖,槊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想跑?晚了!”
话音未落,贾玌手臂猛然发力,长槊如离弦之箭般脱手而出,带着破空之声直追阿木格而去。
“噗!噗!”
长槊如闪电般贯穿两名试图阻拦的清军士兵,他们的身体如纸片般被撕裂,鲜血喷溅而出。长槊去势不减,直奔阿木格后心。
阿木格听到身后的惨叫声,心中大骇,脚下步伐更加慌乱。他还未来得及回头,便感到一股巨力从背后袭来。
“噗嗤——!”
长槊精准地刺入阿木格的后背,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带飞出去,最终重重地钉在了地上。
“啊——!”
阿木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口中鲜血狂涌。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长槊将他牢牢钉住,动弹不得。
贾玌缓步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阿木格,目光冰冷如霜。
伸手握住长槊,猛地一拔,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阿木格的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随后便彻底瘫软在地,再无生机。
“守将已死!南城门已破!降者不杀!”
贾玌高举长槊,声音如雷霆般在城墙上空回荡。
清军士兵们听到这声怒吼,心中的最后一丝抵抗意志也彻底崩溃。
“将军……将军死了!”
清军士兵瞪大了眼睛,声音颤抖着喊道,手中的长矛“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完了!全完了!连阿木格将军都死了?!”
另一名清军士兵脸色惨白,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
“快跑啊!再不跑就没命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清军士兵们顿时如惊弓之鸟,纷纷丢下兵器,转身就往城下逃去。
“逃!逃!逃!”
清军士兵们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与慌乱,他们互相推搡着,争先恐后地往城下涌去,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赶。
一些士兵甚至直接跪倒在地,高举双手,朝着庆军士兵哭喊道:
“别杀我!我投降!我投降!”
城墙上,清军的溃败之势已无法挽回。原本严密的防线在瞬间土崩瓦解,士兵们四散奔逃,完全失去了组织与纪律。
贾玌站在城墙高处,再次高举长槊大喊:
“降者不杀!顽抗者,死!”
这一声怒吼如同最后的审判,彻底击溃了清军士兵的心理防线。更多的清军士兵丢下兵器,跪地求饶,口中高喊: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贾玌见胜局已定,当即再做安排。
“先登营、立威营,听令!占据城墙,清理瓮城,打开城门!”
“得令!”
先登营与立威营的士兵齐声应诺,声音震天动地。
先登营的士兵们如猛虎般冲上城墙,迅速占据了各个要害位置。
立威营的士兵则紧随其后,开始清理城墙上的防御工事。
“快!把刀车、拒马全部搬开!”
一名立威营的将领大声指挥着士兵们。
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将瓮城内的刀车、拒马等军事器材一一搬开,清理出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
“报——瓮城已清理完毕,城门可开!”
一名传令兵飞奔而来,单膝跪地禀报道。
贾玌点了点头,沉声下令:“开城门!”
“开城门!”
传令兵高声重复命令。
厚重的城门在吱呀声中缓缓打开,早已等候在城外的庆军骑兵如洪流般涌入城内。
马蹄声震天动地,刀光闪烁间,清军的残兵败将纷纷溃逃。
“骑兵进场!迅速控制城内要道!”
“得令!”
骑兵将领应声答道,随即率领骑兵如狂风般冲向城内。
...
骑兵们如入无人之境,迅速控制了城内的各个要道。
他们刀光闪烁,将残余的清军士兵一一击溃。
城内的清军士兵早已失去了抵抗的勇气,纷纷丢下兵器,跪地求饶。
然而,就在骑兵们刚刚控制住城内部分要道时,前方街道的尽头忽然传来一阵密集而急促脚步声。
转眼间,烟尘滚滚升腾而起,一支清军援兵如黑色的潮水般急匆匆地赶来。
这支援兵人数约莫四千,正是济尔哈朗从东、西二城门紧急调派而来的精锐部队。
两支军队在狭窄的街道上猝不及防地迎面撞上,刹那间,双方都为之一愣。
庆军骑兵将领目光锐利,眯起眼睛,迅速看清了对方的旗帜和装束,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带着轻蔑的冷笑:
“呵,清军的援兵?来得正好!”
清军援兵的将领则瞪大了双眼,满脸的难以置信,死死地盯着前方的庆军骑兵,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庆军的骑兵......怎么会出现在城内?难道南门已经失守了?!”
“南门......南门已经失守了!”
清军士兵忍不住惊恐地喊道,四千的援军开始骚乱起来。
“慌什么!”清军将领怒吼一声,“我们是大清的精锐,岂会被区区庆军吓倒!”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如同白纸一般,额头上也渗出了丝丝冷汗,但作为将领的职责让他迅速镇定下来,大声呼喝:
“稳住!都稳住!”
第289章 城破2
“将军,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一名副将焦急地靠过来,声音微微颤抖着问道。
清军将领紧咬着牙关,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的狠厉:
“不管南门如何,我们绝不能退!所有人听令,列阵迎敌!”
军令如山,清军士兵们尽管心中充满了不安,却依然迅速行动起来,开始紧张有序地列阵。
在将领的激励下,清军士兵们努力稳住阵脚,握紧手中的兵器,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绝。
此刻后退只有死路一条,唯有奋力一搏,或许还有生机。
“杀!”
庆军骑兵将领一声暴喝,如猛虎下山般率先冲向清军援兵。
骑兵们紧随其后,如汹涌的浪潮般席卷而去。刀光剑影交错之间,清军的防线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尽管清军士兵们顽强抵抗,但庆军骑兵士气正盛,攻势如狂风暴雨般猛烈。
数不胜数的庆军骑兵在狭小的通道内瞬间碾压过去,不断冲击着清军的防线。
渐渐地,清军的防线开始出现动摇。
“挡不住!他们攻势太猛了!”
一名清军士兵大声呼喊,声音中充满了无奈与恐惧。
但即便如此,他们依然没有选择立刻溃逃,而是相互扶持,艰难地抵抗着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然而,战争的天平终究还是倾向了庆军一方。
庆军骑兵的连续冲击让清军渐渐体力不支,防线在多处被撕开了口子。
“逃!逃!”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清军士兵们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开始不顾一切地往后方涌去。
他们不再有组织,彼此推搡拥挤,场面陷入了极度的混乱。
庆军骑兵趁势追击,刀光闪烁间,清军援兵纷纷倒下。
清军将领眼见大势已去,心中满是不甘与慌乱。他咬了咬牙,转身往后方逃去。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跑出多远,便被一名眼疾手快的庆军骑兵追上,寒光一闪,长刀落下,清军将领瞬间被斩于马下。
...
溃败的清军士兵如潮水般四散奔逃,许多人慌不择路,朝着东、西、北三个城门的方向涌去。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与绝望,口中不停地喊着:
“南门破了!南门破了!庆军杀进来了!”
这呼喊声仿佛一道道催命符,消息如野火般迅速在海城内蔓延,致使整个海城的清军士兵以及将领们个个人心惶惶,手脚发软。
“报——贝勒爷,大事不好!南门已破,庆军骑兵已杀入城内,支援南城门的援军全军覆没!”
一名浑身是血的清军士兵跌跌撞撞地跑上高台,单膝跪地,声音中满是惊恐。
济尔哈朗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电,死死盯着那名士兵:
“你——说——什——么?!
南门已破?城门的援军全军覆没?!”
“是......是的,贝勒爷!”士兵颤抖着回答,“庆军骑兵如猛虎下山,我们根本挡不住!将军......将军也被斩于马下!”
济尔哈朗闻言,脸色瞬间变得如同死灰一般,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双腿发软,差点站立不稳。
左右亲兵见状,急忙上前两步,一左一右稳稳扶住摇摇欲坠的济尔哈朗。其中一名亲兵满脸关切,焦急地问道:
“贝勒爷,您可要挺住啊!您没事吧?”
济尔哈朗紧闭双眼,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半晌,他缓缓睁开双眼,眼中满是痛苦与不甘,狠狠骂道:
“这群废物!援军竟如此不堪一击!贾玌,我与你不共戴天!”
南门的失守意味着整个海城的防线已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庆军骑兵涌入城内,东、西两门的防守已变得岌岌可危。
更主要的是——军心!
军心被打散了,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指挥组织有效的反击。
“贝勒爷,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一名副将焦急地问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慌乱。
当下,东西两门虽还在坚守,但庆军定会趁势从南门杀出,对东西两门形成夹击之势。若继续死守,必被庆军围歼。
“传令下去,” 济尔哈朗语气急促却沉稳,“东门这边,留下两千精兵断后,其余人马立刻收拾行囊,准备撤离。把城内的粮草辎重能带走的尽量带走,带不走的全部焚毁,绝不能留给庆军!”
副将们面露惊愕之色,一名副将忍不住上前问道:
“贝勒爷,咱们真要撤?这海城......”
济尔哈朗瞪了他一眼,厉声道:
“此时不撤,更待何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继续死守,只会全军覆没。
东门留下的部队,利用城内街巷节节抵抗,为大部队撤离争取时间。
西门那边,立刻派人传令,让他们放弃抵抗,火速赶来北门会合,一同突围!”
济尔哈朗说完,脸上的神情虽然依旧难看,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决然与希望。
“援军想必已距离海城不远矣!”
济尔哈朗声音低沉却有力,仿佛在说服自己,也在安抚周围的将领和士兵,
“只要我们能顺利突围,与援军会合,便可退守鞍山,重整旗鼓!海城虽失,但大局未定,胜负尚未可知!”
副将们纷纷点头,虽然眼中仍有忧虑,但已不再像之前那般慌乱无措。
济尔哈朗环视四周,见众人情绪稍稳,便再次继续下令:
“派出精锐斥候,在城外四周打探庆军动向,确保撤退路线安全。
同时,传令城内各部,各自为战,分散庆军注意力,掩护大部队出城!”
副将们迅速领命而去,各自奔赴岗位执行任务。
此时的海城,城内一片混乱,庆军骑兵在大街小巷纵横驰骋,追杀着四散奔逃的清军。
负责东门断后的两千精兵迅速行动起来,他们在街巷中设置各种障碍物,推倒房屋、堆砌杂物,试图构建一道道临时防线。
另一侧,清军主力部队正紧张有序地收拾行装,准备撤离。
士兵们匆忙地将粮草辎重搬上马车,那些实在无法带走的物资,则被浇上油脂,点火焚烧。
一时间,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映照得整个海城如同炼狱一般。
第290章 追击齐尔哈朗
贾玌俯瞰着城内一片混乱的景象。
清军的溃败之势已无法挽回,四处都是奔逃的士兵和燃烧的火焰。
不多时,一名斥候匆匆赶来,单膝跪地禀报道:
“都督,清军主力正在集结,似乎准备从北门突围!城内清军已开始焚烧粮草辎重,断后部队在东门设防,试图拖延我军追击!”
贾玌闻言,嘴角微微上扬。
“往北门走就好,不过,十几万大军围困你几万人,不从北门走你也没气走!”
贾玌随即转身对身旁的亲兵说道:
“把我的先登甲卸下。”
亲兵闻言,立刻上前帮贾玌卸下厚重的先登甲。
贾玌活动了一下筋骨,感受着身上仅存锁子甲的轻便,眼中战意更盛。
翻身上马,手握长槊,扫视着周围早已将集结的骑兵。
贾玌一挥手,喝道:
“出发!”
......
“传令下去,派出所有斥候,务必探查清楚前方道路的情况!”
济尔哈朗脸色阴沉,目光中透着一丝焦虑。
虽然成功撤出了海城,但他心中清楚,贾玌既然玩起围三缺一的把戏,那北门必定留有伏兵埋伏于此。
至于人数......
“是!”
身旁的副将立刻领命,迅速安排斥候四散而出,朝着北方的道路疾驰而去。
济尔哈朗骑在马上,目光紧紧盯着前方。
此时绝不能有丝毫大意,若前方真有伏兵,他们必须提前发现,不然便是十死无生!
不多时,斥候们陆续返回,带来了令人不安的消息。
“报——贝勒爷,前方五里处的山谷中发现大量庆军踪迹,人数约万人,他们已设下埋伏,封锁了通往鞍山的必经之路!”
“报——贝勒爷,左侧山林中也发现庆军活动的迹象,似乎有骑兵埋伏!”
“报——右侧道路被庆军设置的障碍物封锁,无法通行!”
济尔哈朗听着斥候们的汇报,脸色越发凝重,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他身旁的将领和士兵们听到这个消息,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眼中满是惊恐与绝望。
“前方有伏兵......我们岂不是死路一条?”
“庆军果然狡猾,竟在北门外布下如此严密的埋伏!”
另一名将领咬牙切齿,拳头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士兵们更是骚动不安,许多人低声议论,眼中满是恐惧。
他们刚刚从海城的溃败中逃出,本以为能有一线生机,却没想到前方还有更大的危机等待着他们。
济尔哈朗环视四周,见军心已然动摇,此时若不稳住士气,全军必将不战自溃。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拔出腰间的长刀,高举过头,声音如雷霆般炸响:
“肃静!”
他的怒吼瞬间压过了士兵们的骚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济尔哈朗目光如电,扫视着周围的将领和士兵,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
“诸位!庆军设下埋伏,这是必然之事!贾玌此人狡猾多端,围三缺一,便是想逼我们从北门突围,再以伏兵截杀。然而,他以为这样便能将我们一网打尽,却是大错特错!”
他的声音顿了顿,见众人的情绪稍稍稳定,便继续说道:
“如今,我们已无退路!若不突围,待贾玌的主力追来,我们便是两面夹击,十死无生!
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强行打穿庆军的防线,与援军汇合,方能有一线生机!”
他的话语铿锵有力,于在场众人的心中仿佛似黑暗中点燃了一盏明灯。
将领和士兵们的眼中渐渐燃起了一丝希望,虽然依旧恐惧,但已不再像之前那般慌乱无措。
济尔哈朗见军心稍稳,便趁热打铁,高声喝道:
“诸位!我济尔哈朗与你们同生共死!今日,我们便与庆军决一死战!
若能突破防线,退守鞍山,他日必卷土重来,报仇雪恨!若不能,那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亦不负我大清男儿之名!”
“贝勒爷说得对!我们拼了!”
一名将领高声响应,眼中满是决然。
“拼了!拼了!”
士兵们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喊声震天动地。
济尔哈朗见状,心中顿感宽慰,高举长刀,一声怒吼:
“冲锋!”
随着他一声令下,清军步兵如潮水般冲向庆军的埋伏圈,喊杀声震天动地。
庆军的伏兵见状,立刻从两侧杀出,箭矢如雨点般倾泻而下,清军士兵纷纷倒下。
然而,清军步兵并未退缩,他们冒着箭雨,奋力向前推进。
前方的士兵手持盾牌,抵挡着庆军的箭矢,后方的士兵则迅速清除道路上的障碍物,推倒鹿角,填平壕沟。
济尔哈朗亲自指挥,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的战况。只有迅速打开通道,骑兵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快!加快速度!”
济尔哈朗高声喝道。
清军士兵们拼尽全力,终于在前方打开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济尔哈朗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下令:
“骑兵,冲锋!”
随着他一声令下,清军骑兵如猛虎下山般冲出,沿着刚刚打开的通道,直扑庆军的防线。
骑兵们挥舞着长刀,所到之处,庆军士兵纷纷倒下。
然而,庆军的防线坚固异常,清军的骑兵虽猛,却始终无法彻底突破。
双方在狭窄的道路上展开了激烈的厮杀,刀光剑影间,鲜血染红了大地。
济尔哈朗眼见局势不利,心中焦急万分。再这样下去,待后续追兵一到,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
正焦灼间,一名传令兵快马加鞭赶来,脸色煞白,声音颤抖着向济尔哈朗禀报道:
“贝勒爷,庆军后续主力已追至,距离此处不足四里!”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众人的心间。
原本就紧张的战场氛围瞬间凝固,清军将士们的动作都微微一滞,眼神中再度浮现出恐惧与绝望。
“不能再拖了!”
济尔哈朗脸色变得铁青,额头上青筋暴起,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对身旁的亲兵说道:
“传令骑兵营,随我从左侧山林突围!其余部队继续冲锋,吸引庆军注意力!”
第291章 伏击11
随着济尔哈朗的命令下达,清军骑兵营迅速集结,跟随他朝着左侧山林疾驰而去。
他们的行动极为隐秘,普通士兵以及一些将领并未察觉异样,依旧在将领们的指挥下奋力冲锋,与庆军伏兵展开激烈厮杀。
然而,清军主力部队的士气早已摇摇欲坠。
前方的士兵拼死冲锋,后方的士兵却因恐惧而脚步迟缓,整个队伍逐渐陷入了混乱。
就在这时,贾玌率领的庆军主力已从后方杀到。
马蹄声震天动地,刀光闪烁间,清军士兵纷纷溃逃。
“杀——!”
贾玌高举长槊,一声怒吼,庆军骑兵如猛虎下山般冲入清军阵中。长槊挥舞,所到之处,清军士兵如割麦般倒下。
“啊——!”
一名清军士兵被长槊贯穿胸膛,发出凄厉的惨叫,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大地。
“逃!快逃!庆军杀来了!”
另一名清军士兵丢下手中的兵器,转身就往山林方向狂奔,脸上写满了恐惧与绝望。
“投降!我们投降!”
一些清军士兵见大势已去,纷纷跪地高举双手,哭喊着求饶。
然而,庆军的攻势并未因此减缓。骑兵们如狂风般席卷而过,刀光闪烁间,清军士兵纷纷倒下。
“贝勒爷呢?!贝勒爷去哪了?!”
一名清军将领在混乱中四处张望,却始终找不到济尔哈朗的身影。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声音中带着几分慌乱。
“贝勒爷......贝勒爷不见了!”
“什么?!贝勒爷丢下我们跑了?!”
清军士兵们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如遭雷击,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士气彻底崩溃。
“逃!快逃!贝勒爷都跑了,我们还打什么?!”
“投降!我们投降!”
清军士兵们纷纷丢下兵器,四散奔逃。
有些人慌不择路,朝着山林方向狂奔;有些人则跪地高举双手,哭喊着求饶。
战场上一片混乱,清军的溃败之势已无法挽回。
贾玌冷眼望着眼前的战斗,清军已彻底崩溃,胜利就在眼前。
“传令下去,降者不杀,顽抗者,死!”
贾玌沉声下令。
“是!”传令兵领命而去。
庆军士兵们齐声高喊:
“降者不杀!顽抗者,死!”
这声怒吼如同最后的审判,彻底击溃了清军士兵的心理防线。
更多的清军士兵丢下兵器,跪地求饶,口中高喊: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然而,仍有部分清军士兵试图负隅顽抗,他们挥舞着兵器,试图冲出包围圈。
“杀——!”
庆军骑兵如狂风般席卷而过,刀光闪烁间,这些顽抗的清军士兵纷纷倒下。
“啊——!”
一名清军士兵被长刀斩中肩膀,发出凄厉的惨叫,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衣甲。
“逃!快逃!”
另一名清军士兵丢下手中的兵器,转身就往山林方向狂奔,脸上写满了恐惧与绝望。
庆军的骑兵速度极快,很快便追上了这些溃逃的清军士兵。
刀光闪烁间,清军士兵纷纷倒下。
战斗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清军主力被彻底击溃,伤亡惨重,仅有少数残兵逃入山林。
贾玌站在战场上,望着满地的清军旗帜和投降的士兵,心中大感畅快,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胜利的笑意。
海城的拿下,意味着辽东的主动权已基本掌握在庆军手中。无论是进是退,是打是守,庆军都已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权。
深吸一口气,随即转身对身旁的副将下令:
“传令下去,派出五千精锐
“全军休整,清点战果。同时,派出骑兵,追击济尔哈朗!务必将其擒获。”
“是!”
众将领齐声应诺。
......
“将军,清军援军已进入十里范围!”
一名斥候快马加鞭,疾驰至熊文龙身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语气急促低声音禀报。
熊文龙原本凝视远方的目光瞬间收回,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紧绷的面容微微舒缓,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轻轻颔首后,立刻恢复严肃,沉声吩咐:
“全军即刻戒备!速去传我将令,告知前方后军,待清军援军尽数踏入伏击圈,以五道狼烟为号,两侧伏兵同时发动,务必协同配合,将其一举围歼!”
“得令!”
副将领命后,飞身上马,扬尘而去。
此处地形开阔,道路两侧虽有低矮山坡,但林木稀疏,难以隐藏大量伏兵。
若强行设伏,极易被清军斥候察觉,反而打草惊蛇。
不得已之下,熊文龙最终决定以五千精锐列阵于交通要道,明晃晃地阻击清军援军,诱敌深入,再以剩余的一万五千人于前方绕后夹击,形成合围之势。
......
不多时,远处的道路上,数道身影逐渐清晰。
清军援军的斥候小队率先进入战场,他们骑着快马,沿着道路两侧的山坡缓缓前行,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为首的斥候队长手握长弓,眼神锐利如鹰,显然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
“停!”
斥候队长突然抬手,示意身后众人停下。
他的目光锁定在前方不远处的一片开阔地带,只见五千庆军精锐列阵于道路中央,旗帜鲜明,铠甲闪烁,气势逼人。
“庆军竟在此列阵阻击?”
斥候队长眉头紧锁,低声自语。
他迅速翻身下马,伏低身子,借助山坡的掩护,仔细观察庆军的阵型与动向。
“队长,要不要靠近些?”
一名斥候低声问道。
斥候队长思索片刻,沉声道:
“有必要,此处虽视野开阔,但难免庆军还还藏有伏兵,不可大意。
不过,你先速速回去禀报将军,就说前方有庆军五千精锐列阵阻击,请将军定夺!”
“是!”
那名斥候领命后,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第292章 伏击2
镶黄旗大军处,斥候翻身下马,单膝跪在此次援军的指挥官——镶黄旗副都统图海面前,急切禀报道:
“大人,前方发现庆军列阵,约有五千人挡在要道之上!”
图海骑在马上,听到斥候的禀报后,眉头微微一皱。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几名将领,沉声道:
“诸位,前方有庆军五千精锐列阵阻击,显然是想要拖延我军增援海城。你们怎么看?”
一名副将上前一步,抱拳道:
“大人,庆军既然敢以五千人列阵阻击,必是有所依仗。
末将以为,需谨慎行事,先派斥候仔细探查四周,以防有伏兵。”
另一名将领则不以为然,冷笑道:
“区区五千人,也敢拦我两万大军?庆军此举不过是螳臂当车!
末将以为,我军应迅速击溃这五千人,直扑海城,解围济尔哈朗大人!”
图海听罢,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众人,最终点了点头:
“诸位所言皆有道理。
不过,庆军既然敢在此列阵,必是有所准备。传令下去,全军列阵,稳步推进,不可轻敌冒进。
同时,派出斥候仔细探查两侧山坡,以防伏兵。”
“是!”
众将领齐声应诺。
前方清军斥候小队迅速分散,沿着道路两侧的山坡仔细探查。
然而,熊文龙的伏兵早已隐藏在更远的地方,清军斥候并未发现异常。
斥候队长迅速返回,向图海禀报:“大人,两侧山坡未发现伏兵,只有庆军五千人列阵于道路中央。”
图海听罢,眉头微皱,心中仍有疑虑:
“庆军既然敢以五千人列阵阻击,必是有所依仗。难道他们真的只有这些人?”
他沉思片刻,摆手道:
“不必如此麻烦。我倒是想知道,一天之内攻下营口,他们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如今竟敢挡我大军去路,我就以绝对的兵力优势正面碾压过去。
传令下去,全军整队,准备进攻,让他们试试我清军的箭术!
......
熊文龙见清军已全部进入复辽炮的攻击射程三里范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果断下令:
“复辽炮,开火!”
十门复辽炮齐声怒吼,巨大的轰鸣声震得大地都为之颤抖。
炮弹拖着长长的烟火尾巴,如流星般划破长空,朝着清军阵营呼啸而去。
“轰!轰!轰!”
炮弹准确无误地在轰击在清军队列中,瞬间砸死好几个人,掀起冲天的烟尘和泥土。清
军士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炮击打得措手不及,顿时陷入一片慌乱。
图海骑在马上,亲眼目睹这一幕,不禁大惊失色,眼睛瞪得滚圆,心中震撼不已:
“这是什么火炮?射程竟如此之远!”
自西平堡一战,他们都见识的了火炮的重要,原以为军中装备了大量的子母连环炮,便可以来开与庆军的差距。
可这...子母连环炮似乎射不不出这么大而又远的炮弹吧!?
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但多年的征战经验让他很快回过神来,大声吼道:
“稳住!各营将士稳住阵型!”
熊文龙见镶黄旗终于与他们交手,看准时机,对身旁的传令兵喊道:
“去,点燃五道狼烟!”
传令兵得令后,迅速点燃早已准备好的五堆狼烟。
浓黑的烟柱冲天而起,在开阔的平原上格外显眼。
这是熊文龙与伏兵约定的信号,意味着清军已完全进入伏击圈,伏兵可以发动攻击了。
埋伏在东、南、西三个方向数里之外的一万五千庆军伏兵,看到狼烟信号后,迅速整顿队伍,朝着战场赶来。
但由于距离较远,他们虽一路疾驰,但仍花费了不少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战场上的清军在图海的指挥下,努力稳住阵脚,试图对正面的五千庆军精锐发动攻击,以突破困境。
庆军正面防线却是十分稳固,清军的几次冲锋都被击退。
一名清军斥候慌慌张张地纵马奔回,连滚带爬地来到图海面前,惊恐万分地禀报道:
“将军!大事不好!刚刚探得消息,东、南、西三个方向都有大批庆军正朝着我们快速包抄过来,每个方向估摸有五千人之多,恐怕......恐怕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图海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心中暗叫不好,怒骂道:
“果然中计了!这该死的庆军好算计!”
众将听闻,皆是一脸惊惶,阵脚大乱。
此时,清军已被前后夹击,形势岌岌可危。
“将军,如今怎么办?”
一名副将焦急地望向图海,眼中满是忧虑。
图海紧握着缰绳,大脑飞速运转,目光在四周扫视一圈后,沉声道: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尽快突围!”
他抬头观察了一下局势,思索片刻后分析道:
“我们集中兵力向北突围,暂时退守鞍山!”
说罢,图海迅速做出部署:
“前锋营在前开路,不惜一切代价冲破敌军防线!左右翼骑兵紧跟其后,随时准备应对两侧敌军的攻击!中军步兵保持紧密阵型,跟随骑兵一同突围!”
图海的命令迅速传遍全军,清军士兵虽然因被围困而士气受挫,但在图海的指挥下,迅速调整阵型,准备突围。
“前锋营,冲锋!”
图海挥剑指向北方,声音如雷霆般炸响。
前锋营的骑兵们立刻策马狂奔,朝着北方的庆军防线冲去。
这是他们唯一的生路,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冲破敌军的防线。
“左右翼骑兵,掩护前锋营突围!”
图海继续下令。
左右翼的骑兵迅速跟上,紧紧护卫在前锋营的两侧,随时准备应对庆军从两侧发起的攻击。
“中军步兵,保持阵型,紧随其后!”
......
熊文龙站在高地上,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清军的动向。当他看到清军前锋营开始向北突围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冷笑。
“全军骑兵出击,咬住清军,绝不能让他们轻易突围!”熊文龙果断下令。
“是!”传令兵迅速传达命令。
庆军的骑兵部队立即出动,如猛虎下山般冲向清军的后卫部队。
他们挥舞着长刀,马蹄声震天动地,瞬间与清军的后卫部队展开激烈厮杀。
“杀——!”
庆军骑兵的喊杀声震耳欲聋,清军后卫部队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措手不及,阵型瞬间大乱。
“不要退!挡住他们!”清军后卫将领大声呼喊,试图稳住阵脚。
可军中大纛都在后撤,军心都已涣散,哪还有勇气反抗!
庆军骑兵的攻势如潮水般汹涌,清军后卫部队根本无法抵挡,只能节节败退。
熊文龙见骑兵部队成功咬住清军,立即挥手下令:
“全军冲锋!”
“杀——!”
庆军士兵齐声高喊,声震云霄,如猛虎下山般冲入清军阵中。
清军士兵早已士气崩溃,根本无力抵抗,纷纷丢下兵器,四散奔逃。
第293章 再胜
此时在北面,图海正焦急地指挥着清军突围。
突然,远方扬起大片尘土,一支人马俱甲的骑兵如黑色的洪流般滚滚而来。
看清这支骑兵的瞬间,图海和众清军将领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那是什么部队?人马俱甲,难道是......”
一名副将惊恐地喃喃自语。
图海的双眼紧紧盯着那支越来越近的骑兵,牙关紧咬,沉声道:
“是具装骑兵!没想到庆军居然还有这等精锐力量!”
眨眼间,槊甲骑已如狂风般席卷而至。
“冲锋!”
槊甲骑的指挥官一声令下,二千名重骑兵如雷霆般冲向清军前锋营。
他们毫无惧色,直接发起冲锋,一头扎进那尚未成型而处处破绽的步兵方阵。
“杀!”
槊甲骑齐声高呼,声音响彻云霄。
“轰!轰!轰!”
马蹄声震天动地,大地都在颤抖。槊甲骑的冲锋如同一道钢铁洪流,瞬间冲垮了清军前锋营的防线。
“啊——!”
清军前锋营的骑兵们被槊甲骑的长槊刺穿,惨叫声此起彼伏。
亦或是被马匹撞飞,纷纷倒地,又被后方的铁蹄践踏,惨死当场!
“不要退!挡住他们!”清军前锋营的将领大声呼喊,试图鼓舞士气。
然而,槊甲骑的冲锋势不可挡,清军前锋营的防线瞬间崩溃,士兵们四散奔逃,试图躲避这致命的冲击。
图海心中虽惊,但多年的征战经验让他迅速冷静下来。
“快,左右翼骑兵立即集结,从两侧夹击槊甲骑,务必挡住他们的冲锋!”
“是!”
传令兵迅速传达命令。
清军的左右翼骑兵迅速集结,试图从两侧夹击槊甲骑,以减缓他们的冲锋势头。
“杀——!”
清军左右翼骑兵高喊着,挥舞马刀,冲向槊甲骑的两侧。
然而,槊甲骑的冲锋势不可挡,清军骑兵的夹击并未能有效阻挡他们的前进。
“轰!轰!轰!”
槊甲骑的铁蹄如雷霆般践踏着清军的防线,清军骑兵纷纷被撞飞,惨叫声此起彼伏。
就在槊甲骑的冲锋彻底打乱清军前锋营的阵型时,东、南、西三个方向的庆军伏兵也终于赶到了战场。
一万五千庆军伏兵从三个方向迅速合围,将清军彻底包围在了中央。
“杀——!”
庆军士兵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清军士兵顿时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
“大人,不好了!东、南、西三个方向的庆军已经合围过来了!”
一名斥候慌慌张张地跑到图海面前,声音颤抖地报告。
图海脸色铁青,目光扫视四周,只见庆军的旗帜在风中飘扬,密密麻麻的士兵如潮水般涌来,清军已被彻底包围。
“果然……还是败了!”
图海咬牙低吼,心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
清军士兵在庆军的四面合围下,士气彻底崩溃。
将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将,瞬间乱作一团。
他们丢下兵器,四散奔逃,试图寻找生路,但四面八方都是庆军的士兵,根本无处可逃。
“投降者不杀!顽抗者死!”
庆军士兵的怒吼声在战场上回荡,清军士兵见退路被断,纷纷跪地投降。
“大人,我们已经被包围了,怎么办?”
一名副将焦急地问道。
图海紧握缰绳,抬头望向东方,那里是庆军合围的唯一薄弱点。虽然东面也有庆军的伏兵,但兵力相对较少,突围的希望更大。
“鞍山回不去了,全军向东突围,进入千山!集中兵力,冲破东面的防线!”
“是!”
清军士兵听到突围的命令,顿时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纷纷调转方向,朝着东面集结。
东面的庆军伏兵见清军试图突围,立即组织防线,试图挡住清军的冲锋。
“放箭!”
庆军指挥官一声令下,数千支箭矢如雨点般射向清军前锋营。
“噗!噗!噗!”
箭矢穿透了清军骑兵的铠甲,许多骑兵中箭落马,冲锋的势头顿时被遏制。
“不要停!继续冲锋!”
清军将领大声呼喊,试图鼓舞士气。
清军骑兵们再次发起冲锋,但庆军的防线依然稳固。
就在清军拼死突围之际,庆军的槊甲骑再次从后方杀来,彻底击溃了清军的后卫部队。
“轰!轰!轰!”
槊甲骑的铁蹄如雷霆般践踏着清军的防线,清军士兵纷纷被撞飞,惨叫声此起彼伏。
“大人,后方已被槊甲骑突破,我们……我们撑不住了!”一名副将绝望地喊道。
图海回头望去,只见清军的后卫部队已被彻底击溃,庆军的士兵如潮水般涌来。
“大势已去...”图海长叹一声,心中充满了无奈与悲凉。
图海的最后选择:带领亲卫突围
图海知道,此时已无力回天,只能带着身边的亲卫突围,以求日后东山再起。
“传令下去,全军各自突围,能走多少走多少!”图海咬牙下令。
“是!”副将领命而去。
图海带领着身边的数百名亲卫,朝着东面的庆军防线发起最后的冲锋。
“杀——!”
图海挥舞长剑,亲自冲锋在前。
他的亲卫们紧随其后,试图为图海杀出一条生路。
——————
这场伏击战,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两个半时辰。
战场上,清军旗帜丢弃一地,两万镶黄旗精锐伤亡惨重,阵亡者横尸遍野,伤者哀号不止,剩余的数千人皆成了庆军的俘虏。
“大人,清军大部已逃入千山,是否派兵追击?”一名副将上前请示。
熊文龙摇了摇头,沉声道:“不必了。千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贸然追击恐有埋伏。
望着满地的清军旗帜和投降的士兵,心中大感畅快。
他转身对副将下令:
“清点战果,收押俘虏。同时,派出快马向都督报捷!”
“是!”副将领命而去。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匆匆赶来,低声禀报:
“将军,鞍山守军得知援军被歼,已开始撤离。城内守军不足五千,正是攻取的好时机!”
熊文龙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沉声道:
“全军休整一个时辰,随后赶赴鞍山!此战,我们要一举拿下鞍山,为都督扫清后顾之忧!”
“是!”众将领齐声应诺。
一个时辰后,熊文龙率领大军直奔鞍山而去。鞍山守军本就兵力不足,得知援军被歼后,更是士气低落。熊文龙的到来,彻底击溃了他们的心理防线。
临近傍晚,
一名传令兵快马加鞭赶来,脸上满是兴奋之色,进入海城临时中军府。
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密信:
“都督,熊将军派人传来捷报!”
贾玌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立刻接过传令兵手中的信报,迅速展开阅读。
贾玌看完信报,脸上顿时露出大喜之色,忍不住高声赞道:
“好!熊文龙果然不负我所望!”
第294章 南下争议
贾玌手持熊文龙传来的捷报,脸上难掩喜色。他转身对身旁的毛志远、苏瑾言以及神色复杂的王子腾说道:
“熊将军果然不负众望,清军援军大败,鞍山守将见大势已去,纷纷弃械投降,开城迎接!
至此,初战告捷,北伐不过短短五日,便连破海城、营口、鞍山三城,彻底打开了辽东的大门!”
毛志远兴奋地一拳砸在掌心,没想到如此顺利就收复鞍山,实乃意外之喜!
“好啊!这才短短五日就连下三城,照此势头,咱们定能将清军逐出辽东!”
苏瑾言也是满脸笑意,拱手恭维:
“此战全靠都督运筹帷幄,熊将军英勇善战!接下来,咱们可得好好谋划一番,如何乘胜追击。”
贾玌微微点头,目光转向一直沉默,并且神色怪异的王子腾:
“王将军,如今局势明朗,你这般愁眉苦脸的,可是有何见解?”
王子腾被贾玌点名,回过神后,面色微微一僵,随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拱手道:
“都督英明,熊将军神勇,此战大捷,末将自然是欣喜万分。只是......末将心中有些疑虑,不知当讲不当讲。”
贾玌眉头一挑,目光深邃地看向王子腾,淡淡道:
“王将军有话但说无妨,如今正是集思广益之时,若有疑虑,大可直言。”
王子腾沉吟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随后缓缓说道:
“都督,此战虽大捷,但清军主力未损,尤其是清军其余八旗主力,仍盘踞辽阳、沈阳等地,实力不容小觑。
我军虽连下三城,但战线拉长,补给压力骤增。若清军趁我军立足未稳,集结主力反扑,恐有不测之危。”
他顿了顿,见贾玌神色不变,便继续说道:
“此外,鞍山虽降,但城内民心未定,清军残余势力或潜伏其中,若我军贸然北上,恐后方不稳。
末将以为,当务之急是稳固已收复之地,整顿兵马,再图北上。”
王子腾说完,头颅微微低下,余光看似不经意地微微打量起贾玌的面容,眼中带着几分怪异以及难以掩饰的——恐惧!
今日,贾玌在城墙上显威的那一幕,当真让此刻的他有些不敢直视贾玌。
生怕......
不过他很快将情绪压了下去,心中的野心再次占据上风,抬起头,朗声道:
“都督,末将愿意请战!
由末将率领立威营,并恳请都督准许末将携带三十门复辽炮,南下收复盖州卫、复州卫、金州卫等地。
末将愿立下军令状,定不负都督所托,将那几处尽数拿下!”
此言一出,帐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毛志远和苏瑾言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与了然。
他们自然明白王子腾的用意——辽东半岛并无清军重兵把守,谁去谁便能轻松捞取功劳。
王子腾此举,分明是想借此机会抢功,弥补此前战事中的不佳表现。
苏瑾言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反驳,却被贾玌抬手制止。
贾玌神色平静,目光深邃地看向王子腾,淡淡道:
“王将军有此心,自然是好的。不过,辽东半岛并无清军重兵把守,若派立威营前去,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况且,复辽炮乃我军重器,更是我收复辽东的依仗,而且数量有限,若调拨三十门南下,恐影响北线战事。”
王子腾自知贾玌不会如此轻易同意,急忙辩解道:
“都督放心,末将仔细分析过,辽东半岛一带清军兵力分散,且多为老弱残兵。
以立威营的实力,再加上三十门复辽炮,定能轻松取胜。
若是让都督麾下精锐的三策营前去,反倒有些杀鸡焉用牛刀了。”
贾玌见王子腾依旧不依不饶,却并未开口,只是目光深邃地注视着他,仿佛在等待什么。
毛志远见状,当即站了出来,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与玩味:
“王将军,辽东半岛虽无清军重兵把守,但你可别忘了,丹东、以及朝鲜平壤一带,镶蓝旗依旧在此虎视眈眈,随时有可能南下。不知王将军可有把握应对?”
说罢,毛志远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盯着王子腾,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
“况且,王将军此前在塔山铺一战中,连战连败,不仅损兵折将,更是让我等见识到了清军的强大战力。
如今王将军立下军令状主动请战,莫非是忘了前车之鉴?”
此言一出,帐内气氛再是一变。
王子腾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中闪过一丝羞愤与难堪。
他此前在塔山铺一战中的表现,确实不堪回首。
不仅连战连败,更是让他认识到了清军八旗的强大战力,也让他对自己的领兵之道产生了怀疑。
此刻被毛志远当众揭短,王子腾心中真是又羞又怒,却又无法反驳,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语气僵硬地说道:
“毛将军所言极是,末将此前确实有所失误。不过,此一时彼一时,末将已吸取教训,定能不负都督所托!”
贾玌见气氛紧张,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语气平和却带着威严:
“诸位,此战虽胜,但清军主力未损,辽东大局未定。
接下来,我军需稳扎稳打,不可轻敌冒进。辽东半岛之事,我自有安排,王将军不必多虑。”
贾玌松了口气,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
“苏将军,辽东半岛虽说没有清军重兵驻防,但其战略地位极为关键。
一旦成功光复辽东半岛,我军在水路运输后勤方面就能免受威胁,畅行无阻。所以,此地绝不容有失。
我命你率领玄策营,外加三万兵马,共五万大军,携带三十门复辽炮,南下收复盖州卫、复州卫、金州卫等地。
收复辽东半岛后,你需立即率军直取丹东,与朝鲜军两面夹击清军镶蓝旗所在的平壤,务必将其彻底击溃!”
苏瑾言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这可是直接把这大好机会全给了他,当即抱拳领命:
“末将领命!定不负都督所托,一举拿下辽东半岛,击溃镶蓝旗!”
贾玌点了点头,随即看向毛志远和王子腾:
“至于其他人,毛志远随我北上,攻打辽阳。
海城留守一万兵力,由王将军负责镇守,务必稳固后方粮草运输,防备清军残余势力反扑。”
毛志远闻言,脸上虽有失望,但也并未有何怨言,抱拳道:
“末将领命!定随都督一举拿下辽阳,击溃清军主力!”
第295章 大捷
倒是王子腾则脸色微微一变,心中暗叫不好!
南下收复辽东半岛的功劳没有,还得留在海城...
这意味着他将错过北伐攻打辽阳的大好机会,只能在后方默默看着别人建功立业!
虽然去了不一定会捞到什么,但不去一定是什么都没有的!
想到这里,他急忙上前一步,拱手道:
“都督,末将恳请能一同北上攻打辽阳。海城如今局势渐稳,留下少量兵力维持治安便可。
末将麾下立威营将士皆渴望在前线杀敌报国,与都督并肩作战,为收复辽东尽一份力。
还望都督能成全末将,让末将跟随您一同攻打辽阳,也好亲身体验战场磨砺,为日后战事积累经验。”
贾玌目光在王子腾脸上停留片刻,随后竟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既然王将军如此踊跃,那本都督便同意你一同北上。希望你到时候能奋勇杀敌,不要辜负本都督的信任。”
王子腾顿时一愣,没想到贾玌竟如此轻易就答应了!
旋即明白过来后,内心也是一阵无奈,贾玌的爽快答应让他瞬间明白了对方的用意——这是以退为进,逼他放弃更高的条件。
如果他坚持南下辽东半岛,贾玌必然会以“大局为重”为由拒绝,甚至可能借此机会削弱他的兵权。
更何况,贾玌显然不会让他独揽大功,北上之后,他恐怕只能充当配角,难以有所作为。
也知道了贾玌的底气所在,在见识过了策字三营以及贾玌的勇猛后,贾玌是真的不需要他的立威营!
王子腾心中虽满是无奈,但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他强挤出一抹笑容,再次抱拳行礼:
“都督放心,末将必定全力以赴,绝不辜负都督厚望!”
尽管心中清楚前路艰难,立功不易,但能参与攻打辽阳,总好过在后方无所事事。
“既然诸位无异议,那本都督便即刻拟写奏报,传于京师,呈于陛下。
此次北伐初战告捷,连下海城、营口、鞍山三城,此等喜讯自当速报天听。
此外,后续作战计划也一并上奏,好让陛下知晓我军收复辽东的决心与进展。”
......
三日的巳时初刻
林黛玉坐在马车内,手中捧着一卷书,目光却时不时飘向窗外,神情有些恍惚。
紫鹃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轻声笑道:
“姑娘,这可是您这个月来第四次去侯府了呢!”
林黛玉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收回目光,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
她轻轻合上手中的书卷,低声道:
“紫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应了侯爷出征前的嘱托,替他多陪陪太太罢了。”
紫鹃抿嘴一笑,眼中带着几分促狭:
“姑娘,您这话说得可真是轻巧。侯爷出征前可是特意嘱咐您要常去侯府走动,替他尽孝心。
可您这去得也太勤了些,连太太都说您比自家闺女还贴心呢!便是惜春姑娘都吃醋了呢!”
说完,紫鹃忍不住捂嘴轻笑,想起那日惜春噘嘴吃醋的模样!
一旁的雪雁也忍不住笑着插嘴:
“是啊,姑娘,您这几日去侯府,老夫人可是欢喜得很,每次都拉着您说个不停,连咱们这些丫鬟都沾了光,得了不少赏赐呢!”
林黛玉被两人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你们两个丫头,如今倒是越发伶牙俐齿了,连我也敢拿来打趣,真是没大没小的。”
紫鹃和雪雁见状,连忙收敛笑意,故作正经地低下头。
林黛玉见状,心中却是一阵无奈。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去侯府去得勤了些,可每当她想到贾玌出征在外,心中便忍不住担忧。
去侯府看看,仿佛能让她离他更近一些,也能稍稍缓解心中的牵挂。
马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林黛玉掀开帘子一角,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思绪万千。
她正出神间,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铃铛声,伴随着马蹄声和呼喊声,由远及近。
紧接着便是一声高呼:
“八百里加急!辽东大捷!”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让人热血沸腾的力量。
马车夫听闻,赶忙拉住缰绳,将马车靠边停下。
随着信使的靠近,那高呼之声愈发清晰,也让得在马车内的三人收起心思聆听!
“辽东大捷!辽东大捷!北伐大将军率军五日攻破海城、营口、鞍山三城,光复海州卫,辽东门户大开!”
那声音如惊雷般在街道上炸响,瞬间打破了城中的平静。
林黛玉心头一震,猛地掀开帘子一小角,抬眸望去。
只见一名信使骑着快马,手持令旗,风驰电掣般从马车旁掠过,口中高喊着捷报。
街道两旁的百姓听到这消息,顿时沸腾起来,纷纷驻足议论。
“听说了吗?侯爷五天就收复了三座城池!”
“真是天佑我朝啊!侯爷果然神勇!”
“这下辽东有望了!侯爷真是咱们的救星!”
林黛玉听着四周的议论声,心中一阵激动,握着帘子的手微微颤抖。
紫鹃和雪雁也听到了消息,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惊喜。
“姑娘,您听到了吗?是侯爷的消息!辽东大捷了!”紫鹃激动地说道。
林黛玉点点头,眼中泛起一丝泪光,嘴角却忍不住扬起一抹笑意。
她轻声呢喃道:
“他果然做到了......我就知道他一定能行的。”
雪雁也兴奋地说道:
“姑娘,侯爷真是太厉害了!不过五日就收复了三座城池,这下朝廷一定会重重赏赐他的!”
林黛玉微微一笑,心中既为贾玌感到骄傲,又忍不住担忧他的安危。
第296章 大捷传回2
马车外,百姓们的议论声依旧不绝于耳:
“听说领军的就是那位年轻有为的贾侯爷,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可不是嘛,有这样的将领,何愁辽东不平!”
“哎哎,我听说啊,贾侯爷不仅年纪轻轻,还未婚配呢!”一名百姓高声说道。
“嘿,这都多久的事儿,你居然还不知道,侯爷早有婚事在身了!”
另一人立刻反驳道。
“如此英雄人物,哪家姑娘能有这般福气?!”
人群中一个年轻后生好奇地问道。
旁边一位老者捋着胡须,笑着答道:
“听说与侯爷定亲的人乃是兵部侍郎林如海之女,那林家小姐啊,生得那叫一个天仙似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知书达理,温柔娴静,与侯爷那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原来是林侍郎家的千金,怪不得呢,如此才貌双全,方能配得上咱们这英勇无双的侯爷。”
另一个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附和道。
“可不是嘛!听说林姑娘不仅生得美貌,还知书达理,温柔贤淑,与侯爷正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呢!”
马车内的林黛玉听到这些议论,脸上的红晕愈发浓重,娇羞地低下了头。
她虽平日里大方得体,但这般被人当众夸赞与贾玌的般配,难免还是会觉得羞涩。
雪雁却是一脸兴奋,毫不掩饰的直接说起:
“姑娘,您听外面都在夸侯爷和姑娘您啊!瞧瞧,这世间都道您与侯爷是良配呢。”
紫鹃也在一旁抿嘴笑道:
“是啊,姑娘。可见您与侯爷这般出众,旁人都看在眼里,羡慕不已。”
林黛玉嗔怪地看了两人一眼,轻声说道:
“不过是旁人随意说说,哪当得了真!”
话虽如此说,可她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待心情稍微恢复平静,林黛玉低声对紫鹃和雪雁说道:
“咱们快些去侯府吧,老爷、太太和惜春妹妹听到这消息,一定也高兴坏了!”
......
信使抵达皇宫外,早有侍卫上前接应。
他翻身下马,将捷报双手呈上,气喘吁吁地说道:
“辽东捷报,速呈陛下!”
侍卫接过捷报,不敢耽搁,立即通过宫门层层通报。
奉天殿内
庆帝高坐于龙椅之上,神情略显疲惫,目光虽扫视着殿内群臣,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早朝已近尾声,大臣们的奏报多是些琐碎事务,听得他兴趣缺缺。
他心中挂念的,始终是辽东的战局。
就在这时,兵部尚书李毅与兵部侍郎林如海对视一眼,随即双双出列,躬身行礼。
李毅率先开口:
“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庆帝微微抬眼,示意他继续。
李毅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此次北伐,贾都督率二十万大军北上,粮草辎重皆需从内地转运。
然而,辽东路途遥远,三十万民夫虽已征调,但恐难以完全保障大军后勤。
臣以为,需再增派十万民夫,以确保粮草运输无虞。”
林如海紧接着补充道:
“陛下,辽东战事关系国运,粮草乃大军命脉,不容有失。若因后勤不足而影响战局,恐前功尽弃。
臣附议李尚书之请,恳请陛下再拨民夫,以解前线之困。”
庆帝闻言,眉头微皱,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
“二位爱卿所言极是。北伐乃国之大事,粮草之事不容有失。传朕旨意,即刻再征调十万民夫,务必确保前线粮草供应。”
李毅与林如海闻言,连忙躬身行礼:“陛下圣明!”
太上皇一脉的文臣武将,见此也并不多言。
如今国库充盈,别说再征召十万民夫,即便是二十万也是轻轻松松。
在此事上过于追究纯粹是浪费口舌,甚至还有可能让太上皇不喜。
毕竟,北伐辽东是双帝共促的国之大事,太上皇对战事的关注亦是丝毫不减的。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群臣各自低头思索,无人再出列奏事。
庆帝见殿内群臣无人再出列奏事,目光扫过太上皇一脉为首的张荣和常翰飞,见二人亦是低头沉思,毫无动静,便微微颔首,正欲开口宣布退朝。
“诸位卿家若无他事,今日便......”
话还未说完,奉天殿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呼:
“八百里加急!辽东捷报!”
声音高亢急切,瞬间打破了殿内的宁静。
庆帝原本已经抬起准备宣布退朝的手猛地一顿,眼中闪过惊喜与激动,刚刚还略显疲惫的面容瞬间焕发出光彩。
他立刻坐直身子,大声下令:“快宣!”
庆帝的话音刚落,奉天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文臣武将们面面相觑,脸上皆是震惊与疑惑之色。原本安静的朝堂瞬间被低声的议论声充斥。
兵部尚书李毅与兵部侍郎林如海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难以置信。
李毅低声对林如海道:
“林大人,这......这捷报来得未免太快了些吧?按时日推算,贾都督此时应刚到辽东不久,怎会如此迅速就有捷报传来?”
林如海眉头微皱,思索一番最后摇头不语。
了解贾玌为人的他可不相信贾玌会在这等事情上糊弄圣上!
两人心中疑惑重重,却又不敢多言,只能静待捷报内容揭晓。
另一边,太上皇一脉的文臣武将亦是神色复杂。
常翰飞与身边一将领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将领低声说道道:“那贾玌初到辽东便敢妄称大捷,未免太过狂妄。莫非是为了邀功,虚报战果?”
常翰飞摇摇头,对于他的观点并不赞同:
“辽东战事绝非儿戏,莫要小觑贾玌此人,并非这般轻浮之辈。
他虽年轻,但行事有理有条,绝非为了邀功而虚报战果之人。”
然而,尽管他们心中怀疑,却也不敢在此时出言质疑,只能静观其变。
殿内其他文臣武将亦是议论纷纷。
有人惊叹贾玌的神速,有人怀疑捷报的真实性,更有人暗自揣测是否前线出了什么意外。
一时间,奉天殿内气氛复杂,众人心思各异。
话音刚落,一名御前侍卫匆忙跑入殿内,单膝跪地,双手将捷报高高举过头顶,朗声道:
“陛下,辽东前线急报!”
第297章 庆帝雄图
侍卫连忙起身,将捷报递到御前太监手中。太监接过捷报,快步走到御前,双手呈上。
庆帝接过奏报,迅速拆开,目光在纸上扫过,脸上逐渐浮现出一抹红润!
“好!好!好!”
庆帝连说三个“好”字,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抬起头,目光傲视殿内群臣,朗声道:
“北伐大将军贾玌,五日——收复海城、营口、鞍山三城,光复海州卫,辽东门户大开!
北伐初战——大捷!”
庆帝的话音刚落,殿内群臣顿时一片哗然,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兵部尚书李毅率先出列,激动得满脸通红,高呼道:“陛下圣明!贾都督神勇无双,此战之功,足以名垂青史!臣为陛下贺,为天下贺!”
说罢,他双膝跪地,行大礼叩拜。
紧接着,殿内群臣纷纷效仿,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高呼:
“陛下圣明!北伐大捷,天佑我朝!”
庆帝见状,脸上笑意更浓,抬手示意群臣起身:
“众卿平身。”
群臣齐声应诺,缓缓起身,脸上皆是激动之色。
庆帝吐出一口气,收敛笑容,神色变得庄严肃穆,稳稳端坐于龙椅之上,周身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帝王之姿展露无遗。
目光将殿下群臣的面容尽数入目,一字一顿地说道:
“朕为何不惜耗费重金,练新军,筹粮草,甚至不惜举国之力北伐辽东?
十数年来,我大庆在辽东面对女真,屡战屡败,士气蹉跎,国土沦陷,百姓流离失所!
朕每每思之,痛心疾首!
然,朕深知,此战非为一城一地之得失,而是为我大庆之尊严,为我百姓之安宁!”
庆帝顿了顿,语气愈发坚定,声音如洪钟般响彻大殿:
“正因如此,朕不在乎一军一卒之得失!
因为朕要的,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天下,告诉女真人——我大庆,从不是任人欺凌的懦弱之国!
我大庆,有铁血之军,有忠勇之将,更有不屈之志!”
声音铿锵有力,回荡在奉天殿内,震得群臣心神激荡。
庆帝微微垂头,目光如刀,脸上真龙之相呼之欲出,文武百官只觉得一股凛然之气扑面而来,令殿内群臣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贾玌此战,五日收复三城,光复海州卫,不仅打出了我大庆的威风,更打出了我大庆的骨气!”
言罢,庆帝猛地抬头,眼神中充满霸气:
“而今,辽东——攻守易形矣!
我大庆之军,将不再局限于守土,而是要主动出击,踏平女真营帐,收复所有失地,开疆拓土,让我大庆的旗帜插遍辽东每一寸土地!”
庆帝站起身双手背后,昂首挺胸:
“朕就是要让天下人,尤其是女真人都清清楚楚地知道,我大庆,方为天下——正统!
凡逆我大庆者,亡!!!”
群臣听闻,心中震撼不已,自庆帝登基以来,首次感受到庆帝那吞天沃日的雄心壮志!
殿内的史鼐与史鼎兄弟二人不由眼睛湿润,相视而笑!
昔日,为何宁愿斩断与开国一脉的干系追随庆帝?
十三年了,今日,兄弟二人终于是得到答案了!
次辅李青松快步出列,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声音洪亮且激昂地高呼道:
“陛下天纵英明,神武盖世!此等雄图大略,纵观古今帝王,亦罕有能及者。
今有陛下坐镇朝堂,我大庆何愁不兴,何惧女真来犯!
贾都督能建此奇功,皆因陛下御下有方,慧眼识珠,方能启用如此良将,实乃我大庆之幸,天下之幸啊!”
说罢,李青松重重地跪地磕头,额头触地,久久不起。
殿内群臣纷纷附和效仿,齐声高呼: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庆帝看着殿内群臣齐刷刷地跪伏在地再次高呼,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傲然之色。
微微仰头,目光凌厉,仿佛穿透了奉天殿的穹顶,直指苍穹。
片刻后,忽然放声大笑,笑声豪迈而畅快,回荡在整个大殿之中。
“哈哈哈!好!好!好!”
庆帝再次连说三个“好”字,笑声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得意与豪情。
他缓缓抬手,示意群臣起身:
“众卿平身。”
群臣齐声应诺,缓缓起身,脸上皆是激动与敬畏之色。
这是他们第三次见到庆帝如此失态来着!
第一次,乃是那贾玌封侯归来,庆功宴上表忠心!
第二次,乃是贾玌于禁苑三拳毙虎,后于太上皇、文武百官与两国使者当面,进献虎头!
第三次,便是——今日!
无一不是因贾玌而起!
庆帝的笑声渐渐止息,但脸上的傲然与豪情却丝毫未减。
“众卿若无他事,今日便退朝吧。”
庆帝挥了挥手,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群臣齐声应诺,躬身行礼:
“臣等恭送陛下!”
待群臣陆续退出奉天殿后,庆帝却并未离开,而是对身旁的太监低声吩咐道:
“传旨,召兵部尚书李毅、兵部侍郎林如海、户部尚书王宽、次辅李青松,即刻前往御书房议事。”
太监躬身应诺,快步离去传达旨意。
......
不多时,李毅、林如海、王宽、李青松四人匆匆赶到御书房。
“臣等参见陛下!”四人齐声行礼。
庆帝坐在御案后,微微抬手:
“众卿平身,赐座。”
四人谢恩后,依次落座。庆帝目光扫过四人,沉声道:
“贾玌此战大捷,辽东局势已然明朗。朕召诸位前来,便是要商议后续北伐事宜。”
庆帝从御案上拿起一份奏报,递给身旁的太监,示意他传给四人。
太监恭敬地接过,将奏报依次递给李毅、林如海、王宽和李青松。
“这是贾玌呈递的后续作战计划,诸位爱卿且看看。”
庆帝语气平静,但眼中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赞许。
四人接过奏报,仔细阅读起来。
随着目光在纸上扫过,他们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随后又转为震惊,最后则是难以掩饰的钦佩。
庆帝将四人的神情尽收眼底,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他缓缓开口道:
“贾玌此子,当真是朕之肱骨。他不仅勇猛善战,更心思缜密,事事为朝廷、为百姓考虑。此等良臣,朕心甚慰。”
第298章 为何不是我的臣子
李毅、林如海、王宽、李青松四人听到庆帝如此夸赞贾玌,脸上神情各异,心中亦是波澜起伏。
其中最显得林如海极为特别,虽极力克制,但嘴角仍止不住地抖动,而后微微上扬。
嘿,那可我的金龟婿啊!
王宽则是神情复杂,眼中既有感动,又有几分感慨。
他身为户部尚书,掌管国库,深知银钱粮草之难。
而贾玌不仅屡次为朝廷解决财政难题,如今在外征战,还处处为朝廷减轻负担,当真是为他这个户部尚书考虑周全。
李毅与李青松二人虽也心中震动,但相较于林如海和王宽,他们表现得更为从容。
而李毅身为兵部尚书,在练兵期间一直与贾玌打交道,对于贾玌的才能可谓早有见识!
庆帝见四人神情各异,尤其是林如海那掩饰不住的喜色和王宽眼中的感动,也是会心一笑。
“诸位爱卿,贾玌此战之功,朕心甚慰。然,北伐大业尚未完成,朕需诸位齐心协力,共襄盛举。”
四人齐声应诺:“臣等定当竭尽全力,辅佐陛下完成北伐大业!”
庆帝颔首:
“朕看诸位对贾玌的才能都心中有数。既然如此,贾玌拟定的这份计划切实可行,那便依此计划推进后续北伐事宜。”
......
“太上皇,此乃辽东战报!”
太监冯保江今日刚刚抵达,双手捧着一份战报,恭敬地递到太上皇面前。
他低眉顺目,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
太上皇并未应声,只是缓缓伸出手,接过战报。
动作沉稳而缓慢,仿佛每一个细节都在彰显他曾经的帝王威严。
翻开战报,目光在纸上扫过,神情专注而凝重,一字一顿,看得极其认真。
殿内一片寂静,唯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冯保江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只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太上皇的神情。
良久,太上皇才缓缓回过神来,将战报合上,轻轻放在案几上。
吐出一口气,长叹一声,目光中带着几分复杂的神色。
“冯保,”太上皇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你说,为何贾玌......就不能早出生十几年呢?为何孤在位时,就没有这样的臣子?”
冯保江闻言,心中一凛,连忙低下头,不敢胡乱回答。
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太上皇,贾都督虽年轻,但其才能与胆识,皆是天赐。
陛下在位时,虽无贾都督这般人物,但亦有诸多忠臣良将,为陛下分忧解难。
只是时势不同,天命所归,贾都督此等人才,或许正是为今日之大庆而生。”
太上皇听了,微微颔首,心中好受一些,但旋即又是皱起眉头。
“贾玌此子,或许真是为今日之大庆而生。
但...时势造英雄,真是如此吗!?”
说罢,太上皇又忍不住拿起战报,再次翻开,目光落在那一行行字迹上。
以微不察觉的声音喃喃自语道:
“身为三军统帅,身先士卒,五日连下三城,光复海州卫......
唉,可恨...!
贾敬,你为何就不能早生他十几年,偏偏生个如此无能的长子,当真该死!”
......
李毅、林如海、王宽、李青松四人一同走出御书房后。
出宫的路上,王宽忍不住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林如海,脸上带着几分羡慕与感慨,笑着说道:
“林大人,恭喜啊!有如此贤婿,当真是令人羡慕不已。
贾侯爷不仅战功赫赫,更是心思缜密,事事为朝廷、为百姓考虑。得此贤婿,实在让我艳羡啊!”
林如海闻言,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满是欣慰与自豪,但面上却故作谦逊,摆手道:
“王大人过誉了。不过是尽忠职守罢了,他能有此成就,也是陛下慧眼识珠,朝廷栽培之功。”
王宽听了,却是摇头苦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
“林大人,您就别谦虚了。贾侯爷此等人才,岂是寻常人能比的?
远在辽东,还能如此为我这老头子考虑,当真是令人感动。
这些年,他在户部可是帮了我大忙啊!
不仅屡次为朝廷解决财政难题,如今在外征战,还处处为朝廷减轻负担。
唉,若是人人都像贾侯爷这般体贴,我这户部尚书也不至于如此头疼。”
他说到这里,故意瞥了一眼李毅,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不像某些人,只出不进,什么事都交给我头疼。
哪像贾侯爷,不仅会打仗,还会搞银子。林大人,您这女婿,当真是让人羡慕得紧啊!”
李毅闻言,眉头微挑,眼中却并无恼意,反而带着几分笑意瞥了王宽一眼。
“王大人,此言差矣。兵部之事,关乎国运,岂能儿戏?
贾侯爷虽能为我等分忧,但兵部所需银钱,也是为了练兵备战,保家卫国。王大人若是觉得为难,大可直言,何必如此阴阳怪气?”
王宽听了,哈哈一笑,摆手道:
“李尚书可莫要动怒,老夫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兵部之事,自然重要,老夫岂敢怠慢?
我不过是在想,若是李尚书能有三分似贾侯爷这般...”
王宽的话还未说完,李毅便笑着打断了他:
“王大人,您这话可就不对了。
贾侯爷那般人物,天下能有几个?
若是人人都像他一样,既能打仗又能搞银子,那咱们这些老骨头岂不是要早早告老还乡了?!”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顿时哈哈大笑,气氛愈发融洽。
第299章 侯府闻捷
不多时,马车稳稳停在了侯府门前。
紫鹃和雪雁先一步下车,小心翼翼地扶着林黛玉下了马车。
林黛玉整理了一下衣裙,抬头看了一眼侯府的大门,不知为何,今日心中既是期待又有些紧张!
带着紫鹃和雪雁快步走进府邸,径直往后院而去。
正巧贾梁氏与怀孕的秦可卿及惜春正在园中亭下品茶闲聊,身旁各自跟着贴身丫鬟。
贾梁氏身后站着白芷和小竹;
秦可卿身旁则是她的心腹丫鬟宝珠和瑞珠,两人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惜春的丫鬟入画和彩屏则站在一旁,时不时为惜春添茶递水。
好在这园亭够大,否则如此多的人,倒是略显拥挤了!
见到林黛玉进来,众人脸上皆露出惊喜之色。
“黛玉,你今日怎么来了?快过来坐坐!”
贾梁氏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对于自家这个未来儿媳,那可是相当满意的!
林黛玉见贾梁氏如此热情,心中微微一暖,忙带着紫鹃和雪雁快步走上前去。
她先是向贾梁氏行了一礼,柔声道:
“黛玉给太太请安。”
贾梁氏笑着摆手,语气中满是慈爱:
“好孩子,不必多礼。快坐下,咱们正说着话呢。”
小竹连忙上前,为林黛玉搬来一张绣凳,白芷则笑着递上一杯热茶:
“林姑娘,请用茶。”
林黛玉微微颔首致谢:
“多谢白芷姐姐。”
秦可卿站起身,手不自觉的抚摸了下肚子,笑着回礼:
“林姑姑不必多礼,快坐下吧。我如今身子不便,倒是让失礼了。”
秦可卿语气温柔,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手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眼中满是母性的光辉。
林黛玉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关切地说道:“蓉哥儿媳妇,你这身子要紧,快请坐下。不必起身的。”
宝珠和瑞珠连忙扶住秦可卿,轻声劝道:
“奶奶,您慢些,小心身子。”
秦可卿笑着点头,缓缓坐回椅子上,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林姑姑这般体贴,难怪祖母总夸你懂事。将来你嫁过来,咱们府上可真是要多一位贤内助了。”
林黛玉闻言,双颊飞霞,轻轻低下头:
“蓉哥儿媳妇又拿我打趣了,我不过是寻常模样,倒是大奶奶身怀六甲,周身洋溢着祥瑞之气,才真真叫人歆慕呢。”
惜春在一旁,忽的灵机一动,坏笑着上前:
“姐姐就别谦虚啦,依我看呐,等将来姐姐嫁给哥哥后,用不了多久,也会像蓉哥儿媳妇这般,身上带着祥瑞之气,给咱们府里添个可爱的小娃娃呢!”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园中亭下响起一阵欢快的笑声。
贾梁氏笑得合不拢嘴,指着惜春道:“你这丫头,什么话都敢说。”
秦可卿也笑着附和:“姑姑这话倒是有趣,想来日后必定成真。”
林黛玉更是羞得满脸通红,佯装嗔怒,实在想不出什么好话来反击,只得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惜春的额头。
惜春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挽住林黛玉的胳膊:
“姐姐莫怪我,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姐姐这么好,哥哥娶了姐姐,往后的日子肯定甜甜蜜蜜,多子多福。”
贾梁氏看着几个小辈这般和睦欢乐,心中满是欣慰,感慨道:
“瞧你们这热热闹闹的样子,我这心里别提多欢喜了。只盼着玌儿能早日归来......”
林黛玉见贾梁氏提到贾玌,心中一动,忙将方才在街上听到的捷报说了出来。
她眼中带着几分激动,语气轻快地说道:
“太太,方才我在来的路上,听到信使传报,说是辽东大捷!
二哥哥率军五日攻破海城、营口、鞍山三城,光复海州卫!如今满城百姓都在议论此事呢!”
众人闻言,瞬间激动起来!
贾梁氏猛地站起身,双手紧紧抓住林黛玉的胳膊,眼中满是惊喜与激动,声音拔高急切地问道:
“此话当真?玌儿他......他真的打了胜仗?”
林黛玉用力点点头,语气无比坚定:
“千真万确!信使一路高喊捷报,那声音震得街道都好像在欢呼。
百姓们都听得清清楚楚,二哥哥如此英勇,短短五日便收复了三座城池,这等功绩,真是令人热血沸腾,钦佩至极!”
贾梁氏听罢,激动得泪水夺眶而出,脸上却绽放出无比欣慰的笑容,双手不停地颤抖着合十,声音哽咽地低声念道: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玌儿平安无事,还立下如此赫赫大功,真是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呐!”
秦可卿听到林黛玉带来的捷报,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上瞬间涌起一抹激动的红晕,
眼中的担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惊喜与欣慰,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地喃喃道:
“大爷也跟着二叔出征,如今听到大捷的消息,想必他也平安无事吧......等孩子出生,便能亲眼见到他爹爹的风采。”
瑞珠连忙安慰道:
“奶奶放心,大爷跟在侯爷身边,必定平安无事。等大爷回来,见到小主子,不知该有多欢喜呢!”
惜春兴奋得直接在亭中跳了起来,一边拍手一边大声喊道:
“哥哥太厉害了!简直就是我心中的大英雄!等哥哥回来,我要让他给我讲战场上的每一个精彩故事,还要他带我骑马驰骋!”
林黛玉微笑着,接着说道:
“我在马车里听到消息时,街道上的百姓都沸腾了,大家都在传颂侯爷的英勇事迹。”
紫鹃见众人欢喜,眼珠一转,笑嘻嘻地上前一步,故作神秘地说道:
“太太、蓉大奶奶、惜春姑娘,您们可不知道,外头传的可不止是侯爷的英勇事迹呢!”
贾梁氏闻言,急切地问道:
“哦?还传了什么?快说来听听。”
紫鹃抿嘴一笑,眼中带着几分促狭,故意拖长了语调:
“外头的百姓们啊,都在夸咱们林姑娘和侯爷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
说侯爷英勇无双,林姑娘才貌双全,两人站在一起,那真是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林黛玉一听,脸上顿时飞起两片红霞,羞得低下头:
“紫鹃!”
紫鹃却不以为意,笑嘻嘻地继续说道:
“姑娘,这可不是我瞎编的,外头的百姓们都在议论呢!还说侯爷和林姑娘的婚事是上天注定的,将来必定多子多福,幸福美满!”
雪雁也在一旁笑着附和:
“是啊,姑娘,外头的人可都羡慕得很呢!说您和侯爷是天生一对,连咱们这些丫鬟听了都觉得脸上有光!”
贾梁氏听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好好好,外头的人说得对!黛玉和玌儿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等玌儿回来,咱们就赶紧把婚事办了,也好让外头的传言成真!”
第300章 共赏音
秦可卿轻轻靠在椅背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看向林黛玉道:
“林姑姑,这下你也能安心了。等侯爷凯旋,这喜事怕是一桩接一桩,咱们侯府可要沉浸在喜庆之中咯。”
林黛玉微微颔首,轻声道:“只盼二哥哥能早日平安归来,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可求的。”
贾梁氏擦了擦眼角激动的泪花,坐回椅子上,拉着林黛玉的手道:
“好孩子,你放心。玌儿吉人自有天相,此番立下大功,回来后必定风光无限。你们的婚事,我也会亲自操办,一定给你们办得风风光光的。”
林黛玉双颊泛红,低垂着眼眸,,轻声说道:
“太太如此关怀,黛玉感激不尽。一切但凭太太做主,黛玉全听您的安排。”
话落,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儿,记得贾玌身边一直有个贴身丫鬟,名叫瑞雪,据说从小便跟在贾玌身边伺候,深得他的信任。
然而,来侯府几次,却从未见过瑞雪的身影。
按理说,瑞雪作为贾玌的贴身丫鬟,即便贾玌出征在外,她也应当在府中才对。
想到这里,林黛玉黛眉微蹙,眼中透着些许疑惑,不由得抬起头,轻声问道:
“太太,黛玉有一事不解,不知当问不当问。”
贾梁氏见她神情认真,便笑着点头:
“你这孩子,有什么话尽管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不必拘束。”
林黛玉微微颔首,斟酌着措辞道:
“黛玉记得二哥哥身边一直有个丫鬟,名叫瑞雪,似乎是从小伺候他的。
可黛玉来府上几次,却未曾见过她,不知她如今在何处?”
贾梁氏闻言,神色微微一怔,并未多心,随即笑道:
“你这孩子,倒是心细。瑞雪那丫头啊,确实是从小跟在玌儿身边的。
她与玌儿同岁,六七岁时便进了府,一直伺候在玌儿左右,任劳任怨,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说起来,她虽是个丫鬟,但在我心里,也算是半个女儿了。”
林黛玉听了,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轻声问道:
“原来如此。那为何黛玉来府上几次,却未曾见过她呢?”
贾梁氏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又宠溺的笑容:
“这事儿说来也是玌儿的主意。出征前,瑞雪那丫头哭得梨花带雨。玌儿见她如此,便给了她一个事儿,说是让她好好练习音律。”
林黛玉微微一愣,眼中透出几分好奇:
“练习音律?”
贾梁氏点点头,继续说道:
“是啊。玌儿说瑞雪那丫头平日里喜欢唱歌,嗓音清亮,便特意为她写了一首歌,让她好好练习。
还说等他凯旋归来时,要听她亲自唱给他听。
这不,瑞雪那丫头如今整日关在院子里练歌,连门都不怎么出,你自然见不到她了。”
林黛玉闻言,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感慨,轻声道:
“原来如此。二哥哥倒是用心良苦,既安抚了瑞雪,又给了她一个盼头。”
贾梁氏笑着点头:
“是啊,玌儿那孩子,心思细腻,总是能想到这些。
瑞雪那丫头也是个实心眼的,自从接了这任务,便一门心思扑在练歌上,连我都难得见她一面。”
一旁的秦可卿也笑着插话道:
“瑞雪那丫头确实是个痴心的,前几日我还听她在院子里练歌,那歌声婉转动人,连我都忍不住驻足听了片刻。”
惜春很是疑惑,这事她也是第一次听说,之前也不知道,便好奇地问道:
“哥哥给瑞雪姐姐写的是什么歌呀?我也想听听!”
贾梁氏摇了摇头:
“这我也不知,玌儿写好后便直接给了瑞雪,谁也没透露过具体内容。”
惜春一听,顿时来了兴致,眼睛亮晶晶的,拉着贾梁氏的手臂撒娇道:
“太太,既然如此,不如咱们一同去见见瑞雪姐姐吧,顺便把辽东大捷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她整日闷头练歌,还不知道哥哥打胜仗了呢,听到这消息肯定特别开心!”
林黛玉微微颔首,轻声说道:
“妹妹所言甚是,黛玉也想去见识见识这位瑞雪姑娘。”
贾梁氏思索一番,觉得确实是时候该见见瑞雪了,她也不忍心看着瑞雪如此整日埋头苦练,况且大家一起去也能让气氛热闹些。
“也好,咱们许久没见那丫头,正好去看看她练得如何了。”
众人当即起身,在丫鬟们的簇拥下朝着贾玌所住主院旁的一处偏房走去。
这处偏房虽比不上主院的华丽宽敞,但布置得干净整洁,是瑞雪、晴雯日常起居之所。
平日里,瑞雪、晴雯二人作为贾玌的贴身丫鬟,为了能随时伺候贾玌,便住在这离主院最近的偏房之中 。
众人来到偏房门口,正巧撞见晴雯从屋内出来。
晴雯一见贾梁氏、林黛玉、秦可卿等人,连忙上前行礼,脸上带着几分惊讶和恭敬:
“太太、林姑娘、秦姑娘,您们怎么来了?奴婢给各位请安了。”
贾梁氏笑着摆了摆手,道:
“不必多礼。我们来看看瑞雪,听说她最近在练歌,倒是辛苦她了。”
晴雯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轻声道:
“瑞雪姐姐这几日确实一直在练歌,连门都不怎么出呢。奴婢这就去叫她出来。”
正说着,屋内忽然传来一阵清亮的歌声,
贾梁氏见状,摇头道:
“不必打扰她,我们就在这儿听听便是。”
众人不由得屏息凝神,静静聆听。
......
第301章 久经沙场的老将?
“老太太!大喜事!大喜事啊!”
荣禧堂内,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林之孝家的满脸喜色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贾母见她如此模样,不由得眉头一皱:
“你这老货,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有什么喜事,慢慢说。”
林之孝家的连忙平复了一下气息,脸上依旧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高声道:
“老太太,刚刚外头传来消息,东门有信使八百里加急,说是咱们侯爷在辽东打了大胜仗!
五日之内,连克海城、营口、鞍山三城,光复了海州卫!!”
贾母一听,顿时愣住了,手中的茶盏险些掉落在地。
她猛地站起身,声音颤抖地问道:
“你……你说什么?玌儿打了胜仗?还连克三城?”
林之孝家的连连点头,激动地说道:
“是啊,老太太!外头都传遍了,说是侯爷神勇无双,连陛下都连说了三个‘好’字,夸赞侯爷是国之栋梁呢!”
贾母闻言,顿时喜上眉梢,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拍起胸脯,松了一口气,大吐苦水:
“哎呦!这眼瞅着都快两个月了,可算是有消息了!
玌哥儿这孩子,真是让我这老婆子日夜悬心,如今总算有了好消息,我这心里的大石头可算是落地了!”
如今的贾母可谓是越活越门清了!
她盼着贾玌能带着贾家子弟安全而归的心思,并不比贾梁氏等人差多少!
王夫人和邢夫人也连忙起身,满脸堆笑地向贾母道喜。
邢夫人也笑着开口:
“老太太。玌哥儿如今是咱们贾家的族长,又是朝廷的肱骨之臣,他的能耐,咱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可是听说了,这天底下多少英雄才俊,都以玌哥儿为榜样呢!”
王夫人此时心中也甚是欢喜,也附和起邢夫人的话:
“老太太,您放宽心吧。玌哥儿有大本事在身,昔日他在朝堂上立下五年复辽的誓言,便是胸有成竹了。
如今这大捷,不过是开了个好头罢了。以他的本事,辽东之事,终究不是难事!
更何况啊,我哥哥王子腾也在北伐的大军当中,他素来稳重,有他在军中照应,玌哥儿必定如虎添翼!
老太太,您就安心等着他们凯旋归来吧!”
这打了胜仗,自家哥哥定是在其中出了不少力,如若不然,为何能不过短短五日,便能收复座城池!
王夫人虽是个妇道人家,但怎么也是出身武勋世家的,对于攻城拔寨也是有些了解的。
贾母微微点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先看向邢夫人:
“你这话倒也在理,咱们贾家能出这么个顶梁柱,也是祖宗保佑。”
说完,目光又转向王夫人,眼神中多了几分审视,意味深长地说道:
“玌哥儿素有大志,这辽东之事他既然应下,想必是有全盘的打算。
至于你哥哥王子腾,在军中能照应一二自然是好。
不过这行军打仗,变数太多,即便有照应,也难保不出意外。”
贾母轻轻叹了口气,接着道:
“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见过的风浪也不少了。这世上的事儿,哪能尽如人意。
虽说如今传来捷报是好事,但咱们也不能高兴得太早。
这往后的路还长着呢,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
贾母的话音刚落,堂内的气氛顿时安静了几分。
王熙凤见气氛有些凝重,连忙笑着上前打圆场,道:
“老太太说得是,咱们高兴归高兴,可也不能太过得意忘形。
不过啊,玌兄弟的本事咱们都是知道的。
再说了,咱们贾家如今有祖宗保佑,又有老太太您坐镇,玌兄弟定能逢凶化吉,凯旋而归!”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贾母倒了杯热茶,递到她手中,柔声道:
“老太太,您先喝口茶,缓缓神。这好消息既然来了,咱们就该高高兴兴的,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玌兄弟可是咱们贾家的顶梁柱,他定然会平安回来的。”
贾母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了几分。她抬眼看了看王熙凤,眼中带着几分赞许,笑道:
“你这猴儿,倒是会说话。罢了,既然是好消息,咱们也该高兴高兴。
不过啊,这往后的事儿,咱们也得有个准备。”
正说着,外头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贾政、贾赦兄弟二人匆匆走了进来。
贾政满脸喜色,一进门便高声说道:
“母亲!大喜事!玌儿在辽东打了大胜仗,连克三城,光复了海州卫!朝廷上下都轰动了!”
贾母见贾政如此激动的失态,不由得笑道:
“你这孩子,怎么比我还着急?刚刚林之孝家的已经告诉我了。”
贾政闻言,不由得一愣,随即笑道:
“原来母亲已经知道了。不过,这消息确实令人振奋。
玌哥儿此战,打出了我大庆的威风,陛下龙颜大悦,连说了三个‘好’字,还特意召见了兵部尚书、户部尚书等人,商议后续北伐事宜。”
王夫人见贾政如此说,心中顿时一紧,连忙上前一步,急切地问道:
“老爷,陛下可有提到我哥哥王子腾的消息?他在军中可还安好?此次大捷,他是否也立了功?”
贾政见王夫人如此询问,有些愣住了,当即回应今日早朝发生的事,似乎......
“夫人,今日早朝上,陛下并未提及内兄的消息。
倒是...兵部的奏报中,简略提到他在其中历经一败,险些酿成大错,但并未详述!”
王夫人听了,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愕然,眼中隐隐透出几分不可置信。
她低声喃喃道:
“怎么会......哥哥在军中一向稳重,此次大捷,他怎会没有功劳?”
贾赦在一旁冷眼瞧着,见王夫人如此神情,不由得勾了勾嘴角,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
\"弟妹啊,这行军打仗可不是儿戏。王兄虽说是武勋世家出身,可说到底他此前依旧是个文官,要我说啊,他能性命无忧就不错了。\"
王夫人闻言,手中的帕子绞得更紧了,强撑着笑脸道:
\"大哥说笑了,我哥哥虽不比玌哥儿年轻力壮,但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
\"老将?!\"
贾赦呵笑一声,也不再多言!
‘哼,若不是我与敬大哥深陷泥潭,王子腾见我,还得恭恭敬敬叫一声......!’
第302章 皇太极的盛怒与迷茫
“咿呀!”
“碰!”
皇太极狠狠地将手上端着的米饭扣在桌上,一脸愤怒地望着面前手拿文书的范文程!
“五日!短短不过五日时间,营口、海城、鞍山相继攻破!”
皇太极的声音如同雷霆般在殿内炸响,震得范文程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皇太极的脸色铁青,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桌上的碗碟叮当作响。
“济尔哈朗!镶黄旗精锐驻守海城,城破!他倒好,跑到了辽阳!
鳌拜,正蓝旗精锐驻守营口,居然还被活捉了!
岳山的正红旗,援助海城时被伏击,死伤八千多人,回到辽阳的不到五千人!”
范文程低着头,不敢直视皇太极的眼睛,手中的文书微微颤抖。
此刻的皇太极已经怒不可遏,任何一句不慎的言辞都可能引火烧身。
“朕的八旗精锐,何时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皇太极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和愤怒。
站起身,背着手在殿内来回踱步,脚步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心头。
范文程见皇太极怒火稍缓,连忙上前一步,低声禀报道:
“皇上,臣已从济尔哈朗、岳山等将领处得知此次战败的缘由。
庆军此次之所以势如破竹,实因他们新装备了一种名为‘复辽炮’的火器,射程高达三里,远超我军子母连环炮的射程范围。
我军在城防上本有优势,却因这复辽炮的压制,难以发挥,城防工事被迅速摧毁,士气大挫。”
皇太极闻言,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复辽炮?射程高达三里?竟有如此利器?
该死、该死,又是着该死的火器!”
皇太极有些气急败坏!
范文程点头垂目,不敢多看这一幕,继续道:
“不仅如此,庆军主帅贾玌,每战必身先士卒,冲锋在前。
他为了攻城,还专门打造了一支由三千人精锐组成的‘先登营’,皆由悍不畏死、身彪体壮之士组成!
每战,贾玌必亲率先登营冲锋陷阵,庆军士气因此大振,所向披靡。我军虽勇,却难挡其锋芒。”
皇太极听罢,沉默良久,眼中怒火渐熄,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深思。
他缓缓坐回椅中,手指轻轻敲击桌案,似在回忆往事。
“贾玌之勇,朕早已知晓。”
皇太极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即便霸王再世,也不过如此。昔日阿玛身死,便是全凭贾玌一人之力。
那一战,朕亲眼所见,他单枪匹马冲入我军阵中,如入无人之境。
阿玛虽勇,却也难挡其锋芒,最终......”
皇太极说到这里,声音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他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腥的战场。
努尔哈赤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浮现,那位曾经带领女真崛起的一代雄主,最终却倒在了贾玌的手中。
“那一战,贾玌以一己之力,斩杀我军数十员大将,阿玛不甘受辱,自刎归天!”
皇太极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恨意,却也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敬畏:
“他的力量,简直非人力所能及。若非亲眼所见,朕也难以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勇武之人。”
范文程闻言,心中一震,深吸一口气,从袖中缓缓取出一封密信,双手呈上,声音低沉:
“皇上,臣这里还有一封密报,是关于贾玌在海城之战中的详情。
此事......此事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但前线将士亲眼所见,绝无虚言。”
皇太极眉头一皱,伸手接过密信,迅速展开阅读。
随着目光在信纸上扫过,他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不可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
皇太极猛地抬头,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贾玌竟能在子母连环炮的轰击下安然无恙?
阿木格亲自下令炮轰,炮弹击中他的铠甲,他却只是退了几步,毫发无伤?!”
范文程低头应道:
“皇上,此事千真万确。据前线将士回报,当时贾玌身披重甲,直面炮击。
炮弹击中他的铠甲后,竟未能伤他分毫,只是在他铠甲上留下一个凹坑。
贾玌随后仰天大笑,嘲讽我军无能,庆军士气因此大振,我军则士气大挫......”
皇太极的手微微颤抖,密信被他捏得皱成一团。
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阴沉的天空,此刻的他,有些束手无策!
“贾玌......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皇太极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忌惮,
“那子母连环炮...即便是身着最坚固的铠甲,也回因其威力而被镇死。
他倒好,竟能硬抗炮击而不伤分毫,这......这简直匪夷所思!”
皇太极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眉头紧锁,脸上满是疲惫与无奈。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范文程身上,声音中带着一丝茫然:
“范文程,你说......我们的对手还是人吗?”
范文程闻言,心中一凛,连忙低头回道:
“皇上,贾玌虽勇,但终究是血肉之躯。
此次他能硬抗炮击,或许......或许是铠甲特殊,或是炮弹未能正中要害。
无论如何,他终究是人,而非鬼神。”
皇太极不语,只是一味地摇头,脸上的神情愈发凝重。
缓缓走回桌案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殿内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范文程见状,心中焦急,忽然灵光一闪,连忙上前一步,低声说道:
“皇上,此事虽令人震惊,但也并非无解。
贾玌虽勇,终究不过是一个人。其麾下的将士,也并非个个都如他一般神勇无敌。
只不过,贾玌身为主帅,每战总是身先士卒,冲锋在前,这才极大地鼓舞了庆军的士气,使得他们士气如虹,所向披靡。”
皇太极闻言,眉头微微一动,抬眼看向范文程,声音低沉:
“你的意思是......”
第303章 朕要御驾亲征
范文程所言不假,仗——打的本来就是士气!
范文程见皇太极有所意动,连忙继续说道:
“皇上,贾玌之所以能屡战屡胜,除了他个人的勇武之外,更重要的是他每战必亲自冲锋陷阵,使得庆军士气大振。
而我军之所以屡战屡败,除了火器等装备不及庆军之外,更重要的是士气低落,将士们对贾玌心存畏惧,未战先怯。”
皇太极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缓缓点头:
“爱卿所言极是。贾玌虽勇,但其麾下将士未必个个如他一般。我军若能提振士气,未必不能与之一战。”
范文程见皇太极有所领悟,连忙趁热打铁:
“皇上英明!臣以为,眼下当务之急,是皇上亲自率军出征,坐镇辽阳,直面贾玌,以振我军士气!
皇上乃一国之君,若能亲临前线,将士们必当士气大振,奋勇杀敌!”
皇太极闻言,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范文程,而后转过身去,眼神左右摇摆,闪过一丝犹豫,脑海中更是浮现出努尔哈赤的身影!
但理智告诉他,范文程说的,全然不假!
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
“亲征......此事非同小可。朕若亲征,朝中事务该如何处置?
况且,贾玌此人勇武非凡,朕若亲征,是否......”
范文程见皇太极犹豫,心中明白他的顾虑,连忙上前一步,语气坚定而恳切地说道:
“皇上,臣以为,您所虑者,无非是两件事。
其一,是辽阳战事凶险,皇上乃万金之躯,身系天下安危,不可轻涉险地;
其二,是朝中事务繁杂,若无陛下坐镇,恐生乱象。
此二者,皆是皇上为江山社稷、为大清百姓所虑,实乃明君之典范。”
皇太极闻言,眉头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范文程这番话,既点出了他的顾虑,又巧妙地将其归结为“为江山社稷所虑”,而非“怕死”,可谓滴水不漏。
范文程见皇太极神色缓和,便继续说道:
“皇上,关于辽阳战事,臣以为,陛下亲征并非涉险,而是稳操胜券之举。
贾玌虽勇,但他终究只是一人,只要陛下坐镇中军,调度得当,贾玌即便再勇武,也难以突破我军防线。
况且,皇上亲征,必能鼓舞士气,将士们必当拼死护驾,绝不会让皇上陷入险境。”
皇太极听罢,微微点头,但仍未完全下定决心。
范文程见状,语气更加恳切:
“至于朝中事务,臣以为,皇上大可不必过于忧心。
臣建议,可命睿亲王多尔衮以及朝中大臣共同监国,处理日常政务。
若有重大事务,可快马加急送至前线,由皇上亲自决断。
如此,既可确保朝政不乱,又可让皇上专心应对前线战事。”
皇太极听罢,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背着手在殿内踱步,脚步虽缓,却显得有些——杂乱。
范文程见状,知道还需再加一把火,便上前一步,语气恳切地说道:
“皇上,贾玌此人,已非寻常武将可比。
于臣看了,他的勇武反倒是次之,更可怕的是善于鼓舞士气,统御三军。
若任由他继续攻城略地,我军士气必将一蹶不振,届时恐怕......恐怕连沈阳也难以保全!
皇上,此乃生死存亡之际,唯有您亲征,方能扭转乾坤,重振我军雄风!”
皇太极闻言,脚步一顿,忽然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再呼出,仿佛要将胸中的郁结尽数吐出。
而后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爱卿所言极是!朕若再犹豫不决,恐怕真要坐以待毙了。传朕旨意,即刻调集沈阳所有精锐,朕要御驾亲征辽阳,与贾玌决一死战!”
范文程闻言,心中大喜,连忙躬身领命:“臣遵旨!皇上英明!”
皇太极走到窗前,望着远处阴沉的天空,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贾玌,你虽勇武非凡,但朕乃天命所归,岂能容你猖狂!
此战,朕必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帝王之威!”
......
鞍山卫所府内
贾玌斜倚在辽东地形沙盘旁,手中把玩着绣春刀令牌。
他似笑非笑地抬眼看向跪在阶下的锦衣卫探子,声音轻飘飘的,却让堂内气压陡然一沉:
“姚百户,你方才说......沈阳十万大军入辽阳,黄龙大纛也在其中?”
跪地的姚恭脊背绷得笔直,额头已渗出冷汗:
“回都督,千真万确!三日前皇太极于沈阳誓师,镶黄旗护军开道,正黄旗压阵,汉八旗分列左右,光是运粮车便排了十里。
斥候亲眼见黄龙旗过浑河时——”
他喉结滚动,声音发涩,
“旗杆高九丈,金线绣的龙首,正是......御驾亲征的规制。”
“九丈龙旗啊......”
贾玌轻笑一声,指尖的令牌突然“咔嗒”扣在沙盘边缘。
缓缓直起身,望着身边的熊文龙与毛志远笑道:
“岳乐在辽阳,济尔哈朗守海城,鳌拜守营口,八旗精锐尽出其三,却留不住我五日破三城,如今倒要天子亲执干戈了?”
熊文龙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都督,皇太极这是急眼了!连御驾亲征都搬出来了,看来咱们这几日打得他们够呛啊!”
毛志远则眉头微皱,神情略显凝重,沉声道:
“都督,皇太极亲征非同小可。他既然敢来,必然是做了万全准备。咱们虽然连战连捷,但也不可轻敌。”
贾玌轻笑一声,目光落在沙盘上辽阳城的位置,手指轻轻敲击着沙盘边缘,语气淡然却透着自信:
“急眼?呵,皇太极这是被逼到绝路了。
他以为亲征就能扭转乾坤,却不知——”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他这一来,反倒给了我一个绝佳的机会。”
姚恭见贾玌神色从容,心中稍安,连忙补充道:
“都督,据探子回报,皇太极此次亲征,带了十万大军,可谓是倾尽所有。
看样子,他是想一举歼灭我军主力。”
贾玌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举歼灭我军主力?呵,他倒是想得美。”
【气死了,昨天时间不够,本想写三章结果忘记时间,发了两章,发现居然还差几十字够四千字!气得睡不着,通宵写了五章,真是一点心情也没有了!】
第304章 兵发辽阳
贾玌说到这里,目光转向姚恭,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和勉励:
“姚百户,此次情报及时准确,你做得很好。
锦衣卫的兄弟们辛苦了,传我的话,所有参与此次探查的弟兄,每人赏银十两,酒肉管够。
另外,你再去安排人手,继续盯紧辽阳城内的动向,尤其是粮草囤积的具体位置和守备情况。
记住,此事关系重大,务必谨慎行事。”
姚恭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感激之色,连忙单膝跪地,抱拳道:
“多谢都督赏赐!属下必当竭尽全力,不负都督重托!”
贾玌微微点头,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去吧,告诉弟兄们,此战若能功成,我贾玌必不亏待他们。”
姚恭闻言,心中大喜过望,整个北伐大军,谁人不知都督对部下既温和又慷慨?!
待人温文儒雅,从不苛责下属,每逢战功,赏赐从不吝啬,更不贪功,手下的弟兄们从未在待遇上吃过半点苦头。
而如今更是得了都督的亲口承诺,那......
姚恭连毕恭毕敬地深施一礼,脊背弯成一道谦卑的弧线,语气中满是感激与恭敬可谓是露于言表:
“定不负都督期望!”
说完,他快步退出了大堂,心中满是干劲。
望着姚恭离去的背影,贾玌转身看向熊文龙和毛志远,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你们说,皇太极这次亲征,带了多少粮草?”
熊文龙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道:
“都督这是要断他的粮道?不...都督是想要围城!
妙啊!皇太极带了这么多人马,粮草必然吃紧。
咱们只要断了他的后路,他这十万大军就得饿肚子!”
毛志远也点头附和:
“不错,皇太极虽然兵多,但粮草补给线拉得太长,正是我们的机会。
咱们只需围而不攻,将辽阳城团团围住,断其粮道,困其兵马。
皇太极虽有十万大军,但粮草终究有限,时日一长,必然军心涣散。
届时,咱们再以逸待劳,一举击溃他们!”
贾玌并未立即开口,只是静静地望着沙盘上的辽阳城,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似在沉思。
熊文龙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觉得此举确实可行,无论是代价还是风险,都是最小的,而收获...那可是清国的最后的反击力量!
“皇太极以为亲征便能扭转乾坤,却不知我大庆国力雄厚,粮草充足。
就算我等围而不攻,比拼国力,也足以困死他,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
他这十万大军,终究是撑不过我们。”
堂外忽起北风,卷着地上的沙砾砸在窗棂上。
贾玌踱到沙盘前,手轻轻弹了一下辽阳城头上那刚刚插着的小金龙旗:
“皇太极这是要与本都督决战!
但如今优势在我,战与不战,全由我们说了算。”
说完,忽然低笑起来,腰间悬挂的尚方宝剑随着他的笑声微微颤动,剑鞘上镶嵌的金龙纹饰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传令各营——明日,兵发辽阳!”
熊文龙和毛志远对视一眼,齐声应道:“是,都督!”
“皇太极既然敢来,就别想再回去了。这一战,我要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灭国之威!”
......
皇太极御驾亲征的消息迅速传遍辽阳城内外,清军士气为之一振。
辽阳总兵府内
八旗将领齐聚一堂,皇太极端坐于主位之上,身披黄袍,头戴九龙冠,目光威严。
济尔哈朗、岳乐、阿济格等一众将领分列两侧,神情肃穆,气氛凝重。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在众人脸上,显得格外肃杀。
皇太极环视众人,声音低沉而有力:
“诸位,贾玌率十万大军兵临城下,辽阳城已是我大清最后的屏障。
此战,关乎国运,朕决意亲自坐镇辽阳,与诸位共进退!”
众将闻言,皆是一震,随即齐声应道:
“臣等誓死追随皇上,与辽阳共存亡!”
皇太极大为满意,微微点头。
‘如此看来,范文程所言御驾亲征实乃良计也!’
接着目光扫过堂下众将,沉声道:
“如今贾玌率领的北伐军势如破竹,连破我大清三城,可谓兵锋正盛,我军虽集中力量于辽阳,但亦不可轻敌。
诸位可有良策,以应对当前局势?”
话音刚落,堂下一片沉寂。众将面面相觑,一时无人敢轻易开口。
皇太极环视众将,见无人应答,眉头微皱,正欲再言,忽见济尔哈朗上前一步,拱手道:
“皇上,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太极目光一凝,抬手示意:“但说无妨。”
济尔哈朗沉声道:
“皇上御驾亲征,亲临辽阳,的确令三军士气大振,此乃我大清之幸。
然而,贾玌此人不仅勇武异常,用兵之道更是狡诈多谋;
如今北伐军兵锋正盛,若其得知皇上在此,恐会改变策略,转而围而不攻,以逸待劳。
届时,我军虽士气高昂,但若久困城中,粮草不济,恐生变故。”
皇太极闻言,微微颔首,目光深邃:
“你所言极是。贾玌此人,我等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锋,其用兵诡谲,不可不防。
故而,朕思虑良久,以为破局之道,不在辽阳,而在朝鲜平壤。”
此言一出,堂下众将皆是一愣,纷纷低声议论。
岳乐忍不住问道:
“皇上,此言何意?远水解不了近火,如何能解辽阳之围?”
皇太极微微一笑,目光深邃:
“镶蓝旗苏察阿礼将军如今正驻守平壤,麾下精兵数万,且朝鲜境内粮草充足。
若朕密令苏察阿礼率军南下坐镇辽东半岛,直插贾玌后方,断其粮道,则北伐军必乱。
届时,若有机会,我军再出城迎击,内外夹攻,必可一举破敌!
即便无法寻得良机,亦可逼退北伐军,使其士气大减!”
皇太极话音落下,堂下众将先是静默片刻,随后纷纷露出恍然大悟之色,脸上浮现出欣喜之情。
第305章 范文程用计
毕竟在座众人心里都清楚,打到现在,直面贾玌的十几万北伐大军,他们实在没有任何胜算。
此刻他们虽说集结了十二万之众镇守辽阳,可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被强征过来不足半年的民夫,无论是战斗经验还是军事素养,都远远无法与贾玌训练有素的北伐大军相抗衡。
更何况,贾玌还有“复辽炮”这等犀利的火器,在战场上着实是一大威胁。
然而,很快就有人想到一件极为关键的事。一位将领面露忧色,抱拳说道:
“皇上,此计虽妙,但据探子来报,贾玌已分兵南下,命苏瑾言率领玄策营以及其他将士共五万人马,意图收复辽东半岛。
单单依靠镶蓝旗苏察阿礼将军的兵力,恐怕难以与之抗衡啊。
一旦阿礼贝勒失利,不仅截断贾玌粮道的计划落空,我军还将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
众人听闻,刚升起的喜悦之情瞬间又被担忧所取代,纷纷将目光投向皇太极,期待他能有应对之策。
皇太极听完那位将领的担忧,神色依旧沉稳,但眼中却闪过一丝无奈。
他缓缓起身,背负双手,在殿内踱了几步,随后停下脚步,目光扫过众将,沉声道:
“你所言不无道理。贾玌分兵南下,苏瑾言率五万精锐驻守辽东半岛,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
然而,事已至此,朕已无更多选择。
辽阳城内虽有十二万之众,但其中大半皆是民夫,战力堪忧
。若再分兵支援苏察阿礼,辽阳城防必将空虚,届时贾玌若趁机强攻,后果不堪设想。”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然:
“如今,朕唯有相信镶蓝旗,相信苏察阿礼能够不负众望,击退苏瑾言部,完成断敌粮道的重任。
若连镶蓝旗都无法取胜,那便是天意如此,朕也无话可说。”
众将闻言,皆低头沉默,殿内气氛凝重。
如今的局面并非皇太极的过错。
一年前的广宁之战大败之后,如此巨大的损失,即便是他们大清再怎么抢夺财富,强征女真、辽东、朝鲜三地的所有人力物力,对于现在的局面也于事无补。
那样惨重的失败,没个十年休养生息,也很难彻底恢复过来。
然而,贾玌的北伐来得太快,根本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如今,皇太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竟然能够拉起这样一支看似庞大的军队,其中所付出的努力和心血可想而知。
这几乎可以说是在绝境之中,拼尽全力来了一次釜底抽薪之举。
烛火在范文程苍白的脸上跳动,这个四十岁的汉人谋士向前踏出半步,青缎官靴踩在青砖上的声响惊动了沉思的皇太极。
\"皇上,臣有一计,或可令贾玌十万大军不战自溃。\"
范文程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银针,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
济尔哈朗的甲胄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岳乐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
众人纷纷将目光看向范文程,眼中满是期待与疑惑!
皇太极眼中精光爆射:
\"讲!\"
范文程微微颔首,缓缓说道:
“如今贾玌率北伐军兵临城下,我军虽兵力不足,难以从正面与之抗衡。
臣以为,可派遣使者出使大庆,利用其内部矛盾,施以反间之计,离间大庆皇帝与贾玌之关系。
若能成功,贾玌必受掣肘,甚至可能被迫退兵。”
“哦?”
皇太极眉头紧锁,身子微微前倾:
\"是何计策?细细说来!\"
范文程微微躬身,沉声道:
“如今大庆国内,太上皇与当今皇帝各怀心思,争权夺利,又有王爷们心怀不满。
臣以为,可派遣使者秘密出使大庆,利用他们内部的矛盾,施展反间计。”
说到此处,范文程目光闪烁,扫视众人:
“我们可散布谣言,称贾玌拥兵自重,有谋反之心,暗中与太上皇勾结,意图颠覆当今皇帝的统治。
同时,伪造一些书信往来,作为贾玌谋反的‘证据’,设法让当今皇帝知晓。”
皇太极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扶手,发出轻微的“笃笃”声。
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
“范先生此计甚妙,但朕有一问——贾玌在大庆军中威望极高,且深得民心,大庆皇帝未必会轻易中计。
先生可有更稳妥之策?”
范文程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答道:
“皇上所虑极是。
贾玌确实威望极高,但正因如此,大庆的两位皇帝对其更应忌惮!
自古以来,功高震主者,鲜有善终。
贾玌手握重兵,北伐连战连捷,大庆皇帝岂能不心生猜忌?
况且更有宋太祖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又是杯酒释兵权,自此,凡是手握大权的将领便是多受猜忌!
大庆国内本就派系林立,太上皇与当今皇帝争权夺利,王爷们各怀心思。
我等只需稍加挑拨,便可令其内乱加剧。
故而,臣以为,可双管齐下:
其一,派遣细作潜入大庆京城,散布谣言,称贾玌与太上皇暗中勾结,意图废黜当今皇帝;
其二,伪造贾玌与我国往来的书信,故意泄露给大庆皇帝,使其对贾玌心生疑虑。
其三,当今皇帝不过是昔日大庆太子谋反失败后才被推上皇位的,大庆诸多王爷对其多有不服者;
我等可暗中支持大庆国内的藩王起兵作乱,使其内乱加剧,无暇顾及辽东战事。”
皇太极听罢范文程的计策,眼中精光爆闪,猛地一拍龙椅扶手,连声道:
“妙!妙!妙!范先生此计,当真是一箭三雕!”
他站起身来,黄袍袖口随风轻摆,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视堂下众将,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贾玌虽勇,终究是大庆臣子。
大庆皇帝本就对他心存忌惮,若再添一把火,必能使其君臣离心!
范先生此计,不仅可解辽阳之围,更能令大庆内乱,实乃上上之策!”
第306章 围城
齐尔哈朗见范文程这副模样以及计策有些反感,心中不由暗骂一声!
‘哼!汉人就喜欢狗咬狗!’
而后又说道:
“可即便大庆皇帝对贾玌产生怀疑,又能如何?贾玌远在辽东,手握重兵,皇帝也奈何不了他吧?”
范文程胸有成竹地说道:
“这便是此计的关键所在。
一旦当今皇帝对贾玌起了疑心,必定会召回贾玌,或者派遣亲信监视他。
贾玌若拒绝回京,便是坐实了谋反的罪名,届时我等一番宣扬,麾下大军必定军心大乱;
若他回京,手中兵权必然被夺,
如此一来,贾玌的北伐大军群龙无首,必定大乱。”
岳乐思索片刻后,点头道:
“此计确实精妙。只是,若要施行此计,派遣何人出使大庆最为合适?”
范文程目光坚定:
“此人必须机智过人,善于应变,且熟悉大庆朝堂局势。
臣举荐礼部侍郎穆尔泰,他曾多次出使大庆,对大庆的情况颇为了解,定能胜任此任务。”
皇太极沉思片刻,觉得此计甚好,可以说无论成与不成,都没有风险,值得一试。
“好,就依范先生所言。即刻召见穆尔泰,命他做好出使大庆的准备。”
众人见皇太极下定决心,纷纷表示赞同。
......
贾玌率领的十几万北伐大军浩浩荡荡,旌旗蔽日,最终在辽阳城外十里处扎营。
辽阳城头,皇太极站在塔楼之上,身旁,济尔哈朗、岳乐等一众将领神色严峻,眼神中透着忧虑与不安。
望着城外连绵不绝的庆军营寨,眼中闪过一丝恍惚。
“想当年,我等随阿玛,率领女真铁骑,纵横关外,所到之处,庆军望风披靡。
如今,竟被贾玌这小子逼得龟缩城内,真是世事无常。”
皇太极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落寞与不甘,目光有些失神,往昔的辉煌与今日的窘迫在脑海中不断交织。
皇太极的思绪被岳乐轻轻拉回,轻声劝慰道:
“皇上,往昔的荣耀已成过往,今日之局虽困,但臣等愿与皇上共度时艰。
不说有阿礼南下坐镇辽东半岛,再说范文程之计......此二者若能效其一,必能扭转乾坤!”
皇太极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爱卿所言极是,朕一时感慨罢了。
如今,当务之急是做好守城准备,静待穆尔泰的消息。”
此时,一名亲兵匆匆跑来,单膝跪地禀报道:“启禀皇上,穆尔泰大人求见。”
“宣他进来。”
皇太极说道。
不多时,穆尔泰快步走进塔楼,向皇太极行礼后说道:
“皇上,臣已做好出使大庆的准备。只是此番前去,吉凶难测,还望皇上能再给臣一些指示。”
皇太极凝视着穆尔泰,目光中满是期许:
“穆尔泰,此行关系重大,朕就把这重任交予你了。
你务必小心谨慎,按范先生的计策行事。若能成功离间大庆君臣,你便是我大清的大功臣。”
穆尔泰坚定地抱拳说道:
“皇上放心,臣定不辱使命!哪怕粉身碎骨,也会全力完成任务。”
“好,朕等你凯旋归来。即刻出发吧,呈现在庆军还未围城之际,否则——多有变故!”
皇太极挥了挥手。
穆尔泰再次行礼后,转身大步离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皇太极默默祈祷此计能够成功。
......
辽阳城外,北伐军大营。
贾玌端坐于中军大帐内,帐下熊文龙、毛志远、王子腾等一众高级将领分列两侧,神情肃穆,气氛凝重。
“辽阳城,亦可称襄平城、辽东城,历代,大规模征战,二十余次,是非曲折,难以论说;
然,史书上,无一不记载,此地,决定了多少朝代辽东的归属问题;
所以,自古以来,就有‘夺辽阳者,得辽东’之说!”
贾玌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回荡在大帐之中,众将皆屏息凝神,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
贾玌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悬挂在帐中的辽东地图前,手指轻轻划过辽阳城的位置,继续说道:
“辽阳城,自古以来便是辽东的咽喉之地。
无论是汉时的公孙氏,还是唐时的高句丽,亦或是辽金元三朝,皆以辽阳为辽东之根本。
得辽阳者,得辽东;失辽阳者,失辽东。
此城之重,不言而喻。”
众将闻言,纷纷点头,神情更加肃穆。
辽阳,方为辽东首府,沈阳不过是辽阳的卫城,只是不明白为何皇太极想着在沈阳称帝!
贾玌转过身来,目光漠然,扫视众人:
“如今,又成为了清军最后屏障,皇太极又亲自坐镇辽阳;
而清军,可谓是士气高涨;
我军虽兵锋正盛,但亦不可轻敌冒进!”
“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如今清军士气正盛,若我军贸然攻城,即便能胜,也必损失惨重。此非上策也。”
贾玌顿了顿,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继续说道:
“辽阳城虽坚,但皇太极困守孤城,粮草补给终有耗尽之日。
我军不必急于一时,当以围困为主,步步为营,削弱其士气,断其生机。
当然,非是围而不攻,待其士气衰弱,便是我等决战之日!”
王子腾闻言,有些不解的抱拳问道:
“都督,围城之计虽妙,但清军据城而守,我军若不攻城,如何能迫其就范,使其士气衰弱?”
贾玌微微一笑,目光中闪过一丝深邃:
“围城之法,并非一味固守。
我军可分三步而行:
其一,切断辽阳城与外界的联系。
毛志远,你率一万兵马,前往太子河上游,修筑堤坝,控制护城河水源。
同时,命辅兵挖掘沟渠,做好将护城河水引向低洼之地的准备,暂却不必将护城河排干!
并且用干草、泥土将其填平。”
毛志远抱拳应诺:“末将遵命!”
贾玌接着说道:
“其二,修筑土垒,架设复辽炮。
王子腾,你率两万兵马,负责在辽阳城三面修筑土垒,将我军八十余门‘复辽炮’架设其上,务必抬高炮位,使其能够平射辽阳城墙。
同时,在每座城门外修筑堡垒,反过来围住他们,堵住城门出口,断绝清军突围之路!”
王子腾沉声道:“末将领命!”
贾玌目光转向熊文龙:
“其三,围师必阙,散布谣言。
熊文龙,你率一万精兵,负责在东面设伏。
辽阳城东门不设防,清军若突围,必从此门而出。
你务必设下埋伏,将其一网打尽!
同时,命细作潜入城内,散布谣言,称我等将不会进攻辽阳城,只会将其围城,直至清军弹尽粮绝。
清军若闻此讯,军心必乱!”
熊文龙抱拳应道:“末将明白!”
贾玌站起身来,面上绽放出笑容,扫视众将:
“诸位,此战关乎北伐大业成败,务必全力以赴。
然,清国近乎所有的大军都在其中,便是皇太极也不例外,所以我等并不需急于一时!
该急的,反而是他们!
本都督并不想用麾下士卒的性命,去填平辽阳城的城墙。
为将者,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只要辽阳城破,而清军便再无屏障,届时生擒皇太极,大军便可长驱直入,一战定胜负,直捣黄龙!”
众将齐声应诺:
“末将等誓死追随都督,必破辽阳!”
第307章 登城对峙
半个月后,辽阳总兵府内
皇太极端坐于主位之上,神情凝重。济尔哈朗、岳乐、范文程等一众将领分列两侧,气氛压抑而沉闷。
屋外,时不时传来沉重的轰鸣声和撞击声,使得在座众人的心情极为烦躁。
皇太极皱了皱眉头,打破沉默,看向下方将领:
“这半个月来,贾玌那贼子动作不断,如今情形究竟如何了?谁来详细说说!”
岳乐出列,单膝跪地,皱着眉头回禀:
“皇上,贾玌手段狠辣,命人断了护城河水源,又在城外三面筑起土垒,架起‘复辽炮’,日夜轰击。
咱城墙上的塔楼等防御,已被轰得破败不堪,若不是城墙坚固,早被轰塌。
而且,庆军还四处散布谣言,说要困死咱们,只会围而不攻,使得城内军心浮动,士气低落。”
皇太极眉头拧成死结,一拳砸在桌上:
“哼,贾玌小儿,果然有些手段!”
范文程上前一步,拱手道:
“皇上,敌军围城不攻,意在消磨我军意志!
皇上御驾亲征,本是激励士气,让我军上下一心,士气高昂。
可贾玌此举,就是想通过长时间的围困,切断我军补给,再加上谣言蛊惑,一点点抵消您御驾亲征带来的士气优势。
时间一长,将士们看不到突围的希望,又面临粮草短缺、敌军炮击的压力,当初高涨的士气自然会逐渐萎靡,甚至生出恐慌之心。
如此一来,我军战斗力必将大打折扣,他便能以最小的代价谋取最大的战果。”
皇太极闻言,眼中寒光一闪,冷声道:
“爱卿所言极是!
朕记得你曾与朕提过,贾玌此人极擅用‘兵势’之道。
深谙《孙子兵法》中‘以正合,以奇胜’精髓,善于借势而为,以最小的代价谋取最大的战果。
如今他围而不攻,断我水源,轰我城墙,散播谣言,是想借‘势’压我,一步步瓦解我军斗志。”
说罢,站起身,扫视众将,语气愈发凌厉:
“然而,贾玌虽擅用‘兵势’,却忘了一点——‘势’乃双刃之剑,既能伤人,亦能伤己!
以为凭借‘复辽炮’和谣言便能压垮我军,却不知我军将士皆是百战之师,岂会轻易被他所慑?
更何况,朕御驾亲征,亲临前线,便是要让全军上下明白,朕与将士们同生共死,绝无退缩之理!”
话音刚落,济尔哈朗挺身而出,单膝跪地,神情激昂地说道:
“皇上圣明!我大清将士向来英勇无畏,岂会被区区困境吓倒。
末将愿率敢死队出城,与敌军决一死战,定要让贾玌那贼子知道我军的厉害,愿为皇上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众将纷纷响应,齐声高呼:“愿为皇上赴死,誓与辽阳共存亡!”
声音响彻总兵府,一时间士气大振。
皇太极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之色,正要开口安抚众将,突然,原本震得人耳膜生疼的城外炮火声戛然而止。
众人皆是一愣,气氛有些尴尬起来!
为何戛然而止?那是到晌午了!
这半个月以来,庆军每天到这个时候都会准时停止炮击去吃饭,吃完饭就又会继续开炮轰击。
如此规律的作战节奏,看似是日常习惯,却仿佛是在公然嘲讽他们被困城中的无奈处境。
“哼,好一个准时准点!”皇太极面色难看,冷哼一声,双手紧紧握拳,骨节泛白,“他们把这攻城之战当作每日按部就班的差事了不成?竟敢如此轻视我大清!”
皇太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目光扫过众将,沉声道:
“诸位,贾玌小儿如此嚣张,朕岂能坐视不理?
传朕旨意,即刻随朕登上城墙,朕要亲自会一会这位大庆的‘北伐都督’!”
众将闻言,皆是一惊。济尔哈朗连忙劝阻道:
“皇上,万万不可!城墙之上炮火连天,危险重重,您乃万金之躯,岂能轻易涉险?若有不测,臣等万死难辞其咎!”
皇太极摆了摆手,语气坚定:
“无妨!朕御驾亲征,本就是为了与将士们同生共死。
若连城墙都不敢上,如何激励士气?
更何况,自广宁之后,如今已过去将近一年之久。
这一年里,朕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如今倒也想看看,这位让朕寝食难安的对手,是否还如同脑海中那般模样!”
见皇太极心意已决,众将不敢再劝,只得纷纷跟随,护着皇太极登上城墙。
城墙上,寒风凛冽,炮火虽已停歇,但空气中仍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皇太极站在城头,望向城外连绵不绝的庆军营寨。
只见营寨井然有序,旌旗招展,隐约可见“贾”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皇太极冷笑一声,高声喝道:
“贾玌!朕在此,可敢现身一见?”
......
“都督,此乃苏瑾言将军急报!”
贾玌接过密信,迅速拆开阅览,眉头微微舒展,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熊文龙见状,也是眼馋不已,忍不住问道:
“都督,可是辽东半岛又有好消息传来?”
贾玌将密信递给熊文龙,淡淡道:
“苏瑾言如今势如破竹,辽东半岛已无重兵把守,许多清军甚至弃城而逃,或是开城投降。
如今,复州卫已收复,他们正赶赴金州卫,不日便可彻底掌控辽东半岛。”
熊文龙接过密信,迅速浏览一遍,看到捷报部分,脸上顿时露出喜色,拍案道:
“好!苏将军果然厉害!如此一来,辽东半岛尽在我军掌控之中,届时我等便无后顾之忧...嗯!?”
话未说完,熊文龙的声音戛然而止,眉头紧锁,看着信的后半部分,脸色也有些凝重。
熊文龙抬起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
“都督,苏瑾言将军在信中提到,苏察阿礼率镶蓝旗几万大军,已抛弃朝鲜,南下辽东半岛,意图突袭我军后方!”
此言一出,帐内众将皆是一惊。
毛志远忍不住皱眉道:
“苏察阿礼竟敢南下?他不是一直在朝鲜驻守吗?怎会突然放弃朝鲜,直奔辽东半岛?”
贾玌闻言,神色依旧平静,缓缓起身,走到沙盘前,手指轻轻点在辽东半岛的位置。
第308章 城头叫阵,贾玌舌战破敌心
“苏察阿礼南下,并不意外。
皇太极困守辽阳,已然在无精锐在外支援,可以说是穷途末路。
他放弃朝鲜,命苏察阿礼南下突袭,无非是想再次坐拥辽东半岛,逼我们分兵,以解辽阳之围。”
熊文龙闻言,眉头微皱,仍有些担忧:
“都督,苏察阿礼虽然年幼,可麾下镶蓝旗乃是是精锐之师。
苏瑾言将军虽能力出众,但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恐怕......”
贾玌抬手打断熊文龙的话,淡淡道:
“不必多虑。苏瑾言手握三十门复辽大炮及无数子母连环炮,且他并非无能之将。
而玄策营乃是我军精锐中的精锐,无论是攻城略地还是防守阻击,都从未让我失望过。
苏察阿礼虽有些本事,但想要打败苏瑾言,难如登天!”
众将闻言,纷纷点头称是,心中大定。
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亲兵快步走进帐内,单膝跪地,抱拳道:
“启禀都督,皇太极登上辽阳城墙,高声喊话,要求与您一见!”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惊,神色各异。
熊文龙眉头一挑,满脸诧异道:
“这皇太极竟如此大胆,竟敢主动邀都督相见,莫不是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毛志远微微皱眉,面露思索之色:
“皇太极困守孤城,此时要求与都督相见,其中必定有诈。
此番喊话,未必安了好心。都督,不如派一员大将前去应对,您坐镇中军,以防不测。”
贾玌闻言,微微一笑,目光扫过众将,语气从容:
“诸位不必多虑。皇太极此举,无非是想借机提振士气,或是试探我军虚实。
他既敢登上城墙喊话,我若避而不见,反倒显得怯懦。
更何况,我也正想看看,这位‘大清皇帝’,如今是何等模样。”
众将见贾玌心意已决,虽仍有担忧,却也不敢再劝。
贾玌起身整理衣甲,目光坚定:
“熊将军随我一同前往。其余诸将,各司其职,严防清军趁机突围。”
众将齐声应诺:“是,都督!”
...
辽阳城下,贾玌率熊文龙、毛志远等将领,带着一队亲兵,缓缓驰向城墙。
城墙上,皇太极站在高处,望向城下的贾玌。
皇太极站在城头,身旁数名传令兵一字排开,将他的话语高声复述,声如洪钟,震得城下尘土飞扬。
见贾玌果然现身,皇太极冷笑一声,高声喝道:
“贾玌!朕在此,可敢上前答话?”
贾玌勒马停步,抬头望向城头,神情淡然:
“皇太极,你困守孤城,已是穷途末路,何必再做无谓挣扎?不如开城投降,免得城中将士白白送死。”
皇太极闻言,脸色一沉,厉声道:
“贾玌,你休要猖狂!朕乃天命所归,岂会向你低头?
倒是你,兴兵十几万于此,战又不战,退又不退,是为何故!
莫不是你心中惧怕我大清铁骑,不敢真正与我军正面交锋?
若真是如此,你这所谓的‘北伐都督’不过是徒有虚名,尽早带着你的人马滚回大庆,莫要在此丢人现眼!”
贾玌闻言,微微一笑,神色依旧从容。
他轻轻一挥手,示意身后的将士稍安勿躁,随后抬头望向城头,声音清朗而坚定:
“皇太极,你口口声声天命所归,却不知天命早已不在你手。
如今,你困守孤城,粮草断绝,军心涣散,何谈天命?
我大军压境,不急于攻城,不过是念及城中百姓无辜,不忍生灵涂炭。
你若真有仁心,便该为城中军民着想,开城投降,免去一场血战。”
皇太极见贾玌神色从容,心中愈发恼怒,冷笑道:
“贾玌,你少在这里假仁假义!我大清将士宁可战死,也绝不向你低头!
你不过是一介庶子,年幼之时还靠着杀鸡屠猪为生,如今却在这里大放厥词,真是可笑!
你以为凭你那点微末本事,就能撼动我大清根基?简直是痴人说梦!”
皇太极说出这样的话,顿时贾玌身边的亲卫个个皆是满脸怒气,史霖、贾蓉等更是双眼圆睁,紧握刀柄,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拔出刀剑与城墙上的皇太极理论一番。
气愤的林宇更是安奈不住高声骂道:
“皇太极,我日你仙人!”
皇太极听到林宇的骂声,脸色瞬间铁青,身为大清皇帝,何曾被人如此当众辱骂?更何况,骂他的还是贾玌身边的一个小小亲卫!
猛地一拍城墙,声音如同雷霆般炸响:
“放肆!区区一个贱卒,也敢在朕面前口出狂言!
贾玌,你便是如此管教下属的?看来你大庆的军纪也不过如此,麾下的兵卒如此粗鄙不堪!”
贾玌并未动怒,反而觉得有些好笑,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目光依旧平静地看向城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
“皇太极,你倒是好记性,连我年少时的事都查得一清二楚。
不错,我确实出身卑微,曾靠杀鸡屠猪为生。但那又如何?
我贾玌能有今日,靠的全是自己的本事。
倒是你等,坐拥雄兵,却屡次败在我这个曾经以杀鸡屠猪为生之人的手上。
往日种种,难道你都忘了不成?”
皇太极脸色愈发阴沉,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却听贾玌继续高声说道:
“可还记得昔日西平堡之战?你大清精锐尽出,却被我一万人打得丢盔弃甲。
那战场上的惨叫与鲜血,想必你还历历在目吧?
若不是你跑得快,多长了两条腿,恐怕早就成了我的阶下囚!”
城墙上的皇太极身子一晃,险些站立不稳,想起那场惨败,心中恨意翻涌。
贾玌却没有停下,乘胜追击般地讥讽道:
“还有你父亲,那位不可一世的努尔哈赤。
他一生征战无数,自以为天下无敌,却在我的刀刃之下,落得个惨败收场,最终含恨而亡。
想想他惨死在我面前的画面吧,皇太极,你如今困守孤城,与当年的他又是何其相似!
更何况我此刻麾下士卒已有二十万之众,曾经我仅凭一万人马,便能打得你十几万精锐丢盔卸甲,狼狈逃窜。
如今兵力悬殊若此,你觉得自己还有几分胜算?”
你所谓的天命所归,在我看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此言一出,城下的庆军将士们齐声欢呼,士气大振。
“都督威武!”
“都督威武!”
“都督威武!”
城墙上的清军将士们听闻此言,都觉得言之有理,不少人脸上露出了惶恐之色,交头接耳间。
皇太极见状,心中又急又怒,却仍强行稳住身形,声嘶力竭地吼道:
“贾玌,休要在此妖言惑众!我大清将士忠心耿耿,即便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屈服!
你莫要以为人多就能取胜,战场上的胜负,可不是只靠人数!”
贾玌哈哈一笑,笑声在战场上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皇太极,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嘴硬。
你所谓的忠心将士,不过是被你逼上绝路的可怜人罢了。
今日我便把话放在这儿,皇太极,你且安心享受着你那时日无多的时光吧!
待你粮草耗尽,我定将踏平这辽阳城,将你生擒活捉,让天下人看看你这所谓‘天命所归’之人的狼狈下场!”
第309章 穆尔泰跪地求和
\"宣——清国使臣穆尔泰觐见!\"
九重宫阙回荡着太监尖利的唱喏声,鎏金铜鹤香炉腾起的青烟在奉天殿内缭绕。
大庆皇帝高坐在龙椅之上,身着明黄龙袍,头戴冕旒,神色冷峻。两旁的文武大臣身着朝服,神色各异,
穆尔泰身着清国官服,头戴花翎,缓步走入殿中。
神色从容,目光不动声色在殿内扫视一圈,最终落在庆帝身上。
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声音洪亮清晰:
\"清国使臣穆尔泰,参见大庆皇帝陛下,愿大庆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香炉中青烟袅袅升起。大庆皇帝并未立即回应,而是冷冷注视着穆尔泰,目光如刀,仿佛要将他看穿。
这时,礼部尚书周凯穆上前一步,厉声呵斥:
\"大胆!见了陛下,为何不跪?!\"
穆尔泰神色不变,依旧保持着微微躬身的姿态,语气平静:
\"回禀大人,我乃清国使臣,代表我大清皇帝陛下而来。
按两国邦交之礼,使臣见君,只需躬身行礼,无需下跪。\"
\"放肆!\"
兵部尚书李毅突然出列,笏板直指使者:
\"伪清僭越称帝,安敢与我大庆相提并论?
不过是蛮夷之地,也配谈什么邦交之礼?
今日若不跪地参拜,便是对我大庆天子威严的公然挑衅!”
穆尔泰面色不改,目光平静地看向李毅,缓缓说道:
“大人此言差矣。如今天下局势,风云变幻,大清与大庆并立于世,各有其疆土臣民。
我大清皇帝亦是奉天承运,怎可称‘伪’?
再者,两国邦交,重在平等,若因礼仪之争而坏了和气,于两国百姓又有何益?”
李毅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随即冷哼一声,退了回去。
并未再多言,只是目光冷峻地扫了穆尔泰一眼,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一时之间,整个奉天殿内鸦雀无声,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文武百官皆屏息凝神,目光直直地望向穆尔泰,就连高坐于龙椅之上的庆帝,也微微眯起双眼,神色冷峻地注视着他。
穆尔泰见此情景,脸色微微一变,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此刻殿内的沉默与冷漠,却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随即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质问与讥讽:
“久闻大庆乃礼仪之邦,以仁义治国,以礼待客。然而今日一见,却令外臣大失所望。
我大清皇帝陛下派我前来,本是为了与贵国修好,共谋天下太平。
却不曾想,贵国竟以如此态度对待使臣,实在令人心寒。”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众人,见依旧无人回应,心中不禁有些恼怒,语气也变得更加尖锐:
“难道这就是大庆的待客之道?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礼仪之邦’?
若贵国连最基本的邦交礼仪都无法遵守,那外臣实在不知,此次和谈还有何意义!”
然而,即便他言辞激烈,殿内依旧一片死寂。
文武百官仿佛化作了石像,无人开口,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有丝毫波动。
庆帝依旧冷眼旁观,仿佛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穆尔泰心中愈发不安,额角隐隐渗出一丝冷汗。
咬了咬牙,决定再试一次,语气中带着几分恳切:
“陛下,外臣此次前来,实为两国百姓之福祉。若因礼仪之争而坏了和气,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还请陛下三思,莫要因小失大。”
然而,大庆皇帝依旧未发一言,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目光中带着几分讥讽与不屑。
奉天殿众人的冷暴力,让穆尔泰有些受不了!
穆尔泰终于意识到,自己今日无论如何也无法以平等的姿态达成目的。
大庆君臣的态度已然明确,若再坚持,只会自取其辱。
心中万般无奈,却也明白,形势微弱,此刻唯有低头,方能保全自身,甚至为清国争取一线机会。
穆尔泰深吸一口气,脸上的从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隐忍与决然。
缓缓屈膝,双膝重重跪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奉天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外臣穆尔泰,叩见大庆皇帝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洪亮而清晰,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沉重。
紧接着,他双手伏地,额头重重叩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三叩之后,他并未立即起身,而是保持着跪伏的姿态,高声说道:
“外臣方才失礼,冒犯天威,还请陛下恕罪!
我大清皇帝陛下派外臣前来,实为两国百姓之福祉,愿与贵国修好,共谋天下太平。
外臣恳请陛下,以苍生为念,莫因外臣之过而误了两国修好之意!”
这一举动,令殿内众人感到满意,原本紧绷的气氛稍有缓和。
大庆皇帝见他终于下跪,并未觉得什么不妥,只觉浑身舒爽!
如今两国形势可谓大局逆转,皇太极更是被兵围辽阳城;对庆帝而言,穆尔泰若是还不下跪,便是连见他的资格都没有!
“起来吧。你既知我大庆乃礼仪之邦,往后行事,便该谨守本分。此番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穆尔泰闻言,缓缓起身,膝盖因方才的跪叩而隐隐作痛,但他面上依旧保持着恭敬之色。
他微微低头,语气谦卑地说道:
“谢陛下宽宏。外臣此次前来,实为传达我大清皇帝陛下的一片诚意。
我大清皇帝陛下深知两国战事已久,百姓深受其苦,故愿与贵国修好,化兵戈为玉帛,共谋天下太平!”
大庆皇帝闻言,眉头微微一挑,眼神中带着几分讥讽,如今这是知道要死了才来想着求和!
“哦?你们清国一向野心勃勃,如今却突然提出和议,朕倒是有些意外。”
穆尔泰神色不变,语气诚恳:
“陛下明鉴,我大清皇帝陛下此次诚意十足。
为表诚意,我大清皇帝陛下愿归还辽东半岛,并释放所有俘虏。
此外,我大清...”
“放肆!”
第310章 朝堂激辩
不等穆尔泰说完,兵部尚书李毅便已按捺不住,大步出列,厉声呵斥:
“放肆!辽东本就是我大庆国土,何须你们清国来归还?
如今我北伐大军势如破竹,辽东半岛除金州卫外,已尽数收复!
你们清国不过是穷途末路,才假惺惺地提出归还,真当我大庆君臣是傻子不成?”
穆尔泰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镇定,语气依旧恭敬:
“大人此言差矣。辽东半岛虽曾属大庆,但如今已在我大清掌控之中。
我大清皇帝陛下愿主动归还,正是为了表达诚意,化干戈为玉帛。
若大人一味纠缠过往,恐怕不利于两国和解。”
李毅冷笑一声,目光如刀,直刺穆尔泰:
“诚意?你们清国的诚意就是屡次犯我边境,烧杀抢掠?
如今我北伐大军兵临城下,你们才想起‘诚意’二字,未免太晚了些!
更何况,辽东半岛已是我军囊中之物,何须你们归还?
你们若真有诚意,就该立刻开城投降,免得城中百姓生灵涂炭!”
穆尔泰被李毅一番话怼得哑口无言,额角隐隐渗出一丝冷汗。
心中暗恨,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得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低声说道:
“大人所言极是。但两国交战,终究是百姓受苦。
我大清皇帝陛下此次派外臣前来,正是为了止战息戈,还天下一个太平。
还请陛下以苍生为念,接受我大清的和议之请。”
穆尔泰见李毅态度强硬,心中虽有不甘,但面上依旧保持着恭敬之色。
于是,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诚恳与试探:
“李大人,外臣明白您对清国的疑虑与不满。
但如今局势已非往日可比,我大清皇帝陛下深知两国再战下去,只会两败俱伤,百姓流离失所。
因此,陛下愿意做出更大的让步,以表诚意。”
李毅眉头一挑,冷冷道:“哦?更大的让步?你倒是说说看,你们清国还能拿出什么诚意来?”
穆尔泰微微躬身,语气沉稳:
“外臣此次前来,除了归还辽东半岛之外,还带来了我大清皇帝陛下的另一项提议——清国愿意退出辽阳、沈阳,交还大庆,重回赫图阿拉。
此外,清国愿成为大庆的附属国,年年纳贡,岁岁来朝,以示臣服。”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众臣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李毅也是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清国会提出如此条件。
他眯起眼睛,盯着穆尔泰,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出些许端倪。
“退出辽阳、沈阳?交出赫图阿拉?还要成为我大庆的附属国?”李毅冷笑一声,“穆尔泰,你们清国这是打的什么算盘?莫非是想以退为进,暂避锋芒,日后东山再起?”
穆尔泰连忙摇头,语气诚恳:
“李大人明鉴,我大清皇帝陛下绝无此意。如今清国内忧外患,已无力再与大庆抗衡。
陛下此举,实为保全清国百姓,免遭战火涂炭。
若大庆能接受此议,清国愿永世臣服,绝无二心。”
李毅见此,当今沉默,心中暗自盘算。
清国提出的条件确实诱人,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收复辽阳、沈阳,甚至将清国纳为附属国,无疑是大庆的一大胜利。
但也清楚,清国此举未必全然出于诚意,不过是......凡是有弊有利,或许可以从中运作一二,使辽东局势更加明朗!
这时,武将行列中一位身材魁梧的将军大步跨出,正是——从未丢过份的陈守年!
他声如洪钟,怒目圆睁:
“穆尔泰,你少在这里假惺惺!
你们清国这些年在我辽东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今我军兵锋所指,你们便想求和?
天下哪有这般便宜的事!依我看,不如直接挥师北上,一举踏平赫图阿拉,彻底灭了你们清国!”
穆尔泰脸色一白,连忙辩解:
“这位将军息怒!我大清皇帝陛下此次确有诚意,愿以辽东半岛、辽阳、沈阳为礼,换取两国和平。
还请将军以大局为重,莫要因一时之愤,误了天下苍生。”
陈守年冷哼一声,不屑道:
“大局?你们清国也配谈大局?当年你们趁我大庆内乱,侵占辽东,如今我军兵强马壮,你们便想求和?
休想!”
这时,文臣行列中一人缓缓出列,正是张荣。
他捋了捋胡须,语气平和:
“陈将军,稍安勿躁。清国虽有过错,但如今他们既愿主动求和,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若能以和平手段收复辽东,免去刀兵之祸,岂不更好?”
陈守年闻言,眉头一皱,反驳道:
“张大人,此言差矣!清国狼子野心,岂能轻信?若今日放过他们,他日必成后患!”
张荣微微一笑,语气依旧从容:
“将军所言不无道理。但清国既愿成为我大庆附属国,年年纳贡,岁岁来朝,倒也未尝不可。
如此一来,既能收复辽东,又能彰显我大庆天威,岂不两全其美?”
夏守忠见朝堂之上争论愈演愈烈,眉头微皱,察言观色,得到允许后,随即甩动手中的响鞭,清脆的鞭声在殿内回荡,瞬间压下了众人的喧哗。
高声喝道:
“肃静!朝堂之上,岂容喧哗无度?诸位大人,还请谨言慎行,莫要失了体统!”
鞭声一落,朝堂之上顿时鸦雀无声。众臣纷纷低头,不敢再随意开口。穆尔泰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鞭声惊得心中一颤,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庆帝端坐于龙椅之上,神色平静如水,目光深邃如渊,仿佛一潭古井,波澜不惊。
将众人的对话尽数收入耳中,却始终未发一言,甚至连眉梢都未曾动过半分。
朝堂上的众臣见状,心中更是忐忑不安,纷纷低下头,不敢妄加揣测圣意。
穆尔泰微微抬头,偷眼瞥向皇帝,只见皇帝目光淡然,似乎并未将方才的对话放在心上。
穆尔泰心中一沉,连忙再次跪拜叩首,语气更加恭敬:
“陛下,外臣所言句句属实。我大清皇帝陛下愿以诚相待,绝无半点虚言。
还请陛下以天下苍生为念,接受我大清的和议之请。”
皇帝依旧未语,只是轻轻抬了抬手,示意穆尔泰不必多言。
随即,他缓缓起身,目光扫过朝堂众臣:
“今日之事,暂且到此为止。退朝!”
第311章 看法
御书房内,李毅、林如海、王宽、陈守年、史鼐、史鼎、杨显、黄兴等人早已肃立等候,见皇帝进来,纷纷躬身行礼:
“臣等参见陛下。”
庆帝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示意众人坐下,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心腹大臣。
“今日朝堂上的事,想必你们都有自己的看法,不必拘谨,畅所欲言吧。”
庆帝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严。
李毅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陛下,清国此次求和,看似诚意十足,实则包藏祸心。
臣以为,不可轻信其言,更不可因此放松警惕。
我军当继续北伐,彻底收复辽东,以绝后患!”
史鼐和史鼎对视一眼,史鼐开口道:
“陛下,臣以为,清国此次求和,是为了暂缓贾都督的攻势,以求喘息之机。
大军当继续施压,迫使其彻底臣服!
毕竟,即便与清国缔结甚至使其臣服,然则皇太极之心,天下皆知,更何况手上依旧有着十数万的可战之师,让人难以心安!”
庆帝垂眸凝视着案头的辽东舆图,眼神在抚顺、沈阳等位置反复流转,手指不自觉地在扶手上轻轻敲击。
毅见庆帝凝视辽东舆图,神色凝重,当即再次开口:
“陛下,臣赞同史大人的观点。
清国此次求和,确实是为了暂缓贾都督的攻势,以求喘息之机。
皇太极此人,野心勃勃,绝不会轻易臣服。
更何况,清国虽屡遭重创,但其手中仍有十数万可战之师,若让其缓过气来,必成后患。”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继续说道:
“然而,即便如此,臣以为我们仍可此次和谈中周旋一二。
清国既然主动提出和议,甚至愿意以退出辽阳、沈阳为条件,可见其内部压力之大。
我们不妨借此机会,暂时放缓攻势,以谈判为名,行缓兵之计。
一来可缓解贾都督在辽东的压力,使其有更多时间整顿兵马、巩固防线;
二来也可借此机会,进一步摸清清国的虚实,为后续行动做好准备。”
庆帝闻言,微微抬眼,目光中闪过一丝赞许,示意李毅继续说下去。
然不等李毅开口,李青松便站起身来,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
“陛下,臣以为李尚书此计虽妙,但恐与远在辽东的贾都督及北伐大军的战策有所脱节。
贾都督如今在辽东势如破竹,清国已是节节败退,皇太极更是被兵围辽阳,此时若放缓攻势,转而以谈判为名行缓兵之计,恐怕会打乱贾都督的部署,甚至可能让清国趁机重整旗鼓,反扑我军。”
他顿了顿,目光看向李毅,继续说道:
“李尚书的提议,确实有其高明之处,既能缓解贾都督的压力,又能摸清清国虚实。
然而,辽东战局瞬息万变,贾都督如今正以雷霆之势推进,若我们此时改变策略,恐怕会让他陷入被动。
更何况,清国此次求和,极可能是为了拖延时间,若我们放缓攻势,反而正中其下怀。”
李毅闻言,并未动怒,反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语气平和地问道:
“李大人所言有理,不知有何高见?”
李青松微微拱手,语气沉稳,开始详细分析辽东的局势:
“陛下,辽东战场目前分为两个部分。其一,是贾都督率领的十几万大军,兵围辽阳。辽阳城内,皇太极亲自坐镇,麾下亦有十数万精锐之师。双方对峙已久,贾都督虽占据优势,但辽阳城防坚固,清军抵抗顽强,短时间内难以一举攻破。”
说罢,目光转向舆图上的辽东半岛,继续说道:
“其二,则是苏瑾言率领的玄策营及五万大军,南下辽东半岛,与清国镶蓝旗的苏察阿礼部对峙。
玄策营乃我大庆精锐,战力强悍,加之苏瑾言用兵如神,目前辽东半岛除金州卫外,已尽数收复。”
李青松说到这里,语气愈发坚定:
“从两处战场的形势来看,我军皆占据优势。
贾都督兵围辽阳,皇太极已是困兽之斗;苏瑾言南下辽东半岛,苏察阿礼亦难有作为。
此时若放缓攻势,转而以谈判为名行缓兵之计,恐怕会打乱贾都督和苏瑾言的部署,甚至可能让清国趁机重整旗鼓,反扑我军。”
众人经过他这么一说,顿时头脑也清晰了不少,
毕竟尚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说法,他们甚至不一定能清晰的明白贾玌在辽东的具体情形,贸然行动的确有风险!
甚至有人也逐渐猜出李青松接下来的计策。
李青松见众人神色逐渐明朗,便继续深入阐述自己的策略,语气沉稳而有力:
“陛下,臣以为,我们应当继续保持对清国的高压态势,不可因和谈而放缓攻势。
贾都督和苏瑾言在辽东的推进,正是清国最为忌惮的。
我们可借此机会,以谈判为名,行施压之实,逼迫清国做出更多让步。
例如,率先迫使苏察阿礼所率领的镶蓝旗,退出辽东半岛,减缓苏瑾言收复金州卫的压力,确保北伐大军的补给可安然由渤海运往辽东。
同时,我们可密令贾都督和苏瑾言,继续推进攻势,一同北上,不给清国任何喘息之机!”
李青松的话音刚落,御书房内顿时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众人纷纷低头沉思,权衡着这一策略的利弊。
片刻后,兵部尚书李毅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认同:
“李大人此计甚妙!既能以谈判为名迷惑清国,又能通过实际攻势进一步压缩其生存空间。
尤其是迫使苏察阿礼退出辽东半岛,不仅能减轻苏瑾言的压力,还能确保北伐大军的补给线畅通无阻。
可谓是一举两得!”
第312章 天子一怒
庆帝听完李毅和李青松的分析,神色依旧平静,但眼中却闪过一丝深思。
缓缓起身,走到舆图前,手指轻轻点在辽东半岛的位置,语气低沉而坚定:
“两位爱卿所言,甚合朕意。清国此次求和,虽未必真心,但我们却可借此机会,逼迫他们做出更多让步。
明日朝堂之上,朕便下令,迫使清国使臣穆尔泰展现诚意,首先让镶蓝旗撤出辽东半岛,确保苏瑾言的压力得以缓解,北伐大军的补给线也能畅通无阻。”
他顿了顿,背负双手:
“同时,朕会命人将密令快马加鞭送至贾都督手中,命其继续推进攻势,不必因和谈而放缓脚步。
保持对清国的高压态势,不给皇太极任何喘息之机。
此外,苏瑾言那边也要加紧行动,尽快收复金州卫,彻底切断清国在辽东半岛的退路。”
庆帝目光炯炯地望着舆图,仿佛穿透时空,看到往昔辽东的烽火硝烟,声音雄浑道:
“辽东失陷,乃我大庆之耻。昔日在这奉天殿上,朕便说过,辽东一战,打的就是声势之战!
朕岂会因其三言两语,就握手言和、轻易退兵?
辽东是如何被夺走的,朕就要让它如何完完整整、干干净净地回归!
不靠旁人施舍,无需清国假意归还,我大庆要凭自身的实力,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众臣闻言,纷纷躬身应诺,齐声高呼:
“陛下圣明!”
庆帝听着众臣整齐划一的高呼,微微颔首,脸上浮现出一抹满意之色。
些许勉励一番过后,再问:
“诸位对此可还有何补充,事关国之大事,但讲无妨!”
这,一直沉默不语的黄兴犹豫的站起身来,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
“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黄兴的突然开口,让御书房内的气氛为之一滞。
众人纷纷侧目,眼中带着几分疑惑与惊讶。
黄兴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平日里极少在朝堂或御前会议上发言,更多时候是隐于幕后,负责情报搜集与监察百官。
如今站出来发言,倒是让众人心底闪过一丝警惕!
庆帝微微抬眼,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
“黄爱卿但说无妨。”
黄兴也拱手一礼,语气沉稳:
“陛下,臣虽不懂军事决策,但也明白,清国此次求和,绝不会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和谈之上。
皇太极此人,狡诈多端,野心勃勃,绝不会坐以待毙。
臣以为,清国此次求和,或许另有目的。”
自从清国使者穆尔泰来到大庆,黄兴便始终觉得京城内外有些许不对劲,
如今在朝堂上亲自见到穆尔泰之后,更是让他这个管情报的头头嗅到了同类...甚至是阴谋的味道!
这让他心中瞬间起疑心!
而他的一番话,在座的各位人精瞬间提起了心思,每个人的心中都敲响了警钟。
都是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立刻意识到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联想到朝堂之上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的关系,众人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寒意,纷纷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庆帝的脸色!
一时间,御书房内鸦雀无声!
黄兴也有些为难,毕竟他说的话确实有些打了皇帝的脸,早知道刚刚就应该在皇帝那一番霸气发言之前说出了!
庆帝的脸色阴沉下来,明白黄兴所言之意。
他目光冷峻地扫视一圈众人,沉声道:
“今日之事,诸位先各自回去。没有朕的召见,谁也不许随意议论。”
众臣纷纷跪地叩首,齐声应道:
“臣等遵旨。”
随后,他们小心翼翼地起身,鱼贯而出,御书房内很快便只剩下庆帝、黄兴以及一直侍奉在侧的夏守忠。
夏守忠见气氛压抑,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是否要屏退左右?”
庆帝微微点头,夏守忠会意,悄然退下,顺手带上了房门。
此时,偌大的御书房内,仅剩下庆帝与黄兴两人。
黄兴见四下无人,向前一步,压低声音道:
“陛下,在清国使者尚未抵达京城之前,臣便察觉到一些异样动静。
朝中不少文武百官,尤其是忠顺亲王、义忠亲王乃至首辅张荣等人,近期频繁接触一些形迹可疑之人。
这些人行动诡秘,行踪不定,显然是在暗中策划着什么。”
说罢,语气愈发凝重:
“臣起先不以为意,但深入调查后发现,这些人与清国使者穆尔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然今日朝堂之上,臣亲眼见到穆尔泰之后,心中更是隐隐顿觉不安。”
庆帝听完黄兴的陈述,脸色依旧阴沉,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
他缓缓坐回龙椅,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
接触的三方势力,都是与庆帝不对付的,莫不是真要不顾及光复辽东大计,也要从中获利吗!
片刻后,庆帝抬眼看向黄兴,语气严肃:
“黄爱卿,你既然察觉到这些异样,可曾有依据?”
黄兴闻言,微微低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陛下,臣目前并未掌握确凿的证据。
这些人的行动极为隐秘,且背后似乎有高人指点,臣虽多方查探,但始终未能抓住他们的把柄。
然而,臣的直觉告诉臣,此事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
穆尔泰此次求和,恐怕只是幌子,背后必有更大的阴谋。
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此事若不及时查清,恐对我大庆国本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害!”
黄兴的话音落下,御书房内一片寂静,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庆帝并未因黄兴的直言而发怒,反而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他深知黄兴为人谨慎,若非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在御前如此直言不讳。
“哈哈哈哈......!”
突然,庆帝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御书房内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黄兴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弄得手足无措,心中不禁一紧,连忙低下头,不敢直视庆帝。
庆帝笑罢,目光锐利地看向黄兴,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与冷意:
“黄爱卿,你这一番话,倒是让朕小瞧了他们。
朕原本以为,他们即便再如何与朕不对付,至少也会顾及北伐大计,顾及大庆的国运。
他们宁愿北伐失败,宁愿辽东永陷敌手,也要从中获利,也要与朕作对!
真是好胆量,好手段!
哈哈哈哈....”
黄兴闻言,心中一震,连忙拱手道:
“陛下,此事尚未有确凿证据,臣也只是猜测。或许……或许他们并未有此意,只是臣多虑了。”
庆帝冷哼一声,挥手打断黄兴的话:
“你不必为他们开脱。
虽未掌握确凿证据,但他们的心思,朕岂会不知?
忠顺亲王、义忠亲王,哪一个不是心怀鬼胎?
他们巴不得朕在北伐中失利,好借此机会削弱朕的威望,甚至取而代之!
可是在让我意想不到的,居然连父皇也会在其中,要知道这北伐光复辽东,也是他心之所愿!”
庆帝说完,眼中杀意绽放,语气森然,仿佛整个御书房内的温度都骤然降低了几分。
他缓缓起身,背负双手,目光如刀,声音冰冷:
“既然他们如此不顾及大局,那朕也不必再留什么情面了...!
你继续暗中调查,凡是牵扯到其中的人,无论身份高低、无论对错,一律严密监视。
待时机成熟,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第313章 暗流涌动
清国使者穆尔泰一行人被安排在了京城专为外国使节准备的“会同馆”中。会同馆位于京城东南角,宽敞雅致,环境清幽,足以彰显大庆的待客之道。
馆内陈设考究,雕梁画栋,庭院中假山流水,花木扶疏,显得格外雅致。
穆尔泰等人被安排在东厢房,房间内陈设一应俱全,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茶具和点心,显然大庆方面并未亏待他们。
夜幕降临,会同馆内灯火通明。
穆尔泰与几名随从围坐在桌前,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香气四溢。
几杯酒下肚,众人的脸色渐渐红润,气氛也热络起来。
其中一人举起酒杯,醉眼朦胧地说道:
“贾都督当真是用兵如神啊!不过十七岁的年纪,竟能率领大军连战连捷,打得我们节节败退。这等人物,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另一人也附和道:
“是啊,贾都督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胆识和谋略,实在令人佩服。
我大清军中虽不乏猛将,但像他这般的人物,却是望而生畏也。”
穆尔泰微微一笑,端起酒杯,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
“贾玌确实非同凡响。就连皇上也曾多次夸赞他,称其为‘少年英才,国之栋梁’。
只可惜,他是大庆的臣子,若是我大清之人,必能成就一番伟业。”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称是。
其中一人似乎酒意上头,口无遮拦地说道:
“若是他能为我大清所用,那该多好!
但说起来,这也不怪那贾玌,毕竟他如此年轻,要是我也有那般才能与权力,我也会像那贾玌一般,想着更进一步嘛!
哈哈......”
众人刚跟着笑起来,指着他打趣,还未等他们说话...
“啪!”
响亮的耳光声在房间内回荡,瞬间打破了原本热闹的气氛。所有人的笑声戛然而止,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穆尔泰。
只见穆尔泰脸色铁青,眼中怒火熊熊,手掌还悬在半空中,显然刚才那一巴掌是他打的。
那名口无遮拦的随从被这一巴掌打得歪倒在一边,嘴角渗出一丝血迹,脸上瞬间浮现出五个清晰的指印。
穆尔泰双眼圆睁,满脸怒容,怒骂道:
“你这卑贱的奴才!竟敢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我大清向来忠义为本,岂容你这般心存妄念之人!”
那人被这一巴掌打得瞬间酒醒,脸上露出惊恐之色,连忙双膝跪地,不停地磕头,声音颤抖地说道:
“大人息怒,小人知错了!小人酒后失言,一时糊涂,绝无背叛皇上之意啊!求大人饶命!”
其余几人也被吓得瞬间酒醒,见此情形,忙不迭地跪向穆尔泰,纷纷惶恐地说道:
“大人,我们绝无此等念头,他一人胡言乱语,我们定不敢有丝毫僭越!”
穆尔泰面色阴沉,目光冷冷地扫视着众人,语气森然道:
“今日之事,我暂且记下。
你们都给我牢牢记住,身为大清臣子,当一心向主,忠诚不二。
切不可因稍有才能、权力,便心生杂念,行那不忠之事。
皇上对我们恩重如山,赐予我们荣华富贵,委以重任,我们理当肝脑涂地,以报皇恩。
记住,任何有损皇上威严、有违忠义之道的言语和想法,都绝不能有!否则,休怪我无情!”
众人闻言,浑身一颤,连忙齐声应道:
“属下明白!属下再也不敢了!”
穆尔泰冷哼一声,缓缓坐回椅子上,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语气稍缓:
“都起来吧。记住,今日之事,若是有半句传出去,小心你们自个的脑袋!”
众人战战兢兢地站起身,低着头不敢言语,房间内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
屋顶上,一道身着夜行衣的身影正伏在瓦片间,屏息凝神地听着屋内的动静。
他的身形并不高大,反而显得瘦小而矫健,像一只灵巧的猫,悄无声息地潜伏在夜色中。
然而,当他听到屋内穆尔泰怒斥随从的那番话时,稍加思索,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手指微微颤抖,险些握不住手中的笔,额头上瞬间渗出一层冷汗,浸湿了夜行衣的头巾,使得黑色布料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深沉。
“这......这消息若是传出去,恐怕朝堂上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他心中暗想,只觉得背脊发凉,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刀正悬在他的头顶。
小心翼翼地收起纸笔,正准备继续聆听,却听到屋内传来穆尔泰冷冷的声音:
“都起来吧。记住,今日之事,若是有半句传出去,小心你们自个的脑袋!”
紧接着,屋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显然众人已经准备散场。
黑衣人心中一紧,知道再待下去恐怕也是无用功,当即决定撤离。
身形一闪,像一片轻飘飘的落叶,悄无声息地从屋顶滑下,落在院中的一棵大树上。
借着树影的掩护,他迅速朝着另一侧的围墙掠去,动作敏捷如鬼魅,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然而,就在他即将翻越围墙之际,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他心中一凛,连忙屏住呼吸,贴在墙边一动不动。
“奇怪,刚才明明听到这边有动静……”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显然是会同馆的守卫在巡逻。
黑衣人心中一紧,知道此事若是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手指微微一动,从袖中滑出一枚细小的铜钱,随即手腕一抖,铜钱朝着远处的草丛飞去,发出一声轻微的“叮当”声。
“谁在那里!”守卫立刻被声音吸引,朝着草丛方向快步走去。
黑衣人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身形一闪,翻过围墙,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与此同时,穆尔泰站在房间的窗前,目光深邃地望着远处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苦笑。
他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
“鱼儿已经上钩,接下来,是成是败,就看这消息能在大庆皇帝的内心掀起多大的风浪了!”
身后,那名被打的随从正低着头,听着穆尔泰的话,脸上也是凝重无比,仿佛刚才的惶恐与求饶只是一场戏。
第314章 非也
忠顺亲王府内,夜色沉沉,烛火摇曳,映照出忠顺亲王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他坐在书房中,手中握着一封密信,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信中的内容正是清国使者穆尔泰暗中派人送来的,无非就是有着些许对他不利的东西,以及一些能打击到庆帝的消息,意图拉拢他一同对付庆帝。
“王爷,此事非同小可,需慎重考虑。”一旁的心腹幕僚低声劝道,“清国此举,无非是想借王爷之手,挑拨我大庆内乱。若王爷轻信其言,恐怕会引火烧身。”
忠顺亲王冷哼一声,将密信重重拍在桌上,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清国狼子野心,本王岂会不知?他们想借本王之手对付皇帝,简直是痴心妄想!”
幕僚见状,连忙附和道:
“王爷英明。清国此举,不过是想坐收渔翁之利。王爷若真与他们合作,恐怕不仅得不到好处,反而会落得个叛国的罪名。”
忠顺亲王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与义忠亲王不同,忠顺亲王并非对皇位耿耿于怀,也从未想过争权夺利,甚至不顾大局。
他心中清楚,自己与庆帝之间的矛盾并非到了那般不可调和的地步。
自己之所以看不惯庆帝坐上那个位置,单纯只是不爽罢了,至于不爽的原因......
旧太子——乃是忠顺亲王的亲大哥,对他极好,兄弟情深。
然而,旧太子因谋反失败,最终丧命。
但忠顺亲王一直认为,庆帝不过是捡了便宜,才坐上了那个位置。
他心中始终对旧太子心怀不甘与愤懑,更对庆帝的登基心存不满。
而义忠亲王则截然相反,他始终对皇位虎视眈眈,甚至不惜为了权力而置大局于不顾。
这也正是当初父皇宁愿传位给庆帝,也不愿将江山交给义忠亲王的原因之一。
想到这里,忠顺亲王微微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本王虽然对当今陛下有所不满,但还不至于为了清国的几句蛊惑之言就昏了头脑。我大庆的江山,怎能因为外人的挑唆就陷入内乱?”
说罢,目光逐渐坚定。
虽对庆帝不满,但绝不能因一己之私而毁了大哥曾经用性命都想要守护的江山!
清国的阴谋,绝不能得逞!
幕僚听闻此言,眼中露出满意之色,如今庆帝的势力大涨,别说他们追随的王爷了,即便是太上皇也无法再似从前那般与庆帝抗衡。
就连此前在想在扬州盐税上搞手脚的义忠亲王,不止被太上皇呵令门不出,麾下门僚此刻也是元气大伤。
其智囊团——伴读李卓,也就是被派往扬州搅浑水的李大人,更是被五马分尸!
庆帝早已非吴下阿蒙!
这天下,随着贾玌被庆帝扶持崛起,局势早已明了;
此刻在与庆帝相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
想到这,赶忙说道:
“王爷深明大义!以王爷的智慧和远见,自然不会被清国的阴谋所左右。
只是这密信......该如何处置?”
“将这密信收好,这可是清国妄图干涉我大庆内政的铁证。
明日一早,本王亲自入宫,面见......陛下,将此事告知。”
忠顺亲王沉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决然。
幕僚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
“王爷英明!此举不仅可化解与皇上的矛盾,更能彰显王爷的忠心,实乃一举两得。”
幕僚点头称是,小心地将密信收起。
忠顺亲王站起身来,背着手在书房内踱步,神色逐渐恢复平静,但眼神中仍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幕僚们见忠顺亲王背手踱步,神色复杂,纷纷默不作声,悄然退下。
他们轻轻带上房门,留下忠顺亲王独自一人在书房中。
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忠顺亲王那张略显疲惫的脸。
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夜风拂面,带着一丝凉意。他抬头望向夜空,一轮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银辉。
望着那轮明月,忠顺亲王的目光渐渐迷离,仿佛在那皎洁的月光中,看到了旧太子的身影。
他的大哥,那个曾经意气风发、胸怀天下的太子,此刻仿佛正站在月光中,微笑着注视着他。
在他的记忆中,旧太子永远是那般英姿飒爽、气度非凡。
他记得大哥年少时,便已展现出过人的才智与胆识。
无论是文韬武略,还是治国安邦,大哥都远胜于其他皇子。
父皇曾多次在朝堂上称赞大哥为“国之栋梁”,甚至私下里也对他说过:“你大哥,将来必成大器。”
然而,命运弄人。
“大哥......”
忠顺亲王低声呢喃,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
他伸出手,仿佛想要触碰那月光中的身影,却只抓到了一片虚无。
他心中清楚,大哥的死,并非全然无辜。谋反之事,大哥确实参与其中。
但他始终认为,大哥之所以走上那条路,是因为被逼到了绝境。
若非父皇晚年多疑,若非朝中奸佞当道,大哥又怎会铤而走险?
“大哥,你若在天有灵,可曾后悔过?”
忠顺亲王望着明月,低声问道。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夜风的轻吟。
谁道皇家无情?!
非也!
第315章 明暗之争
锦衣卫小旗官一路疾行,身形如鬼魅般穿梭在京城的街巷中,最终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锦衣卫指挥使黄兴的府邸。
他轻轻叩响了黄兴书房的门,低声道:“大人,属下有紧急情报禀报。”
“进来。”黄兴的声音从房内传来,沉稳而冷静。
小旗官推门而入,迅速将自己在会同馆屋顶上听到的对话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了黄兴,尤其是穆尔泰怒斥随从的那番话,以及随从酒后失言的细节。
黄兴听完,眉头微皱,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深邃而冷峻。他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一声,缓缓吐出五个字:
“假的,这是假的。”
小旗官一愣,但不敢多言,此事涉及到神武侯与陛下之间的关系,稍有不慎,便是滔天大祸,不是他这个小人物能知道的。
低下头,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待黄兴的进一步指示。
黄兴站起身,背着手在书房内踱步,嘴角挂着一抹讥讽的笑意。
心中暗想:‘穆尔泰啊穆尔泰,你太着急了,这点伎俩,未免也太拙劣了些。
你以为用这种拙劣的反间计,就能挑拨陛下与神武侯的关系?真是可笑至极!’
黄兴冷笑一声,停下脚步,目光透过窗棂,望向远处的夜空,心中对穆尔泰的算计嗤之以鼻。
‘无非是想效仿当年宋金之战时,金国用反间计挑拨宋高宗与岳飞的关系,最终导致岳飞被十二道金牌召回,北伐功亏一篑。
可惜啊,穆尔泰,你打错了算盘。
神武侯贾玌,或许真是当世岳武穆,用兵如神,忠勇无双。但陛下,却绝非那昏庸无能的宋高宗!’
不对...
似乎也太简单了。
黄兴伸手摸了摸下巴:
‘穆尔泰既然敢用这种反间计,必然不会仅仅依靠几句酒后失言的话来定贾玌的罪。
他一定还有后手,甚至可能已经布下了更大的局,将这个事情定死!’
想到这里,黄兴猛地一拍桌子,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回想起此前锦衣卫密报中提到的一些细节——忠顺亲王府、义忠亲王府,以及太上皇一脉,近期频繁接触一些形迹可疑之人。
‘原来如此......’
黄兴心中豁然开朗,可紧接着,想到这背后隐藏的利害关系,脸色瞬间变得极为凝重,一种沉重的压抑感扑面而来。
‘穆尔泰的计策,不仅仅是挑拨陛下与贾玌的关系,更是想借助朝中那些人,将此事坐实。
忠顺亲王、义忠亲王,还有太上皇一脉,这些人本就与陛下不对付,巴不得北伐失败,好借此机会削弱陛下的威望。
若是他们与穆尔泰勾结,暗中推波助澜,甚至伪造证据,将贾玌的“谋反”罪名坐实,那后果......’
黄兴心中一凛,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好一个陷害、裹挟、威逼的连环计!’
黄兴并不怀疑忠顺亲王、义忠亲王以及太上皇一脉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特别是太上皇一脉,如今势力便日渐衰弱,朝中大权逐渐被庆帝牢牢掌控。
而如今,贾玌北伐屡战屡胜,声望如日中天,一旦北伐成功,贾玌归来,必将成为庆帝的左膀右臂,进一步巩固庆帝的权威。
到那时,太上皇一脉的处境将更加艰难,甚至可能彻底失去在朝中的话语权。
权力......
权力这种东西,一旦握在手中,谁又愿意轻易放手?
更何况是那些曾经站在巅峰的人。
他们绝不会允许自己失去权力,他们也绝不会坐以待毙,即便是换一位皇帝,更甚至是改朝换代,也在所不惜!
黄兴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转身看向那名锦衣卫:
“此事暂且不要声张,继续盯着穆尔泰一行人,有任何异动,立刻禀报。”
小旗官连忙点头,恭敬地退了出去。
黄兴目送小旗官离开,微微叹了口气!
“已经丑时了,看来今晚是睡不着了!”
整理好衣冠,披上一件深色的斗篷,快步走出书房。夜风微凉,吹动他的衣角。
“备马,立刻进宫!”
黄兴对守在门外的亲信随低声吩咐道。
亲信随不敢怠慢,连忙牵来一匹快马。
......
第二日清晨,天色微亮,大庆皇宫的奉天殿外,文武百官已陆续抵达,准备参加早朝。
随着钟鼓声响起,百官依次进入奉天殿,分列两侧,肃立等候。
庆帝身着龙袍,头戴冕旒,缓步走上御座,目光冷峻地扫视群臣,神情中透着一股无形的威严。
“众卿平身。”
庆帝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回荡在大殿之中。
百官齐声谢恩,随后起身,各自站定。
庆帝微微抬手,示意朝会开始。
礼部尚书周凯穆上前一步,朗声道:
“启禀陛下,按照惯例,今日朝会伊始,需确定首要议题。
昨日清国使者穆尔泰前来求和一事,已在朝堂上下引起诸多讨论。
臣以为,此乃当前关乎国家局势的要事,故提议将清国使者穆尔泰求和之事作为今日首要议题,还请陛下定夺,并请诸位大臣各抒己见,共商国事。”
话音刚落,对昨日的穆尔泰进宫并未多言的几位大臣,今日却显得有些迟疑。
尤其是太上皇一脉之人,眉头微皱,目光闪烁,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而新皇一脉,又似乎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一般,一个个也都是面色阴沉如水!
兵部尚书李毅率先出列,拱手道:
“陛下,臣以为,清国此次求和,虽表面诚意十足,实则包藏祸心。我军当继续北伐,彻底收复辽东,以绝后患!”
李毅的话音刚落,昨日还主张和谈的几位大臣,今日却纷纷沉默不语,甚至有人低头避开庆帝的目光,显然不敢再轻易表态。
史鼐和史鼎对视一眼,史鼐出列道:
“陛下,臣赞同李尚书的观点。清国此次求和,不过是为了暂缓贾都督的攻势,以求喘息之机。当继续命北伐大将军施压,迫使其彻底臣服!”
庆帝微微点头,目光扫过群臣,淡淡道:
“诸位爱卿,对此有何看法?”
朝堂上一片寂静,昨日还积极发言的几位大臣,今日却仿佛哑了一般,无人敢轻易开口。
这时,张荣缓缓出列,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
“陛下,臣以为,清国此次求和,虽未必真心,但若能借此机会,暂时缓解辽东战局,也未尝不可。
毕竟,北伐耗费巨大,若能以和谈之名义,行缓兵之计,或许能为我军争取更多时间。”
张荣的话音刚落,常翰飞也出列附和道:
“陛下,张首辅所言极是。
清国虽屡遭重创,但其手中仍有十数万可战之师,若贸然继续北伐,恐有损我军元气。不如暂且和谈,以观后效。”
庆帝面上依旧平静,淡淡道:
“两位爱卿所言,倒也有理。不过,兵部尚书李爱卿所言也不无道理。
清国此次求和,虽表面诚意十足,但极可能是缓兵之计,意图借此机会重整旗鼓,反扑我军。”
说罢,目光望向常翰飞和张荣二人:
“既然清国愿意俯首称臣,那更应率先拿出诚意来,否则朕难以信服!”
第316章 穆尔泰,我...
常翰飞和张荣二人听闻此言,顿时有些错愕,没想到庆帝会如此回应。
他们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
难道昨日庆帝他们御书房商议之事也是——和谈?
片刻后,张荣率先反应过来,连忙躬身:
“陛下圣明!陛下所言极是,清国若真心求和,自当拿出足够诚意。
臣等只是担心继续北伐会让将士们承受过多伤亡,故而提出和谈建议,一切皆是为了我大庆江山社稷着想。”
常翰飞也急忙跟上,恭敬地说道:
“陛下洞察秋毫,臣等不及。清国诚意与否,全看其后续行动。陛下在此事上的考量深远,臣等谨遵陛下教诲。”
庆帝微微点头,目光在张荣和常翰飞身上停留片刻,似要将他们的神情看透。“嗯,但愿二位爱卿确是一心为国。”
随后,庆帝提高音量,面向朝堂上的全体大臣:“既然提及清国求和诚意,那朕便召见清国使者穆尔泰,当面听听他的说法,看看清国到底有多大的诚意。传朕旨意,宣穆尔泰即刻进宫!”
太监尖锐的嗓音迅速在宫殿中传开:“宣清国使者穆尔泰进宫——”
不多时,穆尔泰在太监的引领下步入奉天殿。
穆尔泰步入奉天殿,神情恭敬,步履稳健。
进入殿内后,不似昨日那般放肆,恭恭敬敬向庆帝行了跪拜大礼,
进入殿内后,不似昨日那般放肆,恭恭敬敬向庆帝行了跪拜大礼:
“外臣穆尔泰,叩见大庆皇帝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洪亮且满是敬畏。
“平身!”
“谢陛下!”
穆尔泰随后起身站定,目光低垂,等待庆帝的询问。
庆帝冷冷地看着穆尔泰,片刻后开口:
“穆尔泰,昨日你提及清国求和之事,今日朕便要听听,你们所谓的求和,究竟有几分诚意?”
穆尔泰心中一喜,不禁暗想莫非是昨夜的计策起了作用!?
想来定是如此,汉人皇帝向来多疑,只要巧妙布局,定能搅乱朝堂,如今看来似乎初见成效!
穆尔泰连忙躬身行礼,恭敬地说道:
“陛下,我大清求和诚意十足。
正如之前所言,愿割让辽阳、沈阳等地,每年向大庆进贡丰厚财物,并且我清国愿向陛下称臣,从此与大庆世代交好,永不进犯。”
庆帝冷笑一声:
“哼,说得倒是轻巧。朕且问你,你们清国屡屡犯我边境,如今说求和便求和,朕如何能信得过你们?”
穆尔泰赶忙解释:“陛下,过往之事皆因误会而起。如今我皇皇太极深刻认识到错误,决心痛改前非。
此次求和,便是我大清展现诚意的开端。
还望陛下能够网开一面,给两国百姓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
见穆尔泰一直在这啰里啰嗦的装傻充楞,答非所问的,让庆帝心中不住的厌烦,在联想朝会前黄兴......
这时,一直就没有的奉天殿上丢过份的陈守年忍不住出列,走近穆尔泰面前半步不到大声怒骂:
“穆尔泰,我草尼马!休要在这里巧舌如簧!
你说过往是误会,可那一次次的烧杀抢掠,无数百姓家破人亡,这也是误会?
清国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如今不过是战事吃紧,妄图用几句空话骗取和谈,以图东山再起罢了!”
穆尔泰脸色难看,一时之间被怼得愣住了。
陈守年这一怒骂,就连殿内群臣都是惊得体无完肤,这还是史无前例的在奉天殿上爆粗口!
倒是龙椅上的庆帝心中却是舒爽万分,十分满意陈守年这个嘴甜之人!
一些反应过来的御史文官眼中精光大显,刚要出场弹劾陈守年,却被一些人伸手拦下!
而穆尔泰但很快又恢复镇定,微微后退半步,神色阴沉地说道:
“这位大人,还请您注意言辞。
我大清求和乃是真心实意,若您一味地恶语相向,恐怕不利于两国和谈之事。
我皇皇太极既有求和之决心,便不会再行不义之举。
至于过往之事,我等深感愧疚,但还望贵国能以大局为重、以和为贵,着眼于两国未来的和平!”
陈守年怒极反笑:
“以大局为重?你们清国肆意挑起战火之时,可曾想过什么是大局?
如今战事不利便来求和,谁能相信你们的鬼话?”
庆帝心情舒爽,抬手示意陈守年稍安勿躁:
“陈爱卿,先退下吧,朕理解你心中愤慨,清国过往恶行确实不可饶恕。
但此刻朕召穆尔泰前来,是要听听他们求和的诚意,也是为了给两国局势一个转机。一味争吵无益,先听听对方怎么说,再做定夺不迟。”
陈守年虽满心愤懑,但听到庆帝发话,也只能躬身领命:
“陛下圣明,臣遵旨。”
庆帝又将目光转向穆尔泰:
“穆尔泰,你接着说,清国除了你方才所讲,还有什么能体现诚意的举措?
莫要再拿些不痛不痒的话来敷衍朕。朕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第317章 七日之限
穆尔泰见庆幸庆帝出面制止了冲突,定了定神后说道:
“陛下,我大清诚意求和,自然愿意做出诸多让步。
除了先前所说的割地、进贡、称臣之外,为表诚意,我大清可将几位皇室宗亲送来大庆作为人质,同时安排公主和亲,以示两国永结同好之决心。”
穆尔泰说到这里,微微抬头,观察庆帝的神色,见庆帝依旧面无表情,便继续说道:
“并且,我皇皇太极愿意亲自撰写国书,向陛下表达歉意,并承诺永不侵犯大庆边境。”
庆帝见此面色稍微缓和,目光在殿内群臣身上扫过,而后又看向穆尔泰:
“你所言的条件不差,但朕暂且不管你所言是真是假。朕今日便明确告诉你,若想和谈,需拿出更多诚意。
首先,让镶蓝旗即刻撤出辽东半岛,不得有误!”
穆尔泰心中一紧,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不满,连忙应道:
“陛下,此事关系重大,外臣需向我皇皇太极请示后方能答复。”
庆帝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穆尔泰:
“哼,还要请示?朕给你七日时间,七日后若朕没收到镶蓝旗退兵辽东半岛的消息,休怪朕的北伐大军不客气!”
穆尔泰感受到庆帝话语中的威压,心中暗自权衡。
如今局势对于清国而言,辽东形势岌岌可危......
镶蓝旗若撤出辽东半岛,虽能解一时之急,但无疑是自断一臂,可若不答应,庆帝的北伐大军一旦全力进攻,清国恐将面临灭顶之灾。
当真是弱国无外交,此刻的他,连说话争取的资格都没有。
穆尔泰心神恍惚,想起了他们此前精心策划的计策——离间!
而今,也唯有如此方可破局了!
只要庆帝对贾玌有所猜忌,只要庆国开始内乱,皇上定能再次南下占据辽东,剑指庆土,逐鹿中原!
“陛下,外臣明白您的意思。镶蓝旗撤出辽东半岛一事,外臣会立即派人快马加鞭,将陛下的要求传达给我皇皇太极。
七日之内,必定给陛下一个明确的答复。”
庆帝微微颔首,目光依旧冷峻,但语气稍缓:
“好,朕就等你七日。不过,朕要提醒你,若七日之后,朕看不到镶蓝旗撤军的迹象,或者你们的答复不能让朕满意,那和谈之事便就此作罢。
届时,朕的北伐大军将不再留情。”
穆尔泰心中一凛,连忙应道:
“陛下放心,外臣定当竭尽全力,促成此事。”
穆尔泰恭敬地退下后,殿内群臣神色各异,气氛微妙。
张荣和常翰飞站在殿中,彼此对视一眼,心中各有盘算。
常翰飞面色如常,神情淡然,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而,张荣的脸色却显得有些复杂。
今日庆帝的态度让他感到不安,但所发展的方向却是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
不过,只要......
想到这,张荣的脸色倒也是平静下来!
......
“陛下,忠顺亲王在外求见,说是有关清国使者之事,需当面禀报陛下。”
御书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名太监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向庆帝躬身禀报。
庆帝眉头微微一挑,并无意外,毕竟亲王进宫,按会典需提前奏请。
他缓缓抬起头,语气淡漠:
“哦?他倒是来得及时。宣他进来吧。”
太监连忙应声,转身退下。
不多时,忠顺亲王步履轻快地走进御书房,面对庆帝,神色不卑不亢,走到御前,躬身行礼;
“臣弟叩见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庆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
“平身吧。”
忠顺亲王站起身来,微微躬身,目光并未直接与庆帝对视,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礼数:
“谢陛下。”
忠顺亲王站定后,微微垂首,眼神中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气,依旧保持着那份源自旧日太子之弟的尊贵与不羁!
庆帝见状,自知忠顺亲王为何如此的他不过眉头微挑,并未在意多少。
而且,忠顺亲王能今日进宫见他,那便代表着已表明了他的立场——做不出与敌国联手、损害大庆江山之事!
“忠顺亲王,今日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忠顺亲王微微抬头,目光依旧不与庆帝直接对视,语气恭敬却不失疏离:
“陛下,臣弟今日前来,确有要事禀报。
清国使者穆尔泰近日暗中派人送来一封密信,意图挑拨臣弟与陛下的关系,甚至妄图拉拢臣弟一同对付陛下。
臣弟深知此事关系重大,不敢有丝毫隐瞒,特来将密信呈上,请陛下过目。”
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双手呈上。
果然...
庆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他微微抬手,示意身旁的太监将密信接过,随后展开细看。
庆帝看完密信,冷笑一声,将信随手丢在案几上,目光如刀般扫向忠顺亲王:
“忠顺亲王,此事你如何看?”
忠顺亲王神色坦然,拱手道:
“陛下,清国狼子野心,妄图挑拨我大庆内乱,臣弟岂会不知?
请恕臣弟直言,虽对陛下有所不满,但绝不会因一己之私而置大庆江山于不顾。
清国的阴谋,臣弟绝不会上当。”
庆帝听完忠顺亲王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并未因忠顺亲王的直言不讳而动怒,反而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缓缓起身,背负双手,踱步到忠顺亲王面前,语气带着一丝试探:
“你倒是直言不讳。朕倒是没想到,你会在朕面前如此坦诚。
不过,你既然对朕有所不满,为何今日又主动前来禀报此事?莫非只是为了表明你的忠心?”
忠顺亲王闻言,神色依旧坦然,微微低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沉重:
“陛下,臣弟虽对陛下有所不满,但臣弟心中清楚,大庆的江山社稷重于一切。
臣弟今日前来,并非为了表忠心,而是为了大庆的安危。
清国狼子野心,妄图挑拨我大庆内乱,臣弟岂能坐视不理?
臣弟虽对陛下心存芥蒂,但绝不会因私废公,更不会让清国的阴谋得逞。”
第318章 违逆
庆帝听完,内心也是感慨万分,眼中闪过一丝疲倦,看着忠顺亲王有些苦涩的道:
“忠顺亲王,你能如此想,朕心甚慰。
不过,朕倒是想问问你,你真以为朕这个皇帝当得很轻松吗?
你真以为朕真的很想坐在这龙椅上,日日夜夜为这江山社稷操劳吗?”
忠顺亲王闻言,神色微微一滞,显然没想到庆帝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抬起头,目光第一次与庆帝直接对视,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复杂。
庆帝见他不语,继续缓缓说道:
“朕知道,你心中始终认为,这皇位本该是你大哥的。朕不过是因他谋反失败,才侥幸坐上了这个位置。
可你有没有想过,朕为何会坐上这个位置?
那也不过是我不争、不抢,全是父皇的旨意罢了!
无论大哥在或不在,结果都不是我所能左右的。”
忠顺亲王微微一怔,眼中的疑惑渐渐被思索取代。
“陛下......”
忠顺亲王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话还未完全出口,便听御书房外传来一道嘹亮的声音:
“太上皇驾到——!”
这声音如同惊雷般在御书房内炸响,忠顺亲王和庆帝同时一愣,随即神色各异。
忠顺亲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而庆帝则是眉头微皱,眼神收敛,变得古井无波,似乎对太上皇的到来并不意外!
片刻后,御书房的门被推开,太上皇身着便服,步履稳健地走了进来。他虽已退位多年,但身上那股威严之气依旧不减当年。他目光如炬,扫过御书房内的两人,最后落在庆帝身上,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威严:
“皇帝,忠顺亲王,你们这是在商议何事?”
庆帝见状,立即起身,恭敬地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
忠顺亲王也连忙躬身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
太上皇微微点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
“孤听闻忠顺亲王今日入宫,特来看看。你们方才在谈些什么?”
庆帝神色平静,语气恭敬却不失疏离:
“回父皇,忠顺亲王今日前来,不过是许久不见,与儿臣叙叙兄弟之情。顺带提及一些朝堂琐事,并无大碍。”
太上皇目光落在忠顺亲王身上,似笑非笑:
“哦?只是叙旧?你难得进宫一趟,可有什么新鲜事儿要与孤分享?”
忠顺亲王眉头微微一紧,虽不知为何庆帝要这般说辞,但现在的他有些不愿意揭穿,躬身道:
“父皇,儿臣确实只是来与陛下聊聊家常。近日府中一切安好,并无什么特别之事。”
太上皇见两人言辞一致,心中虽不信,但面上并未表露出来。目光在御书房内扫视了一圈,见殿内不过他们三人,便挥了挥手:
“孤与皇帝有些话要单独谈谈。你先退下吧,改日再进宫叙旧吧!”
忠顺亲王闻言,心中虽有些疑惑,但今日说要做的事也已经达成目的,况且他也不敢违逆太上皇的旨意,连忙躬身行礼:
“儿臣遵旨,告退。”
刚转身迈出一步,便听身后传来庆帝的声音:
“且慢。”
忠顺亲王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庆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庆帝神色平静,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
“忠顺亲王,今日之事与你也有关系,你且留下,一同听听!”
忠顺亲王闻言,心中一震:
如今的庆帝,居然敢当面违逆父皇了!?
目光在庆帝与太上皇之间游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太上皇见状,脸色骤然一沉,目光如刀般扫向庆帝,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意:
“皇帝,你这是何意?孤已让忠顺亲王退下,你为何还要将他留下?
难道孤的话,你也不放在眼里了吗?”
庆帝望向太上皇:“父皇,儿臣不敢,只是今日所谈之事,儿臣以为忠顺亲王留下或许能给儿臣一些助力,一同商议,共同为父皇分忧。”
太上皇听完,脸色更加阴沉,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意:
“皇帝,你这是要违逆孤的旨意吗?忠顺亲王虽是孤的儿子,但他今日前来,不过是与你叙旧,何须参与朝政大事?
你如此行事,莫非是觉得孤老了,不中用了,连这点小事也要插手?”
“父皇,儿臣绝无此意。”
太上皇听完,怒意升腾,猛地一拍桌案:
“孤已说过,忠顺亲王不必参与此事,你为何还要执意如此?”
庆帝神色依旧不变,不过语气却更加决然:
“父皇,儿臣不敢违逆您的旨意。
但忠顺亲王今日前来,确实是为了禀报清国使者之事,此事关系到大庆的安危,儿臣以为他应当留下,一同商议。”
太上皇听完,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缓缓起身,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
“皇帝,你可要想清楚了。若你执意如此,恐怕日后会后悔莫及!”
庆帝闻言,神色依旧平静,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然:
“父皇,儿臣心意已决。忠顺亲王之事,儿臣自有分寸,还请父皇放心。”
太上皇听完,见庆帝态度坚决,冷哼一声,不再坚持。
走到御书房中央,目光在庆帝和忠顺亲王之间扫过:
“孤听闻今日朝堂上,清国使者穆尔泰提出了求和之事。皇帝,你对此有何打算?”
“回父皇,清国此次求和,确实提出了不少条件。
儿臣认为,若能以和平方式解决两国争端,避免将士们继续流血牺牲,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太上皇听完庆帝的回答,眉头微微一皱,目光中透出一丝审视。
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你既然认为清国求和是好事,那接下来打算如何处置?清国提出的条件,你可曾仔细斟酌过?”
“父皇,清国此次求和,确实提出了割地、进贡、称臣等条件,甚至愿意送来皇室宗亲作为人质。
儿臣以为,这些条件足以体现他们的诚意。
不过,儿臣也并未完全信任他们,故而提出了让镶蓝旗撤出辽东半岛的要求,以试探他们的真实意图。”
第319章 双帝之争
太上皇听完,微微点头,这次眼中倒是有了些许满意,怒气也消了些许:
“你能如此谨慎,孤心甚慰。
不过,孤倒是想问问你,既然清国愿意成为大庆的附属国,投降并归还辽东,那你打算如何处置辽东的局势?
那贾玌如今手握二十万大军,坐镇辽东,你可曾想过他的去留?”
庆帝闻言,面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望向太上皇的目光带着些许幽幽之意!
“贾玌乃是儿臣的心腹之臣,此次北伐立下赫赫战功,辽东局势尚未完全稳定,儿臣以为应当让他继续驻守辽东,巩固边防,以防清国再次进犯。”
“皇帝,你犯了帝王大忌,如此过于信任此人!
朕近日得到消息,贾玌在辽东已有不臣之心!
他手握重兵,迟迟不肯对辽阳城发动总攻,分明是在拖延时间,意图自立!你若再不对他加以防范,恐怕日后会酿成大祸!”
面对庆帝的执迷不悟,太上皇刚刚积攒的怒气再次上涌,直接不顾及他的颜面,当着忠顺亲王的面怒声呵斥!
太上皇的话音刚落,御书房内的声音静若可闻!
忠顺亲王脸色骤然一变,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不可置信,只觉得头皮发痒,但很快被他压下!
他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若是贾玌真要在那辽东自立,可为何清国......
“哈...哈哈哈...!”
突兀的笑声打破了御书房内的宁静,庆帝的笑声带着几分讽刺与悲凉,回荡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格外刺耳。
太上皇和忠顺亲王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惊得一愣,随即脸色骤变。
太上皇只觉有被冒犯到了,声音冷厉:
“你这是何意?何故发笑?莫非孤的话在你眼中如此可笑不成?”
忠顺亲王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欲要开口,但话到嘴边却是直接止住了。
庆帝的笑声渐渐停歇,但他的目光却愈发幽深,望向太上皇的眼睛满是愤恨与失望。
“父皇,儿臣发笑,并非觉得您的话可笑,而是觉得这世事荒唐!
不臣之心?此事从何说起!!!
贾玌乃是儿臣一手提拔的心腹之臣,他为大庆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却因一些莫须有的流言,便被怀疑有不臣之心!
这难道不可笑吗?”
太上皇被庆帝的话激得脸色铁青,
“荒唐!皇帝,你莫要再执迷不悟!
贾玌手握二十万大军,此刻兵强马壮,却迟迟不肯对辽阳城发动总攻,这难道不是事实?
孤看他是害怕鸟尽弓藏,故意拖延时间,以图自保!他这是有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孤得到的情报千真万确,岂是流言蜚语?你若再不对他加以防范,恐怕日后会追悔莫及!”
庆帝猛地站起身,心中的怒火压住了理智,大步走上前去,距太上皇一步之隔,大声道:
“父皇!您这话未免太过诛心!贾玌若是真有司马昭之心,又何必为大庆立下如此赫赫战功?
他若是害怕鸟尽弓藏,又何必在儿臣面前、在文武百官面前、在奉天殿上立誓,五年复辽!
您这般怀疑他,岂不是寒了天下忠臣之心?”
庆帝直视太上皇,毫不退让,不顾他那他那面色青白的面色,在迈前半步:“
您口口声声说贾玌有司马昭之心,可您可曾想过,他为何围困辽阳城半月有余却迟迟不发动总攻?
攻城之战,岂是儿戏?
辽阳城乃清国重镇,城高墙厚,又有皇太极御驾亲征坐镇,城中士卒皆有破釜沉舟之意!
贸然进攻,岂不是以卵击石,徒增伤亡?
贾玌此举,正是为了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何来鸟尽弓藏之说?何来司马昭之心之说?”
太上皇望着近在咫尺的庆帝,那张因激动而微微涨红的脸庞几乎贴到了自己的面前。
甚至因过于激动,口中的唾沫星子都溅到了太上皇的脸上。
太上皇只觉得脸上传来一阵微凉的触感,心中顿时惊怒万分,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
曾几何时,多少年了,何人敢如此对待他?何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即便是当年他退位之时,朝中大臣、皇子皇孙,哪一个不是对他毕恭毕敬,唯恐有半点冒犯?
可如今,自己的儿子,堂堂大庆皇帝,竟然敢如此咄咄逼人,甚至将口水溅到他的脸上!
太上皇猛地后退一步,抬手用袖子狠狠擦去脸上的唾沫星子:
“反了,反了,欺天啦!”
太上皇被庆帝的唾沫星子溅得浑身发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龙袍袖口,声音尖锐得近乎刺耳:
\"放肆!你竟敢用市井泼妇的手段羞辱孤!帝王心术重在制衡,岂容你这般妇人之仁!\"
“父皇,您满口帝王心术,可曾想过忠义二字?若以猜忌之心对待功臣良将,谁还会为大庆效命?
若君臣之间只剩猜疑算计,这江山即便表面安稳,内里也早已腐朽不堪!
儿臣以真心待臣下,方能换来他们的忠诚与拼死效力,这才是治国之本!”
太上皇冷笑一声,语气森然:
“治国之本?你太天真了!没有绝对的权力制衡,臣子一旦做大,必将尾大不掉。
贾玌拥兵自重,你此时不除,他日必成大患。你身为皇帝,当以江山社稷为重,岂能妇人之仁?”
庆帝悲愤交加,声音颤抖:
“妇人之仁?儿臣一心为大庆百姓谋福祉,为将士们的热血与牺牲负责,这便是妇人之仁?
您所谓的制衡,不过是无端猜疑,让有功之臣心寒。如此下去,朝堂之上人人自危,谁还会为大庆尽心尽力?”
庆帝不退反进:
\"至于父皇口中的帝王心术,就是让儿臣做第二个汉献帝?贾玌若真是董卓,何不在辽东自立门户!辽阳城外二十万将士的粮草辎重,可全攥在户部手里!\"
太上皇:\"糊涂!宋太祖黄袍加身时,粮草何曾缺过!你当郭威是自愿披上那件龙袍?事到如今,你许那贾玌于辽东军政大权,会缺那粮草吗!\"
第320章 双帝之争2
庆帝大声道:“贾玌不会叛乱!没有人比我更懂贾玌,他的忠心天地可鉴!
倒是您,父皇,一味地用您那陈旧的帝王之术来打压臣子,不顾事实真相,才是真正将大庆推向危险边缘!
我为何能在父皇的制衡下仍能有如今这般成就,正是因为儿臣懂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
您若执意如此,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皇帝,你这是在教训孤吗?孤执掌江山数十载,难道还不及你懂得治国之道?
你口口声声说贾玌忠心耿耿,可你又如何能保证他不会成为第二个安禄山?权力会腐蚀人心,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庆帝听完太上皇的话,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您口口声声说权力会腐蚀人心,可您可曾想过,您如此对待儿臣麾下的臣子,又如何能确保他们对您忠心?
您一脉的人,难道就不会被权力腐蚀?
他们随口一言,贾玌辽东谋反,就能得您百般信任?可他们背地里做了什么,您又知道多少?”
“放肆!你这是在质疑孤的臣子?孤执掌朝政多年,岂会不知他们的忠心?”
太上皇不依不饶,双眼圆睁,额头上青筋暴起,
“今日之事,你必须给孤一个交代!贾玌之事,你究竟要如何处置?若你再执迷不悟,孤便亲自出手,替你清理门户!”
庆帝见太上皇竟敢如此决断,心中的怒火已然彻底爆发,怒声喝道:
“够了!我才是当今天子!这大庆的天下,如今由我做主!
您退位已久,朝堂之事,儿臣自有判断!您仅凭几个老臣的片面之词,便要儿臣对忠心耿耿的臣子下手,儿臣——宁死不从!”
太上皇气得嘴唇哆嗦,抬起颤抖的手,指着庆帝,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与失望:
“你......你......”
庆帝一甩龙袍,面色通红,喝道:
“请上皇称我为——皇帝!”
请上皇称朕为——皇帝!??
太上皇听到庆帝所言,浑身猛地一震,仿佛被雷击中一般,整个人僵在原地。手僵在半空颤抖地指向庆帝,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骇与不可置信,仿佛眼前的庆帝不再是他的儿子,而是一个陌生至极的帝王。
“你......你......”
太上皇的声音沙哑而颤抖,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几分苍老与无力。
身体微微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脚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险些撞到身后的御案。
一旁的忠顺亲王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望着庆帝,仿佛被雷劈中一般,整个人僵在原地,因忘记呼吸而使得面色紫红,额头与后背更是被冷汗打湿。
片刻后,忠顺亲王才回过神来,赶忙上前扶住浑身发颤的太上皇,声音中带着几分慌乱与不安:
“父皇,您......您先坐下,莫要动怒,保重龙体要紧......”
太上皇被忠顺亲王扶着,缓缓坐到龙椅上,但他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庆帝,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愤怒、失望、惊骇,甚至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
他从未想过,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儿子,竟会在他面前如此强硬,甚至不惜撕破脸皮,要求他承认其帝位的绝对权威!
忠顺亲王一边扶着太上皇,一边偷偷瞥向庆帝,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忌惮。
他从未见过庆帝如此强势的一面,此刻的庆帝,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令人不敢直视。
眼前的庆帝,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太上皇面前唯唯诺诺的皇子,而是一个真正的帝王,一个不容任何人挑战其权威的帝王!
庆帝笔直地站在御书房中央,目光冷冽如霜,头微微低垂,向前走一步,
御书房内的光线从高处的窗棂斜射进来,恰好打在他的额头上,映出一片冷峻的光辉。
然而,他的眼睛以下的部位却笼罩在阴影之中,显得格外深邃而神秘。
太上皇和忠顺亲王望着庆帝那张半明半暗的脸,心中陡然一震,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词——龙颜乍现!
太上皇的呼吸微微一滞,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忠顺亲王更是心中骇然,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偷偷瞥了一眼太上皇,又看了看庆帝,不敢动弹万分!
“父皇,朕今日把话放在这里。贾玌之事,朕自有论断。
朕以大庆皇帝的身份起誓,若贾玌真有谋逆之心,朕定不轻饶;
可若只是无端猜疑,仅凭几句流言蜚语就要朕处置功臣,绝无——可能。”
说罢,御书房内再次鸦雀无声!
“好!好......!”
少顷片刻,太上皇闭眼眼睛,再次深吸几口气,缓缓开口:
“你如今翅膀硬了,连孤的话也不放在眼里了!既然如此,那孤便不再多言!
但你记住,若日后贾玌真有不臣之心,你——便是大庆社稷的罪人!
到时候可别怪孤没有提醒你!”
说完,太上皇猛地推开忠顺亲王,站起身朝着门外拂袖而去。
太上皇走到御书房的门口,枯瘦的手掌重重地按在门扉上,用力一推。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些许的阳光从门外照射进来,洒在他的身上,却显得他的背影更加苍老而孤寂。
他微微侧过头,用余光冷冷地瞥向庆帝,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几分警告与失望:
“皇帝......你会后悔的!”
话音未落,太上皇猛地一甩袖袍,大步跨出门槛。
“砰!”
紧接着,一声的巨响,房门被他重重摔上,震得御书房内的空气都为之一颤。
庆帝面上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静静地望着那扇被太上皇重重摔上的房门,眼中没有愤怒,没有失望,甚至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
“朕乃天子!”
第321章 请陛下吩咐...
【莫急,昨天喝多了,但五更了还是唾手可得的!在下向来以量多而闻名!!!】
随着太上皇的离去,御书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忠顺亲王仍站在原地,脑子一片混沌,目光呆滞地望着那扇被太上皇摔得半开的房门。
目光缓缓从房门移向庆帝,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震惊、忌惮,甚至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即便是曾经的大哥......,陛下与父皇的关系已经到了这等地步了吗!’
忠顺亲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只能低下头,恭敬地站在一旁。
片刻后,庆帝转过身,望着忠顺亲王;
“现在还觉得,朕侥幸得之坐上的这个位置是是那么容易的吗!?”
忠顺亲王听到庆帝的话,眼睛微微下垂,悠悠一叹!
庆帝见他不说话,目光深邃地注视着他,缓缓开口道:
“你应该也明白,太上皇所说的贾玌有逆谋之心的消息,究竟是真是假了吧?”
忠顺亲王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低头沉思片刻,随后默默摇了摇头,低声道:
“陛下,臣弟以为......此事恐怕并非属实。贾玌一向忠心耿耿,为大庆立下赫赫战功,怎会突然生出逆谋之心?这其中......怕是有人故意挑拨。”
庆帝冷笑一声,目光如刀般扫过忠顺亲王的脸,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
“既然是假的,那为何父皇会知道这个消息?你想过没有?”
忠顺亲王闻言,神色一滞,动了动嘴唇,犹豫片刻,终于开口道:
“......或许是上皇一脉之人,心怀不轨,故意散布谣言,意图挑拨陛下与贾玌的关系,甚至......甚至借此动摇陛下的威信。”
庆帝听完,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目光紧紧盯着忠顺亲王,一字一顿地纠正道:
“不是散播谣言,这是蒙蔽圣听,是通敌叛国,是反叛!”
他转过身,背对着忠顺亲王:
“自朕与父皇对立以来,父皇麾下的那些人,早已变了味。
他们的眼中,只有权势地位。早就没有了天下的黎民百姓,甚至可以为了一己私利,陷害忠良,放弃辽东,置辽东那水深火热的百姓于不顾!
无论朕做得多么出色,这个皇帝当得多么好,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想要扳倒朕。
因为他们清楚,若是哪天父皇真的失败了,丢掉了手中的权力,那么——朕,是绝不会接受他们的。
他们的地位将一落千丈,甚至可能失去一切。”
说到这里,庆帝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带着一丝讥讽:
“所以,他们唯有紧随太上皇不放,甚至不惜蒙蔽父皇,只为保住自己的利益。
而父皇......终究是被这些人给蛊惑了,成了他们手中的棋子还不自知!”
庆帝微微仰头,似在压抑着满腔的愤懑,
“朕一心想要整顿朝纲,让大庆河清海晏,百姓安居乐业,可他们却处处掣肘,想尽办法来破坏。”
忠顺亲王心中震惊不已。
不敢想象,那些大臣们竟敢以下犯上、蒙蔽圣听,而且蒙蔽之人还是他的——父皇!
“所以,你现在应当明白,谁才是你真正的敌人了?谁才是你真正应该厌恶的人?”
庆帝的声音,仿佛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刺入忠顺亲王的心底。
“这些人打着父皇的旗号,行的却是祸国殃民之事,他们才是大庆的毒瘤。
你我皆是皇室宗亲,本应携手共进,为大庆的江山社稷着想,而非将刀口对向朕。”
庆帝看着情绪接近临界点的忠顺亲王,再次抛出一个消息。
“真正害死大哥的人,其实......才是他们!”
忠顺亲王的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抬头,眼睛瞬间通红起来,咬牙切齿般从嘴里吐出几个字:
“陛下......何出此言?”
庆帝不为所动,平静的说道:
“朕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
当年大哥谋反失败后,父皇本意是想效仿唐太宗对待李承乾那般,留他一命,甚至打算将他软禁起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可是......父皇麾下的那些大臣们,却极力反对。”
忠顺亲王的呼吸变得急促,拳头紧紧攥住,指甲几乎嵌入掌心,声音沙哑:
“他们......他们凭什么反对?大哥是父皇的儿子,是他们的太子!他们怎么敢......”
庆帝冷笑一声,呵呵直笑,笑声中透出一丝讥讽:
“凭什么?因为他们害怕!就像他们此刻害怕朕一样,他们害怕大哥若是活着,迟早会东山再起,威胁到他们的地位。
他们更害怕父皇没有唐太宗那样的魄力,无法彻底压制大哥。
所以,他们据理力争,甚至以死相逼,最终让父皇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
忠顺亲王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声音哽咽:
“父皇......父皇竟然就这样妥协了?大哥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庆帝摇了摇头:“父皇虽然是大庆的太上皇,但他终究不是唐太宗。他没有唐太宗那样的铁腕手段,也没有唐太宗那样的决断力。在大臣们的逼迫下,他只能选择妥协。”
忠顺亲王的拳头越攥越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的眼中满是愤恨与不甘,声音中带着几分质问:
“陛下......说的这些,可有依据?臣弟......臣弟不能仅凭陛下的一面之词就相信......”
庆帝目光微微一冷,忠顺亲王的语气与质疑让他很不喜欢,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朕自然有依据。贾玌投靠朕之后,率领贾家也顺带投靠了朕的麾下。
他的父亲贾敬,曾是大哥的心腹之一,为了表明忠心,献上了当年追随大哥的那些谋士、官员的名单。朕正是从他们口中,得知了当年的真相。”
忠顺亲王听完庆帝的话,脸上的愤怒与痛苦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
目光低垂,盯着地面,眼神逐渐空洞,似乎在消化庆帝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片刻后——
“请陛下吩咐,臣弟应该如何做!!!”
第322章 蒋玉菡的踪迹
“你是说,今日在御书房内,陛下与太上皇吵了起来?”
张荣面色沉重地望着眼前单膝跪地之人,眉头紧锁。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单膝跪地,低着头,声音恭敬:
“是的大人。不仅如此,太上皇摔门而出后,御书房内的陛下与忠顺亲王又发生了争执。最后,忠顺亲王也面色不善,十分阴沉地离开了皇宫。”
张荣听完,脸色恢复平静,背着手在书房内来回踱步,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看向黑衣人,沉声问道:
“可曾听清他们争吵的内容?”
黑衣人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遗憾:
“回大人,御书房外戒备森严,探子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远观望。
不过,从忠顺亲王离开时的神情来看,他与陛下之间的争执似乎极为激烈。”
张荣听完黑衣人的汇报,眉头微微舒展,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背着手,望着窗外那渐渐暗沉的天色。
“太上皇与陛下之间的矛盾,终于彻底爆发了……忠顺亲王也坐不住了,看来这朝堂之上的风云,终于要变天了。”
低声喃喃,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与得意。
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黑衣人,沉声吩咐道:
“你立刻去查,忠顺亲王离开皇宫后,可曾与什么人接触过?尤其是太上皇一脉的人,务必查清楚!”
黑衣人连忙点头:“是,大人!属下这就去办!”
张荣挥了挥手,示意黑衣人退下。
待黑衣人离开后,他缓缓坐回书案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忠顺亲王......义忠亲王......太上皇......”张荣低声喃喃,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谁都可以坐上皇位,但唯独我的位置——不能变!”
......
忠顺亲王坐在书房中,面色阴沉,手中握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目光空洞地盯着桌上的烛火,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他回过神来,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长叹一口气:
“事情就这样定了。此事需多加注意,务必秘密行动,做得隐秘些,不可让任何人察觉。”
站在一旁的三个幕僚闻言,纷纷躬身称是:
“是,王爷!属下明白,定当谨慎行事,绝不泄露半分。”
忠顺亲王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众人,语气中带着疲惫与恨意:
“你们办事,本王一向放心。只是此事关系重大,稍有差池,便会错失良机,务必小心。”
幕僚们再次点头,神色凝重:
“王爷放心,属下等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王爷所托。”
忠顺亲王挥了挥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再次落在桌上的烛火上,沉默片刻后,忽然开口问道:
“府中可还有什么其他的事?”
幕僚们闻言,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上前一步,低声说道:
“回王爷,府中近日并无大事,只是......前些时日,优伶蒋玉涵出逃了!”
上前之人乃是忠顺亲王府的长史。
忠顺亲王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面色不耐:
“蒋玉涵?他不是一直在府上唱戏吗?怎么会出逃?”
幕僚低声道:
“回王爷,蒋玉涵前些时日突然失踪,属下派人四处寻找,近日才查到他的踪迹。”
忠顺亲王听完,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此刻他的心思并不在这方面,故而不是十分的在意:
“哦?逃了出去?那他如今在何处?”
幕僚连忙回答道:
幕僚低声道:
“前些时日,蒋雨涵曾在冯唐之子冯紫英的酒席上唱曲陪酒,似乎与冯紫英等人走得颇近。属下担心,他可能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长史偷偷看了看忠顺亲王的面色,见王爷并未露出太过恼怒的神情,便大着胆子继续说道:
“王爷,与蒋玉涵一同吃酒的,除了冯紫英,还有北静王水溶、还有荣府二房的贾宝玉。”
至于一同吃酒的锦香院的妓女云儿,以及薛蟠,长史并未在说出来,毕竟这几人实不入流,说出来反倒显得不够细致。
忠顺亲王“嗯”了一声,忽然,原本慵懒靠在椅背上的身子忽然坐直,双目之中闪过一丝锐芒,有些惊奇地问道:
“你刚刚说,一同吃酒陪酒的,还有荣国府之人?”
长史赶忙躬身:“回王爷,正是。其中一位便是荣国府二老爷贾政的次子,贾宝玉。”
忠顺亲王眼睛大亮,脸上原本的阴霾之色竟一扫而空,隐隐带上几分惊喜之意。摩挲着下巴,喃喃自语: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贾宝玉?
忠顺亲王眼睛大亮,脸上原本的阴霾之色竟一扫而空,隐隐带上几分惊喜之意。
摩挲着下巴,喃喃自语: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贾宝玉?正愁今日进了皇宫无缘无故面圣,缺少一个洗消怀疑的机会,由此看来那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忠顺亲王猛地抬头看向长史,目光中满是算计,
“你明日准备准备,届时随本王前往荣国府。见到那贾政,一口笃定蒋玉涵被贾宝玉藏起来了,必要时大闹一番也无妨。”
长史微微一怔,随即明白王爷的意图,忙躬身应道:
“是,王爷。只是......如此大张旗鼓,会不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忠顺亲王哈哈大笑:
“麻烦?本王就是要闹得人尽皆知。
只有这样,才能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到本王针对贾家身上,也好借此打消那些人对本王今日进宫面圣的疑虑。”
站在一旁的另外两位幕僚对视一眼,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
其中一位幕僚上前一步,恭敬道:
“王爷此计妙啊,这可谓是‘声东击西’之计。借蒋玉涵之事大闹荣国府,将众人视线转移,那些暗中揣测王爷进宫意图的人,自然也就无暇他顾了。”
忠顺亲王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就是要让他们摸不清本王的真正目的。这荣国府平日里仗着贾玌乃是圣上心腹,行事高调,此次拿他们开刀,倒是有几分说服力!”
长史点头应道:
“是,王爷。属下明白,定会办得妥帖。”
第323章 忠顺王临门
次日,荣国府
今日正巧是旬假,贾环、贾兰、贾宝玉三人皆在府中
贾母望着这三个孙儿,眼中满是慈爱与骄傲。
笑着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哎呦喂,瞧瞧咱们府里这几个宝贝疙瘩,一个赛一个的有出息。兰哥儿稳重踏实,读书那叫一个用功,将来必能光宗耀祖。环儿更是给咱们长脸啦,连着考中,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说着,贾母满眼慈爱地看向贾环,十分满意!
原是贾环在考中县试进了国子监之后,并未懈怠,反而自告奋勇再次考取府试,夺得案首!
贾母想起以前在诰命夫人面前,能提及夸赞的只有玌哥儿,可现在贾环接连考中,情况大不相同。
上次和其他府的诰命夫人相聚聊天时,别人说起贾环考中的事,她清楚地看到那位诰命夫人眼中满是羡慕,这让贾母为贾环感到格外骄傲。
至于为何不再是提及贾宝玉...
那就得从上次贾宝玉在林府门前的哭闹开始咯!
自那时起,京城中那些贵妇人背地里不知道怎么笑话呢。
不仅暴露了贾宝玉的德行,更是惹得贾玌暴怒,动用族规行鞭刑,她们但凡听见贾母提及贾宝玉,那真是个个避之不及,仿佛这是什么晦气事儿!
贾母也觉得在人前说起贾宝玉有些抬不起头来。
贾母想到这里,目光转向贾宝玉。
见贾宝玉与一众姑娘、丫鬟们谈笑风生,神情自若,似乎全然不受外界的风言风语影响,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松,却又隐隐有些无奈。
她轻轻叹了口气,心想:“这孩子,到底是心大,还是真的不在意呢?”
话音刚落,厅内众人纷纷附和,脸上堆满了笑容。
王夫人率先开口:“老太太说得是,兰哥儿自幼懂事,读书从不用人操心,将来必是咱们贾府的顶梁柱。”
她虽口中夸赞贾兰,但绝口不提贾环,目光却若有若无地扫过贾环,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的神色。
赵姨娘站在一旁,听到贾母夸赞贾环,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连忙上前一步,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老太太真是慧眼如炬!环哥儿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伶俐,读书更是刻苦。如今接连考中,也是托了您与老爷的福,真是给咱们贾府争光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瞥了王夫人一眼,似乎有意在炫耀。
自佛堂大闹过后,早已和王夫人撕破脸皮,虽日子被针对过得艰难,但赵姨娘依旧开心得很,毕竟——
谁叫你儿子不如我儿子!
王夫人见赵姨娘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心中顿时恨得牙痒痒,脸上的笑容也僵了几分。
强压下心中的不快,勉强维持着端庄的姿态,淡淡道:
“环哥儿能有今日的成就,也是老爷教导有方。不过,读书一事,贵在持之以恒,切不可因一时之得而骄傲自满。
古时有江郎者,年少时才华横溢,文采斐然,人人称颂,然其成名后不思进取,终日沉溺于虚名,终致才思枯竭,再无佳作。
环哥儿虽天资聪颖,但也需以此为戒,莫要步了江郎的后尘。”
赵姨娘听了,脸上笑意一滞,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虽然不知道王夫人说的江郎者是谁,但明显听得出了就是在笑话她的儿子
想到这赵姨娘很快又恢复了笑容,故作谦逊地:
“太太说得是,环哥儿能有今日,多亏了老爷的悉心教导。不过,这孩子也是争气,平日里读书从不用人催促,连先生都夸他天资聪颖呢!
至于那个谁谁谁的,太太大可放心,环哥儿绝不会如此。
他呀,自幼懂事,深知学问之道贵在坚持,绝不会因一时之得而懈怠。
更何况......”
赵姨娘说着,突然有些娇羞地看了一眼贾政,接着道:
“更何况有老爷这样的严父以身作则,时刻教诲,环哥儿耳濡目染,自然懂得上进。
老爷平日里对子女的教导,那可是细致入微,环哥儿能有今天的成绩,老爷的功劳最大。”
王夫人见赵姨娘这副模样顿时嘴唇颤抖,深吸了一口冷气,闭上眼睛捻动佛珠,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心里却是念叨着:
“可恶,你这下作的娼妇!!!”
贾政听到赵姨娘这番话,心中其实颇为受用。他素来自负于对子女的教导,赵姨娘将贾环的成就归功于他,正好挠到了他的痒处,满足了他为人严父的虚荣心。
但话又说回来,贾政一向注重自己在外人面前“端方正直”的形象,在这府中众人面前,尤其是王夫人在场的情况下,他不可能表现出丝毫对赵姨娘这番谄媚的欣然接受。
只见贾政面色一板,佯装严肃地说道:
“休要在此胡言乱语。教导子女本就是为人父母的分内之事,环哥儿能有今日,是他自己勤勉努力,也是祖宗庇佑。你莫要在这里夸大其词,坏了家风!”
话虽如此,但他微微扬起的下巴和不自觉放松的眉眼,还是透露出了他内心的一丝得意。
众人对贾政这副模样早已见怪不怪。表面上一本正经,恪守礼教,可实际上也不过是凡人一个,喜欢听些奉承话。
贾母见众人言语间暗藏锋芒,而自家儿子却始终为意识到,让她心中虽有些不悦,但也不好当面说什么,只得笑着打圆场道:
“好了好了,环哥儿和兰哥儿都是咱们贾府的骄傲,你们做长辈的,也该多鼓励他们才是。这孩子呀,只要肯上进,就是咱们贾府的福气。”
贾母说着,目光慈爱地在贾环和贾兰身上扫过,然后又看到贾宝玉依旧在跟着丫鬟们咬着耳朵说说笑笑,顿时又有些无奈!
“宝玉呀,你......”
话未说完,就见林之孝家的匆忙进来,禀报道:“老太太,老爷,忠顺亲王亲自前来了,要见老爷!”
第324章 忠顺王临门2
众人听闻此消息,皆是一惊,神色各异。
一些虽不懂来人身份具体何人,但能有亲王之称,想必也是个王爷!
贾政更是面色疑惑,忠顺亲王平日里与贾府鲜有往来,如今竟亲自登门,事情恐怕极为棘手。
贾母原本松弛的面容瞬间紧绷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忠顺亲王府与贾府平日并无太多往来,如今亲王亲自到访,必定事出有因,而且恐怕不是什么小事。
“这......忠顺亲王突然来访,所为何事?”
贾母喃喃自语,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贾政也是眉头紧皱,思索片刻后觉得近日并未什么不对的地方,最后说道:
“母亲放心,王爷到来,儿定小心应对。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见此贾母也只得点点头,并说道:“既然如此,快快去迎接吧!”
闻言,贾政向贾母告退下去。
一直在一旁未开口的王熙凤见贾母这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赶忙款步上前,轻声安慰道:
“老祖宗,您先放宽心。虽说忠顺亲王府平日里和咱们走动少,可未必就是坏事呀。
说不定王爷此番前来,是瞧上咱们贾府人才济济,想跟咱们拉近拉近关系呢。”
贾母微微摇头,叹道:“凤丫头,你别尽捡好听的说。”
王熙凤赶忙握住贾母的手,轻轻拍了拍:
“老祖宗,您想想,咱们贾府在这京城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这么多年来,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还怕这点事儿?
再说了,王爷就算有什么事,也得讲究个道理不是?”
说着,王熙凤眼珠一转,又道:
“如今大老爷和敬老爷还在东府那边呢。要是真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咱们即刻派人去请他们过来。
有他们在,必定能想出应对之策。老祖宗您只管安心坐着,一切有老爷们在呢。”
贾母听到王熙凤这么说顿时心里便安静下来了。
毕竟王熙凤说的两个人,一个乃是贾代善亲手带大的贾赦,自小就聪明伶俐,见过诸多世面;
另一个贾敬,曾经身为贾府的族长,虽说后来沉迷炼丹,对府中事务有所疏离,但到底底蕴和见识摆在那儿。
有他们两个在,似乎真没什么可怕的呀。
想到这,贾母又想起这段时间自己大儿子的转变,又只觉得一阵唏嘘。
曾经的贾赦——回来了!
贾母微微眯起眼睛,像是陷入回忆,缓缓说道:
“想当初,你大老爷年轻的时候,也是向大大的存在。如今能有这般转变,可谓全托了玌哥儿的啊!”
王熙凤见贾母心情稍有好转,赶忙附和道:“老祖宗说得是,若无玌兄弟,何来再现我贾家的风光!”
......
贾政匆匆赶到府门,此时忠顺亲王的仪仗已经停在门外。
只见忠顺亲王身着一袭华丽而不失庄重的紫色锦袍,头戴镶嵌着宝石的紫金冠,身姿挺拔,气宇轩昂地站在那里,身后跟着一众神情肃穆、身着整齐服饰的随从。
贾政赶忙整了整衣衫,三步并作两步疾步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
“王爷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忠顺亲王微微抬手示意贾政起身,目光带着笑意打量着贾政,感慨道:
“一晃眼,我已有十来年未曾踏入这贾府了。当年也曾与皇兄常来贵府,真是岁月匆匆啊!”
贾政闻言,心中微微一震,连忙恭敬地回应道:
“王爷所言极是,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当年王爷与太上皇驾临贾府,下官至今记忆犹新。如今王爷再度光临,实在是贾府的荣幸。”
忠顺亲王微微一笑,目光中带着几分深意:
“贾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本王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相商,不知可否入府一叙?”
贾政连忙侧身让开,恭敬地说道:
“王爷请进,下官已命人备好茶点,恭候王爷大驾。”
忠顺亲王点了点头,迈步走进贾府大门,身后随从紧随其后。
贾政见状,连忙跟上,心中却是忐忑不安,不知忠顺亲王此行的真正目的。
——————
忠顺亲王被迎入大厅,贾政亲自为他奉上茶点,随后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待忠顺亲王开口。
忠顺亲王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扫过厅内陈设,语气感慨万分:
“这厅堂布置,依旧如当年般雅致。”
贾政连忙躬身道:
“王爷过奖了,贾府不过是寻常人家,怎敢与王府相比。”
忠顺亲王放下茶杯,目光转向贾政,语气忽然变得严肃:
“贾大人,本王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贾政心中一紧,连忙问道:
“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忠顺亲王目光冷冽,直直地盯着贾政:
“贾大人,本王府上的优伶蒋玉涵一向好好在府里,如今三天两天不见回来,前些时日突然失踪,本王派人到外放访查,才查到他的踪迹。
听说他曾与令郎贾宝玉,在酒席上唱曲陪酒,更是十分相好,不知贾大人可知此事?”
贾政闻言,脸色骤变,难看至极,心中暗道不好。
他连忙解释道:
“回王爷,此事下官并不知情。若犬子果真与蒋玉涵有所接触,下官定当严加管教,绝不姑息。”
忠顺亲王冷笑一声,微微摇头,神色中满是惋惜与不满,语气中带着威胁:
“贾大人,府里养的戏子本也不少,寻常角色便是摆上十个八个,本王也不会如此在意。
可这蒋玉涵,乖巧伶俐又才艺出众,最得本王赏识,在府中向来尽心尽力。
如今却莫名失踪,本王派人多方查探,竟发现与令郎关系匪浅。
若是贵府公子私藏了他,那可就是公然与本王作对了。
贾大人,你可要想清楚咯!”
贾政惊得额头冷汗直冒,连忙躬身道:
“王爷息怒,请王爷再次等候片刻,下官这就去查问犬子,若真有此事,定当将蒋玉涵交还王爷。”
这贾政倒是老实人啊!
忠顺亲王有些惊讶的望着贾政,随即冷哼一声,挥了挥手:
“那本王就在此等候,贾大人快去快回。”
贾政连忙点头,转身快步走向后院。
第325章 快去东府请...
贾政心急火燎往荣禧堂奔去,一路上脚步匆匆,忠顺亲王那阴沉面色与严厉话语,不住在脑海中盘旋。
此事若处置不当,恐将惹恼了忠顺亲王府,如今贾家欣欣向荣,自个没给贾家带来什么光不说,倒是生了个这么会惹事的孽障!
这让他如何面对远在辽东为家族争光的贾玌,如何面对宗祠内的列祖列宗!
想到这,贾政只觉胸口憋闷得厉害,好似有一块巨石压在心头,喘不过气来。
脚步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好在及时扶住了路旁的柱子。
“老爷!”
紧跟在后的小厮见状,忙出声关切。
贾政摆了摆手,稳住身形,咬咬牙继续前行。
待踏入荣禧堂,里头的气氛依旧是欢声笑语,满屋子的人再次说说笑笑;
然而贾政锐利的目光瞬间就在人群中锁定了在胭脂堆里傻笑的贾宝玉。
贾母本来脸上带着笑容,忽然见到贾政面色难看地走进来,顿时有些疑惑,开口招呼道:
“政儿,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去招待王爷了吗?”
然而,贾政根本没听到贾母的话,目光死死盯着贾宝玉的身影,心中的怒火噌的一下蹿起。
不管不顾,直接走到贾宝玉跟前,伸手一把揪住他的耳朵,用力一拧。
“哎哟!你干......”
贾宝玉痛呼一声,整个人被贾政拽得歪斜着身子,待看见是贾政后,整个人差点跳起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惊恐与疼痛。
厅内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老爷,疼!疼啊!”
贾宝玉双手本能地去掰贾政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贾母见状,脸色骤变,连忙站起身来,走过去,边走边说,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和责备:
“政儿,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宝玉!”
贾政却充耳不闻,手上力道不减,怒声呵斥道:
“孽障!你可知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如今王爷亲自登门问罪,你竟还敢在这里嬉笑玩闹!
你这个逆子,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贾母见贾政不由分说地就如此严厉对待贾宝玉呵斥,顿时心软,当即上前阻拦,伸出手用力掰着贾政揪着宝玉耳朵的手:
“你这是干什么?宝玉就算有错,也不该这般打骂!到底出了何事,你且说清楚,怎能一进来就拿孩子撒气!”
王夫人也急忙赶过来,抱住宝玉,满脸心疼,对着贾政哭道:
“老爷,有话好好说,宝玉还小,万一打出个好歹可怎么好!”
贾政此时双眼泛红,悲愤交加,手指着宝玉对贾母道:
“母亲,您还护着他!忠顺亲王府的蒋玉菡失踪了,那王爷指明是宝玉与他来往密切,如今找上门来兴师问罪。
贾宝玉被揪得耳朵生疼,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委屈地说道:
“老爷,孩儿......孩儿真的不知情啊!蒋玉涵只是来唱曲陪酒,孩儿并未私藏他!”
贾政闻言,怒火更甚,手上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还敢狡辩!若不是你与他接触,怎会惹出这等祸事?今日若不教训你,他日你岂不是要翻了天!”
贾母见贾宝玉疼得脸色发白,心中又急又怒,连忙上前拉住贾政的手,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
“政儿,快放手!有什么事好好说,何必对孩子动手?”
贾政被贾母一拉,手上的力道稍稍松了些,但脸色依旧阴沉,怒声道:
“母亲,您不知道这孽障闯了多大的祸!忠顺亲王亲自登门问罪,若是处理不当,那便是要与忠顺王爷做对了!”
贾母闻言,心中一惊,连忙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忠顺亲王为何突然问罪?你先把话说清楚!”
贾政松开贾宝玉的耳朵,深吸一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
“说起这忠顺亲王,一向与咱们贾家并无往来。
但是,其府中的戏子蒋玉菡,前些日子突然失踪不见。
如今人家访查,却查到蒋玉菡与宝玉十分相好。
那蒋玉菡是王爷极为看重之人,视作心肝宝贝一般。
人失踪了,王爷认定是宝玉所为,这才亲自上门兴师问罪,更是直言,若是不把人交出来,那便是跟忠顺王府作对!
母亲,您说这事儿该如何是好?
贾家虽说看似繁荣,但怎敢轻易得罪忠顺亲王府啊!”
贾母听完,一时之间也是惊住了。
王夫人一听,心中虽焦急万分,但还是强自镇定,站出来为贾宝玉辩解道:
“老爷,宝玉年纪尚小,心性单纯,怎可能做出这等事来?
想来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他不过是喜爱听些曲子,与那蒋玉菡有过几面之缘罢了,断不会私藏他,更不会故意惹出这等大祸啊!”
贾政一听,顿时怒不可遏,转身怒斥回去:
“妇人之见!你整日就知道宠溺这逆子,如今他闯出这般天大的祸事,你还在袒护他!
你可还记得,之前他在那林府面前哭诉,生生败坏了林姑娘的名声!
那般腌臜行径他都做得出来,如今这事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他愈发胆大妄为,全然没了规矩体统!”
说罢,贾政全然不顾在场众人,径直再次伸手紧紧攥住贾宝玉的手,拖拽着他便往大厅方向疾步走去。
那劲道十足,宝玉压根无力挣脱,只能一路趔趄着,口中不住呼喊:
“老爷,老爷,饶了孩儿吧!孩儿没有私藏!”
贾母等人见状焦急万分,忙欲要再次阻拦。
可刚迈出几步,却又都停顿了下来。
是能把贾政给拦下来,可谁又能拦得住那忠顺亲王呢?
想到此处,众人心中愈发焦急万分。
忽然,贾母想到刚刚王熙凤说完的话,好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定了定神,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对着身旁的王熙凤说道:
“凤丫头,快,按你先前说的,即刻派人去东府请大老爷和敬老爷过来!”
王熙凤赶忙应道:“老祖宗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说罢,转身吩咐身旁的丫鬟小厮,让他们快马加鞭赶往东府。
第326章 忠顺亲王发难
贾政拖着宝玉已快步回到大厅。
忠顺亲王正坐在椅上,神色悠然地品茶,见贾政带着宝玉匆匆赶来,微微挑眉,目光落在宝玉身上。
宝玉满脸泪痕,神色惊恐,被贾政拽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贾政望着跪在地上的贾宝玉,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王爷,犬子已带到。”
不过...除了皮肉以外,这荣府所谓衔玉而生之人,似乎也太过于不堪了吧!
忠顺亲王嘴角微抽,望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贾宝玉,实在无法将他与传闻中\"衔玉而生\"的奇人联系起来。
贾政连忙拱手道:\"王爷明鉴,犬子年幼无知,若有冒犯之处,还望王爷海涵。\"
忠顺亲王放下茶杯,目光在宝玉身上上下打量,眼神冰冷似霜,踱步至宝玉跟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贾公子,抬起头来,本王问你话,蒋玉菡究竟在何处?莫要心存侥幸,如实招来,尚可免受皮肉之苦。”
宝玉浑身颤抖如筛糠,涕泪横流,勉强抬起头,带着哭腔眼神犹豫闪躲地说道:
“王爷,我......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我与他不过是在宴会上偶然结识,听他唱过几回曲子,除此之外,并无过多往来,更没有私藏他呀!求王爷明察!”
居然敢骗我?!
忠顺亲王见贾宝玉那副眼神犹豫闪躲,愈发觉得他心中有鬼,顿时觉得有趣,冷笑一声,而后语气森然:
“到了如今这地步,你还敢嘴硬?本王的人,若是查到了不少你们往来的踪迹,你以为本王会亲自来找你?”
贾政见忠顺亲王面色愈发阴沉,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道:
\"王爷息怒!犬子虽顽劣,但绝非不知轻重之人。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忠顺亲王的目光扫向贾政:
\"误会?贾大人倒是会为儿子开脱。那本王问你,若是寻常往来,为何要偷偷摸摸?若是光明正大,为何不敢承认?\"
贾政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仍强撑着辩解道:
\"王爷明鉴,犬子自幼在内帷长大,少见外客,难免胆小怯懦。他这般躲闪,许是初见王爷天威,心中惶恐所致......\"
说着,贾政偷眼瞥向跪在地上的宝玉,见他仍是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心中又急又气,暗骂这孽障不知好歹。
贾政又狠狠地瞪了宝玉一眼,咬着牙低声喝道:
“孽障!你且老实交代,有什么说什么,若是再敢隐瞒,仔细你的皮!
王爷问话,岂容你这般遮遮掩掩!平日里的机灵劲儿都跑到哪里去了?今日若不把事情说清楚,咱们父子都得跟着遭殃!”
宝玉被贾政这一顿呵斥,吓得更是抖如筛糠,原本就苍白如纸的脸上此刻毫无血色,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混着未干的泪痕,显得狼狈不堪。
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几次开合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好不容易挤出一丝微弱的声音:
“老爷......我......”
话未说完,又被一阵不知为何又哽住了喉咙。
......
东府,贾赦与贾敬正悠闲地在花厅喝茶闲聊。
花厅中茶香袅袅,贾赦手持茶盏,轻轻吹散热气,品了一口茶,不禁双目一亮,脸上露出惬意之色,赞道:
“好茶!这茶入口醇厚,回甘悠长,当真难得。”
贾敬微微一笑,放下手中茶杯:
“这茶乃是自侯府内取来的。说起来,还是沾了玌儿的福分,有人特意给他送来,我见他平日里也不经常有闲情雅致品茶,索性就把这茶带过来了,倒是便宜了我,能享受到这般好茶。”
贾赦轻轻点头,笑着打趣道:
“如此看来,玌儿在外忙碌,这好处倒是先让你占了去。”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略显轻松。
而后,贾赦微微摇头,眼中带着几分羡慕,轻叹:
“说起来,我还真是有些羡慕你,有玌哥儿这样出色的后辈。”
贾敬闻言,捋了捋胡须,眼中流露出欣慰之色,“儿孙自有儿孙福,如今能有这番成就,也算是他的造化。”
贾赦微微颔首,感慨万千:
“是啊,咱们贾家历经数代,如今能有这般优秀的小辈崭露头角,也是家族之幸。
那几个不成器的,此前整日浑浑噩噩,自玌哥儿当上族长后,那真是给他管得服服帖帖,个个都开始锋芒毕露了。”
贾赦说完,忽然重重一叹,目光落在茶盏中微微晃动的茶汤上,神情复杂。
\"说来惭愧...\"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去年我依旧沉沦于昔日的失败,整日浑浑噩噩,更为了些许银两将迎春许配他人......
我至今尤记得那句玌哥儿骂醒我的那句话——旧时代的残党!”
贾敬微微一怔,随后缓缓放下手中茶盏,目光陷入沉思,开始品味起这句话!
\"旧时代的残党...\"贾敬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每个字却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的,\"说得真是一点不错。\"
“‘这短短五个字,如今想来,真是道尽了咱们曾经的荒唐与固执。
遥想当年,咱们追随旧太子,满心以为那便是家族长久繁荣的依靠,却未曾料到,这一场追逐,竟是将咱们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若不是先帝念及祖上功勋...\"贾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咱们这些''太子党'',早该...\"
一阵穿堂风突然掠过,吹得烛火剧烈摇晃。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宛如当年那些见不得光的密谋。
贾敬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说不尽的苍凉;
\"可笑我们还自以为藏得很好。玌儿这孩子...怕是早就看透了。\"他摩挲着茶盏上那道细微的裂痕,\"就像这官窑瓷器,看着光鲜,实则...\"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二人之间的对话。
第327章 抗不住事的宝玉
花厅外
只见一小厮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连礼数都顾不上,急声道:
\"老爷,不好了!忠顺亲王突然驾临西府,正在大厅审问宝二爷呢!\"
贾敬闻言与贾赦对视一眼,两人眼中俱是惊疑之色。
\"你说清楚!\"贾赦一把抓住小厮的衣领,\"忠顺亲王为何突然来拿宝玉?\"
小厮本就气喘,被贾赦这么一抓。顿时吓得结结巴巴:\"回、回老爷的话,说是......说是宝二爷私藏了忠顺王府的小戏子蒋玉菡......\"
\"蒋玉菡?\"贾敬眉头一皱,手指不自觉地捻着胡须,\"就是个唱小旦的?\"
\"正是!\"小厮连连点头,\"王爷带人来,说是有什么依据,证实了为宝二爷所为,此刻正在前厅大发雷霆呢!政老爷急得不行,老太太让小的赶紧来请二位老爷过去解围......\"
贾赦松开小厮,转头看向贾敬,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大哥,这事...蹊跷啊。\"
“噼里啪啦...”
贾敬猛地站起身,那道精美的茶盏被衣袖带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望着满地瓷片,忽然露出释然的笑容:\"赦弟,咱们这些''残党'',也该为小辈们最后尽一份力了。\"
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恍惚间竟像是当年那身朝服。
贾赦怔了怔,突然明白兄长话中深意——他们欠太子的,早已用半生隐忍偿还;如今该护着的,是贾家的未来。
......
荣国府前厅内,忠顺亲王端坐主位,手指轻叩茶几,目光如刀般审视着跪在地上的贾宝玉。贾政站在一旁,额上冷汗涔涔。
\"王爷...\"贾政刚要开口,忽听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忠顺王爷驾到,老道有失远迎。\"贾敬身着道袍,手持拂尘缓步而入,身后跟着神色凝重的贾赦。
忠顺亲王抬眼望去,原本冷峻的面容突然一滞。他缓缓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贾...大人?\"
贾敬深深一揖:\"多年不见,王爷风采更胜往昔。\"
他直起身时,目光在忠顺亲王腰间玉佩上停留片刻——那正是当年太子所赐之物。
贾赦上前行礼:\"王爷别来无恙。记得上次见面,还是在...\"说着,贾赦故意顿了顿,\"在太子府的赏菊宴上!\"
二人一来之后,大厅内气氛骤然微妙起来。
忠顺亲王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望着贾敬与贾赦二人那苍老的面容,神色变幻不定。
\"王爷今日前来...\"贾敬适时转移话题,目光落在宝玉身上,\"可是为这孩儿的事?\"
忠顺亲王收敛心神,微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贾敬和贾赦,缓缓说道:
“不错,本王此次前来,正是为了这蒋玉菡之事。
这贾宝玉与他往来密切,还私自将其藏匿,贾公二位,此事该作何解释?”
贾敬微微一笑,神色从容,不慌不忙:
“王爷,小儿宝玉生性贪玩,喜好结交些江湖朋友,或许与这蒋玉菡有过几面之缘,但要说私藏,老道实在难以相信。
想必其中有什么误会,还望王爷明察。”
贾赦也连忙附:“王爷,宝玉这孩子一向胆小怕事,断不敢做出这等大胆妄为之事。还请王爷看在贾家世代忠良的份上,高抬贵手,彻查此事,莫要冤枉了孩子。”
忠顺亲王冷笑一声:“哼,贾公二位倒是会袒护自家子弟。本王的人可是查到了不少证据,证明他们之间关系匪浅。这蒋玉菡无故失踪,不是被宝玉藏起来了,还能有什么原因?”
忠顺亲王身旁一直未开口的长史见贾府的两位老爷如此强势,突然上前一步,拱手道:
\"诸位老爷容禀。我们王爷派人访查多日,满城十亭人倒有八亭人说,这些时日蒋玉菡一直与贵府衔玉的公子在一处。\"
他目光转向宝玉,语气突然缓和:
\"宝二爷,您若是知道些什么,不妨直说。只要把人交出来,无论此人是藏在府里,亦或是在别处均可,我们王爷念在往日情分上,必不会为难于您。\"
厅内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宝玉身上。
贾政急得直跺脚:\"孽障!还不快说!\"
贾赦和贾敬听到长史这番话后,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长史此言一出,若是贾宝玉说出蒋玉菡具体所在位置,无疑等于坐实了他私藏蒋玉菡一事,并且还会背上对王爷欺瞒的罪名。
这是要撕破脸皮的啊!
宝玉此刻却出奇地镇定。
他抬眼环视一周,见贾敬、贾赦两位长辈都在场,腰杆竟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抿了抿嘴唇,依旧沉默不语。
长史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逞之意。
在贾敬三人开口前,他忽然提高声音,抢先道:
\"宝二爷既然不肯说,那就别怪下官直言了。\"
他猛地指向宝玉腰间,\"诸位请看,宝二爷腰上缠着的,正是蒋玉菡的贴身汗巾!这可是他们私相授受的铁证!\"
众人闻言大惊。
贾政一把扯开宝玉外袍,果然露出一条猩红色的汗巾,上面绣着精致的并蒂莲纹样。
\"这...这...\"贾政气得浑身发抖,\"你这孽障!\"
忠顺亲王冷笑连连,望向贾敬:\"贾道长,现在还有何话说?\"
贾敬皱着眉头,盯着长史,目光中带着质问:
“长史大人,仅凭一条汗巾,怎能就断定宝玉私藏蒋玉菡?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难道就容不得我贾家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贾赦也怒目而视,大声道:
“长史如此急于定罪,莫不是另有企图?我贾家向来行事端正,宝玉纵有交友不慎之过,也断不会做出这等欺瞒王爷之事。”
长史却丝毫不惧,冷笑道:“二位老爷不必强词夺理。如今证据确凿,这汗巾便是最好的证明。宝二爷若再不交出蒋玉菡,王爷盛怒之下,恐非贾家所能承受。”
宝玉此刻见事情闹得如此之大,并且自己与蒋玉菡互换汗巾之事被捅破,脸色瞬间煞白,先前的镇定如薄冰般被轻易击碎。
他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场面僵持片刻,宝玉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决然与悲戚竟在贾政与贾赦尚未反应过来时脱口而出:
\"你们既然知道他的底细,怎么会不知道他在紫檀堡购置房屋的事?难道连这个也查不出来吗?\"
此言一出,厅内霎时死寂。
第328章 扛不住事的宝玉2
忠顺亲王与长史也是愕然万分,而后皆是眉头上扬!
这就认了?!
原以为还要再多费些许口舌,没想到啊!
这要是贾家咬死这事,他们顶多也就是拿这个怀疑来做作文章,忽悠一下外边的眼睛;
但谁能料到这贾府的二房的二公子——连这点事儿扛不下来,还直接说出来了...
贾政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宝玉,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贾赦与贾敬也怔在原地,显然没料到宝玉会突然自曝其短,更被打乱了思绪。
忠顺亲王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哦?紫檀堡?贾公子终于肯说实话了。\"
长史立刻会意,补充道:
“宝二爷既然都提到了紫檀堡,想必对具体所在清楚得很。
如今讲出来了,不如再说出详细的具体位置,也省得我们辛苦四处找寻。
你也该清楚,早些配合,王爷大量,说不定还能念你个坦白从宽,对你私藏蒋玉菡之事既往不咎。”
贾宝玉心中悔恨交加,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说出紫檀堡,已然将蒋玉菡推向更危险的境地,但是...
贾宝玉心虚的看这暴怒的贾政,害怕不已,此刻骑虎难下,最后咬了咬牙道:
“我......我只知大概方位,是在紫檀堡东边一处幽静小院,具体位置我实在不知!”
忠顺亲王闻言,抚掌笑道:\"好一个''幽静小院''!贾公子倒是会挑地方。\"
转头对长史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去紫檀堡东边好好''拜访''一番?\"
长史会意,拱手道:\"下官这就带人去查,定不负王爷所托。\"
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贾敬见状,急忙上前一步:\"王爷且慢!\"
强压着怒火,有些不耐的看了贾宝玉一眼,\"此事尚未查实,贸然搜查恐有不妥。不如由贾家派人陪同前往,也好...\"
忠顺亲王略一沉吟,竟出人意料地点了点头:
\"也罢,既然贾大人如此说,本王就卖你这个面子。\"而后,意味深长地扫了宝玉一眼,\"不过...最好贵公子所言属实。如若不然...\"
忠顺亲王故意拖长了尾音,眼中寒光一闪:\"那就是存心戏弄本王,罪加一等!\"
贾政心头一凛,连忙拱手:\"王爷明鉴,小儿绝不敢欺瞒。\"
忠顺亲王见贾政如此表态,这才满意地掸了掸衣袖,缓缓起身:\"既如此,本王就静候佳音了。\"他意味深长地环视厅内众人,\"若见不到蒋玉菡...\"
话未说完,但威胁之意已不言而喻。
忠顺亲王转身大步离去。
长史紧随其后,临出门前还不忘回头瞥了宝玉一眼。
待王府一行人走远,厅内压抑的气氛才稍稍缓解。
贾政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转身对着宝玉扬起手又是狠狠一巴掌!
“啪!”
一声脆响过后,宝玉发出一声痛呼,脸瞬间偏向一侧,白皙的脸颊上迅速浮现出五道指印。
贾政怒不可遏,一把揪住宝玉的衣襟,双眼通红,仿佛要喷出火来,咆哮道:
“你这逆子!我平日是如何教导你的,让你谨言慎行,远离那些不三不四之人,你却全当作耳旁风!
结交戏子,还私藏包庇,你可知这是多大的罪过?”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得知忠顺亲王走后,贾母拄着拐杖,在王夫人、王熙凤等一众女眷的搀扶下,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住手!\"贾母一见宝玉被打得脸颊红肿,顿时心疼得直跺脚,\"你这是要打死我的宝玉不成?\"
王夫人当即也上前,抱住贾政的胳膊,焦急地劝阻:
“老爷,别打了,别打了!即便宝玉再怎么该打,老爷您也要自重啊!宝玉毕竟是咱们的心头肉,您若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如何是好?”
贾政被王夫人这一阻拦,怒火更盛,一把甩开她的手:
\"自重?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今日把贾家的脸都丢尽了!
私藏伶官蒋玉菡,还在忠顺亲王自招,你让我如何自重?
他今日着实是把家里的脸都丢尽了!\"
贾母听到贾政如此说,顿时觉得一阵头疼,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在贾母心里,贾宝玉养个戏子伶官,私藏倒也不是什么天大的问题,小孩子心性,贪玩些罢了。
可偏生就不知轻重,私藏了忠顺亲王的人,这才惹出这般大祸。
唉!
想到这,她不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而后,贾母转头望向一旁站着的贾敬、贾赦两人,神色凝重地问道:
“你们说说,如今这事儿该如何解决啊?!”
贾敬捻着胡须,沉声道:\"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那蒋玉菡。只要找到人,一切都还有转圜余地。\"
正说着,贾琏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赶回来。
他一进门就察觉到厅内凝重的气氛,目光扫过宝玉红肿的脸颊和贾政铁青的脸色,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回府前就被家仆告知今日府中发生何事了!
这消息可以说是毫不隐晦的直接传开了,宁荣街都开始说道起来。
贾敬见贾琏回来,眼前一亮:
\"琏哥儿来得正好!如今家中能办事的年轻子弟都被玌儿带去辽东了,环哥儿、兰哥儿年纪尚小,这事还得你去办。\"
贾琏闻言一怔,脚步顿时停在门槛处。
他虽知府里出了事,却不知具体要办什么差事,只得试探着问道:
\"敬老爷的意思是......要侄儿去......\"
贾赦不耐烦地打断:\"还装什么糊涂!马上去紫檀堡东边,与忠顺王府的人把那个戏子找出来!\"
贾琏这才恍然大悟,心里暗暗叫苦。
但面上不敢显露,只得硬着头皮应下:\"孩儿明白了,只是...\"
他偷眼瞥向瘫坐在地的宝玉,又看看面色铁青的贾政,小心翼翼地问道:\"若是找着了人,该怎么处置才好?\"
贾敬捻着胡须沉声道:\"先找着再说。最好是赶在忠顺王府的人前头!\"
贾琏领命,不敢耽搁,忙应道:“侄儿这就去安排人手,即刻出发。”
说罢,转身匆匆离去。
贾政看着贾琏离去的背影,又转头看向瘫坐在地、一脸惊魂未定的宝玉,心中的怒火再次涌起。
贾政咬着牙,怒声喝道:
“来人!把这孽障给我关到祠堂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几个小厮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在贾母等人的眼前,架起宝玉就往外走。
第329章 夜会首辅
“稀客稀客,赵大人深夜到访,所为何事啊?”
此时已接近亥时,张荣饶有兴趣的望着眼前深夜拜访之人——忠顺王府参赞周世安!
周世安微微欠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
“张大人,深夜叨扰,实在冒昧。但事关重大,周某奉王爷之命前来,还望张大人拨冗一听。”
张荣抬手示意周世安坐下,亲自为他斟了杯茶,笑道:
“周大人客气了,忠顺王府的事,想必非比寻常。不知是何事,竟让周参赞如此匆忙?”
周世安接过茶杯,却并未急于喝,而是放下茶杯,
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双手奉上:\"这是王爷亲笔所书,请大人过目。\"
张荣接过锦囊,指尖轻触锦囊上暗绣的蟠龙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他缓步走向烛台,借着烛光细细检视火漆印信,确认无误后,方才拆开。
\"竟用上了''龙纹密匣''...\"张荣心中暗想,手指微微一顿,\"莫非忠顺王当真坐不住了!?\"
这般想着,张荣不禁想到今日忠顺亲王大闹贾府一事,可谓是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而且,似乎还尚未见分晓,后续不知还会生出多少事端。
要知道此刻的贾玌统领着二十万大军掌管辽东军政大权,自然要对在外手握重兵的贾玌的家人——贾家,多加照拂、慎重对待。
故而在庆帝心中犹如“逆鳞”一般的存在!
毕竟稳定住贾家,才能让贾玌安心在前线御敌,保江山安稳。
不然贾家都出事了,谁知道领着二十万大军的贾玌会不会发什么颠...
随着辽东的局势大好,策字三营如今已然成为大庆文武百官心中公认的精锐,谁敢放心!
张荣展开密信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清烛火摇曳间,待看清信中内容,张荣顿时瞳孔微缩,脸上的神情瞬间凝固。
张荣猛地抬头,望向仍笑意盈盈的周世安,心中寒意陡生。
周世安见他露出这副表情,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
张荣这般“破防”的反应,说明他看懂了信中的利害关系,如此一来事情便成功了一半。
周世安见张荣这副神情,心里暗暗一松。他太清楚了,张荣这模样,摆明了是被信里的内容给震住了。
周世安脸上那笑容愈发显得热络,可仔细瞧,里头还藏着几分得逞的狡黠。
“张大人,您心里也清楚,如今这朝堂就跟那烧开了的油锅,一点就炸。王爷这次出手,那可是瞅准了时机,要给咱们谋条通天大路啊。”
周世安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低的,透着股子蛊惑劲儿:
“王爷对大人您的本事和人脉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就盼着能跟大人您一起干一番大事业。毕竟张大人居然连清国的人都能......”
张荣脸色骤变,猛地一拍桌案,茶盏震得叮当作响。
\"周参赞慎言!\"他厉声喝道,眼中寒光乍现,\"本官乃朝廷首辅,岂会与敌国暗通款曲?王爷这信上所言,简直荒谬绝伦!\"
周世安却不慌不忙,反而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袖,对于张荣的反应毫不在意,毕竟信上写的,可都是关于张荣今日来如何通过与清国伪造证据,诬陷贾玌,蒙蔽太上皇!
虽无具体的内容与直接证据,但...抛出这些,足以让张荣心神大乱!
当然,仅凭忠顺亲王的能力自然收集不到,但可别忘了如今坐在龙椅上的人是谁!
“张大人,何必动怒呢?王爷自然不会轻信无端之言。只是如今这局势,有些事情即便不是真的,传出去也足以让大人您深陷泥潭呐。”
\"住口!\"
张荣额角青筋暴起,手指死死扣住桌沿。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冷笑道:\"好啊,原来王爷打的是这个主意。先是构陷贾府谋逆,现在又要栽赃本官通敌?\"
烛火忽明忽暗,映得张荣面色阴晴不定,他压低声音:\"周世安,你可知构陷当朝首辅是什么罪名?就凭这几张纸,你以为能动摇本官?\"
周世安轻轻摇头,神色从容:
“张大人误会了,王爷并无威胁之意,只是希望大人能认清形势。
如今辽东局势微妙,贾家手握重兵,而王爷作为皇室宗亲,一心为大庆江山社稷着想。
若大人能与王爷携手,共同应对当前局势,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至于信中所提之事,不过是王爷希望大人能展现诚意的小小考验罢了。”
张荣瞳孔猛地收缩,他死死盯着周世安,突然大笑起来:\"妙啊!王爷这是要逼本官上他的船?\"
周世安见他说得如此直白,当下也不再装了。他整了整衣冠,眼中精光闪烁,压低声音道:
\"张大人果然快人快语。既然如此,下官也不绕弯子了。
王爷知大人之能,只希望大人能与王爷携手共赢,共图大业。
更何况,如今朝堂之中,若是论实力与谋略,除了我家王爷,也就是忠顺亲王,还能有谁,能与张大人一同搅动风云,重塑这大庆朝堂的格局?”
张荣听到周世安这样说,内心也产生了一丝意动;表面上依旧神色冷峻,可心底却不由自主地泛起了波澜。
如今太上皇年事已高,身体每况愈下,朝堂上下对皇位传承之事早已暗流涌动。
而陛下与太上皇一脉积怨已深,诸多矛盾难以调和,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也是他要搞事的原因!
如此情形之下,皇位花落谁家,最终不也只能在忠顺亲王与义忠亲王二人之间?!
可如今的义忠亲王自扬州事发之后,不仅被庆帝压得死死的,便是太上皇也是恼怒不已,势力更是大减!
那...忠顺亲王,确实是眼下扳倒庆帝,最后继承大统的人选!
第330章 苦肉计
张荣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愈发深邃。
\"周参赞,\"张荣忽然开口,声音低沉,\"王爷可曾说过,事成之后要如何处置贾家?\"
周世安眼中精光一闪,知道张荣已然动心。压低声音道:
\"王爷说了,贾玌拥兵自重,其心可诛。至于贾府上下...\"周世安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诛其九族!\"
\"那二十万辽东军...\"
大人放心,\"周世安胸有成竹地捋了捋胡须,\"太上皇那边自有王爷周旋。况且大人此前的布置,太上皇可是一直记在心上。只是当今陛下不肯妥协...
况且别忘了,此前大人的布置,太上皇可是一直记在心上的。
太上皇在朝中威望仍存,只要运作得当,让太上皇出面周旋,许以辽东军一些好处,安抚住军心并非难事。
待平稳接手军队后,再逐步将其打散整编,消除隐患。”
“周参赞,此事太过重大,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之地。王爷确定有十足的把握?”
张荣目光紧紧盯着周世安,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到答案。
周世安迎着张荣的目光,神色笃定道:
“张大人,王爷谋划已久,怎会没有把握?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大人您这边下定决心,与王爷携手共进,必定能一举成功。”
张荣沉默良久,而后直视着周世安,沉声道:“罢了,周某便与王爷携手走这一遭!”
周世安顿时喜笑颜开,忙道:“张大人果然深明大义!如此,大事可期!”
张荣微微皱眉,问道:“既已携手,不知王爷要张某做些什么?”
周世安闻言,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从袖中取出一份折子,轻轻推到张荣面前。
\"王爷的意思很简单,\"周世安压低声音道,\"只需大人在这份名单上,写下那些与大人志同道合的同僚姓名。\"
张荣眉头一皱:\"名单?什么名单?\"
\"自然是...\"周世安笑得越发意味深长,\"那些愿意与大人一同效忠王爷的朝臣名单。王爷想知道,朝中到底有多少人愿意共襄盛举!\"
张荣的手指在折子上轻轻敲击,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周参赞这是在要本官的投名状啊。\"
\"大人言重了。\"周世安连忙摆手,\"王爷只是希望能心中有数。毕竟...\"他凑近几分,\"有了这份名单,王爷才能更好地安排各位大人的位置,不是吗?\"
张荣的脸色阴晴不定,缓缓展开折子,盯着纸页看了许久。
\"好一个忠顺王...\"张荣忽然冷笑,\"这是要把本官和同僚们都绑上他的战车啊。\"
周世安不慌不忙地抿了口茶:\"大人何必说得这般难听?这不过是互表诚意罢了。王爷说了,只要名单上的大人们愿意相助,待事成之后...\"
他故意拖长了声调,从怀中取出一份已经盖好王印的空白敕令:\"三品以下官职,任凭大人安排。\"
张荣盯着那份空白敕令,瞳孔微缩。
这忠顺王,为了拉拢朝臣,还当真是舍得啊!
\"周参赞,\"张荣忽然合上折子,\"此事关系重大,本官需要时间斟酌。\"
\"这是自然。\"周世安识趣地站起身,\"三日后午时,下官会再来拜访。希望到时...\"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那份折子,拱手告辞。
......
周世安回到忠顺亲王府,径直走向书房。忠
顺亲王正坐在书桌后,翻阅着手中的书卷,见周世安进来,放下书卷,目光灼灼地问道:
“事情办得如何?”
\"王爷,张荣已经上钩了。\"周世安躬身禀报,\"他答应三日后交出名单。\"
忠顺亲王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个老狐狸,终于按捺不住了。\"
\"不过...\"周世安犹豫道,\"下官总觉得张荣答应得太痛快了些。\"
忠顺亲王微微挑眉,神色不屑:“这是自然,张荣那老狐狸岂会轻易全盘托出,必定留有后手。他在朝堂混迹多年,心思深沉,怎会不懂得为自己留条退路。”
说罢,忠顺亲王将玉扳指重重拍在桌上,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但这又何妨,此事交由锦衣卫便可。张荣若有小动作,必定逃不过锦衣卫的眼睛。没必要再过多纠结他的心思,我们按计划行事即可。
名单不过是个引子。陛下要的,是让张荣自己把脖子伸进这个套里。\"
周世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只要他动了笔,就坐实了勾结之罪。届时...\"
届时,就是无论对错,该死的人,都得死!
忠顺亲王点头不语,稍作停顿,目光一凛,接着说道:
“既然如此,时间还充裕,明日在贾家方面多使点劲,演一出苦肉计,让众人都瞧瞧,得让旁人深信我们已然反目成仇。”
周世安眼中精光一闪,立即会意,那蒋玉菡早被他们提前藏起来了,今日长史跟贾琏肯定在紫檀堡找不到人,既然这样...
\"王爷高明!下官明白了,明日带领五城兵马司去贾府,大张旗鼓捉拿贾宝玉!\"
忠顺亲王点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不错,明日我也会上奏弹劾工部郎中贾政,双管齐下,把水搅浑!”
忠顺亲王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他微微眯起眼睛,缓缓说道:
“且慢,我记得此前那贾宝玉曾经在林府门前败坏神武侯聘妻的名声,更是让神武侯气得动用鞭罚,是否有此事?”
周世安微微一怔,随即点头称是:“确实有过这么一回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不少人都知晓。”
忠顺亲王眼中灵光一闪,脸上浮现出一抹算计的神色:
“既然如此,那便给神武侯一个面子,明日将贾宝玉抓进邢狱之后,就狠狠的招待一番吧!”
既然是苦肉计,若是无人做黄盖,这戏怎能唱得逼真呢?
第331章 苦肉计2
次日巳时,五城兵马司的校尉们如狼似虎地闯入荣国府。
为首的周世安身着官服,身后跟着数十名披甲执锐的兵丁,气势汹汹地闯进了荣国府大门。
\"搜!给我仔细地搜!\"周世安大声喝道,\"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抓拿嫌犯!\"
\"周大人,这是何意?我荣国府乃国公府邸,岂容你们这般放肆!\"
一道怒喝声响起,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他们转头望去,却是贾赦面色冷若冰霜,双手背后,迈着沉稳的步伐走来。
周世安见到是他,当下也是笑着客气了起来,拱手行礼:“我道是是谁,原来是贾恩侯贾大人!”
周世安脸上虽带着笑,眼中却毫无温度,从怀中掏出一纸文书:
\"奉忠顺亲王手谕,捉拿窝藏逃奴的贾宝玉归案!贾大人此举,莫非想包庇罪犯不成?\"
贾赦目光扫向那纸文书,冷哼一声道:
“周参赞好大的威风,仅凭这一纸手谕,便想在我贾府拿人。
且不说宝玉是否窝藏逃奴尚无定论,忠顺亲王此举也未免过于逾越。
我贾府世代功勋,可不是任由他人随意拿捏的。”
周世安微微眯起眼睛,语气却依旧强硬:
“贾大人,忠顺亲王乃是当今圣上亲封,位高权重,他所交办之事便是为了维护律法纲常。
如今证据指向贵府宝玉,还望贾大人不要阻拦,以免落个抗旨不遵的罪名。”
“抗旨不遵?”贾赦仰天大笑,“周参赞可不要随意扣帽子。
圣上向来公正贤明,若是知晓忠顺亲王如此滥用职权,随意欺压勋贵之家,恐怕也不会坐视不管。你这所谓的手谕,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
荣禧堂内,贾母愁眉苦脸的正与王夫人、王熙凤等人商议昨日之事。
贾母满脸忧虑,重重地叹了口气:“也不知宝玉今日在宗祠内怎么样了,可吃了什么苦头?”
王熙凤赶忙站出来:“老太太,您放心,宝玉安置得挺好的,住的地方也收拾得干净,没什么事儿。”
贾母一听,转头就指责起王夫人,用拐杖狠狠杵了杵地,怒斥道:
“你呀!就是平日里没管好宝玉,一味地惯着他,才让他如今犯下如此大错!
你瞧瞧,现在可如何是好?忠顺王府那边咄咄逼人,宝玉又被牵扯其中,如今昨夜来消息,琏哥儿说至今未找到那小棋官,咱们贾家这次怕是要面临一场大祸了!”
王夫人委屈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赶忙说道:
“老太太,我也知道平日里对宝玉是有些溺爱了,可我也是心疼他呀。谁能想到他竟闯出这么大的祸事来,惹到忠顺亲王头上去......”
王熙凤在一旁赶忙打圆场:
“老太太,太太,事已至此,责怪也无济于事。既来之则安之,顺其自然,再说了,还有各位老爷在呢!”
贾母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说:“凤丫头说得对,可如今瞧这情形,忠顺亲王当真是不给我贾家一点脸面,摆明了是想拿宝玉开刀,打压咱们贾家。”
王夫人哭着说:“要不,咱们去求求忠顺亲王,让他高抬贵手,放过宝玉这一次?”
贾母怒哼一声:“求?怎么求?让谁去求?忠顺亲王那等心思,岂是几句求情的话就能打动的?你当他会顾念往日情分,轻易放过宝玉?
一口气说完,贾母气得胸脯剧烈起伏。
王熙凤忙上前轻轻给贾母顺着背,安抚着老太太的情绪。
贾母缓了缓,又憾叹了一口气说:“要是玌哥儿在,就好了。
不至于像如今这般,咱们一群人在这里干着急。”
说到这儿,贾母眼中流露出一丝......
忽听外面喧哗声大作,贾母皱眉道:\"这是怎么了?大白天闹出这般动静?\"
话音未落,只见鸳鸯慌慌张张跑进来:\"老太太,不好了!五城兵马司的人闯进来了,说要抓宝二爷!\"
\"什么?\"贾母手中的茶盏\"啪\"地摔在地上,\"他们怎敢...\"
王夫人闻言,顿时面如土色,身子一晃险些晕倒。
王熙凤连忙扶住她,急声道:\"老太太,这可如何是好?\"
贾母强自镇定,拄着拐杖站起身来:\"走,随我出去看看!\"
众人刚出荣禧堂不远,就见贾赦带着一群家奴与周世安以及一众五城兵马司的兵丁相互对峙。
贾母厉声喝道:\"住手!这是荣国府,岂容你等如此擅入!\"
又是一声怒喝,打断了周世安的思绪,见是贾母,略一拱手:
\"老太君恕罪,下官奉王爷之命捉拿贾宝玉,还请行个方便。\"
\"放肆!\"贾母气得浑身发抖,\"我孙儿犯了何罪,值得你们这般兴师动众?\"
周世安笑道:\"老太君何必明知故问?贾宝玉私藏忠顺王府逃奴蒋玉菡,昨个儿已在王爷面前亲口承认。
如今那戏子下落不明,王爷怀疑是贾宝玉并未如实交代,特命下官前来抓拿贾宝玉。\"
王夫人闻言,再也支撑不住,上前说道:\"大人明鉴,我儿冤枉啊!他昨日只是...\"
\"闭嘴!\"贾母厉声喝止王夫人,转头对周世安道,\"周大人,我孙儿确实年少无知,结交了些不该结交的人。但要说窝藏逃奴,却是冤枉。不如...\"
\"老太君不必多言。\"周世安打断道,\"找不到蒋玉菡,那贾公子就必须跟我们走一趟!\"
...
“够啦!不必再闹啦!那无知的孽障,做出这等事来,也该受到教训!”
又是一道怒喝自身后打断周世安,这让他原本平静的心也不禁涌起些许不满!
这一个个的,没完没了了是吧...
贾政几步上前,站在贾赦身旁,面色如墨,阴沉得可怕。
今日早朝,忠顺亲王公然上书弹劾他教子不严,致使宝玉犯下窝藏逃奴这等大罪,惹得殿上群臣纷纷站出,指责与=于他。
圣上更是震怒,不仅严厉斥责了他,还罚他一个月闭门思过。
此刻满心的愤懑与憋屈无处发泄,却又在府中撞见这剑拔弩张的一幕。
“那无知的孽障,做出这等事来,也该受到教训!周大人,”贾政咬着牙愤恨说道“我这便去宗祠,将贾宝玉抓起来。
他既犯下如此过错,就该承担后果,关入大牢也好,便是砍头也罢!到时候无论怎么惩罚,随便大人如何处置,我绝无二话!”
众人听闻贾政此言,皆是一怔。
周世安也没想到贾政居然如此态度;心情也不由得好了许多,微微点头道:
“贾大人深明大义,如此自然再好不过。那便有劳贾大人了,下官在此等候便是。”
贾母一听,顿时急了,手中拐杖狠狠顿地,怒声道:
“政儿,你疯了不成?宝玉是你亲生儿子,你怎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抓走!”
【明天看看能不能来一次五更,把这操蛋的剧情解决了!我自己感觉有些水了!】
第332章 宝玉被拘
贾政听到贾母这般言语,心中犹如刀绞,却只能咬咬牙,再次重重地跪在贾母面前,泪流满面:
“母亲,是孩儿不孝!可宝玉此次犯下大错,若不严惩,何以平民愤,又如何能向圣上谢罪?
此事已然直达天听,今日朝堂之上,忠顺亲王弹劾孩儿,百官群臣也纷纷附议,指责孩儿管教无方,致使宝玉胆大妄为,犯下窝藏逃奴这等重罪。
圣上雷霆震怒,当堂严厉斥责孩儿,不仅罚孩儿一个月闭门思过,更是对贾府心生嫌恶。
母亲,您疼惜宝玉,孩儿又何尝不心疼,可家族存亡当前,孩儿实在是别无他法!”
说完,贾政捶胸顿足,官帽歪斜,哪里还有半分朝廷命官的体统。
贾母听到贾政这番话,得知此事直达天听,顿时两眼一黑,身子摇摇欲坠。
王夫人和王熙凤惊呼一声,急忙伸手牢牢扶住贾母。
王夫人哭喊道:“老太太,您千万要撑住啊!”
王熙凤也是满脸焦急,声音颤抖地唤着:“老祖宗,老祖宗......”
李纨和探春等一众女眷也纷纷围拢过来,满脸担忧与惊恐。
众人七手八脚地照顾着贾母,有的轻拍贾母后背,有的递上茶水。
好一会儿,贾母才缓缓回过神来,她双眼无神,老泪纵横!
贾政见贾母这般模样,心如刀割,却终究狠下心来,不再看向贾母。
他猛地站起身,官袍袖口一甩,转身对周世安沉声道:
“周大人,请随我来!”
周世安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扬,拱手道:“贾大人深明大义,下官佩服。”
说罢,他一挥手,身后兵丁立刻列队跟上。
王夫人见状,疯了一般扑上前去,死死拽住贾政的衣袖,哭喊道:
“老爷!你不能啊!宝玉可是你的亲骨肉啊!你当真要亲手把他送进大牢吗?!”
贾政面色铁青,猛地一甩袖,挣脱王夫人的拉扯,声音冷硬如铁:
“慈母多败儿!若非你平日一味纵容,他何至于闯下这等大祸?
今日之事,已非家事,而是国法!容不得你妇人之仁!”
王夫人被这一甩,踉跄后退,险些跌倒,幸得王熙凤扶住。
她瘫软在地,泪如雨下,绝望地哭喊道:“老爷!你好狠的心啊!”
贾政充耳不闻,大步向前,领着周世安一行人直奔宁国府宗祠。
——————
宗祠内,贾宝玉正跪在祖宗牌位前,神色恍惚。
昨夜被关在此处,他心中既悔又惧——悔的是自己一时软弱,竟在忠顺亲王面前供出了蒋玉菡的下落;
惧的是此刻被关在宗祠内,前途未卜,不知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惩罚!
“不过还好...玌二哥而今不在家中,否则我定会......”
宝玉喃喃自语,话音未落,后背便不自觉地绷紧,仿佛又感受到了那日被贾玌鞭笞的剧痛。
那短鞭破空的声音、皮开肉绽的灼烧感、以及事后不得动弹的滋味,至今想来仍令他指尖发颤。
";二爷...";
忽然,宗祠侧门传来一声极轻的呼唤。
宝玉转头,只见茗烟猫着腰溜了进来,手里捧着个油纸包。
";你怎么来了?";宝玉压低声音,慌忙四顾,";若被人发现——";
";二爷别怕,";茗烟将油纸包塞进他怀里,";是探春姑娘让送来的,说是您最爱吃的玫瑰酥......";
贾宝玉顿时只觉鼻尖一酸。
展开油纸,有些酥饼碎了些许,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闻着这熟悉的香味,贾宝玉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砰!";
宗祠外先是一阵嘈杂,紧接着大门突然被踹开。
贾政带着周世安等人气势汹汹闯了进来。
茗烟吓得一个趔趄栽进供桌底下,险些打翻了香炉。
";孽障!还有心思偷吃?!";贾政怒不可遏,一脚踢飞碎落的酥饼,";还不快滚过来!";
宝玉被贾政这突如其来的呵斥与举动吓得浑身一颤,惊恐地看向贾政以及进来的一众人。
“老爷......”
宝玉嗫嚅着,双腿发软,缓缓朝着贾政挪去。
贾政双目圆睁,怒视着缓缓挪来的宝玉,手指指着他骂道:
“你这孽子,还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
窝藏逃奴,败坏家风,此事已惊动圣上,交由官府处置,今日我便是协同官府来拿你,压入大牢!”
此时,躲在供桌下的茗烟吓得瑟瑟发抖,脸色煞白,偷偷探出头来,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大气都不敢出。
宝玉吓得脸色惨白如纸,“扑通”一声再次重重跪地,涕泪横流地哀求道:
“父亲,孩儿真的知道错了,当时孩儿也是鬼迷心窍,求父亲再给孩儿一次机会吧……”
贾政冷哼一声,满脸的痛心疾首:“机会?你一次次辜负我对你的期望,一次次闯下弥天大祸。如今忠顺王府追究到底,朝堂上下皆在关注,今日,我便不能再护着你!”
说罢,贾政转头,声音沉重地对周世安道:“周大人,人在这,带走吧!”
周世安一挥手,几个如狼似虎的兵丁便上前架起贾宝玉。
贾宝玉挣扎着,声嘶力竭地哭喊道:“父亲,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您,饶了我吧......祖母,救我......母亲,救我......”
贾政背过身去,抬头望着祠堂内两位先祖的画像,双手紧握拳头!
贾宝玉被粗鲁地推进囚车,木质的囚笼发出";吱呀";一声响。
他踉跄着扶住栏杆,透过木栅的缝隙,看见荣国府门前聚集的人群中,王夫人已经哭晕过去,被王熙凤和几个婆子搀扶着。
贾母拄着拐杖站在台阶上,身形佝偻,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祖母......";贾宝玉哽咽着,泪水模糊了视线。
囚车缓缓驶过长街,路旁的百姓指指点点。
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听说是窝藏了忠顺王府的逃奴......";
";啧啧,贾家二公子这次可真是栽了,我听说啊......";
“那可不...他......”
囚车缓缓驶过长街,路旁的百姓指指点点。
旁边茶楼二层的窗户";啪";地关上,隐约传来";有辱门风";的议论声。
第333章 张荣献名单
“啪!”
“啊...!”
沾了盐水的皮鞭狠狠抽在贾宝玉身上,顿时皮开肉绽。
贾宝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十指深深抠进刑凳的木缝里。
“说不说...你说不说!”
“啪!啪!”
“啊...别打了,我说,我说,你问什么我都说!”
贾宝玉的声音已经嘶哑,冷汗混着血水浸透了单薄的囚衣,艰难地抬起头,散乱的发丝间露出一双因疼痛而布满血丝的眼睛,
以及那一张因痛苦而扭曲变形的脸,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渗出的血丝凝结在唇角,看上去狼狈不堪,。
久违的鞭刑又充斥贾宝玉的肉身乃至灵魂,皆是钻心蚀骨之痛,好似要将他整个人从里到外彻底碾碎!
贾宝玉望着那个刑狱吏,眼中满是绝望与悲愤,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大人....你倒是说,要问我何事啊?!自打进了这刑房,你不问青红皂白,只顾着鞭打,我......我连您想问什么都不知,又从何说起!?”
“啊?!”
在场的几名刑狱吏愣了一下,面面相觑,光顾着打人忘了这茬了!
但随即恼羞成怒,扬起皮鞭在空中狠狠甩了个响,骂道:
“你这刁蛮的公子,还敢顶嘴?那我问你,那蒋玉菡逃匿之事,你究竟将他藏到哪里了?
为何在那紫檀堡找不到踪迹?
回答我!”
贾宝玉凄惨的哭了几声,气息微弱却带着几分委屈为自己辩解:
“大人……我早便说了,蒋玉菡离开紫檀堡后,我就不知他去向了。我虽曾想收留他,可也并未一直拘着他,他要走,我如何拦得住?”
“哼,一派胡言!”一名刑狱吏怒目圆睁,手中皮鞭再次狠狠落下,“你与他交情匪浅,岂会不知他行踪?此前更是为他不惜蒙骗王爷,现如今还故意包庇,想蒙混过关?”
“啊……”贾宝玉又是一声惨叫,身体因剧痛而痉挛。
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在这一次次鞭打之下正慢慢消逝,可心中的冤屈却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大人……我对天发誓,句句属实。我与蒋玉菡不过是意气相投,他有难我帮衬一二,仅此而已。
如今他不知去向,我又怎会知晓?您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地鞭打,实在是冤枉好人呐!”
贾宝玉泪流满面,声音带着哭腔,满心的绝望与无助。
“好人?你窝藏逃奴,还敢自称好人?”另一名刑狱吏也上前凑到跟前,一脸狰狞,“今日若不交出蒋玉菡下落,你这一身细皮嫩肉,怕是要被打得稀烂!”
贾宝玉见他们依旧如此凶残,顿时吓得双眼翻白,差点直接昏死过去,一股热流......
......
又是一天过去——
张府内,张荣坐书房,听着下属的汇报。
手中摩挲着那份周世安留下的折子,脑海中不断浮现朝堂上的变幻以及贾宝玉被拘的消息。
待下属说完,张荣神色凝重,手中摩挲折子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目光犀利地问道:
“贾府的贾敬与贾赦可有什么动作?”
下属微微躬身,恭敬地回道:
“回大人,贾赦在宝玉被拘之后,前往史家拜访,具体所谈何事,属下尚未查明。
至于贾敬......不知,负责跟踪的人死了,尸体在城外发现的,若不是有人见到尸体,前去衙门报官,我等还无从知晓!”
“看来忠顺亲王这次是铁了心要对贾家动手,要对圣上......”
张荣低声自语,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一方面,他对忠顺亲王的手段感到惊叹与忌惮;
另一方面,又隐隐觉得这或许是自己实现野心的绝佳契机。
“若忠顺亲王真能成功铲除贾家,掌控局势,登上皇位......”张荣握紧了拳头,心中暗自思忖,“我若此时全力拥护,立下这从龙之功,日后在朝堂之上,必定权倾朝野。”
想到此处,张荣示意那人退下,而后缓缓展开折子,拿起毛笔,笔尖在墨砚中蘸了蘸,悬停在纸面上方。
然而,落笔之前,张荣还是犹豫了;
一旦落笔,便再无回头之路,纸上的每一个名字,都将成为他们与忠顺亲王捆绑在一起的印记。
可若错过这个机会,那将来......
“所谓富贵险中求!”张荣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心,笔尖落下,在折子上写下第一个名字。
每写一个名字,他的心跳便加快一分,仿佛能听见命运齿轮转动的声音!
写完之后,张荣长出一口气,将折子小心收起。
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开始谋划下一步行动。从这一刻起,自己必须与忠顺亲王紧密合作,为其出谋划策,确保计划顺利进行。
“来人。”
张荣睁开双眼,高声唤道。
一名身形精瘦的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门口。
此人太阳穴高高鼓起,双目炯炯有神,行走间步伐轻盈如猫,一看便知是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老爷。\"男子抱拳行礼,声音低沉有力。
张荣目光审慎地打量了一下眼前之人,从案几上拿起那份密封好的折子,递到他面前,神情严肃地说道:
\"将此物亲手交到忠顺亲王手上,不可假手他人,避开所有人耳目,绝不能让第三人知晓。\"
来人双手接过折子,指尖在封口火漆上轻轻一触:\"若有阻拦?\"
张荣眼中寒光一闪:\"杀无赦!\"
第334章 名单是个好东西
那人领命而去,身形消失在夜色之中。
张荣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只觉心中一阵心悸,似是大限将至一般...
下意识地捂住胸口,最终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希望一切顺利!!!
——————
与此同时,忠顺亲王府中,灯火通明。
";王爷,";周世安轻叩书房房门,“卑职有事禀报。”
房内传来忠顺亲王低沉的声音:";进来。";
周世安转身对暗处打了个手势。
两名侍卫押着一个黑衣人走进来,虽被制住,眼中却不见慌乱。
";王爷,";黑衣人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密折,";我家老爷命小人亲手将此物交给王爷。";
忠顺亲王接过密折,指尖在火漆印信上轻轻摩挲,确认无误后缓缓拆开。
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是一副沉稳威严的模样,唯有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然而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张荣这老狐狸,真将这些人尽数列出!?";忠顺亲王心中暗惊,目光在名单上快速扫过,";户部侍郎李崇义、兵部郎中王肃、锦衣卫指挥同知赵德全......";
每一个名字都让他心头剧震。
这些人或是朝中重臣,或是要害部门官员,没想到竟都是张荣的党羽!
果然——文官结党,其危害不亚于武将手握重权、统领大军。
武将拥兵自重,威胁朝堂军事安全,但至少是可见的,摆在明面上的。
可一旦文官结党,便如一张无形大网,悄然渗透于朝政的每一处缝隙。
";好,很好。";忠顺亲王强压下心中的骇然,将名单重新收好,望向单膝跪地之人,";你家老爷果然识时务。";
忠顺亲王微微颔首,再次开口:";回去告诉你家老爷,本王很满意。"; 顿了顿,从案几上取过一个锦盒,";把这个带回去,就说...这是本王的回礼。";
黑衣人双手接过锦盒,只觉入手沉重。
他不敢多问,躬身退出书房。
待其走远,房门关上,忠顺亲王猛地拍案而起,怒喝道:“狂妄,实在狂妄!”
心中的怒火如汹涌的潮水般难以平息。
他早有猜测张荣等人野心勃勃,可当这份名单真切摆在眼前,知晓他们竟真妄图谋反通敌以达成自己的目的时,内心的震撼与愤怒还是难以抑制。
名单上的那一股势力,已经有动摇大庆根基的力量了!
忠顺亲王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缓缓转身,目光望向周世安。
此时他的眼神已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沉着,却仍透着丝丝寒意。
“看来陛下的做法是对的。若再不重拳出击,任由他们这般肆意妄为,当真要欺天了!”
周世安微微低头,恭敬回应:“王爷所言极是,这帮人狼子野心,全然不顾朝廷纲纪、祖宗基业,实在罪不可恕。”
“事不宜迟,你即刻通过密道,将这份名单亲手交给黄兴。告诉他,务必在明日早朝前将此送入皇宫,由陛下定夺。现在立刻动身!”
“王爷放心,卑职明白。”
周世安抱拳行礼,随后告退。
......
皇宫御书房
庆帝的面容半明半暗,手中握着那份名单,目光缓缓扫过,神色平静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幽潭,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良久,缓缓合上那份密折,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一声、两声......每一下都仿佛敲在站立一旁的黄兴心头上。
黄兴冷汗早已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他不敢抬头,更不敢出声,只能屏息凝神,等待天子的反应。
良久,庆帝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近乎诡异: “黄兴。”
“臣在。”黄兴嗓音微颤。
“这份名单,除了你和忠顺亲王,还有谁看过?”
“回陛下,绝无第三人!”黄兴立刻答道,“臣接到密折后,便立刻进入宫中,中途未敢停留,更未让他人经手!”
庆帝微微颔首,目光幽深如潭:“张荣......倒是舍得。”
他缓缓起身,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黄兴身边: “朕一直以为,他不过是贪权恋势,故而不如此依附父皇,却没想到......”
话音一顿,庆帝忽然低笑了一声,笑声里透着刺骨的寒意:“他竟敢把这张网织得这么大。”
黄兴心头剧震,不敢接话。
庆帝见黄兴不搭话,也不在意,反而自顾自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寂静的御书房中回荡,却莫名让人脊背发寒!
";辽东路途遥远,消息传递难免耽搁。不过......想必明日晚上,贾爱卿就能收到朕传的消息吧?";
黄兴心中一凛,当即开口道:“陛下圣明!最迟明天傍晚之前,便能将此前我等商议的消息传至贾都督手中。”
庆帝听到黄兴这样回答,顿时舒了一口气,重新坐回龙椅上,微微后仰,靠在柔软的椅背之上。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啊!明日你你秘密调动所有锦衣卫的力量,将名单上的人全都监视起来,同时也要暗查是否有漏网之鱼;
六日后,清国镶蓝旗退兵的消息与辽东军报一致;
即刻宣——大军入城!”
黄兴闻言,瞳孔猛地收缩,也知庆帝此刻的杀心有多重,只深深叩首:
";臣遵旨!";
庆帝将桌上的名单缓缓推向黄兴,指纸张在檀木案几上划出轻微的声响。
“记住,宁杀错不放过!”
黄兴上前双手接过,只觉这薄薄几张纸重若千钧。
当即就明白,庆帝此言意味着要趁着此次契机,将一切能杀的人都牵扯进来,一劳永逸!
黄兴紧了紧手上握住名单;
嘿!名单这玩意真是个好东西啊,其作用不亚于族谱,而且还能多添些名字上去,真好!
“陛下放心,臣定领会圣意,绝不让任何一个可疑之人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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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限制了我,七点到十一点,只能三章...还得拖到明天,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我在这里就替你们骂一下作者,你们就不用骂了哈! ! !
作者是个***!】
第335章 前奏
六日后——京城
夕阳西沉,最后一缕残阳将城门的铜钉映得血红。
城门校尉正欲下令关闭城门,忽听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八百里加急!让开!";
一骑快马如离弦之箭冲入城门,马背上的信使背后插着三面猩红旗帜,衣甲上满是尘土。沿途百姓纷纷避让,茶摊的碗碟被疾风带倒,碎了一地。
";是辽东的军报!";巡城御史脸色骤变,";快,护送信使入宫!";
随着信使的入城,厚重的城门缓缓关闭,发出沉闷的";轰隆";声。
城内逐渐被暮色笼罩,阴影在角落里蔓延,让整个京城显得越发肃杀。
......
御书房
庆帝手中握着那份刚刚送到的八百里加急军报,火漆印上的";辽东都督";几个字格外刺目。
黄兴、李青松、李毅、陈守年四人分立两侧,屏息凝神,目光皆落在那封尚未拆开的密奏上。
殿内静得可怕,唯有铜漏滴答作响。
庆帝指尖一挑,拆开火漆。
薄薄的纸张展开,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臣贾玌谨奏:
镶蓝旗主力已退至定辽右卫,苏瑾言率军收复金州卫。此刻大军已渡碧流河,赶赴丹东,至此辽东半岛全境收复。";
落款处盖着辽东都督的虎钮银印,印泥殷红如血。
庆帝的指尖在";碧流河";三字上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光芒。
而后目光露出喜悦之色望向殿中四人:
";诸位爱卿,都看看吧!";
四人依次上前,恭敬接过军报传阅。看完之后,皆面露振奋之色。
无论清国此番求和究竟怀揣着怎样复杂叵测的目的,不可否认的是,就眼前局势而言,他们的确达成了自己预期的效果。
李青松率先抱拳贺道:
“陛下圣明!此乃陛下运筹帷幄之功。全赖陛下假意议和之策,不费一兵一卒便收复辽东半岛。";
其余三人也是一同上前恭贺!
李毅接着说道:“陛下,清国求和之事已了,那如今朝堂之内,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庆帝冷笑一声,眼中寒芒一闪:“哼,莫要忘了朕之前的吩咐。辽东之事既已尘埃落定,京城这边也该动手了。”
说着,目光转向黄兴。
黄兴立刻上前一步,朗声道:“陛下放心,锦衣卫上下早已严阵以待。名单上之人皆在掌控之中,只等陛下一声令下,便可将其一网打尽。”
李青松眼神精光一闪,神色坚定,毫无忧虑之色,反而带着几分决然:
“陛下,这些人长久以来结党营私,妄图谋逆,早该清理。如今正是大好时机,臣相信此次行动定能让朝堂焕然一新,还我大庆一片清明吏治!”
张荣下台,那就意味着该是他转正的时候了!
等了那么久了,李青松岂会在这等时候退缩,更何况——此乃圣意!
庆帝不置可否:“朕心意已决。这些人罪无可恕,若不趁此机会彻底铲除,必将成为我大庆的心腹大患。朕岂会因一时之顾虑,而养痈遗患?”
众人见庆帝态度坚决,纷纷低头应道:
“陛下圣明,臣等谨遵圣谕。”
庆帝缓缓走到龙椅前,坐下后目光扫视众人:
“卯时初刻,早朝开始便是行动之时。务必做到雷厉风行,不得有误。
朕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任何企图背叛我大庆的人,都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诺!”
四人齐声领命,声音在寂静的御书房中回荡。
庆帝微微点头,目光转向黄兴:
“通知下去,寅时五刻,练武、耀武、果勇三营即刻行动,密切监视其他各营士兵,绝不能让他们有任何异动。若有违抗者,格杀勿论!”
黄兴神情肃穆,单膝跪地,高声应道:“陛下放心,臣定当传达陛下旨意,确保三营各司其职,万无一失!”
此刻的史鼐、史鼎与杨显三人早已在城外等候命令,就等着宫中传来的消息了!
随后,庆帝又将目光投向陈守年:
“陈守年,你今夜需提前命备武营秘密进城坐镇,并协助锦衣卫抓捕叛逆!”
陈守年赶忙上前一步,躬身领命:
“陛下圣谕,臣铭记于心。备武营定会全力配合锦衣卫,完成陛下交付的重任!”
京城本就驻扎有几千着甲的五城兵马司,不过太上皇始终牢牢把控着,以至于庆帝难以掌控,既然如此,不如让备武营入城,在早朝前速战速决!
庆帝微微眯起双眼,似乎在脑海中勾勒着行动的每一个细节,片刻后缓缓开口:
“五城兵马司那边,朕自有安排。你们只需专注于各自手头之事,不得有丝毫懈怠。”
众人齐声道:“是!”
“退下吧,回去好好准备。”庆帝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离开。
......
卯时将至·午门外
晨光未露,天色尚暗,午门外已陆续聚集了等候早朝的文武百官。
官员们按品级列队,低声交谈,气氛看似如常,却又隐隐透着一丝异样。
张荣站在文官队列前方,眉头微皱,目光扫过四周。
他忽然发现,今日列队的武官之中,新皇一脉的将领竟少了大半。
本该站在武将前列的几位京营指挥使、五军都督府要员,此刻竟都不见踪影。
";奇怪.......";
张荣低声喃喃,心头忽然浮起一丝不安。
身旁的礼部侍郎刘显凑近,压低声音道:";张大人,今日武官怎么少了这么多人?";
张荣眯了眯眼,目光阴沉:";不对劲......今日乃是与清国商议和谈事宜,并且昨日辽东军报入京,按理说今日早朝应当议论此事,可新皇一脉的武将却几乎全都不在。";
刘显脸色微变:";难道......";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队全副武装的禁军从宫门内列队而出,铠甲森然,刀戟映寒。
为首的正是禁军统领陈彦之,他身披重甲,面容冷峻,目光如刀般扫过众臣。
张荣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第336章 朝堂肃奸
陈彦之率领禁军在午门前整齐排列,将官员们的退路悄然截断。
“陈彦之,你这是何意?率领禁军阻拦早朝,难道想犯上作乱不成?”
张荣心中不安难以抑制,向前迈出一步质问!
陈彦之冷冷一笑,并不理会张荣的质问,高声喊道:
“奉陛下旨意,今日早朝有特殊安排,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违令者,以谋反论处!”
此言一出,官员们顿时炸开了锅,议论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陛下这是为何?”
“到底发生了何事?”
众人交头接耳,神色慌张。
张荣心中愈发不安,他意识到情况恐怕已经失控。
但多年在官场摸爬滚打养成的沉稳,让他表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转头看向周围的同党,用眼神示意他们不要慌乱。
就在这时,又一队人马从远处赶来,正是陈守年率领的备武营。
紧接着,黄兴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带着一队锦衣卫大步而出。
步伐整齐,气势汹汹,迅速在午门周围布防,与禁军形成合围之势。
张荣看到备武营出现,心中暗叫不好。
备武营与锦衣卫向来是庆帝的心腹力量,如今他们现身,显然是针对太上皇一脉而来!
“难道陛下已经......”
张荣不敢再往下想,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卯时已至,百官入朝!";
话音落下,宫门缓缓开启,但禁军却并未让开道路,反而列阵两侧,形成一条森严的通道。
百官面面相觑,一时竟无人敢动。
张荣额角渗出冷汗,心中警铃大作。他猛地回头,看向身后的几名同党,低声道:";情况不对,恐怕有变!";
刘显脸色煞白:";难道......陛下要效仿那玄武门之变了?";
张荣咬牙,目光阴沉:";昨日辽东军报入京,今日新皇一脉的武将全都不见踪影,再加上这森严的戒备......";
张荣话未说完,但众人都已明白了其中深意,脸色愈发难看。
此时,形势比人强,他们虽满心疑虑与恐惧,却也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进宫。
官员们在禁军和备武营士兵的注视下,战战兢兢地沿着通道走进宫门。
张荣强自镇定,却仍忍不住频频回首望向宫门另一个方向,期盼着太上皇的援兵能及时出现。
进入朝堂,只见殿内气氛凝重压抑,往日里早朝时的庄严肃穆被一种莫名的紧张所取代。
原本空旷的大殿两侧,此刻站满了全副武装的侍卫,
奉天殿前,禁军列阵如林,甲胄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殿门大开,却如同猛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陛下驾到!";
随着太监尖利的唱喝,庆帝身着明黄龙袍缓步而出。
文武百官跪拜行礼,却比往日多了几分惶恐。
";众卿平身。";
庆帝的声音不疾不徐,却让殿中温度骤降。
礼部尚书周凯穆从队列中走出,整了整衣冠,躬身行礼道:
“陛下,今日早朝氛围异于往常,臣等心中颇多疑惑,不知陛下此番安排所为何事?
还望陛下明示,以解臣等心头之忧。”
庆帝微微颔首,目光冷峻地扫视全场,缓缓说道:“王爱卿,今日确有要事。朕近日收到诸多密报,朝堂之中暗流涌动,有人妄图结党营私,危害我大庆江山社稷。朕身为一国之君,绝不能坐视不理。”
百官听闻,皆面露惊色,纷纷交头接耳。
就在此时,张荣咬了咬牙,决定拼死一搏。不顾身旁同党的拉扯,毅然出列,高声道:
“陛下,臣有话要说!”
庆帝目光落在张荣身上,冷冷道:“张荣,你有何事?”
张荣深吸一口气,指着陈守年道:
“陛下,今日陈守年率领大军入城,如此行径实在可疑!
臣怀疑他意图不轨,有扰乱朝堂、威胁陛下安危之嫌!恳请陛下彻查此事,严惩陈守年!”
陈守年听闻,神色不变,向前一步,拱手道:
“陛下,张大人此言纯属无稽之谈!末将奉陛下旨意行事,何来意图不轨之说?
倒是张大人,平日里行为诡秘,与清国奸细来往密切,不知在谋划着什么!”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倒吸一口凉气!
此刻的他们朕没什么好怀疑陈守年的话,毕竟...奉天殿内外皆是站着穿甲胄的禁军!
张荣脸色涨得通红,怒喝道:
“陈守年,你休要血口喷人!我一心为国,对陛下忠心耿耿,倒是你,心怀叵测,妄图借大军之势掌控朝堂!”
庆帝看着二人争执,大喊一声:
“够了!朕还在这里,容不得你们在此放肆争吵!
张荣,你莫要再狡辩,朕既已将陈守年召来,自然是信任于他。而你,朕早已掌握了你诸多罪证。”
说着,庆帝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呈上证据。
一名太监捧着一个锦盒快步上前,将锦盒呈给庆帝。
庆帝打开锦盒,拿出里面的信件,扬了扬,目光森然地盯着张荣道:
“张荣,你以为你的所作所为能瞒天过海?朕早在数日前便已得知,你以及朝堂中一众臣子,竟与清国奸细暗中通牒,意图叛国!”
此言一出,朝堂上下一片哗然,众人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向张荣的眼神中满是震惊与愤怒。
庆帝冷哼一声,继续说道:
“昨夜,朕便秘密派人将清国使者押入大牢,严加审问。
这证据之中,不仅有他们的供词,还有你们之间详细的信件往来,每一笔每一划,都清清楚楚地记录着你们卖国求荣的丑恶行径!”
说着,庆帝将信件扔到张荣面前,信件散落一地。
张荣看着地上的信件,脸色瞬间变得如同死灰一般,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了。
“陛下,这......这是诬陷,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臣啊!”
张荣声嘶力竭地喊道,然而此刻他的辩解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庆帝怒目圆睁,大声呵斥道:“到了现在你还敢狡辩!来人,将张荣及其同党立刻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禁军们得令,如潮水般涌向张荣等人。
张荣的同党们有的试图反抗,却瞬间被禁军制服;有的则直接瘫倒在地,任由禁军将自己捆绑起来。
“陛下,臣冤枉啊......微臣要见太上皇...臣要见太上皇...”
张荣的呼喊声渐渐微弱,最终被淹没在一片嘈杂之中。
庆帝对于张荣的呼喊默不作声;
看着被押出殿外的张荣一党叛国之人,奉天殿上鸦雀无声。
此前那些令他心烦的太上皇一脉的文武百官,此刻也噤若寒蝉,不敢为张荣再多言半句!
这等情形使得庆帝心情愉悦,望向朝堂上的众臣:
“今日之事,朕希望能给诸位敲响警钟。
我大庆立国以来,历经无数风雨,靠的便是诸位臣子的忠诚与勤勉。
朕绝不允许任何人背叛国家,出卖祖宗基业!”
百官一惊,纷纷跪地,齐声高呼:“陛下圣明!”
庆帝微微点头,接着说道:“陈守年、黄兴听令!”
陈守年与黄兴立即出列,单膝跪地:";臣在!";
“陈守年,朕命你率备武营即刻封锁京城各门,盘查进出人员,以防清国细作趁乱逃脱,同时严密监视城中动向,若有异常,及时回报。”
“遵旨!”
陈守年领命。
庆帝接着看向黄兴:“黄兴,你带领锦衣卫全面彻查张荣府邸,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搜集一切可能与叛国阴谋有关的证据。
无论是书信、账目还是其他物件,统统带回宫中,朕要亲自过目。
同时,凡参与通敌叛国一案者,抄家问斩!”
“臣领命!”
第337章 太上皇:诛九族
黄兴领命而去,绣春刀在腰间泛着冷光,锦衣卫如狼似虎地冲出奉天殿。
陈守年也立即调集备武营。
朝堂上依旧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随着他们的离开,无一人敢发出任何声音,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突然,今日本应是商议与清国和谈的国事,结果刚踏进奉天殿,就说清国使者押入大牢,还说首辅张荣通敌......
这个信息实在是太大了!
庆帝端坐在龙椅之上,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殿中群臣。
他的视线所及之处,官员们纷纷低头,无人敢与之对视。
";诸位爱卿。";
庆帝突然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今日之事尚未了结。在案情彻查清楚之前,所有在京四品以上官员,一律留在各自府邸待命,不得擅自离京。";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分明是要软禁所有大臣!
礼部侍郎刘显鼓起勇气出列:";陛下,臣等...";
";刘爱卿有异议?";庆帝冷冷打断,";还是说,你也急着要出城?";
刘显顿时汗如雨下,连忙跪伏在地:";臣不敢!臣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庆帝缓缓起身,龙袍闪耀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光芒,";若是清白之身,何须担心?朕这是在保护诸位爱卿,免得有人趁机潜逃,或是...被人灭口。";
最后四个字说得极轻,却让所有人脊背发凉。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匆匆进殿,在庆帝耳边低语几句。
庆帝眼中寒光一闪,随即恢复平静。
";今日朝会到此为止。";庆帝沉声道,";诸位爱卿回府后,务必闭门思过。锦衣卫会派人保护各位的安全。";
这所谓的";保护";,实则是监视。
群臣心知肚明,却无人敢有异议。
";退朝!";
随着太监尖利的唱喝声,庆帝在侍卫簇拥下大步离开奉天殿。
";退朝";二字刚落,奉天殿内留下的满朝文武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仿佛被无形的枷锁禁锢。
直到殿外传来禁军整齐的踏步声,才如梦初醒般挪动脚步。
刘显走出宫门时,双腿仍在微微发抖。
他抬头望向微微蒙亮的天色,恍惚间竟觉得连天上的云都在翻滚沸腾,如同此刻的京城——
要变天了!
.....
养心殿外
禁军已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殿门紧闭,侍卫神色紧张地守在门前。
殿内不时传来太上皇愤怒的呵斥声和瓷器砸碎的脆响。
";开门!朕要见皇帝!";
太上皇的声音穿透殿门,让守在外面的禁军统领额头渗出冷汗。
";太上皇恕罪!陛下有令,在案情查清前,任何人不得进出养心殿......";
";放肆!";殿内传来一声巨响,似是什么东西被掀翻,";孤可是这大庆的太上皇!你们这些狗奴才,也敢拦孤?!";
侍卫们跪了一地,却无人敢开门。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陛下驾到!";
庆帝龙行虎步而来,身后跟着一队全副武装的禁军。他挥手示意众人退下,独自站在殿门前。
";父皇。";他的声音平静如水,";儿臣来看您了。";
殿内突然安静下来。
片刻后,太上皇沙哑的声音响起:";皇帝好大的威风。怎么,现在连孤这个老头子都要防着了?";
庆帝目光微垂:";父皇言重了。只是张荣一案牵涉甚广,儿臣不得不谨慎行事。";
";张荣?";殿内传来冷笑,";他跟了朕三十年!你说他通敌叛国?";
庆帝面对太上皇的质问,右手缓缓抬起。
一直候在廊柱阴影中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夏守忠立刻躬身趋前,双手捧着一个紫檀木匣;
庆帝看了看紫檀木匣,对着殿内说道:
“这满满一匣子,全都是张荣通敌叛国、结党营私的确凿罪证;以及清国使者拷打而出的口供;还有...”
庆帝顿了顿,";还有张荣为扳倒儿臣,亲笔所书的投名状,上面数十位大臣的名字,上面明明白白写着要拥立忠顺亲王为新君!";
";砰!";
没了侍卫的阻拦,殿门被猛地推开。
太上皇站在满地碎瓷中,半黑半白的头发有些散乱,衣服上沾着茶渍。
他一把夺过密信,枯瘦的手指剧烈颤抖:";不可能!这定是栽赃!";
";栽赃?";庆帝忽然提高声调,";忠顺亲王亦可作证!";
太上皇一把夺过名单,枯瘦的手指紧捏着在名单的字上剧烈颤抖:
";荒唐!他最是淡泊,怎么可能会如此...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莫不是你还想要弑杀兄弟不成?!";
";儿臣何时说过忠顺亲王有不轨之心?";
庆帝突然打断,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太上皇猛地抬头,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眼神透露出不明所以!
庆帝面色平淡如水,目光坦然地直视太上皇:
“忠顺亲王一心为国,对朝廷忠心耿耿,儿臣心里清楚。
此次张荣之事,乃是忠顺亲王不甘大庆社稷被奸臣所祸,主动献身入局,协助儿臣彻查此案,他是有功之臣!”
太上皇的手指突然僵住,那张洒金名单飘落在地,踉跄后退两步。
";你...你说什么?";太上皇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他...你们...";
庆帝弯腰拾起名单,轻轻掸去上面的香灰。
";七日前就发现了清国奸细与张荣的异动。为了取得证据,他假意应允张荣的拉拢...";
太上皇猛地抓住庆帝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龙袍的云纹里:";那这名单上的三十七人...";
";都是张荣一党,数日前,将这份名单交到儿臣手中了。";
庆帝反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太上皇。
“所以,父皇还不明白吗,张荣早就已经背叛了您!”
太上皇身子晃了晃,像是遭受了巨大的冲击。
庆帝见太上皇如此,再次开口乘胜追击:
";可还记得,七日前父皇说贾玌有谋反之嫌?想必那些所谓的证据...都是张荣提供的吧!
这些皆是张荣暗中操作,故意提供线索误导父皇。
早在那一刻开始,他就心怀不轨,蒙蔽您视听,企图搅乱我大庆局势,以便他从中谋取私利。”
太上皇瞪大了眼睛,嘴唇颤抖着:“他……他竟敢如此大胆,欺瞒朕到这种地步!”
庆帝沉默地点了点头。
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太上皇粗重的喘息声回荡。
良久,太上皇抬起头,眼中浑浊尽褪,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惊的清明:
";传朕旨意。";
他一字一顿道,声音虽轻却重若千钧:
";张荣一党,诛九族...”
第338章 宝玉出狱
京城内,往日的繁华已荡然无存,此刻陷入一片慌乱之中。
早朝时发生的惊天变故,宛如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街头巷尾,人们交头接耳,满脸皆是震惊与惶恐之色。
文武百官回到府邸后,皆是心神不宁。
锦衣卫和备武营如疾风骤雨般穿梭在大街小巷,马蹄声、呼喝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这座城市清晨的宁静。
张荣府邸首当其冲,被锦衣卫重重包围。
黄兴手持绣春刀在晨光中泛着血色,带领一众手下如饿虎扑食般冲进府邸。
一时间,鸡飞狗跳,哭喊声此起彼伏。
府中的奴仆丫鬟们吓得瑟瑟发抖,四处逃窜,却被训练有素的锦衣卫一一制服。
书房内,锦衣卫们翻箱倒柜,寻找着一切可能与张荣叛国罪行有关的证据。
珍贵的字画被随意扔在地上,古籍善本散落一地,往日的书香雅室此刻一片狼藉。
很快,一些密信和账本被搜出,这些无疑将成为张荣罪行的有力佐证。
与此同时,备武营也在对名单上其他数十人的府邸展开行动。
城中各处都在上演着相似的场景,官员们的府邸被强行闯入,家人被控制,财物被查封。
消息如野火般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街头巷尾人们交头接耳,满脸惊恐。
再加上京城此刻已经封城,城门紧闭,城外的人进不来,城里的人出不去。
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只看到军队在街上横行,气氛愈发紧张压抑,人心惶惶。
......
荣禧堂内,贾母手中的佛珠\"啪\"地断了线,檀木珠子滚落一地。
王夫人死死攥着帕子,指节泛白:\"老太太,听说东城已经抄了六户......\"
\"凤丫头呢?\"贾母声音发颤,\"快去看看琏儿可回来了?\"
贾母心情实在不得糟糕透了,一大早有人来说,叫个人去邢狱,也不知为何事,就派人贾琏过去。
在之后就是整个京城栾城一锅粥!
廊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王熙凤扶着门框喘气:\"不好了,周瑞家的说看见锦衣卫往咱们这宁荣街来了!\"
她鬓发散乱,往日伶俐的丹凤眼里满是惊恐。
这话一出,倒是让得堂内一众人心悸不已!
“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了?一大早的就乱成这样,到处都是军队在抓人。”
王熙凤停下脚步,忍不住开口说道。
王夫人擦了擦眼角,忧心忡忡道:
“也不知道这事儿会不会牵连到咱们府上。老爷和大老爷到现在都没个准信儿,真是急死人了。”
贾母微微睁开眼睛,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慌什么!咱们荣国府向来行事端正,只要没做亏心事,还怕什么。只是这局势如此动荡,宝玉又在牢里不知如何了,真叫我如何能安心!”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
小厮匆忙跑进来,神色慌张:“老太太,太太,二老爷和大老爷回来了!”
众人赶忙起身相迎。
贾政和贾赦一脸凝重地走进来,还未等众人发问,贾政便长叹一声:
“今日早朝,首辅张荣被查出通敌叛国,如今朝廷正在大肆抓捕他的党羽,京城封城也是为了防止有人潜逃。”
众人听到贾政这句话后,皆是脸色剧变,倒吸一口凉气。
一时间,荣禧堂内鸦雀无声,唯有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她们听到了什么,首辅通敌叛国......
贾赦皱着眉头补充道:
“这事儿牵涉极广,也不知道最后会如何收场。但不必过于担忧,贾府是不会卷入这趟浑水的。”
“如此便好啊!”贾母听到贾赦如此说,心情轻松了不少,但旋即又道:“那侯府那边情况如何?一切也安好吧!?”
贾赦听到贾母这样说,顿时眉头一挑,
“您就把心放肚子里,那边有敬大哥坐镇,不会有什么乱子。况且有玌哥儿在......”
手握二十万大军盘踞辽东,就是荣府死绝了,也不一定敢动神武侯府!
正说着,外头突然传来嘈杂声。
只见一个小厮跌跌撞撞冲进来,扑通跪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老太太!大喜!琏二爷带着宝二爷回来了!\"
众人听闻这消息,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皆是万分惊喜。
\"什么?!\"贾母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我的宝玉回来了?快!快带进来!\"
王夫人闻言,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双手合十不住地念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在场人中,唯有贾政却眉头紧锁,面露愤恨:\"琏哥儿是怎么把宝玉带回来了?何不把他打死在狱中!\"
不一会儿,贾琏脚步匆匆地跨进门来,神色间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又夹杂着一丝隐忧。
他身后紧跟着四个健壮的家丁,小心翼翼地抬着一副简易担架,担架上躺着的正是宝玉。
此时的宝玉,哪里还有半点往日的风流倜傥。
披头散发,原本整齐的发丝凌乱地黏在脸上,汗水与血水混在一起,显得狼狈不堪。
他嘴唇干裂,毫无血色,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身上的衣物破碎成条缕状,一道道鞭痕交错纵横,触目惊心,显然在刑狱里遭受了多日的鞭刑折磨。
贾母看到这般模样的宝玉,身子晃了晃,差点晕厥过去,王夫人惊呼一声,忙扑到担架旁,泣不成声:
“我的儿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被折磨成这样!”
迎春、探查等人也红了眼眶,忍不住背过身去擦拭眼泪。
第339章 不如找根绳子勒死算了!
贾宝玉听到耳边那熟悉的啜泣声,鼻尖嗅到母亲身上惯用的檀香气息,眼皮微微颤动,终于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二哥哥...二哥哥醒了!\"
探春最先发现,惊喜地喊出声来。
众人闻言立刻围拢过来。宝玉视线模糊间,看到贾母满是皱纹的脸近在咫尺,王夫人哭红的双眼,还有姐妹们关切的神情。
他嘴唇颤抖,泪水瞬间涌出,顺着脏污的脸颊滑落。
\"老祖宗...母亲...\"
宝玉的眼眶瞬间被泪水盈满,委屈巴巴地喊了一声,声音微弱却饱含无尽的委屈。却让王夫人心如刀绞,一把将他搂在怀里。
\"我的儿啊!\"
王夫人哭得肝肠寸断,手指颤抖着抚上宝玉伤痕累累的脸,却又不敢真的触碰,生怕弄疼了他。
贾母拄着拐杖的手抖得厉害,老泪纵横:
\"天杀的!这是要了我老婆子的命啊!他们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对待我的宝玉!\"
\"那些狱卒...他们用沾了盐水的鞭子抽我...还说要让我尝尝''梳洗''的滋味...\"
听到贾母这样说,贾宝玉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出口,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哭得愈发大声:
“老祖宗,你是不知道,他们把我押到刑狱,什么都不问,对着我就先是一顿毒打。
孩儿疼得死去活来,他们却丝毫不停手……孩儿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说着,又突然剧烈地咳嗽、挣扎起来,牵动伤口疼得直抽气,却仍死死抓住贾母的衣袖,不肯放手!
贾母见状,心急如焚,忙不迭地安抚。
贾政听到贾宝玉这般哭诉,顿时冷哼一声,脸色阴沉,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懑:
“哼,犯了事,自然要付出代价!
整日里不务正业,只知道在脂粉堆里厮混,荒废学业,结交优伶,惹是生非,何至于招来这场祸事!
如今不过吃些苦头,也算是给你个教训!
家中凡是岁数比你大些、有出息的贾家子弟,都上了战场建功立业去,而岁数小的不是读书有建树,就是进了国子监,而你......
依我看,还不如找根绳子把你给勒死,也省得在这丢人现眼,不仅辱没了贾家的名声,还拖累玌哥儿的前程!”
这话一出,满屋子人倒吸一口凉气。王夫人更是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贾母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贾政厉声道:
\"你说什么混账话!当初你父亲教训你时,可曾说过要勒死你的话?\"
贾母说到这里,已是老泪纵横,
\"我如今已是将死之人,只剩这一个命根子,你今日非要逼死我们祖孙二人不成?\"
\"你口口声声说宝玉不务正业,可你当年在宝玉这个年纪,难道就比他强?我依稀记得,你那时整日里...\"
贾政见贾母提起旧事,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母亲息怒!儿子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贾母冷笑一声,\"我看你是存心要气死我!\"
她一把搂住瑟瑟发抖的宝玉,\"可怜我这孙儿,在狱中不知受了多少苦楚,好容易捡回一条命来,你这个做父亲的非但不心疼,反倒喊打喊杀!\"
王夫人此时也跪了下来,哭道:\"老太太保重身子,都是媳妇管教无方...\"
贾母却不理会王夫人,继续对贾政道:
\"你今日若执意要处置宝玉,不如先处置了我这个老不死的!横竖我也活够了,这就带着宝玉回金陵去,也省得在这里碍你的眼!\"
贾政心中虽有怒火,虽万般不愿,但见母亲和妻子如此,也不想再多言,只是重重的叹气一声,别过头去。
贾宝玉听了贾政的话,心中既是委屈也是后怕,哭得愈发大声:
“父亲......孩儿知道错了,孩儿以后一定听您的话,好好读书......”
贾赦见场面僵持不下,贾宝玉哭得实在让他心烦,便站出来说道:
\"好了好了,都别梗在这里了。如今宝玉伤得如此之重,还不赶快送去歇息好生调养?\"
说完他转向贾政,语重心长:\"二弟,眼下还是先让他养好身子要紧。\"
王熙凤见状也立即上前:\"可不是嘛!宝兄弟这一身伤,我看着都心疼。老太太、太太且放心,我这就带人好生伺候宝兄弟梳洗更衣。\"
她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平儿等人准备热水和干净衣物。
贾琏也适时上前禀报:\"老太太,孙儿已经命人去请了太医院的王太医,想必很快就到。”
贾母这才稍稍缓和了脸色,轻轻拍着宝玉的手背道:
“那就好,那就好。凤丫头,你可要用心些,宝玉这孩子遭了这大罪,可不能再有个闪失。”
王熙凤连连应道:“老太太放心,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吗?保准把宝兄弟照顾得无微不至。”
说着,便指挥着丫鬟们小心地将宝玉抬起,慢慢往屋外走去。
众人望着逐渐远去的贾宝玉,久久不语!
第340章 束手无策的皇太极
三日后,辽阳城外,伐中军营帐内!
贾玌独自立于军帐之中,案几上铺开的辽东地图已被朱砂笔勾勒得密密麻麻,几面小旗插在关键位置,显示着敌我态势。
";报——";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传令兵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火漆密信:";都督,玄策营急报!";
贾玌眸光一凝,伸手快速接过信笺。
火漆上清晰的玄策营纹印让他心头一跳——这是苏瑾言亲自封印的军报。
";咯吱";一声轻响,火漆被捏碎。
贾玌展开信纸,目光扫过字迹。渐渐地,他紧绷的下颌线条柔和下来,唇角勾起一抹久违的笑意。
";好!";贾玌猛地拍案,震得案上茶盏轻颤,";苏瑾言不负所托!";
得知有玄策营消息的毛志远掀帘而入,见贾玌神色,顿时了然:";可是丹东...";
";拿下了。";说罢,贾玌立即将信纸重新折好,塞入暗囊。“陛下所用的计策实乃高瞻远瞩、精妙绝伦啊!”
毛志远倒吸一口凉气:";这...这简直是......";
";釜底抽薪之策。";
贾玌眼中精光闪烁,
";陛下假意应允清国和谈,以退兵为条件,让镶蓝旗主力撤出辽东半岛。
如今玄策营兵不血刃便收复要地,自此,我等十几万大军的后勤算是再无后顾之忧。";
毛志远一脸欣喜的附和:
“是啊,陛下圣明!这一招不但解决了我军粮草辎重的难题,还极大地鼓舞了士气。
如今辽东半岛在手,咱们甚至可以两面北上,形势一片大好。”
贾玌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转身走向沙盘,望着沙盘朝营外大喊道:
“史霖!”
帐外立刻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名身披玄甲、腰挎长刀的亲卫掀帘而入。
“都督!”
史霖抱拳行礼,铁甲碰撞发出铿锵之声。
“记令!”
史霖立刻从腰间取下军令簿,铁甲随动作哗啦作响,笔锋蘸墨,静待军令。
贾玌语速极快:
“命苏瑾言即刻分兵一万,沿官道北上,咬住镶蓝旗残部,务必使其不得喘息!
遣使联络朝鲜军,邀其合兵北上,由苏瑾言为主将,共击建奴!”
再传令辽阳各部,整军备战;同时切断太子河水,排干护城——待时机一到,全军压上,逼奴酋决战!”
史霖笔下如飞,合上册子,抱拳道:“属下这就去办!”
——————
辽阳城,总兵府内
皇太极负手立,眉头紧锁。范文程与几位贝勒分列两侧,殿内气氛凝重。
";范先生,";皇太极突然开口,声音低沉,";那离间之计已过半月,庆国那边可有异动?";
范文程拱手道:";回皇上,据探子回报,庆国朝堂确有争执,但...";
济尔哈朗忍不住插话:";但贾玌那厮仍在辽阳城外按兵不动!这不合常理!";
岳乐沉吟:";莫非......他们识破了我们的计策?";
府内一时寂静。
皇太极转过身,不让一众人看见自己脸上那不安的神情:
";镶蓝旗撤出辽东半岛已有五日,按理说庆军早该有所动静才对......";
正说着,屋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探子跌跌撞撞冲进来,跪地急报:
";禀皇上!庆军......庆军正在切断太子河水源!护城河水位已开始下降!";
";什么?!";
皇太极猛地转身,一脸不可置信的望向来人。
阿济格拍案而起:";他们这是要攻城?!";
范文程脸色骤变:";庆军此前留着护城河,原是为困住我军。如今排干河水...";
他声音发颤,";是要填平壕沟,架设云梯!";
殿内众将哗然。
皇太极惊怒交加,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猛地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翻倒,茶水在羊皮地图上洇开一片暗色。
";荒谬!";他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贾玌怎敢如此?他贾玌不知道我等此刻正在与庆国求和吗?他这是要抗旨不遵吗?!";
范文程脸上也挂不住,此前求和以及离间计都是他出来的,如此却成了这幅摸样...
不由得眉头紧皱,低头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
“皇上,依臣之见,贾玌此举或许并非贸然行事。庆国朝堂之上对于和谈之事本就意见不一,说不定主战派已然占据上风,况且...将在外,有所不受,故而不顾和谈约定发动进攻。
当然...也许他们察觉到此次和谈背后隐藏的深意,认为这不过是我方拖延时间的计谋,所以决定主动出击!”
范文程并未将所有的责任扛下,故而未将其归功于离间计的失败!
皇太极闻言,眼中寒光一闪,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
";范先生此言差矣。";齐尔哈朗突然冷笑出声,";贾玌区区一个边关将领,若无庆帝授意,岂敢擅自撕毁和约?";
他大步走到殿中央,铁甲铿锵作响,
";依我看,定是庆国本就无和谈之意,不过是趁着此次机会,借机使得镶蓝旗撤出辽东半岛,而如今镶蓝旗撤军,贾玌那十几万大军立马有所行动就是佐证,这分明是庆帝设下的圈套!";
范文程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却仍强自镇定:
";和硕郑亲王此言未免武断。庆国朝中派系林立,贾玌虽为新皇一党,但我等的计策定会......";
";够了!";
皇太极一声厉喝打断二人争执。
";如今庆军兵临城下,尔等却还在争论谁是谁非?!";
范文程立即俯首,齐尔哈朗也抿紧了嘴唇,殿内一时鸦雀无声。
烦躁的皇太极站起身来,也不知如何是好,此前众人思索的二计,实行前个个都说好,现在呢...
搞得为了求和,使得镶蓝旗退出辽东半岛,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才能看到一丝胜算...
难道要靠决战...正面战场击溃贾玌那十几万大军...?!
皇太极疯狂摇头,丢掉脑海中那不切实际的想法!
皇太极猛地一甩袖袍,龙纹锦缎在烛火下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传令苏察阿礼,立刻率领镶蓝旗北上辽阳,解辽阳之危!
同时,备马!朕要亲自再会一会这位贾都督!";
";皇上!";范文程慌忙跪地阻拦,";城头箭矢无眼,万一......";
";让开!";皇太极一脚踢翻脚边的炭盆,火星四溅,";朕倒要看看,他贾玌究竟有几颗脑袋不顾两国和谈,胆敢抗旨攻城!";
府内的一众人见到他这副模样,一个个无可奈何,有的甚至面露死灰之色。
他们也知皇太极此刻已是心急如焚、孤注一掷,可又不敢再强行阻拦。
一刻钟后,辽阳城南门。
皇太极身着明黄铠甲登上城楼,寒风卷着雪粒拍打在脸上。
他眯眼望去,只见城外庆军连营十里,旌旗如林。
最前方,一杆";贾";字帅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取朕的强弓来。";
皇太极突然道。
侍卫连忙呈上雕龙铁胎弓。
皇太极张弓搭箭,箭簇在雪光中泛着寒芒。
";嗖——";
第341章 一箭惊四座
\"嗖——呜——!\"
鸣镝箭破空而出,箭簇特制的镂空骨哨在疾风中发出凄厉的尖啸,瞬间撕破了战场上的肃杀寂静。
借助城墙高度,箭矢划出一道抛物线,在飞出整整一百二十步后;
\"铮!\"
箭矢很快钉在大地上,箭羽剧烈震颤!
这突兀的响箭让原本就密切关注城头动向的北伐军将士瞬间绷紧了神经,不少战马受惊人立而起,铁甲碰撞声此起彼伏。
\"戒备!\"
军中百户厉声喝道!
北伐军将士反应迅速集结,但却丝毫不乱。
辽阳城除了东面的一面城门外,其余各处城门皆是修筑其土垒堵住,而护城河水尚在,皇太极等人根本出不来。
中军了望台上,旗令官眼疾手快地打起令旗。
红黄两色的三角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传递着警戒信号。
各营传令兵立即奔走相告,整个大营高效运转起来。
\"报——!\"
一名传令兵快步穿过层层营帐,直奔中军大帐。
帐前守卫见状立即让开道路,传令兵单膝跪地,抱拳禀报:
\"都督!城头突发响箭,敌军似有异动!\"
帐内,贾玌闻报后,手中朱砂笔微微一顿,在桌上留下一个猩红的圆点。
\"哦?\"贾玌抬眼,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皇太极终于沉不住气了。\"
毛志远立即起身:\"都督,末将这就去...\"
不等毛志远说完,帐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报——!\"
另一名传令兵掀帘而入,单膝跪地,\"禀都督,皇太极在城头高喊,欲要...要见都督一面,于阵前一叙!\"
贾玌与毛志远对视了一下,两人眼中皆是洞悉一切的了然。
旋即,贾玌忽然哈哈大笑,霍然起身,甩了甩猩红的披风,使其猎猎作响!
\"林宇!\"
贾玌一声令下,侍立帐侧的亲兵统领林宇立即躬身向前,\"取我的大弓来!\"
林宇大步走向帐内兵器架,从架上取下一张通体漆黑的又大又粗的反曲大弓。
弓身以百年铁力木为胎,外裹犀角,两端镶嵌着寒光凛凛的精钢弭头,弓弦则是上等的牛筋绞制而成。
贾玌接过这张宝弓,左手握弓弣,右手三指扣弦,缓缓将弓弦拉开。
随着他逐渐发力,弓臂发出细微的\"吱嘎\"声,逐渐弯曲成一轮满月。
弓弦紧绷,仿佛蓄积着雷霆之力。
\"好弓!\"
贾玌感受着弓身上传来的强劲力道,眼中闪过满意的神色。他保持着开弓姿势片刻,方才缓缓收力,让弓弦恢复原状。
贾玌手握大弓,大步朝营帐外走去。
猩红的披风在身后翻卷,与漆黑的大弓形成鲜明对比。
帐外亲兵早已备好战马,见主帅出来,立即整齐列队。
贾玌翻身上马,大弓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
\"走!\"贾玌一抖缰绳,\"去会会这位大清皇帝!\"、
——————
辽阳城南门外三百步的空地上,两军主帅终于隔空相见。
皇太极站在数丈高的城楼上,明黄铠甲在惨淡的阳光下格外醒目。
他双手按在垛口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当看到那杆\"贾\"字帅旗下一袭猩红披风的身影时,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可是贾都督当面?\"
皇太极示意身旁的传令官高声呼喊,声音在空旷的战场上回荡。
贾玌勒马而立,对城头的喊话置若罔闻。
他缓缓抬起右手,身后追随的亲卫立即安静下来,又默默将马又向前驱了数步。
三百步的距离,虽然不足以让双方看清彼此的表情,但却又在强弓射程的边缘...
紧接着,贾玌手上动作极快,挽弓搭箭,箭头直指城头上的皇太极。
刹那间,弓弦震动,利箭如流星般飞射而出,划破长空,直逼皇太极而去。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城楼上的众人瞬间大惊失色。
皇太极身旁的侍卫们见状,脸色骤变,齐声高呼:“皇上小心!”
几人迅速扑向皇太极,试图用身体为他挡住这致命一箭。
刹那间,箭矢已至城头!
\"护驾!\"
三名侍卫同时扑向皇太极,其中一人肩甲缝隙恰好被利箭穿透。
\"噗\"的一声闷响,箭簇入肉三寸,鲜血顿时浸透了锦袍。
\"呃啊!\"
那侍卫闷哼一声,却仍死死挡在皇太极身前。
城头顿时大乱。数十名侍卫瞬间涌上前来,举起包铁盾牌组成铜墙铁壁。
范文程手中羽扇\"啪嗒\"落地,脸色煞白如纸;
\"这...这怎么可能......\"范文程嘴唇颤抖着喃喃自语,\"二百五十步外竟能......这难道就是当初大汗大败的原因吗?!\"
齐尔哈朗双目圆睁,铁甲下的身躯明显一颤;再次见到贾玌大展神威的他有些绷不住了!
齐尔哈朗铁青着脸,死死盯着城外那个持弓的身影:\"武艺超绝也就罢了,没想到箭术竟能摘二百五十步开也...\"
望着那因为护驾而受伤的侍卫,他的眼神逐渐开始灰暗起来!
“我们的敌人,真的还是人吗!?我们真的能赢吗!?”
皇太极踉跄着站稳,明黄铠甲上溅满那受伤侍卫的鲜血。
眼睛死死盯着城外,喉结剧烈滚动:
\"好......好得很!\"
箭伤处,鲜血顺着侍卫的臂甲滴落,在青砖上溅开朵朵血花。
这名侍卫被迅速抬下,再怎么说也是有着救驾之功,不可怠慢、忽视。
城墙下
贾玌眯起双眼,锐利的目光穿透三百步的距离,将城头上的混乱尽收眼底。
当他看清皇太极安然无恙时,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可惜...\"
贾玌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弓弦。
若能一箭射杀亦或者射伤皇太极,那辽阳城必定大乱,再加上这些时日,对辽阳城的布局,一日之内,必定城破!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都督神射!\"
“都督威武!”
\"大庆必胜!\"
数十名亲卫激动得面红耳赤。虽只有几十人,却硬生生喊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史霖更是夸张,这个平日还算沉稳的人此刻像个毛头小子般,一把抽出自己的长刀,露出露出锋利的刀刃,在自己胸前的铠甲上\"铛铛铛\"地敲击,扯着嗓子吼道:
\"贾都督箭术通神!一箭可定乾坤!\"
其他亲兵见状,纷纷效仿。
铁器碰撞声、呐喊声此起彼伏,在空旷的战场上回荡。
这看似滑稽的一幕,却是使得城墙上的清军胆怯不已!
第342章 辽门射纛
\"陛下!\"范文程声音发颤,手中羽扇早已不知丢在何处,\"请速速......\"
皇太极却猛地推开众人,大步走到垛口前,双眼通红,犹如困兽般朝着城墙下的贾玌大声吼道:
“贾玌!你这卑鄙小人,总是用偷袭这等如此卑鄙、下流、阴险的手段!
今日之仇,我皇太极记下了!你以为凭这一箭就能吓住我吗?妄想!”
“我女真大金立国再到朕建立大清以来,历经无数征战,从未怕过任何对手。你若有本事,就光明正大地与我军对决,何必使出这等偷袭的伎俩!”
皇太极的声音愈发高亢,几乎是用尽全力在嘶吼:
\"更何况,我大清皇帝圣旨已下,同意与庆国和谈!我八旗将士即将俯首称臣,你贾玌却在此刻兴兵犯境!\"
他猛地一拍城墙,震得手掌生疼:\"你这是要谋反吗?!是要违抗你们庆国皇帝的圣旨吗?!\"
随着皇太极的怒吼,城头上的传令官们齐声高呼起来,声音在辽阳城内外回荡:
\"贾玌谋反!违抗圣旨!\"
\"贾玌谋反!违抗圣旨!\"
这喊声如同瘟疫般在城中蔓延。
守城的清军士兵面面相觑,原本低落的士气似乎找到了宣泄口;
范文程见状,立即抓住机会上前一步,声音颤抖却刻意放大:
\"贾都督!你可要想清楚了!违抗圣旨可是诛九族的大罪!现在退兵还来得及!\"
城下的贾玌听着这一声声指控,仰天大笑,笑声爽朗不羁,在战场上远远传开,丝毫不惧皇太极的怒火;
缓缓抬起手中的大弓,城头上的清军顿时一阵骚动,惊得不少士兵、将领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往后伸手一挥,几百骑兵齐齐驾马上前,于子母连环炮射程外驻足!
贾玌见状,高声说道:
“皇太极,你休要颠倒黑白!说我偷袭?你们女真一族,自兴起以来,烧杀抢掠,哪一桩不是趁人不备、暗中算计?这便是你们所谓的光明正大?”
贾玌勒紧缰绳,胯下战马嘶鸣一声,前蹄扬起,他稳稳端坐马背,手中大弓一挥,指向城头:
“至于和谈,不过是你妄图喘息的缓兵之计,真以为我庆国上下看不明白?
你假意和谈,暗中使计扰乱我大庆朝廷,更欲要离间计本都督对大庆、对陛下的忠诚,然你等建奴真当我大庆无人识破你的奸计?”
\"我大庆天子圣明烛照,早已识破尔等奸计!陛下雄才大略,运筹帷幄,不过略施小计,便让你这蛮夷之辈原形毕露!\"
\"实话告诉你吧,陛下假意允你和谈,实则不过是为了迫使你镶蓝旗退出辽东半岛。
如今玄策营已收复丹东;我北伐大军兵临城下,将你这辽阳城围得水泄不通!\"
贾玌猛地一抖缰绳,战马人立而起:
\"皇太极!你自以为聪明,却不知一切尽在陛下掌握之中!今日我贾玌奉旨讨贼,就是要让你知道——\"
\"凡逆我大庆者,亡!!!”
随着贾玌话音落下,北伐军阵中突然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
\"凡逆我大庆者,亡!!!”
\"凡逆我大庆者,亡!!!”
声浪如潮,震得城头砖石都在微微颤动。
听得贾玌说出如此消息后,城上众人一片哗然。
皇太极面容呆滞,双手死死抓住城墙,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范文程面如死灰,喃喃自语:
\"原来...原来这一切都是庆帝的将计就计...\"
齐尔哈朗、岳乐等更是惊得后退数步,铁甲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贾玌傲然立于万军之前,望着城头清军惊慌失措的模样,胸中豪情万丈。
抬起右手,身后震天的呐喊声戛然而止,战场上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令行禁止!
贾玌顿了顿,环顾四周,万分满意,接着说道:
“你说历经无数征战,从未怕过对手?
看看我身后这浩浩荡荡的大军吧,他们对陛下忠心耿耿,对国家满怀热忱。
为了扞卫大庆的尊严,他们不惜抛头颅、洒热血。
而你——皇太极,困守孤城,人心惶惶,众叛亲离不过是迟早之事。
识趣的话,就赶紧放下武器投降,尚可免去生灵涂炭。
否则,待我大军攻城,玉石俱焚之时,悔之晚矣!”
说罢,贾玌突然从箭囊中抽出三支利箭,动作快如闪电。
只见他双臂肌肉虬结,那张漆黑大弓瞬间被拉成满月。
\"嗖!嗖!嗖!\"
三支利箭破空而出,呈品字形直射城头。
箭矢精准命中碗口粗的大纛旗杆,入木三分,箭尾翎羽剧烈颤动,发出令人心悸的\"嗡嗡\"声。
“护驾!”
由于此前被北伐军声威所震,城头上的侍卫反应更是慢了半拍,顿时乱作一团。
而那面象征皇权的龙纹大纛在箭矢冲击下摇摇欲坠,旗面猎猎作响,仿佛在哀鸣。
范文程吓得直接瘫坐在地,其余人等更是下意识地躲到了垛口后面。
皇太极死死盯着那三支仍在颤动的箭矢,脸色惨白如纸。
三百步外三箭齐发,精准命中旗杆,这等箭术,再次使得城上众人内心毫无战意可言!
贾玌冷眼看着城头上的混乱,缓缓收起长弓。
他轻夹马腹,那匹神骏的白马优雅转身,猩红披风在风中舒展开来,如同一面胜利的旗帜。
一人一马,就这样在数万大军的注视下,从容不迫地向本阵行去。
城头上数千守军,竟无一人敢放箭——还击!!!
皇太极双目失神地望着贾玌驾马离去的身影,再看向城外连绵不绝的庆军营帐,喉头滚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范文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抵在冰冷的砖石上:\"陛下...我们...我们恐怕真的...\"
\"住口!\"皇太极突然暴起,一脚踹翻下跪的范文程。
他抽出佩刀疯狂劈砍着城墙垛口,刀刃在青砖上迸出点点火星:
\"朕还没输!朕还有...\"
话到此处突然顿住。
是啊,他还有什么?镶蓝旗主力已撤,辽阳城内护城河正在被排干......
难道要靠沈阳城内,多尔衮那不足两万的士卒吗...
还是靠他自己——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
皇太极幽幽的望着一众人士气低迷的模样,再抬头望向龙纛上钉在上面的三支箭矢!
“朕真傻,真的!明知那贾玌最善于用‘势’,朕还如此糊涂,来此城楼与那贾玌阵前喊话!”
第343章 围城炮火夜
又是数日后,辽阳城外。
夜色如墨,护城河的水位已降至膝盖深浅。
无数的庆军辅兵借着月光,与器械的掩护,开始强行将泥土、砂石与干草等倾泻入护城河中,泛起的\"哗啦\"声。
城墙上的守军自然不可能对此不管不顾。眼见庆军明目张胆地填埋护城河,意图为攻城做准备,清军将领一声令下,城上顿时响起阵阵喊杀声。
“放箭!开炮!”
\"快!再快些!\"
箭雨夹杂着炮火倾泻而下,正在填河的辅兵们顿时倒下十余个。鲜血染红了护城河的浊水。
一时间,火光冲天,惨叫连连。
即便有着诸多的填壕车掩护,不少辅兵躲避不及,被利箭射中或被炮弹击中,倒在了护城河边,鲜血染红了河水与泥土。
面对辽阳城内守军的还击,庆军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毛志远亲自坐镇指挥,随着他一声令下!
\"复辽炮准备!\"毛志远手中令旗一挥,\"放!\"
\"轰!轰!轰!\"
庆军阵中数十门立在土垒上与城墙齐高的复辽炮同时怒吼,炮火划破夜空,轰击入辽阳守军当中,瞬间砸死数名士兵。
一段本就摇摇欲坠的城楼被直接轰塌,碎石飞溅中,几名清军惨叫着坠落。
\"继续填河!不要停!\"毛志远的声音穿透战场,\"子母炮营,压制城头火力!\"
\"砰砰砰——\"
数十架子母连环炮开始轮番射击,铁弹如雨点般砸向城头。
清军的还击顿时弱了下来——经过月余的狂轰滥炸,辽阳城墙早已千疮百孔,守军士气更是低迷至极,面对这等情形,实在没有战斗的士气!
...
城楼内,皇太极听着震耳欲聋的炮声,面无表情闭着眼睛。
范文程战战兢兢地禀报:\"陛下,南门外的护城河已经...\"
\"朕知道!\"
皇太极依旧面无表情地闭着眼睛,仿佛外界的喧嚣与他无关。
烛火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衬得那张原本威严的面容此刻竟显出几分蜡黄。
范文程跪在地上,嘴唇颤抖着,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看见皇太极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节奏缓慢而沉重,就像在为这座即将陷落的城池敲响丧钟。
\"陛下...\"范文程最终鼓起勇气,声音细若蚊蝇,\"是否...该考虑...\"
\"考虑什么?\"皇太极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考虑投降?!还是考虑逃跑?!\"
范文程被这一连串质问给咽住了,逃跑与投降,这两个是他能说出来的!?
\"传朕旨意!全城戒备!凡十五岁以上男丁,尽数征调守城!\"
...
辽阳城内,汉八旗营房。
炮火轰鸣声中,营房内二十余名汉军旗士兵挤在通铺上,却无人能够入睡。
“啪!”
许是一门复辽炮的炮口孔抬得太高,炮弹飞过城墙,飞入城内,落在汉八旗营房不远处!
\"老周,你听这炮弹声...\"一个年轻士兵蜷缩在角落,声音发颤,\"比昨日又近了几分。\"
被称作老周的老兵翻了个身,身下的木板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小六子,把嘴闭上。让巡夜的听见,小心吃鞭子!\"
小六子听他这样说,有些无趣地撇了撇嘴,却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他裹紧身上单薄的棉被,往墙角又缩了缩,只露出一双惊恐不安的眼睛。
但令人奇怪的是,营房内的窃窃私语却愈演愈烈。
\"听说那正蓝旗的人早就跑了...\"一个满脸麻子的士兵压低声音,\"我表兄在总兵府里做当值的,说前日看见几个佐领偷偷往北门溜...\"
得知这个消息,也不管他是真是假,几个新兵再也忍不住,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听说昨儿个南门又跑了十几个...\"
\"我亲眼看见张把总往怀里塞银子...\"
\"要我说,咱们...\"
老周猛地一拍床板:\"都他娘的闭嘴!\"他恶狠狠地环视众人,\"想死别拉着老子!\"
老周的怒喝让营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远处炮火的闷响和众人急促的呼吸声。
小六子偷偷抬眼,看见老周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在昏暗的油灯下显得格外阴沉。
忽然,营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所有人立刻绷紧了身体,连老周也迅速躺下,装作熟睡的样子。
“都他娘的给老子起来!”
那女真佐领一脚踹开营门,腰刀“锵”地一声半出鞘,寒光映着身后亲兵手中摇曳的火把,照得他满脸横肉更加狰狞。
他身后跟着几个披甲亲兵,个个凶神恶煞,手按刀柄,火把的光亮将他们凶戾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目光如狼般扫视着营房内的汉军旗士兵。
黑暗中,小六子被突如其来的火光刺得眯起眼,只见那佐领大步踏入,靴子重重踩在地上。
小六子吓得浑身一抖,差点从通铺上滚下来。
老周却依旧闭着眼,假装熟睡,只是手指微微攥紧了被角。
“狗奴才!装什么死!”
佐领大步上前,一把掀开老周的被子,狠狠一脚踹在他腿上,“老子在外面就听见你们叽叽喳喳,你更是敢大喊大叫,活腻歪了是吧?!”
老周闷哼一声,这才“惊醒”过来,连忙翻身跪倒:
“大人息怒!小的们只是......只是被炮声惊得睡不着,绝无二心!”
“放屁!”
佐领怒目圆睁,一巴掌扇在老周脸上,打得他嘴角渗血,“老子听得清清楚楚!你们在议论什么?是不是想当逃兵?!”
营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小六子缩在角落里,牙齿直打颤,生怕被揪出来。
佐领冷笑一声,猛地抽出腰刀,刀尖抵在老周喉咙上:“说!谁带的头?!”
老周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脸色因恐惧而变得煞白,但他依旧咬着牙说道:
“大人明鉴,小的们只是害怕……绝无二心!”
“呵,嘴还挺硬。”
佐领狞笑着,手上微微用力,刀锋缓缓下压,老周脖子上顿时划出一道血痕,殷红的鲜血顺着脖子缓缓流下。
久不见血,这些时日可把他憋坏了,再加上被围在这辽阳一个多月了,心中也是焦躁不已,而如今城墙上又是彻夜的炮火轰鸣,
现在倒好,偏偏让他撞到这些个不懂事的狗奴才!
既然这样......那佐领脸上笑意更胜一筹,随后,他用刀随意点了点老周和另外几个士兵,恶狠狠地说道:
“来人!把这几个狗奴才拖出去,给老子斩首示众!我倒要看看,这样你们还敢不敢在背后嚼舌根!”
几个士兵得令,立刻如狼似虎地冲上前,粗暴地拽起老周和另外几个士兵,拖着他们就往门外走去。
【目前在搬去新的地方生活、工作,今天这一章还是在高铁上写的,今天又是搬家又是坐车的真的没心思写,等我忙完我生活上的,必定爆更!】
第344章 血溅之下的...
老周被拖着往外走,眼见不妙的他手指死死抠着门框,赤着的双脚在地上徒劳地挣扎。
“大人!大人饶命啊!小的们真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乱说话了!求您高抬贵手,饶我们一命吧!”
老周很是惊慌的大喊,心中即是责怪方才自个为什么偏偏要那么大声制止,又是恨透了那些新兵蛋子管不住嘴。可此刻,再多的懊恼也无济于事。
其余几个被点名的士兵也吓得脸色惨白如纸,涕泪横流。
那女真佐领却充耳不闻,脸上挂着扭曲的快意,大步流星地走向老周,抬起靴底重重碾在他手背上!
“咔嚓!”
“啊!”
指骨碎裂的声音即便再这等嘈杂的环境也充耳可闻,老周凄厉的惨叫刺破夜空。
女真佐领伸出大手,一把揪住老周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扯,老周被迫仰起头,露出满是惊恐的脸和青筋暴突的脖颈。
惨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老周喉咙里挤出的\"咯咯\"声,不敢在女真佐领面前痛呼!
\"现在知道闭嘴了?\"女真佐领低头望着老周,那一口的黄牙在老周面前清晰可见,\"晚了!\"
说罢,他猛地拽着老周往门外拖。
老周被女真佐领拖到营房门口,一脚踹翻在地。老周还想挣扎着爬起来,那佐领已经拔出腰刀,刀光一闪,老周的脑袋就滚落在地。
鲜血\"嗤\"地从脖颈喷出,溅了佐领一身。
\"哈哈哈!\"
佐领抹了把脸上的血,对于这温热的鲜血溅到身上并不反感,狞笑着踢了踢老周的头颅!
\"看清楚了?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后面几个被押着的汉人士兵吓得瘫软在地,有个年轻的新兵直接尿了裤子。
佐领的亲兵们哄笑起来,像看牲口一样看着这些瑟瑟发抖的汉人。
\"都砍了!\"佐领一挥手。
清兵们立刻举起刀。
就在这时,一个跪在地上的瘦高个突然暴起,猛地撞倒身旁的亲兵。
他夺过一把刀,红着眼睛就往佐领扑去。
\"狗鞑子!老子跟你们拼了!\"
佐领脸色一变,急忙后退。周围几个清兵立刻围上来,长刀齐出。
瘦高个虽然勇猛,但又没甲胄在身,如何能敌,转眼就被砍翻在地。
血水混着泥浆,在地上淌成一片。
\"呸!\"佐领朝尸体啐了一口,\"把这些贱奴的尸体都拖去喂狗!其他人给我听好了——\"
佐领阴冷的目光扫过营房里剩下的汉人士兵:
“你们这群狗奴才,都给老子听好了!再有谁敢私自议论军情、意图逃跑,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辽阳城固若金汤,庆军休想攻破,谁要是再敢动摇军心,老子绝不轻饶!
都给我乖乖守城,说不定还能留条狗命!”
说罢,一甩长刀上的血迹,带着亲兵扬长而去。
“明天把这里给我清洗干净!”
营房内一片死寂,唯有远处的炮火声依旧沉闷地响着。
小六子蜷缩在角落里,泪水模糊了双眼,心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老兵颤抖着声音喃喃自语,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
但没有人回答他,每个人都沉浸在深深的恐惧和无助之中。
营房里静得可怕,只有远处炮火闷响。小六子蜷缩在角落,突然用颤抖的声音喃喃自语:
\"他们......从来就没把我们当人看......\"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所有人听见。
一个满脸麻子的老兵立刻接话:\"可不是么...填护城河要咱们第一个上,守城墙要咱们顶在最前面...\"
话音刚落,营房的另一头,一个满脸麻子的老兵立刻接话:
“谁说不是呢,填护城河要咱们第一个上,守城墙要咱们顶在最前面......
跟着女真这帮人,哪天死了都不知道,要是真有机会换个活法……唉。”
这话看似普通,却隐隐给在场的十来二十号人带来了一丝希望。
是啊!
若是贾都督能打进来就好了,到时候他们若是能侥幸活下来,想必...
就可以回家了吧!
营房里突然再次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小六子心中一动,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于是壮着胆子,稍微提高了些音量:
“听说贾都督对部下纪律严明,对咱们汉人也好,攻城那么就以来,一直约束着麾下士卒,凡是拿下的城池,未发生过纵兵掳掠,不像这些女真鞑子,烧杀抢掠还把咱们当牛马使唤!
要是贾都督破城,说不定咱们真能有好日子过!”
“可……可万一庆军打不过女真呢?咱们要是有了二心,被发现可是死路一条啊。”
一人忍不住担忧地小声嘟囔起来,显然对于这个想法存在着顾虑。
“哼,你看看现在,咱们老老实实的,又有什么好下场?
老周他什么都没错,就因为声音大些就被砍了头。继续跟着女真,迟早也是死!”
另一人愤愤不平地回应。
众人听了,个个都觉得这话说的在理,总之跟着女真,横竖都是死!
小六子借着月光,似能看见十几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赶忙趁热打铁:
“大家想想,这些日子咱们受的苦还少吗?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还要给他们卖命守城。女真根本不把咱们当人,咱们又何必为他们拼死拼活?”
“话是这么说,可咱们又能怎么办呢?”
见气氛到了这,小六子状似无意地抬眼,恰好与麻脸老兵四目相对。两人目光一触即分,却都从对方眼中读懂了什么。
麻脸老兵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极低:
\"都别争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说这些...\"
他警惕地望了望门外,\"要是巡夜的杀个回马枪,咱们全都得死。\"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众人头上。
几个已经激动得撑起身子的士兵又默默躺了回去,但眼中的火苗却未熄灭。
小六子见此,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既然点燃了反抗的火种,那......
第345章 故人之子
姚恭单膝跪地,头颅微垂,双手呈上一份密报,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极力压制着内心的狂喜,可嘴角仍不受控制地一下、一下的抽动。
——稳了!稳了!
姚恭心中翻涌着难以抑制的兴奋,这份事情,足以让都督对他刮目相看!只要此事事成,莫说千户,便是再往上......也不是不可能!
贾玌接过密报,指尖在纸面上轻轻一划,看得十分缓慢,十分认真,看不出丝毫波澜。
但姚恭知道,贾都督越是平静,越意味着事情已在他掌控之中。
\"城内汉卒已串联完毕,只待我军攻城,便可里应外合。\"姚恭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锦衣卫的弟兄已混入守军,西门、北门的守备时辰、换岗路线皆已摸清,只消再等一两日,必能让辽阳城内大乱!\"
他说完,微微抬眼,偷瞄贾玌的神色。
贾玌的目光仍旧停留在那份情报上,片刻后,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丝弧度。
\"好。\"
仅仅一个字,却让姚恭心头狂跳!
——成了!
他强自按捺住狂喜,头颅垂得更低,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表情。
可那攥紧的拳头,却暴露了他此刻的激动。
贾玌缓缓起身,走到沙盘前,指尖轻点辽阳城的位置。
\"告诉城内的弟兄,夜黑风高夜,以火为号。\"贾玌的语气透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意,\"我要辽阳西门,烧得比晚霞还红。\"
姚恭深深一拜,脊背弯成一道恭敬的弧线:\"属下遵命!\"
退出大帐时,阳光扑面而来,姚恭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
深吸一口气,冰冷的温暖的空气灌入肺腑,使得心头那团火...
这次现在,,他姚恭终于踩着这道青云梯,直上九霄了!
说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绣春刀,刀柄上缠着的红绸在风中轻扬。
......
转眼间,日头已至正午。
中军大帐外,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伙夫端着食盒快步走来。
他身形挺拔,却低着头,最奇怪的是他的神情——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露出微笑,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可托着食盒的双手却稳如磐石,连汤汁都不曾晃动半分。
\"站住!\"
守卫的长枪交叉拦住去路。
年轻伙夫猛地抬头,露出一张涨得通红的脸:\"给...给都督送饭...\"
守卫狐疑地打量着他:\"今日怎么是你?老王头呢?\"
\"他今日扭了腰不方便..\"小伙子的声音似乎有些开心和兴奋,但手中的食盒仍旧端得极稳,\"我...我来代劳...\"
帐内传来贾玌清朗的声音:
\"进来。\"
年轻伙夫深吸一口气,迈步时甚至因过于激动差点绊倒。
年轻伙夫收敛了心神,努力挺直了身子,迈着还算平稳的步伐走了进去。
他来到贾玌面前,微微躬身:
“都督,该用膳了!”
贾玌并未多想,“嗯”了一声,头也未抬:
“放那里吧,你且先退下。”
“是。”
年轻伙夫应了一声,将食盒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而后,激动地抬头望了一眼贾玌,这一望,却瞬间如遭雷击般愣在了原地。
早知都督大名,但只知其神勇无敌,不知其模样如何!
今日一见,当真是身材威武,容貌甚伟!
浑身上下更是散发着一股令人胆颤的气势,使得他不敢直视。
这便是我们的大将军吗!?
不愧是当年老爹......
贾玌顿时察觉到了异样,放下手中的文书,抬头看去,就见这个人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眼神中满是崇敬与震撼,甚至隐隐泛着泪光。
“怎么还不退下?怎地如此模样,可是还有事?”
贾玌疑惑的望着年轻伙夫,实在不知为何露出这副面容。
年轻伙夫这才如梦初醒,慌忙跪下,声音发颤:
“回、回都督!小的是广宁卫所调入北伐军的火头军,名叫韦满仓,方才瞻仰都督尊容,一时失神,冒犯了都督威严,请都督责罚!\"
贾玌见他这样说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原本紧绷的神情缓和了几分,却还是盯着他,问道:
“既是失神,为何眼中还泛着泪光?莫不是还有别的缘由?”
韦满仓听见贾玌这么说,当即泪水再也绷不住,如决堤般滚滚而下。
伏地而泣,声音带着浓浓的哽咽:
“都督,小的父亲去年跟随您在西平堡大战,不幸战死沙场,他......他本是您的亲兵啊!
小的一直听父亲说起都督的英勇和谋略,心中对您崇敬万分。
今日乍一见到都督,就好像看到了父亲的身影,想起了父亲在世时对您的敬仰和追随,想到他能为都督而死,虽死无憾,
小的心中既是难过,又为父亲感到骄傲,所以...... 所以才忍不住落泪,还望都督恕罪!”
贾玌听了他的话顿时大惊,连忙站起身快步走到他身旁,伸手将他扶起。
“快起来,莫要如此!”贾玌扶着韦满仓,目光紧紧地盯着他,急切地问起,“你父亲究竟是谁?何时在我帐下效力?细细说来!”
韦满仓被贾玌亲自扶起,受宠若惊,连忙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回都督,小的父亲名叫韦广袄,原是广宁卫的一名百户,去年前被调入都督亲兵营。”
贾玌闻言,心中一堵,神色骤然一变,目光紧紧盯着韦满仓的面容,似乎要从他脸上找出故人的影子。
半晌,重重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年轻伙夫的肩膀:
“韦广袄......不曾想今日居然还能遇到‘义烈之后’!难怪方才看你眉眼间有几分熟悉。当年若不是你父亲......”
贾玌说到这儿,声音戛然而止,眼神骤然变得深邃,想起当初自己命韦广袄不惜代价时...
“唉!”
【等着,明天爆更!】
第346章 香火
【今天是我大意了,说了屁话,做不到爆更,不过明天必五章!给自己点压力不然没动力,骗你们是小狗!】
一声长叹,帐内一时寂静无声。
贾玌的目光落在韦满仓脸上,忽然注意到他右颊上有一道黑灰痕迹——那是方才用衣袖擦泪时,不小心沾上的灶灰。
随后不假思索地抬起手,用拇指抹去那道污渍。
这个自然而然的动作,却让韦满仓浑身一颤,受宠若惊!
\"都、都督......\"
韦满仓声音发颤,整个人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他万万没想到,堂堂北伐大将军兼辽东都督的贾玌竟会亲手为他擦脸!
贾玌却似浑然不觉自己的举动有何不妥,收回手后温声细语:
\"家中可还安好?老母身体如何?\"
韦满仓被贾玌这突如其来的关怀举动惊得不知所措,心脏剧烈跳动,都督竟对自己如此细致入微的关心,这让韦满仓实在......
\"回、回都督的话...家中一切都好...\"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着:\"自父亲走后,家中总共收到三次派人送来的抚恤,还特意命人修缮了我家老屋。去年冬天,都督又派人送来炭火和棉被...\"
他越说越激动,突然跪下行了个大礼:\"都督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
贾玌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动容,赶忙俯身扶起韦满仓;得知他们都尽数收到抚恤后,也是不由得松口气,即便此前几次派人核查,仍旧不如亲耳听到的实在!
\"起来说话。你父亲随我为我尽忠,我理当照顾好你们家人,这些不过是分内之事!\"
韦满仓站起身后,眼中满是感激:
“都督的关怀,让老母重新有了生活的希望。媳妇为人善良,把家里操持得很好,老母也能安享晚年。这一切,全仰仗都督您啊。”
贾玌闻言,眉宇间的凝重终于舒展几分!
“看到你们生活安稳,我也放心了。你父亲若在天有灵,看到家中这般光景,也该欣慰了!\"
说完,忽然话锋一转,目光盯着韦满仓:
\"你如此年纪,家中又有老母妻子,不在家中陪伴,怎么又想到从军?莫不是在广宁被强征来的?\"
韦满仓赶忙摆手否认:“都督,并非如此。小的是自己主动要参军的。”
\"自愿?\"贾玌眉头微皱,声音沉了几分,\"你父亲已经战死沙场,你就不怕...\"
\"小的不怕!\"韦满仓突然提高了声音,抢着回答,\"小的媳妇今年给家里添了个大胖小子,韦家香火已续,我有儿子,我不怕死;父亲常说要报效国家,如今......如今该轮到小的了!\"
\"香火...\"贾玌低声重复着这个词!
\"孩子多大了?可取了名字?\"
\"回都督,犬子未满百日,尚未取名!”
说到这个,韦满仓鼓起勇气,望着贾玌的目光满是希翼,\"小的斗胆,想请都督给犬子赐个名.....\"
贾玌闻言,眉梢微动,明显怔了一下,随即朗声笑起:
\"未满百日,好......你父亲为国立功,血洒疆场,这份忠义令人敬佩。你如今又秉承父志,投身军旅。我看这孩子,就叫‘承志’吧!\"
“承先辈之志,不忘家国大义。希望他长大后,能像你父亲和你一样,胸怀壮志...”
满仓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承志……好名字!好一个承志!多谢都督赐名!小的回去后,定将都督的这番心意告知家人。
待孩子长大,让他知晓自己名字的由来,以都督为榜样!”
“嗯,希望这孩子将来能如名字一般,不负所望。
不过...满仓,你父亲当年作为亲卫,随侍我左右出生入死。如今...你可愿像你父亲一样,再次追随我?\"
韦满仓听闻贾玌此言,眼中瞬间露出炽热的光芒,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
\"都督若不嫌弃,小的愿效死追随!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小的武艺粗浅,怕...怕辱没了我爹和都督的名声...\"
贾玌忽然大笑,笑声爽朗\\豪迈,回荡在营帐之中。
“哈哈哈哈,满仓,你不必妄自菲薄!武艺一道,勤能补拙。你既有这份追随之心,还怕练不出一身本领?
你父亲初入我麾下时,我也并非是以技艺而收入麾下亲卫的!”
能力很重要,但有时比能力更重要的是忠心啊!
这也是为何贾玌一直缅怀昔日西平堡一战,甘愿为他死得粉身碎骨的数十名亲卫了!
“都督这番话,让小的如梦初醒。小的明白了,也定不会辜负都督的信任。从今往后,小的这条命就是都督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贾玌很满意韦满仓的回应。
在他看来,韦满仓虽不像他父亲那般忠厚憨直,可这份忠心却是实实在在摆在眼前,而且这小子明显比他父亲更加聪慧机灵,假以时日,必能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
“起来吧,今时不同往日,往后不必动辄行此大礼。我既决定将你留在身边,便是信得过你。
你父亲为我出生入死,他的忠诚与付出我一直铭记于心。如今你继承父志,来到我身边,我自然也会对你悉心栽培。”
韦满仓恭敬地站好,聆听着贾玌的话语,眼神中满是崇敬。
贾玌见韦满仓这副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了,既然如此你先下去准备准备吧,一会便会有调令,你也回去收拾收拾!”
韦满仓躬身抱拳:诺!小的这就去准备!\"
而他转身迈出营帐,脚步比来时轻快许多。
第347章 月黑风高夜
韦满仓回到伙房,正在忙碌的伙夫们见他回来,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平日里和他关系较好的一个伙夫率先开口:“满仓,你这一去怎么这么久,干啥去啦?”
负责管理伙房的军官也皱着眉头看向韦满仓问起:
“是啊,韦家小子,你离开伙房这么长时间,可是违反了规矩。究竟发生何事,如实说来!”
韦满仓却丝毫不在意军官略带责备的语气,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与喜悦。
他大声说道:“各位,我见到都督啦!都督对我关怀备至,询问我家中情况,还亲自给我未取名的孩子赐名‘承志’!”
众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此刻已过了膳时,算不上多忙,纷纷放下手上的活计围拢过来。
有人急切地问:“真的吗?都督居然还给你孩子赐名,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
韦满仓用力点点头,:“这还不算完!都督念我父亲曾为他尽忠,又见我一心追随,决定让我进入亲卫营!”
此言一出,整个伙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愣住,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望向韦满仓。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回过神来,惊叹连连:“亲卫营?那可是能时刻跟随在都督身边的地方,多少人梦寐以求都进不去啊!”
“是啊,韦老弟,你这真是走了大运了!”
另一个伙夫羡慕地感叹道。
管理伙房的军官也一改之前严肃的神情,眼中流露出一丝羡慕:
“没想到啊,韦家小子,你竟然能得到都督如此赏识。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
众人听闻此言,脸上皆是毫不掩饰的羡慕之情,却并无半分嫉妒之意。
毕竟,在座的一众人待在一起如此之久,平日里最喜欢聚在一起聊天打屁,大家都清楚韦满仓的父亲是如何死的。
若不是他父亲在战场上舍生忘死、血洒疆场,以生命诠释了对都督的忠诚,韦满仓又怎会得到都督如此超乎寻常的重视与厚待?
\"该是他的!\"
蹲在角落磨刀的独眼老兵突然出声,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蹲在灶台角落磨刀的独眼老兵缓缓抬起头,那道狰狞的刀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缺失的左眼,显得格外骇人。
\"老张头......\"有人低声喃喃。
伙房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沉默寡言的老兵,当年是和韦满仓的父亲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他那只眼睛,就是在那场血战中丢的!
老张头走到韦满仓身边,抬起那满是老茧的手,轻轻用拳头在韦满仓胸口捶了两拳;
“小子可别辱没了你爹的威名!你爹是条响当当的汉子,为了咱这一片安宁,为了都督,把命都豁出去了。
如今你有了这难得的机会,进了亲卫营,那可得拿出十二分的劲头来。”
光是说出这些话,就足以见得他是对韦满仓的父亲多么佩服!
韦满仓挺直了腰杆,眼神坚定地看着老张头,“张叔,您放心!我一定牢记您的话,绝对不会给我爹抹黑。”
老张头微微点了点头,目光中透着期许,“亲卫营不比咱这伙房,那是要时刻紧跟都督,保都督周全的地方。
往后遇到啥难事,别怕,想想你爹当年是咋做的。只要秉持着那份忠义,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贾玌抬头一看,只见毛志远风尘仆仆地掀开帐帘大步走了进去,眼睛中满是疲惫,可脸上依旧露出微笑!
\"你可算是回来了,快坐下说话。\"
贾玌望着疲惫的毛志远,起身相迎!
毛志远却顾不上落座,抱拳行礼后急促的开口:
\"都督,末将幸不辱命!\"声音虽沙哑却透着掩不住的兴奋,\"不仅三处护城河缺口已填平,更探得辽阳守军虚实!\"
贾玌很是好奇,亲自斟了杯热茶递给毛志远:\"慢慢说。\"
\"谢都督!\"
毛志远接过茶盏一饮而尽,喉结滚动着,眼神中的疲惫明显好转。
\"经过一夜奋战,已成功填平护城河三处缺口!更重要的是...末将发现辽阳守军士气低落至极!\"
贾玌眉头一挑:\"哦?细说!\"
\"昨夜填河时,城上守军反击力度大不如前。末将特意命人放缓填河速度试探,发现守军箭矢稀疏,炮火更是时断时续!
更主要的是今日早晨,未将命人佯攻城门。城墙上的守军见状,竟慌乱成一团,指挥调度毫无章法,甚至不消多时,便有督战队上前,斩杀怯懦之卒,方才稳住阵脚!”
帐外忽地刮进一阵风,贾玌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
\"看来姚恭所言不虚,辽阳城内的情况确实...\"
毛志远闻言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贾玌嘴角微扬,从案几上取出一封密信递过去:
“锦衣卫姚恭已经在城内聚集了两三百人,更是备好了火油灯等物,如今地利人和皆具,只待天时!”
\"哈哈哈!\"
毛志远面露大喜,突然仰天大笑,铠甲上的些许尘土都随着他的笑声簌簌震落,\"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当年努尔哈赤破沈阳、辽阳,最擅长的就是安插、策反内应之事!\"
他猛地一拍大腿,眼中闪烁着复仇的快意:\"老奴最得意的攻城手段,今日反倒要用在他子孙身上!\"
毛志远可没忘记啊,昔日努尔哈赤进攻广宁时,也是在城中策反安插了内应,后面要不是被贾玌围杀在沙岭,他这颗人头也指定是不保的!
别小瞧了辽阳城中的两三百人,若是运营得当,定能打乱城中阵脚。
若是能借助夜色的掩护,那杀伤力可以说是拉满了,到时候来个营啸...也不是没有可能。
毛志远兴奋过后,也回过神来,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贾:
“都督,依您之见,咱们是否选在某个月黑风高之夜动手?!”
贾玌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
“夜黑风高,正是用兵之时!”
毛志远顿时会意,疲惫的双眼重新燃起战意:
\"末将这就去准备夜袭事宜!\"
\"不急。\"贾玌抬手制止,“时机的选择固然重要,但不可只依赖夜色。天气、敌军防备松懈等诸多因素都要考虑在内;不过你的提议也有可取之处。”
说着,贾玌轻轻摆了摆手,关切地对毛志远说:
“此事不必你此番奔波劳累,一夜未眠,先回去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如今苏瑾言远在丹东,熊文龙则是坐镇东门,至于王子腾...所以此刻有诸多要务还需用到你!”
毛志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感动,紧绷的肩背终于放松下来。
苏瑾言远在丹东屡立战功,熊文龙虽镇守东门,但此前攻城以及伏击镶黄旗等也功绩显着,相比之下,自己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特别拿得出手的成绩,怎能不心急。
但此刻听到贾玌这番话,他心里顿时像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都督特意点明还有诸多要务需要用到他,这意味着接下来的大战,定是要‘重用’他的!
毛志远抱拳深深一揖:
\"末将...末将明白,谢都督心系!\"
第348章 连山关对峙
连山关外二十里处,暮色四合。
镶蓝旗大军如一条蜿蜒的巨蟒,在辽东的土地上缓缓前行。
苏察阿礼勒马驻足,铁甲在夕阳下泛着冷光。这位镶蓝旗旗主眯起细长的眼睛,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关隘轮廓。
\"再有...二十里...就是连山关了...\"
苏察阿礼的声音沙哑干涩,话未说完便咳嗽起来,亲兵慌忙递上水囊,苏察阿礼伸手接过猛灌一口,方才缓解!
身边副将穆鲁驱马上前,眼神在这暮色中黯淡无光:
\"贝勒爷,让儿郎们歇歇吧。自从...自从盛京那道圣旨传来...\"说到\"圣旨\"二字时明显顿了顿,脸上横肉抽搐,\"大伙儿这心里都跟压着块石头似的。\"
苏察阿礼没有立即回答,望着蜿蜒行军的队伍,那些曾经骁勇善战的巴图鲁们,此刻个个垂头丧气。
\"败了...\"苏察阿礼突然惨笑一声,面色死灰,\"还没打就败了...向庆国称臣?我女真先祖的骨灰都要从坟里蹦出来了!\"
穆鲁见苏察阿礼如此说,也是一阵语塞,作为他的副将,他比谁都知道自家亲王是多害怕那庆国大将贾玌...现在倒好,反而还硬气起来了!
苏察阿礼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对着穆鲁吩咐:
“传令,大军继续前进,到二十里外的连山关再扎营!”
穆鲁微微一怔,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贝勒爷,将士们如今士气低落,又疲惫不堪,此时靠近连山关扎营,万一遭遇敌军突袭……”
苏察阿礼抬手打断穆鲁的话,微微摇头。
“哪里还有什么敌袭,战争已经结束了!”
穆鲁见苏察阿礼态度坚决,不敢再多言,只得回应:“是,亲王。”
随后掉转马头,去传达命令。
随着命令的下达,镶蓝旗大军再次缓缓移动。
随着大军再进五里...
\"报!\"
一骑探马飞驰而来,马背上的斥候滚鞍下跪:\"禀贝勒爷!连山关城头换旗了!\"
苏察阿礼脸色一变,连忙询问:\"什么旗?\"
“旗号是''立威营'',约三万之众,已在关前扎营!\"
\"立威营?\"苏察阿礼眉头一皱,\"可是那王子腾的部队?\"
斥候点头:\"正是!营中帅旗上书''王''字!\"
重新回到苏察阿礼身边的穆鲁闻言,顿感疑惑。
“贝勒爷,庆军这是何意,我等既然已经和谈,为何还要派遣大军阻击我等!?”
苏察阿礼却面色凝重,翻身下马后,立即有人递上地图:
\"连山关地形险要,东西两侧都是峭壁,只有中间一条官道可通。王子腾率三万大军在此扎营,分明是要阻我去路......\"
穆鲁额角渗出冷汗:\"那我们......\"
\"传令下去,全军就地扎营。\"苏察阿礼忽然平静下来,可眼神却愈发阴沉,\"另外,派使者去连山关,就说......镶蓝旗奉旨归顺,请王将军示下。\"
穆鲁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抱拳:
\"嗻!\"
连山关内,立威营中军大帐——
王子腾斜倚在虎皮交椅上,有些怡然自得,指尖轻叩着青花茶盏,袅袅茶香在帐内弥漫。
抿了口上好的龙井,眼角眉梢尽是掩不住的喜色。
\"好茶啊...\"茶香四溢,不由眯着眼感叹,“看来我那贤侄还是念着自家的情分在的,不然的话不会把这份差事交给我。与玄策营前后夹击镶蓝旗,嘿嘿,这可是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王子腾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
部将赵德柱掀帘进帐,见状笑问:\"大人今日气色甚佳。\"
\"德柱啊,坐。\"王子腾指了指下首的椅子,亲自斟了杯茶推过去,\"你可知本将为何高兴?\"
赵德柱双手接过茶盏,略一思索:\"末将愚昧,还请将军解惑?\"
\"本将高兴,是因为我那好侄儿终于记起自家人了。\"
王子腾抚掌而笑。
\"你想想,这镶蓝旗长途跋涉,身后更有玄策营精兵追赶。我那贤侄放着熊文龙、毛志远这两悍将不用,偏把这立功的机会给了我立威营镇守连山关两面夹击...\"
赵德柱闻言眼前一亮,赶忙抱拳恭贺:\"大人明鉴!如此说来,倒是要提前恭喜大人立下大功啦!\"
王子腾捋须大笑,眼中精光闪动:\"正是此理。待此战功成,本将定要......\"
\"报!镶蓝旗使者求见!\"
账外一声高呼,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王子腾与赵德柱对视一眼,皆是疑惑不已!
“这镶蓝旗无故派遣使者前来,是为何故?!”
王子腾略一沉吟,“无妨,让他进来,且听听他们要说些什么。”
不多时,帐帘掀起,一名镶蓝旗使者低头而入。
此人面容憔悴,铠甲上沾着些许尘土,却仍保持着挺拔姿态。
\"末将蒲鲜万奴,奉苏察贝勒之命,特来拜见王将军。\"
蒲鲜万奴拱手行礼,不卑不亢。
王子腾眯起眼睛,直接就质问起\"苏察阿礼派你来,所为何事啊?\"
蒲鲜万奴见王子腾如此态度,顿时怒从心起,直视王子腾,高声大喊:
\"末将奉命前来询问王将军!两国既已和谈,我镶蓝旗奉旨归顺,为何还要派大军阻拦?这就是庆国所谓的''礼仪之邦''吗?
莫非是王将军不服圣命,要破坏两国和谈交好大计吗!\"
帐内空气骤然凝固。
赵德柱脸色大变,右手已按在刀柄上,与王子腾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都看着眼中的疑惑!
难道这镶蓝旗尚未得知和谈破裂的消息!?
这个念头在二人心中升起,结合如今皇太极被围困辽阳,而他们现在又切断镶蓝旗往沈阳方向的官道......
还真有可能!!!
电光火石间,王子腾只觉得灵光乍现,忽然生出一个好主意!
第349章 设局
王子腾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蒲鲜将军误会了!\"
起身亲自为使者倒酒,\"我大庆最重信义,怎会背约阻拦友军?\"
说罢,话锋一转,面露痛心之色:\"只是......你等这一路行来,在我辽东大地烧杀抢掠,百姓苦不堪言啊!\"
王子腾从案上取出一叠文书,\"这是各地呈报的状纸,屠村三十六处,劫掠粮仓......\"
蒲鲜万奴脸色微变顿时明白王子腾想要做什么了,这是要趁机敲诈一笔啊!
\"王将军此言差矣!我军奉旨撤兵,何来烧杀抢掠之说?\"
见蒲鲜万奴如此无赖,一边旁听的赵德住也是气急,当即上前一步,厉声喝骂:
\"若无烧杀抢掠,这些血淋淋的罪状从何而来?!\"
接过王子腾手中的文书,在蒲鲜万奴面前抖得哗哗作响,\"白纸黑字,岂容你抵赖!\"
蒲鲜万奴冷笑一声,毫不退让:
\"这些都是和谈之前的旧账,怎能算到今日?既已议和,自当既往不咎!\"
他目光如电,直视王子腾,\"王将军莫非是要撕毁和约?\"
王子腾抬手止住了再要发作的赵德柱,冷哼一声:
\"蒲鲜将军好一张利嘴。不过......这些百姓的血债,总要有个交代。\"
而后,脸上已换上一副忧国忧民的神色:\"本将身为朝廷命官,代天子牧守一方,岂能不为治下百姓做主?\"
蒲鲜万奴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王将军究竟想要怎样?\"
\"很简单。\"王子腾走到蒲鲜万奴跟前,\"只要贵部愿意拿出些许诚意,补偿百姓损失......\"
\"多少?\"
蒲鲜万奴冷冷打断,心中嗤笑不已,说到底不还是为了贪财,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王子腾眼中精光一闪,伸出三根手指,不紧不慢地说着;
“三十万两白银,外加五千匹良马,以及各类粮草辎重百车。如此,方能勉强弥补百姓所遭受的苦难,也算是你等对过往恶行的一点歉意。”
蒲鲜万奴听闻这个数目,心中大怒,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荒谬!\"蒲鲜万奴怒极反笑,“王将军,你这胃口可真不小。我镶蓝旗此次撤军,一路上本就损耗巨大,哪来这么多财物供你搜刮?你这分明是故意刁难!”
王子腾却一脸坦然,双手抱胸道:
“蒲鲜将军,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我都清楚,镶蓝旗在辽东多年,积累的财富可不少。
这点赔偿对于镶蓝旗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况且,若不拿出诚意,这连山关恐怕不好过啊。”
赵德柱在一旁帮腔:“就是!我立威营三万将士可不是吃素的,若是惹得将军不高兴,后果你们自己清楚!”
蒲鲜万奴目光冰冷地扫过赵德柱,又看向王子腾:
“王将军,此事关系重大,我需回去与贝勒爷商议。但我把话撂在这儿,若是你执意要破坏和约,强行索要这笔赔偿,我镶蓝旗即便拼个鱼死网破,也绝不屈服!”
王子腾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请便。\"
见王子腾如此,蒲鲜万奴也是一面不甘,转身而去!
王子腾目送蒲鲜万奴愤然离去的背影,突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鱼死网破?本将求之不得!本就奉贾都督之命,要将镶蓝旗尽数歼灭于此,有何惧尔等!\"
赵德柱见王子腾如此胸有成竹,连忙凑上前低声询问:
\"大人如此成竹在胸,莫非已有妙计?如今镶蓝旗尚不知和谈已破裂......\"
王子腾捋须冷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本将故意提出要他们赔偿,就是要让他们以为我们只为求财。\"他走到沙盘前,手指重重戳在连山关西北的一处峡谷,\"你看这里——,是通往建州的必经之路。\"
赵德柱恍然大悟:\"大人的意思是...\"
\"不错!\"王子腾猛地拍案,\"之后我会命大军在两侧埋伏,待镶蓝旗交出财物,放松警惕通过峡谷时...\"他做了个合围的手势;
\"届时即便没有玄策营相助,我等亦能,前后夹击,一举歼灭,独揽——大功!\"
赵德柱闻言,眼中精光暴涨,当即抱拳:\"大人妙计!末将这就去安排伏兵!\"
王子腾却抬手制止:\"且慢!\"
他踱步至帐外,望着营中的点点篝火:\"贾都督虽命我等截杀镶蓝旗,但此事关系重大。你速派快马去寻玄策营,务必请他们按原计划合围。\"
赵德柱面露不解:\"大人方才不是说...\"
\"兵者,诡道也。多一手准备总是好的。况且...\"
说到这,王子腾也露出一丝苦笑,想起此前自己在塔山铺的大败,直觉脸上燥的慌,要知道此前他还在贾玌等人面前信誓旦旦......
\"镶蓝旗是清国的精锐,多做几手准备也是应该的!更何况,万一镶蓝旗不肯妥协,在连山关耗着,
与我们僵持不下,玄策营的支援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王子腾微微皱眉,神色凝重地说道。
赵德柱这才恍然大悟,“大人深谋远虑,末将明白了。末将这就挑选最为得力的骑手,快马加鞭去联络玄策营。”
王子腾点点头,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忧虑:
“记住,一定要告知玄策营,此次行动务必隐秘,切不可让镶蓝旗察觉到任何风吹草动。一旦被他们发现我们的部署,恐怕会前功尽弃。”
“是!大人放心,末将一定办妥!”
赵德柱领命后,迅速转身离去,片刻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我王子腾——不是无能之辈!”
第350章 辽阳来信
时间已然到了傍晚
蒲鲜万奴怒气冲冲地回到镶蓝旗大营,帐中灯火通明,苏察阿礼贝勒正与几位甲喇额真议事。
见他面色阴沉地掀帐而入,苏察阿礼眉头一皱:
“如何?那王子腾怎么说?放行了吗?”
蒲鲜万奴一脸气愤,单膝跪地抱拳:
“贝勒爷,王子腾那厮不仅不放行,反而借着其他名义狮子大开口,向我等索要三十万两白银、五千匹良马,外加百车粮草辎重!”
帐内众将闻言,勃然大怒。
“放肆!”一名甲喇额真拍案而起,怒喝:“他王子腾算什么东西?也敢勒索我镶蓝旗?他以为他是谁啊!?”
另一名将领也冷笑连连:“这厮在海城时,被咱们一万铁骑压着打,如今倒装起大尾巴狼了!”
苏察阿礼贝勒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眼中寒光闪烁,又有几分疑惑!
\"王子腾趁火打劫也就算了,可为何身后会有玄策营的大军紧追我等不舍?\"
苏察阿礼贝勒的话,让帐内众将神色皆是一凛。
当属就是迷糊的便是蒲鲜万奴,难道我镶蓝旗身后还有大军紧追不舍!?
“贝勒爷这话...!?”
“刚刚收到斥候的消息,我们后方六十里处,有近万的庆军紧追不舍!”
苏察阿礼解答了蒲鲜万奴的困惑!
“啊!?这...”
蒲鲜万奴闻言,瞳孔骤然收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凤城退兵至此后,处处透露着怪异!
而且,他们到如今也是好久没收到沈阳乃至辽阳的消息了,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将镶蓝旗团团围住。
众人越想越心惊,有甚者后背已渗出冷汗。
\"贝勒爷!\"
穆鲁忽然想到什么单膝跪地,声音发颤,\"末将突然想起一事——自三日前起,我们派往沈阳与辽阳的传令兵,竟无一人返回复命!\"
此言一出,帐内顿时死寂。
苏察阿礼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你说什么?!\"
一名负责军情的甲喇额真慌忙出列:\"贝勒爷恕罪!属下原以为是路途耽搁或者出了什么意外,之后也是连着派出几批传令兵...可如今想来...\"
\"混账!\"苏察阿礼一脚踹翻案几,茶盏碎了一地,\"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早报?!\"
那名甲喇额真被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
“贝勒爷息怒,贝勒爷息怒!属下罪该万死,实在是没想到事情如此严重,以为只是寻常延误......”
苏察阿礼怒目圆睁,胸膛剧烈起伏,恨不得立刻将眼前这人军法处置,但此刻大敌当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亟待解决,
“起来吧,此刻追究责任也无济于事。说说,你们对此事有何看法?”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陷入沉思。
过了片刻,一位年长的将领缓缓开口:“贝勒爷,依末将看,如今局势诡异,恐怕我们已经陷入了庆国的阴谋之中。
王子腾在前方刁难索要赔偿,阻拦我等撤军,后方又有玄策营大军紧追,再加上传令兵一去不返,这一切绝非巧合啊。”
其他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自连山关回来的蒲鲜万奴忽然惊骇起来,想起王子腾那有恃无恐的模样...
“贝勒爷!如果...末将说的是如果,如果这一切在两国和谈的情况下,我镶蓝旗的困境真是庆军所安排的话,那便是不是意味着有一种可能——和谈破裂!”
此言一出,帐内瞬间鸦雀无声。众将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鸡皮疙瘩起一地,连呼吸都为之一滞。
“更甚至,所谓的和谈,本身就是一场骗局,就是庆国为诓骗皇上让我等退兵辽东半岛的骗局!!!”
蒲鲜万奴又是一计重磅炸弹抛出!
穆鲁浑身一颤,这位身经百战的悍将此刻竟不由自主地发抖:\"若真如此...那我们岂不是...\"
苏察阿礼亦是不可置信:\"不可能!皇上亲口许诺的和谈条件,庆国皇帝怎敢反悔?!\"
众人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可如今镶蓝旗的莫名其妙陷入那诡异的困境,又让他们心神动摇。
此事若是真的,那他们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白白拱手让出辽东半岛不说,还在这连山关陷入两面夹击的境地。
帐外突然无故的狂风大作,吹得牛皮大帐猎猎作响。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远处隐约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报——辽阳急报!\"
大帐外传来一道声音,
这一声呼喊如同惊雷炸响,瞬间打破了帐内的气氛。
苏察阿礼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与希冀交织的光芒。
\"快!快传进来!\"
他几乎是吼着下令,声音里带着颤抖。
帐帘被猛地掀开,一阵夹杂着血腥气的冷风灌了进来。
只见一名浑身是血的传令兵踉跄而入,面色苍白,这幅摸样定是那里受了伤!
苏察阿礼以及帐内的众将见到传令兵这副模样,顿时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苏察阿礼一个箭步冲上前,急切地问道:“为何过了如此之久才有消息自辽阳传来?!”
那传令兵面色苍白如纸,有气无力的开口:
“贝勒爷...... 庆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封锁了辽阳,几乎锁住了所有出城的道路通道。
小的......小的是第六批被派出来传信的人。前几批兄弟,都...... 都没能冲出来,死在了半路上......”
说完,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封染血的竹筒,血迹已经将竹筒浸透了大半。
苏察阿礼一把夺过那染血的竹筒,粗暴地拧开竹筒的封蜡,取出一张被血浸透的纸条。
\"快带他下去医治!\"
两名亲兵立即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奄奄一息的传令兵退下!
帐内众人屏息凝神,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苏察阿礼手中的纸条上。
第351章 将计就计闯敌营
随着阅读,苏察阿礼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的脸色由最初的急切逐渐变得铁青,最后竟浮现出一抹诡异的惨白。那双平日里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竟布满了血丝。
\"啪嗒\"一声,一滴冷汗从他的额头滑落,砸在纸条上,与尚未干涸的血迹融为一体。
蒲鲜万奴忍不住上前一步:\"贝勒爷,辽阳那边...\"
\"我们......真的中计了!\"
苏察阿礼声音嘶哑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什么和谈,什么议和,统统都是庆国的奸计,只为让我镶蓝旗撤军的计中计!\"
帐内众将闻言,无不色变。
穆鲁一个踉跄,险些站立不稳,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瞬间失去了血色。
\"贾玌......\"苏察阿礼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贾玌率领的十几万大军围困辽阳,已经开始排干护城河,准备强攻了!”
苏察阿礼死死攥着信纸:
\"皇上命我等即刻回师解围,可如今......\"他环视帐内众将,声音愈发嘶哑,\"我们却被困在这连山关,前有王子腾拦路,后有玄策营追击。\"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火盆中的炭火偶尔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众将面面相觑,脸上都写满了绝望。
玄策营距离他们也不过六十里,若是他们还没有动作,那明日镶蓝旗必定被前后夹击。
蒲鲜万奴突然猛地一拍大腿,\"我明白了!全明白了!\"
众将齐刷刷望向他,只见蒲鲜万奴的十分激动的大喊:\"今日在立威营,王子腾那厮为何如此有恃无恐!原来他们早就知道......早就知道和谈是假,围剿我们是真!\"
苏察阿礼闻言,不知蒲鲜万奴究竟是何意。
\"说下去!\"
蒲鲜万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语速变得急促:
\"贝勒爷,诸位,我们还有机会!今日我去立威营时,王子腾对我提出的''既然和谈为何还要阻拦''这个问题显得十分诧异。
现在想来,他们早就知道和谈是假,所以才会对我的问题感到莫名其妙!\"
众将面面相觑,那颜军师忍不住催促:\"快说重点!\"
\"重点就是——\"蒲鲜万奴猛地一拍案几,\"他们所谓的敲诈勒索很可能也是假的!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待玄策营合围罢了!\"
苏察阿礼眉头紧锁:\"你的意思是...\"
\"我们可以将计就计!\"蒲鲜万奴激动地说,\"立即准备三十万两白银、五千匹良马和百车粮草,但——\"他压低声音,\"在马车上做手脚!\"
穆鲁眼睛一亮:\"你是说...\"
\"对!把马车底板做成夹层,每辆车藏一名精锐,在携带火油!\"蒲鲜万奴比划着,\"我们假装屈服,今夜就将''赎金''送去立威营。等车队进入大营后...\"
苏察阿礼突然打断:\"慢着!王子腾不会这么容易上当!\"
\"所以我们要演得更真!\"蒲鲜万奴急切地说,\"贝勒爷,我愿亲自前往,况且这白花花的银子,没人会不喜欢的。等车队进入大营后,以响箭为号,里应外合!\"
穆鲁思索一番,虽也不看好,但是即便是失败了,其代价也能让他们接受。
\"倒是个险招......但眼下确实别无选择。\"
苏察阿礼沉默良久,不知为何,总感觉蒲鲜万奴这个计策有些草率,但似乎又行得通...
蒲鲜万奴见苏察阿礼仍在犹豫,当即单膝跪地,抱拳道:
\"贝勒爷!即便没有百辆马车,五十辆也足矣!
每车藏一名死士,五十人携带火油,足以在立威营中制造混乱!
这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生机的唯一机会!末将愿以性命担保此计可行!\"
苏察阿礼死死盯着蒲鲜万奴:\"五十人?你可知一旦失败你必死无疑...\"
蒲鲜万奴毫无惧色,“贝勒爷,末将这条命早已献给了镶蓝旗。
若因我的失误导致计划失败,死不足惜。
可若成功,我们就能打破困局,为镶蓝旗赢得生机,这一切便都值得!”
众人听蒲鲜万奴说完,都动了容。
苏察阿礼长叹一声,拍了拍蒲鲜万奴的肩膀:
\"就这么办!蒲鲜万奴,你亲自带队。
穆鲁率五千精骑埋伏在外,见信号立即冲锋!
其余人马做好准备,一旦立威营防线被破,立即全速突围!\"
\"末将遵命!\"蒲鲜万奴与穆鲁重重抱拳。
苏察阿礼环视众将,\"记住,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要么杀出一条血路,要么......\"
苏察阿礼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每个人都明白那未尽的含义。
......
亥时三刻——立威营前哨岗
“站住!”
箭楼上突然射下一支鸣镝,钉在车队前三尺处。
二十名持械哨兵从暗处现身,弩箭寒光在月色下闪烁。
蒲鲜万奴高举火把,让守军看清自己的面容:“我乃镶蓝旗使者,奉苏察贝勒令,特来交割赎金!”
一名把总模样的人从营门旁的岗亭走出,上下打量了一番蒲鲜万奴和车队,满脸警惕、狐疑。
“等着,我去通报!”
那把总匆匆离去,不多时,营门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把总匆匆折返,身后跟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
“跟我进来吧。”
把总冷冷地开口,眼神中依旧带着审视。
蒲鲜万奴微微点头,示意车队跟上。
进入立威营后,一行人被带到一处空旷之地,周围早已围满了手持兵刃的士卒。
这些士卒目光凶狠,虎视眈眈地盯着车队。
“把车上的东西,统统卸下来检查!”
把总一声令下,士兵们如狼似虎般冲上前去,开始对马车进行细致的搜查。
他们先是将银箱一个个抬下,粗暴地打开查看,银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接着又把粮草一袋袋拖出,随意翻倒在地,扬起阵阵尘土。
第352章 烽火!!!
蒲鲜万奴见势不妙,心知再任由这帮人检查下去,大事必败。
更何况周围如此之多的人,而且皆是身着甲胄,便是反抗,也定是无法造成多大的动静。
当下几步抢上前去,大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士兵们被这一嗓子喊得愣了一下,动作停住,纷纷看向蒲鲜万奴。
那把总勃然大怒,什么时候清国的人也敢喝令他庆国的人,一下猛得拔出腰刀,寒光直指蒲鲜万奴咽喉:
\"狗鞑子,你找死!\"
刀尖距离蒲鲜万奴的喉咙不过三寸,冰冷的金属气息刺激得他喉结上下滚动。
周围二十名伪装成马夫的镶蓝旗精锐下意识摸向腰间,可什么也没有,再加上周围手拿兵器的庆军,顿时也只能干着急!
蒲鲜万奴却毫不畏惧,双眼直直盯着那把总。
“你敢?我乃镶蓝旗将军蒲鲜万奴,此刻更是使者之身,身负苏察贝勒交付的重任,前来给王子腾将军送赎金。
你这小小把总,竟敢对我动手,是想违抗王将军的命令不成?”
那把总确是一点也不虚,刀尖纹丝不动,反而往前又递了半寸,在蒲鲜万奴脖颈上压出一道血线:
\"少拿鸡毛当令箭!军令写得明明白白——‘凡入营车马,需经三重查验''!\"
周围士兵发出冷笑,几个弓弩手趁机拉紧了弦。
\"倒是你!\"把总突然变脸,刀面\"啪\"地拍在蒲鲜万奴脸上,\"从辕门开始就推三阻四!\"他猛地转身对士兵们吼道:\"弟兄们说,这鞑子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细作!\"
\"八成是刺客!\"
蒲鲜万奴面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但很快又恢复镇定。
\"好一个''见不得人的勾当''!\"蒲鲜万奴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卷文书,\"啪\"地甩在地上,\"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上面白纸黑字写着此次我镶蓝旗的过路费,少一两一钱,王将军怪罪下来——\"
说到这...故意拖长声调,目光扫过每个庆国士兵:\"你们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那把总显然没料到这一手,刀尖微微颤动。蒲鲜万奴趁机上前一步,脖颈上的血痕更深了,却恍若未觉:
\"本将倒要看看,今日谁敢动这些赎金!\"他突然暴喝,\"你们查啊!尽管查!要是之后王将军发现少了白银,我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几个正要上前检查的士兵闻言顿时犹豫了。
那把总脸色阴晴不定,刀却始终没放下。
就在气氛僵持之际,辕门内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只见一骑飞驰而来,马上一名传令兵高声大喊:\"王将军有令!即刻带使者与马车入营,不得延误!\"
蒲鲜万奴心花怒放暗中长舒一口气,面上却仍是一副怒容。冷冷地扫了那把总一眼:
\"现在,可以放行了吗?\"
那把总脸色铁青,却不得不收刀入鞘,咬牙切齿地让开道路。
蒲鲜万奴整了整衣领,昂首阔步走向马车,脖颈上的血痕在火光下格外刺眼。
\"走!\"
车队缓缓前行,马蹄踏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的心尖上。
蒲鲜万奴骑在马上,看似镇定自若,实则暗自计算着距离。
眼看着辕门越来越近,蒲鲜万奴的心跳也愈发加快。
微微侧头,用余光扫了一眼身旁伪装成马夫的精锐们,只见他们虽然表情平静,但紧握缰绳的手却因用力而泛白,显然都在等待着行动的信号。
当马车的前轮刚刚跨过辕门的门槛,蒲鲜万奴突然大喝一声:“动手!”
这一声如同惊雷炸响,二十名伪装马夫的镶蓝旗精锐同时暴起。
\"轰!\"
五十辆马车的底板同时脱落,浑身挂满火油瓶的死士们如恶鬼般冲出。
他们手中的火折瞬间点燃,将满载的粮草车变成了一条条火龙。
\"杀!\"
......
与此同时,辽阳城内——
小六子蜷缩在城墙角落的阴影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藏在怀中的火折子。
\"换岗了。\"麻脸老兵压低声音,从墙垛后探出头来,“四更天快到了,该按计划行事!”
四更天,正是人最疲倦的时候!
小六子微微点头,站起身来,趁着麻脸老兵离开,悄悄打量四周。
此时,城墙上下一片寂静,值守的士兵大多困意沉沉。
他猫着腰,快步走到营房的一处隐秘角落,那里有几个黑影正低声交谈。
小六子走近,轻声说道:“兄弟们,时辰差不多了,按计划行事!”
几人默默点头,各自散开,悄无声息地融入黑暗之中。
不多时,营房里陆续传出细微的动静,有人故意打翻水桶,有人争吵推搡,原本安静的营房渐渐喧闹起来。
值守巡夜的士兵听到动静赶来查看,却被混乱的场面弄得一头雾水。
就在他们试图维持秩序时,隐藏在人群中的锦衣卫成员和串联起来的汉人士兵开始暗中动手。
\"狗鞑子去死吧!\"一个满脸是血的汉军士兵用枪杆狠狠砸在女真兵头上,\"我娘就是被你们活活打死的!\"
那女真兵刚要惨叫,就被另一个起义士兵用破布塞住嘴巴:\"让你嚎!让你嚎!\"边骂边用短刀往他腰眼上捅。
营房角落,几个起义士兵正把一个女真军官按在墙上。
军官满脸惊恐:\"你们...你们敢造反?!我阿玛可是...\"
\"管你阿玛是谁!\"麻脸老兵一斧头劈下去,\"下辈子记得别投胎当鞑子!\"
一时间,营房内惨叫连连,鲜血四溅。
混乱迅速蔓延开来,更多的汉人士兵加入其中,他们发泄着长久以来积压的愤怒,对女真士兵展开无情的反击。
与此同时,西门和北门方向,也有一群人在悄然行动。
他们分成数个小组,每组都带着装满火油的陶罐和火把。
按照事先踩好的点,他们避开巡逻的敌军,来到城门附近的房屋和粮草堆旁。
“动手!”
一声令下,陶罐被纷纷砸向目标,火油四溅。
火油罐砸在草垛上的闷响刚过,一个火折子就打着旋儿落在油渍上。
\"轰——\"
橘红色的火舌猛地窜起三丈高,热浪逼得放火的他们连连后退。
火苗顺着泼洒的火油路线,像毒蛇般窜向邻近的箭楼。
\"快看那边!\"其中一人指着武库方向。
只见另一个火头已经攀上了武库的屋檐,烧得木质结构噼啪作响。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武库里的火药被引燃了!
无数燃烧的箭矢像烟花般四散飞射,有几支正好落在马厩的干草堆上。
战马受惊的嘶鸣声顿时响彻夜空,十几匹着了火的战马疯狂冲出,在街上横冲直撞...
\"走水啦!快救火啊!\"
\"别管火了!有叛军!\"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拦住那些马!\"
\"西门!快去守西门!\"
\"救命啊——\"
各种喊叫声、惨叫声、马蹄声混作一团。
\"放响箭!\"
麻脸老兵的吼声未落,小六子和十几个潜伏多时的锦衣卫同时拉响了手中的响箭。
十几支火箭拖着猩红的尾焰撕裂夜空,
\"嗖嗖嗖——\"
尖锐的破空声响彻云霄,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连环爆响!
\"啪啪啪!\"
\"杀鞑子!迎王师!\"
......
城外,攻城塔下的贾玌骤然睁开双眼,望向辽阳城——
“攻城——!”
第353章 破辽阳
贾玌一声令下,万千火把同时亮起,照亮了辽阳城外整片旷野。
城墙上,守将被突如其来的火光惊得一个趔趄。
他扶住残破的箭垛,望着城内冲天而起的烈焰,瞳孔骤缩:
";快!传令兵!";
一名镶黄旗传令兵单膝跪地:";喳!";
";吹号!擂战鼓!";守将一把扯开领口的盘扣,声音嘶哑大喊,";所有弓弩、火铳手上城墙!领兵把守城门,不要让城内的庆军得逞!";
说罢,抽出腰刀指向内城:";再派一队人去镇压叛乱!记住今夜口令——';白山黑水';!答不上来的格杀勿论!";
";呜——";
低沉的号角声响彻城墙,紧接着是急促的战鼓声。
八旗特有的传令方式在夜空中回荡,各色旗语在火把照耀下快速传递。
守将布置完这一切后,下意识地回望一下城外的攻城方。这一望,顿时眼睛一凸,几乎从眼眶中跳出来!
“什么?!”
守将的瞳孔中,倒映出一个庞然巨物的轮廓——那辆高达四丈的吕公车竟在无牛马的牵动,以正以常人奔袭的速度朝着城墙靠近!
几个呼吸间,它就已经行进了近三十三丈。
守将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什么时候吕公车也能跑起来了?
“这......这怎么可能!除非...除非...”
除非是那个男人!
一滴冷汗自守将额头上滑落,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魁梧如山、背插五面靠旗的——男人!
";贾玌...是贾玌在推车!";守将惊的嗓音都变了调,";快!调转炮口!瞄准吕公车底部!";
“那个...怪物来了!!?”
";贾玌亲自攻城?!";
城墙上顿时一片哗然。
几个新兵直接瘫坐在地,裤裆湿了一片。
一些个有幸自海城逃回的老兵手中的长弓";咣当";掉在地上,嘴唇哆嗦着念起祭词祈求萨满保佑!
";都愣着干什么!";一名牛录满脸狰狞的抽出腰刀厉喝,";装填子母连环炮!快!";
炮手们颤抖着手调整炮口,却见那吕公车速度突然又快了几分!车底尘土飞扬,站在城墙侧面的八旗兵甚至可以隐约可见数十名赤膊力士在推动,而最里面的那个身影——
玄铁重甲在火光下泛着血色,五面猩红靠旗猎猎作响,不是贾玌又是谁!
";放炮!放炮啊!";
守将声嘶力竭。
";轰!";
子母炮喷射出数颗铅弹,轰击吕公车——然而下方不知何时竖起了一面镶铁的大盾,火星四溅中,吕公车已冲至城下!
";砰!";
地动山摇的撞击声中,吕公车放下天桥,顶端的铁索飞钩";咔嚓";扣死了城垛。
守将面如死灰,害怕的后退两步,突然抓住身旁亲兵:
";快去禀告皇上!";守将的声音里已然带有哭腔,";贾玌亲临南门,今夜庆军是要...";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已顺着天桥腾空而起。
那道身影在火光下展开猩红靠旗,犹如魔神降世。
守将最后的意识,是看到一杆鎏金长槊刺破夜空——槊尖滴血时,贾玌的身影已稳稳落在城头。
五面靠旗迎风怒展,玄铁战靴踏碎青砖。
贾玌缓缓抬头,染血的面甲下传出冰冷的声音:
";辽阳,本都督——收下了!";
......
总兵府内,皇太极猛然从床榻上坐起,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
这些时日陷入绝境,至使他睡眠本就极浅,城中此起彼伏的喊杀声和远处的火光,瞬间将他惊醒。
";来人!";皇太极一把掀开锦被,声音里透着罕见的慌乱,";发生何事?!";
寝殿大门被猛地推开,值夜的侍卫统领跌跌撞撞跑进来,跪伏在地:
";回皇上,城中多处走水,正蓝旗的弟兄们已经在灭火了...";
皇太极赤脚踏在冰冷的地砖上,几步冲到窗前。
远处冲天的火光将他的脸映得忽明忽暗,那双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惧:
";贾玌......可是贾玌弄得?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城外大军可有异动?";
一连三问,侍卫统领额头抵地,声音发颤:
";奴才......奴才已派探马往城墙查探,想必很快机会有消息......";
侍卫统领话音未落,南城门方向突然传来震天的海螺号声。那特有的三长两短节奏,正是八旗军中最紧急的遇袭信号!
皇太极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指猛地掐进窗棂,木渣陷入指甲都浑然不觉!
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贾玌的中军大营就设在南门外!
并且多出走水这样的事情,无论人为还是意外,那该死的贾玌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吗!?
侍卫统领同样惊恐万分。
“快!召集所有禁军,随朕前往南城门!”皇太极咬了咬牙,强撑着镇定下令。
“皇上,万万不可啊!”侍卫统领急忙劝阻,“南城门此刻必定危险重重,庆军来势汹汹,况且此刻天还未亮。皇上贸然前去,恐有性命之忧!”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坐以待毙吗?”皇太极愤怒地瞪着侍卫统领,“若南城门失守,朕便是躲在这里又有何用?”
";报——!";
一名镶黄旗传令兵跌跌撞撞冲进殿内,甲胄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皇上!南门...南门...";
";说!";皇太极双目赤红,一把揪住传令兵的领子,龙袍袖口沾上了对方脸上的血污。
";贾玌亲自登城了!";传令兵喘着大气,但吐字依旧清晰,“守将戈什哈已被贾玌杀死,南城门——危在旦夕!”
皇太极的手指猛地收紧,传令兵的领口发出布料撕裂的声音。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寝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喊声透过窗棂!
";皇上!";侍卫统领突然重重叩首,";奴才愿率禁军死守总兵府!请皇上即刻移驾北门!";
皇太极松开传令兵,踉跄后退两步,望着下跪的侍卫统领声音嘶哑的开口,";移驾?朕能移驾到哪里?辽阳若破,这辽东还能有阻挡那贾玌的城池......";
话音戛然而止,这位大清之主像是明悟了什么,猛地转身,从墙上取下鎏金宝弓。
当他再转回来时,面上满是狰狞:";传朕口谕!调正黄、镶黄两旗所有精锐即刻驰援南门!岳乐率正红旗出城,从东门侧翼包抄!其余各旗......
死守城门,退后者——死!";
皇太极疯狂的声音在殿内回荡,犹如雷霆炸裂。
";喳!"; 侍卫统领重重叩首,转身飞奔而出,高声传令。
很快,辽阳城内杂乱的声音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号角声、传令声交织成一片。
整个辽阳城彻底沸腾,八旗兵卒如潮水般涌向南门,火把在夜色中连成一条蜿蜒的火龙。
然而——
第354章 破辽阳2
南城门处
随着守将的尸体轰然倒下,城墙上瞬间陷入死寂。
那些八旗兵卒瞪大了眼睛,望着那道矗立在城头的魔神般的身影——玄铁重甲染血,五面猩红靠旗猎猎作响,鎏金长槊斜指地面,鲜血顺着槊尖滴落。
";贾......贾玌......";
不知是谁颤抖着喊出这个名字,刹那间,整个城墙上的八旗兵卒如坠冰窟!
那些八旗兵卒瞪大了眼睛,望着那道矗立在城头的魔神般的身影——玄铁重甲染血,五面猩红靠旗猎猎作响,鎏金长槊斜指地面,鲜血顺着槊尖滴落。
";他......他又亲自登城了......";
";跑......跑啊!";
恐惧如瘟疫般蔓延,原本严阵以待的八旗兵卒瞬间崩溃!有人转身就逃,有人瘫软在地,甚至有人直接跪伏在地上,颤抖着不敢抬头!
——这就是贾玌的威名!
——这就是辽东都督、北伐大将军的恐怖!
早在贾玌顺着天桥腾空而起之时,十二名先登锐卒的钢靴已重重踏在贾玌身后的城砖上紧随其后。
此刻,贾玌长槊一挥,槊上的血迹瞬间被甩飞,直指城内,放声怒喝,如同雷霆般炸响在战场上空:
";杀过去——给我杀过去!!!!";
";杀过去!一个不留!";
";杀——!!";
先登营的士兵们本就士气高昂,此刻得到统帅的号令,瞬间沸腾!他们怒吼着冲入城墙人群中,如猛虎下山般杀入城内!
而贾玌,则如旗帜般屹立在城头,五面靠旗在风中飞舞,玄铁重甲在火光下泛着森冷的光芒。
——他不需要再亲自出手。
——因为他只要站在这里,就是最强的士气!
——只要站在这里,那就是——大纛!
我贾玌——就是北伐军的大纛!
";杀!杀光鞑子!";
借助火光瞧见城墙上这一幕的庆军的士兵们热血沸腾,战意飙升到极致!
云梯等攻城器械被庆军莫名其妙而来的力量推动得更加迅速......
而反观八旗军——
";逃……逃啊!";
";挡不住!根本挡不住!";
那些曾经凶悍的八旗精锐,此刻却如同丧家之犬,根本不敢与庆军交锋!
——因为他们知道,贾玌就在城头!
——因为那个男人,是真正的战场魔神!
不知不觉间贾玌早已打出来威名,如高悬之利刃,让八旗军谈之色变;哪怕他只是站在那里,八旗军的士气就已经崩溃!
";轰——!";
随着时间的推移,先登营终于杀下城内迅速清理堵住城门的器械,一声巨响,城门被彻底拉开。
辽东南门——破!
蓄势待发的庆军铁骑如洪流般涌入城内,火光冲天,喊杀声震彻云霄。
......
";报——!南城门失守!庆军铁骑已入城!";
传令兵凄厉的喊声划破夜空。
正在率领正黄旗和镶黄旗火速赶往南城门的皇太极,听闻南城门已破的消息,只觉得两眼发黑,面色红紫,整个人僵在马背上。
";不可能!";正黄旗都统一把揪住传令兵,满脸不可置信,";两刻钟前戈什哈还在求援,就算三万头猪......";
";贾玌.....只要是贾玌亲自攻城就会这样......";
济尔哈朗突然开口,面容怪异。
就是这个剧情,就是这个似曾相识的感觉!
曾经他镇守的海城就是这样,前脚离开,后脚就有人来报,莫名其妙的丢了。
只要这贾玌亲上阵......
济尔哈朗闭上眼睛,海城陷落那日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
正黄旗都统松开传令兵,望向皇太极:";皇上,奴才愿率死士夺回城门!";
";来不及了,骑兵进城了,现在该考虑巷战!";
济尔哈朗的声音像钝刀割肉,他明白此刻的处境,若是不逃,那唯有将贾玌的精锐拖死在南城内,否则...
唉!偏偏此刻的皇太极脑袋发热,誓要与贾玌决一死战...
以其这样,皇上您还不如直接跟他单挑好了,毕竟结果也不见得回好多少!
这样想着,齐尔哈朗不由幽幽一叹,心中无奈万分。
皇太极紧咬下唇,思索片刻后,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果断下令:
“传令全军,放弃前往南城门,立刻转入城内各处!准备与庆军展开巷战,朕要让贾玌为他的狂妄付出代价!”
军令如山,八旗军迅速行动起来。
正黄、镶黄两旗的士兵们虽心中仍存惧意,但见皇太极亲自督战,他们心中安心不少;
更何况本就是身为八旗主力的正黄、镶黄两旗,得知南门城破的消息也能稳住军心,没那么不堪!
......
庆军骑兵如疾风般在城内穿梭,所到之处,那些丧失士气、疯狂逃窜的南城门守军纷纷被收割。
他们手中的长刀与长枪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肆意地砍杀着惊慌失措的八旗兵,一时间,街道上惨叫连连,鲜血汩汩流淌。
然而,没等庆军骑兵得意多久,很快便与正黄旗和镶黄旗的部队狭路相逢。
“碾碎他们!”
那些早就杀上头的庆军骑兵,眼中只有对战功的狂热,根本不带一丝惧意。
更何况,在这相对狭小的通道,他们自恃骑兵的冲击力,在骑兵把总一声令下,齐声呐喊,借着冲锋的势头,朝着正黄旗与镶黄旗的阵列猛冲过去。
“杀!”
马蹄踏得地面尘土飞扬,试图一举冲穿眼前的防线。
第355章 巷战
铁蹄声如雷,庆军骑兵的长枪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冲在最前的骑兵突然瞳孔一缩——正黄两旗的阵列竟在急速变换!
";立盾!";
随着正黄旗都统一声暴喝,三排包铁大盾轰然落地。盾缝中突然刺出无数丈八长的钩镰枪,寒光闪闪的倒钩正对着马腿。
";糟了,是拒马阵!";
指挥的把总见状急忙勒马,却为时已晚。
";咔嚓!";
前排战马发出凄厉的嘶鸣,直直的撞入枪林当中。
骑兵们栽进敌阵,瞬间被乱刀分尸。后续骑兵收势不及,接连撞上前方人马,冲锋阵型顿时大乱。
";放箭!";
巷道后方的数百弓手,顿时弯弓搭箭,在这算不上多宽的巷道上根本不用瞄准,箭雨倾泻而下。
庆军骑兵的甲在近距离攒射下如同纸糊,转眼间连同战马倒下一片!
";退!快退!";
把总从血泊中爬起,左肩铠甲上插着三支箭矢。
他一把扯下染红的缨盔,声嘶力竭地大吼:";前队变后队,后撤!这些杂碎交给步营解决!";
得到命令,残存的庆军骑兵展现出了惊人的素质。
他们迅速拨转马头,前队瞬间变为后队,有序地向后撤退。
把总大意了,原以为南城被破,城中大军必定会乱做一团,不料居然还能如此迅速结阵还击!
“可恶,天色微亮,未看清来敌,实乃我之过也!”
把总啐出一口血沫,心中懊悔不已,竟然因为贪功冒进而犯下大错!
白白死了那么多弟兄...
面对已然结阵的步营,即便他们骑兵强行冲锋,所打出的伤亡比实在是得不偿失。
更何况对面的步兵乃是八旗军中精锐的正黄旗,而己方又并非具装骑兵,若是不退,真如以卵击石,那是拿麾下士卒的性命开玩笑。
";庆军逃了!!!";
正黄旗阵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挥舞着兵器,脸上写满狂喜——这可是贾玌的麾下大军啊!
那个战无不胜的恶魔的部下,居然被他们打退了!
此前,他们得知南城被破,即便有皇太极亲临坐镇,可心中或多或少还是弥漫着一丝恐慌与不安。
现在,突如其来的交锋,一上来便击退了来势汹汹的庆军骑兵,让他们压抑已久的情绪瞬间找到了出口!
“正黄旗!正黄旗!”
“庆军也不过如此...”
正黄旗都统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士气高昂的士兵们,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他勒住缰绳,缓缓来到阵列前方,高声大喊:
“弟兄们!今日让这些庆狗知道咱们正黄旗的厉害!咱八旗子弟,向来不畏强敌!”
“杀!杀!杀!”
把总听到身后传来的欢呼声,脸上顿时涨得通红!
虽然听不懂,但...
他勒住战马,转身望向正黄旗军阵,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狗鞑子!";一把折断肩头的箭杆,咬牙切齿的大骂,";若是槊甲骑在此,看你们还能笑得出来?!";
“不把你们冲烂了,老子倒立吃...”
身旁的总旗急忙拉住他的缰绳:";大人息怒!都督的军令是...";
";老子知道!";王虎狠狠甩开总旗的手,";撤到后方十字街口,等先登营以及步营的弟兄接应!";
说罢,最后瞪了一眼耀武扬威的正黄旗士兵,从牙缝里挤出句话:";待会儿有他们哭的时候!";
正黄旗士兵们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看到庆军骑兵狼狈逃窜,正黄旗都统见此情形,大手一挥,果断下令:
“杀!莫要让这些庆军跑了!我们城中仍旧有十几万大军,定要将南城夺回!”
......
此刻,天开始蒙蒙发亮,光线尚弱,不足以让人看清事物,却也有了些许亮光。
贾玌率领大军穿过破碎的南城门街道,站在大军中的他可谓是格外醒目,五面虽靠旗低垂不动,但依旧尽显强者风范。
前方巷道传来杂沓马蹄声,一队伤痕累累的骑兵疾驰而来。
";都督!";骑兵把总单膝跪地,肩头箭伤还在渗血,";属下无能,中了鞑子埋伏......";
贾玌抬手示意亲兵举高火把。火光映照下,可见骑兵们甲胄破碎,不少人马身上还插着断箭。
";说清楚。";
鎏金面甲下传出冰冷的声音,让得众人不由为那把总捏了把汗。
把总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肩头伤痛:
“都督,镶黄旗与正黄旗正朝着咱们这边赶来,属下在半路与他们狭路相逢,考虑不周,还未来得及做出周全应对,他们便在狭窄巷道里摆出拒马阵......”
贾玌看了看插在把总肩上的箭矢,抬手打断了把总的禀报:
";具体兵力?";
“属下已派人查明——倾巢而出!
贾玌微微颔首,对此并不意外,毕竟皇太极手中还有着十几万人马盘踞城中,以皇太极的性子,怎可能如此灰溜溜地弃城而逃。
情况一旦弃城,这十来万人马想要奔逃,面对庆军的追击,能跑出去的最多估计也就两三层而已,皇太极绝不可能接受这般惨重的损失。
毕竟辽阳城的地理位置觉得了结果,北面环太子河水,西面有毛志远,东面有熊文龙虎视眈眈,他要逃只能从东门走,既然走东门就意味着必定要踏入熊文龙的埋伏圈!
以其这样,不如趁着他立足未稳,夺回南城门!
一旦这十来万大军没人,皇太极近乎可以说在无大军能守!
";传令兵!";
三名传令兵立即单膝跪地待命。
";令毛志远加紧西门攻势,再令熊文龙注意东门一切动静!";贾玌的声音透过面甲传出,带着金属般冰冷低沉的回响,";至于南门......";
“炮营携子母连环炮进城,先登营、步营分三路推进——全军巷战接敌,一个时辰内,我要南城尽在掌控!”
“得令!”
传令兵飞领命迅速上马传达命令。
第356章 鏖战
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大军都在急切的推进中,
此时,天色亮了些许,足以见人,两支钢铁洪流在甜水巷轰然相撞。
";放!";
正黄旗阵中,随着一声令下,数十名步兵迅速挽起长弓,弓弦震颤,利箭如蝗般射出。
一时间,密密麻麻的箭矢划破空气,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朝着庆军阵营飞去。
这些箭矢打在庆军盾牌上,发出密集的撞击声,溅起无数火星。暴露在盾牌外又在这拥挤的巷子中避无可避的士兵闷哼着中箭倒地,鲜血瞬间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换!";
庆军指挥官反应迅速,一声令下,阵型立刻如行云流水般变换。
受伤的士兵被身旁战友迅速拖到一旁,早已待命的预备队快步上前,填补空缺,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火铳准备!”庆军步营把总眼见双方距离拉近,立刻厉声大喝。
“放!”
随着这一声令下,庆军前排火铳手率先开火,第一波铅弹冲向八旗兵,击穿盾牌,不少盾牌手受伤,后排士兵也被溅射物击中惨叫。
紧接着,后排火铳手补上,第二波铅弹射向盾牌缝隙与空当,穿透铠甲,更多士兵倒下,阵型开始混乱。
前排装填完毕后再次射击,第三波铅弹集中攻击八旗军官,致使部分军官伤亡,指挥系统紊乱。
随后,后排火铳手又一次齐射,第四波铅弹扩大打击范围,众多士兵被击中倒下,加剧混乱。
最后,前排火铳手完成装填,第五波铅弹发射。
八旗兵们惨叫连连,前排士兵即便有盾牌也纷纷中弹倒地,被这连绵不绝的火铳五段击打得阵脚大乱,进攻态势全无,陷入混乱与恐慌之中 。
密密麻麻的铅弹如狂风骤雨般朝着八旗兵倾泻而去。
在狭窄的巷子中,火铳的威力被极大地发挥出来。
正黄旗都统见状,心急如焚,大声怒喊:
“快射!给我压制住他们!举好盾牌,快速推进!莫要被这群鼠辈吓破了胆!”
听到命令,正黄旗的弓箭手们不敢有丝毫懈怠,拼尽全力加快拉弓射箭的频率。
一时间,又一波密集的箭矢朝着庆军方向飞去,试图打乱庆军的火铳攻击节奏。
正黄旗的弓箭手们虽奋力拉弓,但因弓磅数过高,不少人在射了七八支箭之后,便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本就是连夜匆忙起身作战,直至此刻滴水未进,体能早已消耗大半。
如今又要承受如此高强度的拉弓射箭,还要在赶路奔袭之后投入激烈战斗,身体实在不堪重负。
只见一些弓箭手额头青筋暴起,双手颤抖着勉强拉开弓弦,射出的箭矢也没了起初的劲道和准头,不是歪歪斜斜地飞向一旁,就是绵软无力地落在半途。
还有些人射出几箭后,手臂直接脱力,软软垂下,连弓都险些拿不稳。
反观庆军,早有准备。
他们提前休整补充,体力充沛,且火铳操作相对省力,只需按照节奏装填发射即可。
面对正黄旗弓箭手愈发疲软的反击,庆军的火铳攻击依旧有条不紊,一波接着一波的铅弹持续朝着八旗兵倾泻。
“将军,这样下去不行啊!”
一名亲兵焦急地对都统说道。
正黄旗都统咬了咬牙,见双方距离不过几十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听令!都给老子冲上去,跟他们近身对砍!今日不是他们死,就是咱们亡!”
八旗兵们听了命令,虽面露惧色,但长久养成的悍勇和军令威严,还是让他们齐声呐喊,不顾一切朝着庆军冲去。
前排盾牌手直接扔掉千疮百孔的盾牌,抽出腰间长刀,红着眼往前猛冲。
后排弓箭手也纷纷放下长弓,拔刀加入这场近乎绝望的冲锋。
眨眼间,巷里喊杀声四起,八旗兵像疯了一样,不顾庆军不停的火铳攻击,迎着铅弹往前狂奔。
不断有人被击中倒下,可后面的人踩着同伴尸体,依旧拼命往前冲。
庆军见状,指挥官大声下令:“火铳不停,长枪兵准备!”
火铳手们继续保持节奏,将铅弹送向蜂拥而来的八旗兵。
同时,后排的长枪兵迅速上前,将长枪如林般竖起,对准冲来的敌人。
当八旗兵冲到近前,双方瞬间展开了白刃战!
身着黄色铠甲的士兵与身着黑色铠甲的庆军瞬间撞击在一起,双方人马狠狠地挤压在了一块。
前方那些还未断气甚至未挥出一刀的士兵,在后续人群排山倒海般的挤压下,发出绝望的惨叫,被无情地压倒在地!
激烈的碰撞与拥挤产生的巨大力量,甚至波及到了巷子两侧的墙体。
一些原本就年久失修、根基不牢固的墙体,在这股冲击力的作用下,开始剧烈摇晃,墙皮簌簌掉落。
墙体中的砖石似乎也不堪重负,发出沉闷的“咔咔”声!
一直全力指挥作战的正黄旗都统,眼角的余光始终留意着战场各处的动向。忽觉身后另一条街道隐隐传来喊杀之声,而且声音越来越近,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紧迫。
怎么回事,后边为什么会骚乱?
难道......
都统心头一紧,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终于,后边的反应越来越大,只至......
巷尾处出现一个身形魁梧,身着厚重巨大铠甲,背后背着五面旗帜的男人,孤身一人地朝着这边杀来。
“翁......”
都统的脑子一片空白,紧接着便是一阵尖锐刺耳的耳鸣,在他脑海中响起!
他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那个那道身影...
“...贾...玌......”
巷尾
只见那道高大的身影手中长槊一挥,数道身着黄色铠甲的正黄旗士兵腾空而起!
“啊啊啊!”
最后重重砸向后方的士兵。
“他....是他!”
“救命啊...!”
“跑不掉的,快...射死他!”
而那些本该力绝的正黄旗士兵一阵哆嗦后,不懂哪里来的一股力量,纷纷再次抄起长弓,对着贾玌就是一阵挽弓狂射!
";嗖嗖嗖——!";
数十支重箭破空而出,箭簇在晨光中泛着森冷寒芒。
这些由八旗最强弓手射出的破甲箭,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本该能洞穿三层铁甲!
";铛铛铛——!";
金属碰撞的脆响连成一片,箭雨笼罩中的那道身影却连晃都没晃一下。
鎏金面甲下传出声冷哼,贾玌丝毫不带防御这些箭矢,再次移步上前。
正黄旗弓手们瞳孔近乎凸出眼眶——那么大的箭簇就只在铠甲上留个白印就反弹回来啦?!
可惜镶黄旗的人不在这附近,他们定然不会惊讶,毕竟,这可是一位连炮弹都杀不死的——男人!
【给你们立个军令状,也给自己些压力,不然好无趣——明天五章!】
第357章 鏖战2
数十支重箭在贾玌铠甲上弹开的刹那,后方巷道突然传来整齐的踏步声。
黑压压的庆军重甲步兵以及贾玌的亲兵如潮水般从贾玌杀开的血路涌来,铁靴踏得满地箭杆噼啪断裂。
";都督威武!";
冲在最前的林宇挥刀砍翻两个溃兵,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更加狂热的呐喊:
";杀鞑子啊!";
只见史霖双目赤红,面具下的表情更是疯狂无比,手中骨朵舞得虎虎生风,竟比平日快了三分的速度,裹挟着呼呼风声,如猛虎下山般冲入敌阵。
";史霖,你慢点!";
林宇急忙追上,却见史霖一个纵跃踩在溃兵肩上,骨朵力劈华山,直接将一名甲兵的头盔砸扁一块。
一些滚烫的鲜血透过铠甲的缝隙溅在史霖脸上,他却咧嘴大笑:
";痛快!跟着都督杀敌就是痛快!哈哈哈!";
笑罢,史霖又转身对这林宇大喊:";林统领,这群鞑子不经打啊!";
他声音里透着前所未有的亢奋,连持骨朵的双手都在微微发抖——不是恐惧,而是难以抑制的战意。
林宇见状,忍不住笑骂:";你个憨货,小心乐极生悲!";
话虽这么说,他自己也是心跳如雷,握着刀柄的手心全是汗。
多少年了,自从跟随贾玌以来,每次冲锋陷阵都像今天这般痛快淋漓!
只要跟在都督身边,必定是安全无比!
随着时间推移,双方军队在狭窄巷道中的厮杀越发激烈。正黄旗残兵被前后夹击,渐渐被压缩到不足五十步的范围内。
绝望之下,这些八旗精锐爆发出最后的凶性。
";跟他们拼了!";
一名满脸是血的正黄旗将领彻底疯狂,带领数位甲兵嘶声怒吼,挥舞着长刀不顾一切地朝着贾玌扑来!
贾玌毫不在意,手中的长槊一挥,再次带飞几名正黄旗。
“好机会!!!”
将领眼中精光大盛,抓住这难得的机会,飞快上前,手中的精刚大刀划破天际直直砍在贾玌头上的戴着的头盔!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中,那将领只觉双臂剧痛,虎口瞬间崩裂,鲜血顺着刀柄直流。
他定睛一看,惊恐地发现,自己这把可是六斤重的精刚大刀,竟只在贾玌的头盔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这...不可能...";
贾玌微微转头,在将领还未来得及反应,一只覆着鎏金臂甲的大手已如铁钳般掐住他的咽喉。
那将领双脚离地的瞬间,听到自己颈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贾玌面甲后的双眸冰冷地注视着这个垂死挣扎的敌将,五指收紧将他往地上一磕。
巨力压迫下";咚";的一声跪倒在地。膝盖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呃啊——!";
将领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脸上的肌肉因剧痛而扭曲抽搐。
贾玌鎏金面甲下的双眸依旧冰冷,左手五指突然松开咽喉,转而钳住将领的下颚。
那力道大得惊人,将领只觉自己的颌骨正在一点点变形、碎裂...
";喀啦...";
随着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脆响,贾玌的手臂猛然向上一提——将领的头颅竟连带着一截血淋淋的脊椎,被硬生生从躯体中拔了出来!
“不愧是当兵的,真是完美的杰作!”
贾玌望着左手上高举的那颗连着完整脊柱的头上,心中畅快无比!
鲜血如喷泉般从无头的脖颈处喷涌而出,溅在周围士兵的脸上。
那具无头尸体还保持着跪姿,双手无意识地抽搐了几下,才轰然倒地。
随手将那颗仍在抽搐的头颅扔向正黄旗残兵阵中。
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停在一名年轻旗丁脚边,死不瞑目的双眼正好对着他。
";啊......啊!!!";
那旗丁彻底崩溃,尖叫起来转身就要逃跑。
";你能跑到哪里去?!";
史霖一个箭步上前,骨朵重重砸在那旗丁背上,直接将他砸趴在地,";都给老子跪下!";
林宇趁机高喊:";投降不杀!负隅顽抗者,这就是下场!";
正黄旗残兵们面如土色,再也忍受不了跟这样的怪物为敌,手中的兵器";咣当咣当";接连落地。
有人直接瘫软在地,裤裆湿了一片;有人不住地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
“混账东西!都给本都统站起来!”
一声暴喝从溃兵中间炸响。
只见正黄旗的都统推开人群,头盔上的红缨已被鲜血浸透,却依旧挺直腰杆,
";正黄旗的勇士,宁可战死也绝不跪地求饶!";
林宇眼睛一亮,立即凑到贾玌身旁低声道:
“都督您看,那将领的补服上绣着麒麟图案,且甲胄边缘用的是明黄色镶边,这必是正黄旗都统无疑!”
贾玌头盔转动,视线锁定了那个正在踢打溃兵的疯癫将领。
";老狗倒是硬气。";
贾玌冷笑一声,大步向前走去。
挡路的溃兵纷纷连滚带爬地让开,有几个甚至吓得直接晕死过去。
那都统见贾玌逼近,竟不退反进,抽出腰间宝刀直指贾玌面门:";来啊!让老夫见识见识传说中的...";
话未说完,贾玌突然加速。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道巨大的身影已出现在那都统跟前。
贾玌臂甲一探,五指如铁钳般扣住都统的咽喉,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
都统的双腿在空中徒劳地踢蹬,身上铠甲抖动,发出哗哗声响。
";咔嗒";一声轻响,贾玌右手扯下他的头盔,露出一张布满皱纹、此刻却涨得紫红的老脸。
都统的眼球因窒息而凸出,太阳穴上青筋暴起,却仍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贾玌的手腕,指甲在鎏金甲胄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说。";贾玌的声音透过面甲传出,";皇太极在城中何处?说出来,本都督——饶你不死。";
声音不大,却如同洪钟般在寂静的巷子上回荡。
都统的嘴唇剧烈颤抖,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屈服时,这老将突然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休想...我乃大清....忠臣,岂会...背叛......”
第358章 成人之美
贾玌闻言,鎏金面甲下的双眸闪过一丝异色。
稍稍松开手指,使得都统双脚又能落在地上,让其得以喘上一口气!
";倒是条硬汉。可惜...";
";呸!";
缓过劲来的都统突然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正好溅在贾玌的胸甲上,
";庆贼...休想...从老夫口中...得知皇上半点消息...我...生是大清的人,死是大清的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听到这话,贾玌突然传出一声低沉的笑声,却又带着几分欣赏之意。
";不错,好一个忠臣!我最喜欢忠臣了!
不过嘛...忠诚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说罢,贾玌双手缓缓抬起,覆着鎏金甲胄的手掌如铁钳般扣住都统的头颅两侧,
";而且嘛,那本都督最擅长的便是——成人之美!";
都统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解脱,却又在瞬间化为极度的惊恐——他感觉到脑袋两侧传来可怕的压迫感,那力道正在一点点增加......
";你要干什么....啊...呃...不......";
都统的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眼球因颅内压力而剧烈凸出。
他的太阳穴处,青筋如蚯蚓般扭曲暴起,皮肤下开始渗出细密的血珠。
";喀...喀喀...";
头骨不堪重负的碎裂声清晰可闻。
都统的惨叫被挤压在喉咙里,变成了一连串";咯咯";的怪响。四肢疯狂抽搐,带血的手指在贾玌的臂甲上抓出一道道白痕。
我就是要捏爆恶魔!!!
";砰!";
随着一声闷响,红白之物从贾玌指缝间迸溅而出,在刚升起的阳光下划出妖异的弧线。
无头尸体剧烈痉挛了几下,最终软绵绵地垂落在地。
贾玌甩了甩手上的白色的东西和血液,温暖的阳光驱散甲胄散发的寒意,转头看向瘫软一地的正黄旗残兵:
";还有谁要当忠臣?!";
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
几个胆小的旗丁直接吓晕过去,余下的全都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出。
跟着贾玌时间最短的史霖脑袋都有些发蒙了,前边摘掉头也算合理,但这......
林宇咽了口唾沫,小声提醒:";都督,城总兵府那边...";
贾玌垂目望向血色弥漫的青砖,鎏金面甲上还挂着一些不可名状的东西。
“报——!";
一名传令兵疾驰而来,马蹄踏在血泊中溅起朵朵猩红。
他翻身下马,却被地上的液体弄得差点滑倒,却顾不得自己拿狼狈的摸样,快速稳住身形禀报:
";禀都督!毛将军已攻破西城门,正率天策营向城中推进!";
话音刚落,又一名哨骑自东面飞奔而至:
";禀都督!镶黄旗溃败!南城门已无敌军主力!";
听到这两个消息,贾玌紧绷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淡淡真正的笑意。
四更天到现在,总共五个小时......两坤时的时间鏖战至今,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了!
";传令。";他声音不大,却让整条街道的人瞬间安静,";毛志远部继续向城中心挤压。";说着突然拔出插在地上的长槊,";其余人等——";
";直取总兵府,活抓皇太极!!!";
";遵命!";
“活抓皇太极——!”
周围的将士们更是齐刷刷行起军礼,甲胄碰撞声与呐喊声如雷霆般在巷道中回荡。
一名身披锁子甲的部将上前两步,犹豫地指了指跪满一地的正黄旗降兵:
";都督,这些俘虏...";
贾玌鎏金面甲微微转动,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些瑟瑟发抖的八旗精锐。
他们中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伤,只会满语的他们也听不懂贾玌等人再说什么,只是将头埋得很低,连呻吟都不敢发出。
";你自己看着办吧!";
贾玌的声音透过面甲传出,扭头往城中走去,不在理会这些小事,转身时五面靠旗猎猎作响,在满地血泊中投下狰狞的影子。
那部将先是一愣,随即会意——这是要考验他的处置能力。
既然如此的话...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抽出腰刀:";来人!把这些...";
......
“报——!”
一名浑身浴血的镶黄旗哨骑跌跌撞撞冲到龙纛下,膝盖在青石板上划出两道血痕:
";皇上...正黄旗全军覆没,都统更是被贾玌杀死,...镶黄旗也溃败......庆军此刻正往这边赶来......";
亲自在南城门不远处坐镇正黄、镶黄两旗的皇太极听得这个消息,痛苦的侧过头闭上双眼,抿着嘴唇不在言语!
这等情况是皇太极早有预料的,只不过...心中依旧抱有一丝最后的幻想罢了!
等人闻言哨骑的话,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范文程手中捧着的军报";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不等他们再有什么反应,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名传令兵飞身下马,一路狂奔至众人面前,“噗通”一声跪地,声音带着哭腔大喊:
“皇上!西城门被庆军里应外合下攻破了,正红、镶红两旗损失惨重,敌军已经涌入城中,正朝着咱们这边杀来!”
这犹如晴天霹雳的消息,让在场众人那已死的心再次捅上一刀。
皇太极的身体微微一晃,若不是身旁的侍卫眼疾手快搀扶住,险些站立不稳。
他的脸色变得如同死灰一般,嘴唇毫无血色且微微颤抖着,许久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天亡我大清啊......”
此时,原本还算镇定的一众大臣们也彻底慌了神,有的交头接耳、面露惊恐之色,有的则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整个场面陷入了一片混乱与绝望之中。
范文程闻言,浑身颤抖得更加厉害:
";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只要您还在,大清就还有希望!
如今之计,可以暂且避其锋芒,城中此刻还有正蓝、镶白两旗有可战之力,依旧有机会从东城门撤离,待回到沈阳再做打算!";
皇太极咬了咬牙,心中虽有意动,但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撤离?朕身为大清皇帝,怎能临阵脱逃,弃这满城军民不顾!?”
第359章 孤注之策
范文程见此,瞬间就明白皇太极这是何意了,皇上会在乎这城中军民的生死吗???
军倒是有可能,民的话......自古以来,逢战时能顾虑到百姓的将军乃至皇帝,可谓是少之又少,出名的怕是只有汉昭烈帝——刘玄德!
况且此刻的皇太极身为皇帝,若是当场言说逃跑的话,即便活下来,丢失威望的他也难掌大局;
因为作为他手中的嫡系正黄旗与镶黄旗此刻已经损失惨重,威望要是再降的话......
范文程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意识到,皇太极需要的不是建议,而是一个既能保全性命又不损威严的台阶。
";皇上!恕臣僭越了!";
范文程突然重重叩首,额头在青石板上撞出沉闷的响声。
未等皇太极反应,他猛地起身,对左右侍卫厉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护送皇上从东城门撤离!";
侍卫们面面相觑,不敢动作。
皇太极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勃然大怒:";范文程!你好大的胆子!朕乃一国之君,岂有临阵脱逃之理!放开朕!";
范文程不为所动,向侍卫们使了个眼色。
两名膀大腰圆的巴牙喇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挟持";住皇太极。
";放肆!你们这是谋逆!";
皇太极挣扎着,却刻意没有使出全力。
范文程看得真切——皇帝的抗拒更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
";皇上恕罪!事急从权,臣甘愿领死!";范文程再次跪地,声音哽咽,";但求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大清可以没有范文程,不能没有皇上啊!";
“放肆,朕要留下来与贾玌决一死战...”
“朕乃一国之君,怎能败逃...”
“范文程,你......”
皇太极的怒骂声渐渐远去,侍卫们已经半推半就地";护送";他往东城门方向而去。
范文程长舒一口气,转身面对一众惊慌失措的大臣和将领。
";正蓝旗、镶白旗听令!";
范文程的声音突然变得铿锵有力,与平日文弱书生的形象判若两人,
";即刻集结所有兵力,作为突围主力,不惜一切代价,为皇上杀出一条血路,掩护皇上从东城门撤离!";
正蓝旗旗主莽古尔泰和镶白旗旗主杜杜交换了一个眼神。
莽古尔泰是皇太极的异母兄,素来不服这个弟弟;杜杜则是已故大贝勒代善的心腹,对皇太极也颇有微词。
二人很不想听命于这个汉人谋士,但大敌当前,违抗军令也无用——跑不出去,他们也得死在这座孤城里。
";遵命。";莽古尔泰咬着牙应道,转身时低声对杜杜说,";这汉狗分明是要我们当替死鬼。";
杜杜面无表情,此刻的他也是心累:";别想那么多了,若能活着出去,便是谢天谢地了......";
范文程假装没听见这些议论。
待他们走远后走到另一边,那里站着他的长子范承谟。
二十岁的年轻人已经披挂整齐,手握一柄长刀。
";父亲,我们真要......";范承谟眼中满是不解。
";记住,";范文程压低声音,";我们范家的一切都系于皇上一身。今日若皇上有个闪失,不仅你我性命不保,九族都要受牵连。";
";可那些八旗贵族...";
";正因如此,才要让他们打头阵。";范文程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正蓝旗和镶白旗向来不服皇上,若能借庆军之手削弱他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范承谟倒吸一口冷气,终于明白了父亲的深意。
城内突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范文程探头望去,只见西、南二门方向烟尘四起,庆军的旗帜如潮水般涌来。
";时机到了。";范文程整了整衣冠,从怀中掏出一卷油纸包裹的文书。
";这是...";范承谟接过文书,有些疑惑!
";东城槐树胡同第三户,户主姓张,是个绸缎商。";范文程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却快得惊人,";宅子地窖里埋着三万两银子,足够你十年用度。户贴上的名字是张明远,祖籍山东登州。";
范承谟瞪大眼睛,手中的文书突然变得滚烫。
他这才明白父亲数月前频繁出入东城所为何事——原来早在那时,父亲就已经在为今日做准备了。
";父亲!";范承谟膝盖一软就要跪下,被范文程一把拽住。
";站直了!";范文程厉声喝道,随即又软化语气,";听着,若...若大势已去,你就以张明远的身份活下去。娶个普通人家女子,延续我范家血脉。";
远处的传来一阵阵火炮声,让得父子二人心神不宁。
范承谟这才注意到,父亲的鬓角已经全白,眼角布满细纹——这位在大清朝堂上叱咤风云的谋士,此刻看起来竟如此苍老。
";父亲不看好皇上能赢?";
范承谟声音发颤。
范文程没有立即回答。他望向南城门方向,那里厮杀声震天,黑烟滚滚而起。
";当年在抚顺,我投效太祖时...";范文程突然说起往事,声音飘忽,";曾见过一个算命先生。他说我';辅真龙而起,却难逃孤星照命';。";
范承谟不解其意。
范文程苦笑一声:";我本以为真龙是努尔哈赤,后来以为是皇太极。但现在...";
他摇摇头,";天命难测啊。";
一阵剧烈的炮声以及火铳声,这次更近,连地面都微微震动。
范文程猛地抓紧儿子的手臂:";记住!无论外面传什么消息,都不可轻举妄动!至少隐姓埋名三年!";
";那父亲您...";
范承谟眼眶通红。
范文程整了整衣冠,突然露出往日在朝堂上那种从容不迫的微笑:";我自有去处。若天不亡我范氏,自有相见之日。";
说完转身便走。
";少爷,请随我们来吧。";其中一人低声道,";范大人早已安排妥当。";
范承谟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突然明白这就是——永别!
第360章 追剿
辽阳城内,庆军已然打入城中心内,硝烟弥漫在残破的街道上空。
贾玌踏过染血的青砖,扫视着这座被攻陷的城池。
林宇快步上前,";都督,城内各处已基本肃清,我们甚至已经打到城中心,但仍未寻到皇太极踪迹!";
贾玌尚未开口,身旁的史霖便忍不住了:
";城破之时,皇太极的正黄旗依旧在拼死抵抗,现在这等情形,莫不是已经跑了!?";
";不必担忧,就算跑出城外,那也只能往东门走,有熊文龙在那坐镇,我放心!";
贾玌摘下面甲,吐出一口浊气!
";传令熊文龙,加强东门封锁。另派轻骑沿太子河沿岸搜索,皇太极若想逃,必走水路。";
今年的辽东有些奇怪,都六月份了,居然没有还下过一场雨,这也导致太子河水有些地势不深的地方可以强渡!
这才是贾玌最为担心的。
林宇抱拳领命,正要离去,却见一名斥候急匆匆赶来:
";报——将军!东城门方向有异动!八旗残部全数换乘战马突围!";
";说清楚!多少骑兵?";
";烟尘里望不真切...";斥候喉结滚动,";但马蹄声震得城墙落灰,少说...少说四万骑!";
贾玌听罢斥候禀报,忽然仰天大笑。
";四万骑?好!好得很!";他猛地收住笑声,";这怕是皇太极最后能调动的家底了!";
";都督,熊将军东门守军不过万余,若四万骑拼死突围......";
麾下一些部将开始有些担忧熊文龙那边。
";溃败之兵,何足惧哉!";贾玌一摆手,甲叶铿锵作响,";逃命时的骑兵,比丧家之犬还不如,更何况他们还得面对蓄势待发的槊甲骑......";
此刻已经到了巳时,八个小时的鏖战了,别说没有准备的八旗军,即便是战前吃饱喝足的庆军,贾玌都能看出他们此刻有多疲软了!
着甲状态下八个小小时不吃不喝,还得剧烈拼杀,能站着的都算是精锐了。
如此对比之下,更别说条件更差、毫无准备的八旗兵!
林宇却皱眉望向城内:";城中尚有的八旗残兵......";
";不过些无头苍蝇罢了。";
没人指挥的士兵,面对成建制的庆军就是待宰的羔羊!
贾玌";唰";地扯下沾血的披风,
";传我将令——城内所有骑兵即刻集结,随我出东门追击!再命毛志远总领城防,肃清残敌!";
众将闻言,齐声抱拳喝道:";末将遵命!";
声震屋瓦,连城头的硝烟都为之一荡。
而后史霖第一个跨步上前,铁手套";咔";地扣住贾玌肩甲束带:
";属下为都督卸甲!";
说罢,身边亲卫也一齐上前协助,动作麻利地解开染血的先登甲,顿时甲片相击之声如巨石互撞,沉闷厚重。
......
东门外七里处,太子河畔
此刻天空开始变得乌云密布,似要下起雨来!
正蓝旗与镶白旗的骑兵如怒涛般涌出城门后,马蹄踏碎土块,掀起阵阵灰尘。
莽古尔泰猛地勒马转身,战马人立而起,他高举染血的长刀,声嘶力竭地大吼:
";八旗的勇士们!看看你们身后!辽阳城已经陷落,但太子河对岸就是我们的生路!";
他刀锋直指庆军后面隐约可见的群山:";过了河,就是我们的猎场!汉人的骑兵追不上我们!";
杜杜见状立即会意,策马上前补充:
";想想你们的妻儿老小!若是死在这里,谁来保护他们?!汉人进城后,你们的帐篷、牛羊、女人,都会成为他们的战利品!";
这番话果然奏效,原本萎靡的八旗骑兵眼中重新燃起凶光。
一个满脸血污的佐领突然举起弯刀:";为了家眷!杀出一条血路!";
";杀!杀!杀!";
残兵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莽古尔泰趁机一夹马腹,战马如离弦之箭冲出:
";跟紧我的旗帜!萨满会保佑我们的勇士!";
这番鼓动让原本散乱的骑兵渐渐恢复了阵列。
虽然不复往日精锐之师的气势,但至少不再是毫无组织的溃逃。
他们红着眼睛,像一群被逼入绝境的狼,朝着庆军防线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熊文龙立于阵前,冷眼望着远处卷起的烟尘。
一万多名八旗骑兵誓死冲锋确实声势骇人,但...仍旧不足以让他感到不安!
真正令他感到压抑的是——天!
熊文龙抬头望向越来越阴沉的天色,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远处的乌云已经压得很低,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娘希匹的,这是要下雨了......";
熊文龙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旁的火炮。
参将也是一副难看的神情:";将军,我们是否要调整阵型?";
熊文龙自然明白参将所言的意思,若是这等时候真下去雨来,火炮等火器倒还好,只要拉起油布依旧能使用,但是火铳...近乎等同于废铁。
那么自然而然需要让火铳营退居二线,由弓箭兵、弩兵上阵!
熊文龙深吸一口气,雨水的气息已经清晰可闻。他猛地抬手,声音如铁:";传令——";
";火炮营即刻拉防雨布!火铳营暂不退后——待命!";
“诺!”
做完一切部署后,熊文龙的目光死死盯着冲锋的八旗骑兵。
当最前排的镶白旗铁骑踏入四百丈标线时,他猛地挥下手中令旗:
";复辽炮——放!";
";轰轰轰——";
二十门在昨夜调来的重炮同时怒吼,炮口喷出的火舌撕裂雨幕。
实心铁弹呼啸着砸入骑兵阵列,顿时血肉横飞。
一发炮弹正中冲锋队伍,将三名重甲骑兵连人带马砸成肉泥,余势未减的弹丸继续在泥泞中翻滚,又接连绊倒几匹战马,马背上的兵丁瞬间被甩飞数米。
这样的摔伤自然不可能致死,精明的老兵会自然而然的在地上抱头蜷缩着甚至,而一些不明所以得直接被身后无情的战马撞飞!
";不要停!继续冲!";莽古尔泰在马上怒吼,脸上溅满亲兵的血肉,";汉人的火炮装填慢,冲过去就是活路!";
第361章 偷渡
杜杜也挥刀大喊:
";冲过这片死亡地带!";
开始八旗骑兵慌乱的散开,却又在军官的喝令下重新聚拢。
踩着同伴的尸骸继续冲锋,马蹄踏碎残肢断臂,在泥浆中留下一道道血痕。
当先锋冲到一百五十丈距离时,熊文龙再次挥旗:
";车炮——放!";
三十辆偏厢车上的子母连环炮同时开火,";砰砰砰";的爆响连成一片。
密集的霰弹如暴雨般倾泻,冲在最前的镶白旗骑兵顿时人仰马翻。
一个牛录额真连中三弹,胸甲碎裂,整个人倒飞出去,又撞翻身后两名骑兵。
";是西平堡的鬼炮!";
有老兵惊恐大叫,想起了那似曾相识的画面,顿时引起一阵骚动。
当年西平堡之战,正是这种子母炮让得他们八旗军尸横遍野。
莽古尔泰见状,猛地一鞭子抽在退缩的士兵身上:
";怕什么!冲过去杀光他们!";
他亲自举旗冲锋,镶铁的马蹄将一名倒地呻吟的伤兵头颅踩得粉碎。
熊文龙冷眼看着越来越近的敌骑,突然转身对传令兵:";火箭车准备。";
二十辆架火战车被迅速推到阵前,每辆车上的百支火箭早已蓄势待发。
这是贾玌在野战方面火力不足恐惧症后想起来的一窝蜂进阶版——架火战车!
可同时发射上百只火箭,更是有着火箭箱体更换,解决装填过慢的问题!
随着熊文龙令旗再挥,士兵们同时点燃引信。
";嗤嗤嗤——";
数千支火箭拖着火尾腾空而起,在天空中划出绚丽的轨迹。
“这又是什么东西?”
";天火!这是汉人的妖术!";
一名八旗老兵惊恐大喊,何曾见过如此绚丽的东西。
数千支火箭拖着刺耳的尖啸声俯冲而下,整个天空仿佛都在燃烧。
冲在最前的镶白旗骑兵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密集的火箭钉成了刺猬。
一支火箭穿过面甲缝隙,将一名巴牙喇兵钉在地上,箭尾的火药仍在嘶嘶燃烧。
“混蛋!为什么庆军总有这些奇奇怪怪的家伙!!!散开!快散开!”
杜杜声嘶力竭地大喊,却见一支火箭直奔面门而来。
本能地举盾格挡,挡下火箭后,火箭余势不减箭尾的方向正对着他的脸,稍不注意,直接被燃烧的火药磁了一脸。
莽古尔泰的坐骑被三支火箭同时命中,战马哀鸣着人立而起,将他重重摔进泥浆。
他挣扎着爬起,却见自己的正蓝旗大纛已被火箭引燃,在雨中冒着诡异的青烟。
";长生天啊...";
这位身经百战的旗主又一次感到绝望!
环顾四周,发现幸存的骑兵早已乱作一团:
有的战马受惊狂奔,将主人拖死在乱军之中;有的士兵疯狂拍打身上燃烧的火箭,却引燃了同伴的铠甲;更多人倒在泥泞中,对着漫天火雨和炮弹哀嚎。
许多士兵在火焰和炮火的双重打击下,刚刚升起的气势瞬间消散,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开始掉头逃窜。
冲不过去......
本被围困辽阳城近两月之久,如今又是城破逃亡的败军,士气低落,一万多人的骑兵,伤亡不过两千人,竟然就自己开始溃败!!!
莽古尔泰和杜杜看着眼前惨状,脸上满是不甘,但此时也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部队在庆军的猛烈火力下土崩瓦解……
此刻,天空中电闪雷鸣,一道道粗壮的闪电如银蛇般撕裂漆黑的云层,震耳欲聋的雷声滚滚而来,
紧接着,倾盆大雨瓢泼而下,豆大的雨点狠狠地砸在地面上,溅起高高的水花。
战场上瞬间变成了一片汪洋,血水、泥水混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片浑浊的洼塘。
熊文龙站在雨中,感受着雨水落在脸上的冰凉,露出微笑。
“看来我的担忧多虑了!”
望向前方自己溃败的八旗军熊文龙立于指挥车上,暴雨倾盆而下,雨水顺着铁盔边缘流淌,在他刚毅的面庞上划出冰冷的痕迹。
抽出佩刀,刀锋在电闪雷鸣中反射出摄人的寒光。
";全军听令——";
声音穿透雨幕,传入传令兵的耳中:
";步营列阵推进!";
";骑兵两翼包抄,切断退路!";
";今日,我要让这太子河畔——";
";成为建奴的葬身之地!";
随着令旗挥动,战鼓声震天而起。
两翼各窜出千余人马具甲的重装骑兵——槊甲骑!
......
太子河某处,皇太极带着残余的八旗兵来到河水跟前。
皇太极勒马停在湍急的河岸边,浑浊的河水拍打着岸边的碎石,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眉头紧锁,目光阴沉地望向对岸。
";皇上,此处乃是距离辽阳最近,也是最隐秘也是最合适的渡河点了,而其他渡口定会有庆军把守,我等时间赶不及......";
范文程翻身下马,跪在泥泞中回禀,官袍早已被雨水浸透,却仍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皇太极没有立即回应。
他转头望向身后——辽阳城方向火光冲天,隐约还能听到炮火的轰鸣。
以及辽阳东城门七里外的震天炮响。
这是舍弃了正蓝旗与镶白旗换来的偷渡机会......
齐尔哈朗上前一步,铠甲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皇上,追兵将至,不能再耽搁了!";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照亮了皇太极铁青的面容。
他猛地一抖缰绳:";渡河!";
随着令下,残余的八旗兵开始小心翼翼地踏入河中。
河水很快没过了马腹,冰凉的激流让战马不安地嘶鸣。
几个士兵不慎被冲倒,转眼就消失在浑浊的水流中。
范文程心急如焚,望着河中艰难前行的士兵,提高音量催促:
“皇上,快些渡河!雨势越来越大,河水上涨迅猛,再拖延下去,恐真的无法过去了!”
几个月不下的雨,偏偏在他们要逃跑的时候下了。
此时的太子河,因暴雨的倾注,水位急剧上升,水流愈发湍急汹涌。
原本就渡河困难的八旗兵,此刻更是险象环生。
一些战马在湍急的水流中立足不稳,打着转儿,骑在马背上的士兵们惊慌失措,拼命拉扯缰绳,试图控制住坐骑。
又有几名士兵被水流冲得偏离了路线,卷入漩涡之中,只来得及发出几声绝望的呼喊,便被无情的河水吞噬。
第362章 雷雨中吐血的皇太极
皇太极咬紧牙关,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混合着汗水与血水。
死死攥着缰绳,战马在激流中奋力挣扎,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皇上!小心!\"
齐尔哈朗突然大吼一声。
由于雨水,太子河河水逐渐上涨,上游一根粗壮的浮木被洪水裹挟着,如同巨蟒般朝皇太极冲来!
电光火石间,皇太极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嘶鸣着向侧方跃去,堪堪避过那致命一击。
浮木擦着他的铠甲掠过,溅起的水花拍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快!加快速度!\"
皇太极抹了把脸,厉声喝道。
河中央,几名镶黄旗的精锐护着一面残破的龙旗,在湍流中艰难前行。
突然,一个浪头打来,最前面的骑兵连人带马被卷倒,龙旗瞬间没入水中。
\"旗!皇上的龙旗!\"
有人惊呼,可话音未落,又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河面上漂浮的无数人影——那是上方渡河时被冲走的八旗兵。
范文程在岸边急得直跺脚,官靴早已陷入泥泞。他忽然瞥见下游不远处,几盏若隐若现的火光正快速移动。
\"不好!庆军的巡逻队!\"
他失声大叫。
已经强渡到河中皇太极闻言回头,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雨幕中,隐隐约约看见一队庆军骑兵正沿着河岸疾驰而来,虽看不清为首的将领是谁,可那身有五面靠旗的身影......
“是……是贾玌!”
岸上尚未渡河的八旗兵瞬间炸开了锅,恐惧如瘟疫般蔓延。
“那个怪物来了!”
“快逃!快逃!”
“下河!下河!留在岸上必死无疑!”
原本还在等待渡河的八旗兵彻底乱了阵脚,他们争先恐后地跳入湍急的太子河,甚至有人为了抢占渡河的位置,直接拔刀砍向挡路的同伴。
“不要乱!列阵迎敌!”一名甲喇额真厉声呵斥,试图稳住军心。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
“嗖!”
一支漆黑的箭矢破空而来,精准地钉穿了他的咽喉!
“噗通!”甲喇额真瞪大双眼,栽倒在地,鲜血瞬间被雨水冲刷殆尽。
岸上的八旗兵彻底崩溃了。
“跑啊!!!”
他们再顾不得什么军令,什么阵型,疯了一般往河里冲去。有人被推搡着跌入水中,瞬间被激流卷走;有人被战马撞翻,惨叫着淹没在混乱的人潮里。
“轰——!”
又是一声雷鸣,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河岸上那道越来越近的身影——贾玌手持长弓,眼神冰冷如刀,身后数千庆军铁骑已经展开冲锋阵型!
“放箭!”
一声令下,漫天箭雨倾泻而下,尚未渡河的八旗兵顿时哀嚎一片,其余人见此情景,哪顾得了那么多,再次争先恐后往河中跑去。
至于还击?!?想都不敢想!
“噗!噗!噗!”
骑在马上的庆军疯狂拉弓,箭矢穿透血肉的声音不绝于耳,鲜血染红了河岸。
这一会的功夫,早已上岸的皇太极眼睁睁地看着河中的八旗兵被肆意屠戮,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轰——!”
再是一声雷鸣,紧随而来的是一声怒喊。
“贾玌......!”
皇太极面目狰狞可怖,眼中恨意滔天。
怒吼在雷雨中炸响,竟一时压过了滚滚雷鸣!
河对岸,那道五面靠旗的身影突然勒马停住。
暴雨如注,太子河浊浪翻涌,两岸相隔数十丈,却仿佛被这声怒吼生生劈开了一道裂隙。
贾玌见河中没死的八旗兵皆是跑出了马弓的射杀范围,缓缓抬手,
身后的庆军骑兵在岸上齐刷刷止住动作,数千铁骑竟在刹那间静默如林,唯有雨水拍打铁甲的声音噼啪作响。
\"皇太极——!\"
声音不大,却诡异地穿透雨幕,清晰地传入对岸每个人的耳中。
摘下铁盔,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流下,那双眼睛在闪电照耀下,冷得像淬了冰,却又因贾玌面容生得俊秀,反倒衬得他愈加的帅气逼人!
\"你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皇太极攥紧缰绳,指节捏得咯吱作响,而后怒极反笑:
\"贾玌!你休要猖狂!今日虽败,但天意不绝我!这暴涨的太子河水,就是长生天给我的生路!\"
他猛地抬手,指向汹涌的河面:\"看啊!连老天都在帮我!这滔天洪水,就是阻你追击的天堑!\"
贾玌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抬起手中的长弓,指向河中上下浮动的尸体。
\"天意?\"声音如同寒冰,\"那这些被''天意''淹死的八旗兵,又算什么?\"
一道闪电劈落,照亮了河面上漂浮的惨状:
数十具穿着铠甲的尸体随着浊浪起伏,有的被冲得撞在礁石上,铠甲碎裂;
有的与死去的战马纠缠在一起,在旋涡中打转;
更有一面残破的旌旗,半浸在水中,随着波浪无力地飘荡。
\"你的''天意'',就是用这些忠勇将士的尸骨铺就的逃生路?\"贾玌的声音陡然提高,\"皇太极!你就是这样对待追随你的将士?!\"
皇太极脸色铁青,正要反驳,贾玌却已经继续道:
\"看看那些战马!它们至死都还驮着自己的主人!\"
指向一具被冲到岸边的尸体,那匹战马虽然已经气绝,却仍保持着泅渡的姿势,马背上那名八旗兵至死都紧握着缰绳。
\"这就是你所谓的''天意''?让忠勇之士为你垫脚,让战马为你挡箭?\"
“睁开眼睛看看你周围吧十几万的大军,如今就剩不到一万人过了河......”
\"就这!你配谈天意?!\"
对岸的八旗残兵闻言,不少人都下意识地看向河中漂浮的同袍,又看了看左右两旁的同僚,眼中流露出悲痛之色。
皇太极眼角抽搐,皇太极勃然大怒:\"贾玌!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成王败寇,今日之辱,他日必...\"
\"嗖!\"
一支鸣镝箭破空而来,惊得皇太极身边侍卫大喊。
“护驾!”
数名镶黄旗亲兵瞬间扑上前来,用身体组成一道人墙。
那支鸣镝箭却诡异地划出一道弧线,\"铮\"地一声钉在了皇太极马前三尺的泥地上,箭尾的铜哨仍在嗡嗡震颤。
箭尾系着的,赫然是一面残破的龙旗——!
\"你的旗!下次见面,我取你首级时,记得把它也带上,省得找东西装!\"
皇太极死死盯着那面被箭钉在泥地里的残破龙旗,旗面上的龙纹被泥水泡得模糊不清,却仍能辨认出那是象征皇权的五爪金龙。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胸口剧烈起伏,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贾玌!你...你...\"皇太极的声音嘶哑得可怕,握缰绳的手青筋暴起,\"朕誓要...\"
\"要怎样?\"贾玌冷笑着打断,随手又抽出一支箭把玩,\"要踏平中原?要血洗辽东?\"
贾玌忽然提高声调,\"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连一面旗都保不住的丧家之犬,也配在我面前称''朕''?\"
\"噗——\"
皇太极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胸前的铠甲。
身边的范文程慌忙上前搀扶:\"皇上保重龙体啊!\"
皇太极浑身发抖,捂着胸口狂笑起来:
\"好!好一个辽东都督!朕就在盛京等你!天不会亡我大清,我定会扭转乾坤!\"
\"轰隆——!\"
雷声大作,暴雨倾盆。
\"走!\"
他狠狠一夹马腹,带着残部头也不回地冲进雨幕。
太子河畔,贾玌望着皇太极远去的背影,轻声自语:
\"扭转乾坤?下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
第363章 晓谕全军,布告辽东
雨,下得更大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
贾玌回头望去,只见熊文龙率领一队骑兵疾驰而来,铁甲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都督!\"
熊文龙在距离贾玌三丈处猛地勒马,单膝跪地,雨水顺着他的铁盔不断滴落。
\"末将...末将失职!\"熊文龙声音嘶哑,\"没想到皇太极竟如此狠毒,不惜以正蓝旗和镶白旗为饵......\"
贾玌抬手示意他起身:\"起来说话。\"
熊文龙却仍跪着不动:\"末将疏忽大意,让皇太极分兵突围,强渡太子河......此乃大罪!请将军责罚!\"
贾玌望着河对岸渐渐消散的身影:
\"皇太极此人,向来心狠手辣。为了活命,连亲兄弟都能舍弃,何况区区两支旗军?\"
他转身看向仍跪在地上的熊文龙:\"此非你之过。\"
熊文龙猛地抬头:\"可是...\"
\"起来!\"贾玌突然提高声调,\"与其在此请罪,不如想想怎么攻破盛京!\"
熊文龙浑身一震,这才缓缓站起。
他望向对岸,突然注意到那面被箭钉在地上的龙旗,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贾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嘴角微扬:\"给皇太极留了个纪念。\"
熊文龙会意,抱拳道:\"都督神箭!不过...\"他舒了下嗓子,\"回禀都督,东城伏击一战,阵斩数千,且斩杀了莽古尔泰和杜杜...\"
\"哦?\"贾玌挑眉,\"死了?\"
\"是。莽古尔泰身中三炮,杜杜...\"熊文龙顿了顿,\"是被溃逃的八旗兵活活踩死的。\"
\"也好,将死之人倒是省了我们在费功夫!\"
贾玌一扯缰绳,吐了口气,虽然没能逮到皇太极,但此战真正是奠定了辽东局势。
经此一败,皇太极手中掌握的大军不过还剩下身边的一万左右的残军败将和坐镇沈阳的正白旗...以及生死未卜的镶蓝旗。
总兵力不过五万,就这...贾玌真不知道他要怎么守!!!
\"即刻清理辽阳城内残敌,沿太子河收复所有失地!\"
众部将精神一振,大声应道:
\"得令!!!\"
将士的吼声震天动地,声浪在太子河两岸回荡,掩盖震天雷声。
贾玌猛地一甩马鞭,鞭梢在空中炸开一声脆响,直指北方:
\"晓谕全军,布告辽东——\"
\"今年除夕,本都督要在沈阳城头犒赏三军!\"
话音未落,全军沸腾。
将士们高举兵刃,齐声呐喊:
\"攻破沈阳!活捉皇太极!\"
\"攻破沈阳!活捉皇太极!\"
雨势渐小,太子河的水位开始回落。
河面上漂浮的尸体渐渐沉入水底,唯有那面残破的龙旗,仍倔强地插在泥地里,在风中轻轻摆动,仿佛在预示着大清即将到来的末路!
......
辽阳城,总兵府。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因天空乌云密布,雨幕如注,故而府内灯火通明,将帅们铠甲未卸,身上还带着战场上的血腥气。
议事厅内,贾玌端坐主位,麾下众将分列两侧。
本因辽阳大捷而兴奋的众人此刻却是面色沉重,小心翼翼的大量坐在主位上的贾玌。
“啪嗒!”
贾玌愤怒的将手上那份来自连山关的军报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众人见到这一幕纷纷大骇,赶忙朝着贾玌躬身低头行礼。
这还是他们有史以来第一次见贾玌在众人面前如此气愤!
“哼,不堪大用!”
贾玌冷哼一声,眼中寒芒闪烁,手指重重敲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厅内众将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连山关易守难攻,不过一个照面,竟让镶蓝旗破了关隘!\"
贾玌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丢关也就罢了,还折损了我军数千精锐!我看他王子腾就是白吃饭了!\"
贾玌怎能不气,刚刚还在太子河旁豪情万丈地放出豪言,要在沈阳城头犒赏三军,可如今...
才回到辽阳,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无疑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打在他的脸上。
厅内众人依旧沉默,无一人为王子腾说话,在座众人都是新皇一脉,犯不着傻为了他触了都督的霉头。
“都督!”
熊文龙突然出列,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
“末将以为,王子腾统兵不力,前有塔山铺阻敌万骑被破,如今又致使连山关失陷,放走镶蓝旗,实乃不堪大用!
立威营乃京营精锐,岂能再交于此等庸将之手?”
他这一开口,厅内众将顿时会意。
毛志远紧随其后,抱拳道:
\"末将附议!连山关一役,若非王子腾指挥失当,我军何至于损兵折将?\"
\"末将亦附议!\"
\"末将请都督严惩王子腾,另择良将统领立威营!\"
一时间,众将纷纷出言附和,声浪如潮。
贾玌冷眼扫过众人,目光最终落在角落里的监军张玉身上。
张玉神色平静,只是默默提笔,在军册上记录着众人的言语,既不表态,也不反驳。
——监军之责,便是如实记录军中诸事,呈报天子。
至于如何决断,那是朝廷的事了。
不过就以庆帝对贾玌的态度......
贾玌收回目光,心中冷笑。
\"好!\"
他猛地一拍桌案,声音如雷:\"既然众将皆以为王子腾不堪大用,那本都督今日便行权宜之策——\"
\"即日起,剥夺王子腾立威营统领之职,暂由苏谨言接管!\"
厅内众将神色各异,但无人敢出言反对。
苏谨言的能力,众人也是心知肚明,由他接手立威营,显然是要彻底掌控这支精锐之师!
\"此事,本都督自会呈报陛下,交由朝堂定夺!”
说罢,抬手一挥,亲兵立刻呈上笔墨纸砚。
贾玌提笔蘸墨,笔锋如刀,在奏报上疾书数行,字迹凌厉如他此刻的神情。
\"战报,本都督现在就写!\"
笔走龙蛇间,将辽阳大捷、连山关失守、王子腾渎职等事尽数列明,言辞犀利,毫不掩饰对王子腾的斥责。
写毕,他重重盖上辽东都督印,将奏报一卷,递给身旁亲兵:
\"八百里加急,直送京城!\"
\"本都督倒要看看,朝廷诸公,这次还能说什么!\"
厅内众将心头一震,显然这份战报传至京城,定是朝廷...
【今天先两章,别说我水,明天再来个军令状!五章——】
第364章 夜会
三更梆子刚过,辽阳城仿佛被夜幕温柔包裹,陷入沉睡。
总兵府后院的都督寝室内,贾玌身着一件朴素的中衣,一床微微发凉的薄被盖着肚脐眼,整日的指挥与征战让略感疲惫的他难得睡个安稳觉。
“咚咚咚 ——”
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夜的宁静。
贾玌猛然睁眼,锐利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门口,右手条件反射般按在枕下的尚方宝剑上。
“谁?”
“都督,是属下林宇!”
门外传来林宇刻意压低的嗓音,透着一丝紧张,“有紧急军情!”
贾玌皱起眉头,立刻翻身坐起,一把抓过搭在床边椅背上的常服披上。
\"进!\"
“吱呀”
门被推开,林宇快步冲入,身上的劲装还带着夜露的湿气。
来到贾玌跟前,双手呈上一封密信:“都督,请看!”
贾玌接过林宇递来的密信,左右仔细翻看了一下。
这密信外观与普通信件无异,只是封口处并无任何特殊的标识或蜡印,这让他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疑惑。
抬头看了林宇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询问之意,但林宇只是紧抿着嘴唇,摇了摇头,示意贾玌先行查看。
贾玌不再多言,轻轻撕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
看完信后,贾玌挑了挑眉面上露出些许玩味之色,似乎对这信中的内容既感到意外,又觉得有趣。
他沉思片刻后,转头看向林宇,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你觉得他想要干嘛呢?”
林宇见贾玌问他,挠了挠头,眼中满是露出智慧的光芒。
“也许是陷阱,就是为了骗都督前往后伏杀!”
贾玌听完林宇的分析,轻笑一声,将密信随手放在烛火上点燃。
火苗跳动间,照得贾玌的面容忽亮忽暗。
\"备马!\"
林宇闻言,神色一凛。
“遵命!”
说完,他转身快步走出寝室。
——————
辽阳城外三十里,黑松林。
夜色如墨,伴随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几处篝火在一处搭起的帐篷下摇曳闪烁;
火光映照在一数名身着铠甲的人影上,勾勒出他们冷峻的轮廓。
\"贝勒爷,时辰已过,那贾玌怕是不会来了!?\"
\"不急,再等等,像他那样的男人,不可能不来的!\"
听见苏察阿礼如此说,蒲鲜万奴也是无言,望着苏察阿礼闭目养神的模样;最后无奈与一旁面色不好的穆鲁对视一眼,均是看出双方眼中的烦躁!
毕竟他们加起来就不过七八人,若是那贾玌......
相当于今夜把命赌在了今夜!
再过一会,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苏察阿礼猛地睁开眼睛,锐利的目光穿透雨幕。
\"来了......\"
吐出一口浊气,苏察阿礼站起身来,看着逐渐清晰的人影,内心反而平静下来。
他抬手示意身后紧张的护卫们不要轻举妄动。
\"都别动!\"
贾玌一行七人骑着高头大马,毫不避讳地直冲而来。
每一匹战马都膘肥体壮,显然都是精心挑选的良驹。
每个人左右还牵着两匹备用的战马,马蹄踏在泥泞的地面上,溅起阵阵水花。
\"保护贝勒爷!\"
蒲鲜万奴和穆鲁见贾玌等人依旧没有停顿的意思,瞬间大骇,几乎是同时拔出佩刀,挡在苏察阿礼身前。
其余几名镶蓝旗精锐也迅速围成一圈,刀剑出鞘,寒光闪闪。
就在双方即将相撞的刹那——
\"吁!\"
贾玌猛地勒紧缰绳,胯下战马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嘶鸣。
马蹄重重落下时,溅起的泥水几乎要甩到苏察阿礼的脸上。
双方距离,不过三步之遥。
\"贝勒爷好胆色!\"
贾玌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护卫们团团围住的苏察阿礼,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而后仰头左顾右盼;
\"本督还以为,你们会直接安排什么八百刀斧手呢。\"
苏察阿礼推开挡在身前的护卫,上前一步,走出帐外,雨水顺着他的铁盔滑落,却掩不住他眼中的精光:
\"贾都督说笑了。别说什么刀斧手了,就算把整个镶蓝旗都搭上,也留不住您这样的英雄!\"
“英雄!?”
贾玌闻言大笑,笑声在雨夜中格外清朗:
\"有意思。那贝勒爷深夜约本督来这荒郊野岭,总不会就是为了说几句奉承话吧?\"
苏察阿礼微微欠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都督何不下马一叙?帐篷里备了好酒,正好驱驱这夜雨的寒气。\"
贾玌扫了眼那顶简陋的帐篷,又看了看苏察阿礼身后那几个如临大敌的护卫,突然翻身下马:
\"好啊,本督倒要看看,镶蓝旗的旗主,倒地有什么要说的!不过......\"
贾玌高大的身躯径直走到苏察阿礼面前,两人四目相对,都是十几、二十左右的年纪,却各自统领千军万马!
\"苏察阿礼...\"贾玌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你知道的,今晚若是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
他的手轻轻拍了拍剑柄,剑鞘与铠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片黑松林,就是你们的埋骨之地!\"
苏察阿礼身后的护卫们闻言,立刻又紧张起来,手按刀柄。
穆鲁更是紧张的已经将刀抽出了半截。
\"不得无礼!\"
见麾下将领如此鲁莽,苏察阿礼厉声大喝,随后转向贾玌,露出一个苦笑:
\"都督何必动怒?我既然敢来,自然带着诚意。\"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不如进帐详谈?这雨越下越大了。\"
贾玌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突然展颜一笑:\"好啊。\"
第365章 建州卫指挥使苏察阿礼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帐篷。
说是帐篷,实则不过是用几根木杆撑起的油布,四面漏风,雨水不时从缝隙中滴落。帐内仅有一张矮几,上面摆着一壶酒和两个粗陶酒杯。
林宇紧随贾玌身后,却被蒲鲜万奴横臂拦住:\"护卫止步!\"
止步?!老子会惯着你呢?!!
林宇怒目圆睁,腰间佩刀\"铮\"地一声出鞘直指蒲鲜万奴。
\"狂妄!竟敢拦我!\"
几乎同时,在场双方所有的亲卫们也纷纷拔刀相向,寒光在雨夜中闪烁。
气氛愈加恐怖,随时刀剑相加!
\"住手!\"苏察阿礼厉声喝止,\"让这位将军进来。\"
而后,转头对贾玌解释道:\"蒲鲜万奴是我的亲信,可否让他留下?\"
贾玌不置可否地点头,抬手示意:\"都退下吧,退到三十步外。\"
林宇闻言急道:\"都督!\"
\"无妨。\"贾玌摆摆手,满不在乎的调侃,\"三十步的距离,即便是他们要摔杯为号你们也听得见!\"
苏察阿礼见状,也对麾下命令:\"你们也退到三十步外!\"
待双方护卫都退到指定距离后,帐内只剩下四人,独留十数名亲卫在外雨夜下。
苏察阿礼亲自斟了一杯酒,双手奉给贾玌:
\"都督,请!\"
贾玌接过酒杯,却未急着饮用,而是轻轻摇晃着杯中的酒液:\"现在可以说了吧?镶蓝旗到底想干什么?\"
苏察阿礼见贾玌只是把玩酒杯却不饮,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给自己斟满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滑落,他随手用袖子抹去。
\"都督,\"
放下酒杯,再次倒满拿起,苏察阿礼目光灼灼地盯着贾玌......这个杀父仇人,然眼中却无丝毫恨意,唯有忌惮!
\"在下请都督来此,不过是心中有几个问题,想求都督解惑!\"
贾玌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似乎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答案。
\"但说无妨!\"
苏察阿礼借着酒意,猛地一拍桌案,双目灼灼如炬:\"都督既如此痛快,那我也不绕弯子了——您究竟如何看待我女真一族?\"
贾玌闻言轻笑,指尖在杯沿缓缓摩挲,而后语出惊人!
“受奸人所蛊的——大庆子民!”
苏察阿礼手中的酒杯\"啪\"地一声砸在矮几上,酒液溅湿了袖口。
他猛地站起身,膝盖撞得矮几晃动,酒壶倾倒,浑浊的酒水在粗糙的木纹上蜿蜒流淌。
贾玌身后的林宇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都督竟说这些女真蛮子是...大庆子民?!
蒲鲜万奴的右手不自觉地按在了刀柄上。
这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此刻瞪圆了眼睛,活像见了鬼似的盯着贾玌——这个将他们女真杀得胆寒的人,此刻却说他们女真人乃是大庆子民!?
\"都督此言何意?!\"
苏察阿礼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帐外的雨声忽然变得清晰起来,滴滴答答地敲打着油布,像是无数细小的鼓点。
贾玌不紧不慢地将酒杯放回桌面,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弹,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他抬眼看向苏察阿礼,目光平静得可怕。
\"苏察阿礼,\"
贾玌缓缓起身,负手而立,目光如炬:
\"正德二十年之前,女真何曾不是大庆子民?\"
他声音低沉,却字字如刀,刺入苏察阿礼耳中——
\"当年太祖皇帝收服建州三卫,设立努尔干都司,统御白山黑水。自那时起,女真诸部,无论建州、海西、野人,皆受大庆敕封,领朝廷官职,纳贡称臣。\"
他忽然冷笑一声,指尖划过桌案上的酒渍,在木纹上拖出一道湿痕:
\"大庆给你们官职,给你们互市,给你们铁器、盐巴、布匹……让你们从深山老林里的渔猎之族,变成能耕能战的边镇之民。\"
\"可努尔哈赤呢?\"
贾玌猛地抬眼,眸光如电:
\"他借七大恨之名,背弃朝廷,屠戮汉民,裂土自立!\"
\"你们口口声声说汉人欺压女真,可你们忘了——\"
他骤然提高声调,如惊雷炸响:
\"正德二十年之前,女真诸部,哪一个不是大庆之臣?!\"
苏察阿礼脸色骤变,嘴唇微颤,竟一时无言以对。
贾玌冷笑更甚,继续道:
\"你们今日问我如何看待女真?\"
\"那我告诉你们——\"
他猛地一甩袖袍,酒壶被扫落在地,砸得粉碎!
\"女真本可安居乐业,与汉民共处!\"
\"是努尔哈赤,是皇太极,是你们这些野心之辈,硬生生把女真拖入战火!\"
\"你们不是蛮夷——\"
他盯着苏察阿礼,一字一顿:
\"你们是叛臣!\"
帐内死寂,唯有雨声敲打篷布,如万马奔腾。
苏察阿礼面色苍白,手指深深掐入掌心,鲜血渗出。
他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此前也是庆人啊!
\"所以,你们的祖先是大庆边军!\"贾玌突然提高声调,\"建州卫、毛怜卫、兀者卫,哪个不是太祖皇帝亲封的羁縻卫所?\"
\"就连你们现在穿的铠甲,用的刀法,哪样不是汉家传承?!\"
“所以我说的有错吗?”
苏察阿礼踉跄后退一步,撞翻了身后的矮凳。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迷茫。
\"都督此言...\"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那依都督之见,我女真...\"
\"不是女真!\"贾玌突然厉声打断,\"是建州卫指挥使苏察阿礼!\"
这一声如惊雷炸响,震得苏察阿礼浑身一颤。
贾玌缓缓走近,每一步都似踏在苏察阿礼心头:
\"本督也明白你来此见我意欲为何......”
第366章 杀了王子腾
\"你今日冒险来见我,无非是因为——\"
贾玌猛地一甩袖袍,指向北方:
\"今日皇太极在辽阳大败,损兵折将,十几万大军仅有不过万人过了太子河!如今他手上能调动的兵力,算上你的镶蓝旗,也不过五万余人!\"
苏察阿礼被点破心思,瞳孔骤然收缩——这正是他心中最深的忧虑!
贾玌冷笑一声,继续道:
\"而我大军,火器精锐,粮草充足,昔日我与朝廷之上许诺的五年复辽,如今不过一年便已成定局。\"
说罢,手指重重敲在桌案上,\"你们女真必败无疑,你现在不过是......想给自己,给镶蓝旗,谋一条生路罢了。\"
苏察阿礼的呼吸急促起来,额角渗出冷汗。
贾玌忽然放缓语气:\"苏察阿礼,你是个聪明人。\"
\"你知道继续跟着皇太极,只有死路一条。\"
\"你也知道......\"他微微倾身,声音如刀,\"若此时率镶蓝旗归顺,不仅能保全族人,更能......\"
\"重获建州卫指挥使之位!\"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苏察阿礼心头!
“所以本督替你开口,再问你一次——建州卫指挥使苏察阿礼,可愿重归王化?\"
苏察阿礼猛地抬头,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碎裂的酒壶,又看向贾玌腰间的尚方宝剑——那代表皇权的宝剑此刻竟让他不由自主地战栗。
贾玌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若是叛变...不...是归顺,若是归顺,以贾玌此刻的权利必定能许他建州卫指挥使之职位!
至于其他的爵位什么的,就不是贾玌能做主的,需要上报庆帝,否则就逾矩了;
况且贾玌也不在意这些,反正就给你那么多,嫌少——那你就死在这里!!!
毕竟,这就是你苏察阿礼见我的代价!!
没有商量的资格!
蒲鲜万奴一脸复杂的望着苏察阿礼,这一刻对苏察阿礼,乃至整个镶蓝旗来说,都如同站在了生死抉择的悬崖边缘。
可内心同样纠结万分,一方面,作为苏察阿礼的下属,他忠诚于自己的主子;
另一方面,贾玌所说的话句句在理,女真如今的局势确实岌岌可危。
他也不想苏察阿礼死,也不想自己死...
苏察阿礼同样不似如此呢?
他也怕,他同样害怕。
过往与贾玌对阵的一幕幕如噩梦般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
每一次交战,无论战前己方谋划得多么周全,兵力部署得多么精妙,看似占据多大的优势,可一旦与贾玌的军队短兵相接,所有的优势都瞬间化为乌有;
就像用纸糊的一般,轻轻一碰便支离破碎。
那些惨烈的败仗,无数族人的鲜血染红了战场,堆积如山的尸体,战败后绝望的哀嚎,还有阿玛在他面前倒地的画面,早已成了他心中无法抹去的阴影。
一次次的失败,早已将他的信心消磨殆尽,让他从心底对贾玌产生了一种深深的畏惧。
昔日在朝鲜平壤城,得知贾玌北伐。
那一刻,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抽空了他的力气,整个人变得精神恍惚。
甚至在皇太极及众亲王面前,大失颜面。
可苏察阿礼并未觉得有何羞愧,因为他们都不懂,都不懂贾玌的可怕!
想到此次,苏察阿礼眼中闪过震惊、挣扎、犹豫......最终,化作一声沙哑的低吼:
\"都督此言当真?!\"
贾玌负手而立:\"本都督一言九鼎。\"
\"若...若归顺...\"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都督能保证...\"
\"本督以项上人头担保,\"贾玌斩钉截铁,\"凡放下刀剑者,既往不咎;凡助朝廷平叛者,论功行赏!\"
苏察阿礼的喉结剧烈滚动着,他缓缓抬起颤抖的双手,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突然重重跪倒在地!
\"末将......\"额头重重磕在潮湿的泥地上,\"建州卫指挥使苏察阿礼......愿率镶蓝旗全体将士......重归王化!\"
微风抚过,随风而动的火焰照在蒲鲜万奴那张因震惊的脸。
这个彪形大汉亦是\"扑通\"一声跟着跪下,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末将......末将也愿追随指挥使大人归顺!\"
贾玌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缓步上前,亲手扶起苏察阿礼与蒲鲜万奴:
\"很好。\"
二字在二人耳中重若千斤!
贾玌扶起二人后,目光中透着审视与期许,在两人身上一一扫过:
“既已做出决定,往后便要一心一意,为朝廷效力。切不可再有二心,与我而言,一次不忠,终身不用!”
苏察阿礼和蒲鲜万奴连忙低头回应:“末将谨遵都督教诲!”
贾玌负手而立,目光如炬:\"既已归顺,眼下便有一件要事需你们去办。\"
苏察阿礼与蒲鲜万奴对视一眼,心中早有预料。
新降之将,自然要纳投名状。
二人当即单膝跪地,抱拳道:\"请都督吩咐,末将万死不辞!\"
帐内烛火忽明忽暗,映得贾玌的面容晦暗不明。
他缓缓开口:
\"我要你们——杀了王子腾!!!\"
\"什么?!\"
三人同时惊呼出声。
苏察阿礼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谁?!都、都督说的是谁......王子腾...王将军?\"
贾玌面无表情地点头:\"正是。\"
蒲鲜万奴倒吸一口凉气,粗犷的脸上写满震惊。
王子腾是谁他们自然知道,毕竟不久前才踩着他的脸跑出连山关的,可这...
无论怎么讲,此刻王子腾也是贾玌麾下的大将,统领着立威营!
第367章 皇命不可违
\"怎么?\"贾玌冷冷打断,\"方才不是还说万死不辞?\"
“你们能够归顺朝廷,本督很满意...可刚归顺就不听本都督的命令,本督实在是有些不悦!”
苏察阿礼的喉结剧烈滚动,面对贾玌这近乎威胁的话,实在是有些难办啊!
毕竟真要杀了王子腾,那他们的处境......
忽然苏察阿礼灵光一闪,这恐怕不仅是投名状,更是一场......试探!
想到这,苏察阿礼脑子一热,问起:
\"都督...\"苏察阿礼的声音有些发颤,\"您就不怕末将把这个消息告诉朝廷?让文武百官...弹劾您吗?\"
贾玌一愣:怎么,王子腾也是你亲戚,所以你要加钱...竟敢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威胁我!?
回过神来,望着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谁信你啊?!\"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让苏察阿礼如坠冰窟,不由懊悔自己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
自己的身份都是人家给的,现在就想着质疑人家!
贾玌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继续道:
\"一个刚刚投降的叛将,跑去告发当朝一品武官?\"
说到这,贾玌自己真忍不住嗤笑一声:
\"你觉得,满朝文武是信你这个清国降将,还是信我这个刚刚收复辽阳的辽东都督?\"
苏察阿礼的脸色瞬间惨白。
贾玌缓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更何况...\"
他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几分玩味:
\"你觉得,我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这句话像一柄利剑,直刺苏察阿礼心头。
对啊!在这辽东,谁死谁活全凭贾玌一句话的事,正常来讲,就算真告发了,皇帝乃至文武百官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他!
在他看来贾玌这样的人面对这样的情况会乖乖的卸下兵权,
\"末将...明白了。\"苏察阿礼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请都督示下,何时动手?\"
贾玌满意地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识时务者为俊杰。三日后,我会让......”
随着贾玌详细讲述行动计划,苏察阿礼也渐渐胆寒。
这个计划环环相扣,显然已经谋划多时——王子腾恐怕早就被贾玌盯上了!
\"记住,\"贾玌最后叮嘱道,\"要做得干净利落,最好...让他看起来是死在清军手上。\"
苏察阿礼艰难地点头:\"末将明白。\"
帐外的雨声渐歇,东方天际已泛起鱼肚白。
贾玌望了望天色,摆手道:\"罢了,今日就议到这里吧。天将破晓,再耽搁恐引人注目。\"
\"都督放心,\"苏察阿礼会意,低声道:\"末将会处理妥当,三日内必给您一个交代。\"
贾玌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大步离去。林宇连忙跟上,临走前复杂地看了苏察阿礼一眼。
雨幕中,两支人马各自散去。
与此同时,跟在贾玌身后的林宇终于忍不住问道:
\"都督,您真要...\"
贾玌脚步不停:
\"你觉得呢?\"
\"可王子腾怎么说也是一位朝廷重臣,他...\"
\"他什么?你真以为是我要王子腾死的吗?\"
此话一出,林宇浑身战栗,鸡皮疙瘩起一地。
若不是贾玌想要王子腾死,那这天下还能有谁让贾玌弄死王子腾呢...
贾玌瞥见林宇惊骇的表情,忽然轻笑一声:
\"怎么,吓到了?\"
林宇咽了口唾沫,低声道:\"属下只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
\"复杂?\"贾玌摇了摇头,声音轻若可闻:\"这朝堂之上,哪件事不复杂呢?\"
跟在身后的林宇若有所思!
“你要知道!军令难违,但也只是难违。然——皇命不可违!!!”
林宇心中一凛,,身子猛地一震,像是被重锤击中。
他微微抬起头,偷偷看向贾玌的侧脸,只见那轮廓坚毅,神色平静又不失威严。
林宇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恍然,心中似有所感,随即又被浓浓的敬畏所取代。
“都督教诲,属下铭记于心——!”
——————
三日的午时二刻
奉天殿内,肃穆凝重。
往日熙熙攘攘的朝堂,此刻竟显得空荡了许多。
整整数日时间,张荣一党三十七名官员尽数下狱,连带其门生故吏,朝中文官大臣空缺竟达四成之多,实在令人胆寒...
庆帝高坐龙椅之上缓缓扫过殿中群臣。
\"诸位爱卿,张荣一案,已查实无误。其勾结敌国,意图颠覆朝廷,罪无可赦!\"
殿内一片死寂,无人敢出一言。
庆帝抬手,司礼监掌印太监夏守忠立即上前,展开圣旨,尖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张荣通敌叛国,罪不容诛,着即凌迟处死,诛九族!其余涉案官员,按律严惩,绝不姑息!\"
\"另,因朝中缺员,特擢升李青松为内阁首辅......林如海为吏部尚书......\"
随着一个个名字念出,朝堂上的气氛逐渐微妙起来。
李青松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地面,声音颤抖:
\"臣...臣惶恐!\"
庆帝淡淡一笑:\"李爱卿不必推辞。此次能破获张荣一案,你功不可没。\"
林如海站在殿中,神色平静,但袖中的手指却微微发颤。
今年四十有六的他,如今一跃成为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
\"林爱卿。\"庆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吏部乃朝廷根本,望你整顿吏治,掌百官考课,不负朕望。\"
\"臣,定当竭尽全力!\"林如海深深叩首。
吏部尚书乃六部之首,执掌官员升迁调任,权柄极重。
而林如海此前不过是兵部侍郎,如今竟一跃成为天官!
庆帝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宣读封赏:
“......”
一道道封赏旨意宣读完毕,殿中气氛渐渐活络起来。
那些未被牵连的官员们暗自庆幸,而那些曾与张荣有过往来的,则战战兢兢,生怕下一个被清算的就是自己。
而追随太上皇为首的武官等人确是神色雀雀,众人皆是心思各异,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也不是没有察觉到些许异样...
因为牵扯进张荣一案的人,许多定罪之人实在是...太过于勉强了!!!
似他们这样的人,直接一眼就能分辨出是否真参与其中,这明显就是庆帝在借着这个由头打压太上皇一脉的文官集团。
我也很无奈,还差几百字写完!今天就四章了,上班时间不够用,真的在努力了!
第368章 快给朕念
想到这里,殿内气氛微妙,武官队列中几位老将交换着隐晦的眼神。
镇国公府的牛继宗攥紧了手中的笏板。
他分明记得,名单上被处决的户部侍郎李崇义,上月还与自己把酒言欢,那人素来胆小怕事,怎可能参与谋逆?
\"牛兄...\"身旁的理国公府柳芳压低声音,\"这名单上,可有不少是...\"
\"噤声!\"牛继宗用眼神示意他住口,余光瞥见殿角肃立的锦衣卫。
柳芳会意,却仍忍不住以气音道:\"太上皇竟一言不发...\"
是啊,最令人胆寒的莫过于此。
牛继宗心中暗叹。
往日里最护短...应该说是最重权势的太上皇,今日竟任由皇帝清洗了这么多旧臣,连半句求情的话都没有。
难道...真如谣言所说,太上皇已经...
望着奉天殿内的文武百官,庆帝心情大悦,当上皇帝十三年,此刻终是体会到真正的皇帝权利!
如今,朝中力量无论文武,可谓是全面压过太上皇,真正执掌朝堂——!
十三年啊,又有谁能知道朕这十三年是怎么过的吗!!!
\"诸位爱卿。\"
庆帝的声音突然响起,惊得众人连忙收敛心神。
\"张荣一案已了,望诸位引以为戒。\"庆帝的目光缓缓扫过武官队列,\"同心协力,共襄盛举。\"
这话听着平常,却让牛继宗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他分明感觉到,天子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退朝!\"
随着太监尖利的唱喝,这场惊心动魄的大朝会终于结束。
文武百官齐刷刷跪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在众人起身准备退下之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这声音由远及近,瞬间打破了朝堂内原本庄严肃穆的氛围。
庆帝刚刚舒展的眉头顿时紧紧皱起,他人还坐在这龙椅上呢,就有人在此大声喧哗,挑战他此刻的威严,简直罪不可赦!
如何能忍,便是父皇也不许,否则,朕这十三年不是白活了!
“何人如此大胆,给朕拖出去砍了!”
庆帝怒目圆睁,声音冰冷地喝道。
\"来人!\"夏守忠立刻尖声呵斥,\"将敢在殿外喧哗者......\"
话音未落全,殿外声音越来越清晰,传来一声激动的高喊:
\"辽东八百里加急!辽阳大捷!辽东都督贾玌大败皇太极——收复辽阳城!\"
这一声如惊雷炸响,震得满朝文武都变了脸色。
开国一脉之人面面相觑,眼中皆是看出对方眼中的苦涩。
又是大捷!
这贤侄...当真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活脱脱的武曲星下凡!
往日那凶悍的八旗兵,谁没在他们手中吃过苦头,然而在贾玌手中却从未讨到一丝好处啊!
这其中最属难过的莫过于牛继业了!
听着殿外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牛继业一阵心酸!
若是此刻我还能跟在贤侄身边,那......!
坐在龙椅上的庆帝立刻收起那不悦的嘴脸,猛地站起,龙袍下的手指微微颤抖:
\"传!快传!\"
信使被侍卫带着一路小跑冲进大殿,到了殿前“扑通”一声重重跪地,满脸通红,汗水顺着脸颊滑落;
此刻的他,可谓是风尘仆仆,更散发出一股浓重的汗臭味!
“陛下!辽东前线急报!贾都督率领大军于辽阳大破敌军,收复辽阳城!”
早就做好准备的夏守忠立刻上前,一把接过捷报,正要呈上。
却听庆帝在龙椅上急不可耐地喝道:
\"念!快给朕念!\"
\"是!\"
夏守忠颤抖着展开捷报,尖细的声音响彻大殿:
“臣贾玌谨奏:六月初八,夜袭辽阳城。趁夜色,遣死士携火具潜入,点火焚营,敌军大乱。
我军即刻攻城,架云梯、冲城门,短兵相接。经恶战,破城而入。
城中敌军欲突围,被围歼。
清国伪帝皇太极见城破,率三万余残军强渡太子河。
适河水涨,八旗兵多溺亡,仅万余骑渡河逃窜,终让皇太极逃脱。
此役阵斩四万余,水淹两万余人,俘虏五万余人,正蓝旗莽古尔泰、镶白旗杜杜授首,正红旗岳乐等被俘。
虽胜,然未擒皇太极,臣当秣马厉兵,再寻战机,靖边患,安社稷。
臣贾玌叩首 敬上\"
夏守忠尖细的声音刚落,整个奉天殿内骤然陷入一片死寂。
\"啪嗒——\"
不知哪位大臣的笏板掉在地上,清脆的声响在大殿内回荡。
\"这...这......\"
王宽最先反应过来,老脸涨得通红,胡须不住颤抖:
\"辽阳...辽阳收复了?!\"
\"五万斩首?!\"
“万余人渡河?!”
“清国十几万大军灰飞烟灭?!”
李毅猛地向前跨出一步,声音都变了调:
\"陛下,贾都督这是...这是把八旗主力给打没了...\"
刚因收到圣恩的林如海神情更加激动了,他感觉自己的人生仿佛一下子步入了前所未有的辉煌境地。
才被皇帝封为吏部尚书,这仕途上的青云直上本就让他满心感恩戴德,而如今女婿贾玌在辽东立下如此惊天动地的大功,更是让他喜出望外。
文官队列中,刚受皇恩的新皇一脉面色红润,才高升就收到如此巨大的好消息,若真要等贾玌收复辽东,那这天下,就不会再有所谓的‘双日当空’了。
武官队列更是炸开了锅。
新皇一脉的武官和太上皇一脉的武官,可谓是呈现出两面相反的表情。
常翰飞站在武官队列前列,那张自张荣一党落网后阴晴不定的脸此刻更黑了。
“辽阳……就这么被他打下来了?”常翰飞心中翻江倒海,“皇太极十几万大军,竟一战尽丧?!”
为什么那么快,按照他的估算,没个半年以上的时间怎么可能攻下辽阳那样的坚城!
常翰飞环顾四周,见同属太上皇一脉的武官们脸色皆极为难看。
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以往尚可倚仗太上皇余威,可如今太上皇面对皇帝清洗旧臣沉默不语,贾玌又立下辽阳大捷的不世之功,皇帝威望势必大增。
待皇帝权势稳固后,他们这些太上皇一脉的臣子恐成下一个“张荣”,随时会被清算,身家性命堪忧!
第369章 射艺惊朝堂
开国一脉的勋贵们神色复杂至极。
他们既为这场大捷感到振奋,又为立场尴尬而苦恼。
牛继业更是不停地搓着手,时而偷瞄水溶,时而看向自己的兄长牛继宗,活像个焦急的孩子!
按这样的功绩,若是依旧没有被熊文龙顶替而在贾玌麾下做事,怎么得也能封个子爵啊!?
“唉!”
牛继业无奈一声叹气,心中满是悔恨与不甘。
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错过。
故所谓冯唐易老,李广难封,怕是以后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庆帝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双手激动地颤抖着,眼中闪烁着狂喜的光芒:
\"贾爱卿——真乃朕之肱股之臣也!\"
说罢大步走下丹陛,龙袍翻飞,声音因激动得发颤:
\"十几万八旗兵折戟辽阳,此战过后,辽东胜负已分!朕的爱卿,当真是...\"
\"陛下圣明!\"
兵部尚书李毅立即出列,声音洪亮:
\"贾都督此战已彻底打垮清军主力。据臣所知,皇太极麾下八旗精锐已十去七八,如今仅剩几万余残兵败将,辽东光复指日可待!\"
户部尚书王宽也激动地出列:
\"陛下,辽阳既克,沈阳门户大开。贾都督只需按部就班,步步为营,不出一年,必能收复整个辽东!甚至——
再次重建太祖皇帝曾经在奴尔干都司辖制之地,将建州女真诸部重新纳入我朝版图!
想当年,太祖皇帝威加海内,四方蛮夷皆来朝拜,奴尔干都司何等兴盛。
如今贾都督神勇,有望重现当年盛景啊!\"
此言一出,朝堂上先是短暂的寂静!
再现太祖荣光?!
重建奴尔干都司?!
再入我朝版图?!
这些话语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击在每一位文武大臣的心上。
“陛下圣明!愿我朝重现太祖盛世,威加四海,万邦来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满朝文武不约而同地跪倒在地,声浪如潮水般在奉天殿内回荡。
这一刻,所有人都忘记了朝会已经结束,忘记了应该退朝离殿。
他们跪伏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上,额头紧贴地面,心中翻涌着难以言表的激动。
庆帝站在丹陛之上,望着跪满大殿的群臣,眼眶竟微微发热。
十三年来,他第一次在这奉天殿上感受到如此真切的臣服与拥戴。
\"陛下圣明!天佑大庆!\"
首辅李青松的声音率先响起,打破了短暂的静默。
\"陛下圣明!天佑大庆!\"
紧接着是户部尚书王宽,这位年过五旬的老臣声音颤抖,却格外洪亮。
\"陛下圣明!天佑大庆!\"
很快,整个大殿都响起了整齐划一的高呼。
新皇一脉的官员们喊得最为响亮,太上皇一脉的官员也不得不跟着附和。
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在空旷的奉天殿内久久回荡。
庆帝站在前方,感受着群臣澎湃的热情与敬仰,心中满是豪情壮志。
他微微扬起下巴,双手背后,一副君临天下的姿态。
“众卿之情,朕心甚悦。”庆帝高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自信与威严,“待大业告成之日,朕必不会亏待诸位爱卿!”
那信使跪在殿中央,浑身不住地颤抖。
他不过是个小小的驿丞,何曾见过这等场面?满朝朱紫贵胄,金碧辉煌的奉天殿,还有那高高在上的天子威仪,都让他头晕目眩。
\"陛...陛下...\"
信使结结巴巴地开口,额头上的汗珠滴落在金砖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庆帝见状,非但没有怪罪,反而龙颜大悦。
大笑着走下丹陛,龙袍翻飞间已来到信使面前:\"不必惊慌,快快请起!\"
信使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却仍不敢抬头直视天颜。
\"朕问你,\"庆帝兴致勃勃地问道,\"你在辽阳可曾亲眼目睹什么有趣的事?贾爱卿是如何攻城的?\"
这话一出,信使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莫名而来的力量更是压制了他这几日赶路的疲劳。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回...回陛下,小的虽未亲眼目睹攻城,但...但有一事,整个北伐大军都在传颂!\"
\"哦?\"庆帝挑眉,\"说来听听!\"
殿内群臣也是好奇的将目光望向信使!
信使反而不再害怕,挺直了腰板,声音渐渐洪亮:
\"三日前,那皇太极在城头叫阵,竟命人竖起龙纛示威,都督孤身一人至辽阳城下应对!\"
\"都督见皇太极胆敢在城墙露面,二话不说,取来强弓射之。当时小的就在城下,看得真切——都督在三百步开外,三箭齐出!\"
信使说到这里,激动得手舞足蹈:
“那三支箭如同长了眼睛一般,齐齐都射中了那辽阳城上的龙纛纛杆!
入木三分,力道之大,使得那龙纛摇摇欲坠,
城头上的清军见状,皆是惊愕不已,那皇太极在城头上,脸都吓白了!
整个辽阳城墙上的八旗兵,没一个敢放箭的!就......就那么眼睁睁看着贾都督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信使说完,满脸都是崇敬之色,仿佛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还历历在目。
奉天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三百步外三箭定乾坤?!\"
\"这...这...\"
\"贤侄竟有如此神射?!\"
庆帝怔立在当场,久久未能回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龙袍袖口,喉结上下滚动,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听到了什么...三百步!
\"陛下?\"夏守忠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庆帝这才如梦初醒:
\"三百步外三箭定乾坤...这...这...\"
身为皇帝,本身就是就精通君子六艺,如何不知三百步射纛是何等概念!
兵部尚书李毅激动地出列:
\"陛下,古有养由基百步穿杨,今有贾都督三百步射纛!此等神射,堪称当世无双啊!\"
\"何止当世无双!\"户部尚书王宽颤巍巍地拱手,\"老臣活了五十余载,从未听闻有人能在三百步外三箭齐中!贾都督这手箭术,怕是连当年的飞将军李广及温侯吕奉先都要甘拜下风!\"
古来善射者,其二人可是史书上记载又得,今后怕是说到善射者,无不以神武侯贾玌为尊也!
殿内群臣议论纷纷,无不惊叹。
\"好!三箭射龙纛,一鼓下辽阳!贾爱卿真乃朕的冠军侯!\"
文官队列中,周凯穆突然老泪纵横:
\"陛下一言,老臣...老臣仿佛看到了霍去病箭射单于纛的雄姿啊!\"
第370章 更胜汉武
保龄侯史鼐突然出列,声音洪亮得让整个大殿都为之一静:
\"陛下!臣有一言!\"
庆帝见他站出来说话,抬手示意:“史爱卿请讲!”
其他文武大臣也纷纷将目光聚焦在保龄侯史鼐身上,偌大的奉天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史鼐昂首挺胸,神色庄重,声如洪钟般说道:
“陛下,贾都督年仅不足十八,却已在战场上立下诸多不世之功,先登、斩将、夺旗、陷阵,近乎集齐四大军功。
如此辉煌战绩,此乃我大庆开国以来第一人!
从古至今,更是未有一人能在这般年纪便取得如此成就!”
史鼐越说越激动,声音都有些发颤:
“先登者,勇攀敌城,率先登城;
斩将者,临阵斩敌将首级;
夺旗者,夺取敌军军旗,动摇其军心;
陷阵者,冲锋陷阵,无所畏惧。
这四大军功,每一项都是武将梦寐以求的荣耀,更何况,贾都督尚未及冠!
臣敢断言,假以时日,必能超越卫霍,成为我朝第一名将!\"
这番话如同在油锅里泼了一瓢冷水,整个奉天殿顿时沸腾了!
\"十七岁?!\"
\"四大军功?!\"
\"超越卫霍?!\"
武将们更是激动得面色通红,那史鼐说得每一个词,都是他们梦寐已久的荣耀啊!
如今,却全部聚集在一个人身上!
年纪甚至不过跟他们的孩子一般大小,却已远远地站在他们头上,那背影遥不可及。
许多武将回想起自己年轻时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历经无数艰辛,才挣得如今的功名,可与贾玌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庆帝听闻史鼐如此激昂之语,心中亦是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与感慨。
他深深地望了一眼史鼐,眼中闪烁着赞许与共鸣的光芒,随即缓缓开口:
“非为将者,观玌之才,犹井底之蛙窥天际之月,仅见其光华,未识其深;
尔等身为将者,睹玌之勇,若浮游仰望苍穹,叹其高远,慕其坚贞!”
轰——
大殿之上,群臣闻言皆是心神震动。
文官们面面相觑,眼中难掩惊诧与艳羡之色;
武将们更是呼吸急促,一双双虎目圆睁,仿佛要将皇帝的话一字不漏地吞进肚里。
文官队列中,因张荣一案结案后,得以重回朝堂的贾政只觉得双腿发软。
他望着御阶上威严的帝王,又想起那个数年前被敬大哥领回来的那个沉稳聪慧的毛头小子,恍惚间竟分不清今夕何夕。
忽然察觉袖口微湿,低头才发觉不知何时已泪湿官袍。
翰林院史官手中的紫毫笔早已在青玉砚台上蘸了又蘸,墨汁顺着笔尖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洇开一片乌黑。
他的手腕早已酸痛发麻,可此刻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御座上的庆帝,笔走龙蛇,生怕漏掉一字。
“非为将者......犹井底之蛙窥天际之月......”
他嘴唇微动,无声地复述着皇帝的话,笔下字迹如刀刻斧凿,力透纸背。
“此语一出,必载入史册!”
他心中狂呼,指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多少年了,大庆朝的史册上何曾有过如此惊世之言?
即便是当年开国太祖的豪言壮语,也不过是“提三尺剑,立不世功”,可今日,陛下竟以“井蛙窥月”喻庸才之浅薄,以“浮游望天”比宿将之渺小!
——这是何等气魄!
——这是何等评价!
史官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耳畔嗡嗡作响,仿佛已经看到了百年之后,后世史家如何评述今日这一幕:
“庆帝盛赞贾玌,言其才如皓月当空,勇似苍鹰搏天,群臣震骇,史笔如刀,遂成千古绝唱!”
他猛地咬紧牙关,笔锋一转,在“慕其坚贞”之后重重顿笔,墨迹几乎要穿透纸张。
——今日之朝议,必将流芳百世!
——而他,就是那个执笔记录之人!
林如海站在文官队列中,眸中精光闪烁。
他原本沉静如渊的面容此刻微微动容,目光从史官颤抖的笔尖移向丹御下的庆帝,心中思绪翻涌。
——卫霍之才,需明主识之!
——若无汉武帝雄才大略,何来冠军侯封狼居胥?
既然如此...那该我出马了!
林如海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大步出列,朗声道:
“陛下!臣亦有言!”
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瞬间让嘈杂的大殿再度安静下来。
庆帝目光微转,落在林如海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林爱卿,但说无妨。”
林如海深深一揖,随即挺直腰背,声音沉稳而有力:
“臣方才听闻保龄侯盛赞贾都督之才,言其可比卫霍,臣深以为然。然——”
他微微一顿,目光灼灼地望向庆帝,一字一句道:
“卫青、霍去病之所以能名垂青史,横扫匈奴,封狼居胥,非仅因其天赋异禀,更因——”
“他们遇上了汉武帝!”
此言一出,满殿皆寂。
翁——
庆帝只觉头皮发麻,似乎预料到林如海接下来要说的话,顿时眼睛通红,死死的盯着林如海!
林如海不疾不徐,继续道:
“汉武帝雄才大略,慧眼如炬,方能识卫霍于微末,任其驰骋疆场,终成不世之功!”
“而今日——”
他声音陡然提高,带着难掩的激昂:
“贾都督年未弱冠,便已先登、斩将、夺旗、陷阵,集四大军功于一身,此非天授奇才乎?”
“然若非陛下慧眼如炬,破格提拔,许其独领一军,贾都督纵有通天之能,又岂能在这般年纪便立下如此功业?”
说到这里,林如海忽然撩袍跪地,重重叩首:
“故臣以为——”
“贾都督之才,可比卫霍!”
“而陛下之明,更胜汉武!”
“此乃天佑大庆,君臣相得,方有今日之盛世将星!”
话音落下,整个奉天殿内落针可闻。
所有大臣都瞪大了眼睛,就连方才激动不已的史官也忘记了记录,笔尖悬在半空,墨汁滴落都浑然不觉。
——好一个“更胜汉武”!
——这马屁拍得,简直登峰造极!
.
.
.
【今天玩去了,明天给你们爆!】
第371章 奏劾王子腾
【为什么前面的段评消失了?】
\"啪嗒——\"
一滴浓墨从史官悬停的笔尖坠落,在宣纸上晕开一朵墨花。
这细微的声响,在死寂的大殿里,竟如惊雷炸响,似能传到每一位大臣的耳朵里!
轰——
庆帝一甩龙袍,龙袍骤然鼓荡,似有无形气劲翻涌。
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冕旒珠玉激烈碰撞,发出清脆的铮鸣。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跪伏在地的林如海,胸膛剧烈起伏,右手攥紧龙椅扶手,竟在坚硬的金丝楠木上留下五道细微的指痕!
\"更...胜...汉...武...\"
这四个字,从庆帝牙缝里挤出,似刀剑相击,铮铮作响!
\"哗——\"
满朝文武,尽皆变色!
林如海额头触地,声音却如洪钟大吕,响彻大殿:
\"陛下慧眼如炬,破格简拔,方有贾都督今日之功!\"
\"卫霍遇汉武,方能封狼居胥!\"
\"贾玌遇陛下,方能横扫六合!\"
\"此非天意,何为天意?!\"
\"臣——\"
他猛地直起身,双手高举过头,重重叩首!
\"恭贺陛下,得此良将!\"
\"大庆国运,当兴万世!\"
\"砰!\"
这一叩,似要地砖龟裂!
\"臣等——\"
保龄侯史鼐突然暴喝一声,猛地出列,重重跪地!
\"恭贺陛下!\"
\"砰!\"
\"臣等——\"
满朝文武,如浪涛般层层跪倒!
文官以首叩地,武将甲胄砸地,金殿震动!
\"恭贺陛下!\"
\"大庆国运,当兴万世!\"
声浪如潮,直冲云霄!
庆帝仰天长笑,笑声如龙吟九霄,震得殿瓦簌簌作响!
\"好!好!好!\"
他连道三声\"好\",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下丹墀,竟亲手将林如海扶起。
这个动作让满朝文武倒吸一口凉气。
几位年迈的阁老甚至揉了揉眼睛——自开国以来,何曾见过皇帝亲自搀扶臣子?
不过,但细细一想,却又合情合理——贾玌年纪轻轻便立下不世之功,若没有皇帝破格重用,确实难以想象。
而林如海这一番话,不仅把贾玌捧到了卫霍的高度,更是隐晦地将庆帝抬到了千古明君的位置!
此刻看向林如海的眼神都变了。
——老狐狸,不声不响的,竟然把陛下哄得这么开心?
——但不得不说,这老丈人做得实在称职啊!
一石二鸟,高明至极!
林如海此举,既保全了贾玌,又讨好了陛下。
更妙的是,这番话看似在夸赞贾玌,实则处处彰显陛下圣明。
如此,贾玌日后即便再立大功,也不会引起陛下猜忌,反而会让陛下更加欣慰自己的识人之明!
\"林爱卿...\"庆帝的声音罕见地带着几分动容,\"你...很好!\"
这一句\"很好\",胜过千言万语。
满朝文武心中雪亮:
从今日起,贾玌的仕途,再无人能挡!
史官颤抖着手,在史册上补上最后一句:
\"帝悦,厚赏林如海。自此,贾玌圣眷日隆,无人能及!\"
夏守忠目光在庆帝喜形于色的面容和袖中那封密报之间来回游移。
捷报中夹着的另一份——贾玌以王子腾屡次败战为由,将其革职查办的奏疏,正静静躺在他袖袋里。
\"陛下...\"
夏守忠正犹豫间,庆帝已端坐龙椅,锐利的目光扫过殿中众臣,突然注意到夏守忠的神色。
\"夏伴伴,可还有事要奏?\"
庆帝的声音里仍带着方才的愉悦。
夏守忠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启禀陛下,贾都督还有一份...奏劾王子腾疏...\"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新皇一脉更是惊讶不已,如此出乎意外的消息,着实把他们惊到了。
而太上皇一脉以常翰飞为首的武将们脸色骤变,纷纷惊骇的望着坐在龙椅上的庆帝。
王子腾可是太上皇安插在北伐军中的重要棋子!
就是想着其中强制贾玌乃至在北伐一战中分得军功...
可如今,庆帝的动作...不,应该是是贾玌的动作如此之快,丝毫不念及与王子腾亲戚干系就下手了!
\"念。\"
庆帝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夏守忠展开奏疏,高声念道:
“臣贾玌谨奏:
为参劾总兵官王子腾贻误军机、丧师辱国事。
窃查四月十五日塔山铺之役,王子腾统兵三万抵御敌援,本据险要之地,当可一鼓歼敌。
然其调度无方,临阵畏缩,致使损折兵马一万二千有余,粮械尽失。
若非臣部先克营口,几误大局。
臣姑念初战,未即参奏。
六月十七日连山关之战尤为可恨。
臣亲授方略,令其坚守二日,待玄策营合围,可全歼镶蓝旗三万之众。
讵料该员玩忽职守,防御松懈,竟于当夜被敌袭破营垒,折损精兵七千八百余,马匹器械无数。
致使镶蓝旗得渡太子河,我军坐失全歼良机。
伏查王子腾身为统兵大员,受国厚恩,乃敢如此怠慢军务,屡次失职,实属辜恩溺职。
若不严惩,何以肃军纪而振士气?
臣不得已,已暂夺其兵权,委苏瑾言接管。
伏乞圣明乾断,将王子腾革职拿问,以正军法。
臣不胜激切待命之至。
谨奏——”
夏守忠话音未落,殿中已是一片哗然。
\"陛下!\"
常翰飞高呼一声猛地跨出武将行列;
原以为最多不过的先行弹劾,再定数论罪而罚,现在倒好,军权都没了......
容不得他们在做思考了!
\"王子腾乃朝廷二品大员,贾玌安敢擅自夺其兵权?这分明是...\"
\"常都督慎言!\"
李毅突然出声打断,声音虽轻却字字如刀,
\"军法如山,岂容儿戏?兵律明载:''临阵先退,失陷城寨者,斩!''
王子腾连失两阵,损兵折将近两万,按律当诛!
贾都督仅夺其兵权,已是念在同僚之谊,格外开恩了!\"
第272章 奏劾王子腾2
常翰飞被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面色青白交替。
人比人气死人,八旗被打得落花流水,王子腾倒好,被打到军权都保不住......
就在此时,吴景晾突然出列,拱手道:
\"陛下,臣以为此事尚需斟酌。
王子腾将军随军征战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仅因两次失利就夺其兵权,未免太过严苛。
恳请陛下念在其往日功绩,从轻发落。\"
话音刚落,李青松立即反驳:
\"吴大人此言差矣!军国大事,岂能以私情废公法?若因''苦劳''二字就纵容败军之将,日后三军将士谁还肯用命?\"
他环视殿中众臣,继续道:
\"昔日诸葛武侯挥泪斩马谡,正是深知军法不可废弛之理。
马谡亦是蜀汉旧臣,颇有才名,但因街亭之失,照样军法从事。
今日王子腾连失两阵,损兵折将,若非贾都督当机立断,恐怕北伐大业都要毁于一旦!\"
见此,林如海也出列附议:
\"收复大人所言极是。臣记得《三国志》有载,马谡失街亭后,诸葛亮曾言:
''四海分裂,兵交方始,若复废法,何用讨贼邪?''
如今我朝北伐正值关键之时,更当严明军纪,按律——当斩!\"
群臣皆惊,新皇一脉见状纷纷上前,高声附和:
“附议!”
“贾都督过于保守、仁慈......”
“请陛下严明军纪,下旨斩杀王子腾.......”
这怎么求情求着要砍头了呢!?
常翰飞见势不妙,急忙争辩:
\"诸位大人未免言重了!王子腾不过是...\"
\"够了!\"
庆帝突然拍案而起,冕旒上的玉珠剧烈晃动。他冷冷扫视殿中众臣,最后目光落在常翰飞身上:
\"常爱卿,朕记得王子腾是你举荐的?如今他屡战屡败,你还有脸在此求情?\"
常翰飞顿时汗如雨下,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夏伴伴。\"庆帝再次开口,\"贾爱卿奏疏中提到的战损数字,监军可都核实过了?\"
夏守忠躬身道:
\"回陛下,兵部存有各营每日战报以及监军佐证,与贾都督所言分毫不差。\"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叠文书,\"这是连山关的急报,上面还有王子腾的亲笔画押。\"
庆帝接过文书,目光在纸面上缓缓扫过。
突然,他猛地将文书摔在御案上,惊得满朝文武齐齐跪倒。
\"好个王子腾!\"庆帝怒极反笑,\"两万精兵,就这么白白葬送了?!\"
\"陛下明鉴!\"常翰飞还想争辩,\"战场形势...\"
\"闭嘴!\"庆帝一声暴喝,吓得常翰飞踉跄后退,\"朕还没问你的罪!王子腾是你举荐的,如今出了这等事,你这个五军右都督难辞其咎!\"
殿下开国一脉几位勋贵交换着眼色蠢蠢欲动,将目光望向前方一直从未发言的水溶,心中暗自焦急!
谁都看得出,庆帝是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清洗军中势力。
北静王水溶微微闭目,感受到身后开国勋贵们投来的灼热目光,却始终保持着如水的沉静。
半晌,他缓缓睁开眼,对着身后的勋贵们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这个动作虽轻,却让一众勋贵如遭雷击,但只得压下心中那不安的情绪!
\"贾玌既为朕钦命的北伐大将军,暂摄辽东都督,总领辽东军政,自当有临机专断之权。
今观其处置王子腾一事,既查实其罪,又暂委苏瑾言接管,处置得当,深合朕意。\"
说着,庆帝冷哼一声,转向夏守忠:
\"传旨!着即追认贾玌所请,王子腾革除总兵官职衔,即刻押解回京候审。其部兵马交由苏瑾言统领,继续北伐事宜!\"
就在庆帝话音未落之际,常翰飞猛地直起身子,再重重叩首:
\"陛下!临阵换将,实乃兵家大忌啊!\"
他声音嘶哑,却字字泣血:
\"王子腾虽有过失,但统领立威营多年,深得将士爱戴。
若此时押解回京,只怕立威营军心涣散,战力大跌啊!\"
话音未落,身后将领也跟着附和:
\"陛下,末将觉得常都督所言极是,末将以为,不如让王子腾暂留辽东,以副将身份戴罪立功。既可保全朝廷体面,又能稳定军心。\"
\"臣附议!\"
\"王子腾熟悉辽东地形,此时换将确实不妥。不如令其暂留军前效力,以观后效。\"
一时间,殿中竟有十余位将领、大臣纷纷出列求情。
\"荒谬!\"李青松厉声打断,\"败军之将,何谈稳定军心?\"
接着,本是安静的奉天殿忽然为这算吵得不可开交!
就在僵持之际,北静王水溶突然轻叹一声,出列拱手:\"陛下,臣有一折中之策。\"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位年轻的郡王身上。
\"不如令王子腾仍留辽东,但须交出兵符印信,由苏瑾言全权统领立威营。至于王子腾本人...\"
水溶顿了顿,
\"可令其以参军身份协助军务,不得干预指挥。如此,既可保全朝廷体面,又能安稳立威营之军心!\"
这个提议看似折中,实则暗藏玄机。
太上皇一脉完全能接受,只要王子腾还在辽东,那他就还有运作的余地。
再怎么说统领立威营多年,不至于连这点能力都做不到吧!?
庆帝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深深凝视着北静王水溶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容。殿中一时寂静无声,只听得见铜漏滴答作响。
\"好一个折中之策。\"庆帝忽然轻笑一声,指尖轻轻敲击着龙案,\"水爱卿果然深谙中庸之道。\"
水溶微微欠身,姿态优雅从容:\"臣不过是为国分忧。\"
就在此时,太上皇一系的官员们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纷纷出列附和:
\"北静王殿下所言极是!\"
\"此策既能严明军纪,又能稳定军心,实乃两全之策!\"
\"臣等恳请陛下采纳此议!\"
庆帝冷眼看着殿中群情激昂的景象,忽然想起贾玌出征前,在御书房中的密谈。
思及此处,庆帝嘴角微扬。
既然贾玌早有准备,又何必在此刻与太上皇一系撕破脸皮?
更何况此刻连最重要的兵权都暂时剥夺了,还担心贾玌会完不成他吩咐的事吗!
况且,即便将王子腾调回京城,仅凭这些,依旧无法让其......
\"也罢。\"庆帝颔首,冕旒上的玉珠轻轻晃动,\"就依水爱卿所奏。不过...\"
话锋一转,声音陡然转冷:
\"王子腾须即刻交出兵符印信,立威营一应军务,全权交由苏瑾言处置。若敢有半分违逆...\"
庆帝的目光扫过殿中众臣,最后落在水溶身上:
\"军法无情,莫谓朕言之不预也。\"
水溶神色不变,只是深深一揖
\"陛下圣明。\"
随着圣旨拟定,这场朝堂博弈看似落下帷幕。
第373章 市井传颂
申时五刻,贾政的马车才缓缓驶出宫门。本应午时二刻就退朝的朝会,因辽东大捷和王子腾一事,竟拖延了整整两个时辰之久。
马车行驶在长安街上,窗外人声鼎沸。
贾政似有所感,掀起车帘一角,只见街边茶肆酒楼里,百姓们三五成群,都在热议辽东战事。
\"听说了吗?贾都督在辽阳大捷,那皇太极就差点死在那里了!\"
\"何止啊!我表哥在兵部当差,说贾都督阵斩了两位旗主呢!\"
\"陛下在朝堂上都说了,贾都督是咱大庆的卫青霍去病!\"
马车转过鼓楼大街,只见几个说书人站在高台上,周围围满了听客。那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声若洪钟:
\"诸位且听!今日奉天殿上,保龄侯史大人第一个出列,说咱们贾都督十七岁就立下四大军功——先登、斩将、夺旗、陷阵,样样俱全!\"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一个背着菜筐的老农瞪大了眼睛:
\"十七岁?我家那小子十七岁还在田里捉蛐蛐呢!\"
“什么,你居然连贾都督的年纪都不知道,你是不是敌国派来的奸细?!”
“哪里哪里,我们中出了一个奸细!?”
“......”
说书人继续道:
\"更惊人的在后头!林大人当场就说,卫青霍去病能成不世之功,全因遇上了汉武帝。而咱们贾都督能这般了得——\"
他故意拖长了声调,引得众人伸长脖子,
''因遇上了咱们陛下这样的明君!\"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叹。
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激动地拍案:\"妙啊!这不就是说,咱们陛下比汉武帝还要圣明吗?\"
这时另一个说书摊上,一个白发老者正摇头晃脑地吟诵:
\"陛下金口玉言,说看贾都督的才能,非将领者如同井底之蛙看月亮,只见其光;就算是宿将,也不过像蜉蝣望天,只能感叹其高远!\"
\"这话说得...\"另一个穿着绸缎的人喃喃自语,\"怕是要流传千古啊!\"
贾政听着这些议论,心头又是骄傲又是忐忑。
正欲放下车帘,忽听一个稚嫩的声音问道:\"爷爷,那贾都督和陛下,到底谁更厉害呀?\"
那老者哈哈大笑:
\"傻孩子,这就好比问宝剑和铸剑师谁更厉害。没有明君慧眼,哪来名将建功?陛下识人之明,用人之胆,这才是真正的千古一帝啊!\"
贾政听得心惊,这些市井小民竟连刚刚朝堂之上的事都知晓得如此详尽,真是奇怪至极!
放下车帘,靠在车厢上,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猛地一晃,将贾政从回忆中惊醒。
\"老爷,到府了。\"小厮在车外轻声提醒。
贾政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
下车时,他抬头望了望荣国府巍峨的匾额,忽然觉得这座他生活了半辈子的府邸,此刻竟显得如此陌生而遥远。
\"二老爷?\"
门房见他发呆,小心地唤了一声。
贾政这才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问道:\"老太太可在荣庆堂?府里其他人呢?\"
门房连忙躬身回答:
\"回老爷的话,老太太一早就吩咐人在荣庆堂备好了茶点,就等着老爷下朝吃宴席呢。
这会儿就连环三爷和小兰大爷都从国子监回来了,正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着。\"
贾政闻言眉头微皱,抬头看了看天色。
夕阳已经西斜,将荣国府的飞檐翘角镀上一层金边。
他这才惊觉,竟已是酉时初刻了。
\"这么晚了...\"贾政喃喃自语,随即整了整朝服,\"去荣禧堂。\"
穿过垂花门时,贾政远远就听见荣禧堂里传来阵阵说笑声。
穿过垂花门时,贾政远远就听见荣禧堂里传来阵阵说笑声。
贾环那清朗的声音格外响亮:
\"老祖宗您是不知,今日国子监祭酒大人特意把我们几个叫去,当着众监生的面说:
''尔等当以贾都督为楷模,读书报国,方不负圣贤教诲!''\"
贾政透过雕花窗棂望去,只见贾环身着月白儒衫,眉目间已褪去往日的轻浮与懦弱,倒显出几分读书人的清朗气度。
手执茶盏,神采飞扬地说着话。
见此,贾政心中不由些许宽慰起来!
一旁的贾兰连连点头:
\"环叔说得极是。祭酒大人还特意讲解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道理,说玌二叔正是这般人物。\"
贾母听得眉开眼笑,手中佛珠转得飞快:\"好好好!有玌哥儿这个族长在,我们贾家可谓是光耀门楣啊!\"
王熙凤见状,压下心中对自家叔叔的担忧,立刻堆起满脸笑容凑上前去:
\"老祖宗,要我说啊,您老人家今后只管安心享福便是。
有玌兄弟这样出息的族长在,咱们贾家的荣光定能再现,说不定比当年宁荣二公在世时还要风光呢!\"
她边说边给贾母捶着肩,眼波流转间又添了句:
\"您没听外头人说吗?陛下金口玉言都夸玌兄弟是''大庆的卫霍'',这可比当年老太爷们得的评价还要高呢!\"
贾母被这番话逗得开怀大笑,拍着王熙凤的手道:\"你这猴儿,就数你嘴甜!不过话说回来...\"
老太太忽然敛了笑容,眼中泛起泪光,\"若是国公爷在天有灵,看见后辈这般出息,不知该有多欣慰。\"
王熙凤见状,连忙递上帕子,柔声劝道:\"老祖宗快别伤心,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堂内众姊妹也都聚在一处。
探春正与史湘云低声讨论:\"陛下那句''井底之蛙窥月''的比喻,当真是精妙绝伦。\"
史湘云点头道:\"可不是?这般评语,怕是要载入史册的。\"
第374章 众态
薛宝钗端坐在一旁,眼眸流转,眼中满是惊叹,手中团扇轻摇,一只手竖起在胸前:
\"我昨儿个翻《史记》,卫青霍去病列传里,都不曾见武帝说过这般话呢!\"
迎春点头地插话:\"那...那玌兄弟岂不是比卫霍还要...\"
\"正是这个理儿!\"李纨难得露出笑容,\"咱们家这是出了个千古名将啊!\"
邢岫烟站在角落,小声对李纹道:\"我爹爹常说,武将能得这般评价,比中状元还难得...\"
唯独王夫人坐在贾母身侧,手中帕子绞得死紧。
她强撑着笑容,眼中却满是忧虑——王子腾被革职的消息,她早已从陪房周瑞家的那里听说了。
更远处,贾宝玉独自倚在廊柱旁,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盘中糕点。
他望着堂内热闹景象,心里莫名发闷。
袭人悄悄过来添茶,见他这般模样,轻声问:\"二爷怎么不去凑热闹?\"
贾宝玉摇摇头,低声道:\"他们说的那些功名利禄,听着就俗气。我...我只盼玌二哥们平安归来就好...\"
话虽如此,眼中却闪过一丝落寞。
袭人见状,环顾四周,了解贾宝玉顿时也明白为何如此不乐意了。
不久前在邢狱里挨了顿打,如今也不过好了些许刚刚能下地,可今日下午宫中传出辽东捷报的消息以及朝堂上发生的一切后;
无论是姑娘儿们还是丫鬟们都把今日的话题放在贾玌身上,完全忽视了伤痛未愈的贾宝玉。
袭人幽幽一叹,细细打量起贾宝玉落寞的神情。
她能有什么办法...此刻贾玌的光芒太盛了,便是文采不高的她,也明白今日姑娘们议论的内容,
井底之蛙窥天际之月,浮游仰望苍穹!
此等豪言,文武百官竟无不认同!
“可惜...”袭人罕见的露出哀怨的神色偷偷望着贾宝玉,“可惜我早已许身...唉...宝二爷,您何时能像玌二爷一般...不,有其三分...一分光彩——便足矣!”
有此俊杰相伴身侧,世间佳人,安能不倾心爱慕乎?
况与之相较者,才德风度皆远逊之,犹如萤光之于皓月,难望其项背也。
唉,只望近乎宝二爷能幡然醒悟,奋勇直追...
就在这时,贾政迈步入内。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贾母更是迫不及待地招手:
\"快过来,给老身仔细说说,陛下在朝堂上都是怎么夸玌哥儿的?\"
贾政环视一圈,见满屋子人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不由呵呵一笑,捋须道:
\"母亲想必已经听说了,今日朝堂上的事,外头传的也大差不差。\"
他走到贾母身边坐下,接过鸳鸯递来的茶盏:\"保龄侯史大人第一个出列,将玌哥儿的四大军功一一列举。林大人更是...\"
说到这里,贾政突然顿了顿,目光扫过王夫人苍白的脸色,顿时没人要说话的兴致:
\"不过这些想必你们都知道了。\"
贾母急得直拍他手臂:\"你这孩子,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老身要听的是陛下金口玉言的原话!\"
\"是啊老爷,\"王熙凤也凑上前来,眼中闪着好奇的光芒,\"外头传得神乎其神的,说陛下把咱们玌兄弟比作天上的明月,把满朝文武都比作井底之蛙了?\"
这话一说出口,王熙凤也惊得捂着嘴,顿时也觉得自己今日是老糊涂了,怎能说出如此得罪人的话!
贾政抿了口茶,皱起眉头:
\"凤丫头,慎言。陛下说的是,非为将者观玌之才,犹井底之蛙窥天际之月,仅见其光华,未识其深...\"
他话音未落,满屋子已是一片惊叹。
探春激动地拉住身旁的史湘云:\"你听,果然是这般金玉良言!\"
薛宝钗轻摇团扇,若有所思:\"这般评价,当真是...\"她顿了顿,似在斟酌词句,\"旷古烁今了。\"
贾母听得老泪纵横,连声道:\"好,好啊!咱们贾家出了这样的人物,老身就是现在闭眼也值了!\"
王熙凤忙劝道:\"老祖宗快别这么说,玌兄弟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等凯旋归来,说不定陛下还要亲自为他加冠呢!\"
贾政见众人这般欢喜,也不禁露出笑容。
他目光不经意间扫到角落里的贾宝玉,见他神色郁郁,不由眉头一皱:
\"宝玉,你兄长有此大功,你怎么反倒闷闷不乐的?\"
贾宝玉被点了名,只得勉强笑道:\"儿子是为玌哥哥高兴的。只是...\"
他声音越来越低,\"只是想着战场凶险,不免有些担忧...\"
了解自家孽障的贾政冷哼一声,如何不知他此刻心中所想,定是心中升起妒意。
不过这倒是贾政冤枉贾宝玉了,贾宝玉虽是不堪,然因着升起妒意倒不至于,毕竟贾宝玉要的并非这些!
\"你若有你兄长半分志气,也不至于...\"
话到嘴边,见贾母面色不悦,还是咽了回去,并不想在这等大喜的日子里搅了兴致。
正当屋内气氛有些凝滞之际,王夫人突然站起身,走到贾政跟前福了一礼:
\"老爷,妾身有一事相求...\"
不待众人反应,她声音哽咽,眼圈泛红:
\"家兄虽有过失,但念在亲戚情分上,可否...可否给玌哥儿去封信,让他...让他对家兄...\"
写信....然后把信送到辽东前线战场交给北伐大将军,为求稍加照拂???
好你个神通广大的贵妇人啊!
贾政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要他这样的正人君子干这样的事......这无异于杀了他啊!
贾政手中茶盏重重搁在桌上:
\"糊涂!军国大事,岂能徇私?玌哥儿秉公执法,正是他的可贵之处!\"
王夫人被斥得后退半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是...\"
\"没有可是!\"贾政厉声打断,\"王子腾贻误军机,损兵折将,按律当斩!如今只是革职查办,已是格外开恩了!\"
第375章 林家筹宴
贾政见王夫人仍不死心,气得胡须直颤,\"你可知今日朝堂之上,多少大臣联名请斩王子腾?首辅李青松李大人更是拿马谡之事相逼!\"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连贾母都惊得忘了转动佛珠。
\"玌哥儿只是革了他的职,已是...\"贾政声音突然压低,带着几分后怕,\"已是看在我们两府姻亲的份上。你倒好,还要他去信照拂?这不是要陷他于不忠不义吗!\"
王夫人脸色煞白,从未想到那么多的她将手中帕子绞得死紧:
\"老爷,我...\"
\"妇人之见!\"
王夫人被这一声厉喝震得浑身一颤,手中的帕子无声滑落。
她怔怔地望着贾政,眼中泪光闪动,半晌才喃喃道:
\"老爷教训得是...是我糊涂了...\"
王夫人突然跪倒在地,朝贾政深深一拜: \"若非老爷点醒,妾身险些铸成大错。玌哥儿如此顾全亲戚情面,我却...却还这般不识好歹... 如此说来,倒是我以小人之下度君子之腹了...\"
贾母见状,连忙示意鸳鸯扶起王夫人,温声劝和:
\"快起来,你也是一时心急。玌哥儿那孩子最是明事理,不会记恨的。\"
王夫人抹着眼泪,哽咽道:
\"老太太说得是。等玌哥儿凯旋归来,我定要亲自向他赔个不是...这孩子,为了家兄的事,想必在朝中也受了不少委屈...\"
王熙凤眼珠一转,如今得知自家叔叔无事,心中也是打定,毕竟再怎么说,娘家人也可以说是他们的主心骨,娘家越好,她们在贾府自然也就越好!
\"哎哟,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要我说啊,玌兄弟这般处置,既全了国法,又顾了亲情,这才是真真的大丈夫所为呢!\"
王熙凤边说边给王夫人递上新帕子:
\"太太快别哭了,您想啊,叔叔虽然丢了官职,可性命无碍,这不就是玌兄弟暗中周全的结果吗?\"
贾母连连点头:\"凤丫头说得在理。\"
而后转向贾政,怪道:\"你也是,说话这么重,看把媳妇儿吓的!\"
贾政见王夫人真心悔过,神色也缓和下来: \"罢了,你既明白就好。玌哥儿如今身居要职,我们做长辈的,更该体谅他的难处才是。\"
屋内的气氛渐渐回暖。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又开始将话题转回了贾玌的功绩上。
只有贾宝玉依旧站在角落,望着母亲强颜欢笑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袭人悄悄走到宝玉身边,轻声道:\"二爷,要不要回房歇息?您伤势还未痊愈呢。\"
宝玉摇摇头,目光复杂地望着厅内其乐融融的景象;
\"不必了...我就在这看看就好”
袭人见状,只得默默退到一旁。
厅内众人仍在热烈议论着贾玌的功绩,却见贾政忽然长叹一声,目光悠远:
\"说来惭愧...数年前玌哥儿在荣禧堂说要投军,当时只道是少年豪言,如今想来...”
贾母闻言,手中佛珠一顿,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
\"老身记得...那日凤丫头还笑他痴,连老身都说咱们这样的人家,何须去挣那刀头舔血的功劳...\"
王熙凤顿时涨红了脸,讪讪道:\"老祖宗快别说了,孙媳如今想起来,真是羞煞个人!\"
贾政回过神来,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忽然明白,为何今日在朝堂上,当听到陛下那番\"井蛙窥月\"的比喻时,自己会忍不住落泪。
原来...在那轮明月面前,他们这些人,当真都成了井底之蛙!
——————
“父亲,那后来呢,后来又如何了?”
林府大厅内,林黛玉带着雪雁和紫鹃二人聚精会神的听着林如海的讲述。
林如海看着女儿那双秋水般的明眸,心中顿时升起逗乐的心思,故意拖长了声调:
\"后来啊——\"
他故意停顿,看着黛玉和两个丫鬟都屏住呼吸,身子不自觉地向前倾,连手中的帕子都绞紧了。
\"后来就没有了。\"
林如海突然大笑,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父亲!\"自知被耍的林黛玉顿时娇嗔一声,小脸涨得通红,\"您又戏弄女儿!\"
说罢,她气鼓鼓地转过身去,手中的团扇使劲儿扇了几下。
雪雁和紫鹃也忍不住掩嘴轻笑,却又不敢太过放肆。
林如海见状,开怀大笑:\"为父见你们听得这般入神,实在忍不住要逗一逗。\"
他捋着胡须,眼中满是宠溺,\"不过说真的,今日朝堂上的事,确实就到此为止了。\"
林黛玉这才转过身来,\"父亲就会欺负人。女儿是真心为哥哥高兴,您倒好...\"
\"哦?那如此说来是为父的不是了....唉...\" 林如海故作伤心地长叹一声: \"可怜啊,可怜为父今日升了吏部尚书,在朝堂上站了一整天,连口热茶都没喝上...\"
他偷眼瞧着黛玉的反应,继续夸张地说道: \"回到家中,女儿竟对为父不闻不问,只顾着打听别人家的事...\"
黛玉闻言,羞得耳根都红了,跺脚道:\"父亲!您...您说什么呢!\"
\"哎...\"林如海摇头晃脑,装模作样地感慨,\"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还没嫁出去呢,心就往外拐了。\"
他故意用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答应让你留在为父身边两年...\"
这话一出,黛玉顿时羞得无地自容。
她想起去年贾玌来提亲时,自己红着脸说要再侍奉父亲两年,而贾玌二话不说就应下的情景。
\"父亲若再说这些,女儿...女儿就...\" 林黛玉急得直跺脚,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紫鹃见状,连忙解围:\"老爷快别说了,姑娘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好了好了,为父不说了。\"林如海这才收起玩笑的神色,轻抚胡须,\"这段时日因张荣一案闹得满城风雨,为父一直没让你去贾府走动。
如今案子了结,为父又新升了吏部尚书,是该好好庆贺一番。\"
他顿了顿,眼中带着几分期许:
\"为父想着,明日设宴邀请贾府众人过府一聚。这操办宴席、写请帖的事,就交给你来打理如何?\"
黛玉闻言一怔,随即明白父亲的用意,脸上飞起两朵红云:\"父亲是想...\"
\"正是。\"林如海含笑点头,\"你将来嫁入侯府,执掌中馈是免不了的。这些事务,早些熟悉也好。\"
林如海话未说满,侯府...怕是等贤婿回来后就得换个名咯!
不过这样的话少说为好,毕竟揣摩圣意,多少有些大逆不道。
紫鹃在一旁抿嘴而笑: \"老爷想得真周到。姑娘平日里虽也帮着料理些家务,但这样大的场面还是头一遭呢。\"
雪雁也附和道: \"是啊,姑娘的字写得那么好,写请帖再合适不过了。\"
黛玉低头思索片刻,抬起明亮的眼眸:
\"父亲放心,女儿一定尽心办好。\" 她顿了顿,又轻动红唇:\"只是...这宴席的规格、宾客名单,还需父亲示下。\"
林如海欣慰地笑了:
\"这才是持家有道的模样!”
......
众人在这大堂内商议许久——
待林黛玉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轻轻点头,带着丫鬟们离去。
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林如海站在窗前,望着皎洁的明月,喃喃自语:
\"井底之蛙窥月...浮游望天...,你可知自己已经成为多少人仰望的那轮明月了?!\"
第376章 都是他们的错!
清晨,太极宫东暖阁内。
烛火摇曳了一整夜,此刻已燃至尽头,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太上皇枯坐在龙纹圈椅上,双目赤红如血,死死盯着案几上那堆奏本。
五十余岁的面容一夜之间仿佛又苍老了十岁,眼下的青黑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目。
\"更胜汉武...好一个更胜汉武...\"
他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手指深深掐入奏本之中,将那上好的宣纸捏得皱皱巴巴。
昨夜密报中那些话语仍在耳边回荡——
\"陛下盛赞贾玌如皓月当空\"
\"群臣称颂圣明更胜汉武\"
...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般剜着他的心。
\"太上皇...\"
冯宝佝偻着腰,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盏参茶上前。
这太监同样一夜未眠,眼袋浮肿得几乎要垂到颧骨上。
\"您...您用些参茶吧,龙体要紧啊...\"
太上皇猛地一挥袖,茶盏应声落地,碎瓷四溅。
\"龙体?孤还有什么龙体!\"他嘶哑的声音里带着癫狂,\"那个逆子...那个逆子...\"
冯宝扑通跪倒,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不敢接话。
碎瓷片扎进膝盖也浑然不觉。
窗外,朝阳已经升起,将太极宫的琉璃瓦映得金光灿灿。
可这晨光非但没有驱散殿内的阴霾,反而衬得那摇曳的残烛更加凄凉。
太上皇突然抓起一本奏折狠狠砸向殿门,惊得外头伺候的小太监们跪了一地。
\"当年若不是太子谋反...若不是辽东兵败...\"他咬牙切齿地说着,浑浊的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滚落,\"孤怎么会...怎么会...\"
太上皇突然神经质地抓住冯保的衣襟,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疯狂的光:
\"冯保,你说...等孤死后,那个逆子会给孤上什么庙号?嗯?\"
冯保浑身发抖,额头冷汗涔涔:\"老主子...这...这奴才哪敢妄言...\"
\"废物!\"太上皇猛地推开他,踉跄着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都是废物!贾敬那个老东西,若是早些年把贾玌生出来...贾珍那个不成器的,若是能有贾玌一半的本事...\"
他突然停下脚步,面容扭曲:
\"对...都是他们的错!
孤怎么可能会有错!!!
若是贾珍能像贾玌那般争气,辽东战事怎会失利?太子又怎会...孤又怎会...\"
想起自己曾经那优秀的儿子,太上皇心中一阵心疼,太子之死,是他心中一辈子的痛!
冯保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只见太上皇越说越激动,突然抓起案上的砚台狠狠砸在地上,墨汁飞溅如血。
\"传旨!\"太上皇厉声喝道,\"宁国府贾珍,不思进取,荒废学业,辜负皇恩...着即刻廷杖五十!\"
冯保闻言大惊:\"太上皇,这...这贾珍毕竟是...\"
\"怎么?连你也要违抗孤的旨意?\"太上皇阴冷地盯着他,\"还是说,你也觉得孤这个太上皇,已经管不了事了?\"
冯保吓得连连叩头:\"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传旨!\"
他倒退着爬出殿门,后背已经湿透。殿内传来太上皇凄凉的笑声:
\"更胜汉武?哈哈哈......”
——————
宁国府内,贾敬正捧着林府送来的请帖细细品读。
那娟秀的字迹一看便知出自黛玉之手,字里行间透着大家闺秀的端庄雅致。
\"好!好!\"贾敬捋着胡须,笑得合不拢嘴,\"亲家有心了,竟让黛玉亲自操办宴席。这孩子,将来必定是个贤内助。\"
连道两声好,可见贾敬对这个儿媳妇是多么满意!
林管家躬身笑道:\"我家老爷说了,姑娘迟早要执掌中馈,早些历练也是好的。今晚酉时开宴,还请敬老爷携太太、姑娘一切赏光。\"
贾敬正要答话,忽听外头一阵骚动。
只见管家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老爷!宫里...宫里来人了!说是太上皇的旨意!\"
太上皇?
贾敬心头一紧,露出疑惑之事,莫不是坐不住,要直接对贾府下手!?
\"来人可还说了什么?”
“回老爷,来的公公还点了名的要见珍大爷,许是与珍大爷有关!”
贾敬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
他强自镇定,捋了捋胡须,却发现自己手心全是冷汗。
自那件事儿之后,贾珍就被他下令禁足在府中,目前为止都快接近一年的时间了,怎么会与贾珍有关?
太上皇怎会突然点名要见他?
莫不是...那件事...败露了?
贾敬脑中轰然作响,
\"来人现在何处?\"
\"冯公公在正厅候着!并且已经有人前去通知珍大爷了!\"
林管家见贾敬神色骤变,立刻识趣地拱手:
\"敬老爷既有要事,老奴就先告退了。宴席之事,待您方便时再议不迟。\"
贾敬勉强点头,唤来贴身小厮:\"从西角门送林管家出去,莫要惊动前厅的人。\"
待林管家走后,贾敬深吸一口气,命人匆匆摆好香案,便带着几个心腹往正厅赶去。
行至半路,正遇见赶来的贾珍。
\"父亲!\"贾珍脸色煞白,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子这一年连府门都没出过啊!\"
贾敬看着儿子惊慌失措的模样,沉声道:\"慌什么!事已至此,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咬死了都不知道。那件事,从未发生过!若是真的...真的事发...\"
贾敬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你只管认罪,切莫牵连你弟弟。他在辽东建功立业,是咱们贾家未来的希望。\"
贾珍闻言,浑身一颤,眼中满是惊恐:\"父亲!儿子...\"
\"走吧。\"贾敬打断他的话,整了整衣冠,\"记住为父的话,否则......\"
第377章 我不要啊!
父子二人来到前厅,只见冯保阴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上,眼下青黑一片,显是一夜未眠。
他不住地打着哈欠,手中茶盏里的茶水早已凉透。
见贾敬父子进来,冯保勉强打起精神,阴阳怪气地开口:\"珍大爷好大的架子,让咱家好等啊。\"
贾敬见状,上前拱手道:\"冯公公见谅......\"
\"好了!\"冯保冷笑一声打断,一夜未眠的他是在烦躁不已,猛得拍案而起,抽出一道明黄圣旨;
\"奉太上皇口谕!”
见此,贾敬父子只得连忙跪地接旨。
“奉太上皇旨意:
世袭三品威烈将军贾珍,不思进取,荒废学业,辜负皇恩,着即刻廷杖五十,以儆效尤。
钦此。\"
贾珍闻言,浑身一颤,险些瘫软在地。
廷杖五十?!这不死的话不也得再次回床上躺着了......
我不要啊!!!
贾珍颤抖着双手接过圣旨,声音发颤:
\"臣...臣接旨...\"
他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脑中一片空白。廷杖五十!这分明是要他半条命啊!
冯保居高临下地睨着贾珍,语气阴阳怪气:\"威烈将军,请吧?\"
贾敬面色阴沉,硬着头皮上前,直视着冯保的眼睛,
“冯公公,我贾家向来对皇室忠心耿耿,犬子虽说有些不肖,但也不至于犯下如此大罪,还望公公明示,究竟所为何事?”
冯保冷笑一声,不屑地瞥了贾敬一眼:
“敬老爷,您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有些事,咱家可不便多说。太上皇的心思,岂是我们能随意揣测的?”
“公公既然不愿点明,想必有您的难处。只是犬子若就此不明不白受此重刑,恐怕难以服众啊。”
“哼,服众?这天下都是太上皇说了算,哪轮到你们这些臣子议论。赶紧行刑,别耽误了咱家的时间。”
贾敬眼中寒光一闪,心中不禁暗恨,辞官修道之后,没想到这冯保如今竟然如此不给面子。
院中很快摆好了刑凳。
贾珍被按在上面时,仍在挣扎,声音里带着恐惧:
“冯公公!我冤枉啊!我——”
\"父亲救我——!\"
\"珍大爷忍着些。\"冯保打了个哈欠,挥手示意行刑,\"咱家也是奉旨办事。\"
板子重重落下,贾珍的惨叫声顿时响彻整个宁国府。
贾敬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这是警告?还是真不知情呢?按理来讲,太上皇对他贾珍不可能就仅仅五十大板如此简单...
\"二十七、二十八...\"
冷冰冰的报数声在院中回荡。
贾珍的惨叫声已经微弱,臀部血肉模糊,连呻吟的力气都没了。
打到三十板时,贾珍已经疼得晕死过去。
冯保见状,疲倦地摆手:\"泼醒继续,打快点...\"
一桶冷水浇下,贾珍幽幽转醒,随即又被剧痛折磨得哀嚎不止。
\"五十!\"
待五十板打完,随着最后一杖落下,贾珍彻底昏死过去。
冯保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回宫复命。\"
太监们扬长而去,留下宁国府一片混乱。
贾敬看着太监们离去,这才沉声吩咐下人:“去请太医,立刻!”
几个小厮手忙脚乱地抬着贾珍回房,府里一片慌乱。
贾敬站在原地,眉头紧锁,心中思绪翻涌——太上皇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正沉思间,忽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敬大哥!”
贾敬回头,见贾赦快步走来,脸色凝重,眼中带着几分惊疑。
“赦弟。
”贾敬微微颔首。
贾赦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是不是......那件事让官家知道了?”
贾敬沉默片刻,缓缓摇头:“若真是那件事,太上皇岂会只打珍儿五十板子?怕是整个贾家都得掉一层皮!”
贾赦闻言,神色稍缓,但仍忧心忡忡:“那今日这一出,究竟是什么意思?”
贾敬目光深沉,“恐怕......是冲着玌儿来的。”
“你是说,太上皇借珍儿敲打我们,实则是因玌儿在辽东立了大功,让皇帝威望大增?”
贾敬缓缓点头:“如今玌儿风头太盛,太上皇心中不忿,但又不能明着针对他,只能拿珍儿出气。”
贾赦咬了咬牙,恨恨道:“可恨我们如今无官无职,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贾敬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珍儿这顿打,也该。至于其他的,待玌儿回京,再做打算。”
贾赦无奈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
曾经总归是曾经了,现如今的他们只能在贾玌的余晖下,才能活的自在!
否则...
——————
酉时,林府
林府后院花厅内,林黛玉正与几个管事嬷嬷最后核对宴席细节。
今日特意换了一身簇新的藕荷色绣银线芙蓉花对襟褙子,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花簪,既不失大家闺秀的端庄,又透着几分清雅脱俗。
\"姑娘,老太太的轿子已经到二门了。\"
雪雁匆匆进来禀报。
黛玉闻言立即起身,却先转向坐在上首的贾梁氏:\"太太,咱们这就去迎老太太?\"
贾梁氏含笑点头,眼中满是慈爱。
她今日特意提前一个时辰到林府,帮着黛玉打点宴席。如今见未来儿媳处事周到,心中更是欢喜。
一行人穿过回廊来到后院正厅,贾母的轿子刚好在丫鬟们的搀扶下落轿。
黛玉连忙上前,隔着帘子盈盈下拜:\"外祖母。\"
贾母被鸳鸯搀着下轿,一见黛玉便眉开眼笑:\"好孩子,快起来。\"
她拉着黛玉的手细细打量,\"气色比在咱们府里时更好了,可见你父亲照顾得周到。\"
黛玉抿嘴一笑:\"父亲待女儿极好,只是时常想念外祖母。\"
说着又向贾母身后的王夫人、邢夫人等人行礼。
王熙凤从后面轿子下来,见状笑道:\"林妹妹如今越发有当家主母的气派了,这宴席布置得真真是体面。\"
黛玉脸颊微红,却先看了眼贾梁氏,见她含笑点头,才轻声道:
\"都是太太母指点,我不过是学着做罢了。\"
贾梁氏上前挽住贾母另一侧手臂:
\"老太太别站在风口里,快里边请。今日玉儿特意准备了您爱吃的松仁鹅油卷,用的都是江南刚送来的新面。\"
众人说笑着往花厅走去,林黛玉却刻意落后半步,与贾梁氏并肩而行,不时低声请教些什么。
贾梁氏眼中笑意更深,时不时拍拍她的手背。
第378章 勒死你这个孽障
此时前院男宾处,宝玉跟着贾政、贾赦等人入了席,却始终心不在焉。
贾宝玉频频望向通往后院的垂花门,期盼着能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看什么呢?\"
贾琏见贾宝玉神色怪异,顿时明白他的心思,赶忙开口提点;
\"宝兄弟,你该懂点事了,莫要再有什么糊涂的念头,否则就不单单是似之前那般简单了...\"
贾琏说罢,又想起今日一大早贾珍被廷仗五十的事儿,知道内情的他也是十分担忧,但见自家老爷与敬老爷依旧沉稳,倒是宽心许多了!
天塌下有高个顶着!
\"琏二哥!\"宝玉急得脸都红了,\"我、我只是...\"
贾政冷眼扫来,贾宝玉立刻噤声。
见宝玉这般模样,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他重重放下酒杯,杯底磕在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孽障!\"贾政压低声音呵斥,\"你还要不要脸面了?\"
贾宝玉吓得一哆嗦,手中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
\"二老爷息怒...\"
贾琏连忙打圆场,却被贾政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贾政起身一把拽过宝玉的衣袖,将他拉到角落,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你若是还敢存着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不用等玌哥儿从辽东回来,我自会找根绳子勒死你,省得你丢尽我贾家的脸!\"
宝玉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林府的宴席!\"贾政继续训斥,\"你当这是什么时候?你当玌哥儿现在是什么身份?那是朝廷新贵,陛下的心腹!\"
贾政越说越气,手指狠狠戳在宝玉额头上:
\"你若再敢对林丫头有半分非分之想,你看我勒不勒死你这个孽障!\"
宝玉被戳得踉跄后退,哽咽着还想辩解;
\"老爷...\"
\"闭嘴!\"贾政厉声打断,\"今日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若敢踏进后院一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贾琏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连忙上前将宝玉拉回席上:
\"宝兄弟,快给老爷赔个不是。\"
宝玉木然地行了一礼,整个人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去。
贾政冷哼一声,甩袖回到主桌。
这时林如海举杯致辞,宴席正式开始。
后院内,宴席也同时开席。
贾母坐在首位,左右分别是贾梁氏和邢夫人。
黛玉作为主人家,却没有立即入座,而是亲自为众人布菜。
\"外祖母尝尝这个蟹粉狮子头,是特意从扬州请来的厨子做的。\"
黛玉小心地为贾母盛了一小碗,又转向贾梁氏,
\"太太,这道清蒸鲥鱼是按您上次喜欢的口味做的,您尝尝可还合口?\"
贾梁氏尝了一口,连连点头:\"火候正好,玉儿有心了。\"
王熙凤看在眼里,笑着对贾母道:
\"老祖宗您瞧,林妹妹这还没过门呢,就知道先讨好婆婆了。\"
众人闻言都笑起来,林黛玉羞得耳根通红,却仍不忘先给贾梁氏添茶,然后才给贾母和其她长辈布菜!
贾梁氏见林黛玉一直忙着招呼众人,,连忙伸手轻轻按住她的手腕:
\"好孩子,快别忙了。\"
她转向贾母笑道,\"老太太您瞧瞧,这孩子从开席到现在,连口热茶都没顾上喝。\"
贾母闻言,心疼地招手:\"玉儿过来。\"
待黛玉走近,拉着她坐在自己与贾梁氏之间的绣墩上,\"都是自家人,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
黛玉却仍不敢坐实,只挨着绣墩边沿浅浅落座,眼波悄悄往贾梁氏那边一瞥。
贾梁氏会意,索性亲自夹了一块胭脂鹅脯放在黛玉面前的小碟里:
\"你外祖母说得是。如今虽换了地方,还和咱们在荣国府时一样才是。\"
\"正是呢。从前在老太太屋里用饭,林丫头不常坐在老太太身边?\"
一旁的王夫人温声开口,想起自家哥哥王子腾在那辽东还得受贾玌帮衬;
不由放下心中对林黛玉的成见,难得的为她说起来话!
在王夫人看了,自家宝玉受了那么多苦,挨了打,不还是因林黛玉这个祸端而起吗!
邢夫人也是呵呵直笑,收起以往的态度:\"林姑娘如今是主人家,反倒拘谨起来了。\"
黛玉这才稍稍放松,唇角漾起浅浅笑意:\"既是长辈们疼我,玉儿就放肆了。\"
说着要起身为众人斟酒。
\"哎哟我的小祖宗!\"王熙凤一把将林黛玉按回座上,夺过她手中的酒壶,\"你且安生坐着罢!这些活儿原该是我这泼皮破落户做的。\"
边说边利落地为众人斟满酒杯,逗得满桌哄笑。
\"凤丫头!\"贾母笑骂,\"越说越不像话了!\"却也不禁跟着笑起来。
说完,贾母拍着黛玉的手背感叹:
\"凤丫头这话倒提醒了我。从前在咱们府里,玉儿和二丫头她们围着我吃饭的热闹劲儿,如今想起来还如在眼前。\"
王熙凤眼波一转,手中酒壶轻轻搁在案上,笑道:
\"老太太这话说的,咱们府上如今的热闹,可比从前更甚呢!\"
她掰着葱管似的手指细数:
\"您瞧,玌兄弟在辽东领着族中子弟建功立业;再者就是环兄弟与兰哥儿又在国子监求学;更别说咱们家娘娘在宫里如今还怀上了子嗣...\"
说到这儿,她突然掩口一笑:
\"哎哟,您老人家怎么还惦记着从前那几个丫头片子围着您转的光景?要我说啊,往后咱们家的喜事还多着呢!\"
贾母被她这一番话说得眉开眼笑,指着她对众人直笑:
\"你们听听,这凤辣子一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了!\"
王熙凤故作委屈:\"老太太冤枉人!我这话难道不是实情?\"
她忽然朝黛玉那边挤挤眼,\"就说眼前,等玌兄弟从辽东回来,咱们林妹妹过门的时候,那才叫真热闹呢!\"
林黛玉见自打与贾玌定下亲事后,是个人都拿这个话来打趣她,如今倒是慢慢变得麻木了许多,不再像从前那般不经说、羞得抬不起头来。
贾母闻言,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凤丫头这话说得在理!咱们林丫头啊,可是有福气的。\"
王夫人接话:\"可不是么?如今满京城谁不羡慕咱们林姑娘?\"她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玌哥儿这般人物,当真是百年难遇的奇才。\"
邢夫人也连连点头:\"昨儿个我听老爷说,皇上在金銮殿上当众夸赞玌哥儿,说什么''非为将者,观玌之才,犹井底之蛙窥天际之月'',这话说得可真是...\"
\"哎呀!\"探春突然拍手笑道,\"大太太说的是这个!昨儿个我们姐妹几个在园子里还说起这事呢!\"
她转向黛玉,眼中满是促狭的笑意:\"林姐姐,你可知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黛玉抿嘴一笑,眼中闪过一丝骄傲,却撇过头故意道:\"我哪里懂得这些军国大事?\"
\"装糊涂!\"史湘云跳起来,一把搂住黛玉的肩膀,“姐姐就别谦虚啦,谁不知道你饱读诗书,这点事儿能难得倒你?”
林黛玉被姐妹们围着,脸上虽带着羞涩,眼中却掩不住骄傲。
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挺拔如松的身影——那个在千军万马中指挥若定,在朝堂之上侃侃而谈的俊朗男子。
\"他...他确实很了不起......\"
林黛玉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
谁会介意自家夫君是个容貌俊秀却又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王熙凤见状,故意夸张地叹气:\"哎哟我的老天爷!你们听听,咱们林妹妹这话说得,可真是...啧啧啧...\"
贾母笑得合不拢嘴:\"凤丫头别闹!玉儿害羞呢!\"
薛姨妈在一旁笑道:\"要我说啊,这桩婚事真是天作之合。
林姑娘这般才情品貌,配玌哥儿这样的英雄人物,再合适不过了。\"
宝钗安静地坐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确实如此。玌兄弟如今名震天下,将来必定名垂青史。林妹妹能得此良缘,我们都替她高兴!\"
第379章 用一场胜仗来挽回
连山关失守第二日。
王子腾坐在军帐中,手中攥着刚送到的军令,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烛火摇曳间,他的脸色青白交加,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跳动,豆大的汗珠顺着太阳穴滚落。
\"都督令曰:
着立威营即日起程,星夜兼程,追剿镶蓝旗残部直至本溪之地。
待抵本溪,该营兵权着即移交苏瑾言接管。
兹令王子腾卸任现职,即刻回返辽阳,听候本都督另行差遣发落。
敢有怠慢者,军法论处!”
短短几行字,王子腾反复看了三遍,每看一遍,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
最后竟连嘴唇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林统领亲自来送军令,贾都督还真是看重本将啊。\"
王子腾强压怒火。
林宇神色不变:\"王将军言重了。都督只是担心军情紧急,特命末将亲自走一趟。\"
\"啪!\"
王子腾猛地将文书拍在案上,震得茶盏跳起。
林宇面对王子腾这般盛怒之举,不为所动。
身为贾玌的亲卫统领,虽官职不算高,但......
自然不会因王子腾的发火而乱了分寸。
王子腾见林宇毫无惧色,依旧笔直地站在原地,仿佛面前拍桌子发怒的不是一位朝廷的二品大臣,而是空气一般,心中更是窝火。
“军令已经送达了,你回去复命吧。”
林宇却没有挪动分毫,目光平静地直视着王子腾,“王将军多虑了,我此乃可是奉都督之命护送王将军回辽阳,怎会轻易离开!”
\"林统领这是要留下监军?\"
王子腾眯起眼睛。
这分明是监视!贾玌不仅要夺他兵权,还要派人贴身盯防!
“哼,贾都督想得倒是周全。”王子腾语气中满是讥讽与不甘,“只是不知林统领打算如何‘护送’本将?难不成要一路寸步不离,是怕本将不听号令?”
“王将军切勿误会,末将只是依令行事。都督心系将军安危,又值此军情复杂之际,生怕途中有任何闪失,故而命末将全程陪同,保障将军顺利返回辽阳。”
王子腾见林宇如此说辞,再多的争辩也是徒劳,贾玌既然下了这样的命令,便是真打算对他下手了!
此刻反抗只会让局面更加糟糕,说不定还会落得个抗命不遵的罪名。
唉,可恨,棋差一筹,早知如此,便静待玄策营大军合围镶蓝旗!
想到这里,王子腾只觉得苍天不公,为何失败的总是自己!
强压下满腔的愤懑,望着林宇,
“罢了,既然是都督的命令,本将也不好推辞。不过林统领,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我王子腾一向奉公守法,绝不会做出任何有损朝廷之事,你也不必过于紧张。”
林宇微微点头:“王将军的为人,末将自然信得过。末将也只是例行公事,还望将军不要介怀。”
“你连夜赶路来送军令,想必也十分疲惫了。下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咱们便启程。”
“那便多谢王将军体谅,末将先告退。”
林宇不再推脱,毕竟他也着实有些疲倦,至于其他事,不急一时...
王子腾望着林宇离开的背影,对着营帐外大喊:
“来人!召集各营将领前来议事!”
不多时,各营千总陆续来到营帐。
他们看到王子腾阴沉的脸色,也不意外,任谁屡战屡败都是这副模样。
王子腾扫视众人一圈,见麾下将士也是一副士气低落的模样,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刚刚接到贾都督的军令,立威营即刻出发,前往本溪追剿镶蓝旗残部。
到达本溪后,兵权移交给苏瑾言将军。本将则卸任现职,返回辽阳。”
众人听闻此言,皆是一惊,营帐内顿时响起一阵低声的议论。
\"将军!\"赵德柱突然单膝跪地,声音哽咽,\"末将斗胆进言,这兵权一旦交出去,恐怕就......\"
另一位参将也上前一步:
\"将军三思啊!如今朝中新皇一脉势大,若连这点兵权都保不住,日后回京,恐怕更难周旋。不如我们......\"
\"不如什么?\"王子腾面露不耐,\"抗命不遵?\"
帐内顿时鸦雀无声。
\"本将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都督既然敢下这道军令,必然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王子腾指了指帐外,\"那个林宇,都督的亲卫统领,就是来盯着我们的。\"
\"可将军,那我们该......\"
\"传令,全军连夜启程!务必在明日午时前抵达本溪!\"
王子腾突然厉声高喝。
而后,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王子腾呆愣原地,见众将神色犹疑,脸色愈发震惊。
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烛火剧烈摇晃:\"怎么?连本将的军令都不听了?\"
众将面面相觑,赵德柱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将军,不是末将等不愿听令,只是......\"
他咽了口唾沫,\"自北伐以来,我军屡战屡败,将士们伤亡惨重,如今士气低迷,贸然追击镶蓝旗,只怕......\"
\"只怕什么?\"王子腾冷笑一声,\"怕本将再吃败仗?\"
众将低头不语,但沉默已是最好的回答。
王子腾心中怒火更盛,但看着这些跟随自己多年的部将,竟无一人敢直视他的目光,他忽然感到一阵无力。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怒意,\"你们以为本将不知军中士气如何?可正因如此,才更要打一场胜仗!\"
他猛地站起身,声音陡然提高:\"镶蓝旗虽凶悍,但连山关一战,他们也折损不少,如今正是疲军!若我们趁夜追击,出其不意,未必不能取胜!\"
自从北伐以来,立威营连战连败,先是在塔山铺被镶蓝旗击溃,又在连山关遭袭失守。
此前由贾玌轻率立威营攻打海城的士气又被打没了,将士们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怀疑,哪怕是心腹部将也怀疑他的指挥能力...
但王子腾认为——这一切,都要用一场胜仗来挽回!
第380章 棒槌岭之殇
只要打赢了一场胜仗,一切都能逆转此前的局势!
\"可都督有令......\"有人小声提醒。
\"将在外,命有所不受!\"王子腾厉声打断,\"若事事听令而行,还要我们这些将领作甚?\"
他环视众人,见仍无人响应,终于按捺不住,怒极反笑:\"好!好得很!看来我是指挥不动你们了,既然你们都不敢战,那本将自己去!\"
说罢,他一把抓起佩刀,大步朝帐外走去。
\"将军!\"赵德柱急忙拦住,\"末将并非怯战,只是......\"
他咬了咬牙,\"只是我军新败,若再贸然出击,万一......\"
\"没有万一!\"王子腾冷冷盯着他,\"要么随本将追击,要么留在原地等苏瑾言来接管!你们自己选!\"
众将面面相觑,终于,有人缓缓站了出来:\"末将愿随将军一战!\"
紧接着,又有几人陆续应声。
王子腾看着他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他知道,这些人并非完全信服他的决策,只是碍于他的威逼,不得不跟随。
但此刻,他已别无选择——若再不搏一把,等待他的,只会是贾玌的清算!
\"传令全军,即刻拔营!\"他咬牙下令,\"本将倒要看看,这镶蓝旗,是不是真的不可战胜!\"
......
睡醒的林宇站在营帐外,冷眼望着立威营内匆忙调动的兵马。雨水顺着他的斗笠边缘滴落,却浇不熄他眼中跳动的寒光。
\"统领,王子腾果然按捺不住了。\"身旁的亲兵低声道,\"要不要现在就...\"
林宇抬手制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急。让他走,走得越远越好。\"
他转身走向暗处,从怀中取出一支竹筒,递给亲卫:
\"立刻送去给苏察阿礼。告诉他,猎物已经出笼,虽然有所偏差,但只需按原计划行事!\"
亲兵接过竹筒,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雨幕中。
......
“贝勒爷,那边来信了!”
大帐内,苏察阿礼焦急的接过竹筒,取出里面的密信。
借着火把的光亮,他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蒲鲜万奴清退大帐内的所有人后,一脸焦急的询问;
“如何,可是今夜就要行动了?”
苏察阿礼将密信在烛火上点燃,看着纸张化为灰烬,而后转身走向帐内的沙盘,手指重重地点在棒槌岭的位置上。
\"计划已经开始了,王子腾此刻已然启程,到时候——会经过棒槌岭!\"
蒲鲜万奴快步上前,盯着沙盘:
\"棒槌岭地势险要,两侧山崖陡峭,中间只有一条窄道,正是设伏的好地方!\"
\"不错。\"苏察阿礼眯起眼睛,\"传令下去,镶蓝旗全军即刻拔营,务必赶在立威营之前埋伏在棒槌岭!\"
\"贝勒爷,要不要先派人去探探虚实?\"蒲鲜万奴很是谨慎,\"万一这......\"
蒲鲜万奴很是担心,万一这一切都是所谓的计中计,实际还是要埋伏他们镶蓝旗的话......
毕竟他们就是这般稀里糊涂的从辽东半岛一路撤回来的!
\"不必。\"苏察阿礼斩钉截铁地打断,\"林宇乃是都督的亲卫统领,情报不会有错。况且,王子腾如今已是困兽之斗,他急于求胜,哪还有心思设伏?\"
蒲鲜万奴见苏察阿礼如此笃定,虽不知贝勒爷为何如此信任贾玌,但也不再多言。
“等一等...”
苏察阿礼负手而立,思索再三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都督虽命我们除掉王子腾,但此事绝不能由我们亲自动手!\"
蒲鲜万奴立即会意,压低声音道:\"贝勒爷的意思是......\"
\"不错,让苏克萨哈来做这个刽子手。\"苏察阿礼冷笑一声,\"这位皇太极派来的监军大人,不是一直想找机会立功吗?这次就给他个天大的功劳。\"
\"到时候,让前锋营故意露出破绽,引苏克萨哈发现''战机'',做得自然些。\"
蒲鲜万奴眼中闪过敬佩之色:\"贝勒爷高明!这样一来,既完成了都督的命令,又能借刀杀人,到了归顺的时候,咱们还可以把他推出去砍了,投名状!\"
苏察阿礼胸有成竹,\"此人刚愎自用,又急于在皇太极面前表现。既然如此,那就如他所愿吧......\"
......
白昼如晦,暴雨倾盆。
开春到现在未下过一场雨的辽东,现在却是连续下了几天暴雨。
致使立威营的兵马在泥泞的山路上艰难前行。
中军大纛下,王子腾身披蓑衣,雨水顺着斗笠边缘不断滴落。
他眯着眼望向两侧高耸的山崖,眉头紧锁。
\"将军,前方地势险要,要不要先派斥候探路?\"
赵德柱策马上前,雨水打在他的铁甲上噼啪作响。
王子腾摆了摆手:\"不必。辽阳十几万八旗军大败,镶蓝旗好不容易突破我们的封锁,此刻定是快马加鞭地渡过太子河,赶赴沈阳城。哪有闲心在此设伏?\"
\"可是......\"
\"没有可是,传令全军加速通过!\"
王子腾不耐烦地打断,望着士气萎靡的立威营,总感觉自己需要做些什么才行。
忽然,王子腾脑海中想起海城之战时,贾玌最是鼓舞士气的方法——!
王子腾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猛地拔出佩刀,刀锋在雨中闪烁着寒光。
\"传令官!\"他高声喝道,\"将本将的大纛移到全军最前方!\"
赵德柱闻言大惊:\"将军不可!若遇埋伏...\"
\"闭嘴!\"王子腾厉声打断,\"昔日都督进攻海城,能以大纛引路,本将为何不能?立威营的儿郎们!\"
他转向身后疲惫的将士们,声音如雷:
\"看看你们的样子!这还是我大庆的精锐之师吗?镶蓝旗不过是一群丧家之犬,就把你们吓破了胆?\"
护纛营抬起迷离的眼眸,望向王子腾——!
\"今日,本将亲自为你们开路!要么随我杀敌立功,要么就留在这里当缩头乌龟!\"
说罢,他一夹马腹,带着亲兵冲到了队伍最前方。
大纛在风雨中飘摇,黑色的纛旗与周遭军旗上的“王”字格外醒目。
\"将军...\"赵德柱望着王子腾的背影,咬了咬牙,终于挥手高喊:\"全军听令!保护将军!加速前进!\"
立威营的将士们见自家将军如此,士气顿时为之一振,算是恢复些许。
\"跟上将军!\"
\"杀鞑子!\"
呼喊声在雨中此起彼伏,整个立威营的行军速度明显加快。
......
棒槌岭山崖之上——忽然一名斥候冒雨奔来。
\"报——!贝勒爷,密信!\"
苏察阿礼急忙接过密信,快速浏览。
他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嘴角浮现出一丝狞笑。
\"好!好得很!\"他将密信递给身旁的蒲鲜万奴,\"立威营最前方引路者正是王子腾本人!\"
蒲鲜万奴眼中精光一闪:
\"贝勒爷,此乃天助我等呀!”而后蒲鲜万奴转身迅速安排,“快快传令,待王子腾完全进入峡谷后,立即推下巨石封路!\"
\"喳!\"
副将立即领命而去。
苏察阿礼转身望向峡谷下方,只见立威营的先头部队已经通过,中军大纛正在缓缓进入峡谷。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低声道:
\"王子腾啊王子腾,可千万别怪我啊,毕竟...谁叫都督让你死的呢!\"
————
下方,大军继续前行,就在立威营中军踏入峡谷最狭窄处时——
\"轰隆!\"
后方两侧山崖突然滚下无数巨石,溅起漫天泥水,瞬间将王子腾等人的退路封死!
巨大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王子腾心神大骇,座下战马慌乱不安,险些将他甩于马下!
\"有埋伏!保护将军!\"
赵德柱厉声高喝,亲兵们慌忙举起盾牌,将王子腾护在中央。
下一刻,峡谷上方亮起无数旌旗,箭矢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嗖嗖嗖——\"
本就被这突然的袭击而搞得猝不及防的立威营,顿时死伤惨重。
战马嘶鸣,士兵哀嚎,鲜血混着雨水在泥泞的地面上流淌。
【五更别急,会有的,但需要我把主职工作顾好才行!】
第381章 棒槌岭之殇2
鲜血染红了棒槌岭的泥泞山路。
王子腾在亲兵的护卫下勉强稳住身形,雨水混杂着地上溅起的血水从他脸上滑落。
他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山崖上飘扬的镶蓝旗旗帜。
\"列阵!快列阵!\"
赵德柱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被围困的皆是立威营中的护纛营以及王子腾的亲卫,乃是是京营精锐中的精锐,在最初的混乱后迅速结成阵。
\"将军,我们被包围了!\"赵德柱抹了把脸上的血水,\"后退路都被巨石封死!\"
王子腾咬紧牙关,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结阵死守!要不了多久后面的人就能前来营救我等,就算镶蓝旗想要吃掉我们,也得崩掉几颗牙!\"
山崖上,苏察阿礼冷眼望着下方的战况。
立威营的顽强抵抗出乎他的意料,那些身披重甲的护纛营士兵如同铜墙铁壁,将王子腾护在中央。
\"贝勒爷,庆军抵抗太强,我们的人冲不进去!\"
一名副将焦急来报。
蒲鲜万奴眼角一挑,皱着眉头:\"贝勒爷,要不要再派一队人马,速战速决?毕竟下方可是立威营大纛所在...\"
山崖上,苏察阿礼眯眼望着下方战局,缓缓摇头:\"下方峡谷狭窄,派再多兵马也是徒增拥挤。况且我军主力尚在本溪,此次伏兵不过千余人。\"
蒲鲜万奴急道:\"可那是立威营大纛所在!若不能速战速决...\"
\"报——!\"一名斥候飞奔而来,\"禀贝勒爷,下方被困的不只是立威营护纛营,王子腾本人也在其中!方才有人亲眼看见他的将旗!\"
此言一出,众将领顿时沸腾起来。
\"贝勒爷,末将愿率部出击!\"
\"末将请战!\"
\"让奴才去取那王子腾首级!\"
\"都退下!此等功劳,合该由我正黄旗拿下!\"
一声暴喝打断众人争执。
苏克萨哈缓步上前,黄色的铠甲在一众镶蓝的铠甲中格格不入。
他先是轻蔑地扫视众人,而后转向苏察阿礼时,脸上却突然堆满谄媚的笑容。
“贝勒爷!”
苏克萨哈右手抚胸行礼,而后指着下方的战场,
\"我麾下两百正黄旗,个个都是人马俱甲,八旗兵中精锐中的精锐。取王子腾首级如探囊取物!\"
说着,苏克萨哈趁机单膝跪地,铠甲哗啦作响:\"末将愿立军令状!请贝勒爷许我亲自出马,若取不来王子腾首级,甘当军法!\"
好...太好了!
蒲鲜万奴见状,再次装模作样的望向下方的战场,急忙催促:
\"贝勒爷,速做决断!后方庆军若清理完碎石赶来支援,那王子腾就要跑了!\"
苏察阿礼目光闪烁,在一众将领希翼的目光下,佯装为难地叹了口气,终于点头:
\"既如此...苏克萨哈,着你率两百正黄旗精骑出击。记住,我要亲眼看见王子腾的人头!否则我定斩你!\"
\"喳!\"
苏克萨哈狂喜叩首,起身时铠甲上的水珠飞溅到旁边蒲鲜万奴脸上。
......
峡谷中,王子腾正指挥将士们抵抗,突然发现镶蓝旗的攻势为之一缓。
\"将军小心!\"赵德柱突然大喊。
只见一支精锐骑兵从峡谷另一端冲来,为首的将领身披亮黄色铠甲,头盔上的红缨格外醒目。
\"正黄旗!?\"
王子腾瞳孔骤缩。
......
\"儿郎们!\"苏克萨哈举起沉重的马刀,\"下面就是庆国京营统帅王子腾!取他首级者,赏千金,晋三级!\"
\"吼!\"
两百名重骑兵齐声呐喊,声震山谷。
苏克萨哈猛地放下面甲:\"冲锋!\"
铁蹄如雷,大地震颤。
两百具装重骑如同一堵移动的铁墙,从后方奔袭而来。
沉重的马蹄踏碎泥泞,溅起的血水泥浆高达数尺。
铠甲碰撞声、马匹嘶鸣声、战士呐喊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胆寒的声浪。
王子腾瞳孔骤缩,惊慌大叫。
“护我...护我——!”
他是首次如此近距离的直面重骑兵冲锋——那些战马全身披挂铁甲,只露出眼睛和鼻孔;骑兵们手持长矛、狼牙棒等重兵器。
苏克萨哈高举长刀,用蹩脚的汉语喊道:
\"王子腾!纳命来!\"
护纛营的士兵立即上前阻拦,却被这支精锐骑兵冲得七零八落。
苏克萨哈一马当先,长刀所过之处,鲜血飞溅。
铁蹄如雷,震得峡谷两侧碎石簌簌落下。
两百正黄旗重骑兵组成的冲锋阵型,如同一柄铁锤狠狠砸向立威营的防线。
\"稳住!长枪手上前!\"
赵德柱声嘶力竭地大喊,声音却淹没在铁蹄轰鸣中。
最前排的护纛营士兵刚举起长枪,就被奔腾的战马连人带枪撞飞出去。
沉重的马蹄踏过倒地的士兵,铠甲凹陷,骨碎声清晰可闻。
\"保护将军!\"
赵德柱带着亲兵拼死抵挡。
一名正黄旗骑兵挥舞连枷砸来,赵德柱举盾相迎。
\"砰\"的一声闷响,精铁打造的盾牌竟被砸得凹陷下去,震得他虎口迸裂,鲜血直流。
苏克萨哈在亲卫簇拥下直取中军,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他手中的长刀已经砍出数个缺口,却仍不停收割着生命。
\"哈哈哈!\"苏克萨哈狂笑着冲向王子腾,\"下一个就是你!\"
王子腾面如死灰,突然发现四周的亲兵已经所剩无几。
赵德柱浑身是血,仍死死护在他身前。
\"将军...末将...怕是...\"
赵德柱话未说完,一支长矛已穿透他的胸膛。
\"德柱!\"
王子腾目眦欲裂。
苏克萨哈趁机突进,长刀直取王子腾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王子腾侧身闪避,刀锋擦着铠甲划过,溅起一串火星。
\"老东西还挺灵活!
\"苏克萨哈狞笑着变招,刀势如狂风暴雨般袭来。
王子腾慌乱后退,突然脚下一滑,跪倒在泥泞中。
苏克萨哈居驾马上前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快意。
“王子腾,你的头颅,我要定了!”
“不——!”
王子腾惊骇交加,,抬起右手欲要阻拦!
苏克萨哈长刀高举,寒光一闪——
噗嗤!
鲜血喷涌,王子腾的头颅滚落在泥泞之中,双目仍圆睁着,死不瞑目。
第382章 棒槌岭之殇3
\"轰——\"
“将军——!”
仿佛最后一根支柱崩塌,原本还在死战的护纛营士兵瞬间崩溃。
有人丢下武器跪地欲要投降,有人发疯般冲向敌军,最终被乱刀砍死。
仅存的几名亲兵更是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赵德柱浑身是血,挣扎着想要爬向王子腾的尸体,却被一名正黄旗骑兵一枪钉死在地上。
“哈哈哈!”苏克萨哈狂笑着,用刀尖挑起王子腾的头颅,“庆国京营统帅,不过如此!”
镶蓝旗的士兵们发出震天的欢呼,而残余的护纛营将士则彻底崩溃,纷纷被斩杀殆尽。
......
没有援军。
没有奇迹!
......
山崖上,,苏察阿礼望着峡谷中渐渐平息的厮杀,松了口气,而后缓缓举起右手:
\"传令——鸣金收兵!\"
\"铛——铛——\"
刺耳的铜锣声响彻山谷。
正在追杀溃兵的镶蓝旗士兵闻声止步,不甘地望着四散奔逃的零星庆军,却也只能悻悻收刀。
苏克萨哈提着王子腾的头颅策马上前,鲜血顺着发梢滴落在马鞍上。
他得意地高举战利品:\"贝勒爷,幸不辱命!\"
苏察阿礼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目光却落在苏克萨哈身后那些正黄旗骑兵身上——这些铠甲鲜亮,与镶蓝旗士兵的残破装束形成鲜明对比。
\"贝勒爷,\"蒲鲜万奴凑近低语,\"要不要...\"
苏察阿礼微不可察地摇头,转而高声道:
\"苏克萨哈大人勇冠三军,本贝勒定当向皇上如实禀报!\"
苏克萨哈闻言大喜,正要答话,却听峡谷另一端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报——!\"一名镶蓝旗斥候飞马来报,“庆军已清除路障,麾下大军正往我等方向追击!”
苏察阿礼眼中精光一闪,立即下令:\"按预定路线撤退!”
......
峡谷另一端,立威营剩余大军终于挪开堆砌成山的巨石。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修罗场——泥泞中堆积着数百具尸体,鲜血将整个峡谷染成暗红色。
峡谷中,死寂如潮水般蔓延。
立威营的将士们呆立在原地,望着眼前惨烈的景象,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停滞了。
泥泞的地面上,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混着雨水流淌,将整片峡谷染成暗红色。
立威营的大纛斜插在尸堆上,旗面被撕得粉碎,残破的布条在风雨中无力地飘荡!
\"将……将军呢?\"一名千总颤抖着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没有人回答。
\"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从后赶来的林宇厉声大喝。
得到命令的士兵们沉默地翻检着尸体,每一具倒下的同袍都让他们心头一颤。
忽然,有人踉跄着后退两步,跌坐在血泊中,指着前方,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一具无头的尸体仰躺在泥水中,身上的铠甲被劈开一道狰狞的裂口,胸前还残留着半截断裂的佩剑。
\"是……王将军!\"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悲鸣。
几名亲兵跪倒在地,死死攥着泥土,喉咙里挤出野兽般的呜咽。
有人狠狠捶打地面,指甲深深抠进血肉,却浑然不觉疼痛。
\"赵副将......赵副将也......\"
不远处,赵德柱的尸体仍保持着向前爬行的姿势,后背插着七八支箭矢,一只手死死抓着泥土,似乎直到最后一刻,他还想爬到王子腾身边。
\"狗鞑子——!!\"一名校尉猛地拔出佩刀,狠狠劈向身旁的岩石,火星迸溅,\"老子要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王将军的首级......被带走了......\"一名老兵跪在王子腾的尸体旁,颤抖着替他合上铠甲,声音哽咽,\"连......连全尸都不留啊......\"
林宇站在尸山血海之中,雨水顺着他的铁甲滑落,混着血水砸在地上。
他死死盯着王子腾的无头尸身,片刻后,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枚鎏金令牌,高高举起——
\"辽东都督令!\"
他的声音如雷霆炸响,瞬间压过了雨声和哀嚎。
立威营将士纷纷抬头,只见那令牌在阴沉的天色下泛着冷光,正面刻着\"如朕亲临\"四个大字,背面则是辽东都督印的纹样。
\"奉都督之命!\"林宇厉声喝道,\"即刻起,立威营暂由本将接管!全军整备,待苏瑾言苏将军至,统领全军,追击镶蓝旗,夺回王将军首级!\"
......
雨幕如织,辽阳城的青砖城墙被洗刷得发亮。
都督府内,案几上铺开的军报墨迹未干,贾玌正欲要书写......
\"报——!\"
一名传令兵浑身湿透,踉跄冲入大堂,单膝跪地,声音颤抖:
\"都督!立威营急报!王将军......王将军在棒槌岭遭遇镶蓝旗与正黄旗埋伏,战死!首级被鞑子夺走!\"
堂内骤然一静。
看来没有意外,终是死了,不过......
贾玌缓缓抬头,露出疑惑之色——正黄旗?!
哪里来的正黄旗......
贾玌接过军报,仔细观看,而后指尖在桌案上轻轻一叩;
\"传令——\"
\"命苏瑾言快速赶往,全权接管立威营后,即刻率大军北上追击,不惜一切代价,夺回王子腾首级!\"
\"八百里加急送京。将王子腾殉国的消息送抵京城,呈报陛下!\"贾玌顿了顿,突然提高声量:\"告诉陛下——臣必手刃仇寇,以慰王将军在天之灵!\"
......
三日后,皇宫内。
一骑快马踏碎午门的寂静。
马蹄铁在青石板上迸出火星,马上驿卒背插三面红旗,嘶声高喊:
\"辽东八百里加急——!!\"
......
\"陛下!陛下!\"夏守忠跌跌撞撞冲进御书房,一时间竟忘了规矩,\"辽东...辽东加急...\"
\"说!\"
\"王子腾王大人...\"夏守忠跪着捧上奏匣,\"殉国了......\"
\"咔!\"
龙案上的鎏金香炉被扫落在地。
庆帝霍然起身,死死的盯着夏守忠捧着的奏匣!
【明天应该有时间五更,但不敢保证......】
第383章 舅老爷——战殁了
“呵呵呵——!”
庆帝盯着奏匣突然发笑,笑声瘆得夏守忠脊背发寒。
\"拟旨——\"
\"追封王子腾为忠毅伯,谥号武烈,准其子袭三等将军爵!\"
庆帝猛地一拍龙案,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又迅速换上悲戚之色:
\"传旨九边,凡夺回王子腾首级者,官升三级!\"
“辽东都督贾玌——”庆帝说道这,眼神闪了闪,“着贾玌即刻整军,一月内必过太子河!\"
\"告诉他,朕要沈阳城头插上大庆的军旗!\"
——————
荣国府内,正值午后小憩时分。
林之孝家的正在二门外训斥小丫头,忽见门房慌慌张张跑来:
\"不好了!外头满大街都在传,说王家舅老爷在辽东战死了!宫里刚刚发了明旨,追封什么忠毅伯...\"
林之孝家的脸色骤变,顾不得训人,就往里跑。
正撞见周瑞家的从库房出来,一把拉住她:\"出大事了!快去通知二太太,外头都在传王家舅老爷在辽东——殁了!\"
周瑞家的手中账册\"啪\"地掉在地上,满脸不可置信:\"当真?\"
\"千真万确!街上都传遍了,说圣旨已经发往王家了!\"
“走,我得去通知太太......”
王夫人正在屋里歇午觉,忽听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太太......\"
周瑞家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却又强自压抑着不敢惊扰,只在帘外轻声唤道。
王夫人睡眠本就浅,闻言缓缓睁眼:\"进来吧。\"
周瑞家的掀帘而入,却见她的脸色煞白,嘴唇不住地哆嗦,连行礼都忘了规矩。
王夫人心头顿时一紧,扶着炕桌坐直了身子疑惑地望着她:
\"这是怎么了?\"
\"太太...\"周瑞家的突然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刚得了消息...舅老爷在辽东...\"
王夫人心神一颤,顿时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躬下身子,死死盯着周瑞家的:
\"说清楚......我兄长怎么了?\"
\"外头...外头都在传...\"周瑞家的以袖掩面,\"说舅老爷战殁了...圣旨已经...从宫里传出来了!\"
“啊——!”
王夫人身子一晃,手指死死攥住床帐,指节都泛了白。
\"胡说!前几日不还是有着兄长的消息吗,怎么就......\"
王夫人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剧烈颤抖着,话未说完,突然一口气上不来,直挺挺向后倒去。
\"太太!\"周瑞家的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扶住。
王夫人脸色惨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却硬是咬紧牙关没让自己昏过去。
她颤抖着抓住周瑞家的手腕:\"去...去请老太太示下...\"
话音未落,忽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薛姨妈带着哭腔的声音。
只见薛姨妈惨白着脸闯进来,身后跟着同样面色惨白的薛宝钗。
\"姐姐!\"
\"姐姐...\"薛姨妈声音发颤,\"方才我铺子里的伙计说,看见宫里传旨的仪仗往王家去了!说是...说是追封的旨意...\"
宝钗上前一步,强忍泪水道:
\"姨妈,我与母亲在绸缎庄查账时,见街上仪仗经过。打听之下,才知是......是追封的圣旨......\"
王夫人闻言,身子猛地一晃,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姐姐...\"薛姨妈扑上前扶住她,已是泪流满面,\"那可是咱们王家最大的倚仗啊...如今就这么...往后我们姐妹在可...\"
话未说完,薛姨妈已是泣不成声。
薛宝钗也红了眼眶,却强忍着泪水,轻轻拍着母亲的背。
王夫人突然打了个寒颤,眼神渐渐变得空洞。
她想起贾玌素来对宝玉的严苛,往日有兄长在时,那人尚且不给半分情面。
如今兄长不在了...
\"宝玉...\"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是啊!我的宝玉往后可怎么办...\"
周瑞家的见状,连忙上前劝慰:\"太太保重身子要紧,二爷有老太太疼着,断不会...\"
\"去...\"王夫人突然抬头,眼神渐渐聚焦,\"一起去见老太太......\"
她强撑着站起身,双腿却仍在发抖。
薛姨妈和宝钗一左一右搀扶着她,三人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
\"老太太...\"鸳鸯捧着茶盏的手微微发抖,青瓷盖碗与茶托碰出细碎的声响,\"您先喝口热茶,缓缓心情吧!\"
贾母没动,只是缓缓地闭了闭眼,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些。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前些日子不还说,辽东又传了捷报?怎么转眼就......”
鸳鸯扶着贾母的手,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谁又能说准呢?”
贾母摇摇头,低声念叨着:“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屋子里静得可怕,只剩下檀香袅袅,飘散在沉甸甸的空气里。
琥珀帘子外,探春正攥着迎春的手腕。
三姑娘的手,死死的捏着姐姐,却浑然不觉。
迎春疼得眼圈发红,却不敢出声——她看见探春眼中闪烁的不是泪光,而是令人心惊的锐利。
\"三姐姐...\"史湘云悄悄拽探查的袖角,却发现对方脊背挺得笔直。
忽然......
“老太太——”
一声凄厉的哀嚎猛地从院外传来,众人皆是一惊。
王夫人被薛姨妈和宝钗搀着跌跌撞撞进来,后头跟着面色难看的王熙凤。
王夫人发髻散乱,薛姨妈满脸泪痕,薛宝钗虽还强撑着体面,但手中的帕子早已绞得不成样子。
\"老太太!\"王夫人扑倒在贾母跟前,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兄长他...\"
话未说完,整个人就瘫软下去。
王夫人一见贾母,眼泪就滚了下来,扑上前一把抓住老太太的手,声音都哭哑了:
“老太太!我那哥哥......他......”
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薛姨妈也在一旁哭得浑身发抖,薛宝钗则低头站在一旁,手指死死掐着手心,强忍着泪水。
贾母一把将王夫人揽进怀里,老泪纵横:
“别哭坏了身子......这事已至此,那就只能认命了.....”
第384章 奇怪的太上皇
贾母轻拍着王夫人的背,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蜿蜒而下。
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数十年前的那个冬日——老国公爷逝世时,满府上下也是这样哭作一团。
那时的她,也如现在的王夫人一般,无助的痛哭失声。
\"都别哭了。\"贾母突然提高声音,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老国公爷走的时候,府里也没乱成这样。\"
众人闻言都是一怔,连王夫人的哭声都顿了顿。
“唉!”
贾母叹了口气,缓缓环视众人,
\"当年老国公爷在时,常说''武将马革裹尸,本是寻常''。如今子腾为国捐躯,圣上追封忠毅伯,这是王家的体面,也是我们贾家的体面。\"
她伸手抬起王夫人的下巴,用帕子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老二家的,你兄长走得壮烈,你该为他骄傲才是。\"
贾母的话音尚在屋内回荡,众人也各自安静下来,唯有抽泣声在这院子里响起。
就在这时,院外传出一阵靴子踏地的闷响,贾琏三步并两步闯了进来,
贾琏面色惨白地闯了进来,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老祖宗...\"贾琏声音发颤,连行礼都忘了规矩。
贾母浑浊的双眼陡然一凝:\"琏儿,可是有确切消息了?\"
贾母见到贾琏进来,浑浊的双眼陡然一凝。
贾琏行事干练,此刻前来,定是将此消息打探清楚的。
她忙招手示意贾琏靠近,焦急问道:
“琏哥儿,你来了。可有听到什么确切的消息?
可说了...何时能将你舅舅的...遗骸迎回?
快说来听听,越仔细越好。\"
贾琏快步走到贾母跟前,先是躬身行了礼,而后直起身子,重重地点头后,望着哭花了面容的王夫人以及薛姨妈,喉结滚动了几下才艰难开口:
\"刚得了兵部的消息...舅舅他...连全尸都没能留下...\"
“啊——!?”
众女眷皆是大惊。
“怎么个事啊!?”
贾母焦急的问起,全尸都没留下,那岂不是......
\"鞑子...鞑子把舅舅的头颅...割走后了!\"
贾琏话音未落,王夫人骤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哀嚎,
\"啊——!\"
那声音不似人声,倒像是被活活剜了心肝的野兽。
她整个人朝前栽去。若非探查与薛宝钗眼疾手快架住,怕是要一头撞在青砖地上。
\"天爷啊......这、这叫人怎么活......\"
邢夫人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帕子掉在地上都没察觉。李纨一把捂住迎春的耳朵,自己的泪水却先滚了下来。
满屋女眷顿时哭声震天。
王熙凤\"咚\"地跌坐在绣墩上,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嘴半张着,却连半句安慰的话都挤不出来。
贾母缓缓闭上眼睛,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了然。
她轻拍着王夫人的手背:\"武将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还算是好的...当年老国公爷麾下多少将士,连块骨头都找不回来...\"
贾琏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老祖宗说得是。不过圣上已经震怒,下了严旨——\"
命玌兄弟一月内必须渡过太子河,直取沈阳城!更传令九边将士,凡夺回舅老爷首级者,官升三级!\"
这番话果然让屋内哭声稍歇。
王夫人抬起泪眼,颤声问道:\"当真...当真能...?\"
\"千真万确!\"贾琏重重点头,\"圣上还追封舅舅为忠毅伯,谥号''武烈''。听说辽东那边,玌兄弟早就已经整军备战,誓要为舅舅报仇雪恨!\"
贾母闻言,眼中精光一闪。
她慢慢直起腰杆,声音突然变得铿锵有力:
\"都听见了?这才是王家男儿该得的体面!老二家的,把眼泪擦干净。你们兄长是战死的英雄,不是病榻上的懦夫!\"
王熙凤此时也回过神来,连忙帮腔道:
\"正是这话!叔叔这般壮烈,咱们若只知道哭哭啼啼,反倒辜负了他的英名——!\"
——————
而在京城的另一端,五军都督府右都督常瀚飞府邸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常瀚飞背着手站在廊下,眉头紧锁,目光死死盯着府门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已是一片青白。
堂前阶下站着几个心腹将领,亦是一脸焦虑。
终于,府门一开,他的心腹参将快步走了进来,脸上的汗水混合着雨水,神色慌张。
\"怎么样?\"常瀚飞急切地跨前一步。
参将喘息几声,压低了声音:\"都督,宫里传来话了——太上皇今日依旧......未宣召任何人!\"
\"又是这样!\"
常瀚飞猛然一拳砸在廊柱上,指节渗血也浑然不觉。
这已是第几次了!?
自王子腾战败并且被贾玌夺了兵权后的消息传回京城以来,常瀚飞便日日派人去宫里探听太上皇的态度。
可往日对朝局颇为上心的太上皇,如今竟像是忽然闭门谢世般,再无半点动静。
一旁的心腹将领忍不住低声道:\"都督,难不成......太上皇是真的......不再过问朝政了?\"
此言一出,堂上众人皆是一惊。
常瀚飞脸色阴沉如水,咬牙切齿地低声道:
\"若是太上皇此时彻底放手朝局,那他为何不干脆点?!现在军中、朝堂里的老部下们,一个个可都还在等他一句话!\"
——是啊,若是太上皇忽然无心揽权,那他们这些依附于太上皇的老臣,将来该如何自处?
皇帝若真正坐稳朝堂,必然要肃清旧党,提拔新人。
到那时,他们这些\"太上皇一脉\"的臣子,轻则贬官,重则下狱!
更别说,王子腾兵权落空,如今落在北伐将军贾玌手中——那可是新皇一手提拔最是年轻、也最是能打的——将领!
\"大人,如今咱们手中还有兵马,不如......\"
有个激进些的将领刚想出言,却被惊慌的常瀚飞猛然抬手止住。
\"蠢货!\"常翰飞怒骂一声,\"没有太上皇的首肯,咱们贸然异动,只会死得更快!\"
怎么,你是想要在这七月流火的天气里给我加件衣服......纯属脑子秀逗了;还不如直接杀了他,最起码不会被诛九族!
而且...有那本事吗!
常翰飞深吸几口气,全身更是微微震颤几下,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最后依着座椅缓缓坐下,指甲在桌面上划过一道深深的刻痕:
\"不过,你说的并无道理,太上皇若是当真不再争了,那么,咱们也该早作打算......\"
第385章 沈阳——才是真正的战场
太子河畔——
瓢泼大雨已经下了三日,河水暴涨,奔腾的浪涛拍击着两岸,声如雷震。
士卒往来奔走,泥泞的道路上脚印层层叠叠,几座临时搭建的草棚被雨水打得摇摇欲坠。
贾玌站在河岸高地,手中捏着刚从京城送来的圣旨,鎏金锦缎在雨水中泛着冷光。
天空细密的雨丝如银线般纷纷扬扬洒落。
他今日身着一袭庄重的武官袍,黑色的绸缎面料绣着金色云纹,在黯淡的天色下隐隐散发着威严。
身旁的亲兵高举着油布伞,尽力为他遮挡雨水,可仍有不少雨滴溅落在他身上。
\"都督,这雨再这么下下去...\"熊文龙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里透着焦虑,\"浮桥的进度怕是...\"
贾玌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抬手示意他噤声。
他盯着湍急的河水看了许久,突然开口:\"还要多久?\"
熊文龙连忙上前一步:
\"河水太急,无法搭建浮桥,海城的渡河船又因河水喘急上不了,如此情况,若要确保十几万大军安全渡河......\"他想了想,\"至少要等洪水褪去,预计还需——十日!\"
若真能十日过河,算是最佳的时间了。
\"十日...\"
贾玌轻声重复,指尖在圣旨上摩挲着那个\"一月之期\"的朱批。
贾玌缓缓摇头,将圣旨收入袖中,目光深邃地望向波涛汹涌的河面。
\"罢了。久一点就久一点吧。行军打仗,稳扎稳打才是正道!\"
熊文龙闻言,紧绷的肩膀明显松弛了几分:\"都督明鉴。这太子河汛期凶猛,若强行渡河,恐怕...\"
贾玌抬手止住他的话头,转身望向南方京城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深思:\"陛下急于求成,自有他的考量。但天时地利,非人力可强求。\"
雨势渐大,豆大的雨点打在铠甲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贾玌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继续道:
\"传令下去,各营加强戒备,继续加固营寨。命人每日三次测量水位,一旦河水退至安全线,立即架设浮桥。\"
\"末将遵命!\"熊文龙抱拳领命。
“都督——!”
毛志远突然上前,抱拳行礼。
“如今河水暴涨,我军难渡,可鞑子的镶蓝旗盘踞本溪,同样被困在浑水之中。”毛志远眼中闪动着战意,“末将请命,率天策营突袭镶蓝旗部,与玄策、立威二营合兵,一举拿下本溪!”
贾玌目光微微一动,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略带深意地看了一眼毛志远。
“不可。”
不过片刻,熊文龙与毛志远得到一个令他们错愕的回复!
毛志远眉头一皱,不明白为何贾玌会拒绝这样的提议,心中有些不甘:
“都督,雨天行军固然艰难,也同样是我们出奇制胜的大好时机!难道...真要坐失良机?”
雨声渐密,贾玌环顾四周,见仅熊文龙、毛志远二将在侧,且雨幕遮蔽,远近亲兵皆距十余步外,便微微倾身,放低声音——
“镶蓝旗......”
他眸光深沉,声音虽轻,却似惊雷炸响在二人耳边:
“已经归降了!”
“什么?!”
熊、毛二人几乎同时变色!
毛志远猛地倒退半步,瞳孔急剧收缩,脸上的雨水混着冷汗直往下淌。
熊文龙则是死死握住刀柄,手背上青筋暴突,仿佛不这么做就无法站稳。
两人嘴唇颤抖,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镶蓝旗归降了?!
——可镶蓝旗刚刚在棒槌岭设伏斩杀了王子腾!!
毛志远脑中如有雷霆炸响,思绪狂转:‘若镶蓝旗归降......那王子腾之死......’
熊文龙更是脸色铁青,他之前可是被调回京城任职了两年半的时间,思虑自然更深一步,瞬间将前因后果想了个透彻:
‘是都督......?不不不,是......陛下?!’
两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交错,又同时猛地看向贾玌。
贾玌却是神色平静,唇角甚至泛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毛志远喉头滚动,半晌才艰难开口:“难怪陛下降旨追封王子腾为忠毅伯,又准其子袭爵。”
——明面上赐其哀荣,实则堵住太上皇一脉之口!
毕竟人是死在镶蓝旗手中,更是有目共睹那王子腾为激励全军将士,犯兵家大忌,竟以大纛为引......
真以为谁都是面前这个怪物般的男人吗?!
贾玌的目光在二人脸上缓缓扫过,见他们虽震惊,却并未失态,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他负手而立,任由雨水顺着甲胄滑落,声音低沉而平静:
\"你们都是本督的心腹,更是陛下亲自选中的将领。\"
\"有些事,不必瞒你们。\"
熊文龙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道:\"都督的意思是......镶蓝旗归降,是陛下的意思?\"
贾玌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
\"苏察阿礼是个聪明人。\"
毛志远瞳孔微缩,瞬间明白了其中关窍——镶蓝旗贝勒苏察阿礼,恐怕早就在暗中与朝廷有所联系!
而王子腾之死......
恐怕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局!
贾玌见二人神色变幻,知道他们已经想通其中关节,便不再多言,只是微微颔:
\"所以,本溪不必打了。\"
\"镶蓝旗......现在是自己人。\"
“此事我早已告知苏瑾言,这些就让他自个率领大军演戏吧!”
熊文龙和毛志远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寒意。
——王子腾,死得冤吗?
——不冤!
他站错了队,就该死。
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毛志远沉默片刻,突然抱拳道:\"都督,末将明白了。\"
熊文龙也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末将......谨遵都督之令。\"
贾玌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汹涌的太子河:
\"等雨停,洪水退去,渡河!一个月内,要横扫浑河以南的所有城池——\"
\"沈阳......才是真正的战场!\"
第386章 死守?
盛京(沈阳),大政殿
殿内烛火幽微,窗外暴雨依旧,雨水顺着殿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皇太极独坐王座,他厚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眼神阴郁地盯着案上的辽阳战报——兵败如山倒的耻辱仍像刀子一样剐着他的心。
他的精锐正黄旗、镶黄旗主力几乎覆灭,十四万大军折损近九成,仅万余人狼狈逃回沈阳。
此战之后,他不得不收缩防线,死守盛京,甚至...连守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自大金开国以来最惨重的失败!
“哗啦——”
雨水拍打着窗棂,殿门忽被推开,冷风灌入。
范文程浑身湿透,匆匆入内,面带笑容将手中捧着一份才被开过的军报:
“皇上!镶蓝旗捷报!”
皇太极一惊,眉头微蹙,伸手接过,撕开封蜡,目光飞速扫过。
“轰隆——”
雷声炸响,殿外闪电照亮了他凝重的神色。
范文程小心抬眼打量,却发现皇太极的表情竟无半分喜色,反而愈发阴沉。
“皇上,因连数日的暴雨,太子河河水暴涨,故而军报到现在才送到盛京!”
范文程解释着。
此时殿外脚步匆匆,多尔衮、齐尔哈朗等人也已闻讯赶来。
“苏察阿礼设伏,苏克萨哈斩杀王子腾!”一进来,多尔衮最先忍不住开口,眼中闪烁狂喜,“好啊!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齐尔哈朗亦握拳振奋:“苏察阿礼不愧是我大清的悍将,竟能在重围之中斩将夺旗!此战必将震慑庆军!”
然而皇太极依旧沉默,指尖轻轻摩挲着战报一角,眼神冰冷如霜。
范文程察觉异样,小心问道:“皇上……?”
皇太极却没有立即开口。
他缓缓将军报放到桌上,目光在\"王子腾\"三字上停留片刻,随后合上,淡淡道:
\"立威营......不是神策营!\"
殿内欢愉的气氛顿时一滞。
范文程敏锐地察觉到皇太极话中的深意,\"皇上,虽非贾玌嫡系,但王子腾乃庆国名将,此战足以震慑庆军士气。\"
“名将!?”皇太极冷笑一声:\"震慑?!贾玌会在意一个王子腾的死活?\"
“你们真觉得,贾玌的大军会因为王子腾之死停下吗?!”
皇太极站起身,走到殿中央悬挂的辽东舆图前,手指重重按在\"辽阳\"二字上——那里,不久前还插着大清的龙旗,如今却已被庆军的赤旗取代。
\"辽阳一战,我军折损十余万精锐,如今仅剩三万余人,加上镶蓝旗部,也不过五万之数。\"皇太极声音低沉,\"而贾玌......仍有十数万大军。\"
多尔衮眼中寒光一闪:\"皇上,贾玌虽强,但我军据守沈阳,未必不能一战!当年太祖以六万破三十万,今日我等亦可效仿!\"
\"效仿?\"皇太极猛地转身,目光如刀,\"贾玌不是杨镐,他的神策营更不是那群乌合之众!\"
\"多尔衮——除了你,在座诸位谁没见识过贾玌的厉害?”皇太极一把抓起案上的战报,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你们忘了辽阳城下那些复辽炮了吗?忘了那些身披重甲先登营、冲锋如墙的槊甲骑了吗?!\"
殿内众人沉默。
不甘心的皇太极的手指重重敲在舆图上,癫狂大喊:\"这样的敌人,你们还敢用老眼光看待?\"
殿内众人由沉默变得面色铁青。
辽阳一战,神策营的先登死士顶着箭雨攀城,槊甲骑冲锋时如钢铁洪流,而复辽炮更是将城墙轰得千疮百孔......那样的战力,绝非昔日庆军可比。
多尔衮笑容凝固,眼中刚刚燃起的兴奋迅速消退。
是啊,王子腾死了又如何?
贾玌的主力仍在,他们依旧拥有压倒性的兵力优势,甚至比当年的三十万庆军更加可怕!
皇太极的指尖重重敲击在舆图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的目光阴沉如墨,扫过殿内诸将的面庞——范文程眉头紧锁,多尔衮牙关紧咬,齐尔哈朗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甘、迷茫、恐惧,以及......绝望!
是啊,绝望!
辽阳一战,贾玌的北伐大军摧枯拉朽,复辽炮撕裂城墙,先登营悍不畏死,槊甲骑冲锋如墙......那时的溃败,早已将曾经狂傲的八旗铁骑的脊梁打断。
\"呼——\"
皇太极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胸中翻涌的愤怒和屈辱,声音低沉而沙哑:\"如今之计,我军唯有......死守?\"
\"死守?\"齐尔哈朗猛地抬头,\"皇上,贾玌攻城手段狠毒,若困坐盛京,我等岂非坐以待毙?\"
皇太极冷笑一声:\"不然呢?难道要我们弃城而逃?让太祖的基业就这样拱手让给汉人?\"
范文程沉默片刻,忽地上前行礼,声音凝重但异常沉稳:\"皇上,臣以为......当务之急,并非死守盛京与否,而是......\"
\"是什么?\"皇太极眯眼。
\"——拖延时间。\"
范文程手指一点舆图上北方广袤的土地,\"贾玌势大,正面相抗毫无胜算,但辽东之广,我军未必不能周旋。
若退守赫图阿拉,或北上至长白山一带,则可倚仗地利,暂避锋芒,拉长战线,届时庆军十几万大军必定受困与补给,时间一长,庆朝内部生乱,便是我等再卷土重来......\"
皇太极的瞳孔微微收缩。
多尔衮却勃然大怒:\"范文程!你竟敢劝皇上放弃盛京?!\"
齐尔哈朗亦冷声道:\"若连盛京都丢,我等还有何颜面去见大汗?\"
范文程却不退缩,径直跪地沉声道:\"皇上!存国存民,方有复国之日!当年太祖败退抚顺,最终仍成大业!此刻若执意死战,只怕......\"
——只怕要全军覆没!
这句话他没有直接说出口,但殿内所有人心里都清楚。
皇太极缓缓闭上眼,良久才睁开,声音嘶哑如锈铁摩擦:\"贾玌不会放过我们......他不会容许大清有任何喘息之机。\"
——这才是最残酷的真相。
贾玌,那个比常翰飞、乃至其祖荣国公贾代善还要可怕百倍的敌人,他的眼神里没有轻蔑,只有冰冷的杀意。
他不在乎名将的荣耀,不畏惧牺牲,只追求彻底的毁灭......
这样的敌人,怎会给他们\"卷土重来\"的机会?
【今天就四章了,没吃饭,没精力写了!加更那么久以来,没要求过你们做什么,我现在就想着,能不能在社区给我推荐一下啊!!!】
第387章 渡太子河
七月廿三,骤雨初歇。
太子河面浮着碎冰般的阳光,水位线在青石上褪出三尺泥痕。
贾玌负手立于河岸高处,玄色披风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望着河对岸朦胧的山影,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传令——全军渡河!\"
\"呜——\"
低沉的号角声划破天际,早已蓄势待发的庆军如同苏醒的巨兽,开始有序渡河。
河面上,百艘战船首尾相连,临时搭建的浮桥在工兵熟练的操作下延伸向对岸。先登营将士率先涉水而过,神策营精锐紧随其后,铁甲在阳光下泛着寒芒。
\"报——!\"
前锋哨骑飞马来报:
\"镶蓝旗以跨过太子河,向东北方向溃逃,苏瑾言将军率大军追击!\"
“倒是演得卖力。”
贾玌呵笑一声,随即翻身上马。
这出大戏演得不错——苏察阿礼按贾玌的吩咐将镶蓝旗带往抚顺方向。
——————
盛京大政殿内,皇太极手中的军报\"啪\"地落在金砖上。
镶蓝旗弃守本溪的消息与贾玌渡河的急报同时送到,像两把尖刀插进他的肺腑。
\"苏察阿礼这个懦夫!\"齐尔哈朗一脚踹翻鎏金香炉,\"说什么粮草不足......\"
\"够了!\"
皇太极突然暴喝,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其实打到现在,所有人心里都门清——大清,已经山穷水尽了!
自折戟西平堡时,国库就已榨干,可登上汗位的皇太极不甘心,硬是薅空了整个辽东,征收各女真部族的最后一点余粮,进攻朝鲜,这才勉强拉起十几万大军。
可随着辽阳一败,精锐尽丧,后勤彻底崩溃!
镶蓝旗的后勤早就开始断粮了,再不退兵,等待他们的,只能是活活饿死。
而如今盛京的情况更糟——皇太极御驾亲征辽阳时,带走了近半的军备辎重,如今城内的存粮,恐怕都撑不过两月之久……
\"诸位。\"皇太极忽然开口,声音出奇的平静,\"你们说,朕现在……该怎么选?\"
没人敢回答。
齐尔哈朗握紧拳头,咬牙上前:\"皇上,不如让末将率兵突袭贾玌的中军!就算玉石俱焚,也要让庆狗知道,我大清还没亡!\"
范文程眉头紧锁,依旧坚持自己此前的提议,退回赫图阿拉——!
\"皇上,盛京虽危,但若突围北上,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转机......\"
多尔衮冷哼一声:\"范先生说得轻松!盛京一丢,贾玌必定会一路追击,到时候我们在赫图阿拉又能苟延残喘几日?\"
说罢,多尔衮上前一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皇上!臣请战!盛京若弃,从此大清再无逐鹿之力!\"
\"多尔衮!\"皇太极极为头疼,冲着多尔衮厉喝,\"你难道还看不清局势?!\"
\"臣看清了!\"多尔衮目赤如火,\"若撤回去,不过是等死!八旗耗尽,辽阳一败,府库空了,粮草断了,难道回去便有力气重振金国?\"
殿内空气凝滞如铁。
多尔衮这一声怒吼,犹如掷地惊雷,砸得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齐尔哈朗低垂着头,目光闪烁,而范文程则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皇太极的回应。
皇太极的手指死死握紧御座的龙首扶手,金漆被他掐得咯吱作响。
他盯着多尔衮,心中的怒火翻涌而上——曾几何时,这个曾经对他俯首帖耳的弟弟,竟敢如此高声反驳自己?
——大汗的权威,似乎在这一刻,已然摇摇欲坠。
他缓缓眯起眼睛,冰锥似的目光在众臣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了殿外那轮红得刺眼的残阳上。
山穷水尽,何去何从?
良久,他终于开口,语气冷得彻骨:
\"都给朕……退下。\"
众人愕然抬头。
范文程还想再劝,却见御座之上的那道身影疲惫地挥了挥手,仿佛整个人都被抽空了力气。
——他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雄主,而只是一个陷入绝境的困兽。
殿门沉重合上,最后一缕夕阳被生生掐断。
皇太极独坐御庭,冷汗浸透龙袍。
他望着自己颤抖的指尖,忽觉胸口一阵绞痛——恍惚间,竟见努尔哈赤的魂影立于案前,那双曾令建州震颤的眼睛,如今只剩失望。
\"父汗......\"
他踉跄起身,金冠坠地。
幻影如烟消散,唯余窗外乌鸦凄厉的啼叫。
——天命,难道真要绝于此?
......
子时三刻,神殿。
铜铃在黑幡间摇晃,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老萨满身披熊皮,脖颈上挂着七枚骨制的铃铛。
见皇太极到来,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皇上要问天意?\"
\"朕要知道,大清还有没有转机。\"
皇太极的声音嘶哑得可怕。
萨满长叹一声,从祭坛下取出龟甲和蓍草。
他点燃特制的香料,青烟缭绕中开始念念有词。
龟甲在火上烤得噼啪作响,裂纹渐渐显现!
\"如何?\"皇太极急切地问道。
老萨满的手突然颤抖起来。
他盯着龟甲上的纹路,脸色越来越难看:\"天意...天意显示...\"
\"说!\"
\"陨星坠于浑河...\"萨满的声音越来越低,\"皇上当...当...\"
皇太极一把揪住萨满的衣领:\"当如何?\"
\"当以血饲鹰神...\"萨满闭上眼睛,\"转世再临...\"
皇太极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数步。
“转世再临?那就是要朕死?!”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平日里的威严此刻已被慌乱取代。
“老贼!你莫要胡言!朕苦心经营大金,怎能就此罢休?难道就没有别的生路?”
皇太极冲上前,双手死死抓住萨满的肩膀,用力摇晃着。
老萨满被晃得险些站立不稳,却也不敢反抗,嗫嚅着道:
“皇上息怒……天意如此,老奴只是如实传达。”
“放屁!”皇太极怒目圆睁,“你再给朕占卜一次,定要找出一条生路!若寻不出,朕拿你是问!”
第388章 朕,不退!
老萨满面露难色,但见皇太极神情癫狂,生怕性命不保,只得无奈地点点头。
他强作镇定,再次拿起蓍草,重新点燃香料,嘴里又开始念念有词。
随着香料燃烧,烟雾愈发浓烈,整个神殿都被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老萨满的额头布满汗珠,双手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摆弄着蓍草。
皇太极紧紧盯着老萨满的一举一动,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紧张。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让他备受煎熬。
许久,老萨满终于停下动作,望着手中的蓍草纹路,脸色愈发苍白如纸。
“快说!到底如何?!”皇太极迫不及待地吼道。
老萨满抬起头,眼中满是绝望,声音微弱地说:“皇上......依旧是凶兆,天意难违啊......”
“不!不可能!”
皇太极仰天狂啸,声音在神殿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悲愤与不甘。
“朕不甘心就这么失败,朕才继位一年,朕的大清,朕的子民......”
他转身冲向神殿大门,一脚踢开殿门,狂风呼啸着灌了进来,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站在神殿台阶上,皇太极望着漆黑的夜空,握紧双拳,大声喊道:
“贾玌!你以为朕会轻易认输吗?即便天意如此,朕也要与你拼个鱼死网破!”
他蓦地转身,眸子在雨夜中如鹰如狼,斩钉截铁下令——
\"朕,不退!\"
......
翌日,晨光尚未透入殿内,殿门便被重重推开。
皇太极立于御座之前,双眼布满血丝,面色苍白如鬼。
他彻夜未眠,额角青筋暴起,手指死死攥着一卷军报。
殿内众臣陆续入内,见皇太极这般模样,皆心头一震。
范文程眉头紧蹙,上前一步,低声道:\"皇上,您......\"
\"朕意已决。\"皇太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大清,不退。\"
多尔衮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早该如此了,当即单膝跪地:\"臣愿率军死战!\"
盛京涉政近两月有余,没人能比他更了解大清此刻的困境,即便能灰溜溜的跑回赫图阿拉,也无济于事。
建州与辽东本就是苦寒之地,为供养这支强行拉起来的十几万大军,早就没有什么油水了,回去也是逃不掉的命运。
齐尔哈朗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他昨夜已听闻萨满占卜的结果,知晓皇太极此刻已近乎癫狂。
可如今盛京兵权尽在皇太极与多尔衮手中,若他们执意死战,无人能阻。
范文程深吸一口气,仍试图劝谏:
\"皇上,若固守盛京,恐正中贾玌下怀!不如......\"
\"不如什么?\"皇太极猛地转身,龙袍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弧线。他一把揪住范文程的衣襟,将这位文臣拽得踉跄向前,\"不如像丧家之犬一样逃回赫图阿拉?\"
殿内死寂。
范文程的幞头歪斜,却不敢抬手整理。
皇太极不再理会他,转身走向殿中央的沙盘,手指重重按在浑河之上:
\"贾玌以为朕会龟缩城内,坐以待毙?可笑!朕——要效仿父汗,以骑射破敌!\"
\"所以朕要野战。
皇太极突然平静下来,这种平静比先前的暴怒更令人胆寒。
\"父汗当年怎么打的萨尔浒?\"指甲在沙盘上剐出五道深痕,\"以骑制步,以动制静!\"
\"集中残余八旗,据守盛京!\"
\"多尔衮!点齐正白旗精锐,布防浑河!\"
\"持朕血令去寻苏察阿礼——要他配合调回镶蓝旗残部,分兵迷惑苏瑾言,绕过他们的追击,从后方伏击贾玌!\"
\"朕要贾玌的项上人头!\"
皇太极的声音在殿内炸响,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刀,寒光闪过,刀尖直指沙盘上代表庆军的小旗,\"就在浑河岸边,朕要让他尝尝什么叫真正的骑射!\"
多尔衮眼中精光暴涨,单膝重重砸地:\"
领命!\"他起身时,铠甲发出铿锵之声,\"正白旗儿郎早就憋着一口气,这次定要叫庆狗血债血偿!\"
\"好!\"皇太极转身一刀劈在沙盘上,在木屑飞溅中厉声喝:\"传令三军,即刻开拔!朕要亲率中军,在浑河岸列阵!\"
他大步走向殿门,玄色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传朕旨意——全城动员!十五岁以上男丁全部征调!\"
多尔衮快步跟上:\"皇上,那镶蓝旗......\"
\"派你最得力的戈什哈去!\"皇太极头也不回,\"告诉苏察阿礼,若他敢违抗军令继续北逃,朕就诛他九族!\"
走到殿外,朝阳终于冲破云层。
皇太极站在高阶之上,望着远处升起的朝阳,忽然低声道:
\"多尔衮,你还记得父汗起兵前说的话吗?\"
多尔衮一怔,随即沉声应道:\"记得。父汗说...女真人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皇太极的嘴角扯出一抹惨笑:\"好。那今日起,就让贾玌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女真勇士!\"
——————
三日后,马根单堡外二十里。
戈什哈纵马狂奔,身后跟着十余名正白旗精锐,马蹄踏过泥泞的官道,溅起浑浊的水花。
他已经三天两夜未曾合眼,腰间的鹿皮水囊早已干瘪,唯有怀中的圣旨仍旧滚烫。
本不应如此之久的时间,可自从镶蓝旗部跨过太子河后,他们居然诡异的出现了短暂失联,使得他们根本不知晓镶蓝旗所在何处。
终于,在一片山林间,戈什哈看到了镶蓝旗那熟悉的旗帜。他眼中闪过欣喜之色,用力一甩缰绳,马匹嘶鸣一声,向着营地疾驰而去。
身后的精锐骑兵也紧紧跟随,打破了这片山林的宁静。
刚至营地外,便被镶蓝旗的哨兵拦住。
戈什哈心急如焚,大声喊道:
“我是正白旗戈什哈,奉皇上圣旨,有紧急军情面见贝勒爷苏察阿礼!”
哨兵见来人神色匆匆,又带有多尔衮的亲信标识,不敢阻拦,急忙放行。
戈什哈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朝着中军大帐走去。
帐外的亲兵想要询问,却被他一把推开,直接闯进了大帐。
【这两章写得比较仓促,没办法,时间不够,明天周末五章!】
第389章 清除异己
戈什哈掀开帐帘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苏察阿礼正与蒲鲜万奴对坐饮酒,案几上散落着啃剩的羊骨。
见有人闯入,苏察阿礼勃然变色,\"啪\"地摔碎酒碗。
一声怒喝,帐内亲兵齐刷刷抽刀,刀刃闪出的寒光映亮戈什哈疲惫的面容。
苏察阿礼看清来人后,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但还是压着手制止了亲兵。
“你倒是胆子不小。”苏察阿礼冷笑一声,“这是把镶蓝旗当自家后院了?”
戈什哈因多日的疲劳而迷糊的大脑,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额头冷汗涔涔而下,慌忙单膝跪地:
“贝勒爷恕罪!实在是军情紧急,多尔衮贝勒命我昼夜疾驰,特来……”
“哼。”
苏察阿礼盯着他,脸上的怒意不像是作假,但眼底却闪过一丝微妙神色。
戈什哈不敢再耽误,赶紧从怀中掏出黄绸包裹的圣旨,高举过头:
“皇上圣旨!”
嗯?!
苏察阿礼与蒲鲜万奴交换一个眼神,终于缓缓跪地。
当戈什哈展开圣旨宣读时,苏察阿礼的指甲已经深深掐进掌心,渗出丝丝血迹。
“命镶蓝旗即刻调头,不再北撤抚顺!必须绕开苏瑾言所部,全军直插浑河下游!务必截断贾玌粮道,拖住敌军,掩护盛京决战!”
帐内瞬间死寂,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荒谬!\"蒲鲜万奴突然暴起,指着地图吼道:\"我军粮草将尽,如何穿越百里敌境?还需绕开紧追在我们后面的苏瑾言......皇上这是要镶蓝旗儿郎活活饿死在路上吗!\"
戈什哈面色阴沉,苏察阿礼可以吼我,但你蒲鲜万奴算什么东西!
更何况,我手上还拿着圣旨呢,若连你都敢如此压我一筹,那我这圣旨岂不是白拿了!
\"皇上已决意背水一战。盛京十五岁以上男丁悉数征调,正白旗全军布防浑河...\"他忽然压低声音,将皇太极的所以布置娓娓道来,\"只要镶蓝旗能截断贾玌粮道,待我军主力与其决战时...\"
皇上......当真如此说?”
苏察阿礼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戈什哈艰难地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是!皇上亲自下令,镶蓝旗必须穿入庆军腹地,只要盛京决战得胜,此战首功必是贝勒爷您!”
苏察阿礼猛地抬头,冷笑一声——这笑声沙哑而破碎,像是喉咙里挤出的刀锋。
这等情况,若是没有归顺庆国,那真是怎么死都不知道!
“好一句‘首功’!”他一脚踹翻了矮桌,酒水泼溅在地,酒香腥甜似血,“粮呢?!箭呢?!我镶蓝旗两万多人饿着肚子,拿什么拖住贾玌十万大军?!”
戈什哈一时语塞。
可圣命在身,他只能咬着牙继续:“皇上说,粮食的事可通过截断庆军的后勤获取......只要熬过这一战......”
“熬?”苏察阿礼忽然大笑出声,笑得几乎弯下腰去,连泪水都滚落下来,“你知不知道前几日哨探传回什么消息?!”
他的手掌重重拍在沙盘边缘,震得木屑纷飞:
“贾玌的先锋营已经开始横扫浑河以南的所有城池!苏瑾言的大军距此仅有八十里!而你说‘熬’?!”
寂静。
帐内甚至听不到呼吸声。
片刻后,万般为难的戈什哈想到了皇太极最后的嘱托,缓缓说道:
“皇上还说了......”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若有人敢违抗军令......诛九族。”
“轰——!”
苏察阿礼的刀已劈在了戈什哈身侧的桌角上!
木屑四溅,戈什哈猛地一缩,却见苏察阿礼俯身盯着自己,眼中血丝狰狞,杀气几乎凝成实质。
“九族?”他一字一顿,笑得森寒,“你尽管回去告诉皇太极——‘镶蓝旗,领命’!”
戈什哈踉跄着离开后,帐内气氛怪异。。
黑暗中,蒲鲜万奴低声道:“贝勒爷,现在我们该如何,真要按皇太极的计策......”
苏察阿礼冷冷打断:“当然不。”
他转向阴影深处:“来人!”
......
寅时初刻,贾玌的中军大帐灯火通明。
贾玌展开的桑皮纸上还沾着羊脂火漆的余温。
\"好个皇太极!\"熊文龙一掌拍在沙盘边缘,\"都到这般田地了,还想玩围魏救赵的把戏?\"
毛志远盯着沙盘上代表镶蓝旗的小旗:
\"若苏察阿礼真按皇太极所言行动,确实能对我军后方造成威胁。\"说到这,他忽然冷笑起来,\"可惜这位镶蓝旗主,早就是我们的人了。\"
\"不过皇太极是疯了吗?这时候还敢出城野战?\"熊文龙接过密信,仔细打量,\"他忘了西平堡之战是怎么输的?!都督可是连努尔哈赤都留下来了啊!\"
\"不是疯!\"
贾玌指尖点着沙盘上的浑河北岸,
\"他算准我们火炮笨重难移。若是守城战,沈阳只不过是另一个辽阳城,连辽阳城都守不住,怎么守沈阳!
可若在河滩野战,正可发挥八旗兵机动力的优势。\"
\"取笔墨来。\"贾玌指尖轻叩案几,烛火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动。
亲兵立即呈上朱砂墨与狼毫笔。贾玌提笔蘸墨,笔锋在桑皮纸上龙飞凤舞:
「即刻清除异己,全权掌控镶蓝旗。不必理会皇太极旨意,但需派心腹回盛京复命,佯称遵旨。大军继续北撤抚顺,截断沈阳通赫图阿拉要道。待我军令,即刻倒戈合围。」
笔锋一顿,贾玌似又想到镶蓝旗的处境,又添一行小字:
「粮草已备于三道沟,可遣心腹取之!」
写罢,贾玌指尖一挑,羊皮卷起,滴蜡封缄,又从案下抽出一把漆黑的匕首,压在信上。
“告诉苏察阿礼——”他缓缓道,“刀与信同至,让他......利索点。”
第390章 今夜宴饮,不必——着甲
午后的阳光透过帐帘缝隙,在苏察阿礼手中的羊皮信笺上投下斑驳光痕。
他读完最后一个字,指尖轻轻抚过那把漆黑的匕首——刃口泛着幽幽蓝光,显然是淬了剧毒。
\"都督倒是体贴。\"苏察阿礼将匕首抛给蒲鲜万奴,\"连工具都备好了。\"
蒲鲜万奴接住匕首,舔了舔嘴唇:\"贝勒爷打算该如何动手?毕竟军中还有不少皇太极的死忠。\"
苏察阿礼没有立即回答。
他走到帐外,眯眼望着正在操练的镶蓝旗士卒。
“我已有计较。”苏察阿礼冷笑一声,“你可还记得,之前正黄旗的苏克萨哈及其麾下两百精锐,砍了王子腾的头颅,至今都未得到庆功。”
蒲鲜万奴点点头顿时来了精神:“记得,这事儿军中不少人都知道,贝勒爷这是要办‘鸿门宴’吗!”
“今晚,就以犒劳将士为由,宴请苏克萨哈等人,还有那戈什哈和他带来的正白旗精锐。”苏察阿礼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斩王子腾首级的功臣,岂能不赏?\"
蒲鲜万奴会意,立即补充道:
\"末将明白,定会告诉苏克萨哈与戈什哈!\"
苏察阿礼颔首,“既是庆功盛宴,当让众将士卸去重甲,轻装赴宴,方得畅快。传我将令,今夜宴饮,不必——着甲!”
......
军汉们三五成群地席地而坐,卸去甲胄的士卒比往日更加放松。
十几名正黄旗精锐走在最前,为首的苏克萨哈昂首阔步,更是显得春风得意!
戈什哈走在后边,身后带着那十来名正白旗精锐,不似苏克萨哈的桀骜不驯,他更显得谨小慎微些!
“奇怪,既然是设庆功宴,为何要远离中军大帐,不应该在营中畅饮吗?”
戈什哈眯眼扫视四周。
——不对劲。
前头的苏克萨哈听闻,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戈什哈的肩膀。
“戈什哈,你也忒过多心了!偌大的镶蓝旗,此番却是我正黄旗之人拿了首功,砍下王子腾那厮的头颅,这能一样吗?
阿礼贝勒特意说了,此乃专为我等举办的庆功宴,与旁人无干。
既然无关,寻个清净之地又有何妨?你不必介怀,且放宽心,好好享受这庆功宴便是!”
戈什哈虽觉苏克萨哈所言不无道理,但心中那股不安之感却愈发浓烈。
他环顾四周,只见道路两旁的营帐稀疏,巡逻的士卒也比往常少了许多,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戈什哈眉头紧锁:“可毕竟——”
“毕竟什么?!”苏克萨哈不耐烦地打断,“王子腾的首级被我拿了,他们自然脸上无光!不在大帐设席这不是正常吗?”
他再次拍了拍戈什哈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让人踉跄,“今日这局是专给咱们的!既与镶蓝旗无干,那在哪儿喝不是喝?!”
说罢,他坐下后猛地拎起一坛刚开封的美酒,塞进戈什哈怀里:
“来!别愁眉苦脸的!今夜之后——”他压低嗓音,狞笑着补上一句,“镶蓝旗那些软脚虾怕是更抬不起头了!”
戈什哈抱着酒坛,指尖微僵。
苏克萨哈环顾四周,上环视四周,眼中闪过一丝怒意,突然将酒碗重重砸在案几。
\"砰!\"
\"怎么?酒是有了,却连一盘菜都没见着?\"
他猛地站起身,怒喝道:\"人呢?!人都到齐了,为何还不传膳?!\"
空荡的宴场上回荡着他的怒吼。
戈什哈注意到,那些侍酒的亲兵不知何时已退到外围,手腕上的红布条在火把映照下格外刺眼。
\"将军恕罪!\"一个伙头军连滚带爬地跑来,额头紧贴地面,\"菜还在锅里热着,就等诸位将军到齐了能吃上一口好菜,小的这就端上来...\"
\"废话!\"苏克萨哈一脚踹伙头军,怒骂,\"连基本的宾主之礼都不懂,镶蓝旗就是这么待客的吗?!都给我传上来!快!\"
\"是是是......\"
那伙头军连连点头,转身小跑着退下,背影很快消失在暗处。
\"这群废物!\"苏克萨哈骂骂咧咧地又坐回去,顺手又灌了一大口酒,\"连顿饭都摆不明白,难怪连军功都要被我们正黄旗抢走!\"
戈什哈却猛地放下酒碗,脸色骤然变得凝重。
太安静了。
那伙头军离去的方向,竟然连脚步声都没有。
\"不对——\"
他刚要起身,却突然听见——
\"轰轰轰!\"
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脚步声,四周骤然亮起无数火把!
数百名全副武装的镶蓝旗士卒如潮水般涌出,将他们团团围住。
强弓劲弩全都对准了这些未着甲胄的正黄旗和白旗将士。
苏克萨哈面上的傲然瞬间消失了大半,踉跄着就去摸腰间佩刀——
\"嗖!\"
一支利箭直接射穿了他的手掌,将他钉在了身后的桌子上!
\"啊啊啊——\"
苏克萨哈的惨叫声划破夜空。
这时,大帐方向传来一阵沉重的铠甲摩擦声。
苏察阿礼一身锃亮的铁甲,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冰冷的寒光,缓缓踱步而来。
\"诸位不必惊慌。\"他微笑着说,手扶腰间长刀,\"今晚的''主菜''——就是诸位的人头啊。\"
不等他们再有反应,苏察阿礼当即下令;
“放箭!”
\"砰——\"
一声弓弦炸响,数以百支箭矢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
\"噗!噗!噗!\"
利箭入肉的声音不断响起,正黄旗的人被射成了刺猬。有人刚想躲到桌子底下,却被第二波箭雨直接钉死在地上。
\"有埋伏!列阵——\"
戈什哈怒吼一声,顺手拽起一名正白旗精锐挡在身前,\"噗嗤\"数声,那名倒霉的士卒顿时成了人肉盾牌。
无甲、无盾,哪里还有\"阵\"可列?
\"噗噗噗——\"
苏克萨哈胸前瞬间绽开三朵血花。
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到腹部上插着的三支箭。
\"你...们...\"
苏克萨哈踉跄后退,带翻了桌子。
戈什哈一个翻滚躲到案桌后,箭矢\"夺夺夺\"地钉在木板上。
他趁机拽过一名正白旗精锐:\"快走!跑出去,去告诉多尔衮大人——\"
话音未落,一支长矛从背后穿透了那名精锐的胸膛。
戈什哈回头,正对上苏察阿礼冰冷的眼睛。
\"贝勒爷好算计。\"戈什哈惨笑,\"可惜...\"
\"嗖——\"
箭矢穿透戈什哈的膝盖。
他跪倒在地,看着四周的同袍一个个倒下。
跃动的火光中,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蒲鲜万奴手持漆黑匕首,割开了苏克萨哈的喉咙;是苏察阿礼靴底沾着的血泥。
\"处理干净!\"
“还有......苏克萨哈的头收好,有大用!”
第391章 浑河之战
浑河之水奔流不息,浑浊的浪涛拍打着两岸的泥滩。
贾玌勒马立于高坡之上,身后大军如黑云般铺展开来,枪戟如林,旌旗蔽空。
微风拂过,他伸手摘下遮面的兜鍪,露出双眼,遥遥望向河对岸——
沈阳城的轮廓已经隐约可见,黑沉沉的城墙如一堵横亘于天地间的铁壁。
而在城外的旷野之上,数万八旗军早已严阵以待,战马嘶鸣,甲胄泛寒!
\"都督请看。\"熊文龙递过千里镜,\"沈阳城墙上的守军,比三日前又多了三成。\"
贾玌调整镜筒焦距,城墙垛口后闪动的铁盔清晰可见。
更引人注目的是城外连绵的营寨——八旗骑兵正在河滩操练,战马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
毛志远啐了一口:\"皇太极这是把棺材本都掏出来了,看着情况又是强行征召城中百姓了!\"
河对岸突然响起低沉的号角。
一队正白旗骑兵逼近河岸,为首的将领摘下铁盔,露出多尔衮那张年轻而阴鸷的面容。
他举起马鞭,隔着几百米河面直指贾玌。
\"他在邀战。\"
熊文龙眯起眼睛。
贾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将千里镜递给身旁亲兵,目光紧紧锁住多尔衮。
“毛头小子,倒是心急!”
熊文龙和毛志远同时转头,用怪异的目光看向贾玌。
熊文龙甚至下意识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都督...\"毛志远斟酌着词句,\"多尔衮今年二十有六,比您还年长九岁...\"
贾玌一怔,随即失笑:\"本督说的是他心性。\"
言罢,他收回目光,看向二人,“苏谨言部到哪里了?”
毛志远立刻抱拳应答:\"按行军速度推算,明日午时便可抵达浑南渡口。\"
“好!”贾玌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芒:\"皇太极想玩野战,本督陪他玩到底!\"
他抬手指向浑河:\"如今正值雨季,河水湍急,大军难以强行渡河。\"
转身挥手下令——
\"命辅兵营即刻搭建浮桥,辽阳水师渡船随时策应!\"
\"熊文龙!\"
熊文龙当即上前一步,肃然抱拳:\"末将在!\"
\"浮桥修成后,你率先登营及三千精锐夜渡浑河,在北岸抢滩立营!\"贾玌目光如刀,\"记住,此战关键在''半渡''二字——绝不可给八旗骑兵趁乱截杀的机会!\"
熊文龙沉声应诺:\"末将必死守滩头!\"
贾玌又回头望向沈阳方向,\"我军主力在浑河牵制皇太极主力,待苏瑾言部到位后——\"
\"三路合围!\"
\"命苏瑾言从东侧强攻沈阳城,把八旗兵往抚顺方向逼退!那里有我们准备好的''礼物''等着他们。\"
众将相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振奋。
沈阳城破——就在眼前!
——————
时间推移,三更天,乃是人最为困倦的时刻。
浑河水面被搅得浑浊,浮桥的最后一根缆索完成系紧。
辅兵营的号子声渐渐停歇,取而代之的是铁甲碰撞的铿锵声——熊文龙的六千人精锐已在岸边列阵完毕。
这六千人,去除先登营精锐,其余尽是骁勇善战的辽东老卒。
身披重甲,背负弓弩,手持火铳——以重甲步卒为主,为的就是在八旗兵的铁蹄下站稳脚跟!
“渡河!”
熊文龙低沉喝道。
铁甲洪流骤然开拔!
——————
夜幕沉沉。
\"报——!\"
一声急促的嘶吼骤然撕裂夜幕,沈阳西郊的八旗大营陡然震动。
着甲而眠的皇太极猛地睁开眼,翻身而起,指尖已扣在枕下短刀的刀柄上。
连日来紧绷的神经让他即便浅眠时也恍若置身战场,只消一丁点的风吹草动便能将他惊醒。
\"皇上!\"探马跌撞入帐,嗓音嘶哑:\"庆军——庆军正在渡河!\"
帐外火盆燃动,光影摇晃。
皇太极双眼微眯,瞳孔在黑暗里收缩如针。
\"说清楚。\"
\"庆军正在抢滩浑河北岸!浮桥已过半数,尚有半数人马仍在南岸!\"探子急促禀报,\"彼军扎营不稳,尚未来得及构筑完整防线!\"
皇太极眼中骤绽精光——这是千载难逢的战机
帐帘掀起,寒风灌入。
多尔衮披甲而入,腰间钢刀未卸,脸上犹带警觉:\"皇上,可是庆军突袭?\"
\"不错。\"皇太极唇边浮起一丝冷峻的笑,\"庆军先锋渡河,尚未登岸。\"
多尔衮先是一愣,继而猛然大笑:\"这是找死!半渡之际,正是我军绝佳战机!\"
他抱拳而立,战意骤起:\"臣愿意领正白旗两万铁骑,趁其立足未稳,一举将其碾碎!夺取首功献于皇上!\"
皇太极眼中锐光一闪,缓缓拔起桌上令旗,掷向多尔衮:\"准!务必一战破敌,挫其锐气!\"
多尔衮接过令旗,狞然一笑:\"请皇上静候佳音!\"
转身,大步出帐,铁甲铿然作响。
——————
熊文龙立于北岸,手扶长刀,目光冷峻地扫视战场。
六千先登营已渡河三千,另一半仍在南岸调度。
浮桥两侧,火把密布,辅兵正奋力加固营垒。
\"将军,\"副将上前,低声道,\"斥候已发现八旗游骑踪迹,恐是清军哨探。\"
熊文龙眉头微蹙,冷冷道:\"传令全军,列阵备战!八旗不会放过半渡而击的机会。\"
话音未落——
\"嗖——嗖——嗖——\"
三道赤色响箭撕裂夜空,压于天空中爆开,刹那间,夜空被映照得一片亮白!
猩红的火花还未消散,大地已开始微微震颤。
\"骑兵!正白旗的骑兵!\"
前方了望塔上的哨兵嘶声大喊。
紧接着——
\"轰!!!\"
大地骤然震颤!远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骑兵手持火把,洪流如白色怒潮,汹涌而来。
战马铁蹄踏地,震动如雷鸣,正白旗猎猎飘舞,杀意森然!
\"敌袭——!\"
号角骤起,战鼓如雷!
第392章 浑河之战二
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的火光,熊文龙双眼怒睁,厉声喝道:
\"全军死守!火铳手三段轮射!长枪手结阵!\"
三千先登营如臂使指般迅速变阵。长矛手半跪于地,将丈二长矛尾端深深插入泥土;刀盾手填补间隙,铁盾相连成墙;弓弩手则从背后抽出早已准备好的火箭。
地面震动越来越剧烈。借着对岸的火光,熊文龙看见黑压压的骑兵洪流正从三个方向涌来——最前方的正白旗的铁骑已开始加速,马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三百步...两百步...\"副将声音发颤。
熊文龙突然暴喝:\"放箭!\"
......
三百步外,数千重甲骑兵正白旗铁骑骤然分成三股洪流!
中军重骑正面突进,左右各一千轻骑如弯刀般包抄而来——三面夹击!
这是满八旗中最擅骑射的海西女真!
多尔衮纵马阵前,弯刀直指明军滩头,声如雷霆:“诸勇士听令——!”
麾下正白旗铁骑齐刷刷看来,战马喷息、铁甲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庆军半数未渡,战壕未掘,阵脚未稳,此刻正是天赐良机!”刀锋在火光下映出血色,他厉声高喝,“他们火器再利,长枪再密,也挡不住我正白旗的铁蹄!碾碎他们!!”
骑兵阵中顿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杀!杀!杀!!”
“记住——冲陷阵者赏黄金百两!斩庆将头颅者,擢升三级!”
收到鼓舞的正白旗精兵狂吼着催动战马,这些身披三重铁甲的死士挥舞着长柄挑刀,如同一堵移动的铁墙碾压而来!
\"庆狗受死!\"
喊声落下,迎面而来的便是漫天箭雨!
“嗖——嗖——嗖——”
火箭与箭矢撕裂夜风,发出刺耳的尖啸!
虽无法将厢车以及复辽炮运过来,但更为轻便的架火战车却被抬了过来!
刹那间,无数火光如流星般砸向冲锋的骑兵队伍。
“噗!噗!噗!”
第一波箭雨坠落,前排骑兵瞬间人仰马翻!
“咴——!”
战马长嘶,一支火箭狠狠钉进一匹赤红马的眼窝,火光炸裂,战马痛极狂跳!
马背上身披双层铁甲的八旗兵还未来得及控住战马,就被惯性甩出,狠狠砸在泥泞地上!
“啊!!”另一名骑兵被破甲箭贯穿咽喉,鲜血喷溅,捂着脖子栽落马下,临死前仍在嘶吼:“杀...杀进去...!”
“举盾!举盾冲!”多尔衮怒喝,刀锋劈开一支迎面射来的箭矢,火星迸裂!
骑兵们纷纷举起马盾,但箭矢仍是不断穿透盾牌缝隙!
“嗤!”一名白甲兵被火箭射穿铁甲,火焰瞬间吞噬半边身体!他在火中咆哮翻滚,被后方的战友狠狠踏过,血肉模糊!
一个照面,死伤百人之多——!
但骑兵洪流仍在死命前冲!
“一百步火铳——放!”
熊文龙暴喝。
“轰!!”
三段连绵不绝的火铳连射,硝烟暴起!
铅丸如死亡风暴横扫而过,骑兵队列像撞上一堵无形的墙,最前排的几十名重骑兵瞬间被打成筛子!
“噗!”
一颗铅弹击穿一名骑兵的脸甲,整个头颅被打烂!无头尸身仍紧握长刀,被战马驮着继续前冲数步才轰然倒下!
身中数弹的战马哀鸣着翻滚,连带撞飞数名同袍!
终于,残存的铁骑冲近阵前!
“轰隆!”
数匹战马猛地撞上庆军枪阵,长矛折断、人仰马翻!一名八旗骑兵双腿被丈二长矛刺穿,却仍以惊人的毅力挥刀欲要砍倒两名火铳手,最终被乱刀砍死......
“杀!杀了这些庆狗!”一名浑身是血的牛录额真咆哮着冲向枪阵,“大清的勇士,跟我上——”
“砰!”一声铳响,他胸口炸开血洞!踉跄两步,仍狰狞前冲,最终倒在枪阵前五步,怒目圆睁,至死未闭!
哀嚎与战吼交织的修罗场
整个战场充斥着各种惨烈声响——
“咴——!”
被火铳击中腹部的战马拖着肠子冲进枪阵,撞翻数名庆军!
“救我...我的手...我的手!”
一名被长枪刺穿手臂的骑兵疯狂扭动,却被自己的战马拖行数十步,最终被踩成肉泥!
“补位!长枪手补位!”
庆军各营把总的吼声此起彼伏。
...
左右两翼,一千轻骑兵已如疾风般掠至庆军侧翼,在不到百步的距离骤然一分为二,展开标准的骑射战术——
“嗖!嗖!嗖!”
锋利的三棱破甲箭如飞蝗般射出,然而——
“叮!叮!叮!”
庆军阵列的刀盾手迅速举盾,密集的箭雨大半钉在铁盾上,仅有零星几支穿透缝隙,射在身着铁甲的庆军身上,造成轻微伤亡。
更令八旗骑兵心惊的是,那些长枪手与火铳手竟纹丝不动,仍旧稳固地维持着阵列!
熊文龙收入眼底,并不担心。
神策营刀盾兵的饷银,在步兵中那可是独一档的存在,虽无法与先登营相比,但近乎追上骑兵!
直面敌军的攻击、保护己方,这需要莫大的勇气与默契!
“再射!”
轻骑统领怒吼,策马沿阵前掠过,手中角弓连珠般开合。
然而第二轮箭雨依然收效甚微!
庆军阵列内,一名把总狞笑着高喊:“鞑子骑射不过如此!火铳、弓弩手预备——!”
“轰!轰!轰!”
侧翼火铳突然开火!硝烟四起,铅弹横扫!数十名八旗轻骑兵瞬间坠马,连人带马被弹丸掀翻!
血腥气中,轻骑攻势顿时一滞!
...
第393章 随我出击
“大人!不行啊!”一名副将纵马飞奔至多尔衮身侧,头盔上还插着一支箭,脸色惨白,“庆军阵列太密,骑射与重骑冲击根本破不开!”
多尔衮目光阴沉,死死盯着前方已成血肉磨盘的战场。
据他估计,就这么一轮下来,起码损失一千精骑!
他本以为,以正白旗精锐铁骑之锋锐,配合轻骑兵的骚扰,哪怕是坚阵也该被撕开一道缺口!
更何处庆军尚在渡河,既没有壕沟,也没有拒马,岂不是手拿把掐!
然而眼前的情形却远超预料——
庆军不仅挡住了重骑冲锋,甚至在轻骑袭扰下仍巍然不动!
这支军队的纪律与韧性,远超他所见过的任何大军!
“废物!”他猛地一拳砸在马鞍上,“正白旗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不过......战况已不容拖延!再强攻下去,只会徒增伤亡!
多尔衮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厉声吼道:“鸣金!撤下骑兵,改换战术!”
“铛!铛!铛!”
尖锐的撤军信号声响彻战场!
原本猛攻的重骑兵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地血肉残骸。
熊文龙立于阵前,刀锋滴血,冷眼看着清军铁骑如退潮般撤去。
他抬手抹去脸上溅射的血迹,沉声道:
“清骑暂退,必换战法!传令——弓弩手上弦,火器营戒备,盾阵不可松懈!”
副将喘息着上前,“将军,我军伤亡已近三百……”
熊文龙目光如铁,打断道:“无碍,他们不敢再硬冲了!”
他抬刀指向远处清军阵中翻卷的旗帜,“对面不是莽夫,见骑兵强攻不成,必改火器或步战!”
熊文龙目光幽幽,早在十数年前,他便与八旗兵交手了,怎会不知八旗兵最擅长的战法!
果然,清军阵中号角骤变,原本散乱的骑兵迅速向两翼分开,取而代之的是一列列披甲步卒,
正白旗阵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数百名身披三层重甲、手持巨斧阔刀的“死兵”缓缓出列,他们推着厚实的盾车,快步上前!
沉重的盾车被死兵推着向前移动,厚实的橡木板外蒙湿牛皮,铅弹射入只能留下浅浅的凹痕。
数百名三层铁甲的死兵紧随其后,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
多尔衮亲自督阵,冷声道:\"盾车抵三十步,弓手破阵!\"
......
\"放铳!\"
庆军阵中火铳炸响,但绝大多数弹丸都被盾车遮挡,只有零星几个死兵被穿过缝隙的流弹击中倒下。
熊文龙双目微眯,厉声喝令:\"换火箭!集火盾车!\"
\"嗤——轰!\"
数支火箭扎进盾车,火焰腾起,却因湿牛皮难以蔓延。
八旗死兵趁机加快了推进速度!
当盾车抵近三十步时,多尔衮猛地挥刀:\"落盾!放箭!\"
\"哗啦!\"前排盾车突然向两侧翻转倒地,露出后方密密麻麻的八旗重弓手!这些精锐步弓手用的是一人高的硬弓,箭矢足有二尺长,箭头呈三棱透甲锥形!
\"绷——嗖!\"
弓弦震颤的闷响连成一片,重箭离弦的破空声竟比火铳更让人胆寒!
\"噗噗噗!\"
庆军前排刀盾手惊骇地发现,他们的盾牌竟然被射穿了!
包铁木盾被重箭生生钉透,箭簇从内侧突出一寸有余。
更可怕的是那些从盾牌缝隙掠过的箭矢——
\"啊!\"
一名长枪手胸口被贯穿,整个人被带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阵中!
他的铁甲就像纸糊的一般,三棱箭簇从后背透出足有一寸,能让人望见那森然的三棱破甲箭!
转瞬间,庆军前排已倒下一片!这就是八旗最可怕的白甲步弓——
五十步内可洞穿三层铁甲!
三十步内可——铁箭透盾!
这就是八旗兵引以为傲的“骑射”!
\"立盾阵!二段防箭!\"
熊文龙大脑依旧冷静,但声音却如同惊雷。
幸存的刀盾手立刻变阵:
第一排跪地立盾,第二排将盾牌高举过头,两张铁盾上下交叠,形成密不透风的龟甲阵。
双盾重叠——!
箭雨叮叮当当打在盾墙上,多数被弹开。
与此同时,熊文龙亲自冲向火器营:
\"先登营——虎蹲炮准备,所有火铳上铅弹!等他们到二十步——老子要听他们铁甲碎的声音!”
......
多尔衮看到庆军变阵,脸色更冷。他拔出佩刀指向天空:\"死兵冲阵!弓手持续压制!\"
重甲死兵发出野兽般的吼叫,挥舞巨斧阔刀发起了冲锋。
最前排的士兵突然从背后抽出短标枪,借着助跑狠狠投掷而出!
\"夺!夺!夺!\"
标枪深深钉入庆军盾墙,有几支甚至穿透盾牌,将后面的士兵手掌钉在盾上!
二十步!
\"放!\"
“砰砰砰!”
“轰轰轰!”
庆军所有火铳与虎蹲炮同时开火,数百枚铅弹组成的金属风暴将冲锋的死兵前半截队伍彻底打烂!
霰弹在近距离直接轰碎了三层重甲,冲在最前的死兵上半身几乎被打成肉酱!
但后面的死兵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锋,最凶悍的几个已经扑到盾墙前,巨斧抡圆了劈下——
\"轰!\"
一面铁盾被劈成两半,持盾的庆军士兵连人带盾被劈倒在地!
缺口处瞬间爆发惨烈肉搏,长枪与战斧交错,不断有人喷血倒下。
见此一幕,熊文龙当即下令!
“先登营——出击!”
熊文龙一声令下,战局骤变。
原本稳固如山的庆军军阵突然裂开一道口子,数千身着黑色重甲的精锐悍卒猛冲而出!
——先登营,庆军最凶悍的破阵精锐!
若论结阵防守、铁盾连环,他们或许比不上其他营伍严整,但要说近身搏杀、乱战破阵——熊文龙敢拍着胸脯担保,这帮杀胚,绝对是天下一流!
......
浑河南岸,贾玌望着对岸震天的喊杀声,眉头一阵紧锁。
“战况如何!”
他沉声问起,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腰间的尚方宝剑。
一名斥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急促道:
“回都督!熊将军指挥有方,先登营已抵住八旗死兵冲锋,火器营接连毙敌数百,我军阵脚稳固!”
贾玌微微颔首,但目光依旧凝重。
“八旗兵力多少?”
斥候额头渗汗:“死兵不下三千,重弓手更是密密麻麻......光线昏暗,但人数恐有两万之数,正白旗主力尽出......”
话未说完,一旁的中军参将忍不住插话:
“都督!八旗兵力数倍于我,熊将军虽悍勇,但鏖战大半时辰,恐难久持啊!”
贾玌沉默片刻,眸中冷光乍现。
他猛地抽出腰间长剑,剑锋直指对岸,一字一顿道——
“传令亲卫营——随我出击!”
第394章 黎明破敌
“林宇!”
“属下在!”
林宇抱拳上前,铁甲铿锵。
“三百亲卫营,披甲上马!”贾玌声音冷冽,“半刻之内,我要看到你们的刀出鞘、箭上弦!”
“诺!”林宇转身暴喝,“亲卫营——集结!”
马蹄声骤起,三百铁骑如黑潮般涌至。
这些精锐皆披玄铁重甲,马鞍两侧挂着手弩、长刀,背后负着丈二铁枪,杀气森然。
贾玌翻身上马,扫了一眼灰蒙的天色——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毛志远!”
“末将听令!”
毛志远快步上前。
“待熊文龙稳住阵脚,立刻组织全军渡河!”贾玌剑锋遥指对岸,“火炮、辎重优先,我要在午时之前,看到大军全部踏上北岸!”
“末将遵命!”毛志远抱拳领命,转身厉喝,“传令兵!速调浮桥营,加设三道渡桥!”
......
“驾!”
贾玌一夹马腹,战马嘶鸣,如离弦之箭冲出。
三百亲卫铁骑紧随其后,马蹄踏碎河滩碎石,溅起一片水雾。
对岸战场已近白热化——
晨光初现,战场上的火把早已燃尽,灰白的天色里,厮杀中的士兵只能凭借微弱的视觉看清身前数步的敌人。
正白旗的八旗死兵与熊文龙率领的六千庆军精锐绞杀在一起,刀光斧影间,血肉横飞。
“轰!”
又是一声炮响,霰弹横扫战场。
前方的八旗兵被炸翻一片,但很快便有新的人顶上来,三棱箭矢激射,破开盾阵,将几名庆军将士钉在地上。
“杀——!”
熊文龙挥舞长刀,浑身浴血,刀锋劈开一名八旗重甲兵的脖颈,鲜血喷洒。他怒吼道:
“稳住阵脚!火铳三段射击!长枪手顶住!”
战场中央已成尸山。
刀盾手与斧兵厮杀,火铳声与弓箭呼啸交织,空气中满是硝烟、火焰与血腥味。
“冲出去!杀光庆狗!”
面对正白旗凶猛的攻势,先登营的将士们展现出令人胆寒的默契,死死的在正前方不退一步!
死局?
不!
就在此时——
“轰隆隆......”
大地突然震动起来。
正在厮杀的士兵们都下意识地放慢了动作,转头看向河岸方向。
微弱的晨光中,一道黑色洪流正从河岸上席卷而来!
为首之人身高八尺有余,背后五面的将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都督!”
熊文龙几乎是下意识地吼了出来。
“是都督!都督亲自上阵了!”
顿时,整个庆军战线爆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
本就悍不畏死的将士们双眼通红,手中的刀枪都抡得更狠了几分!
“杀!杀!杀!”
“随都督破敌!”
贾玌一马当先,手中长槊横,三个白甲兵像稻草人般飞起。
槊势未尽,反手又捅穿个牛录额真的铁甲,将尸体挑在半空抡圆了砸进敌阵。
\"亲卫营!凿穿!\"
“诺!”
三百铁骑齐声应喝,如同一柄尖刀,狠狠插进了八旗兵的侧翼!
多尔衮远远望见这一幕,瞳孔猛缩。
“贾玌?!”
“快!调巴牙喇护军上!”多尔衮怒吼,“不惜一切代价,拦住他们!”
但已经来不及了。
贾玌率领的亲卫营如同热刀切黄油一般,瞬间撕开了八旗兵仓皇结成的防线!
本是泾渭分明的黑、白两军瞬间大乱!
黑色的洪流径直将正白旗的军阵分裂——陷阵!
长槊所过之处,鲜血迸溅;铁骑所踏之地,人仰马翻!
多尔衮在亲兵簇拥下连连后退,他看见那个背插帅旗的身影如魔神降世。
更可怕的是庆军士气——那些原本死守的先登营士卒再显他们的荣光,突然变成嗜血猛兽,顶着箭雨发起了反冲锋!
正白旗的军阵在在这双重压力的冲击下,如同脆弱的薄冰般碎裂。
前排的白甲兵还在冲锋,后排的弓手却已经慌乱放箭。箭矢失去准头,有的甚至射中自己人。阵型大乱!
“稳住!不要退!”
一名将领嘶吼道。
可话音刚落,贾玌的长槊已至!
“死!”
鲜血飞溅!
那将领的胸甲爆裂,身躯被巨力扫飞,直接撞翻了三名八旗旗甲兵。
战局彻底崩坏!
先登营的将士们如猛虎下山,刀劈斧砍,疯狂推进。原先死守的防线,此刻竟变成了进攻的铁闸!
“杀!杀光这帮八旗狗!”
喊杀声震天,火铳砰砰作响!
正白旗的士卒们茫然四顾,有的还在拼杀,有的已经转身逃跑。可庆军的刀光比他们更快——长矛刺穿后背,战刀斩下头颅。刚刚还军容肃整的八旗精锐,此刻竟如无头苍蝇般乱窜!
“败了!败了!”
“主子退了!快跑!”
恐慌如瘟疫般蔓延!
多尔衮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精锐的巴牙喇护军被冲得七零八落——那些身披三重铁甲的死士,在贾玌的马槊前就像纸糊的一般。
战场中央,先登营的将士们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战吼。
\"破阵!\"
熊文龙浑身浴血,手中长刀已经砍出七八个缺口,却依然领着亲兵冲在最前。
数千精锐如潮水般涌来,长矛如林推进,将溃散的八旗兵成片刺穿。
\"砰!\"
一支三眼铳近距离轰碎督战官的脑袋,红白之物溅在多尔衮的脸上。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多尔衮狠狠捏着了手中的马鞭。
败得这样快!这样惨!贾玌仅仅三百骑,竟如天降神兵,一击就撕碎了整个军阵!
“贝勒爷!”身旁的亲卫将领急道,“已经顶不住了!前军溃乱,再不退——”
“轰!”
话音未落,庆军的火炮再次咆哮!一轮霰弹横砸进溃散的八旗军中,血肉横飞!
多尔衮脸色煞白!
他知道……再等下去,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
哪怕再不甘心,此刻也只能——
\"鸣金!撤!全军撤退!\"
尖锐的撤军号声响彻战场。
幸存的八旗兵如蒙大赦,丢下兵器扭头就跑。
......
东方天际的鱼肚白渐渐被染成赤金色,一缕霞光穿透云层,照在浑河翻腾的水面上。
晨雾升腾,与硝烟混作一处,又被风卷着散开。
河岸上,死尸枕籍,兵刃插在血泥里,旗帜半掩在尸体之间。
几匹失去主人的战马低垂着头,在战场上踯躅而行,时不时发出悲凉的嘶鸣。
那第一缕朝阳终是刺破了夜的最后一丝暗沉,将整个战场照得透亮。
光芒所及之处,血泊闪闪发亮,断裂的铠甲反射着冷光。
——当阳光照上浑河河岸时,贾玌正用多尔衮的帅旗擦拭槊尖。
河滩上幸存的先登营将士相互搀扶着聚拢过来,沙哑的欢呼渐渐汇成惊涛:
\"万胜!\"
\"都督万胜!\"
熊文龙单膝跪地,染血的战刀倒插在面前:\"末将幸不辱命。\"
\"你部记首功。\"贾玌望向东方升起的太阳,突然将染血帅旗掷入河中,\"传令全军渡河——今日夜晚来临前,本督要在皇太极的阵前扎营!\"
第395章 战前最后的准备
沈阳城外二十里,大清军中军大营。
多尔衮掀开帐帘时,靴底的血迹在兽皮地毯上拖出几道暗痕。他盔甲未卸,眉宇间的冷汗混着尘灰,顺着紧咬的腮线滑落。
帐内烛火昏黄,皇太极背对着入口,负手而立,案桌上摊着一份早已冷透的战报——那上面的墨迹恐怕还未干透,但战局却已天翻地覆。
\"皇上......\"多尔衮单膝跪地,嗓音沙哑,\"臣......败了。\"
他一字一顿,像是从齿缝里硬生生挤出:
\"正白旗折损六千三百余人,巴牙喇护军......十不存一。\"
空气凝滞。
帐外风声呜咽,隐约能听见伤兵的哀嚎。
皇太极仍是没有转身。他的影子被烛火拉得很长,投在牛皮舆图上,恰好覆盖了\"浑河\"二字。
良久,他才开口道:
\"朕知道。\"
三个字,轻得像一声叹息。
多尔衮猛然抬头。
皇太极终于缓缓转身,烛光映着他的脸——那上面既无怒意,也无惊色,唯有一片近乎死寂的麻木。
就像......
就像早已预料到这个结局。
\"贾玌用兵如神,胜败本是常事。\"皇太极走到案前,手指抚过代表镶蓝旗的木牌,\"朕......本就没指望你能赢。\"
他抬眸,眼底映着跳动的火焰:
\"大清最后的机会......在苏察阿礼手上。\"
话音落下,帐内诸将皆是沉默。
就盼着苏察阿礼——能够搅乱庆军的粮道!
角落里,齐尔哈朗死死攥着扶手,指节发白;阿济格盯着地面,仿佛那摊未干的血迹里藏着答案;范文程低垂着头,白须微颤。
无人反驳,无人献策。
——因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沈阳已是一座孤城,城外贾玌的十余万大军正踩着八旗的尸骸合围而来。
\"那......\"多尔衮声音干涩,\"我军接下来......\"
皇太极忽然笑了。
他转身抓起酒壶,仰头痛饮,淋漓的酒液顺着胡须滴落:
\"犒赏三军!酒肉管够!让儿郎们......\"
\"好好吃最后一顿饭。\"
帐外晨阳如血,照在一面面旗帜上,风卷着沙尘掠过营寨,恍若亡魂的呜咽!
......
浑南渡口的水流湍急,浪涛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雷鸣般的轰响。
苏瑾言勒马立于高坡之上,身后数万大军如黑云般铺展开来。他摘下铁盔,任由河风拂过满是汗水的脸庞,目光死死盯着对岸——
沈阳城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城墙上稀疏的火把如同萤火,远不如往日戒备森严。
\"将军!\"斥候飞马来报,\"都督军令到!\"
苏瑾言展开密信,借着最后一缕天光快速扫过。
“都督已至浑河北岸,正与皇太极主力对峙。”他眉头微皱,猛地合上信纸,“我们迟了一步,但还不算晚!”
\"传令全军——即刻搭建浮桥!火器营戒备,长枪手列阵!\"
副将迟疑道:\"将军,天色已晚,是否等明日......\"
\"等?\"苏瑾言冷笑一声,指向对岸,\"皇太极的主力都被都督牵制在浑河北岸,此刻沈阳城内守军不足五千,余下的尽是些强行征召的民夫!\"
\"这都督亲率大军与皇太极对峙,才为我们争得这千载良机!传令——\"
\"今夜子时前,我要看到先锋营踏上北岸!\"
军令如山,数万大军立刻行动起来。
辅兵营推着早已准备好的浮桥组件冲向河滩,工兵手持铁锤将一根根木桩钉入河床。火把连成一片,将整个渡口照得亮如白昼。
\"快!再快些!\"
苏瑾言亲自督阵,他深知战机稍纵即逝——
一旦皇太极察觉这边动静,调兵回防,渡河将付出惨重代价!
......
临近傍晚
三十里外的浑河北岸,庆军旌旗迎风招展。
贾玌勒马立于土坡之上,望着远处蜿蜒的地平线——八旗军帐的火光如同星河倾泻,在五里外绵延成片。
\"禀都督!\"传令兵跪地禀报:\"我军前锋距敌前营八里又三百步!\"
贾玌微微颔首。
这个距离恰到好处——可防备敌军夜袭。
他抬手一指:\"熊文龙,把拒马桩再外移五十步。\"
\"诺!\"熊文龙立刻传令。
阵前顿时响起木槌夯击声,数千辅兵将包铁尖桩深深钉入冻土,形成犬牙交错的防御带。
夜幕下的军营犹如活物般规律脉动:
中央帅帐四周,大炮呈弧形排列,炮口统一指向东北方;火铳营在外围构筑三重矮墙,墙后堆满装填好的火铳;更远处,游骑斥候如蛛网般散射而出,马颈铜铃在寒风中叮当作响。
毛志远拄着雁翎刀走近:\"都督,探马刚报......皇太极正在杀马犒军。\"
\"哦?\"
贾玌剑眉微挑。
透过千里镜,他能清晰看到敌营升起的炊烟比平日浓了三倍——这绝非正常伙食。
\"看来...\"他将粥碗搁在沙盘边缘,\"咱们的对手是要破釜沉舟了!\"
既然如此——
贾玌忽然一拍桌案,将那沙盘上的军阵都震得一颤。
“他们杀马犒军?”他冷哼道,“好!那咱也不能亏待了麾下儿郎——”
“传令!”
他的声音骤然拔高,帐外数名亲兵顿时肃然而立。
“取今日缴获的建奴的牛马,尽数宰杀,犒赏三军!”
“火头营即刻埋锅造饭,加两勺猪油,所有人今晚必得饱食!”
众将闻言,精神大振。
熊文龙抱拳道:“都督,夜里可要防备鞑子趁乱偷营?”
贾玌目光冷峻,负手踱步至帐外,望向八旗军阵方向。
“皇太极若敢夜袭,我们迎头痛击便是!”
他抬起手,指向远处敌军火把连缀如星的阵营,声如刀锋迸裂:
“明日——”
“便是决战之时!”
帐外寒风凛冽,却陡然听得四下将士齐声呼喝,声若雷动。
“决战!决战!!”
毛志远捧着军报上前,低声道:“都督,探子言……皇太极似正调集城内余部,连那些十三四岁的少年旗丁都被编入了死兵行列。”
贾玌眯起眼,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笑意。
“如此更好。”
他转身回帐,拔出腰间佩剑,“呛”的一声钉入案上沙盘,直插沈阳城心!
“传我军令——”
“明日卯时造饭,全军列阵!”
“第一支踏破皇太极中军大纛者,赏千金!升三级!”
号令一出,万军振奋。
远处,清军营中隐约传来马匹嘶鸣,似也焦躁不安。
而这夜,浑河北岸的庆军大营里,火光通明。
釜中肉香弥漫,将士们啃着羊骨、擦亮刀枪,眼中皆燃战意。
只待......天光破晓,血战将至!
第396章 破晓之战
沈阳城外,天光初现。
晨雾尚未散尽,寒霜覆盖枯草,两道森然军阵隔着一片开阔平原遥遥对峙。
庆军大营内,火头军们掀开数十口铁锅,浓郁的肉汤香气随风飘扬。
肥腻的马肉在滚水中翻腾,油脂漂在汤面上,映着东方的第一缕亮光。
\"每人一碗肉汤!两块肉!米饭管够!\"
督粮官提刀巡视,大声吆喝。
将士们排成长队,捧着粗瓷大碗,热气腾在他们布满风霜的脸上。
有人舔着嘴唇,伸手接过滚烫的肉块,咬上一口,油脂顺着嘴角滴落。
\"他娘的,这最后一顿倒是丰盛!\"一名老兵咧嘴笑道。
旁边年轻火铳手低声道:\"老哥,你说鞑子那边......\"
\"管他娘的!\"老兵灌了口烈酒,\"今日过后,要么咱吃庆功宴,要么阎王爷请咱喝酒!\"
笑声中掺杂着兵器碰撞的铿锵声。
\"弟兄们,多吃些!\"贾玌走过队列,靴底碾碎土块,\"今日之后,要么在沈阳城里庆功,要么——\"
他踢了踢脚下泥土,\"躺在这下面喂蛆。\"
“哈哈哈——!”
“...”
将士们哄然大笑,对贾玌的话浑不在意,反而吞咽声更响了。
——————
远处清军营寨同样炊烟冲天。
皇太极亲手将一条血淋淋的马腿扔进沸锅,油脂翻滚,血腥气弥漫。
八旗兵们沉默地围坐,嚼着半生不熟的马肉,将最后一点酒液灌入喉咙。
\"儿郎们!\"
皇太极站在高台上,甲胄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今日之战,没有退路!\"
他猛抽佩刀,\"锵\"的一声劈断案角:
\"要么踏破庆军,重建大清......\"
\"要么......\"
刀尖指向东北方向——那里是赫图阿拉,是建州女真的祖地。
\"魂归白山黑水!\"
数万八旗兵\"唰\"的起身,铁甲摩擦声如闷雷滚动。
无人欢呼,唯有刀锋出鞘的冷响。
——————
晨雾散尽的刹那,突然响起低沉的号角。
\"呜——\"
低沉的海螺号声响彻平原,两军军阵如黑色潮水般展开。
皇太极的中军令旗突然前指,三百辆包铁盾车顿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这些近丈高的庞然大物每辆都由五名包衣奴才推动,外层湿泥在晨光下泛着青灰色的死亡光泽。
\"变阵!锋矢阵!\"
随着皇太极一声令下,原本整齐的盾车突然分成三股,中间突出如刀尖,两侧微微后缩。
......
贾玌在千里镜里看得真切,冷笑一声:
\"老把戏!\"他猛然转身:\"传令炮营,集中轰击左翼盾车结合部!熊文龙!\"
\"末将在!\"
\"带你的人绕到右翼去,等他们重骑出击,就给我截断后路!\"
\"得令!\"
...
\"开炮——!\"
震耳欲聋的炮声撕裂晨雾,复辽炮喷吐的火光将大地照得血红。
第一发实心弹拖着黑烟砸向盾车阵——
\"咚!\"
沉闷的撞击声中,包铁湿泥的盾车剧烈震颤。
弹丸在倾斜的护板上划出刺目火星,最终因角度问题被弹飞向天空,只留下碗口深的凹坑。
后方压阵的八旗兵发出欢呼,可话音未落——
\"咔嚓!\"
第二发炮弹精准命中相邻盾车接缝处!湿泥层爆裂四溅,铁皮包裹的橡木如薄纸般被撕开。
弹丸穿透的间,飞溅的木刺将三名推车包衣的脸扎成蜂窝。
去势不减的铁球滚入军阵,砸断一名正白旗哨长的双腿,碾碎三面盾牌才深陷入大地之中。
\"换链弹!\"
炮营把总见距离渐近,突然变弹。
缠绕铁链的双弹丸呼啸旋转,如巨镰般横扫战场。\"哗啦啦——\"
一辆盾车被拦腰斩断,上半截木架带着三名包衣飞上半空。
飞旋的铁链余势未消,又将后排弓手的头颅抽得粉碎。
血雾里,有个镶白旗牛录半边身子挂在链弹上,残躯还在神经质地抽搐。
但八旗军的应对同样狠辣。未被击毁的盾车突然集体前倾,露出后面三排手持巨盾的死兵。
\"哐!哐!哐!\"
持盾兵被震得双臂骨折,直到炮弹将他连人带盾轰成肉酱。
......
皇太极的金盔在晨光下泛着冷光,他眯眼看着前方被复辽炮与厢车上的子母连环炮撕裂的盾车阵,突然抬手:
\"传令!\"
\"正黄旗死兵换马!海西女真两翼游射!重骑兵——冲击庆军炮营!\"
\"嗻!\"
号角骤变,原本龟缩在盾车后的八旗军阵突然如巨兽苏醒。
——————
\"轰!\"
又一发链弹将盾车撕碎,木屑与血肉横飞。
可就在庆军炮手装填的间隙,盾车残骸后突然冲出数百匹战马!
这些战马没有披甲,马背上——
竟无人!
\"空马?!\"
贾玌却瞳孔骤缩:\"不好!火铳手戒备!\"
话音未落,那些狂奔的空马后方,拉着一个个盾车,快速逼近;
突然跃起密密麻麻的身影——
正黄旗死兵!
这些身披三重铁甲的悍卒竟也骑着战马跟再盾车后面——!
此刻借着空马冲锋与盾车的快速突进掩护,突然现身!
而后快速挽弓搭箭——!
\"放箭!\"
\"绷——嗖!\"
重箭破空的尖啸似要压过炮声。
三棱透甲箭如暴雨倾泻,最前排庆军火铳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射穿咽喉!
\"噗噗噗!\"
箭矢贯穿铁甲的闷响连成一片。
有个铳手被射穿眼窝,箭簇从后脑透出时还带着碎骨和脑浆,死前双手徒劳地抓着脑袋,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三棱破甲箭离弦的尖啸声令人牙酸,前排十几个火铳手像割麦子般倒下。
三十步距离,重箭甚至射穿双层盾牌,将后面士兵的手掌钉在盾上!
\"啊!\"
惨叫声中,八旗死兵几波速射后放弃长弓,拔出战刀扑上前来砍断马拉的缰绳,再次推动盾车逼近!
——————
第397章 皇太极的怒吼
贾玌望着如潮水般涌来的八旗死兵,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
\"皇太极啊皇太极...\"他轻声赞叹,\"不愧是能与我周旋至今的对手,确实比努尔哈赤要可怕的多!\"
\"可惜——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身旁亲兵不解地望着主帅,却见贾玌突然高举令旗,声如雷霆:
\"全军听令——\"
\"虎蹲炮装霰弹!子母连环炮换葡萄弹!火铳三段击准备!\"
\"让这些建奴见识见识——\"
令旗猛然下劈!
\"什么叫真正的火器之威!\"
刹那间,整个庆军阵线爆发出震天动地的轰鸣。
无数的厢车突然撤去伪装,露出蜂巢般的炮口。
\"轰轰轰——!\"
火炮同时喷吐火舌,数以千计的铅弹如暴雨般倾泻。
冲在最前的正黄旗死兵瞬间被打成筛子,铁甲在近距离炮弹面前如同薄纸。
\"噗噗噗!\"
血肉横飞中,一个牛录额真上半身几乎被轰碎,却因惯性继续前冲数步才轰然倒地。
\"砰砰砰!\"
三段击的火铳声连绵不绝,白烟在阵前形成一道死亡屏障。
铅弹穿透盾车残骸,将后面躲藏的弓手打得脑浆迸裂。
\"嗖嗖嗖!\"
子母连环炮发射的葡萄弹在空中解体,数十颗小铁球呈扇形横扫战场。
\"啊!\"
惨叫声中,八旗兵成片倒下,双腿被打断,拖着血淋淋的下半身还在爬行冲锋。
皇太极在后方看得真切,金盔下的面容骤然扭曲。
\"传令!重骑兵直接冲锋!不惜一切代价摧毁炮营!\"
三千重甲骑兵如钢铁洪流般从两翼杀出,马铠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贾玌见状不惊反笑:\"熊文龙!该你了!\"
早已埋伏多时的庆军骑兵突然从侧翼杀出。
\"杀!\"
熊文龙一马当先,手中三眼铳连发三响,当面之敌应声落马。
两支骑兵轰然相撞,刀光剑影中血肉横飞。
\"放箭!\"
海西女真的轻骑兵试图迂回,却被无数的庆军弓骑射得人仰马翻,整个大军追着八旗骑兵碾!
双方皆是军中精锐,但是——人数差距太大了!
战场中央,八旗死兵的冲锋终究没能突破火网。
尸骸堆积如山,鲜血浸透冻土。
皇太极望着逐渐崩溃的战线,本就心怀死志的他不再犹豫,突然抽出佩刀:
\"全军压上!\"
\"陛下不可!\"范文程急忙劝阻,\"当留...\"
\"闭嘴!\"皇太极双目赤红,\"今日不胜,便葬身于此!\"
他亲自策马冲锋,黄龙大纛随之移动。
八旗残兵见可汗亲临,顿时士气大振,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再次冲锋。
忽然——
\"轰!轰!轰!\"
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炮声从沈阳城方向传来,连脚下的大地都在微微震颤。
战场上厮杀的双方将士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动作,转头望向远方。只见沈阳城头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隐约可见无数黑点正蚁附攻城。
\"报——!\"
一名浑身浴血的传令兵跌跌撞撞冲至皇太极马前,跪地哭喊:
\"陛下!沈阳危急!数万庆军突然攻城,郑亲王(济尔哈朗)命奴才速来求援!城门已破一处,守军死伤惨重!\"
\"什么?!\"皇太极难以置信,他并没有收到贾玌分兵的消息,\"哪来的数万庆军?贾玌主力明明在此!\"
范文程脸色煞白,颤声道:“皇上,我军斥候日夜监视庆军主力,绝无分兵可能!这支攻城部队......”
“苏瑾言——!”
“不可能!”皇太极目眦欲裂,\"他不是正在追击镶蓝旗吗?!难道贾玌胆敢任由镶蓝旗在后方肆虐吗!?\"
......
正黄旗大纛剧烈摇晃,皇太极握着缰绳的手背爆出青筋。
远处沈阳城的烽火映在他充血的眼瞳里,还未来得及消化沈阳被袭的消息,又一匹快马冲破战场硝烟,马背上的传令兵几乎是从马鞍上滚落下来。
\"皇...皇上!抚顺守将急报!\"传令兵满脸血污,声音嘶哑,\"镶蓝旗苏察阿礼贝勒...他...他...\"
皇太极内心一颤,全身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一把揪住传令兵的衣襟!
\"他怎么了?!快说!\"
\"镶蓝旗全军三万人马未按圣旨袭扰敌后,而是......而是直接撤回抚顺关了!苏察阿礼贝勒说...说...\"传令兵浑身发抖,不敢直视皇太极血红的双眼。
\"说什么?!\"
\"说...说苏瑾言紧追其后,实在无力绕开苏瑾言部袭扰庆军主力,与其白白送死,不如保存实力......\"
皇太极的瞳孔猛地收缩,双耳嗡嗡作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扭曲、坍缩。
他抓着传令兵衣领的手指下意识地松开,整个人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了一步。
镶蓝旗......逃了?
苏察阿礼......背叛了他?
战场上的喊杀声、火铳的爆鸣声、弓箭的破空声......一切都仿佛变得遥远而模糊。
皇太极只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意爬上脊梁,随后就是一股滚烫的怒火在胸腔里炸开!
颤抖的手缓缓抬起,一把扯下了头上沉重的金盔。
\"咣当!\"
头盔重重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他光秃秃的头顶在阳光下泛着惨白的光,那条细长的金钱鼠尾辫无力地垂在脑后。
范文程见皇太极如此失态的模样,吓得连连后退。
\"这是个命令!进攻庆军主力是一个命令!\"
皇太极突然暴喝出声,声音嘶哑得如同恶鬼,\"他怎么能...他怎么敢无视我的命令...\"
这位曾经叱咤辽东的一代雄主,此刻面容扭曲得可怕。
他猛地抽出佩刀,疯狂地劈砍着身旁的旗杆:
\"朕在这沈阳城外苦苦支撑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给他争取时间吗?!\"
木屑四溅中,皇太极突然转向沈阳方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废物!蠢货!懦夫!\"
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震撼全军!
\"苏察阿礼三万大军!我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我让他袭扰敌军后方!他却——他却像一条被吓破胆的野狗一样逃回了抚顺!\"
他的面容扭曲,青筋暴起,声音近乎疯狂:
\"他跑了!他竟敢跑了?!没有袭后?!没有牵制?!没有血战?!他竟敢——!他竟敢让朕在这野地里孤军奋战?!\"
\"朕的沈阳!朕的大清!朕的一切——全都毁在了这帮懦夫手里!\"
第398章 随朕——赴死!
\"苏察阿礼!你这个懦夫!叛徒!\"
他踉跄着向前冲了几步,刀尖直指抚顺方向:\"朕要诛你九族!要把你...\"
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袭来。
皇太极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胸前的龙纹铠甲。范文程慌忙上前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
\"皇上!\"范文程跪地哭喊,\"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我军...\"
皇太极充耳不闻。
他摇摇晃晃地站在原地,望着远处贾玌严阵以待的军阵,又回头看了眼浓烟滚滚的沈阳城,突然发出一阵凄凉的大笑:
\"哈哈哈...好一个贾玌!好一个苏察阿礼!好...好得很啊!朕真的没有任何手段了,朕——败了!\"
笑声戛然而止。
他缓缓转头,目光从左到右扫过整个战场——
数万八旗精锐被火器轰得支离破碎,残肢断臂铺满了整片平原;
右翼骑兵已被彻底击溃,幸存的战马在血泊中哀鸣;
左翼的死兵们仍在负隅顽抗,但阵线已经摇摇欲坠。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十里外的沈阳城。
那座他苦心经营的都城,此刻正被熊熊烈火吞噬,城墙上的八旗龙旗一支接一支地倒下,取而代之的是猩红的\"苏\"字大旗。
“一年啊......朕...不过才一年时间......真不甘心呢!”
皇太极的嘴唇微微颤抖,发出细微到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面容突然平静得可怕。
所有的愤怒、不甘、绝望,都在这一刻化作了诡异的宁静!
随后,低头,盯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五指缓缓收拢,死死攥成拳头。
他慢慢举起手中的佩刀,刀身在夕阳下泛着耀眼的光芒。
\"呵......\"
他嘴角勾起一抹疯狂的笑意,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竟显得有几分释然。
\"好......很好!\"他狂笑着,笑声像利刃刮过寒铁,刺耳得令人战栗,\"既然天命已定,朕——便亲自向长生天讨个交代!\"
他猛然抬头,血红的双眼死死盯住贾玌的将旗,嘴角咧开一道狰狞的弧度。
\"全军听令——\"
他的声音像是从九幽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鬼,低沉、沙哑,却又疯狂得令人毛骨悚然!
\"朕今日——要么战死于此!要么踏碎敌军!\"
\"不怕死的......\"
他高举起血染的长刀,刀锋在阳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寒光——
\"随朕——赴死!\"
全场寂静了一瞬。
随即,整片战场如同被点燃的火焰,残存的八旗将士疯了一样咆哮起来!
\"万岁!万岁!万岁!\"
连那些重伤倒地、四肢不全的八旗兵都挣扎着爬起来,捡起刀剑,甚至用牙齿咬着武器,跌跌撞撞地向前爬去!
\"奴才......愿随皇上赴死!\"
范文程伏地叩首,涕泪横流。
济尔哈朗抽出长刀,重重砸在胸膛甲胄上,发出铿锵之音:\"杀!\"
阿巴泰浑身浴血,却仍嘶吼着举起残破的重锤:\"杀!\"
剩余的八旗兵,无论轻重伤者,全都疯了一样涌向战场!
皇太极仰头狂笑!
那笑声癫狂、疯魔、歇斯底里!仿佛天地都被这股疯狂所震撼!
似乎是在为死前依旧有如此之多的勇士与他一同赴死而——开心!
\"呵......哈哈哈......好啊!\"
\"大纛——前压!\"
\"全军——死战!\"
最后的冲锋开始了。
这声令下,整个八旗残军爆发出最后的怒吼。
那些满身是伤的巴牙喇,那些断了手臂的弓手,那些战马已死的骑兵,全都举起兵器,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愿随皇上赴死!\"
\"杀——!\"
声浪震天动地,连庆军的火炮声都被短暂盖过。
皇太极一马当先,金甲在夕阳下如燃烧的火焰。
他疯狂大笑着,笑声中夹杂着咳血的声音,却依然策马狂奔。
\"哈哈哈......贾玌!来啊!取朕首级!\"
——————
庆军——督战高台上
忽然一名信使飞马而来,滚鞍下地,快步上前:
\"都督!苏将军已攻破沈阳外城,斩杀守军两千,齐尔哈朗退守内城,正调集军民死守!\"
台上众将顿时哗然,脸上都浮现喜色。
\"好!\"贾玌猛地一拍栏杆,\"终于等到这步了!\"
他转身看向地图,指尖在沈阳城上一敲,\"如此说来只要拖着皇太极,我军便可彻底拿下沈阳!\"
他正要下令,却忽然察觉战场异样——
只见方才还濒临崩溃的八旗兵,竟如同妖魔附体一般,顶着密集炮火发起冲锋!
那些八旗兵仿佛忘记了疼痛,被打断腿的用爬,被打残手臂的用牙咬,前赴后继地往前冲!
\"嘶......\"贾玌身旁一直观察的史霖倒吸一口凉气,而后赶忙将千里镜递给贾玌,\"这帮建奴疯了?明明已经是强弩之末......\"
贾玌却眉头紧皱,一把夺过他递来的千里镜——
镜中,八旗兵的确如贾玌所言的疯狂,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一杆明黄色的龙纛在他眼中高高飘扬!
而在龙纛之下,那道顶着金钱鼠尾、面容狰狞的身影——皇太极!
\"龙纛亲至,这是皇太极......亲自冲锋了?!\"
贾玌瞳孔骤缩,心头一凛。
“什么?!”
几名副将齐声惊呼,不敢置信。
“皇太极亲自冲阵?!”
“这......这疯了吗?!”
那杆明黄龙纛迎风飘扬,旗下皇太极铠甲浴血,竟真的率领残军冲锋在前!
\"竟真来了......\"
\"这老奴......竟连命都不要了!\"
众人无不色变!
但很快立刻意识到......
这是八旗军最后的疯狂!
战至如此,皇太极手中早已无可用之兵,三万大军被牵制于此,沈阳沦陷,镶蓝旗还在抚顺等着他落网!
如此绝境之下——除非都督脑抽,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传令!\"贾玌冷声喝道,\"炮营延伸射击,全军结鹤翼阵包夹皇太极残部!\"
\"两翼骑兵立即包抄!形合围之势!\"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汹涌而来的八旗军阵——
\"今日——本都督要将皇太极......斩杀于此!\"
——————
第399章 龙纛之下——皇太极之殒
皇太极的视野里,整个世界都染上了血色。
他手中的长刀已经砍得卷刃,却仍在机械地挥舞着。
一名庆军火铳手被他劈开胸膛,滚烫的鲜血溅在他狰狞的脸上。
四周的八旗兵如同疯魔,有人断了手臂就用牙齿撕咬,有人肠子流出来就用手按着继续冲锋。
\"哈哈哈!来啊!\"皇太极狂笑着挑飞一名庆军校尉的头盔,\"贾玌!你就这点本事吗?!\"
突然,他敏锐地察觉到庆军阵型的变化——两翼正在快速延伸,如同鹤翼般展开。
这是要......合围!
\"想包抄?\"皇太极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笑容,手中长刀划过一道血弧,\"那就看看谁的刀更快!\"
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疯狂地向前突进。
身边的亲卫一个接一个倒下,他却像没看见一样,直扑庆军中军大旗。
\"陛下!右翼危险!\"一名浑身是血的固山额真大喊。
皇太极充耳不闻,反而举起血刀高呼:\"儿郎们!随朕杀穿敌阵!\"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却冷不防听见战马奔腾的轰鸣从侧翼炸响!
\"轰隆隆!\"
大地突然震颤起来。
皇太极猛地转头,只见一支黑压压的重甲骑兵正从侧翼杀来,铁甲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正是庆军最精锐的槊甲骑!
\"砰——!!!\"
战马撞入人群,铁蹄踏碎骨骼的脆响令人毛骨悚然。
皇太极猛然回头,眼睁睁看着一支黑甲重骑从八旗阵型的缺口冲入,长槊横扫,瞬间斩开一条血路!
\"槊甲骑——!!\"
\"皇上小心!\"
一杆长槊直扑皇太极而来,亲卫怒吼着扑来,用身体挡下这一记重击,胸骨瞬间洞穿!
“你妈****,干***,我***!”
那骑兵破口大骂,心中懊悔不已,眼看着就要......无奈只能继续驾马直冲,不敢停下马势!
槊甲重骑如洪流,将皇太极仅剩的亲兵阵列冲得七零八落。
正黄旗甲兵怒吼着拼死抵抗,可没有结阵的人力岂能敌过铁蹄?
战马冲撞,长槊捅穿,厚重的铠甲在槊锋面前如纸糊般脆弱!
不到半个时辰,整个八旗军彻底溃散!
...
皇太极大口喘息着,血水浸湿了双眸,视野逐渐模糊。
当他再度抬头环顾四周时,竟见原本数千人的军阵此刻只剩三十余人——守在自己身侧,守在龙纛之下!
龙纛可谓是千疮百孔,杆上布满箭矢,弹眼,纛旗亦是破破烂烂,但——依旧未倒!
皇太极的目光略微恍惚、涣散,随即又变得犀利如刀。
\"呵......\"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低笑了声:\"够了......够本了......\"
庆军士兵们此时却突然放缓攻势,慢慢退开,却又举着明晃晃的刀枪将皇太极一行人围得水泄不通。
没有人冲上来——他们在等待!
皇太极眯起眼,看了看这些士兵的眼神,又回头望了望远处缓缓朝着此处而来的庆军大纛,脸上浮现出讥讽刺骨的冷笑。
\"想生擒朕?!\"
他猛地起身站直,仰天狂笑:\"贾玌!你这个无胆鼠辈!既然要杀朕——为何不敢出来一战......一叙?!\"
他的声音如滚滚雷霆,虽然中途的一顿有些坏了气氛,但依旧震得四周庆军士卒微微一滞!
...
皇太极的声音在血腥的战场上回荡。
战局已然到了最后时刻,八旗军早已死伤殆尽,唯有寥寥数十名正黄旗亲兵围拢在破烂的龙纛之下,刀枪残破,甲胄碎裂,却仍在死死护住他们的皇帝。
而在对面——
\"轰隆隆——\"
大纛依旧不紧不慢的向前移动,黑压压的庆军士卒如潮水般分开,露出一条笔直的通路。
皇太极眯起血红的眼睛,看着那面猩红大旗越来越近,旗面上\"贾\"字在风中猎猎作响。
终于,大纛在十步外稳稳停住。
那杆猩红大纛在风中猎猎作响,旗下战马铁蹄踏地,发出一声闷响,稳稳停下。
一名身高八尺有余的男子骑在马上,身披乌金重甲,腰间悬剑,头盔缝隙下的双目如冰刀般森冷。
——贾玌!
两人之间,两根大纛——相距不过十步。
一面是残破的明黄龙纛,旗下是浑身浴血、形容枯槁的清国皇帝!
一面是崭新的猩红大纛,旗下是英姿勃发、气势如虹的年轻统帅!
这鲜明的对比,仿佛象征着两个时代的交替。
\"贾...玌...\"
皇太极嘶哑着嗓子,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贾玌缓缓抬手,示意身后的亲卫退下。他翻身下马,铁靴踏在血泥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皇太极。\"他的声音低沉有力,\"久仰了。\"
闻言,皇太极心中一震,随即莫名的又化作滔天怒火,竟忍不住嗤笑出声:
\"呵哈哈......你这个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当真是本事不小啊,能同时让我与阿玛败在你的手中!\"
皇太极的嗤笑声在战场上空回荡,但贾玌并未立即回应。
他缓缓抬手,摘下了自己的头盔。
刹那间——
一张少年帅气的面庞彻底展露在所有人眼前。
眉如利剑,目似寒星,虽仍有几分稚嫩未褪,却已掩不住那股睥睨天下的锋芒!
\"......十七岁?!\"
皇太极喉头一滚,声音嘶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十七岁。
十七岁就能统领大军,设伏围杀努尔哈赤,如今又将他皇太极逼入绝境!
疲惫不堪的皇太极不知为何忽然变得神采奕奕,指着贾玌好声赞道:
\"好!好一个少年英雄!朕今日总算看清了你的模样!\"
皇太极终于看清了这个让八旗军全军覆没的人。
虽知晓对方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但贾玌的面容比他想象的还要年轻,还要帅气,面如冠玉,眉眼沉稳而不怒自威,又因其身材魁梧,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杀伐之气!
如此的......少年意气!
皇太极突然仰天大笑,笑得连伤口都被重新撕裂,鲜血顺着甲胄滴落。
\"好啊......好啊!败在你这样的人物手中,朕心服口服!\"
他笑容狰狞,眼中涌出疯狂的血丝。
\"十七岁就能把我父子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真是天要亡我大金!\"
\"砰!\"
他猛地一脚踹翻脚边一个浸泡在血水中的头盔,溅起一蓬血雾。
\"贾玌!\"
皇太极咬牙低吼,目光死死锁定在少年将军身上。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我大金铁骑自起兵以来,纵横辽东三十载,从未败得如此彻底......\"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的声音里透着最后的不甘。
贾玌静静地看着他,沉默数息后......
缓缓开口:
\"因为你们始终以为,打仗只需要杀戮就够了。\"
\"而我......\"
少年将军的声音很轻,却仿佛雷声砸在每一个人心头——
\"我打的不仅是仗,更是人心所向,更是天命所归!\"
皇太极瞳孔猛然收缩!
\"人心...天命...\"
他喃喃重复着这两个个词,忽然想到萨满的占卜,突然仰头又笑起来,只是这次笑声带着苦涩、明悟与——释然!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好一个''人心''!好一个‘天命’!\"
\"我败给你......不冤!\"
话音落下,他毫无征兆地一把扯下胸前染血的龙甲!
\"皇上!\"
仅剩的数十名亲兵大惊失色。
皇太极却不理会他们,双指并拢抬手猛地指向贾玌——
\"贾玌!今日虽败,但你要记住......\"
\"杀我容易,让我受降——绝不可能!!!\"
他最后看了眼沈阳城的方向,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
\"皇上!不要!\"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
\"噗嗤!\"
刀刃狠狠抹过咽喉!
鲜血如泉喷涌——!
龙纛之下,皇太极的身躯在亲卫的搀扶中缓缓倒下,最后的眼神依旧死死盯着沈阳的天空......
——大清第一位皇帝,就此陨落!
第400章 这份荣光我贾玌不会独享!
皇太极其尸未寒,鲜血仍从脖颈间汩汩涌出,顺着残损的龙纹甲胄流下,在泥泞中汇成一道蜿蜒的血痕。
那杆千疮百孔的明黄龙纛,在染血的风中猎猎作响,似乎仍在宣告着这位枭雄最后的尊严。
三十余名正黄旗亲卫呆立原地。
他们浑身血污,甲胄破碎,有的断了臂,有的腹部被长枪捅穿,却仍死死攥着兵器,双目赤红地望着倒在地上的皇太极。
一片死寂。
没有痛哭,没有慌乱,甚至连悲愤的呐喊都没有。
只有风卷着血腥味掠过战场,吹得那些残存的刀戈发出轻微的金铁交鸣。
忽然——
“唰!”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皇太极的侍卫统领。
这位满身是伤的八旗悍将猛地跪下,朝着皇太极的尸体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砸在血泥里,溅起暗红的泥点。
“主子......奴才来了!”
他抬起血泪交加的脸,声音嘶哑,双手抽出腰间的短刀——
“噗嗤!”
刀锋自下而上,猛地捅入自己的咽喉!
鲜血喷溅,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就伏在皇太极脚边,至死仍保持着护卫的姿态。
这一声闷响,犹如某种无声的信号传开。
“主子......奴才随您去了!”
又一名亲卫跪下,刀尖毫不犹豫地捅入心窝!
“噗——!”
血溅龙纛杆。
“奴才……尽忠了!”
“哗啦——!”
一柄染血的长刀划过脖颈,头颅滚地,身子却仍旧跪得笔直。
一个接一个。
无人犹豫,无人退缩。
这些早已伤痕累累的八旗亲卫,竟无一人向庆军乞降,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四周黑压压的敌军!
他们只是平静地跪下,或自刎,或刺心,如同寻常的晨起行礼一般,自然到了极点。
最后一人倒下时,甚至伸手扯住龙纛的旗角,拭去了上面的污渍,才反手刺入自己的心口。
旗角染血,但龙纛未倒。
......
战场之上,死寂如渊。
数万庆军围而不动,无数双眼睛盯着那片小小的空地——
一地尸体。
一地忠魂。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欢呼胜利。甚至没有人敢大声喘息。
这些平日里厮杀惯了的军汉,此刻竟都默然肃立,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震慑。
良久。
贾玌缓缓吐出一口气,迈步上前。
铁靴踏过血泊,溅起细微的血珠。
他在皇太极的尸体前停下,注视着这位曾经的敌人。
皇太极双目未瞑,仍死死盯着苍天,嘴角竟有一丝释然的笑意。
“倒也成全了‘君王死社稷’的体面……”
贾玌低声自语。
身后,史霖按捺不住上前,低声道:“都督,这些鞑子倒是硬气......倒显得我军像是恶人了。”
“糊涂,年轻!看事情不能只看片面,但是...作为对手,他们的气魄——依旧是可敬的!”
贾玌训诫了一番史霖,摇了摇头,忽而转身,声音传遍三军——
“传令!”
“皇太极虽为敌酋,然临死不屈,亲卫尽忠殉主,皆称得上英雄!”
“收殓其尸,不得悔辱!”
“那杆龙纛——”
他抬手指向那面早已残破不堪的明黄大旗,沉声道:
“不许损毁,连同佩刀、玺印一并封存,送呈陛下御览!”
全场将士肃然。
贾玌最后看了一眼皇太极的尸身,轻声道:
“你输了,但你算个人物!”
为什么苏武是节臣?——因为他北海牧羊十九年杖节不改汉家颜色!
为什么文天祥是状元脊梁?——因为他宁肯血染柴市也不跪新朝!
为什么项羽是霸王?——因为他说\"天亡我,非战之罪\",却至死不肯渡那苟且偷生的——船!
但凡皇太极有一丝逃回白山黑水的动作——贾玌都会视之如鼠辈!
可他并没有,反而命镶蓝旗绕后突袭,更在沈阳城外布战迎敌!
......
一众将士还未回过神来,远处骤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报——!!!”
一骑飞驰而来,战马冲入庆军阵中,来到贾玌跟前,骑士飞身下马,跪伏在地,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禀都督!苏将军已攻破沈阳内城!齐尔哈朗被生擒!八旗残部尽数伏诛!!”
刹那间,整个战场如被点燃的火药桶般炸开!
“胜了!胜了!!!”
“沈阳——收复了!!!”
熊文龙、毛志远等将领按捺不住狂喜,几乎同时扑上前来,重重地跪倒在贾玌面前!
“恭喜都督!贺喜都督!辽东大业已成,建州覆灭,此乃不世之功!”
熊文龙眼眶泛红,声音哽咽:
“末将跟随都督征战数月,今日终见山河一统!都督之功,当载千秋!”
毛志远虎目含泪,铁拳重重捶在胸膛铠甲上,震得护心镜铿然作响!
“建奴祸乱辽东十余载,今朝终被都督一扫而空!属下——”他猛地抬头,眼中战意未熄,“属下请命,愿率轻骑直捣赫图阿拉,彻底夷平建州祖地!”
贾玌尚未回应,四面八方已经响起此起彼伏的呐喊——
“都督威武!”
“天佑大庆!”
“都督神威!”
“陛下万岁!!!”
声浪如潮,震天动地!
这些跟随贾玌从辽南一路杀到沈阳的铁血将士,此刻终于彻底释放压抑许久的狂喜。
他们高举刀枪,铠甲相撞,战旗挥舞,如林而立!
贾玌立于万军中央,目光扫过一张张兴奋的面孔,缓缓抬手,止住喧嚣。
“诸君——”
他的声音并不高,却如定海神针般压下所有欢呼。
“此战之胜,非我一人之功,而是三军将士用命,百姓万众一心!这份荣光我贾玌不会独享!!!”
“但——”
他忽然话锋一转,眸光锐利如剑。
“战事未了!”
众将一愣。
只见贾玌负手而立,遥遥望向抚顺方向,沉声道:
“传令镶蓝旗旗主苏察阿礼——即刻开城归顺!本都督准他保留旗籍,麾下将士皆可暂时编入神策营!”
熊文龙与毛志远对视一眼,唇角不约而同地勾起一抹笑意——他们早知镶蓝旗已暗中投效,此刻不过走个过场罢了!
一个掩盖王子腾身死的过场!
“末将领命!”毛志远抱拳大喝,“末将这就派快马前往抚顺!”
贾玌微微颔首,又道:
“另,速拟战报——沈阳大捷,建酋授首,八旗荡平!辽东光复!女真——灭国!!!”
最后一句话出口时,连贾玌自己都觉得胸中气血翻涌,忍不住心中喜悦!
十七岁统军灭国,收复诺大的辽东与奴儿干都司,这份功绩——数千年来,也唯有我一人能达成吧!
“喏!”
万人轰然应诺!
第401章 信使回京
八百里加急的快马,自沈阳出发,日夜兼程。
马蹄踏过辽东平原,跨过山海关,沿着官道一路向西。
信使每到一个驿站就换一匹快马,人不离鞍,食不下马,只为了将这封捷报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京城。
三日后,上午。
京城东门一片热闹,守城的兵丁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让开!八百里加急!沈阳大捷!\"
一骑绝尘而来,马背上的信使高举令旗,声嘶力竭地呐喊着。
守城兵丁慌忙让开道路,那匹汗血宝马如离弦之箭般冲入城门,马蹄铁在青石板上迸溅出火星。
\"沈阳大捷!贾都督收复沈阳!建酋授首!八旗荡平!辽东光复!建州女真灭国\"
驿卒的呐喊声在清晨的京城上空回荡,如同一颗火星落入干柴堆。
\"什么?沈阳收复了?!\"
\"贾都督打赢了?!\"
\"建奴被灭了?!\"
“灭国?!”
街边的商贩、早起赶路的行人、巡逻的衙役,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匹疾驰而过的快马。
片刻的寂静后——
\"轰!\"
整个东城瞬间沸腾了!
\"天佑大庆!\"
\"贾都督威武!\"
\"我就知道,当年贾侯爷敢许下五年复辽的誓言,定是胸有成竹!\"
欢呼声如潮水般从东城蔓延开来。
茶楼酒肆的窗户被猛地推开,书生们探出身子,激动得面红耳赤;
街边的小贩扔下货担,手舞足蹈;
众人竞相走告,只为将这第一手消息说出去!
\"快!快去国子监报信!\"一个青衫书生激动地拉着同伴,\"贾都督此战之功,当载入史册啊!\"
\"何止载入史册!\"同伴热泪盈眶,\"自太祖皇帝开国后,我朝何曾有过如此大胜?此乃灭国之功啊!不愧是为陛下所称赞的‘天际之月’,堪比卫霍——绝非夸大!\"
......
繁华的神京东大街,车马喧嚣,人流如织。
\"驾!\"
冯紫英一袭宝蓝箭袖,骑在枣红大马上,朗声笑道:
\"今日秋高气爽,正合围猎,看看谁先射到好东西,哈哈哈!\"
身侧策马并行的牛逸和柳芳之子柳璋哈哈大笑,皆是锦衣华服的将门子弟打扮。
三人身后跟着十余名豪奴,擎鹰牵犬,好不威风。
\"牛兄这回可要手下留情,\"柳璋打趣道,\"上月你那一箭射穿双雁的眼,害得我们输了三坛女儿红!\"
牛逸傲然一笑,刚要答话,忽听长街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散开,八百里加急——沈阳大捷!贾都督阵斩皇太极!辽东光复!建州女真灭国!”
信使纵马狂奔,衣甲染尘,嘶哑的吼声炸响整条街道。
冯紫英的笑容僵在脸上。
牛逸手里的马鞭“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柳璋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身后一众豪奴惊得纷纷让开道路,不敢阻拦!
三人呆立原地,眼睁睁看着信使飞驰而过,直奔皇宫方向!
身后一众豪奴也都震惊不已。
那个十七岁的小阎王,竟然真把盘踞辽东十数年的建州八旗给平了?
街边卖糖葫芦的老汉忽然嚎啕大哭:\"我的儿啊!你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那帮建奴终于遭报应了......\"
\"什......什么?\"牛逸结结巴巴地道,\"冯...冯兄、柳兄,我没听错吧...,贾...贾侯爷灭了建奴?!\"
冯紫英呆呆的望着信使远去的背影,喉头滚动:\"十七岁......阵斩皇太极......\"
柳璋突然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我不是在做梦吧?我记得史兄...跟着贾侯爷的,岂不是......\"
十七岁......
统兵灭国......
而他们呢?
还在为谁射箭更准、谁猎的狐狸毛色更漂亮而争得面红耳赤。
牛逸突然狠狠一拍大腿,懊悔得几乎从马上栽下来:
“他娘的!史霖那小子......早知道老子就是跪着求爷爷告奶奶,也得跟着贾侯爷去辽东!”
冯紫英沉默片刻,缓缓摘下箭囊,声音干涩:“......真羡慕史世兄,不知那时的侯爷,究竟是何等的风采...真令人仰望!”
柳璋苦笑:“咱们呢?连战场都没上过。”
牛逸越想越气,猛地一甩马鞭:“还打个屁的猎!回府!”
三人调转马头,背影萧索。
长街上,信使的欢呼声仍在回荡,而他们却已兴致全无。
——同是武勋子弟,有人已擒皇灭国,有人却还在城外猎狐取乐!
捷报如风,很快传遍整个京城。
卖炊饼的老汉扔了挑子,赤脚狂奔着喊:\"辽东回来啦!\"
绸缎庄的掌柜哆嗦着扯下门板,红着眼眶对伙计吼:\"挂红绸!全挂上!\"
当信使骑马穿过正阳门,直奔皇城时,街道两旁已经挤满了欢呼的百姓。
有人点燃了爆竹,有人抛洒铜钱,更有甚者跪地痛哭——他们的父兄子侄,终于可以回家了!
......
奉天殿内,朝议焦灼——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正在为江南水患之事争论不休。
庆帝眉头紧锁,指节在龙案上轻轻叩击,发出有规律的声响。
\"江南水患之事,既然诸位爱卿一时拿不出万全之策,那就暂且搁置,容后再议。\"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其他有本要奏的,先呈上来。\"
殿内一时沉寂,众臣面面相觑。
兵部尚书李毅手持笏板出列:\"陛下,臣有本奏。\"
庆帝抬眼:\"讲。\"
\"贾都督大军已至浑河,战线绵延千里,此前征调的民夫已显不足,粮草辎重转运吃力。\"李毅神色凝重,\"若不及早增调人手,恐拖累前线将士。\"
庆帝眸光一凝,身子微微前倾:\"需要多少?\"
李毅沉声道:\"至少再征五万。\"
大学士吴景晾眉头一皱,站在原地犹豫一会后出列:\"陛下,虽国库充盈,钱粮充足,但征调民夫需统筹安排,否则恐影响秋收......\"
\"秋收?\"庆帝冷笑一声,\"贾玌的大军若因粮草不济而败,你吴景晾有几个脑袋够砍?\"
例行公事的吴景晾连忙躬身:\"臣不敢!臣只是......\"
\"朕不管你有什么难处!\"庆帝猛地一拍龙案,\"贾玌此刻在辽东拼命,你们在后方连粮草都供不上?\"
他目光如刀,扫过满朝文武,那可是他的“卫霍”,等后勤琐事受限!
\"即刻拟旨,在增调民夫十万,由兵部统筹,户部配合,务必确保前线粮草无虞!\"
\"陛下圣明!\"
李毅和王宽同时接旨。
【说明一下,这段时间暂时不会五更了,我得留点稿,五一回家带我爸去检查身体!不然拿不了全勤又亏一笔钱(哭死,这个月就是拿不了了),过了五一回来后,有时间我自己会主动爆更的!】
第402章 复辽、灭国震朝堂
庆帝怒极反笑,目光如刀般扫过殿中群臣,声音冷得令人发颤:
\"前些日子,你们不是把朕比作汉武帝,把贾玌比作卫霍吗?好啊,那朕今日就让你们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汉武手段''!\"
他猛地一拍龙案,震得茶盏翻倒:\"卫青北伐时,汉武帝可曾因几车粮草耽误军机?霍去病远征时,可有人敢拿秋收说事?\"
殿内死寂,吴景晾汗如雨下,终于跪伏在地:\"陛下!臣罪该万死!臣断没有......\"
\"你确实该死!\"庆帝毫不客气地截断他的话,\"但朕现在不想听你的废话——\"
他大步走下丹墀,龙靴踏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你们既然敢用汉武帝来捧朕,就该知道——当年汉武为伐匈奴,连少府私库都能掏空!\"
文武百官齐刷刷跪倒,额头紧贴地面。
\"今日朕把话放在这里!\"庆帝的声音在奉天殿内回荡,\"谁再敢阻挠贾玌的军需,朕就让他亲眼看看——到底是秋收重要,还是朕的辽东大捷重要!\"
他猛地转身,龙袍翻卷如云:\"传旨!即刻增调十万民夫,昼夜不停运送粮草。\"
\"朕今日就把话放在这里——\"
\"既然拿汉武帝比朕,就该知道什么叫''倾天下之力,灭匈奴之祸''!\"
\"谁再敢阻挠贾玌的军需后勤,朕便让他亲眼看看——\"
\"到底是秋收重要,还是辽东大捷重要!\"
这番话如霹雳炸雷!
群臣心头剧震,这才猛地意识到——
皇帝在意的根本不是汉武帝的名声!
他是在借汉武帝之威,告诫所有人——
谁敢拖贾玌的后腿,谁就是大庆朝的罪人!
众臣纷纷跪地,不敢抬头,“陛下息怒,臣等罪该万死!”
庆帝看着跪地的群臣,重重地哼了一声:
“都起来吧。朕希望你们记住,前方将士在浴血奋战,你们在后方就要做好保障。若再因这般小事延误军机,朕绝不轻饶!”
庆帝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平身,“都起来吧,各司其职,莫要再让朕失望。”
众臣缓缓起身,身子还未站直,殿外传来一阵骚动。
\"报——!!!\"
一声长喝穿透殿门,紧接着是侍卫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八百里加急!沈阳捷报!\"
这一声呼喊犹如惊雷炸响,瞬间打破了殿内凝重的气氛。
翁——!
殿内文武百官头皮发麻,内心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但又似乎习以为常!
庆帝脸上喜悦之色露于言表,猛地从龙椅上站起,龙袍下的手微微颤抖:
\"宣——!\"
殿门大开,一名风尘仆仆的驿卒踉跄而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高举战报:
\"启禀陛下!贾都督率军攻破沈阳!建酋皇太极于沈阳城外战败自刎!镶蓝旗归降,八旗主力尽数覆灭!辽东光复!建州——灭国!\"
\"轰!\"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再也维持不住仪态,惊呼声此起彼伏。
\"什么?!\"
\"皇太极死了?!\"
\"辽东收复了?!\"
“伪清灭国了?!”
原以为不过又是收复了哪座重镇亦或是阵杀杀敌多少!现在倒好,你直接就灭国了!?
“把战报呈上来,把战报呈上来!”
庆帝厉声大喝,惊得信使不知所措,夏守忠快步小跑,夺过信使手中的战报呈交与庆帝!
庆帝一把夺过战报,手指竟有些发颤。
急不可待地展开那卷盖有印泥的奏章,目光如饥似渴地扫过每一个字迹。
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狂喜,最后竟仰天大笑:
\"哈哈哈!不愧乃朕之‘卫霍’,昔日朝堂之上许下‘五年复辽’的豪言,如今不过一年便已功成!!!\"
庆帝眸光炽烈,转身对着龙案猛然一拍:\"诸卿可听清了?贾玌——已为朕洗刷辽东之耻!\"
满朝文武齐刷刷跪倒,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之上。
\"陛下圣明!天佑大庆!\"
群臣山呼之声震得殿瓦轻颤。
当中最为激动的便属于林如海与贾政!
林如海眼眶泛红,眼中泪光闪烁,神情满是激动。
他微微仰头,似在感慨命运的奇妙安排:
‘初见贤婿,便觉他气宇不凡,谈吐间尽显壮志豪情,如今果不负所望,成就这般不世之功。玉儿能嫁于他,也算是上辈子积了福 。’
想到此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此刻的内心恨不得贾玌回京后就把林黛玉嫁过去。
贾政更是浑身剧震,额头抵着冰凉金砖,却觉浑身血液沸腾。
向来素喜进步的他时常渴望自己能在仕途上走得更远,但又无法放下自己心中的浩然正气与之同流合污!
而今——自己的所有幻想竟在自己的侄儿身上!
他贾政——何尝不是一位曾怀揣报国之志的读书人?
只是半生蹉跎于清流虚名,而今竟在侄儿身上,看见了自己年少时\"谥号文正\"的梦!
官袍下的膝盖硌得生疼,他却恍然未觉。
眼前浮现出贾玌离京前夜,那少年在祠堂烛火中的身影——当时只道是寻常,哪知今日竟震动了这九重宫阙!
庆帝大步走下丹墀,龙靴踏过跪伏的群臣身侧,在史官案前骤然停步。
在其震惊的目光中,一把抓起史官手中的紫毫笔,在青玉砚台中饱蘸朱墨,竟亲自在史册上挥毫:
\"至治十三年秋,贾玌灭清,复辽东,功冠古今!\"
朱砂淋漓的字迹力透纸背,最后一笔甚至划破了宣纸。
史官看着这行御笔亲书的记载,激动得几乎昏厥——这可是皇帝亲手书写的千古的实录啊!
\"传朕旨意!\"
庆帝掷笔于地,朱墨溅在蟠龙柱上;
\"即日起,京城解除宵禁七日,与民同庆!\"
\"着礼部即刻筹备凯旋大典!\"
\"贾玌之功,待其回京后,朕要亲率百官出迎十里,亲自封赏!\"
老臣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这已经是第二次庆帝要出城迎接贾玌了!
周凯穆忍不住出列:\"陛下,贾都督年方十七,如此行事...\"
\"十七岁怎么了?!\"庆帝猛然大喝,\"十七岁就能收复辽东,灭建州八旗!这等功绩,古往今来能有几人?!\"
殿中鸦雀无声。
庆帝站在大殿中央:
\"诸卿可知道,自我登基以来,我大庆......我大庆失去辽东已有十三年!\"
\"十三年啊!多少将士埋骨他乡?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今日——\"
他猛地提高声调,近乎嘶吼:
\"今日!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为朕,为这天下,收复了辽东!\"
\"此乃不世之功!当载入史册!流芳千古!\"
声震屋瓦,余音回荡。
满朝文武,尽皆俯首。
第403章 家国同欢
“都平身吧!”
“谢陛下!”
淅淅索索,一众大臣整理自身起身,然而不等那些他们再有何反应,皇宫外,忽然京城内喧嚣震天!
便是奉天殿内都能清晰可闻!
庆帝疑惑不解,本就站在文武大臣中间的他,蹙着眉头大步走向殿门。
夏守忠连忙小跑跟上,冲着外头尖声喝道:\"来人!速去查探宫外何事喧哗!\"
不等侍卫领命,一名禁军统领已疾奔从午门而来,在殿外高阶上单膝跪地:
\"启禀陛下!京城百姓闻听捷报,自发聚集皇城之外,为贾都督贺!为陛下——贺!\"
仿佛印证他的话语,一阵整齐如山呼海啸般的声浪突然从宫墙外传来:
“吾皇万岁!\"
\"贾都督威武!\"
\"天佑大庆,光复辽东!\"
这呼喊声如浪潮般一波接着一波,竟是百姓自发列队,在几名老儒生的带领下整齐划一地跪拜高呼。
有白发苍苍的老兵捶胸顿足,涕泪横流;
有稚子骑在父亲肩头,懵懂地学着大人的模样作揖;
更有不少身着素服的妇人,捧着阵亡亲人的牌位跪地痛哭。
庆帝站在高阶之上,闭目而立,静静地聆听皇宫外传来的欢呼,情不自禁处,双臂张开,龙袍被秋风吹得鼓荡翻卷,如同一面猎猎作响的旌旗。
他的面容在夕阳下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那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却又像隔着一层薄雾,既真切,又遥远!
宫墙外的百姓仍在高呼,声浪如雷,震得殿宇上的琉璃瓦都似在微微颤动。庆帝缓缓睁开眼,目光越过重重宫阙,望向远处翻卷的云霞。
\"陛下...\"
夏守忠敏锐地察觉到皇帝情绪的波动,正要上前搀扶,却被庆帝抬手制止。
\"朕...很好。\"庆帝的声音低沉,\"朕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百姓会如此欢欣鼓舞?
没想到一场大捷能引发这般山呼海啸?
还是没想到...他这个皇帝,有朝一日竟能真正赢得万民拥戴?
文武百官此刻已乱作一团。
以首辅李青松为首的老臣们面色红润,他们何曾见过这等场面?
自古以来,百姓自发聚集宫门为君王庆贺,这是何等罕见的盛况!
\"这...这不合礼制啊!\"一名言官御史颤声道,\"百姓无诏聚集宫门,这是...\"
\"闭嘴!\"一向温和的王宽突然厉声呵斥,\"睁开你的老眼看看!这是民心!是千古难逢的民心所向!\"
更有甚者激动得浑身发抖:
\"老夫为官四十载,从未见过如此景象!陛下,这是天降祥瑞啊!\"
几位年轻的翰林学士已经热泪盈眶,他们想起了史书上记载的\"贞观之治\"时万民称颂的场景。
谁能想到,有生之年竟能亲眼目睹这般盛世景象?
庆帝抬手示意禁军统领近前,\"可知是何人组织的百姓?\"
禁军统领抱拳回禀:
\"回陛下,是国子监的学子们自发带领。他们听闻捷报后,立即敲响了文庙的铜钟,前来皇宫为陛下祝贺,沿途百姓见此,纷纷放下手中活计,一同前来。\"
听闻禁军统领的话,庆帝忽然转身,对着奉天殿朗声道:
\"诸卿都看见了吗?这才是真正的民心所向!\"
目光如电,扫过那些跟在身后的文武大臣,声音陡然拔高:
\"这就是朕的子民!这就是大庆的脊梁!\"
他猛地一挥袖,龙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辽东一战,扬我国威!贾玌率军浴血奋战,收复失地,此乃不世之功!\"
文武百官闻言,纷纷跪伏在地,齐声高呼:\"陛下圣明!天佑大庆!\"
庆帝负手而立,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仿佛穿透了宫墙,看到了那支凯旋的大军。
\"传朕旨意——\"
夏守忠立刻躬身,双手捧起御笔朱砂,静候圣谕。
\"命贾玌即刻率军班师回朝,沿途各州府官员需设宴犒赏三军,不得怠慢!\"
\"待大军抵京之日,朕将亲率文武百官,出城十里相迎!\"
李青松激动得胡须颤抖,高声道:
\"陛下圣明!此乃彰显天威、激励将士之举!\"
其余大臣也纷纷附和,一时间,奉天殿内颂声如潮。
庆帝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深意,随即沉声道:
\"此战有功将士,皆按军功封赏,阵亡者,厚恤其家!\"
\"朕要让天下人知道——\"
他顿了顿,声音如雷霆般炸响:
\"凡为大庆流血者,朕必不负之!\"
宫墙外,百姓的欢呼声更加热烈,仿佛与皇帝的旨意遥相呼应。
夕阳西下,余晖染红了整座皇城。
庆帝站在高阶之上,身影被拉得极长,仿佛与这座巍峨的宫殿融为一体。
——————
宁国府内,一片忙乱。
“啊......额......”
秦可卿的痛呼声从内室断断续续传来,听得人揪心。
廊下丫鬟婆子们端着热水进进出出,脚步匆匆,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贾梁氏站在正堂中央,左手拉着林黛玉,右手牵着惜春,眼睛却死死盯着内室的方向,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太太别急,\"林黛玉轻声安慰,却发觉自己的手心也在微微发颤,\"侄儿媳妇吉人天相,定会母子平安的。\"
惜春年纪最小,被这阵仗吓得小脸煞白,却还强撑着安慰道:\"是啊母亲,太医不是说胎位很正吗?\"
贾母坐在上首,手中佛珠转得飞快,嘴里不住念着佛号。
邢夫人、王夫人等女眷围坐一旁,皆是神色凝重。
贾赦此刻也难得安静地站在角落,不时朝与贾敬搭话。
贾敬负手站在窗前,看似镇定,可那微微发抖的胡须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怎么还没动静...\"贾梁氏喃喃自语,脚步不自觉地往前挪动,\"这都多久了...\"
就在此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众人回头,只见贾琏满脸通红地冲了进来,连礼数都顾不上了:
\"大喜!天大的喜事啊!\"
贾母皱眉:\"琏哥儿!这当口你......\"
\"老祖宗!\"贾琏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但下一秒,便如同惊雷般炸响——
“沈阳一战,玌兄弟在辽东彻底灭了女真!
皇太极自刎,镶蓝旗投降,女真灭国,辽东全境光复!
朝廷刚刚已经贴了告示,陛下传旨犒赏三军,玌兄弟马上就要率军班师回朝了——!”
第403章 双喜临门
“轰——!”
一瞬间,厅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贾赦“啪”地拍案而起,手中茶盏摔得粉碎,一双眼都瞪圆了:“什么?!灭国?!辽东......全收复了?!”
贾敬猛地转身,白须颤抖,向来淡漠的目光迸发出锐利精光:“当真?琏儿,你可听真了?!”
“自然是真的!”贾琏见众人这般反应,愈发得意,手舞足蹈地补充道:“方才我去前街,皇榜都贴出来了!说是陛下要亲率百官出城十里相迎!”
贾母手中的佛珠“哗啦”滑落在地,嘴唇颤了颤,,只是喃喃自语:“天爷.....玌哥儿真的做到了......”
贾梁氏先是一愣,随后眼泪突然夺眶而出,抓着林黛玉的手猛然收紧:“玉儿,你听见了吗?你听见了吗?!玌儿安全回来了......还立下了不世之功啊!”
林黛玉身子一颤,眸中却闪过一丝骄傲,抿着唇低头,细声如蚊:
“太太,这......都是他的本事......”
女眷们的反应更是精彩纷呈——
站在角落的薛宝钗手中团扇倏地握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却又很快恢复如常,只是艳羡的望着依偎在贾梁氏身旁的林黛玉。
探春兴奋得脸颊发红,一把抓住迎春和惜春的手:“二姐姐、四妹妹!听见了吗?玌二哥立大功了!”
惜春更是跟着蹦跳起来:“太好了,二哥哥要骑着高头大马回来?到时候我也要看!”
坐在偏席的邢岫烟与李纹姐妹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震撼——她三人出身清贫,若不是靠着邢夫人与李纨的关系,何曾想过能在此次亲眼见证这等惊天大事?!
丫鬟堆里更是炸开了锅——
袭人捂住嘴才没惊呼出声;
晴雯踮着脚往前挤,恨不得把每个字都听真切;
紫鹃悄悄扯雪雁的袖子,二人对视,眼中满是欢喜;
连最稳重的鸳鸯都忘了规矩,脱口而出:“老天爷!这可是灭国之功啊!”
邢夫人倒吸凉气:“出城十里相迎?!这是玌哥儿第二遭吧?!”
王夫人听着邢夫人的话,心里头是想都不敢想啊!
第一回,先是封了二等侯,如今第二回迎接,现在的贾玌已经是一等侯了,那岂不是要......
“啊——!”
王夫人想到这,更是忍不住的惊呼出声,而后连忙捂着嘴巴,又想起在辽东战死的兄长,不由心生悲戚!
不过...好在陛下念在王子腾为国捐躯,特准侄子王信袭了三等将军爵位,也算是给王家留了份体面。
想到这,王夫人擦了擦眼角:‘只是我可怜的兄长......’
贾梁氏陡然回过神来,眼中还噙着未落的泪滴,手指却先一步攥紧了帕子——
“玌儿既已凯旋,那蓉哥儿也定是随军回来了!”
她倏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朝身后的白芷急声道:
“你快去!把这事儿告诉蓉哥儿媳妇!就说是陛下亲旨迎他们回朝,蓉哥儿也是要归家的!快去!”
白芷领命,提着裙角疾步穿廊而去。
......
产房内血腥气浓重,秦可卿早已疼得浑身湿透,指甲掐入锦褥。
她恍惚听见院外喧闹如沸,却因阵痛昏沉,辨不清缘由。
“少奶奶!少奶奶!”白芷伏在床畔,激动的声音穿透秦可卿的疼痛:“二爷带兵灭女真,凯旋归京了!小蓉大爷也快回来了!”
秦可卿涣散的目光骤然一颤。
\"真的?大爷他......\"
\"千真万确!\"白芷凑近低声道,\"听说陛下要亲率百官出城十里相迎,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秦可卿闻言,眼中突然迸发出惊人的光彩。
她死死抓住床单,脑海中浮现出贾蓉临行时那坚毅的侧脸。
她忽地咬紧牙关,仰颈长嘶一声,竟似要将这怀胎十月来的相思、担忧、委屈尽数倾泻!
\"啊——!\"
“用力啊少奶奶!”稳婆眼见她突然迸发的力气,连忙高喊:“孩子的头已见着了!”
外头众人听见这声近乎决绝的痛呼,纷纷心惊。
下一瞬——
“哇——!”
婴儿啼哭撕裂窒息的等待,满院肃穆霎时化作狂喜!
\"生了!是个哥儿!\"产婆喜极而泣,\"七斤八两,母子平安!\"
几个稳婆手脚麻利地替刚出生的小少爷擦拭身上的血污,又用温水轻轻清洗干净,再用早已备好的锦绣襁褓裹好。
而后小心翼翼地抱着襁褓走过来,满脸堆笑地低声道:
\"少奶奶您看,小少爷生得可俊呢!眉眼像您,鼻梁像大爷......\"
秦可卿颤着手,勉强抬起手臂,产婆会意,立刻将襁褓轻轻放在她枕畔。
孩子刚哭了一阵,这会儿倒是安静了,小脸粉嫩嫩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半睁半闭,似睡非睡。秦可卿眼眶陡然通红,指尖轻颤着抚上孩子的脸颊。
\"孩子......\"她的声音哽咽,眼泪一下子滚落下来,\"我的孩子......\"
蓦地,她想起了远在战场上的贾蓉。
若是他在,此刻怕是要欣喜若狂吧?他那样骄傲的人,若是知道她为他生下儿子,岂会不满心欢喜、抱着孩子不肯撒手?
一念及此,秦可卿心中既喜又痛,眼泪淌得更凶。
\"大爷......\"她喃喃低语,泪珠砸在孩子柔软的脸颊上,晕开一点泪痕,\"你可......一定要平安回来啊......看看,我们的孩子!\"
就在这时,婴儿忽然皱了皱鼻子,像是被她的泪水惊醒,小嘴一撇,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嘹亮,在产房内回荡,秦可卿愣了一下,旋即失笑,泪中带笑地轻哄道:\"好好好,娘亲的眼泪惹你不高兴了,是不是?\"
她用指腹轻轻擦拭孩子的眼角,又将他往怀里拢了拢,似是要把他紧紧护住。
丫鬟们见状,皆忍不住掩嘴偷乐,连素来严肃的老产婆也笑起来:
\"小少爷脾气倒不小,像极了咱们大爷小时候!\"
秦可卿闻言,眼神微颤,低头细细看着怀中的幼子,仿佛要从他脸上找出贾蓉的影子。
\"是啊……像他……\"她声音极轻,嘴角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今日贾府,可谓是双喜临门——辽东大捷,贾玌凯旋;宁国府长房嫡孙降世,血脉得续!
可唯独她怀中这孩子,还未能见上父亲一面。
秦可卿搂紧襁褓,闭了闭眼,一颗心悬在半空——她只盼贾蓉早日归来,亲眼看看他们的孩子。
——————
室外
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从内室传来,霎时盖过所有嘈杂!
白芷满头大汗冲出来报喜:“生了!是个哥儿!母子平安!”
贾梁氏双腿一软,眼泪“唰”地下来了:“今儿是什么黄道吉日!我贾家双喜临门啊!”
贾敬闻言,原本挺直的腰背突然微微一颤。
这位素来清冷自持的宁国府老爷,此刻竟显出几分恍惚之态。
他缓缓抬起手,捋着花白胡须的手指竟在微微发抖。
\"好...好...\"贾敬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眼中却泛起一层薄雾,\"我贾家...有后了...\"
原以为自跟随太子谋反之后,自知家族难逃倾覆之祸,却不想竟能重见曙光......
他忽然转身,朝着祠堂方向深深一揖,宽大的衣袖在风中簌簌作响: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贾敬...今日终可告慰先祖了...\"
林黛玉站在一旁,看着众人欢喜的模样,不由得想起那个远在辽东的身影。
她悄悄抚了头上戴着的檀木簪子——那是他亲手为她做的,此间...独一无二!
紧接着,一众人甚是欢乐,满堂欢腾!
贾母最先回过神来,她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双手合十不住地念佛:\"阿弥陀佛!今日之喜,当真是祖宗显灵啊!\"
说着,老人家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激动得手中的拐杖都在微微发抖:
\"快!快备香案!敬哥儿,今日这等喜事,你应当亲自去祠堂给祖宗上香!\"
王熙凤眼疾手快地上前搀扶:\"老祖宗慢些,孙媳妇这就去安排!\"
邢夫人也忙不迭地凑上前:\"老太太说得是,这样的大喜事,是该好好告慰祖宗!\"
贾敬与贾梁氏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闪过一丝默契。
\"老太太所言极是。\"贾敬肃然颔首,并不反对贾母的提议,\"此等功业,当告慰祖宗!\"
他忽然挺直了腰板,仿佛年轻了十岁:\"来人!准备三牲祭品,开祠堂正门!\"
就在此刻——
外头忽地传来震天动地的鞭炮声,隐约还夹杂着百姓的欢呼。
——原是宫中的报捷使者正骑马游街,所过之处,万户欢呼——!
第405章 布置
两日后,沈阳城,中卫指挥司。
贾玌高坐首位,熊文龙、苏瑾言、毛志远等一众将领分列两侧,皆是甲胄加身,杀伐之气未褪。
大堂外秋风凛冽,大堂内则是一片肃穆。
就在这时——
“报——!”一名亲兵疾步入内,单膝跪地,抱拳道:“镶蓝旗旗主苏察阿礼,携苏克萨哈首级到!”
话音刚落,堂内诸将脸色皆是一凛,随即纷纷看向贾玌。
“宣。”
贾玌淡然开口。
“喏!”
不多时,苏察阿礼大步跨入进来,身后两名镶蓝旗兵士各自抬着一个木匣。
“末将苏察阿礼,拜见贾都督!”
这位昔日叱咤辽东的镶蓝旗旗主,此刻双手抱拳,竟是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低头行礼,姿态恭敬至极。
贾玌眯了眯眼,语气平静:“苏察阿礼,你有何所求?”
苏察阿礼深吸一口气,随后猛然指向那木匣,高声喝道:
“末将今日提此贼首至都督面前,只为两件事!”
“其一,苏克萨哈——乃害死王子腾王将军的罪魁祸首!”
此言一出,众将哗然!
王子腾之死,一直是大庆军中隐秘的忌讳。
但今日——竟是由苏察阿礼口中,将此事重新揭开!
苏察阿礼不等众人反应,继续高声道:
“上月王将军身死棒槌岭,正是这苏克萨哈诈降设伏!王将军寡不敌众,壮烈殉国!”
“其二——王将军首级,当日被这厮亲手斩下,高悬伪宫城门三日,以炫耀战功!”
“但如今——”
苏察阿礼猛地一挥手,示意兵士打开木匣!
匣盖翻开的瞬间,一颗苍白的头颅滚落出来,正是苏克萨哈!
“奴才已将苏克萨哈斩杀!夺回王将军首级!”
说着,又从另一个木匣取出一个锦囊,双手奉上。
“都督!这便是......王将军的头颅!”
堂内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将领的目光,全部落在了那锦囊上——谁也没想到,时隔多日,王子腾的首级竟还能被带回!
贾玌神色如常,实则早已了然于心。
他缓缓起身,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苏察阿礼,最后站定在他面前,伸手接过那锦囊。
“嗯——”
他轻轻打开锦囊一角,只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冷芒,随即重重点头。
“确是王将军……”
说罢,转身走回主座,将锦囊郑重放置在桌案上,随后沉声开口:
“苏克萨哈伏诛,王将军之仇得报,此乃大慰忠魂之举!”
“传令!”
“即刻以礼制发丧王将军,着灵柩运回京师,交由陛下处置!”
熊文龙立刻抱拳:“末将领命!”
贾玌点点头,随后看向苏察阿礼,语气终于缓和:
“苏察阿礼,本都督向来赏罚分明,你能斩杀苏克萨哈,夺回王将军首级,已是奇功一件!”
“按军令——你可率镶蓝旗归正,编入神策营,为我大庆效力!”
苏察阿礼大喜过望,连连叩首:“多谢都督大恩!奴才必当肝脑涂地!”
贾玌看着他,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弧度。
好戏演完了!
苏察阿礼确实早就投靠自己,杀王子腾的也是贾玌的计划之一。
但此事绝不能公开,唯有死掉的苏克萨哈成为替罪羊,才能真正堵住朝廷和王家的嘴!
——演戏要给活人看!
——————
待众将退下后,贾玌命亲兵把守厅外,大堂内只剩下贾玌、苏瑾言、熊文龙和毛志远四人。
贾玌负手而立,望着墙上悬挂的辽东舆图,沉声道:
\"辽东虽已平定,但善后事宜更为紧要。\"
他手指重重敲在舆图上:\"辽东历经数十载战火,早已十室九空。
皇太极为抵御我军北伐,强征无数百姓,致使辽东与奴儿干都司实行更加严峻,田地荒芜,青壮尽死,老弱饿殍遍野。
如今虽收复疆土,却已是满目疮痍。\"
苏瑾言上前一步,眉头紧锁:\"都督所言极是。据末将查探,仅沈阳周边就有上万流民,更遑论整个辽东。若处置不当,恐生民变。\"
\"不仅如此,\"熊文龙补充道,\"女真虽灭,但仍有残部流窜山林。若无重兵镇守,难保不会滋生匪患!\"
事实就是如此,山匪多数是流民与溃兵组成的,现如今都不懂跑了多少溃兵,日后的辽东又是什么样的形式。
贾玌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毛志远:
\"毛将军,本都督已上奏陛下,让你率天策营留下镇守辽东!\"
第406章 辽东定后
贾玌话音落下,大堂内短暂地静了一瞬。
毛志远立于侧旁,眉宇间的紧绷渐渐舒展,竟是露出几分释然。
他跨步上前,抱拳沉声道:“末将领命!”
这干脆利落的应答,反倒让熊文龙侧目一眼——他原以为毛志远会推辞或有所疑虑,毕竟辽东如今一片荒芜,不比中原繁华,更不及京城风光。
贾玌微微扬眉:“毛将军不介意留守苦寒之地?”
毛志远抬眼,目光平静却也坚定。
“都督,末将本就是辽东人。”
短短一句话,透着股沉甸甸的分量。
是啊,他出身辽东,从小在这片土地长大。哪怕后来历经战乱,辗转各地,可说到底,家乡终究是家乡。
更何况……
他顿了顿,望了在座众人一眼,又低声补充了一句。
“而且,末将实在腻烦了京城的派系之争。”
这话一出口,熊文龙与苏瑾言眼皮一跳,下意识去看贾玌的表情。
要知道这位爷,也是为了派系之争,更是在战时,指使苏察阿礼伏杀王子腾!
贾玌却没有生气,反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毛志远见贾玌并未动怒,了解贾玌为人的他反而更大胆了,也不遮掩,直言道:
“前些年奉调回京,虽每日锦衣玉食、高楼广厦,可处处都得小心谨慎,左右逢迎。军中同僚相互倾轧,御史言官更是无事生非。”
他冷笑一声。
“倒不如在这坐镇辽东,远离朝堂,镇守边疆,至少不必终日勾心斗角!”
贾玌闻言大笑,拍了拍毛志远的肩膀。
“好!有你这句话,本督就放心了!”
苏瑾言也点头赞许:“毛将军确实比我们更适合坐镇辽东,军中威望高,且处事沉稳,更关键的是——”
他看了一眼贾玌,意有所指地说道:“你不惧得罪人,该杀该斩,从不手软。”
熊文龙这才恍然——难怪贾玌偏要毛志远留下。
有贾玌在朝中坐镇,毛志远在辽东也能放开手脚。
贾玌点点头,从案几上取出一份早已拟好的文书递给毛志远:
\"这是本都督的手令。你持此令可便宜行事,辽东军政要务,皆由你全权处置。\"
毛志远郑重接过,单膝跪地:\"末将定不负都督所托!\"
贾玌微微颔首,又补充道:
\"不过你且记住,朝廷必会派遣文官前来治理民政。届时你需以礼相待,军政分离,各司其职。\"
毛志远眉头微皱:\"都督,若是那些文官指手画脚,干涉军务......\"
\"那便按军法处置!\"贾玌斩钉截铁道,\"本督已向陛下言明,辽东初定,当以军管为主。文官只负责安抚流民、恢复农耕,不得插手军务。\"
毛志远闻言,紧绷的肩膀明显松弛下来。
他心中暗道:有个靠山在朝中撑着就是好,不必像在京城时那般处处掣肘。
果然,成功的男人背后,必定站着另一个更成功的男人。
只是,待毛志远抬眼偷觑贾玌神色时,却见对方眉眼间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疲惫?!
贾玌环顾众人,忽然轻叹一声,\"转眼间,战事已了。回想起来,恍如昨日。\"
听得此言,三人也是一阵唏嘘,原以为此次北伐,没个三年五载的时间难有建树,没想到,居然只有短短的数月便结束了!
\"若无他事......\"
贾玌忽然站起身抖了抖衣袖,松了松腰间玉带,语气转作闲适:
“诸位不妨陪本督走走。辽东虽苦寒,但这秋风送爽的时节倒是难得!\"
熊文龙当即抚掌大笑:\"早该如此!这几月净在尸山血海里打滚,今日定要见识见识传说中的浑河落日!\"
“哈哈哈——!”
众将听罢,皆是哈哈大笑,震得堂内烛火都为之一颤。
笑声中藏着说不尽的豪迈与感慨,谁不知道熊文龙这话里所指?
那一夜浑河北岸血战,八旗精锐尸骨如山,正白旗巴牙喇兵的惨叫至今仍在耳畔回荡。
战斗厮杀直到黎明才见分晓!
既然见过浑河的黎明,也应当见见浑河的黄昏!
毕竟——这可是孕育了辽东的母亲河啊!
贾玌轻笑一声,率先负手步出大堂:\"好!今日,本督便陪熊将军一起去看这浑河落日!\"
毛志远立刻跟上,苏瑾言却迟疑了一瞬。
他抬眼见贾玌已迈出门槛,那玄色大氅在秋风里翻卷如旗,终究还是忍住了,不想因那等小事坏了大家的兴致!
贾玌回眸一瞥,敏锐地捕捉到苏瑾言眉宇间那一闪而过的迟疑。
他脚步微顿,玄色大氅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瑾言,\"声音不轻不重,\"可是还有事要禀?\"
苏瑾言一怔,随即苦笑着拱手:\"都督明察秋毫。确实有些琐事,但想着待明日再报也不迟,免得扰了诸位雅兴。\"
贾玌抬首望了望天色,烈阳当空。
\"天色尚早,但说无妨。\"
见贾玌发话,苏瑾言便不再犹豫:
\"启禀都督,自末将率军助朝鲜收复失地后,我军追击镶蓝旗残部时,朝鲜方面派来一万援军助阵,领兵的正是他们的水师统领...哦...如今是朝鲜大将军——李舜臣。\"
他顿了顿,面露无奈:
\"这些时日,那李舜臣日日缠着末将,非要面见都督不可。末将想着战事已了,见与不见都无甚要紧,便一直推脱......\"
\"李舜臣?\"
贾玌先是直接宕机了一会,而后面色不解,怎么还跑出这个名字来了......
李舜臣是谁他自然知道,那所谓的“朝鲜战神”嘛!
毛志远闻言却微微皱眉:\"李舜臣?可是那位曾用十二艘龟船全歼倭寇百艘战舰的朝鲜名将?\"
熊文龙在一旁插话道:\"这李舜臣就是个顽固的刺头儿!\"
贾玌在一旁听得仔细,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忽然神色一凝,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苏瑾言敏锐地捕捉到贾玌神色的变化,当即问道:
“都督,您为何如此神色?可是这李舜臣有何不妥?若您不愿意见他,末将去回了便是,左右不过是一个藩属国将领。”
贾玌却厉声打断他:
“不!召见他,现在、立刻、马上!”
第407章 功德碑
沈阳城外,朝鲜军营。
李舜臣正在帐中擦拭佩刀,忽听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将军!\"一名副将掀帘疾步而入,脸上写满激动,\"庆军遣使来了!说是......说是那位贾都督终于要见您了!\"
\"什么?\"李舜臣手中佩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猛地站起身,胡须都激动得颤抖起来,\"当真?\"
副将连连点头:\"千真万确!那位史将军就在营外候着呢!\"
李舜臣急忙整理衣冠,双手竟有些发抖:\"快!快请史将军稍候,我这就来!\"
他手忙脚乱地换上最正式的朝服,又命人取来早已准备好的礼单。
镜中的老将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终于,终于能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少年统帅了!
在朝鲜时与八旗兵交手,他们可谓没赚到过一点便宜,全程压着打,一众将军更是被打得死的死,伤的伤,最后让得他出来主持大局;
现在倒好,由贾玌率领的北伐军不过数月,打得八旗兵连连败退,最后灭国,
他如何不期待以之相见!
更何处,他还听朝鲜使者言:贾玌曾在天朝京城,当着皇帝与文武大臣、蒙古、鞑靼两国使者的面,徒手生撕猛虎!
何其壮哉!
半刻钟后...
史霖面无表情地站在营门外,眼角余光扫着那个操着蹩脚汉语、喋喋不休的朝鲜将领——
\"史将军、啊不......史校尉,\"李舜臣笑容满面地拱手,一夹马腹赶上几步,\"敢问贾都督喜好如何?某也好提前准备些许......见面礼?\"
史霖冷淡地瞥他一眼:\"不必。\"
\"那都督平时饮茶还是饮酒?\"
\"随意。\"
\"呃......都督的军务可还繁忙?\"
\"......\"
李舜臣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但面上依旧挂着恭敬的笑意,不敢有丝毫放肆。
毕竟......能见到那位传说中横扫辽东的贾都督,已是他梦寐以求之事。
穿过重重城门,来到中卫指挥司。
李舜臣心跳如鼓,手心都沁出了汗。
大堂内,贾玌端坐主位,熊文龙、毛志远、苏瑾言分列两侧。
四人正在饮酒闲谈,气氛看似轻松,却自有一股肃杀之气。
李舜臣刚跨入门槛,正要下拜,却见贾玌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睥睨地抬眼望来——
就是这一眼——
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淡淡扫来,李舜臣登时如坠冰窟!
他浑身僵直,仿佛被一头远古凶兽盯上,连血液都凝固了。
那一瞬间,他竟有种被看透骨髓的错觉——
“啊——!是朝鲜大将军来了!”
啊——!关中王来了!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李舜臣浑身剧震。
李舜臣这才如梦初醒,慌忙跪地行礼;
\"末、末将不敢...\"
李舜臣头垂得更低,额头几乎贴地:\"只是都督麾下一员小将!\"
\"起来吧。\"
贾玌懒散地倚在主座上,指尖轻轻敲击着黄花梨木案的边沿。
敲击声在寂静的大堂内格外清晰。
\"李将军,\"贾玌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听说你屡次求见本督,所为何事啊?\"
李舜臣咽了口唾沫,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回、回禀都督,末将...末将...\"
他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往日指挥千军万马的沉稳气度此刻荡然无存。
熊文龙在一旁看得好笑,忍不住插嘴道:\"李将军在战场上威风八面,怎么现在倒成了结巴?\"
贾玌抬手制止了熊文龙的调侃,目光依旧锁定在李舜臣身上:\"但说无妨!\"
李舜臣闻言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几下,终于稳住了心神。
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重新整肃仪容,虽然依旧带着浓重的朝鲜口音,但话语总算连贯起来:
\"末将奉我国大王之命,特来拜谢都督天恩!\"
说着,他郑重地从怀中取出一份鎏金册页,双手高举过头顶。
贾玌给熊文龙使了个眼色,熊文龙会意,上前接过呈上。
\"去岁建虏入寇,朝鲜八道生灵涂炭,幸得都督挥师北上,犁庭扫穴,方能重见天日。\"
李舜臣说着,眼眶竟有些发红,
\"王上特地备下国礼三十六箱,其中高丽参千斤,夜明珠十对,还有我朝鲜秘制的泡菜......\"
\"且慢。\"
贾玌突然抬手打断,嘴角微微抽搐,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谁稀罕那玩意......!
他缓缓将那份礼单推到案几边缘,指尖在黄花梨木上轻轻一叩。
大堂内的气氛顿时为之一变。
\"李将军,\"贾玌的声音忽然严肃起来,\"本督奉皇命征讨建州,救朝鲜于水火,这本是天子仁德。要谢,也该谢我大庆皇帝陛下才对。\"
李舜臣闻言,连忙叩首道:
“都督明鉴!我朝鲜国王已派特使携国书前往京城,叩谢天恩。
只是此番都督亲率大军,神威赫赫,一路势如破竹,将建州贼寇打得落花流水,解救我朝鲜万千子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我朝鲜上下对都督亦是感激涕零,这些薄礼,实在不足以表达我等心意。”
贾玌这才微微颔首,神色稍霁。
“李将军快快起来说话。
本督知晓朝鲜上下的心意,但我大庆向来以仁义为本,出兵辽东,一是为雪国耻,二是为保一方安宁,并非贪图他国财物。”
李舜臣站起身来,恭敬地垂手而立,聆听贾玌话语。
“不过嘛...两国邦交,重在情谊。朝鲜与我大庆相邻,唇齿相依。
如今建州已灭,周边局势尚不明朗,本督希望朝鲜能与我大庆守望相助,共保边境太平。”
贾玌目光炯炯,直视李舜臣。
李舜臣忙不迭点头:“都督放心,我国王早有此意。只要大庆有所吩咐,朝鲜必定全力以赴!”
李舜臣的话音未落,额头已然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偷偷抬眼看向贾玌,只见那位年轻的统帅正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手中的青玉酒杯,酒杯在他手指间流转出幽冷的光。
\"都督...\"李舜臣咽了口唾沫,又添道:\"这些礼物实在粗鄙,但确是朝鲜上下的一片赤诚之心。请都督万勿推辞...\"
大堂内陷入片刻寂静。
贾玌忽然轻笑一声,将酒杯往案几上一放。
\"好,既然是朝鲜王的诚意,本督便代军中将士谢过了。\"
他的目光扫过那份礼单,意有所指地补充道:
“不过嘛!本督倒是有一见事需要李将军去办......!”
李舜臣闻言眼中陡然迸出喜色,腰杆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
他临行前,朝鲜王曾在密旨中痛彻叮嘱:\"贾玌此人不过十七便已掌北境兵权,将来必是中原砥柱。我朝鲜地处东北,夹在各大势力之间,若不抱紧这条大腿,他日倭寇再来、满清余孽复起时,谁人能救?\"
想到此处,李舜臣立刻躬身行礼,声音都比刚才洪亮了几分:
\"都督只管吩咐!我国王有令,但凡都督所需,朝鲜必倾国相报!\"
贾玌满意地点点头,等的就是这句话!
\"本督要你在汉城立一座功德碑。\"
\"功德碑?\"李舜臣微微一怔。
\"不错。\"贾玌站起身,负手踱步,\"碑文需详载此战始末,记我大庆王师如何雪国耻、灭建奴、救朝鲜于水火。更要刻上——\"
他忽然转身,目光如电:
\"朝鲜永为大庆藩属,世代效忠!\"
李舜臣心头一震,但转念一想,这要求反倒正中下怀。
他当即跪地叩首:
\"末将这就传信回国,请王上立即着手办理!
定当选用最好的石料,请最好的匠人,将这功德碑立在我朝鲜王宫正门前——!\"
熊文龙、毛志远几人对视一眼,脸上浮现出疑惑之色。
毛志远忍不住低声嘀咕:\"都督今日怎么在意起这些虚名了?\"
熊文龙嗤笑一声,捏着酒杯道:\"怪哉!往日不是最烦这些繁文缛节吗?\"
苏瑾言眼珠微转,若有所思。
贾玌听着这些碎语,表面依旧从容,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幸好想起来了,差点晚节不保!』
他脑海中浮现出前世某国史书中那个恐怖画面:
【唐太宗征高句丽时,天策上将李世民亲率大军,却被一个不知名的朝鲜将领一箭射瞎左眼,自此性情大变,晚年更是昏聩不堪......】
\"若是换成我......岂不是要被他们戴上项圈、拴着狗链,听从朝鲜大军的话攻打皇太极?!\"
想到这里,贾玌顿觉后背发寒,手掌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尚方宝剑上!
第408章 都督似乎对...这个时间很执着?
夕阳渐沉,金色的余晖洒落在浑河之上,宛如铺开了一道流动的火焰长河。
贾玌一行人登上辉山高处,放眼望去,整个沈阳城尽收眼底。
远处烽火台已成残垣,荒原之上野草疯长,却仍有几处新冒出的炊烟袅袅升起,显出一丝生气。
“都督!您看——”史霖兴奋地策马上前,指着远方河道蜿蜒处,“那就是浑河上游!据说那里的水极清,常有鱼跃水面!”
贾玌笑着点点头:“你倒是熟悉。”
“自然!”史霖眼睛发亮,骄傲道,“咱们军中斥候早把这方圆数百里摸透了!”
熊文龙在一旁哈哈大笑,拍了拍史霖的肩膀:
“臭小子,平日训练不见你这么积极,看风景倒是眼睛尖!”
众将哄笑,史霖也不恼,反而嘿嘿一笑,干脆翻身下马,几步跑到贾玌身边,仰头问道:
“都督,咱们打赢了,是不是很快就要回京城了?”
这话一出,其余几人也都望了过来。
毕竟,北伐结束,大军理应班师回朝,论功行赏。
贾玌目光深远,望着天边云霞,淡淡道:“快了。”
他顿了顿,回头对史霖笑道:“怎么?这才多久就想念京城了?”
史霖挠了挠头,略显腼腆:“也不算......只是觉得在京城时,您威风多了!”
“哦?”贾玌挑眉,“我在你们眼里,什么时候不威风了?”
史霖连忙摆手:“没没没!将军在辽东也威风!但不一样——”
他想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词,只能比划了一下,“就是......在京城的时候,那些文官见了您都得弯腰;在辽东嘛......那些败军之将见了您,腿都在抖!”
贾玌失笑:“你这马屁拍得倒是一套一套的。”
熊文龙咧嘴:“这小子眼里,恐怕都督跺跺脚,整个辽东都要震三震!”
众将再次哄笑,史霖也不害臊,反而理所当然地点头:“难道不是?”
贾玌失笑摇头,没再理会他的胡说八道,目光重新投向远方。
夜色渐浓,浑河之上的金色余晖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青蓝色。
河水流淌不息,仿佛冲刷着过去的血与火。
熊文龙忽然叹道:“说来也怪,在这鬼地方砍了几个月的人,今日再看......竟觉得挺美。”
毛志远微微一笑:“因为仗打赢了!”
是啊,打赢了。
败军之将的尸体早被清理干净,但大地仍记得鲜血浸透土壤的触感。
此刻风吹过,草叶沙沙作响,竟显出几分宁静。
贾玌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往后几十年,这里不会再起战事了。”
这句话很轻,却仿佛带着某种许诺似的。
众人一时沉默,唯有风声穿过山间,呼啸而去。
半晌,林宇忽然开口:“都督,您说......将来咱们大庆的疆域,会不会比现在更大?”
贾玌侧目看他,嘴角微扬:“怎么?你还嫌不够?”
林宇挠挠头:“倒不是......只是我在想,既然咱们能把建州灭掉,那更远的东边、北边......甚至是西边呢?”
这话一落,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贾玌。
年轻的都督站在山巅,衣袍猎猎,背影挺拔如山岳。
他目光深邃,望向远方更广阔的天空,轻声道:
“那就要看他们老不老实.....!”
夕阳西下,余晖将贾玌的身影拉得修长。
他右手按着腰间宝剑,缓缓转身面向众人。
\"不老实......\"他嘴角噙着一丝令人心悸的笑意,\"就看他们的脖子够不够硬。\"
秋风忽起,吹得贾玌的袍角猎猎作响。
史霖第一个反应过来,兴奋地手舞足蹈:\"都督的意思是——\"
\"嘘!\"熊文龙一把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道:\"你小子想害死我们?这种话能随便说吗?\"
毛志远却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辽东以北,还有广袤的奴儿干都司;西边是蒙古诸部;东边跨过大海......\"
贾玌手指往东一划,顺着毛志远的话说道:
\"东海那边有个岛国,连年进犯朝鲜......\"
他说着忽然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向毛志远:
\"毛将军,你要镇守辽东,最该小心的就是海上来敌。\"
毛志远神色一凛,立即抱拳: \"末将明白!定会训练水师,打造战船!\"
林宇忍不住插嘴: \"都督,您方才说的岛国,可是倭寇的老巢?\"
贾玌眼中寒光一闪: \"正是。\"
这轻飘飘的两个字,却让周围空气仿佛骤然降温。
干谁都可以手下留情,唯独——它,不可以!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似乎并未将贾玌口中所说的倭寇放在眼中,气氛轻松不少。
贾玌负手望向远方逐渐西沉的落日,嘴角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既然诸位难得有闲情逸致,不如静下心来好好看看这浑河落日。此等壮阔之景,在京城可不多见!\"
熊文龙会意,立刻拍着大腿道:\"都督说得极是!老子打仗这么多年,还没好好欣赏过辽东的日落呢!\"
众人纷纷附和,各自寻了块平整的山石坐下。
夕阳的余晖将整个浑河染成金色,远处沈阳城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如同一幅水墨画卷。
就在这静谧美好的时刻,贾玌忽然轻叹一声。
史霖立刻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都督这样的人也会叹气?莫不是有什么遗憾?\"
贾玌笑着摇摇头:\"谈不上遗憾。只是感慨罢了——本来以为这场仗最少也要打个两年半才能见分晓。\"
贾玌望着远处被晚霞染红的浑河,惋惜地摇了摇头:\"不过...倒是有一件事让我颇为惋惜。\"
这句话立刻勾起了众将的好奇心,性子最急的史霖第一个跳起来:
\"都督快说说,什么事能让您觉得惋惜?难道还有美中不足之处?\"
贾玌转过身来,目光在每一张黝黑坚毅的面庞上缓缓扫过。
其余将领也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你们个个都是能征善战的猛将,可皇太极的首级——\"贾玌声音骤然拔高,\"怎么就没人能在万军之中给本督摘来?!\"
众将脸色骤变。
史霖瞪圆眼睛结结巴巴:\"都、都督的意思是...\"
\"本意让尔等争个万户侯!结果你们一个个的,真是让我失望透顶......”
贾玌这番话犹如惊雷炸响,众将脑中轰然作响,瞬间明白了其中深意。
熊文龙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震,黝黑的脸膛涨得通红:\"末将...末将愚钝!\"
他重重跪倒在地,铠甲砸在岩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都督故意不出手,原来是要给末将等挣个万户侯的机会!\"
毛志远面色苍白,手指不自觉地颤抖:\"难怪...难怪最后决战时,都督始终坐镇中军...,是末将...辜负了都督一片苦心!\"
便是苏瑾言也是震惊的看着贾玌,最后无言,只是对着贾玌深深一礼。
在座的谁不知道贾玌武力如何,堪比天神下凡、霸王在世!
若真要贪图这份功劳,就以正黄旗的军阵,能拦下都督?!
众人心中都是涌起一个念头:
都督真的没有在一个人独享光复辽东的荣光!
贾玌看着众人或愧疚或懊恼的模样,神色稍缓,摆了摆手道: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这一仗大家都拼尽全力,功劳簿上也不会少了你们的名字。只是这错失的良机,总归是有些可惜。”
一直在旁边静静擦拭佩刀的林宇倒是无所谓,但是...跟着贾玌时间最久的他,倒是有一点十分疑惑:
\"都督,似乎对''两年半''这个时间很执着?属下听您提过好几次。\"
咦?!
贾玌望向林宇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神色,目光飘向远方:\"只是觉得这个时间刚刚好!\"
\"为何是好?\"
熊文龙也好奇地直起身子。
\"足够让人成长,却不会太长到令人倦怠。\"贾玌的眼中流露出几分怀念,\"既能成就一段传说,又不会沦为冗长的故事。\"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唯有心思细腻的苏瑾言隐约察觉,贾玌此刻流露的,似乎是在谈论比战争更深远的事物!
\"快看!\"史霖突然指着天边惊呼,\"落日要沉下去了!\"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转头望去。
天边的云霞如火般燃烧,浑河水面上跳动着最后的金光。
在这壮美的瞬间,贾玌的声音轻轻响起:
\"也就是这两年半的时间,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贾玌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夕阳的余晖映在他年轻的侧脸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巅峰产生虚伪的拥护,黄昏见证虔诚的信徒!\"
这句话像一滴墨落入清水,在众人心头缓缓晕开——
贾玌笑了笑,目光投向远处渐渐沉入地平线的落日:
\"你们看,此刻的夕阳最美,人人都想驻足观赏。可等到它完全落下,黑暗笼罩大地时,还有几人会记得它的光芒?\"
毛志远若有所思:\"都督是说......人生得意时,身边总是簇拥着阿谀奉承之辈?\"
\"不错。\"贾玌点点头,\"就像这落日,最灿烂时人人赞叹,可等到黑夜降临......\"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唯有真正的追随者,才会在黑暗中依然等待黎明的到来!\"
山风拂过,吹动众人的衣袍。
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史霖突然跳起来,激动地说:\"都督放心!我们一定会等到黎明!\"
贾玌被他逗笑了:\"你这傻小子......\"
林宇却郑重地单膝跪地:\"末将愿追随都督,无论巅峰还是黄昏!\"
紧接着,熊文龙、毛志远、苏瑾言等人纷纷跪下,齐声道:\"末将愿誓死追随!\"
贾玌望着这些忠诚的面孔,眼中闪过一丝动容。
他转身面向已经完全沉下的夕阳,轻声道:
\"起来吧!记住今日的话就好,况且我并不是要你们追随我,而是我们一起不改初心,追随——陛下!\"
闻言,众人面色严肃,再行一礼而后起身,唯有苏瑾言那看向贾玌的目光——
敬佩与…惭愧?!
最后一缕金光消失在天际,暮色四合。
远处的沈阳城中,点点灯火次第亮起,如同散落的星辰。
\"回营。\"贾玌一甩袍袖,\"明日还有要事!\"
众人纷纷上马,沿着山路缓缓而下。
没有人注意到,落在最后的贾玌又回头望了一眼已经完全暗下来的浑河,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众人策马离去,唯有山间清风送来贾玌若有若无的低语:
“两年半......唯我——初心未改!”
第409章 臣,贾玌——幸不辱命!
至治十三年,十月初,朱雀大街。
清晨,天刚蒙蒙亮。整座京城已然沸腾。
——红毯铺地,从大庆门一路延伸至皇宫正殿。
——彩旗翻飞,高悬于城门、街市、牌坊之上,迎风猎猎作响。
——街巷两侧,摆满了香案花篮,百姓们端着清水,撒着花瓣,翘首以盼。
皇宫东门外,早已筑起一座高台,四周旌旗招展,仪仗排列森严。
——礼部早已安排好一切流程,甚至连城外的十里长亭都重新修葺一新,挂上绣金帷帐。
卯时正,承天门前九声钟鸣惊破晨曦。
九龙金辇碾过御道金砖,庆帝端坐辇中,十二旒玉藻微微晃动,映得眸中精光流转。
文武百官蟒袍玉带鱼贯而出,远远望去竟似一条紫金长龙游出宫阙。
\"陛下起驾——\"
夏守忠的唱喙声中,金瓜斧钺仪仗分列两侧。
随着宫门大开,十六匹骏马拉动御辇,缓缓驶出皇宫正门。
皇帝身着明黄龙袍,头戴金冠,肃然端坐。
身后,数百文武大臣依次跟随,车马如龙,浩浩荡荡。
\"臣等恭送圣驾——\"
街道两侧,早有禁军列阵,百姓跪迎。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只听得马蹄声踏过砖石的清脆响动,车轮碾过青石板的低沉滚动。
圣驾过处,跪拜之人如浪起伏,山呼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
东城门外,十里长亭。
已近巳时(上午九点),城外早已是一片人山人海!
——王公贵族、朝廷命官、各地名流、富商巨贾、文人学士,无不携家带口,蜂拥而至!
——军眷家眷们站成一排,目光灼灼地望着远方,等待自家亲人凯旋而归的身影!
——商贩们沿路搭设亭台,茶水点心、糖画果子、胭脂珠玉,应有尽有,更有说书艺人早早占据了有利地形,准备讲述贾玌大将军的事迹!
\"听说这位贾都督,才十七岁就灭了一国?\"
\"嗨!你是不知道,他出征前就说过''五年复辽'',结果一年就灭了皇太极!\"
\"那可是伪清的皇帝啊!肆虐辽东十数载,就这么死在了沈阳城外,啧啧......\"
百姓们议论纷纷,脸上带着兴奋与感慨。
就在这嘈杂而又热切的氛围中——
远处,忽然传来低沉的震颤!
\"来了!\"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
——远方的地平线上,先是扬起一道尘烟,紧接着,便是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
——那是铁甲!那是军靴!那是千万将士齐步而行时,才能掀起的滚滚震动!
——风卷尘沙,远处旌旗渐渐清晰——
——那是一杆巍峨的\"大庆龙旗\",在其后,则是\"贾\"字帅旗,迎风招展!
随着时间的流逝,观礼台上茶盏叮当乱跳!
文武百官中几位老臣突然踉跄后退——脚下大地竟在微微震颤,仿佛地龙翻身。
\"咚!咚!咚!\"
战鼓擂响!
庆帝端坐御辇之上,缓缓站起,龙目远眺,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来了!\"
随着地平线上的尘土渐渐消散,远处军队的轮廓逐渐清晰。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支铁甲森森的骑兵方阵,两千左右重骑排列齐整,阳光下闪烁着慑人的寒芒——槊甲骑!
\"咚——咚——\"
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宛若闷雷滚过大地,距离尚远,地面却已开始微微震颤。
骑兵之后,是两千余人的玄甲步兵——先登营!
而之后,便是无边无际的精锐大军!
百姓们纷纷踮起脚尖,有人已经激动得热泪盈眶:\"是大庆的将士们!是我们的将士回来了!\"
忽然,鼓声骤变,军阵从中分开,三面玄色战旗高高扬起。
两面旗上分别绣着\"北伐平虏\"四个烫金大字,而正中的帅旗下方,一员黑马银甲的将领策马而出。
\"是贾都督!\"人群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贾玌着一身银白山纹甲,腰间配着御赐宝剑,虽年仅十七,却英姿勃发,又因其身材高大,肩宽背阔,那身甲胄穿在他身上更显威武不凡。
大地在震颤。
大军踏着统一的步伐推进,每落一步都激起三尺黄沙。
玄甲反射的寒光连成一片,宛如移动的钢铁城墙。
观礼台上,几位老臣不自觉地抓紧了栏杆——这不是当年那支在辽东屡战屡败的边军!
而是一支脱胎换骨、令敌胆寒,真正彰显大庆国威的王者之师!
是贾玌以卓越的军事才能,历经无数苦战,一手锻造出的虎狼之师!
如今他们凯旋而归,带着赫赫战功与无上荣耀,让大庆的山河为之增色,让天下人都为之侧目。
不仅洗刷了往昔的耻辱,更以强硬之姿,使大庆重新屹立于天地之间,令四方蛮夷皆不敢小觑!
\"停!\"
随着一声清喝,军阵在百丈外戛然而止。
扬起的沙尘缓缓飘落,露出最前方那匹神骏。
马上将领掀开面甲,露出一张年轻得令人心惊的脸庞。
\"臣,贾玌——幸不辱命!\"
\"建州八旗,已尽数殄灭,伪清疆域重归王化!\"
第410章 辽国公
贾玌朗声传来,清越如山涧泉鸣,却又带着铁马金戈的杀伐之气,穿过长街万籁,直抵御前。
庆帝眼中精光一闪,微微颔首——这少年将军,果真不负所托!
\"爱卿平身——\"
皇帝御手轻抬,声音沉稳如洪钟。他虽尚未细问战果,但看着眼前这支杀气凛然又军容肃整的雄师,便知晓——辽东大患,已绝!庆国北疆,从此可安!
贾玌抱拳一礼,随即回首沉喝:\"献虏——!\"
——咚咚咚!!!
战鼓炸响,军阵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一队魁梧甲士抬着抬着三个鎏金木匣快步地走到御辇前。
\"砰!\"
第一个匣子打开,皇太极的首级经过特殊处理,面目仍清晰可辨;
第二个匣中盛着伪清玉玺,蟠龙印纽上那道剑痕触目惊心;
第三个匣内则是皇太极的随身佩刀,刀鞘上镶嵌的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伪清逆首皇太极首级、伪清玉玺及随身佩刀在此,请陛下验看!\"
哗——
全场瞬间沸腾!
城楼上、街道旁,无数百姓踮脚张望,更有甚者激动得直接跪地磕头——这祸害辽东多年的建酋,终是伏诛了!
庆帝神色未动,只是眼神却陡然锋利如刀。
他微微侧首,李毅会意,当即带人上前查验。
片刻后,这位老臣转身跪拜:\"启禀陛下,确是皇太极无异!\"
\"好——!\"庆帝重重的说个好字,而后望向第二个木匣上的玉玺,将之拿起,手指抚过玉玺上的剑痕,\"这一剑,斩断了我大庆十三年的耻辱!\"
夏守忠适时捧来金盆,庆帝竟亲自舀起清水为贾玌净手。
这个举动让在场文武百官倒吸凉气——便是当年开国功臣还朝,太祖皇帝也不过赐座而已。
\"陛下,这......\"贾玌刚要推辞,却被庆帝按住肩膀。
\"十七岁...\"庆帝凝视着少年将军尚带稚气的面庞,声音微微发颤,\"朕十七岁时还在潜邸读书,而你已为朕收复万里河山。\"
言之于此,庆帝更是神情激荡!
\"贾爱卿!\"
一把握住贾玌的手腕,竟发觉这少年臂甲冰凉刺骨,掌心却烫得惊人,\"朕就知道......\"
他用力拍了拍那身山纹甲,\"朕没看错人!\"
十七岁的将军顺势扶住皇帝手臂,低声道:\"若无陛下洪福齐天、庙堂运筹,臣安能建功?此乃天佑大庆——\"
\"哈哈哈!\"
庆帝突然大笑转身,对礼部喝道,\"还等什么?宣诏——!\"
夏守忠适时高唱:\"宣旨——\"
夏守忠双臂高举圣旨,倏忽间城楼四角、长亭内外三十六名大汉将军同时振甲上前,按剑齐吼:
\"肃静——!\"
刹那万人噤声。
只听得一阵铁靴踏地声由远及近——竟是三百名金吾卫缇骑列阵而至,每隔百步设一传令官,自御前一直排到数里外的百姓围观区!
\"起诏——!\"
夏守忠的尖嗓子刚落地,最前排二十名太监突然同声宣诵。
紧接着如同烽火台传讯般,每隔百步就有一队传声官接力朗喝。
三百人的洪声在旷野上交叠回荡,竟将圣旨内容清晰地送到千米之外!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惟乾坤定位,必资戡乱之才;社稷安邦,实赖折冲之将。
咨尔神武侯贾玌,忠贞天挺,勇略神授。
总戎北伐,未及弱冠之年;荡寇辽东,已建不世之勋。
尔提一旅之师,出榆关而迅扫胡尘;奋三尺之剑,临浑水而直摧虏帐。
沈阳城下,阵斩伪酋皇太极;辽阳道中,尽歼八旗丑类。
建州既灭,奴儿干重归王化;边患永除,山海关自此晏然。
昔班超之定西域,犹历三十余载;卫霍之击匈奴,尚需数度出师。
今卿以不足弱冠之年,成此旷古之功,虽古之名将,未足比伦。
兹特晋封尔为辽国公,食禄加三千石,授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其爵——世袭罔替。
尔原居神武侯府,着工部即刻扩建,前拓三进,后辟花园,规制参照郡王府邸,更赐\"辽国公府\"御书匾额。
仍兼辽东大都督,总制辽东军务,赐符节旗牌,许便宜行事。
特赐:
紫缰金鞍御马一匹
御用宝剑一柄
玉带蟒袍两袭
内帑白银五万两
御制《平辽赋》一篇
尔父贾敬,教子有方,晋封荣禄大夫;尔母梁氏,训成令子,晋封超品诰命护国太夫人,赐七翟冠、金凤诰轴。
尔聘妻林氏,乃吏部尚书林如海之女,淑德夙着,特赐一品夫人冠服,俟大婚之日颁授诰命。
特准公府增设护卫三百,甲胄仪仗皆用朱漆金饰。
於戏!
开疆拓土,卿之功在社稷;崇功报德,朕之典着彝章。
尔其永矢忠勤,与国同休。
钦哉!”
——————
“世袭罔替……国公?!”
李青松衣袍下的手微微一颤。
自开国以来,非军功不可封公,且非\"开国定鼎\"之功者,不得世袭罔替!
所以,开国的四王八公十二侯一脉,也就唯有四王,可世袭罔替!
而现在,贾玌年仅十七,竟得国公之位,食禄更是在之前的地位上加三千石,位比郡王!
“难怪...”李青松微微一叹,“自大捷传来之后,陛下一直未与我等商议贾都督封赏之事,知晓陛下定会厚善,但没想到陛下居然有如此魄力,跳过县公、郡公,直接册封国公......”
他才十七岁啊——连二十及冠都没有啊!
宁国公、荣国公、辽国公,贾家历经四世——一门三国公!
这......
李青松脑海这浮现一个词——与国同休!
第411章 辽国公2
\"五军都督府左都督?!那可是正一品武职啊!\"
\"这、这是要把辽东全权交给贾玌了!\"
百官之中,有人面露欣慰,亦有嫉妒之色难掩。
几位勋贵老将交头接耳:\"咱们当年打了一辈子仗,也没得个国公之位,这小子......\"
站在五品文官队列中的贾政,面色涨红,双手紧握,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辽国公......世袭罔替?!”
他脑中嗡嗡作响——贾家早已日落西山,可今日,他的侄子竟以一己之力,让贾家重耀门楣!
世袭罔替,意味着贾玌这一脉再非凡辈,而是真正的\"与国同休\"的顶级勋贵!
恍惚间,政老爷此刻居然头脑发蒙,只是呆呆的望着前方……
\"政公,恭喜啊!贾氏一脉,自此兴盛百年矣!\"
一旁的同僚拱手贺喜。
贾政回过神来嘴唇发颤,竟说不出话来。
吏部尚书林如海站在一品大员的队列中,腰背挺直,面上不动声色,唯眼中闪过一抹复杂。
\"赐一品诰命冠服......\"
这圣旨等于直接昭告天下——林黛玉已是辽国公的未婚妻,且提前受封诰命!
这虽是荣耀.....也意味着他的女儿将嫁入一个权势滔天的家族。
不知为何,林如海此刻却有些害怕起来——
贾玌锋芒太盛,日后只怕朝堂风波更甚。
林如海微微抬眼,望向军阵前方那道挺拔的身影,低声喃喃:\"希望你能护她一生安稳......\"
——————
\"听见没?!辽国公!才十七岁啊!\"
\"老天爷,这贾都督......哦不,贾国公,这是真神仙转世吧?!\"
\"啧啧,那林家姑娘有福气咯,还没嫁过去就赏了一品诰命!\"
人群中,一个老儒生捋须感慨:\"辽国公府......这可是开国至今第九个国公府,世袭罔替,子孙荣华,永世不衰啊!\"
\"老先生此言差矣!\"人群中一个身着锦袍的商贾高声打断,\"这何止是第九个国公府?您可别忘了,贾家本就是一门双国公的世家!\"
这话一出,周围百姓顿时议论纷纷。
\"对对对!宁国公贾演、荣国公贾源,那可是开国元勋!\"
\"如今再加上辽国公贾玌,贾家这是四世三国公啊!\"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兵突然热泪盈眶,颤声道:
\"老朽父亲当年在宁国公麾下当过兵,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贾家再出一位国公爷!\"
旁边几个年轻后生连忙扶住老人,却听他继续激动地说道:
\"宁国公当年常说''武勋世家,当以报国为先'',如今这位小国公爷,可是比他祖上还要威风!\"
\"可不是嘛!\"一个绸缎庄掌柜搓着手,\"你们没听见圣旨里说的?''世袭罔替''啊!这可是铁帽子国公,子孙后代都享不尽的富贵!\"
街角处,几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儿也在窃窃私语。
其中一人酸溜溜地说:\"这贾玌不过是个庶出......\"
\"嘘!\"同伴急忙捂住他的嘴,\"你找死啊?现在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辽国公!再说这话,小心被锦衣卫请去喝茶!\"
——————
护国太夫人贾梁氏双手死死攥紧帕子,眼泪夺眶而出。
\"我儿......竟成国公了......\"
她甚至没听清后面的封赏是什么,只感觉脑中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
她的儿子,她从小拉扯大的儿子,如今成了大庆最年轻的国公!
\"老太太,您快看!国公爷在那儿要领旨了!\"
身旁的白芷与瑞雪、晴雯激动地指着远处。
贾梁氏颤抖着顺着方向望去,只见贾玌立于军阵之前,银甲闪烁,英姿勃发。
贾母笑容满面,拄着拐杖轻轻顿地:\"好啊,好啊!咱们贾家,终究是要出个国公了!\"
惜春捂着嘴,大眼睛满是惊讶:\"玌哥哥才十七岁啊,怎么就封国公了?\"
探春感慨:\"这才是真正的‘封狼居胥’,史书留名!\"
林黛玉站在女眷首位,俏脸微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一品诰命冠服......\"
她,竟被皇帝当众宣读在圣旨之中!虽是未婚妻,却已是朝廷认定的辽国公夫人!
身旁的贾母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玉儿,你是有福之人。\"
黛玉羞得垂眸,可心中却似有一只蝴蝶扑飞,又紧张,又隐隐欢喜。
薛宝钗站在一旁,神色复杂。她望着远处那道身影,又偷偷看了眼黛玉,心中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别的情绪……
\"一品诰命……\"她轻声自语,\"这样的荣耀,怕是再难有了......\"
\"林丫头这可真是......\"王夫人声音发颤,\"还没过门就先得了诰命!\"
旋即,又有些羡慕的望向贾梁氏......护国夫人!
这——让王夫人连嫉妒的心思都升不起来!
薛姨妈眼中闪过一丝艳羡,转头对薛宝钗低声道:\"你瞧瞧,这才是真正的贵婿......\"
宝钗面色如常,只是手中团扇摇动的频率快了几分。她轻声道:\"林妹妹福气好。\"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远处那道挺拔的身影。
......
“敬大哥...”
一道声音自贾敬耳边响起,将将贾敬从恍惚中惊醒。
他猛地转头,只见贾赦那张带着几分洒然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敬大哥,恭喜啊!\"贾赦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咱们这些旧时代的残党,总算可以松口气了。往后啊,再不必为家族前程日夜悬心......\"
贾敬没有答话,只是缓缓转过头去,目光重新落回远处那道高大的身影上。
秋风拂过他花白的鬓角,将几缕散乱的发丝吹得轻轻飘动。
良久,他才低声道:\"是啊......\"
这两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仿佛用尽了他全身力气。
......
圣旨宣读完毕,三百名传令官再次高喝——
齐声高喝犹如雷动,自御前层层传递,直至最外围拥挤的百姓群中:
“辽国公,领旨——!”
声浪滚滚,如潮水般席卷整座京城,就连天空南渡迁徙的飞鸟亦被惊得四散!
贾玌盯着手中那卷明黄圣旨,突然失神了一瞬。
国公……世袭罔替……
他的指尖在卷轴上微微收紧,竟一时忘了应答。
——咚!咚!咚!
远处战鼓未歇,鼓点仿佛与心跳相合,每一下都在提醒他——这份封赏的分量何其之重?
\"嗯?\"
庆帝见他未应,眉梢微微一挑,竟丝毫不恼,反而嘴角含笑地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远处的百官一个个屏息静气,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沉寂片刻,庆帝忽然一嗤:
\"怎么?朕的辽国公,难道是嫌这封赏不够?\"
这句话瞬间点醒了贾玌。
他倏然抬头,正对上帝王深邃的目光——
那眸底带着炽烈的欣赏,甚至有几分少见的年少意气,耀目得令他一时恍惚。
庆帝……分明比他年长......
可此刻,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眼中却露出一抹傲然的笑意,仿佛在说——
朕给的,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这份肆意……
何其熟悉?
——那语气何其相似。
第412章 赐字——天戈!
\"臣……叩谢天恩!\"
贾玌迅速单膝点地,声音清朗有力,却仍未掩住那一丝微哑。
——他在颤。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某种更为复杂的心绪——
惶恐?震惊?亦或......是兴奋?
十七岁的国公......
前所未有!
前所未有又如何?
庆帝一扬眉,竟朗声大笑!
笑声混着猎猎秋风,传遍满城——
\"十七岁封国公又如何?!\"
他倏然俯身,猛地攥住了贾玌的腕甲——
指尖恰好搭在他脉搏剧烈跳动的肌肤上!
\"这大庆朝不过百余年,可朕记得......\"
\"第一代荣国公、宁国公进爵时,所成就的丰功伟绩,亦不过如此......!\"
\"他们能封公,你为何不能?\"
\"更何况……\"
他眸光一冷,倏然看向远处那些神色各异的朝臣——
——勋贵中开国一脉为首的北静王目光微沉。
——太上皇一脉的众人面色晦暗不明。
——而那些文官眼底,有震惊,有悚动,有艳羡,也有算计。
庆帝嗤笑一声,转头又看向贾玌,毫无遮掩地朗声道——
\"朕今日就是要告诉天下!\"
\"能斩皇太极的人——\"
\"能收复辽东万里河山的人——\"
\"就配得上这世袭罔替之爵!\"
\"管他十七岁还是七十岁?\"
\"朕要的国公......\"
\"只有你——\"
\"贾玌!\"
最后一个字落下,满城寂然!
——轰!
远处的仪仗营骤然释放礼炮!八十一响,震彻云霄!
贾玌猛地闭了闭眼,待再睁时——
他眼中的惶然已经尽数化作锋芒!
\"臣,叩谢陛下恩典——!\"
他重重叩首,发冠撞落一缕乌发,垂落在御赐的山纹甲之上——
\"臣此生此世,唯愿为陛下效死!\"
\"哈哈哈——!\"
庆帝抚掌大笑,眼中既无内敛、也无威严——
只有最纯粹的神采飞扬!
看着眼前少年国公,一字一顿——
\"朕一直信你......而你——\"
\"能行。\"
礼炮余音未散,庆帝的笑声渐渐停歇,但他望向贾玌的眼神却始终炽烈如焰。
皇帝忽然抬手,示意传令官暂退,自己则向前一步,站在军阵最前方的高台之上,沉声道——
\"贾玌听旨。\"
贾玌心神一凝,当即抱拳躬身:\"臣在。\"
庆帝唇角微扬,眸光炯炯:\"尔如今已是世袭国公,却尚未及冠,尚无表字。\"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皆是一怔。
——表字?
——是啊!贾玌未及弱冠,尚无表字,可如今已是堂堂国公,若再以名相称,确实不妥!
礼部尚书周凯穆见状,连忙上前奏道:
\"陛下,此确为要紧之事!按我朝礼制,国公位需有表字相称,若非亲长所赐,可由朝廷拟定。\"
贾玌抬眸,心中亦是微微一动——他确实尚未取字。
按照士族惯例,男子二十及冠时,家中长辈或师长会赐予表字,象征成年、立世为人。
但如今,他十七岁便已封国公——根本等不到及冠那日。
而且——
正思量间,皇帝已朗声开口:\"既如此,朕今日便代卿之长辈,赐你一字。\"
——嗡!
全场再次骚动!
赐字?由天子赐表字?
贾玌心头一震,抬眸看向帝君,二人目光交汇,竟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庆帝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已袖袍一挥,沉声喝道:
\"取刀笔来!\"
夏守忠忙捧着事先备好的金丝楠木托盘,匆匆奉上御笔朱砂与一册金龙纹封的礼制簿册。
庆帝执笔蘸墨,笔走龙蛇,铁画银钩般写下一字——
\"戈\"!
——朱砂赤红如血,映日光熠熠生辉!
笔锋落定,庆帝猛一抬手,将簿册高高举起:\"朕赐卿一字——天戈!\"
贾天戈!
——轰!
这两个字一出,在场文武无不色变。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连贾玌自己都愣住了。
\"天戈......\"
意为天赐之戈,亦为天子之戈!
这是何等寓意?!
这是何等的霸道之名!
庆帝目光凌厉,声音沉若雷鸣:\"此字之意有二——其一,尔乃朕之戈,所向披靡!\"
\"其二......\"他语气一顿,忽而低笑,\"尔乃天命之戈,所战皆胜!\"
褒奖的是,他乃天子亲信,功高盖世!
警告的却是——凡执戈者,必受其刃!
你若战,朕便是你的利刃!
可你若悖逆......天戈何尝不伤主?
话音落下,满朝震撼!
\"贾天戈...\"庆帝一字一顿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愿你如天戈所指,所向披靡。\"
贾玌只觉得喉头一紧。
这个表字太过贵重,重得让他几乎承受不起。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跪谢,却被庆帝扶住。
\"不必多礼。\"庆帝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朕赐你此字,自有深意。\"
他转身面向群臣,声音陡然提高:
\"自今日起,辽国公贾玌可随时入宫面圣,剑履上殿,见朕不拜!\"
这道口谕比之前的封赏更令人震惊。
几位老臣已经站不稳了,全靠身旁同僚搀扶。
不拜之礼,这是连内阁首辅都没有的殊荣!
贾玌心领神会,倏然抬眸,目中锋芒尽显,竟在这一刻毫无退让地与皇帝对视!
\"臣...天戈,谢陛下隆恩。\"
一句铿锵有力,已然宣告——
此刀,唯认天子一人为主!
庆帝大笑:\"好!好一个贾天戈!\"
\"今日起,大庆第一将帅之名——\"
\"便是你!\"
话音未落,远处神机营再次鸣炮!
——轰!
八十一响,震颤山河!
而这次,炮鸣之后,满城百姓竟不由自主地齐声高呼——
\"辽国公——天戈!\"
\"辽国公——天戈!\"
声浪如潮,久久回荡在京城的上空!
远处,林黛玉怔怔望着那傲然立于军阵之首的身影,唇齿间轻轻呢喃——
\"天戈......\"
指尖不由自主地在袖中勾画出这两字......
而一旁,薛宝钗却缓缓垂眸,掩去了眸底那一缕复杂的情绪。
她轻声自语:\"天戈......\"
\"这样的字......\"
\"怕是连史书都再难寻第二个了......\"
【不卡你们了,这一章也发了!】
第413章 回府
夕阳西沉,宁荣街上张灯结彩。
两府门前早已搭起三丈高的彩楼,朱漆大门洞开,数十个小厮捧着红毡从街口一直铺到正堂。
\"快!把那对琉璃灯再挂高些!\"王熙凤站在梯子上指挥,额角沁着细汗,\"老太太说了,今晚要亮如白昼!\"
如今秦可卿刚刚过完月子,贾梁氏心疼,便让她多些休息,自然,这两府的重担就落在她的头上了!
\"那边再高些!\"她扬起帕子指了指檐角,\"这可是国公爷回府的头等大事,要是让外人看着寒酸,仔细你们的皮!\"
探春正捧着礼单与迎春核对,闻言笑道:
\"二嫂子如此怎地如此?横竖老太太早吩咐了,今晚的宴席连御厨都借了十二个来。\"
凤辣子闻言凤眸一瞪,作势要拧探春的嘴:\"好你个三丫头,如今也敢打趣起我来了!\"
她眼波一转,压低声音:\"今儿个连北静王府都派人来观礼,咱们宁荣两府的脸面可都系在这一遭上了!\"
\"看来二嫂子这是要把咱们国公府的门面,摆弄得比当年老国公爷凯旋时还要气派呢!\"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忽听远处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守门的小厮慌慌张张跑进来:\"来了来了!琮三爷和蓉大爷的马车到街口了!\"
众人连忙整衣相迎。
贾母扶着鸳鸯的手正要起身,却见王夫人蹙眉道:\"怎么只他二人?玌哥儿呢?\"
......
宁荣街口,四匹战马同时勒缰。
贾芸拱手笑道:\"国公爷进宫面圣还未归,琮三叔、蓉大哥、蔷兄弟,我先回去吧,小弟改日再来拜见。\"
他拍了拍腰间佩刀,\"这把御赐的宝刀,总得先给母亲瞧瞧。\"
四人相视一笑,各自打马而去。
贾蔷与贾蓉并辔而行,笑着打趣道:\"蓉哥儿,瞧你这心急的样子,怕不是魂儿早就飞到可卿嫂子那儿去了?\"
贾蓉笑骂一句:\"少浑说!\"
却也不否认,只是双腿不自觉地夹紧马腹,催着马儿快走。
......
贾琮望着宁荣两府门前那绵延不绝的红毡,忽然勒住缰绳——从前他不过是个被冷落的庶子,而今竟也成了被阖府迎候的功臣......
\"琮儿!\"
一声呼唤打断他的思绪。
贾琮抬头,只见贾赦穿着簇新的官袍站在台阶上,身后跟着贾琏、邢夫人等人。
出乎他意料的是,贾琏面带笑容,几步上前拉住他的手臂:\"三弟可算回来了!父亲一早就在这儿等着呢!\"
贾琮面露喜色,但仍稳着神色滚鞍下马:\"二哥。\"
贾赦满面红光,直接伸手扶住他,不让他跪下去:\"好孩子!这次跟着玌哥儿出征,没给府里丢人!\"
邢夫人紧跟其后,捧着一个锦盒,笑得满脸褶子:\"琮儿啊,这是母亲专门为你备下的紫金冠,快戴上看看!\"
贾琮一怔,只见盒中赫然是一顶崭新华贵的紫金玉冠,在夕阳下光芒闪烁,价值不菲。
这样贵重的物件,往日哪轮得到他这个庶子享用?
他不动声色地接过:\"谢太太。\"
贾琏见他态度淡然,反倒更加亲热地揽着他的肩膀,对贾赦笑道:
\"父亲,瞧三弟这沉稳气度,哪里还像从前那个羞涩的少年?真真是将才!\"
贾赦捋须大笑:\"可不是!我早就说过,咱们贾家的男儿,没一个是寻常之辈!\"
邢夫人连连点头附和,一双眼睛热切地望着贾琮,似乎生怕自己的笑脸不够殷勤。
进到府里头,迎面而来的便是贾政等荣府一众男丁,贾宝玉一马当先,笑嘻嘻地拉过贾琮的手上下打量:
\"琮三哥这身气派,当真比从前更添几分英气!战场上可有立功?快与我们说说!\"
贾环神采奕奕的站在人群后面,眼睛里一直有一道希冀的神色,像是在等待着某一个人的出现,嘴里却也跟着应和:
\"三哥如今可是贵人了!\"
\"琮儿见过二老爷!\"
贾琮先向贾政行过礼,这才转向宝玉等人!
贾政拍拍他的肩,欣慰道:\"回来就好。玌哥儿何时归府?\"
贾琮正要回答,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抬眼望去,只见迎春提着裙角一路小跑过来,发间的珠钗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琮弟!\"迎春眼圈泛红,声音里含着哽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握住弟弟的手。
贾琮心头微热,立即回握住迎春的手,低声道:\"姐姐,我回来了。\"
迎春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一颗一颗滚落下来。
她抬手轻轻拂过贾琮的脸颊,指尖有些发颤:\"瘦了……瘦了许多。\"
她声音轻柔,却含着掩饰不住的心疼,\"每回去家书,你只说一切都好,叫我怎么信得?\"
贾琮知道姐姐这段日子必是为他忧心得紧,心中顿生愧疚。
\"姐姐放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再说了,我跟着玌二哥一起出征,怎可能会有意外!倒是你,怎么瞧着比从前更清减了?定是又操心太过。\"
迎春摇摇头,勉强露出一抹笑:\"我怎么可能不操心,刀戈无眼,每次听到前线传来战报,我夜里都要惊醒好几回。\"
说着,眼泪又盈满眼眶,\"如今见你平安归来,我这心里才算踏实些。\"
一旁探春见状,递过帕子笑道:\"二姐姐这是喜极而泣。琮三哥如今出息了,姐姐该高兴才是。\"
迎春接过帕子拭泪,脸上终于绽放出真心的笑容:\"自然是高兴的。只是……\"
她看向贾琮的腰间,那里似有一道凸起的痕迹,虽被衣袍遮掩,仍隐约可见——想是战场上留下的伤。
她鼻子一酸,又差点落下泪来。
贾琮察觉她的目光,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抚般地低声道:\"姐姐莫怕,不过是小伤,早好了。\"
贾琮等三人进的可是槊甲骑,啃的都是最硬的骨头,即便是有重甲保护,也做不到无伤!
王熙凤在一旁瞧着,忽然扬声笑道:\"哎哟哟!这不是咱们新晋的功臣吗?\"
她眼角一挑,将贾琮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故意扬起声音,\"这哪还是从前那位斯文腼腆的琮三爷?分明就是个活脱脱的少年将军!\"
贾琮淡淡一笑:\"二嫂取笑了。\"
迎春见状,怕弟弟尴尬,连忙替他解围:\"二嫂子,琮儿方才还说,想先去给老太太请安呢。\"
凤姐儿眼睛一转,笑道:\"瞧瞧,咱们二姑娘还是最疼弟弟。\"说
着挽过迎春的手,\"不过今儿个国公爷回府,老太太怕是等不及要见琮哥儿呢!\"
贾母终于忍不住,亲自扶着鸳鸯走了出来,远远唤道:\"琮儿!快过来给老祖宗看看!\"
第414章 回府2
另一边,贾蓉和贾蔷刚下马就愣住了——祖父贾敬竟然亲自出迎!
这位常年修道的老爷子今日竟换上了荣禄大夫服制,身旁贾梁氏一袭七翟冠服,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孙儿拜见祖父!拜见祖母!\" 贾蓉扑通跪下。
贾蔷见贾蓉跪下,也赶紧跟着跪倒:\"孙儿拜见祖父、祖母!\"
贾敬罕见地露出笑容,先亲手扶起二人:\"好!没丢宁国府的脸!\"
他忽然压低声音对贾蓉道:\"你父亲的事...别往心里去。\"
接着转向贾蔷,拍了拍他的肩膀:\"蔷哥儿也出息了。\"
贾梁氏看看这个孙子,又瞧瞧那个孙子,眼眶泛红。
她先给贾蓉整理衣领:
\"瘦了...也结实了。\"忽然瞥见他腰间一道伤疤,手指顿时一颤:\"这是......\"
\"箭伤,早好了。\"贾蓉满不在乎地笑笑,\"孙儿这次立了功,二叔...不,国公爷答应替我向陛下求个高职呢!\"
说着看向贾蔷:\"蔷兄弟也立了大功!\"
贾蔷忙摆手笑道:\"我可比不得蓉大哥,我就是在军中当个主簿,就是跟着跑跑腿!\"
贾梁氏拭去眼角的泪花,一手拉一个孙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进府梳洗更衣。\"
她眼中带着促狭看向贾蓉:\"可卿可是从早起就一直盼着呢。那孩子刚出月子,你不在这些日子,她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贾蓉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这个月来,他早就收到家书,知道秦可卿平安诞下麟儿,但此刻听祖母亲口提及,还是忍不住心头一热:
\"祖母,孩子可取了名字?\"
贾敬捋须一笑:
\"大名自然要等你这个做父亲的来取。不过...\"他眼中闪过一丝慈爱,\"倒是起了个乳名,唤作''平安''。\"
贾蓉闻言,眼眶顿时红了:
\"平安...好,真好...\"他想起战场上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同袍,声音有些哽咽,\"只要平安就好...\"
贾梁氏见状,轻轻拍了拍孙子的手:\"快进去看看吧,可卿和孩子都在内院等着呢。\"
贾蔷闻言立刻识趣地退开半步:\"蓉大哥快去瞧瞧嫂子和侄儿,我向祖父汇报些事务就好。\"
贾敬捋须颔首:\"甚好。蔷哥儿随我到书房说话。\"转身前又叮嘱贾蓉:\"看过媳妇孩子就赶紧到前头来,国公爷的仪仗快到了。\"
贾蓉忙点了点头,对贾敬和贾梁氏道:
\"祖父、祖母,国公爷临进宫前特意交代,说他面圣后不必再来回周折,索性免了些琐碎礼仪,直接回宁国府祭祖,而后在宁府内三府合宴,省得兴师动众,也免得老太太奔波劳累。\"
贾敬闻言颔首:\"玌儿思虑得是,如今圣恩正隆,不必太过张扬,反倒惹人议论。\"
贾梁氏也笑道:\"那正好,咱们宁府的席面早就备得齐全,凤丫头那边也都安排妥了。\"
贾蓉松了口气,眉眼间掩不住的迫切:\"那孙儿先去瞧瞧可卿和孩子......\"
贾敬摆了摆手:\"去吧。\"
贾蓉得了准许,再没耽搁,转身就往内院奔去,步伐匆匆,活像少年时逃了功课被先生追着跑的模样。
贾梁氏看着他的背影,又是欣慰又是心疼:\"这孩子......\"
贾敬捋须一笑:\"到底是当了父亲的人了!\"
......
贾蓉一路穿过垂花门、抄手游廊,府里的丫头婆子们见他回来,纷纷行礼道喜,有些胆大的小丫头还笑着逗趣:
\"小蓉大爷可算回来了,大奶奶都快把门帘望穿啦!\"
贾蓉顾不上回应,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暖阁前,刚跨进院子,便听见内室传来婴儿咿咿呀呀的哼唧声,夹杂着秦可卿温柔的逗弄:
\"平安乖,爹爹马上就回来了......\"
他心跳骤然加快,伸手推开门。
暖阁里,秦可卿正抱着襁褓轻轻摇晃,听见动静转过头来,一瞬间怔住,随即眼眶泛红:
\"蓉......蓉郎......\"
贾蓉大步上前,先是握住她的手,又低头看向襁褓里的小娃娃——粉团似的小脸,眉眼像极了秦可卿,正睁着黑亮的眼睛瞅着他,小手一挥一挥的,竟像是认得人一般。
\"平安......\"贾蓉声音微微发颤,小心翼翼地抚了抚孩子的脸蛋,\"爹爹回来了。\"
秦可卿靠在他肩头,泪珠滚落:\"你可算平安回来了......\"
贾蓉轻轻将妻儿拥入怀中,感受着这久违的温暖。秦可卿的发间幽香萦绕,婴儿身上淡淡的奶香沁人心脾,这一切都让他恍如隔世。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他低声说道,手指轻抚过秦可卿略显憔悴的面容。
秦可卿摇摇头,眼中含泪却带着笑意:\"比起你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我这点辛苦算什么?\"
她将孩子往贾蓉怀里送了送,\"快抱抱平安,这孩子可机灵着呢,才满月就会认人了。\"
贾蓉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那柔软的小生命在他臂弯里扭动了一下,突然咧开没牙的小嘴,冲他\"咯咯\"笑了起来。
\"他认得我!\"贾蓉惊喜地看向秦可卿。
\"可不是?\"秦可卿温柔地替他整理衣襟,\"我日日拿着你的画像给他看,告诉他这是爹爹。\"
......
贾蓉与秦可卿正温存细语间,忽听得前院一阵喧天鼓乐,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劈劈啪啪响彻整条宁荣街。
“大爷!”瑞珠急匆匆地从外头跑进来,红着脸喘着气道:“国公爷的仪仗已经到了街口!琏二爷打发人来催,请您速速去正门候驾呢!”
贾蓉闻言,恋恋不舍地将怀里的小平安递还给秦可卿,低头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我得去迎国公爷了,待会儿饮宴上再细细与你说话。”
秦可卿温柔点头,攥了攥他的手:“你快去,别误了大事。我叫宝珠备些醒酒汤,待会儿你回来喝。”
贾蓉这才大步流星地往外赶,刚转过回廊,就见贾蔷已换了新裁的藏蓝色箭袖,腰间玉带熠熠生辉,正笑嘻嘻地等在外头:
“蓉大哥,可算舍得出来了?”
贾蓉笑骂:“少浑说!还不快去迎人!”
兄弟二人一路疾行,刚到正院,就见贾敬已经立在中堂阶上,身后站着贾赦、贾政两房老爷。
府里上下的人全都恭恭敬敬地列成两排。
贾蓉、贾蔷不敢怠慢,连忙站在队伍前头,与贾琏、贾琮等人一并静候。
第415章 衣锦还乡
入夜,宁荣街灯火通明,绵延数里的红灯笼映得整条街如同白昼。
数十名家仆手持铜灯分立两侧。
贾府中门大开,连正堂的八扇雕花大门也尽数敞开,这等排场,便是当年老国公在世时也罕见。
而这一次,整个贾府上自老太太、两府老爷、太太,下至丫鬟婆子、小厮杂役,全都挤在一处,翘首以盼。
\"啪嗒——啪嗒——\"
马蹄声从街尾传来,由远及近,整齐而沉稳。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街上凑热闹的老百姓都不敢出声,只瞪大眼睛看着那队铁甲铮铮的禁军缓缓驶近。
\"来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所有人立刻绷紧了精神。
\"肃静!\"
贾敬身为宁府唯一的长辈,此前虽退居庙宇清修多年,但今日却也换上了正三品荣禄大夫朝服,立于石阶正中,神情肃穆,亲自压阵。
左右两侧,贾赦、贾政两位老爷皆着锦袍补服,身后贾琏、贾宝玉等贾府子弟按长幼列队而立。目光灼灼地看着那支愈发接近的仪仗。
女眷们则按礼候在内院垂花门内,只等仪仗到了再出来相见。
远处马蹄声渐近,街坊百姓早已被衙役隔在两侧,却仍踮脚张望。
——那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啊!
只见一队锦衣亲卫徐徐行来,皆是精挑细选的健卒,腰佩御赐雁翎刀。
亲兵并未着甲,而是统一身着绛色箭衣,外罩软缎比甲,既彰显国公府威仪,又不至逾制僭越。
队伍正中,二匹纯黑骏马驾着一辆朱轮华盖车缓缓驶来。
车上锦帷低垂,顶盖四角悬着青铜铃铛,风过时叮当作响。车驾前后各有八名亲卫持节随行,一人高举\"敕造辽国公\"的墨底金漆牌,一人持龙纹宫灯引路。
整支队伍虽不过数十人,却沉肃严整,显是久经沙场的精锐之师。
\"嘶……\" 几个小丫头见状,下意识地退后两步。
\"这才是国公爷的排场啊!\" 街边一位老儒摸着胡须感慨不已,\"比当年的老宁国公还要威风!\"
众人正看得目眩神迷,又有人长叹一声:
“生子当如贾天戈啊!想那贾家这一辈,出了贾天戈这等人物,实乃家门之幸,更是我朝之幸!”
旁边一人忙不迭点头称是:
“谁说不是呢!年纪轻轻便立下这等不世之功,封了辽国公。
听闻在战场上那可是神勇无比,杀得敌军闻风丧胆。如今这衣锦还乡,瞧瞧这阵势,真是风光无限呐!”
“可不是,想当年老国公们为国立下赫赫战功,没想到贾家后辈中又出了如此杰出之人,延续这一门荣耀,实在令人钦佩。”
“四世三国公......”
——————
\"恭迎国公爷——!\"
贾府众人齐声高呼,声震云霄。
车门缓缓推开,一只手先探了出来——手指修长,指节分明,骨指匀称却隐隐可见练武之人的薄茧。
车门推开的那一刻,整条宁荣街仿佛骤然陷入凝滞;
一个身影从车内缓缓走出——
那人身着朱红色国公蟒袍,玉带缠腰,头戴金丝累珠冠,冠顶上嵌着一枚夜明宝珠,衬得其人如神只临凡,光华逼人。
他微微抬眸,那双眼睛锐利深邃,令人不敢直视。
贾玌——
贾府上下所有人,包括贾宝玉在内,全都愣住了......
贾玌立于车辕之上,周身朱红蟒袍映着数百盏灯笼的火光,竟像是披着一层燃烧的红霞。
金丝冠上那颗夜明珠氤氲生辉,照得他眉目如画又凛然不可犯——那张俊美的面容明明熟悉至极,却因浸染了战场杀伐之气,平添三分摄人的凌厉。
——本就生得俊秀,时隔不过一年光景,今日一见,这位十七岁的少年国公竟比他们印象中的还要耀眼三分!
那股战场磨练出来的杀伐之气与他本就出众的容貌糅合在一起,竟形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锋芒与贵气。
\"哗啦——\"
台阶两侧的丫鬟小厮们不约而同跪倒一片。
绣橘正捧着茶盘候着,乍见这贾玌这般气势,手上一抖,茶盏险些落地。
好在晴雯眼疾手快扶住,二人相视一眼,俱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之色——离府时还是个清俊少年,如今竟有了这般迫人的威势!
沿街百姓更是骚动起来。几个胆大的妇人踮着脚指指点点:
\"这就是贾家那位小国公?天爷!这通身的气派,真真是天神下凡呐!\"
\"听说辽东一仗,单单就往那一站,就吓坏了建奴!\"茶楼上的老秀才眯着眼连连点头,\"瞧瞧那眼神,比刀子还利三分!\"
......
\"恭贺国公爷凯旋!\"
贾敬率先俯身行礼。
贾玌疾步上前,在父亲双膝触地前稳稳托住他的手臂:\"父亲不必如此。\"
手指修长有力,指节处覆着薄茧,那是常年手握刀剑的痕迹。
贾敬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半头的儿子,不由眼眶发热:\"好...好...\"
后头贾赦贾政领着众兄弟早已行礼恭迎。
贾玌搀扶起父亲贾敬后,目光扫过阶前跪着的众人。
那目光如春风化雨,竟将先前的凛冽锋芒尽数收敛,换作了温和笑意。
\"大老爷请起。\"他上前两步扶起跪在前排的贾赦,双手托得极稳,竟让这位素来倨傲的大老爷不由红了眼眶,\"您是老国公长子,何须行此大礼?\"
贾赦手指微颤,握着侄儿的手竟舍不得放开:\"好侄儿...好啊...\"
他想起多年前那个被自己漠视的庶子贾琮,再看看眼前这位气度沉稳的少年国公,心中既愧又喜。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贾玌笑意更深,轻轻拍了拍贾赦的手背,又转向一旁的贾政,\"二老爷辛苦了。\"
这一声\"二老爷\"喊得真情实意,贾政顿时心头一热。
向来方正的脸上难得露出欣慰笑容,但依旧端着身份行礼回应:\"国公爷为国征战,光耀门楣,才是真辛苦。\"
第416章 衣锦还乡2
贾玌视线一转,从诸位叔父身上移开,落在了身后的一众贾府子弟上。
贾琏站在最前头,此时面色微红,既激动又紧张,见贾玌望来,喉咙微微滚动,终于开口道——
\"......玌、国公爷......\"
他望着眼前这位曾经被自己满不在乎甚至轻视的堂弟,如今身着蟒袍玉带,气度不凡,心中百味杂陈。
贾玌眉毛一挑,随即唇角勾了勾,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打断他:
\"嗯?怎么,琏二哥这会儿倒是客气起来了?\"
这声\"琏二哥\"一出口,贾琏浑身一震,竟觉得自己眼眶有些发热——国公啊!
这可是新晋的辽国公!
贾玌却依旧如从前那般唤他\"琏二哥\",这让他既羞愧又感动。
旋即心中一暖,可随即又是五味杂陈——贾玌如今功成名就,而他呢?
仍是荣国府的袭爵二爷,却毫无建树,甚至连府里几个小的都已显露出不凡才学来。
心中正自黯然,却忽觉肩膀一沉。
他抬头望去,便见贾玌正看着他,脸上仍旧是那副淡笑,可眸光却沉静如渊。
贾玌手搭在他肩膀上,轻轻一压,低头附耳道:
\"琏二哥的心思,我已明白了。\"
贾琏一怔,尚未反应过来,贾玌却已收回手,语气依旧平和,却已多了一份沉稳持重的意味:
\"我既归朝,日后你在仕途上,自然少不了安排。\"
贾琏猛地抬头,对上贾玌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他忽然意识到,这位堂弟远比他想象中更了解自己。
而且——这几乎已是明白的保证!
他心中狂喜,可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神情微微凝滞。
\"只是有一事,还望琏二哥谨记——\"
贾玌眼神骤然锐利几分,声音依旧轻缓,却分明带着告诫之意:
\"仕途之道,首重自律。若再沉溺声色、不分轻重,纵有再好的机遇,也不过昙花一现。\"
贾琏额角渗出一滴冷汗——这话几乎是直指他过去的荒唐!
他一时间既羞愧又后怕,可随即又浮现几分不服——
贾蓉、贾琮甚至更小的贾环与贾兰都已在科举或者军中崭露头角,连贾芸这么个出了五服的人都随着贾玌参军立业去了,如今得胜勾归来往后自然会重用;
——可他呢?
他可是荣国府玉字辈最年长的子弟了!可偏偏......似乎一事无成......
真当我贾琏不要面子的吗!
这般念头一冒出来,贾琏心中更是躁动难安,脸上浮现几分焦躁之色。
可还未等他再说些什么,便见贾玌忽而收回目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道:
\"琏二哥不必自惭。\"
贾琏猛地抬头。
\"你本就非庸碌之人。\"
贾玌语气笃定,仿佛早已看透他的心思,眼中竟带着一丝欣慰:
\"自过去年之后,你也渐渐收了性子,既明白自己的责任,我便不会让你白费这份心思。\"
\"——日后,有的是机会。\"
贾琏瞳孔微缩,心头猛地一跳——贾玌这话竟是明摆着要提拔他!而且......并非普通的推荐差事,而是真正给他一条前程!
他喉咙紧了紧,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最终还是深深一揖,以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回道:
\"......多谢族长!\"
他这一声\"族长\"喊得极轻,可却是真心实意——既然如今彼此身份悬殊,那他便以最郑重的称谓相称,既表明了自己的臣服,也暗含着一份同族兄弟的情谊。
贾玌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微微颔首,低声道:\"琏二哥明白就好。\"
贾琏心中那股不甘、羞愧、焦躁之意,在此刻竟奇迹般平息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得争这一口气!
贾玌的目光越过贾琏,落在了站在其后的贾宝玉身上。
贾宝玉只觉得那道视线如芒在背,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他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怎能不心虚?
\"宝兄弟。\"
贾玌开口,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却更让宝玉心里发慌。
贾宝玉硬着头皮抬起头,勉强扬起嘴角,可还没等他开口,贾玌的下一句话就让他浑身僵住——
\"听说你近来读书有所长进!?\"
贾宝玉喉头滚动了一下,既尴尬又不自在——他自己清楚,这阵子虽比从前用心了些,可说到底仍是怠惰,哪里算得上\"长进\"?
不过是老太太护着他,旁人也不好直言罢了。
可贾玌这般问出来,反倒让他心虚得很!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贾玌腰侧的佩剑——那可是真正的杀伐之器!
他可是听说过的,自家这位兄长在辽东战场上,可谓是所向披靡,连陛下都……可偏偏这般狠厉的人物,却是他贾宝玉的堂兄,更是如今贾家的族长!
贾宝玉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在胸腔里咚咚作响。
——我讨厌他。
这个念头在心底盘旋,像一只挥之不去的苍蝇。
讨厌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讨厌他动不动就板着脸训人,更讨厌他非要逼着自己读那些枯燥的圣贤书,走什么仕途经济...
贾宝玉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那些什么文章,那些什么功名利禄,不都是些沽名钓誉的勾当吗?为何非要逼着他去做这些违心之事?
更主要的是,他不敢违背,甚至不能——
他可是亲自领教过这位兄长的手段的!
但是......
尽管满心的讨厌与抗拒,可在得知贾玌率领着家中子弟出征辽东的那段日子里,贾宝玉心中却始终揪着一份担忧。
很多时候,他都会不自觉地望向远方,期盼着贾玌和族中兄弟们能够平安归来。
他从未有过任何邪恶的想法,当听到贾玌得胜归朝的消息时,他心里竟有一丝如释重负之感。
即便还是讨厌贾玌对他仕途的逼迫,可这一刻,他也不得不承认,对于这位兄长,除了讨厌,心底其实还有着一份隐隐的牵挂。
然而在众人迎接贾玌归来的今日,他站在人群中,看着意气风发的贾玌,心中五味杂陈。
他明白,自己与这位兄长之间,或许有着永远无法消弭的观念分歧——!
第417章 衣锦还乡3
贾玌见贾宝玉这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也不在意,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便移步走向下一位族人。
这一举动,却让站在一旁的贾政脸色铁黑!
——这个逆子!竟敢在国公归来的大日子这般怠慢!
贾政胸腔起伏,只觉得一股火气往脑门直窜,几乎要压制不住;阴沉的目光死死钉在宝玉身上,心里暗骂道:
\"痴傻的东西,不知天高地厚!\"
国公爷亲自过问,这是多大的体面?可这逆子竟敢如此怠慢!
贾政闭了闭眼,强压下心头怒火。
今日是贾玌荣归的大喜日子,他不能当众发作。但心底对宝玉的最后一丝期望,也在此刻彻底熄灭。
\"罢了...罢了...\"贾政在心中长叹,\"朽木不可雕也...\"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忽然注意到贾玌走向的方向——那是站在角落里的贾环!
只见贾环一身素净儒衫,虽站在不起眼的位置,却腰背挺直,目光火热,清明!
与贾宝玉的萎靡不振形成鲜明对比。
贾政心头猛地一跳,心中涌现出一个想法,仿佛坠崖前抓住的最后一根草......
贾玌的目光掠过宝玉,落在角落里的贾环身上。
那一刻,空气似乎微微一滞。
贾环站在人群边缘,本不必如何显眼,但他却与往常大不相同——一袭素色儒衫,袖口微卷,眉眼间再不见曾几何时的畏缩之态,反而透着一种锋锐的清正!
他眼中带着灼热的光,胸腔里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来。
——二哥回来了!
那个逼他读书、助他成才的玌二哥,那个在信中与他倾吐肺腑、为他铺路的兄长......终于回来了——!
贾环眼眶一热,攥紧手指,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
贾玌注意到贾环的变化,眼中闪过一抹意外,随即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他迈步走去。
贾环呼吸一滞,只觉得喉咙瞬间干涩无比,双腿、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眼眶瞬间通红。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环弟。\"贾玌先开口,声音温和中带着几分欣慰,\"长高了!\"
贾玌开口,嗓音比对待宝玉时要温和许多。
长高了...
这短短几个字,如同雷霆一般炸在贾环耳中,让他浑身一震!
他猛地抬头,对上贾玌那双依旧锐利却又带笑的眼睛,几乎是在一瞬间——
\"咚!\"
他直接跪倒在地,朝着贾玌重重磕了个头!
\"国公爷!\"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又充满了虔诚的崇敬,\"环......环弟没辜负您!\"
一时间,满堂寂静。
贾政瞪大了眼,完全没料到贾环竟会如此失态!
\"傻小子。\"贾玌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眼底带着罕见的欣慰,\"谁让你跪的?你如今已是国子监的监生,再过一些年便要参加乡试,还用得着这些俗礼?\"
这番话落在众人耳中,无不震动!
贾环更是眼眶通红,强压住喉咙里那股汹涌的哽意道:\"国、国公爷......环弟,不敢忘恩!\"
——没有贾玌,他贾环如今或许仍是那个躲在角落里的庶子!
那个遭人轻视、连府中下人都能随意踩上一脚的小少爷,哪有今日的光景!
贾玌眯了眯眼,仔细看了看他,忽然道:\"县试、府试案首......\"
每说一个字,贾环的背脊便挺得更直一分。
\"——国子监月考,两次名列榜首!\"贾玌最后笑骂一句,\"还敢说不辜负我?你这哪里是没辜负,分明是狠狠打了我的脸!\"
贾环浑身一颤,原本压在心里的千言万语,此刻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些......远在千里的贾玌居然能一清二楚......
他只能死死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
贾玌却猛地握住他的手,重重一摇,低声道:\"好,很好!比我想的还要好!\"
仅仅这一句话,贾环便觉得——
值了!
所有挑灯夜战的苦累,所有被人质疑的煎熬,甚至连当初对贾玌的那些恨意,现在回想起来,竟全成了淬炼他的火焰!
如果不是贾玌,他哪能有今天!
\"族长......\"
他哑着嗓子,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一句承诺。
\"三年后......乡试,环弟一定......给您拿个解元回来!\"
——解元!
这可是举人第一!
何等狂妄之言!
贾玌脸上掠过一丝错愕,随即放声大笑:\"好!好一个狂妄的小子!\"
他抬手按在贾环肩上,眼神里笑意还未散去,却已经渐渐沉淀成一种严肃:
\"若是别人说这话,我定当他是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但既然是你说的......\"
贾玌盯着贾环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那我便信你能做到。\"
四周一片哗然!
那可是国子监的大考,三年之内拿解元?!
这已经不止是自信——简直是狂傲至极了!
可贾环的眼瞳却仿佛燃着火,死死咬着牙关,毫不退缩地与贾玌对视——他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
“不过,你还年轻...”贾玌收敛笑意,目光变得深邃:\"三年太急,不必给自己这般压力。\"
贾环急切地想要辩解,却被贾玌抬手制止。
\"读书如种树,急不得。\"贾玌语重心长道,\"根基不牢,纵使一时开花结果,终究难成栋梁之材。\"
他略一沉吟,伸出五根手指:\"五年。五年后的乡试,我等你金榜题名。\"
“昔日我于朝堂之上许下‘五年复辽’的誓言,彼时众人皆笑我痴,道我狂。终是皇天不负,一年不到的光景,辽地光复,我也得以得胜归来,获封国公。
今日见你,如同看到当年的自己,同样的年少热血,同样的壮志满怀。
我希望你能继承我的这份信念与勇气,以五年为期,潜心苦读。
这五年,不仅仅是为了那乡试的功名,更是为了沉淀自己,筑牢学识根基。”
贾玌目光灼灼,凝视着贾环,双手重重地按在他的双肩之上:
“五年后,你定要以满腹经纶,傲然站于乡试考场,让天下人见识你的才学,如同我当年收复辽地一般,震惊朝野。
我相信,你定能如我一般,不负韶华,成就一番大业。届时,我在这国公府,静候你佳音传来。”
贾环听着贾玌这番言语,只觉热血沸腾,心中那团火焰烧得更旺。
“国公爷放心!环儿定不负您所望,五年之后,必以解元之名,光耀门楣!”
四周众人原本的惊愕此时化作了惊叹,对贾环这股子决然的气势,不禁暗暗称奇。
贾玌满意地点头,突然从腰间解下一块通体莹白的玉佩,递给贾环:
\"这是皇上御赐的''文心佩'',今日赠你。望你牢记''文以载道''四字真言。\"
玉佩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正面刻着\"文心\"二字,背面则是御笔亲题的\"文以载道\"。
贾环双手接过,如获至宝,指尖都在微微颤抖:\"这...这太贵重了...\"
\"拿着。\"贾玌不容拒绝地说,\"你配得上。\"
四个字,重若千钧。
贾环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他珍而重之地将玉佩贴身收好,再次深深一揖:\"环弟定当勤学苦读,绝不辜负二哥厚望!\"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反应各异。
贾政则怔怔地望着两个儿子,眼中神色复杂难明;
而缩在角落的贾宝玉,望着贾环与贾玌亲密无间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不知是羡慕,还是释然!?
......
贾玌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扫过厅内一众贾府子弟,脸上笑意更浓。
他大步走向站在一旁的贾琮、贾蓉和贾蔷三人,在他们每人肩上重重捶了一拳。
\"好样的,小子们!\"贾玌的声音洪亮有力,\"你们在军中表现不俗,没给贾家丢脸!\"
贾琮挺直腰板,眼中闪着激动的光芒:\"全靠国公爷栽培!\"
贾蓉则笑嘻嘻地摸了摸被捶的肩膀:\"国公爷这一拳,可比边关的箭矢还重三分!\"
众人闻言哄笑起来,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贾玌笑骂一句:\"贫嘴!\"随即转向站在最后的贾蔷,\"蔷哥儿,你这随军主簿做得不错,深得我心!\"
贾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过是些微末功劳,跟三叔、大哥比,不值一提...\"
贾玌摆了摆手,神色认真:
“功劳不论大小,只要尽心尽力,便是值得称赞。你在军中负责主簿一职,文书往来、粮草调度等事务繁杂琐碎,却被你打理得井井有条,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况且,行军打仗,后方的稳定至关重要,你这功劳,丝毫不比冲锋陷阵的将士们小。”
贾蔷听了,心中满是感动,眼眶微微泛红,抱拳恭敬道:
“多谢国公爷夸赞,蔷哥儿铭记于心。日后定当更加努力,为贾家效力!”
说完,他的目光落在站在最边上、年纪最小的贾兰身上。
这孩子才十一岁的年纪,却已经显露出不凡的气质。
一身国子监监生的装束,腰背挺得笔直,眼神清亮有神,与当年那个怯生生的孩童判若两人。
\"兰哥儿。\"贾玌的声音带着几分欣慰,\"过来。\"
贾兰闻声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见过国公爷。\"
贾玌仔细打量着这个侄子,眼中流露出赞赏:\"听说你在国子监月考中,连续三次名列前茅?\"
\"回国公爷的话,\"贾兰声音沉稳,\"都是托您的福,若非您举荐,兰儿哪有这般进学的机会。\"
贾玌赞许地点头:\"好一个虎父无犬子!你父亲当年在世,也是这般出类拔萃。\"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郑重,\"你要记住,你身上流着珠大哥的血,莫要辜负了他的威名。\"
贾兰听到提及亡父,眼圈微微一红,但很快又挺直了腰板:\"兰儿定不负父亲威名,更不负国公爷栽培。\"
贾玌笑着拍了拍贾兰的肩膀,示意他放宽心:\"说起来有意思,此前兰哥儿还是环弟的榜样呢。\"
贾环不好意思地挠头:\"国公爷,这事就别提了...\"
贾玌转向贾兰:\"现在倒过来了。兰哥儿,你得跟你三叔好好学学了。他这一年多来进步神速,从当初的垫底到现在国子监的优等生,这份努力你要记住。\"
贾玌倒不怕贾环与贾兰二人会重蹈贾珠的步履,此时的他已然封公,大概率是不会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外出京城处理了;
那就代表着,此后的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留在京城,全心全意地照拂贾家。
贾玌十七岁封国公,这般功绩在大庆朝的历史上亦是独一份的。
如今边关战事平定,他手握兵权却并无拥兵自重之意,但即便庆帝对他信任有加,也着实没有理由再派他远赴边关。
贾兰认真点头:\"三叔现在真的很厉害。上月月考他的策论得了头名,祭酒大人还当众表扬了呢。\"
贾环连忙摆手:\"兰哥儿别这么说,你的经义注解才是真功夫。\"
贾玌看着两个小家伙互相谦虚,笑着说:\"好了,你们俩都别推让了。环哥儿要继续保持,兰哥儿要多向三叔请教。记住,天赋重要,但勤奋更重要。\"
贾兰挺直腰板:\"我一定加倍努力,不辜负国公爷的期望!\"
贾环也郑重地说:\"我会继续用功,也会好好帮兰哥儿的。\"
贾玌满意地点头:\"这才像话。记住,你们是贾家的希望,要互相扶持,共同进步。\"
……
宁国府内院,一众女眷早已安排大妆,在垂花门内等候多时。
贾梁氏身着御赐的七翟冠服,金线绣制的翟鸟纹样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头戴七翟冠,冠上珠翠环绕,正中一颗东珠足有龙眼大小,彰显着超品诰命夫人的尊贵身份。
因着辈分,她端坐在贾母下首的太师椅上,腰背挺直,仪态端庄,与当年那个谨小慎微的姨娘判若两人。
\"太太,哥哥什么时候来呀?\"
惜春依偎在贾梁氏身旁,小手轻轻抚摸着贾梁氏华服上精致的翟鸟纹样。
贾梁氏温柔地为惜春整理鬓角:
\"快了,不必如此着急!\"
声音不疾不徐,带着超品诰命护国太夫人特有的从容气度。
王夫人站在一旁,目光不时瞥向贾梁氏那身华贵的冠服,露出艳羡之色,忍不住低声问周瑞家的:
\"前头可散了?\"
\"回太太,\"周瑞家的同意压低声音,\"方才琥珀来说,国公爷正在正堂考校环三爷和兰哥儿的功课呢。\"
邢夫人闻言撇了撇嘴,内心十分不屑:\"一个庶子,也值得这般...\"
\"大太太慎言。\"尤氏急忙打断,指了指站在最前方的贾母,\"老祖宗听着呢。\"
贾母拄着拐杖,看似闭目养神,实则耳朵竖得老高。
鸳鸯附耳道:\"老太太,国公爷怕是还要些时候才过来,您要不要先...\"
\"急什么。\"贾母眼睛都不睁,\"我这把老骨头还等得起。\"
三春姐妹站在廊下,探春不住地往月洞门张望。
惜春扯了扯她的袖子:\"三姐姐,你脖子都要伸长了。\"
探春笑着白了惜春一眼,刚要开口……
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原是在外头一直侯着的琥珀回来了!
“来了、来了,国公爷现在已经进了二门了——!”
【明天有时间加更了!】
第418章 国公荣归,宁府欢颜
琥珀的声音刚落,院外便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众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目光齐刷刷地望向月洞门。
只见贾玌身着国公蟒袍,腰系玉带,在众家丁的簇拥下大步走来。
月光洒在他挺拔的身影上,那身华贵的朝服在夜色中泛着淡淡的光晕。
贾母一见,当即就要起身相迎,但还未站起来,身旁的鸳鸯已经眼疾手快地搀扶住了她。
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如今的贾玌已是国公,位比王侯,即便是自家长辈,也得先行国礼,再叙家情!
“母亲!”
贾玌不管其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贾母下首位置的贾梁氏,快步上前,恭敬地行了个礼;
“玌儿回来了!”
这一声问候,让满院女眷都红了眼眶。
贾梁氏再也维持不住端庄的仪态,眼眶泛红,眼中蓄满了泪水,她连忙起身,双手紧紧握住儿子的手臂,声音颤抖:
“回来就好......”
千言万语,都化作了这一句饱含深情的呼唤。
贾玌抬头,看着母亲头上那顶象征超品诰命的七翟冠,心中百感交集。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自己第一次离京时,母亲还只是个不起眼、疾病缠身的姨娘,如今却已是超品诰命夫人!
贾玌握住母亲的手,转向一旁的贾母点头道:
\"给老祖宗请安。\"
贾母心头大震,赶忙上前:\"哎哟,可使不得!您现在可是国公爷,老身哪能受这等大礼......\"
贾玌微微一笑,语气温和:\"您是祖母,孙儿向您行礼,天经地义。\"
这话一出,满院女眷无不心头发热。
贾母激动得眼眶微红,也上前紧紧握住贾玌的手,仔细打量着孙子的面容,想起逝去的贾代善以及初代国公们,颤声道:
\"像,真真是越来越像......”
话未说完,声音已哽咽。
头戴金冠,腰悬玉带,这身装束与当年国公们在世时的模样何其相似!
众人闻言,皆神色微动,目光在贾玌身上流连,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当年那位威震朝堂的荣国公。
王夫人站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而邢夫人则悄悄瞥了一眼贾赦,见他面容戚戚,不由得暗自叹气!
唯有跟随贾玌身后贾宝玉有些无地自容,神色尴尬的看了看胸前的那块玉!
曾经的他还因为这事,在众人面前大闹一场来着......
但是现在嘛——已老实!
在他眼里贾玌比贾政还可怕一百倍不止......
贾玌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老祖宗莫要伤怀,祖父在天有灵,必是盼着咱们一家和乐安康。\"
贾母拭了拭眼角,连连点头:
\"是极是极,你祖父最重家族兴旺,如今见你这般出息,定是欢喜的。\"
安抚完贾母,目光转向院中一众女眷。
众女眷见他视线投来,纷纷敛衽行礼:
\"见过国公爷!\"
王熙凤最是伶俐,盈盈下拜时,头上的金凤衔珠步摇微微晃动,映着月光甚是夺目:
\"给国公爷道喜了!您这一回来啊,连咱们家的月亮都格外亮了几分!\"
王夫人、邢夫人、尤氏等上前行礼,维持着端庄仪态,眼底却难掩复杂情绪。
贾玌微笑点头而后一一打量诸位女眷。
此时,迎春、探春、惜春、薛宝钗、李纨、邢岫烟、李纹姐妹等一众姑娘们莲步轻移,一同上前行礼问候:
“见过国公爷!”
声音清脆悦耳,如黄莺出谷。
贾玌抬手轻摆:\"都是一家子姐妹,不必如此多礼,都自在些。\"
惜春最是活泼,第一个蹦到贾玌跟前,仰着小脸道:\"哥哥可算回来了!我日日数着日子呢!\"说着还踮起脚尖比划了一下,\"你看我是不是长高了?\"
贾玌忍俊不禁,很是喜爱惜春此刻的性格,伸手轻轻点了点惜春的额头:
\"确实长高了不少。\"而后,又故作严肃地补充道,\"不过瞧着也调皮了不少,是不是又带着丫头们淘气了?\"
哪有什么生性冷淡,不过是家人给的关爱不够罢了!
惜春吐了吐舌头,半点不怕地搂着他的手臂:
\"你自个儿说的,都是一家人,哪来那么多规矩?!\"
“哟呵——”
贾玌闻言一怔,随即朗声大笑,\"这小丫头片子,可真是不得了了!\"
满院女眷见状,都忍俊不禁地掩口轻笑。
月光下,只见众女,笑得花枝乱颤;薛宝钗持着团扇,眼波盈盈,嘴角噙着浅笑;连一贯端庄的李纨都忍不住用帕子掩住嘴唇,肩膀微微耸动。
探春走上前来,眼角眉梢皆带笑意:\"国公爷不知道,四丫头现在可厉害了,前儿还把我们房里的鹦鹉逗得直叫''四姑娘饶命''呢!\"
说着便学着那鹦鹉的腔调,捏着嗓子叫道,\"''饶命!饶命!四姑娘饶命!''\"
惜春顿时急得跳脚,扑上去就要捂住探春的嘴:\"三姐姐你怎么能——\"
满院顿时哄堂大笑。
贾母笑得直抹眼泪:\"哎哟呦,这猴儿精,连鹦鹉都招架不住她!\"
王熙凤见状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头上的金凤步摇叮当作响:
\"我说怎么今早去给老太太请安,那鹦鹉一见四妹妹就扑棱棱躲着飞,原来是怕了她!\"
贾玌低头看着惜春通红的小脸,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看来我不在府里,我们惜春倒成了小霸王了?\"
惜春红着脸辩解:\"才没有呢!是那鹦鹉太笨了,我不过教它念几句诗,它就——\"
\"就吓得喊救命了!\"
探春立即接话,又惹得众人一阵笑。
此时宝玉站在人群后头,见这般热闹景象,也不由得露出笑容。
他偷偷抬眼看向站在月色下的贾玌——高大挺拔的身影被月光勾勒出一道银边,举手投足间既有武将的英气,又不失世家公子的从容。
这也是他希望的,只不过站在那里的人——不是他!
第419章 皇嗣喜讯
就在满院笑声盈盈之际,始终静立在一旁的贾敬忽然轻咳一声。
声音不大,却似一缕清风拂过水面,满院的欢声笑语顿时收敛了几分。
\"玌儿。\"
贾敬抬手轻抚长须,眼中含着欣慰,却又带着几分严肃,\"欢聚虽好,却不可忘了祖宗礼法。\"
众人闻言,立刻安静下来。
贾玌转身面向父亲,点点头:\"父亲说的是!\"
\"我如今承蒙圣上恩宠封为国公,又掌族长之印。\"贾玌的目光扫过院中众人,在贾环、贾兰身上微微停留,\"今日荣归,合族欢庆,理应先告慰先祖。\"
他目光转向贾敬,\"祠堂内可准备好了?\"
林之孝急忙上前一步,恭敬回禀:\"回老爷的话,祭品香烛早已备妥,祠堂内外也都洒扫干净了。\"
王熙凤眼明手快,立刻笑着上前圆场:
\"老祖宗您瞧,咱们只顾着高兴,倒把正经事给忘了。国公爷远道归来,是该先祭告祖先才是。\"
贾母拍了拍王熙凤的手,对众人道:\"既如此,男丁们先随玌哥儿去祠堂,我们女眷在此稍候。\"
贾玌朝贾母行了一礼,又看向自己的母亲。
贾梁氏含着泪点头示意,轻声道:\"去吧,娘在这儿等着。\"
祠堂内烛火通明。
贾玌领着贾府众子弟肃立堂前。
从贾琮、贾环到最年幼的贾兰,个个腰背挺直。
就连平日散漫的贾宝玉,此刻也规规矩矩站在队伍中,只是目光不知为何时不时瞥向站在最前面的那道挺拔背影。
\"跪——\"
随着司仪高唱,贾氏儿郎齐刷刷跪下。
檀香缭绕中,贾玌沉稳的声音响彻祠堂: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贾玌,蒙圣恩授国公......\"
祭文念到一半,站在第二排的贾环忽然听见身侧传来一声轻响。
他偷眼看去,竟是贾政在偷偷抹泪。
烛火摇曳,映照着祠堂正中的牌位——\"荣国公贾代善之位\"。
.......
贾玌念完祭文,起身时不着痕迹地扶了一把有些踉跄的贾敬。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万千感慨。
\"礼成——\"
待众人退出祠堂,贾宝玉落在最后。
他望着牌位前袅袅升起的香烟,又望望前方被众人环绕的贾玌,默默取下胸前那块通灵宝玉塞进了衣襟里。
——————
祭祖完毕,众人移步至荣禧堂赴宴。
席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
贾蓉、贾蔷、贾琮几个年轻子弟围坐一桌,拉着贾琏和贾兰等,正眉飞色舞地讲述边关见闻。
\"你们是不知道,国公爷在战场上那叫一个威风!\"贾蔷拍着桌子道,\"一杆长槊在手,千军万马中如入无人之境!\"
贾琮灌了口酒,接过话头:\"最绝的是那次攻打海城,国公爷身着铠甲,硬生生抗了一炮,一点事也没有!\"
贾兰听得两眼放光,小脸涨得通红:\"国公爷真厉害!\"
贾蔷瞪眼:“这事儿还真没夸大,军中将士人人都可作证!”
贾琮在一旁猛点头:“是真的!后来那些鞑子传国公爷是天君转世,专门降下凡间惩恶扬善的。”
众人闻言,皆哈哈大笑。
贾琏见众人气氛热闹,干脆举起酒杯,高声道:“来来来,咱们今儿不醉不归!”
众人纷纷举杯相和,席间登时闹腾起来。
贾玌坐在主位,正与贾敬、贾母等人叙话,酒过三巡,眉眼微醺,眼神却依然清明。
这时,他抬头恰好看见贾政坐在不远处的席上,神色虽欣慰,却似隐隐挂着心事。
他略一思索,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众人见国公爷起身,都安静下来,齐齐望向他。
“今日阖家欢聚,本该尽兴。”贾玌目光含笑,环视众人,“不过,还有一桩喜事,趁此良辰,倒也想与诸位长辈、兄弟姐妹们分享一二。”
听他此言,席间众人皆面露好奇之色。连坐在角落里的贾宝玉都忍不住抬头看过来。
贾玌看向贾政,声音温和却格外郑重,道:“今日入宫面圣时,陛下特意恩准,令我见了贤德妃一面。”
贾政闻言,手中酒杯猛地一顿,眼中骤然迸出光彩:“贤德妃娘娘……可还安好?”
贾玌点点头,目光扫过全场,嘴角微扬:“不仅安好,娘娘的身子已然到了临盆之际——若不出意外,这几日,宫中便会再添一位龙种!”
此言一出,满厅瞬间肃然,紧接着——
“哗——!”
贾家众人猛然站起身来,喜色难掩,就连刚刚有了困意的贾母都难掩激动:“好!太好了!”
王夫人最先按捺不住,颤声问:“玌哥儿,此话当真?娘娘当真马上就要生产?!”
贾玌微笑颔首:“自然不假。圣上亲自说,贤德妃这一胎稳妥,让府里不必担忧。”
贾政整个人绷紧的身体骤然松懈,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贾元春入宫多年,贾家上下盼的就是她能为皇家诞下子嗣,如今眼看愿望将成,贾家地位必将再上一层——若诞下皇子,那贾家就是天家外戚!
众人难掩喜色,王熙凤眼珠一转,立刻扯着嗓子喊道:“哎呀!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儿!咱们府里该预备贺礼了!”
众人纷纷附和,就连贾赦都兴奋得连连搓手。
贾玌见气氛热烈,抬手压下众人的议论,笑道:
“娘娘说,心里惦记着老太太、太太和家里的兄弟姐妹们,待她顺利生产后,会择机向陛下恳请,求个恩典让家里女眷进宫探望。
若蒙圣恩眷顾,或许还能请旨让娘娘回府省亲,也好让阖家团聚一场。\"
话音未落,贾母已激动地站起身:\"此话当真?元春这孩子...当真能...\"
老太太声音哽咽,竟一时说不下去。
毕竟,当初就是她一手策划,才让得贾元春......
要说最对不住贾元春的,在贾母看来莫过于自己了!
贾政激动得手都发抖,猛地朝贾玌拱手,郑重道:“国公爷今日带回这样的大喜讯,真真是……”
贾玌连忙扶住他:“二叔不必如此,都是自家人。”
贾母更是眼圈发红,连声道:“老天爷保佑,元春这孩子总算要苦尽甘来了……”
一时间,席间再次欢声笑语,众人推杯换盏,谈笑间皆是喜气洋洋。
第420章 御殿夜谈
夜色沉沉,宫灯已点。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一摞摞堆积如山的奏折。
庆帝面色红润,但神色依旧沉静,笔走龙蛇,朱砂批阅时偶有停顿,指尖微微在奏折上扣了几下,似在斟酌字句,而后干脆利落地落下批复。
窗外夜风凛冽,隐约传来宫城角楼的钟声——已是亥时了。
\"陛下,夜深了......\"
夏守忠小心翼翼地提醒,却被庆帝抬手制止。
\"嗯——!\"
庆帝头也不抬,只是微微应了一下便继续手中的动作。
\"吱呀——\"
殿门轻启,一抹雍容华贵的身影携香而入。
皇后手捧白玉托盘,上置一碗晶莹剔透的莲子羹,还氤氲着些许热气。
\"臣妾参见陛下。\"
庆帝这才搁下朱笔,抬眸望去,淡淡一笑:\"皇后怎么来了?\"
皇后皇后走至御案旁,将莲子羹轻轻放在案上,眸光掠过案上摊开的奏疏——大半皆是六部议政,更有数条密折夹在其中,墨迹尤新,显是刚呈不久。
她眼底掠过一丝心疼——今日大宴群臣,庆帝亲率百官犒赏三军,又亲授贾玌国公之爵,本该早早歇息,庆贺辽东大捷之喜。
可他竟连片刻未曾懈怠,又回到御书房坐镇,仿佛这所谓的\"大喜之日\",也不过是寻常政务中的一日罢了。
\"今日大喜,陛下宴饮归来便又埋首政务,臣妾实在放心不下。\"
她目光扫过堆积如山的奏折,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太医说过,陛下龙体不宜过度操劳。\"
庆帝接过莲子羹,拿起勺子轻啜一口,眉宇舒展了几分:
\"有贾天戈这样的臣子替朕分忧,朕已经是轻松许多了。\"
皇后闻言,眼中浮现欣慰之色:\"辽国公确实难得。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才干,更难得的是忠心耿耿。\"
她顿了顿,轻声道:\"臣妾今日在城楼上观礼,见他领旨时眼中含泪,想必也是感念陛下知遇之恩。\"
庆帝目光微动,放下莲子羹:\"朕与他......\"
话到一半,却又止住,转而道:\"辽东能定,实乃天佑大庆。\"
皇后会意,不再多言,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轻轻为庆帝拭去额角细汗:\"陛下,歇息片刻吧。这些折子明日再批也不迟。\"
庆帝握住皇后的手,摇头道:\"不可。贾天戈在辽东浴血奋战,朕在京城岂能懈怠?\"
他望向窗外皎洁的月色,声音低沉:\"他十七岁便能立下不世之功,朕这个做君主的,更不能辜负将士们用性命换来的太平。\"
皇后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既有心疼,又有骄傲。
她轻叹一声:\"陛下勤政爱民,实乃万民之福。只是......\"
\"臣妾斗胆说一句,正因有陛下这样的明君,才会有辽国公这般的良将。\"
庆帝微微一怔,随即失笑:\"皇后这是在夸朕?\"
皇后抿唇浅笑:\"臣妾只是实话实说。若非陛下慧眼识珠,力排众议启用贾玌,又怎会有今日辽东大捷?\"
\"也罢,你既这般说......\"
庆帝开心的抬眼望了望窗外愈发深沉的夜色,终于缓缓搁下朱笔,合上了眼前的奏疏。
他微微舒了一口气,伸手握住皇后的指尖,温声道:
\"朕听你的!\"
皇后眼中蓦然一喜,抿着唇轻轻笑了:\"陛下能如此顾惜龙体,臣妾便安心了。\"
庆帝目光柔和了几分,手指在她掌心轻轻一捏,似是玩笑道:\"皇后倒是比朕的御医还上心。\"
皇后低眉浅笑:\"臣妾只是不忍见陛下这般辛劳......况且,明日还有早朝,朝堂上还有内阁诸位大学士、六部官员分忧,陛下实在不必事事躬亲。\"
皇后稍稍靠近皇帝身侧,再道:\"陛下自登基以来勤勉十数年,如今有辽国公这般能臣坐镇边关,又有众臣辅佐朝政,朝野清明,四海升平,总该让陛下稍作休养才是。\"
她说着,伸手替庆帝理了理衣襟,动作轻缓又细致,仿佛眼前这个男人不仅仅是帝王,更是她多年相守的夫君。
烛光映照下,她眸中的情意温柔似水。
庆帝注视着她,忽而轻声一叹:
\"朝中事务繁杂,朕若懈怠,恐天下生变。\"他顿了顿,又笑道,\"不过皇后说得对,朕若熬坏了身子,反倒不美。\"
\"走吧,陪朕歇歇。\"
他站起身,顺手披上玄色绣金龙的大氅,牵着皇后的手向外走去。
庆帝与皇后正欲离去,忽听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
“太上皇驾到 ——”
庆帝脚步一顿,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皇后也微微一怔,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手。
\"父皇?这个时辰......\"
她低声喃喃,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与担忧。
庆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神色已恢复平静:\"无妨。\"
殿门之外,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随后,一位身着明黄便服的老者负手而入,面容威严,正是太上皇!
\"父皇?\"庆帝带着几分讶然,微微福身行礼,\"夜色已深,您怎么亲自来了?\"
太上皇的目光在帝后二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淡淡地\"嗯\"了一声:
\"怎么,孤连自己儿子的宫殿都不能来了?\"
皇后连忙施礼:\"臣妾参见父皇。\"
\"起来吧。\"
太上皇摆摆手,视线打量着殿内陈设,不经意间掠过案上堆积的奏折,嘴角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
\"皇帝,听说今日封了个国公?十七岁的国公,倒是稀罕!\"
庆帝神色不变:\"辽东大捷,贾天戈功在社稷。封以国公之位,合情合理。\"
\"哈哈哈......\"太上皇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却带着几分难言的意味,\"好一个贾天戈!真是好手段啊!\"
他说着,竟径自走到御案前坐下,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皇帝啊......朕今日来,并非为了与你争执。\"
这句话一出,庆帝眉峰微动,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太上皇却没有理会他的神色,反而转头望向皇后:\"皇后,你先下去吧,孤有些话,想单独与皇帝说。\"
皇后迟疑地看向庆帝,见他微微点头,这才福身退下:\"父皇和陛下慢聊,臣妾告退。\"
殿门轻合,偌大的御书房内,只剩下父子二人。
烛火轻摇,映照出两张相似的威严面孔!
太上皇沉默良久,突然叹息一声:
\"......。\"
第421章 御殿夜谈2
\"孤——不如你......!\"
嗯......!?
这三个字一出,庆帝瞳孔微缩,手指不自觉地在袖中攥紧。
多少年了?自他登基以来,从未听过这位贪念权势的父皇说出如此示弱之语。
烛火摇曳间,太上皇的面容似乎真的苍老了许多。
他缓缓起身,走到御案前,手指轻轻抚过那些批阅过的奏折,感受着上面的尚未干透的墨迹,仿佛触摸到庆帝日夜操劳的痕迹!
庆帝注意到,父皇的手在微微颤抖。
\"十三年来......\"太上皇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你从未懈怠过一日。\"
庆帝心头微动。这十三年来,他每日寅时起身,子时方歇,风雨无阻。即便是染了风寒,也要强撑着批完奏折。这些,父皇都看在眼里?
\"记得你刚继位那年冬天......\"太上皇突然说起往事,\"你染了风寒,太医说需静养三日,你却硬是让人把折子搬到寝殿,裹着被子批阅。\"
庆帝一怔。这件事他几乎要忘记了,没想到父皇还记得如此清楚。
烛火噼啪作响,在墙上投下两道拉长的影子。太上皇的手指在奏折上摩挲着,像是在抚摸一段尘封的记忆。
\"十三年前......\"他的声音突然沙哑,\"孤让你继位时,那时的你,也是十七岁啊......\"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
庆帝的呼吸微微一滞。
“父皇来见儿臣说这些,” 庆帝喉头滚动,“莫不是...... 有什么心事?”
他看见太上皇的眼中闪过一丝恍惚,仿佛穿越时光,看到了十三年前那个站在金銮殿上,被迫接过沉重玉玺的少年天子。
那是他——自己!
本就没有心思与...实力要当皇帝他,硬生生被太上皇推上皇位!
\"那时候......\"太上皇并未理会庆帝,但声音愈发低沉,\"孤以为...能永远将你掌握在手中!\"
他的手指停在奏折的一处朱批上,那是庆帝对辽东军务的批示,字迹工整有力。
\"可你......\"太上皇的指尖轻轻划过那些字迹,\"竟在孤的眼皮底下,一点一点将这江山握在了手中!\"
庆帝静立不语,面上不露分毫。
十三年的明争暗斗,多少腥风血雨,此刻竟被如此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太上皇突然转身,浑浊的双眼直视庆帝:
\"自那日百官在奉天殿上高呼''更胜汉武''之后,孤这些日子总在想......\"
他的声音顿了顿,目光转向窗外飘落的树叶:\"若是当年没有处处掣肘你,如今我大庆...会不会更加强盛?!\"
似乎是在提问,又似乎是在......!
殿外秋风呜咽,卷起一片落叶拍打在窗棂上。
庆帝注意到,父皇的眼角似乎有泪光闪动。
\"父皇今夜前来,就为说这些?\"
庆帝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对于眼前这个父皇,他心中也是万般无奈。
太上皇却突然笑了,那笑声嘶哑如破锣:\"孤是来认输的。\"
庆帝瞳孔一缩,脸上终于动容!
太上皇从怀中掏出一枚青铜虎符,却没有立即放下,而是握在掌心摩挲了许久,仿佛在进行最后的告别。
\"京营最后精锐......\"太上皇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今日交还于你。\"
交还于我!?
庆帝盯着那枚虎符,眼神锐利如刀:\"父皇舍得?\"
\"舍不得又如何?\"太上皇踉跄后退两步,颓然坐在椅上,\"张荣已死,旧党尽诛,军中又有贾天戈这等少年名将,你告诉孤,孤还能......\"
“咳咳咳——”
他说到这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庆帝下意识上前一步,却又硬生生止住。
\"皇帝啊......\"太上皇缓过气来,苍老的面容在烛光下沟壑纵横,\"孤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小瞧了你十七岁时的能耐!\"
本以为在忠顺、义忠等亲王中挑了个软柿子,没想到直接挑出了个......最难啃的!
太上皇颤巍巍指向窗外:\"那贾天戈今日站在受封的模样,活脱脱就是当年的你!\"
庆帝心头猛地一颤。
他忽然想起今日封赏时,贾玌眼中那抹光芒以及兢惶呆滞的模样——确实像极了当年被迫继位时的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庆帝如此的喜欢贾玌!
\"孤这些日子......\"太上皇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常常梦见太祖。他问孤,为何要让这大好河山停滞不前......\"
烛火忽明忽暗,映照着太上皇沟壑纵横的脸庞。他缓缓起身,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精气神。
\"孤今日才明白......\"他艰难地说道,\"这江山迟早要交到你手里。与其垂死挣扎,不如......不如成全你——!\"
太上皇再从怀中取出一方小锦盒,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了许久,才终于放下:\"宁寿宫的钥匙。从今日起,孤就在东暖阁静养了。\"
庆帝心头一震。这看似简单的举动,实则是太上皇彻底放权的象征。
他注意到,父皇放下锦盒时,手指在微微发抖。
\"还有这个......\"太上皇又从腰间解下一枚古朴的玉佩,那是太祖当年的贴身之物。
他凝视了许久,才轻轻放在锦盒旁边。
\"父皇......\"
庆帝的声音有些发紧。
烛火忽明忽暗,映照着太上皇沟壑纵横的脸庞。
他缓缓转身,步履蹒跚地向殿外走去,却在门槛处突然停住。
\"皇帝......\"
\"儿臣在。\"
\"善待贾天戈。\"太上皇没有回头,\"莫要......重蹈孤的覆辙。\"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扎进庆帝心头。
他望着父皇佝偻的背影,突然发现那曾经不可一世的帝王,如今已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父皇......\"庆帝上前一步,却又停住。
太上皇摆摆手,声音飘忽:\"不必相送。明日......明日让贾天戈来宁寿宫一趟,孤有些话想和他聊聊!\"
说完,他独自迈过门槛,苍老的身影渐渐融入夜色之中。
第422章 皇权的终章
庆帝站在原地,望着案上的锦盒,忽然觉得喉头发紧。
他伸手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把鎏金钥匙,还有盒子旁的一枚古朴的玉佩——那是太祖当年赐给太上皇的贴身信物。
指尖轻轻摩挲着锦盒中的鎏金钥匙。
那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今日宴席上的一幕——北静王水溶,这位太上皇一脉的开国勋贵之后,竟主动举杯向贾玌敬酒。
当时满朝文武都看得分明,水溶那杯酒敬得何其恭敬,仿佛贾玌才是真正的王爵。
更耐人寻味的是,其他几位太上皇一脉的老臣,也都纷纷效仿。
\"原来如此......\"庆帝低声自语。
他早该想到的。
这些老狐狸最是敏锐,想必早已察觉太上皇日渐疏远旧臣,这才急着向新贵示好。
案上的玉佩,那是太祖皇帝的遗物,如今,它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那里,再无往日的光彩!
庆帝望向殿外深沉的夜色,太上皇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他突然想起多年前的一个雨夜,年幼的自己,看见父皇独自站在廊下,任凭雨水打湿龙袍。
那时的太上皇正值壮年,背影挺拔如松。
他对着漫天大雨厉声大喝:\"朕不信天!朕只信自己手中的刀!\"
\"你从来不相信任何人......\"庆帝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玉佩上的龙纹,\"你完全做到了......最后什么人都没有了!\"
连手上的刀——都没有了!
殿外秋风呜咽,卷起一片枯叶飘进殿内,落在御案上。
庆帝看着那片枯黄的叶子,忽然想起贾玌今日受封时说的话:\"臣此生此世,唯愿为陛下效死!\"
贾玌的话语犹在耳畔。
那眼神真挚、灼热,像是燃着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庆帝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这句话,太上皇不会懂。
——因为太上皇从未真正信任过任何人,自然也不会明白,为何有人会对旁人如此死心塌地。
庆帝轻轻合上锦盒,忽而低笑一声。
\"可笑。\"
他抬眸望向殿外深沉的夜幕,眼底浮现出一丝复杂的讥诮。
太上皇以为自己是输给了他?
错了。
——太上皇是输给了他自己!
是输给自己的猜忌,输给自己的权势之心,输给那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之路!
而他——庆帝——今日能稳稳握住这山河,恰恰是因为......
他从不是孤家寡人!
“若皇帝,都似父皇您这般,那未免——也太无趣了!”
忽然,想起方才皇后为那了然的神情,嘴角不自觉地浮现一丝笑意!
\"皇后懂朕......\"
是啊,连皇后都明白,他与贾玌之间,早已超越了寻常君臣之情。
那是一种近乎疯狂的信任,是他在朝堂上从未感受过的纯粹!
庆帝想起方才皇后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分明想说些什么,却在听到\"朕与他\"三个字后立即会意。
\"辽东能定,实乃天佑大庆。\"
这句看似平常的话,皇后却知道,在庆帝心中,贾玌就是天赐的福将,是大庆的祥瑞。
二人之间,不必解释,无需多言,一个眼神便已足够!
庆帝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温热。
十三年来,他在这深宫之中步步为营,连枕边人都要提防三分。
唯有皇后,唯有贾玌,让他能卸下心防!
\"父皇啊父皇......\"庆帝叹了口气,\"您一生猜忌,到头来竟不如一个朕的皇后看得通透。\"
殿外传来更鼓声,已是子时。
庆帝合上锦盒,转身望向殿外深沉的夜色。
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两个身影——一个是年少时的自己,一个是今日受封的贾玌,两人隔着时空相视而笑。
\"夏守忠。\"
\"老奴在。\"
夏守忠垂首入殿,不敢抬头。
\"即日起——\"
庆帝指尖轻敲锦盒,眸中神色难测。
\"宁寿宫增设十名御医,昼夜轮值。\"
\"再拨内务府银五万两,修缮东暖阁,另遣十二名宫女、八名近侍,贴身伺候太上皇起居。\"
\"饮食起居,按朕的分例减半供给。\"
\"他喜欢的...\"
庆帝顿了顿,目光深邃,似在回忆什么。
\"碧螺春、云片酥、松烟墨、澄心纸——他平素爱用的物件,全数照旧,一件都不许短缺。\"
\"更不许让朕听见一句''太上皇不喜这个''之类的话!\"
\"遵旨。\"夏守忠身子一凛,连忙叩首,又小心翼翼地问,\"陛下,可要派人跟着太上皇?\"
庆帝望向殿外深沉的夜色,摇了摇头:\"不必了。\"
他知道,从今夜起,那个与他斗了十三年的太上皇,已经彻底放下了。
庆帝拿起那枚玉佩,触手冰凉,却仿佛有千斤之重。
\"传辽国公明日一早入宫,先去宁寿宫给太上皇请安!。\"
\"遵旨!\"
夏守忠躬身应是,眼角却有些湿润。伺候帝王十数载,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
庆帝最后看了一眼案上的奏折,转身向殿外走去。
——
殿外,皇后并未走远。
她静静立于廊下,听着殿内传出的低语,眸光微微闪动。
片刻后,庆帝步出御书房,抬头便见皇后仍候在廊下。
皇后微微一笑,上前挽住他的手臂,轻声问道:\"父皇说了什么?\"
庆帝摇了摇头,神色淡淡:\"无非是些旧事罢了。\"
皇后却似乎早已知晓一切,只轻轻颔首:\"陛下累了一日,早些歇息吧。\"
庆帝侧目看她一眼:\"皇后不问?\"
皇后浅浅一笑:\"陛下若愿说,臣妾便听着;若不愿说,臣妾也就不问。\"
庆帝心头一动。
——这便是她与太上皇最大的不同。
太上皇猜疑、掌控、从不信人。
而皇后……
——她懂他。
——她比自己的父皇,更了解自己!
庆帝眸光微敛,忽而伸手,握住了皇后的指尖。
\"走吧。\"
\"回宫。\"
第423章 宁寿宫
拂晓时分,辽国公府。
砰砰砰——
\"国公爷!国公爷!\"
晴雯急匆匆地拍着内室的门框——
\"宫里的来了人!还捧着圣旨呢!\"
贾玌猛然从床上坐起,他甩了甩头,因昨夜喝酒而导致声音还带着几分嘶哑:
\"几时了?\"
\"寅时刚过。\"
窗外天光未亮,唯有几颗残星挂在檐角。他眉头一皱,心里翻起无数个念头——这个时辰传旨?
\"更衣。\"贾玌利落地翻身下床,\"蟒袍!\"
贾玌话音未落,晴雯早已转身去取蟒袍,瑞雪则迅速端来铜盆,水温恰好。
\"爷昨儿才封了爵,这大半夜的又来圣旨......\"晴雯一边替他束腰带,一边低声嘀咕,\"这满朝上下,也就是咱们国公爷能得陛下这般看重。\"
贾玌没作声,抬手由着晴雯整理袖口,目光却沉了几分。
昨夜才给他休沐一月,怎么才过一晚就要进宫!?
\"爷,想什么呢?\"瑞雪正替他梳头,见他神色异样,柔声询问。
贾玌摇头:\"无妨,或许只是些封赏的后续。\"
晴雯撇了撇嘴:\"那也不能这个时辰呀!国公爷昨儿庆功宴上喝了那么多酒,那帮太监是真不怕掉脑袋......\"
\"闭嘴。\"贾玌低斥一声,\"注意些,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能说出口!\"
晴雯吓得噤声,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确实是失言了,这还是第一次被贾玌呵斥!
心中这般想着,手上动作却半点没慢,三两下替他将御赐宝剑配在腰间。
贾玌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身红色蟒袍,腰间金玉带,剑悬于侧。
这身打扮,便是封国公那日穿的正式朝服。
\"走吧。\"他深吸一口气,\"我去接旨,你们不必跟着。\"
——————
前院正堂。
司礼监太监站在堂前,手中圣旨展开,见贾玌大步而来,脸上肃然收敛,清了清嗓:
\"辽国公贾玌接旨!\"
贾玌拂袖单膝跪地,低头垂目。
空气骤然凝肃,府内所有仆役皆跪伏于地,不敢抬头。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着辽国公贾玌即刻入宫,先赴宁寿宫觐见太上皇。钦此。\"
短短一句圣旨,无前因,无后果。
贾玌瞳孔猛然收缩!
谁......!?
太上皇?!
——让他,先去见太上皇?!而非先面君?!
他压下心头震动,沉稳接过圣旨:
\"臣......遵旨。\"
司礼监太监收起脸色,笑着上前拱手:\"国公爷,请吧,宫里的车驾已备好了。\"
贾玌不动声色地抬头:\"这位公公,陛下可还有口谕?\"
司礼监太监一愣却是摇头:\"下官只传旨意!\"
贾玌压下心头万千疑惑,大步走向府门。
晨风微凉,吹得他蟒袍飞舞,也让他因宿醉而昏沉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府门外,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静静停着,车身髹红漆,车轮描金,四角垂着缨络。四名锦衣侍卫如松柏般肃立两侧,身姿挺拔。
这般排场,显然不是寻常召见。
“国公爷请。” 司礼监太监躬身示意,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贾玌微微颔首,抬脚登车。
马车内熏着淡雅的香料,锦缎软垫绣着精致的云纹,虽非奢华至极,却也尽显尊贵。
然而,贾玌一坐进去,眉头瞬间皱得更紧,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御赐宝剑的剑柄。
\"国公爷,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车帘被轻轻掀起。
贾玌抬眼望去,马车竟已直接驶入了宫城,停在了内廷的甬道上。
更令他意外的是,甬道尽头,一身紫袍的夏守忠正垂手而立。
\"夏总管?\"贾玌上前,拱手行礼,\"怎敢劳动您亲自等候。\"
夏守忠笑眯眯地还礼:\"国公爷言重了。陛下特意吩咐咱家在此迎候。\"
贾玌环顾四周,发现往日熙攘的宫道此刻竟空无一人,显然是被特意清过场。
他心头疑云更甚,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
\"夏公公,不知陛下可还有别的旨意?是否需要我先去御书房......\"
\"国公爷不必多虑。\"夏守忠笑眯眯打断,\"陛下说了,您直接去宁寿宫便是。太上皇...有要事相商。\"
贾玌心头一跳。
太上皇能有什么要事找他?
但见夏守忠神色如此,也不便多问,只得点头:\"有劳公公。\"
“如此,咱家就先回去复命啦。”说罢,便转身匆匆离去。
一名身着青色官袍的内侍上前,恭敬道:“国公爷,这边请,奴婢带您去宁寿宫。”
贾玌微微颔首,跟在太监身后。
穿过重重宫门,贾玌发现今日的宁寿宫格外安静。
往日里太上皇身边那些老臣、太监都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队队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这些人贾玌认得,分明是皇帝身边的御前侍卫!
\"国公爷请稍候,容奴婢通禀一声。\"
内侍说着,轻手轻脚地进了内殿。
第424章 自折锋芒
贾玌站在殿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檐角的铜铃在晨风中发出清脆的声响,更衬得四周寂静异常。
不多时,内侍返回:
\"太上皇宣辽国公觐见。\"
贾玌整了整衣冠,大步走入内殿。
殿内光线昏暗,唯有几缕晨光透过窗棂斜斜地洒进来。
两旁侍奉的人寥寥无几,整个宫殿显得空旷而寂静。
太上皇端坐在紫檀木榻上,身着素色常服,比昨日大典时看起来更加苍老。
\"臣辽国公贾玌,见过太上皇。\"
贾玌拱手行礼,腰背挺得笔直。
\"免礼。\"太上皇的声音沙哑,\"赐座!\"
一名小太监立刻搬来绣墩。
太上皇的目光落在贾玌身上,先看向他面容俊秀的脸,又扫过魁梧身躯,那眼神中满是复杂。
有热切、欣赏、惋惜、不甘、落寞,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渴望!
贾玌眉头一挑,有些受不住太上皇的目光!
太上皇满不在乎,因为眼前之人,可是他这段时间里,最渴望得到的——男人!
若是自己当年在位时,身边能有贾玌这般人物辅佐,那该是何等幸事。
如今看着贾玌,他恨不得时光能倒转十几年,让贾玌为自己效力。
在他眼中,当今皇帝能坐拥如此大好局面,很大程度上都要归功于贾玌。
这份对人才的渴望,毫不掩饰地在他眼中流露出来。
\"天戈啊...\"太上皇突然唤他的表字,语气亲昵得让贾玌心头一跳,\"可知孤为何要见你?\"
贾玌谨慎答道:\"臣愚钝,请太上皇明示。\"
太上皇轻笑一声,桌上的地图缓缓展开:
\"这是辽东全图。一年前还插满建奴旗帜,如今...\"他手掌抚平,\"尽归我大庆疆土。\"
贾玌看着地图上熟悉的城池关隘,心中警铃大作。
太上皇这是要做什么?
\"五年复辽......\"太上皇突然抬头,目光如电,\"你当初在朝堂上说出这话时,满朝文武都当你年少轻狂,便是我也当你信口雌黄,可你......\"
他顿了顿,目光在贾玌身上游移,似在探寻,又似在追忆,有似乎是不相信眼前的一切!
手指重重敲在地图上,\"一年不到就做到了!\"
贾玌正要谦辞,太上皇却突然话锋一转:\"如此大功,皇帝只封你个国公,你......可甘心?\"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
“臣惶恐。”贾玌心头剧震,面上却不显分毫:\"陛下厚赐,臣已受之有愧!\"
\"啊......\"
太上皇意味深长地笑了,\"好一个受之有愧。若孤说...\"他身子微微前倾,\"以你之功,封王都不为过呢?\"
贾玌猛地抬头,正对上太上皇灼热的目光。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今日召见的真正用意——这是在试探他!
\"臣不过是凭借陛下天威侥幸取胜,不足为道。\"贾玌缓缓起身,拱手一礼,\"况且,臣此生所求,不过是为国尽忠。爵位高低,非臣所念。\"
太上皇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大笑:
\"好!好一个贾天戈!难怪皇帝如此器重你!\"
“你不必自谦。你这样的战功,放之古今,能有几人?”
他忽然站起身,步履迟缓地踱到窗边,望着院中被风吹落的枯叶,声音低沉:
“朕在位二十载,所遇悍将不少,能文能武者也非鲜见,但像你这般......”
他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贾玌:
“十七岁掌军,一年内荡平辽东、吞并奴尔干都司、灭建奴于一役......这样的功绩,别说宁、荣二公,便是古之霍去病也不过如此!”
贾玌心中一沉,太上皇这番话,已经不仅仅是夸赞......
古之名将,有几个善终?霍去病英年早逝,韩信鸟尽弓藏……更何况,眼前这位太上皇,可从来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主!
他微微垂眸,声音平静而坚定:
“臣不敢与先贤相比。臣所做一切,皆仰赖陛下圣明,臣所做所为,若无陛下鼎力支持,断断不会有今日的辽国公,更不会有今日的——贾天戈!”
“哈哈哈……” 太上皇笑了,笑声嘶哑如夜枭,“好个‘仰赖陛下圣明’!朕当年在位时,手底下那帮蠢材,可没你这么会说话。”
他缓缓踱回榻前,目光灼热如炬:“贾天戈,朕问你——若你早生十五年,为朕所用,今日大庆之疆域,可会更大?”
——此言一出,殿内霎时间静得落针可闻!
贾玌眼底暗芒一闪,但面上依旧平静如渊。
太上皇这句话,几乎等同于赤裸裸的招揽和暗示——如果当年的朕能用你,朕绝不会像现在的皇帝那样,让你屈居人下!
这是不仅试探!
更是离间!
贾玌缓缓抬眸,直视太上皇,语气仍旧恭敬,却字字铿锵:“臣此生有幸,生逢其时!”
他没有直接回答,却已然给出了答案——他的功业,只在当朝!
——如果早十五年......但世间没有如果!
太上皇眼中骤然闪过一丝阴翳,但很快又化作一声长叹。
“罢了......” 他摇头轻笑,声音里透着几分自嘲,“朕倒是忘了......你和皇帝之间,可不仅仅是君臣。”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贾玌腰间的御赐宝剑,笑容阴冷而复杂——那剑,他曾见过,是庆帝最珍视的佩剑!
太上皇缓缓靠回榻上,神情忽然疲惫许多,仿佛方才的锋芒只是回光返照。
“贾天戈,孤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低哑开口,目光渐渐散乱,像是透过贾玌看向更远处,“若庆帝以后......要杀你,你会反抗吗?”
——轰!
此言如雷击顶!
贾玌瞳孔微缩,一瞬间寒意从脊背蔓延至全身!
这不是试探了——
这是......诛心之言!
哪有这样问的,这不是撕破脸皮吗?!
沉默数息后,贾玌骤然抬眸,眼中毫无畏惧,唯有平静的决然——
“臣乃陛下之戈,兵戈所指,唯有生死!”
他语气平淡,却又如泰山压顶——
“陛下若要杀臣——”
“臣甘愿自折锋芒!”
太上皇怔住了。
良久,他缓缓闭上眼睛,嗓音沙哑如枯井回响:“自折锋芒——!”
第425章 君臣之辩
太上皇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桌,浑浊的眼珠盯着贾玌,笑意渐渐变得阴郁:
“自折锋芒......?好词!可孤问你——”
他突然起身,身子前倾,枯瘦的手指猛地攥住案上的茶盏,指节泛白:
“空口白话,谁不会说?!孤当年见过的忠臣良将,哪一个死前,不是说得冠冕堂皇?!”
声音嘶哑如刀刮骨,带着刻骨的讥嘲和愤恨!
——他当年杀的人太多了!忠臣、佞臣、将帅、谋士......临死前,哪一个不是口口声声说“忠义”?
可最后呢?
便是他最是信任的张荣,也因为手中的权利,甘愿背叛他,甚至不惜牺牲大庆的国力,通敌叛国,只为能在那异国谋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
这背叛犹如一把利刃,深深刺痛了太上皇的心,也让他此等丧失了最后的......
“而你——贾玌......贾天戈,又如何证明?!”
贾玌并未立即回答,目光沉静如深潭。
\"太上皇。\"他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锤,\"时间会证明一切!\"
太上皇眯起眼,似笑非笑:\"时间?孤当年给过张荣二十年,可结果如何?他谋逆通敌之时,又是如何做的!\"
——言外之意,时间算什么证明?时间越久,野心越大!
贾玌神色未变,只淡淡道:
\"那若是连‘时间’都不可信,太上皇要的证明又是什么?
是臣亲手写下的血书?
可叛臣临死前的誓言,哪一个不是慷慨激昂?
是臣交还兵符?
昔日安禄山,在唐玄宗面前佯装恭顺,甚至主动交出部分兵权以表忠心,骗取了玄宗的信任。
然而,转身便发动安史之乱,使得大唐盛世急转直下,生灵涂炭。
可见,即便交还兵符,也不过是奸臣的伪装,无法真正证明忠诚。
难道交出兵符,便能证明忠诚?
可见,外在之物皆不足以证臣之心。\"
贾玌微微一顿,目光诚挚地望向太上皇:
\"臣以为,忠诚并非一时之举,亦非靠某样物件或一纸誓言便可证明。
周公辅成王,流言蜚语漫天时,仍坚守臣节,忠心不二,待成王年长,还政于君,成就千古佳话。
诸葛亮受刘备托孤之重,为兴复汉室,六出祁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此二人,皆未以特殊方式证明忠诚,然其赤胆忠心,千载之后,仍为人传颂。
臣亦无需特别的证明,只愿在陛下麾下,为大庆的繁荣昌盛、边疆安宁竭尽所能。
时间会见证臣的初心,岁月将铭刻臣的忠诚!”
太上皇的眼神微微波动。
贾玌却忽然笑了,笑声里有种苍凉的决意:
“说到底...... 君臣之间,若仅靠兵符、血书、誓言维系互信,那这君臣之缘,不过如易碎琉璃。
兵符可夺,血书会朽,誓言能破,如此维系的关系,怎能承载江山的重量。”
“真正的君臣之义,刀剑是表象,利益是纽带,而道义与公心则是内核。刀剑能护国,却不能定人心;
利益能聚人,却无法长久拴心。唯有以道义为指引,以公心为准则,君臣携手,方能上顺天理,下应民心。”
“陛下若对臣尚存疑虑,臣亦能理解。
权力如虎,人皆惧之。
但臣恳请陛下,莫因一时之忧,而误长久之业。
若大庆需臣手中之力,臣愿肝脑涂地;
若大庆无需臣,臣也无怨,只盼日后陛下能以天下为怀,让大庆山河永固,百姓安康。”
太上皇听完这番话,忽然静默下来。
他盯着贾玌的目光逐渐涣散,仿佛透过他,看到了无数个曾经的自己——
那些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日子;
那些猜忌重重、血流成河的日子;
那些孤独终老、无人问津的日......
良久,他苍老的声音才幽幽响起:\"孤老了......连自己的儿子都在防着孤......这宫里啊,人人都在等着孤咽气......\"
他忽又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最后一分狠厉:
\"但孤还没死!孤问你——若孤命你立刻交出兵权,去职归乡,你可愿意?\"
贾玌面色不改,只平静地从腰间解下佩剑,轻轻横放在太上皇案前:
\"臣遵旨。\"
这一举动出乎太上皇预料——他原本只想试探贾玌是否会迟疑,是否会争辩,甚至是否会怒目相向......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干脆!
那柄剑......可是庆帝亲手所赐的——宝剑!
太上皇的手指着贾玌突然颤抖起来。
他瞪着那柄剑,眼中的锐利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近乎绝望的清醒——他终于明白:
眼前这个年轻人,比他想象的更可怕。
因为贾玌不是没有野心,而是有更大的野心——他不争权位,不图虚名,他真正要的,是身后名!
是那\"千载之后\"的传颂!这样的人,用利诱不动他,用权吓不住他,就连死亡,也未必能让他屈服!
\"好......好啊......\"太上皇苍凉地笑了,\"你这般人物,难怪皇帝信你......\"
太上皇缓缓坐回榻上,眼中的阴翳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疲惫与释怀。
“贾天戈啊贾天戈,” 太上皇长叹一声,“你这番话,倒是让孤想起了许多年轻时的抱负与理想。只是这朝堂之上,人心诡谲,权力争斗,早已让孤迷失了本心!”
贾玌心中一动,听太上皇的语气,再加上今日来时宁寿宫的种种,似乎太上皇——
‘这是要真的放权了么......据此前的消息,太上皇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在召见太上皇一脉之人商议政事,更甚至,昨夜开国一脉敢明目张胆的的与我交杯换盏...难道......’
他微微躬身,轻声试探起来:
“太上皇,过去之事已矣,如今大庆在陛下的治理下蒸蒸日上,还望太上皇保重身体,安享——晚年!”
太上皇摆了摆手,目光重新落在贾玌身上,眼神中多了几分好奇,不再有先前的试探与猜忌;
——为何这世上会有贾玌这样的奇人!!!
“你回去吧,孤今日与你这番交谈,收获良多。”
贾玌心中明白,这场惊心动魄的试探算是告一段落了。
他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缓缓退出宫殿。
当贾玌的身影消失在宫殿门口,太上皇靠在榻上,眼神空洞地望着殿顶。
许久,他喃喃自语道:“或许,真该放下了......”
第426章 宴请
贾玌迈出宁寿宫,深深吸了口气。
一阵微风拂过,吹散了他身上那股沉闷的宫庭檀香气息。
“呼——”
他微微吐了口气,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今日这场交锋,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
——太上皇的权斗,终究要落幕了!
不过......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还未到午时,按理说这个时辰,早朝还未结束,正是御前议政最激烈之时。
可奇怪的是,通往宫门的御道上,竟已有不少官员陆续往外走。
“咦?”
贾玌眉梢微挑,这是怎么回事?莫非今日朝议这么早就散了?
他正思索间,远处传来一阵嘈杂。
只见前方丹墀之下,一群身着紫、红官服的大臣正三五成群地往外走,彼此寒暄、议政之声不绝于耳。
贾玌下意识按了按腰间的宝剑上。
整了整衣冠,迈步向前。
然而还未走几步,就听见一声惊呼——
“咦?!辽国公?!”
——是兵部尚书李毅!
这一嗓子,瞬间引起众人的注意,原本走在前方的数十名官员纷纷回头。
“辽国公?!”
“他怎么在这儿?!”
“他不是陛下准许一月休沐了吗?怎么会如此之早的出现在宫中?!”
贾玌面不改色,只微微一笑,拱手朝众人见礼:“诸位大人早。”
——轰!
这一瞬,整个宫门处仿佛沸腾起来!
大臣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惊疑不定。
“嘶——你们看,他来的方向是哪里?!”
不知是谁低喊了一声,众人顺着贾玌走来的方向望去——赫然是宁寿宫!
刹那间,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有人震惊:“宁寿宫?!太上皇召见了?!”
有人惊惧:“难道......太上皇和他......”
还有人眼神闪烁:“这局势要变?!”
而其中最受震撼的,莫过于那些开国一脉和太上皇旧部!
——北静王水溶脸色微凝;
镇国公府的牛继忠、牛继业兄弟眉头紧锁;
就连刚刚还在谈笑的五军都督府右都督常翰飞,也瞬间绷紧神经,死死盯着贾玌!
——太上皇今日召见了贾玌?!为什么?!
——他们这些人,已经有多久没被太上皇单独召见了?!
而与他们相反,新皇一脉的武将立刻迎了上来——
“辽国公!”
文官这边,林如海、李青松等也快步上前,眼中带着探询之意。
\"国公爷!\" 果勇侯杨显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前来,拱手笑道:\"昨夜御宴上未能同国公爷多饮几杯,今日倒是赶巧了!\"
贾玌含笑还礼:\"侯爷客气了。\"
兵部尚书李毅眯起眼睛打量着贾玌腰间的佩剑,笑道:\"辽国公倒是勤勉,休沐期间还来宫中办差?\"
\"不敢当勤勉二字。\"贾玌笑得云淡风轻,\"只是顺道来给太上皇请个安。\"
这句话如同投石入水,在场众人面色皆是一变。
一直在一旁观望的镇国公府的牛继忠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北静王水溶眼神骤然锐利如刀。
便是连常翰飞的眼神都开始变得幽幽起来!
贾玌并未在意,今日进宫并未遮掩,肯定瞒不住的有心人的耳目,更何况......这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哦?\" 李毅强压住心头震惊,试探道:\"国公爷与太上皇...\"
\"太上皇垂询辽东战事,不敢不答。\"贾玌坦然道,\"倒是诸位大人,今日朝议散得这般早?\"
内阁首辅李青松捋须轻笑:
\"今日边关太平,朝议自然就快些。\"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如海,\"林大人府上想必已经在筹备喜事了?\"
这话引得众人一阵轻笑。
林如海笑着拱手:\"确实如此。小女能得国公爷垂青,实在......\"
\"林大人言重了。\"贾玌截断他的话头,转向众人道:\"说起来,昨日封爵仓促,还未好好招待诸位同僚。若诸位不嫌弃,晚间可在寒舍小酌几杯?\"
武将这边顿时欢声雷动。
史鼎拍手叫好:\"那是自然!这新进国公府的新酿,说什么也要尝尝!\"
文官们却都面露迟疑。
李青松轻咳一声:\"今晚还要审阅春闱章程......\"
\"老夫也要准备明日面圣的奏折。\"
李毅也跟着推辞。
众文官的目光在李青松、李毅等人的推脱后,顿时微妙起来。
\"辽国公盛情,下官本该领情,只是今日恰巧家中有要事,需回去张罗,改日必当登门道贺!\"
\"这几日户部要核算今年的钱粮账册,恐怕得熬夜清点了......国公爷的心意,我心领了。\"
\"老夫近日正在编着《国朝文典》,实在抽不开身......\"
一时间,几乎在场的文官都纷纷委婉推辞,有的说政务缠身,有的称家中有事,语气诚恳却疏离。
但无一例外,都额外补了一句——\"虽不能至,但定令人送些薄礼到府上,聊表心意\"。
贾玌面色平静,对他们的推脱并不意外。
毕竟现在的形势不同,处事待人的方式自然也要跟着改变!
他微微一笑,拱手道:\"诸位大人各有要务,贾某自是理解。\"
林如海站在一旁,神色自若,既不急着表态,也不显出任何异样。
直到李青松看过来,他才悠然道:\"既然如此,便由下官一人代文臣同僚贺国公晋爵之喜吧。\"
这话说得坦然,却让不少文臣眼皮微微一跳。
——林如海毕竟是要和贾玌结亲的,旁人不便亲近辽国公府,他去却合情合理。
而且又全了文官们的体面,又给了彼此台阶下。
李青松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捋须笑道:\"林大人考虑周全,如此甚好。我等虽不能亲至,心意却是实打实的。\"
李毅笑着回应:\"林大人此去,可要代我们多敬辽国公几杯!\"
其他文官也纷纷点头附和:\"正是正是,有林大人代为转达,再好不过。\"
林如海笑而不语,眼神意味深长。
武将们早已等不及了,陈守年大声嚷嚷道:
\"国公爷别光顾着问他们,咱们才是要去讨酒喝的!\"
贾玌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道:\"既然如此,那酉时初刻,府上恭候诸位。\"
众人纷纷应下,场面一时热闹起来。
然而在这份热闹之下,某些人的目光却在暗中交汇。
——北静王的马车悄然消失在宫门外;
——牛继宗低声对身旁的随从交代了几句,那随从立即低头退去;
——常翰飞则和几位五军都督府的武将悄悄走开,似乎在商议什么。
第427章 不请自来
北静王府中——
水溶将一枚白玉棋子重重按在棋盘上。窗外竹影婆娑,映得他俊美的面容忽明忽暗。
\"王爷,探子来报,太上皇单独召见了辽国公,在宁寿宫待了足足半个时辰。\"身后,一名心腹低声禀报,\"而且,他出来时神色自若,似乎......并无异样。\"
水溶并未回头,望着棋盘叹了口气,\"当年荣国公在世时,太上皇最是倚重我们四王八公。如今......\"
如今呢?他指尖摩挲着棋子,忽然觉得讽刺。
数月以来,太上皇深居宁寿宫,再未单独召见过他们这些开国一脉的老臣。
而朝局却在悄然变化——兵部的职位被新皇一脉瓜分一半,户部的清账让几个勋贵旧部灰头土脸,六部之中,已有半数换上庆帝提拔的官员。
曾经依附于他们的武勋世家,亦有不少人转向了新皇一脉,甚至就连昔日亲如一家的旧部,如今见了开国一脉的老勋贵们,也不过是客套几句,不再如从前那般恭敬。
朝堂之上,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
往日他们一开口,满朝文武莫敢不附和,可现在,哪怕是最激烈的谏言,也只是引得庆帝轻轻一瞥,转头便换了议题。
太上皇——真就这般放下了吗?
心腹小心翼翼道:\"王爷,如今太上皇召见了辽国公,却仍旧不见我们的人,这局势恐怕…......
水溶缓缓松手,棋子\"啪\"的一声落回棋奁。
\"辽国公宴请宾客,我们不该缺席。\"他站起身,嗓音依旧温润如玉,眼中却闪过一丝果断,\"备一份厚礼,本王亲自走一趟!\"
————
“碰!”
镇国公府,书房内——
牛继宗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盏碰撞作响。
\"晚了!现在才去投奔新皇,早干什么去了!\"
牛继业脸色阴晴不定,低声道:\"大哥,谁能想到这局势的变化如此之快......当初我在他麾下时,就该......\"
“就该什么?”牛继宗粗声打断,眼中并无怒火,反而透着一丝冷静。
他伸手扶起震倒的茶壶,慢慢往盏中添了水,语气沉厚如钟:“军令如山,情分如水。我们镇国公府历代都是朝廷的刀,刀只管出鞘,不问归处。”
牛继业攥紧了拳头,声音发哑:
“可大哥,太上皇闭门不出,新皇重用的全是自己提拔的人…我们再不动作,难道真要看着兵权旁落?”
牛继宗忽地笑了,拍了拍案上的兵书:
“急什么?若论打仗,咱老牛家从不怕谁;若论站队——”他眯起眼,“你且看看,辽国公是不是那种一朝得势便翻脸不认人的人?”
牛继业一怔。
他想起昔日与贾玌并肩冲锋时,那杆长槊总是挡在最险处;想起战后分粮,那人永远先让伤卒饱腹……
“他…不是。”
“那还杵着作甚?” 牛继宗已大步走到门前,阳光劈开他半边铁塔般的身躯,
“备马!”
......
“咕噜咕噜......”
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两兄弟在马车上相继无言,静静的思索这接下来的事情会如何——
然,刚转过街角,马车猛地一顿。
“怎么停了?”
牛继业眉头一皱,掀开帘子喝道。
车前护卫转身抱拳:“回二爷,前方有人拦路。”
“谁?!”
“是理国公府的柳大人和治国公府的马大人的车驾!\"
二人闻言,俱是一愣,随即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诧。
\"呵!\"牛继宗突然笑出声来,\"我当是谁挡道,原来是两位世兄!\"
牛继业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低声笑道:“看来,不只是咱们想去凑这个热闹。”
三人彼此对视,一时无话,随即各自哈哈大笑起来。
牛继宗翻身下地,大步朝前走去,“你们俩莫不是商量好了,一块儿堵我的道儿?”
听到呼喊的柳芳也翻身下了马车,摇头笑道:“谁想得到,镇国公府的人也坐不住了?”
马尚则笑而不语,只是轻轻按了按腰间的腰带,意味深长:“是啊,谁都坐不住了!”
四人站在街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意味深长地笑了。
若只有自己一家去,多少有些心慌,但若是一起去......
“看来......”牛继业目光扫过他们的礼品,挑眉道,“都准备得不少啊?”
\"走走走!\"牛继宗大手一挥,\"既然都是去贺喜,不如同行!\"
三家的车马并作一路,浩浩荡荡向辽国公府行去。
路上又遇齐国公府陈翼、修国公府侯明等人的车驾,众人相视而笑,心照不宣地汇入队伍。
牛继业在兄长身侧,低声道:\"哥,看来不止我们想到了这一层......\"
牛继宗望着越来越壮大的车队,眯起眼睛:
\"你以为就咱们聪明?这些老家伙哪个不是人精?太上皇数月不露面,今日突然单独召见贾玌,这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他忽然压低声音:\"看着吧,今晚辽国公府,怕是要上演一出好戏......\"
第428章 开国一脉齐聚
辽国公府正门前,金匾高悬,十二名锦衣亲兵按刀肃立。
贾敬立于石阶之上,一身绣金团云锦袍,面容肃穆而威严。
在他身后,贾赦、贾政、贾琏等一应贾府男丁皆着华服而立,俨然一副盛况。
——远处,车辚辚,马萧萧。
“来了!” 一名管事快步上前禀报,“老爷,前面好几家国公府的马车!打头的是镇国公府牛家的车驾!”
贾敬眸光微闪,嘴角却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既然都来了,那就迎一迎吧!”
贾政捋须低声道:“没想到……这般热闹。”
贾赦轻叹一声:“怕是嗅着味儿来......”
贾琏笑而不语,眼神却是精明的。
今日这局面意味何等紧要——新皇重用,如今的辽国公贾玌,已是权势滔天,谁不卖三分面子?!
“吁——”
街道尽头,数辆华贵马车连成一线,依次停下。
最先落地的正是牛继宗,他踩着仆从伏地的脊背下车,抬头望了望那大门上的牌匾——
“敕造辽国府!”
牛继宗的目光在\"敕造辽国府\"的金匾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粗犷的面容微微抽动,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好一块御赐金匾。\"
他低声喃喃,声音里既有羡慕,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怅然。
身后传来牛继业的声音:\"大哥?\"
牛继宗回过神来,咧嘴一笑:“嘿!排场够大!”
话音未落,身后各家勋贵的马车里接连钻出人影——
柳芳、马尚、陈翼、侯明......
一个个皆是王公世族的核心人物,平日里未必能齐聚一堂,今日却意外地在辽国公府门前撞了个全。
“世弟!”
贾敬率先拱手。
牛继宗哈哈大笑:“世兄,自上次别过,你这面色倒是愈发红润了!如今令郎封公晋爵,连带着府上的风水都跟着大旺了,竟比我们这些在沙场风吹日晒的还要精神!”
“哪里哪里,不过是托了圣上的福,犬子争气罢了。”贾敬微微一笑,目光扫过众人:“诸位世兄今日齐至寒舍,倒是令敝府蓬荜生辉!”
众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眼中却各有思量。
“不知辽国公此刻......?”
牛继业四下张望。
贾政轻笑道:“他在后堂待客,还请诸位先进府一叙!”
“好!好!” 众人纷纷应声,随即鱼贯而入。
————
府内,主宴厅灯火通明,武将簇拥间,贾玌立于首位,身侧新皇麾下的几位军侯正举杯畅饮,气氛热烈。
“国公爷!我敬您一杯!”
杨显满面红光,他本是游离于这两方势力之外,也幸得贾玌推举,加入了新皇一脉!
现如今这等时候,可以说是被贾玌这神之一手推得更高,也会更远!
贾玌淡然举杯:“杨兄言重了,皆是袍泽之义。”
众人轰然叫好,正推杯换盏间,厅外管事高声唱道——
“镇国公府牛继宗、牛继业到!理国公府柳芳到!治国公府马尚到!修国公府侯明到!齐国公府陈翼到!......”
——哗!
宴厅中瞬间一静。
所有人都转头望向门口,就连贾玌也微微一怔。
牛继宗等人大步走近,目光环视一圈,最后落在万众夺目的贾玌身上。
“哈哈!辽国公!” 牛继宗笑声洪亮,“太上皇召见,国公晋爵,这么大的喜事也不给老兄们递个帖子?”
贾玌听得牛继宗的话,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旋即恢复如常,笑道:“几位世叔大驾光临,倒是贾某怠慢了。”
柳芳拱了拱手:“听闻国公爷府上今日开宴,我们几个不请自来,国公爷可别嫌弃。”
贾玌举杯一揖:“怎敢?诸位能来,贾某求之不得!”
众人神色各异,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四王八公旧族,今日可谓是齐聚辽国公府!
——这哪里是贺喜?分明是......!
——
府宴正浓,觥筹交错。
贾玌刚刚招待牛继宗等人坐下,忽听门外管事高声通传——
“北静王到——!”
——哗!
整个宴厅骤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大门处。
牛继宗的手悬在半空,眼神微微一闪;柳芳缓缓放下酒杯,嘴角扬起一抹饶有深意的笑;马尚、陈翼等人更是下意识直起了身子,神色各异。
连站在一旁替众人斟酒的贾琏都心头一跳,暗道:“连北静王也来了?!”
——要知道,北静王可是四王八公之首,太上皇当年的最信任——!
可今日,他竟亲自登门?!
贾玌眼中闪过一丝沉思,但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微微一笑,拱手起身相迎:
“王爷大驾光临,贾某有失远迎!”
——众人还未回神,门外已传来一道清越温雅的笑声。
“辽国公言重了。”
话音落下,一人缓步迈入正厅。
来人一身月白蟒袍,腰束玉带,身姿挺拔俊逸如修竹,面容清俊儒雅,一双凤眸含笑,却深不可测,正是北静王水溶!
——全场屏息!
厅内气氛骤然紧绷!
如果说牛继宗、柳芳等人的到来,代表着开国一脉的试探,那么北静王的亲临,就意味着真正的大势正在倾斜!
贾玌微微一笑,拱手道:“王爷亲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北静王笑意温润,抬手轻抚腰间玉佩,道:“国公晋爵,本该早些来贺,只是刚刚事务缠身,现在才得相见,可莫要怪罪。”
——这话似是客气,实则意味深长!
贾玌自然明白其中暗意,但他只淡然一笑:
“王爷客气了,您能亲至,已是贾某的荣幸。”
说罢,右手往主宾席一引:“王爷请上座!”
若论地位,北静王确实是诸位宾客中最高之人,但若论主客之分,贾玌才是今日的主人!
北静王眸光微动,深深看了他一眼,唇角笑意依旧:
“客随主便,国公爷安排便是。”
随即,他优雅入座,目光扫过厅内众人,尤其是在看到牛继宗等人时,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
——厅内众人神色各异,心中暗潮汹涌!
有人暗自思量:“北静王这一来,四王八公几乎齐聚辽国公府,这风向可真是变了!”
有人默默观望:“不知北静王是单纯来贺喜,还是另有所图?”
更有人心头发紧:“今日这一聚,怕是要影响朝堂格局啊!”
而此时,贾玌端起酒杯,朗声道:“诸位今日齐至寒舍,贾某感激之至,先敬诸位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可饮下这杯酒的瞬间,所有人的心思却早已不在酒上了。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今日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第429章 何其可笑!
常翰飞将密报重重掷在案上,额间青筋暴起,一双虎目死死盯着厅中几员心腹将领。
“消息属实?!”
一名副将咬牙抱拳:“都督,千真万确!牛继宗、柳芳、马尚带着四王八公的家主全都去了辽国公府,北静王——甚至亲自登门贺喜!”
厅内霎时死寂。
几位将领面色铁青,有人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有人眼中血丝密布,更有甚者扶住桌案,似乎连站都站不稳——
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太上皇一脉的力量,早已不是当年那般鼎盛。自从宁寿宫沉寂,他们这些武将还能立足于朝堂,一靠的是开国一脉的威势尚在,二是五军都督府依旧握有几支精锐的兵权。
可如今,连牛继宗这样的实权人物都公然奔赴辽国公府,北静王更是亲自登门——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这些人,被彻底孤立了!
“都督——”一名年轻将领嘶声道,“不能再等了!”
常翰飞缓缓抬头,眼中寒光闪烁:“你想说什么?”
副将忽然扑通跪地:“都督明鉴!太上皇久居深宫不问朝政,开国一脉尽数倒向新贵,咱们若再不做决断,恐怕——”
“恐怕什么?!”常翰飞冷声质问。
“恐怕会被人当成弃子!”副将咬牙道出这诛心之言。
常翰飞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阴晴不定。
他何尝不明白?
如今朝局波诡云谲,新皇步步紧逼,太上皇深居不出,四王八公又突然转向——他们这些人若还不动作,只怕用不了多久,兵权被削、官职被夺都已是轻的!
但他仍旧沉默。
厅内几位将领交换眼神,随即纷纷单膝跪地,语气决然:“都督!末将愿誓死追随!但求您给个方向!”
常翰飞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许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成吧!”
他并未明说,但众将眼神骤然一凛,彼此心领神会。
——有些事,不必宣之于口!
......
御书房
庆帝静静听完夏守忠的汇报,眼角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四王八公的人......都去了辽国公府?”
“回陛下,是。”夏守忠低眉顺眼,“黄大人给的消息不可能出错的,就连...北静王都亲自登门祝贺。”
庆帝嘴角缓缓扬起,笑意不达眼底:“好,很好,由他们吧!”
太上皇不过是召见了贾玌一次,连一句明确的表态都没有,这些人,就如闻见血腥味的狼一般,争先恐后地游向新的靠山。
——这般果决,倒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夏守忠垂首而立,不敢接话。
“朕还在想,那些人多少会给太上皇留几分面子,装模作样地再观望些时日。”
“没想到……”
“他们竟是连装都不愿装了。”
——如此急躁,如此大胆,就像是生怕晚一步就被新朝所抛弃一样!
庆帝闭了闭眼,心底掠过一丝讥讽。
这就是所谓的开国元勋?这就是威震天下的四王八公?
——何其可笑!
庆帝的手掌沉沉落在案上,指尖微曲,像是在攥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案几上的密折已被翻看无数遍——那是锦衣卫今早送来、记录着贾玌在宁寿宫一言一行的每一个字。
\"自折锋芒......\"
他低声念出这四个字,像是咀嚼着一柄匕首的锋芒。
——若朕要杀你,你甘愿自折锋芒!
烛火摇曳,映得他面容忽明忽暗,眸光深处的幽邃却始终未曾动摇。
他想起贾玌封侯归来的在庆功宴上与百官面前忠心的夜晚。
后来的岁月里,这样的事越来越多——
——国库空虚时,是贾玌主动请命下江南,以雷霆手段整顿盐税,三个月内收缴盐商私银九千余万两,填补了大庆财政窟窿;
——边关告急时,是贾玌在万马齐喑之际,于奉天殿上当众立誓\"五年复辽\"!
——朝野质疑时,是贾玌不顾众臣嘲讽,执锐披甲北上,一年内荡平建奴,收复辽东!
——太上皇一党屡屡牵制朝政时,又是贾玌始终站在他的龙椅之后,从未退让半步!
庆帝的手指扣紧案桌,力道大得几乎要碾碎坚硬的紫檀木。
是贾玌始终站在他这一边!
——从未犹豫!从未退缩!
庆帝无法想象,这些种种,若无贾天戈,他又该如此——
恐怕,似父皇那般——下罪己诏!
庆帝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密折上的字迹,眼前浮现出贾玌说出那四个字时的神情。
\"自折锋芒!\"
这般铿锵之言,谁能不为之动容?
“那些世家勋贵,哪一个不是见风使舵、自保为先?唯独朕的天戈,从始至终,未曾变节!”
庆帝缓缓阖上眼,耳边似又回荡起那一日奉天殿上的声音——
......
数日后
坤宁宫外殿——
数名妃嫔按品级依次站立,大气都不敢出。
殿内不时传来阵阵压抑的痛呼,听得人揪心不已。
皇后端坐首位,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佛珠。
她的目光不时瞟向殿门——今日便是贤德妃临盆之日!
第430章 小公主
几位低位嫔妃悄悄抬头望向内殿方向,眼中难掩艳羡之色。
贾元春生产的惨叫,此刻听在她们耳中竟是这般令人嫉妒——那可是陛下的恩宠,是整个后宫都求而不得的殊荣。
一众妃嫔中,有人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小声嘟囔:“不过是仗着娘家势力,才有这般待遇。”
旁边的妃嫔赶忙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警告:
“慎言!贾家如今一门三国公,辽国公贾玌手握重兵,圣眷正隆,咱们可招惹不起。”
众人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将情绪深埋心底,脸上维持着得体的表情。
她们一脸艳羡地望着大殿门里面正在分娩的贾元春,心中五味杂陈。
是啊,若不是出生于贾家,那个一门三国公的贾家,那个有着手握大权的辽国公的娘家撑腰,贾元春又怎会在宫中备受瞩目,连分娩都能有如此阵仗。
就连陛下......
殿内,贤德妃贾元春的痛呼声渐渐变得急促。
几名产婆满头大汗,手上的热巾不断擦拭着贤德妃额头渗出的冷汗。
贾元春双手死死攥着锦被,指尖发白,嘴唇已咬出一排血痕。
她腹部剧烈起伏,每一次阵痛都如刀绞——!
\"娘娘,用力——再用力啊!\"产婆焦急喊道。
“啊——!\"
贾元春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指甲深深掐进身旁嬷嬷的手臂,竟生生掐出血来。
产婆们手忙脚乱地更换着被血浸透的褥单,铜盆里的清水早已染成暗红。
\"娘娘,再使把劲儿!\"首席产婆白着脸喊道,\"已经看见头了!\"
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袭来,她猛地仰头,脖颈青筋暴起——
\"出来了!出来了!\"
产婆惊喜的喊声伴随着婴儿嘹亮的啼哭。
外殿——
皇后手中的佛珠突然停住,指尖微微发颤。
殿内阵阵痛呼渐歇,一声婴儿啼哭猝然划破殿宇。
\"生了!生了!\"
几位嫔妃低呼出声,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主位上的皇后。
皇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只见一名产婆满脸喜色地跑出来,跪伏在地:
\"恭喜皇后娘娘!贤德妃娘娘产下一位小公主,母女平安——!\"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道贺声。
皇后唇角终于浮现一丝真切笑意,松了一口气:\"好,好,母女平安......\"
她重复着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光芒。
——是公主!
——不是皇子!
皇后的思绪在瞬间平静了下去。
——辽国公果然是个明白人。
皇后想起贾玌出征辽东前,见贾元春时的对话内容。
那还是陛下给她看的——
他说「琴弦过紧,不仅伤弦,更会伤了琴本身」,分明是在警告贾元春——贾家如今烈火烹油,权势正盛,若再贪心不足,妄图染指东宫之位,只怕会落得个弦断琴毁的下场。
好一个「绷弦过紧」。
皇后指尖轻轻摩挲着佛珠,唇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辽国公这是彻底表明了态度:他不会让贾元春去争太子之位!
贾家在朝堂上已经足够显赫,兵权、圣眷俱在手中,倘若还敢觊觎储君之位,莫说朝堂上的对手会群起攻之,就连陛下......都不会容忍!
她缓缓看向内殿方向。
——如今,母女平安,是最好的结果...
无论对谁——皆是大好!
毕竟,有些事情在大势所趋之下,根本就不会让人做选择!
想到这,皇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贤德妃诞育皇嗣有功,赐南海明珠百颗、蜀锦五十匹,命尚宫局好生照料。\"
\"是!\"
......
养心殿内,檀香袅袅。
庆帝端坐于御案之后,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案几。
殿内落针可闻,侍立的太监们屏息凝神,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太子肃立在下首,目光微垂。
锦袍之下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了——贤德妃分娩,此事看似寻常...但对他而言,却又非同寻常。
毕竟,那可是贾元春啊,是有个娘家一门三国公的勋贵世家,更有一位十七岁就位列国公、掌兵辽东的族弟的贾天戈啊。
掌兵也就罢了,还特么能打——
虽然他在国子监一直有交好贾家一辈的贾兰、贾菌与贾环;
可要真有什么......,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当好这个太子啊!
\"父皇...\"太子忍不住开口,\"贤德妃娘娘生产已近......\"
庆帝抬了抬手,止住太子的话头:\"妇人生育,本就艰难。你母后当年生你时,不也足足折腾了一天。\"
太子闻言,连忙低头称是。
殿内鎏金铜漏的滴水声格外清晰,每一滴都似敲在人心上。
“吱呀——”
殿门被轻轻推开,太子打了一个激灵,抬眼望去,司礼监太监全躬身而入,额上带着薄汗。
\"陛下,太子殿下,贤德妃娘娘诞下一位公主,母女平安。\"
\"哦!\"
庆帝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甚好。\"
太子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分。
庆帝缓缓站起身:\"传旨,摆驾景仁宫。\"
太子瞳孔微缩——景仁宫!
那是贤德妃产后暂居的宫室,距离产房足有百步之遥。
既合了\"天子不近秽地\"的祖制,又彰显了天家恩宠。
\"儿臣...随父皇同往?\"
太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庆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与贾家子弟私交甚笃?正好...跟朕一同看看......\"
......
景仁宫暖阁
淡青色帷帐被银钩半挽,贾元春虚弱地靠在锦枕上。发丝还带着湿气,脸色苍白如纸。
身旁的描金襁褓里,小公主正睡得香甜。
\"陛下驾到!\"
贾元春闻言就要挣扎起身,却被疾步进来的皇后按住:\"快躺着!现在的你最忌劳累。\"
殿门口传来太监尖细的唱鸣声。
庆帝携太子入内,满殿嫔妃慌不迭跪地行礼。
\"都起来吧。\"庆帝目光扫过床榻,在襁褓上顿了顿:\"朕来看看小公主。\"
庆帝目光扫过皇后怀中的襁褓,却未如寻常父亲般伸手,只以玉如意的云头轻点婴孩额心。
第431章 省亲之愿
庆帝脸上带着罕见的轻松笑意。
他看了一眼床榻上的贾元春,见她虽面色苍白,但眼神清明,心中一松,直接走近了襁褓,伸手轻抚了下婴孩的小脸。
“不错,像你。”
他点点头,很是满意。
满意的不仅仅是眼前粉雕玉琢的小女儿,更是贾元春此人。
贾元春深明大义,极为识大体。
自那日与见过贾玌之后,她就明白过刚易折的道理,明白贾家如今权倾朝野,若再觊觎皇储之位,必定会引得各方势力侧目,给贾家乃至整个朝堂带来动荡不安。
之后,贾元春便一直收敛锋芒,行事低调内敛。
在这勾心斗角的后宫之中,她从不主动惹事生非,总是以温婉谦和的姿态应对众人。
无论是对皇后,还是对其他嫔妃,她皆以礼相待,从未仗着娘家的权势盛气凌人。
即便在得知自己怀有身孕后,也没有丝毫恃宠而骄的举动,反倒是更加谨言慎行。
这份聪明、乖巧与听话,让庆帝倍感欣慰,也让他对贾元春愈发满意。
如此女子,怎能让庆帝不爱!
太子站在一旁,眼中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柔和。
——这在任何其他妃嫔的眼里,都是不可思议的场景。
——别的皇子公主出生时,庆帝几乎不会亲手触碰未满月的婴儿,更不会如此亲近。
但到了贾元春这里,就不一样了。
——为什么不一样,还不是因为贾家。
——凡涉及贾玌的事,庆帝至今为止,从不防备。
“陛下......” 贾元春挣扎着想行礼,但庆帝直接摆了摆手:“刚生完孩子就安分躺着,别学着旁人讲那套规矩。”
贾元春眼眶微红,低声道:“谢陛下体恤。”
庆帝逗弄着小公主的手指被婴孩无意识地攥住,眉头一松,笑着问贾元春:
“名字想好了吗?”
贾元春一怔,还未开口,皇后已经笑了:
“陛下,这孩子可是您的女儿,哪儿有让贤德贵妃取名字的规矩?”
“哈哈哈......”庆帝笑了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偏爱:“那朕就定了——‘怀瑾’,如何?”
“怀瑾握瑜,寓意甚佳。”
贾元春欣喜叩谢,太子也在旁笑道:“父皇果然爱怜小妹,‘怀瑾’二字,比我的名字还雅致。”
庆帝瞥了他一眼:“你要是想要,朕现在也能给你改!”
太子连忙笑着摆手:“儿臣...可不敢再让父皇费心了。”
——这样轻松自然的对话,哪里像是皇帝与嫔妃、储君的关系?
——倒像是寻常人家,父亲对子女的宠爱。
皇后见状,适时道:“陛下,贤德贵妃这次诞育皇嗣有功,是否也该改封号了?”
随着那日与太上皇见面,庆帝便是这天下真正的主人,而今贾元春到目前为止还顶着‘贤德’的谥号,自然不妥!
——况且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没人会阻拦,更没人敢异议。
庆帝点了点头:“嗯,‘贤德’二字确实不妥,本就是旧例强加的封号,现在改掉正好。”
贾元春眼中满是感激,但她知道,这一切的优待,说到底都是因为贾玌——
因为辽国公贾玌深得帝心,因为她这位族弟让庆帝信任到可以无视所有的“君臣规矩”!
贾元春听闻庆帝要改她封号,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
她强撑着想下床行礼,却被庆帝一个眼神制止。
\"臣妾......\"她声音微颤,\"实在当不起陛下如此厚爱。\"
庆帝将怀中的小公主交给乳母,负手而立:\"朕说当得起就当得起!\"
庆帝微微点头,目光含笑,示意身边执礼太监宣旨。
那太监清了清嗓子,扬声唱道:
\"奉陛下口谕,贾氏贤德贵妃,淑慎性成,温恭谦顺。今诞育皇女有功,着晋为贤贵妃,赐......\"
贾元春闻言,强撑身子就要下拜谢恩。
庆帝见状,竟亲自伸手一拦:\"才说了别拘礼,怎么又来?\"
他手掌温热,力道轻柔却不容抗拒。
这般体贴举动,连皇后都忍不住抿唇一笑,适时打趣道:
\"瞧瞧,陛下连臣妾的面子都不顾了。贤德——不,现在该叫贤贵妃了,这可是陛下头一回亲自拦人谢恩呢。\"
贾元春眼底泛起泪光,却不先谢皇帝,而是转向皇后:
\"臣妾得此殊荣,全赖皇后娘娘平日教导照拂。\"话音未落,又朝庆帝盈盈一拜:\"更仰仗陛下天恩...。\"
众人会心一笑间,庆帝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挑挑眉:
\"对了,朕还没问你要什么赏赐。\"他指尖轻点小公主的襁褓,\"金银珠玉你也不缺...说说看?\"
殿内倏然一静。
妃嫔产后得赏都是皇帝直接赐下,哪有当面讨赏的道理?
但庆帝此刻竟主动开口,这份殊荣让在场宫人都暗暗咋舌。
伺候的宫女太监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抱琴更是开心得流泪不已,这些年来的苦楚,唯有她们二人才知晓,如今——可谓是苦尽甘来!
‘而今,小姐终于熬出头了!’
这些年的担惊受怕,这些年的步步为营,这些年在深宫里熬过的无数个长夜......
她看着自家小姐从刚入宫时懵懂的少女,到如今成为皇帝心尖儿上的贤贵妃,其中艰辛,真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多少次,她见小姐深夜独坐烛下,咬着唇将想家的眼泪硬生生憋回去?
——多少次,她陪小姐面对后宫的明枪暗箭,却始终挺直脊背,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如今好了,再不必那般战战兢兢了!
抱琴悄悄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手指微微发颤,却又是喜悦又是酸涩。
贾元春指尖微微攥紧锦被,抬眼时却是温柔笑意: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臣妾在宫中受陛下眷顾,得皇后照拂,实在别无他求。\"她顿了顿,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轻声道:\"只是......\"
\"嗯?但说无妨!\"
庆帝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贾元春。
\"只是近段时间以来,每夜入睡时,总想起幼时母亲唱的江南小调...\"她垂眸掩去眼中水光,\"臣妾...想求陛下开恩,允臣妾归家省亲一日!\"
庆帝眼中闪过一丝动容,目光落在贾元春尚显虚弱的面容上,那苍白的脸色掩不住眼中流露出的孺慕之情。
——这哪里是一国之君的妃子?分明只是个思念母亲的女儿罢了。
他心头一软,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拍贾元春的手:
“朕倒是险些忘了......”声音温醇,“你在宫中多年,想必就是贾家老太君必然也思念得紧!”
皇后在旁边掩唇一笑,适时开口:
“陛下,贤贵妃入宫这些年来,从无半点错处。如今怀瑾出世,贾家又是忠良之臣,此番省亲,倒也算得上一桩美事。”
庆帝点头,大手一挥:“既如此——”他转向贾元春,眼中带笑,“朕——许了!”
贾元春眼眶微红,抬眸望向庆帝,眼中盈着水光:“臣妾......谢陛下天恩!”
第432章 太上皇邀帝共祭金陵祖
外殿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殿内的喜庆氛围。
太监尖细的嗓音骤然响起:
\"太上皇驾到——\"
殿内众人俱是一惊。
皇后整理起衣着、凤冠;太子下意识站直了身子,目光飞快地瞥向父皇。
庆帝神色不变,只轻轻整了整衣袖:\"迎驾。\"
珠帘掀动间,太上皇已缓步而入。
他身着素色常服,比上次大典时看起来更加苍老,唯有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
\"儿臣参见父皇。\"庆帝率先行礼。
\"孙儿拜见皇祖父。\"太子连忙跟上。
太上皇摆摆手,目光径直落在乳母怀中的襁褓上:\"这就是新添的小公主?\"
庆帝示意乳母上前:\"正是。刚赐名''怀瑾''。\"
贾元春强撑着要下榻行礼,却被老圣人摆手制止:\"刚生产完的妇人最忌风,躺着吧。\"
枯瘦手指掀开襁褓一角,忽轻笑出声:\"倒像皇帝小时候,眉眼间透着机灵劲儿...\"
太上皇俯身看了看,枯瘦的手指在婴孩脸颊上方悬停片刻,终究没有触碰——
\"怀瑾有福气!\"庆帝突然横插一步,巧妙隔开太上皇与婴孩,\"能得皇祖父亲赐吉言。\"
太上皇点点头,皱纹纵横的脸上浮现一丝满意之意。
他微微颔首,嗓音低沉:\"女儿好,女儿好啊......\"
他何尝不知贾家如今的势力,尤其是贾玌手握重兵,若贾元春诞下皇子,那皇储之争必将更加错综复杂,甚至可能引发朝堂动荡。
如今是个公主,倒让局势安稳了。
“皇帝,” 太上皇缓缓开口,目光从婴孩身上移开,看向庆帝,“贤德妃给皇家添了位公主,这是大功一件,理当重赏。”
庆帝神色不变,只微微颔首:“父皇说得是,儿臣......”
说到这,庆帝神色忽然怪异起来,想起此前的一些事...
\"儿臣已拟好旨意,晋贾氏为贵妃,封号改用''贤''字。\"
此话一出——
皇后指尖一颤,凤冠上的珠串轻轻晃动。太子低垂着眼,嘴角却微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殿内骤然一静。
太上皇的老脸猛的一黑,脸上的皱纹倏地绷紧,浑浊的眼珠盯着庆帝。
什么话呢...什么话呢...
不就是在蛐蛐孤此前与你争抢、拉拢贾玌时的手段上不得台面吗,至于到现在还揪着不放吗!
\"啊?\"太上皇目光幽幽的盯着庆帝,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贤贵妃?皇帝倒是做得不错嘛!\"
庆帝神色从容:\"贾氏诞育皇嗣有功,且素来贤淑,当得起这个位份。\"
太上皇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声音里藏着沉沉的怒意与倦怠:\"皇帝,陪孤出去走走。\"
庆帝淡然一笑:\"是,父皇。\"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外殿,穿过御花园的石径。
时值十月下旬,天京城已入深秋,北风卷着落叶刮过宫墙,发出簌簌的枯响。天色铅灰,厚重的云层压着飞檐上的金兽,透出一股肃杀的寒意。
御道两侧的老槐树抖落几片残叶,在空中打着旋儿,落在太上皇和庆帝的脚边。
太上皇身着素色常服,衣袍略显单薄,却挺直脊背,步履沉缓。风扫过他的衣袖,卷起银白的鬓发,露出他锐利如旧的眉眼。
庆帝落后半步,黑色龙纹锦袍被风吹得微微鼓起,腰间的白玉佩轻叩作响。
他不紧不慢地跟着,靴底碾过一片枯黄的银杏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十步开外,两队太监垂首默立,远远跟着,既不敢靠得太近,又不能离得太远,只能低眉顺目地保持着距离,生怕惊扰了这对天下至尊的父子。
\"这风倒是越来越大了。\"太上皇忽然开口,声音混着风声,模糊不清。
\"是啊,快入冬了。\"
庆帝淡淡回道。
\"陛下近来手段越发了得,\"太上皇瞥了一眼庆帝忽然开口,\"连朕定的封号也敢随意更改。\"
庆帝微微一笑:\"父皇言重了。不过是顺应礼制,略作调整罢了。\"
太上皇脚步一顿,苍老的眼眸眯起:\"礼制?哼......孤倒是记得,当年在应天府时,太祖定下的规矩,从不容人轻易更动。\"
\"父皇可是想回金陵看看?\"
庆帝眉头一皱,见这段时间里太上皇屡次提起太祖,不由问起。
太上皇猛然偏头,眼底闪过一丝震惊与复杂的情绪。
他盯着庆帝,半晌,才沉沉叹出一口气:\"......你倒是记得。\"
银杏叶落在两人肩上,寂静无声。
太上皇抬头望天,浑浊的眼中竟有些湿润:\"太祖当年在应天府起兵时,曾言天下大业需三代而固......如今,倒是应了他的话!\"
庆帝神色一凝,静待下文。
太上皇望着树上的枯枝,半晌才次开口:
\"这些年,孤总梦见太祖。\"
\"梦见当年在应天府,太祖打天下的日子。\"太上皇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带着几分罕见的怅然,\"那时候,我也才这么高......\"
他抬手比了比腰间的位置,枯瘦的手腕微微发颤。
庆帝目光微动,语气却依旧平稳:\"父皇若是想念金陵,儿臣可以安排南巡。\"
太上皇转过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不必南巡。\"
他顿了顿,右手在树上划出一道深痕,\"年后,孤要你陪朕回应天府祭祖。\"
——应天府,金陵旧都,太祖龙兴之地。
庆帝眸色一深。
自迁都天京以来,倒也时不时回过金陵。
金陵四大家,贾、史、王、薛——除了史家与薛家,其余两家各自在金陵接驾过一次。
而作为直接依附皇权的甄家,更是接驾了四次!
不过,太上皇倒也有十余年没回过金陵祭祖了。
庆帝眸色一深,想起上一次太上皇命人回金陵祭祖的情形——
那是七年前的事了。
当时太上皇下旨,命义忠亲王代天子回金陵祭告太庙。
却不想,借着祭祖的名义,在江南勾结盐商,把持漕运,甚至插手盐税,闹得扬州官场天翻地覆。
若不是贾玌......
想到这里,庆帝的指尖在袖中微微一紧,随即又悄然松开。
沉默了片刻,终于重重地点头:\"好,回金陵......看看太祖爷。\"
得到庆帝回应的太上皇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他的背影在落叶中显得格外苍凉,却又隐隐透着一股解脱之意。
庆帝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深沉如渊。
第433章 堂前盼佳音
荣国府,荣禧堂。
贾母倚在软榻上,手里攥着佛珠,眼睛时不时往外头飘去。
窗外秋风吹得廊下灯笼摇晃,映得她眉间沟壑深如刀刻。
“老祖宗,喝口参汤吧。”
鸳鸯捧着青瓷盏轻声劝道。
贾母摇头,推开鸳鸯捧着的青瓷盏,苍老的眼角泛红:“娘娘...此刻怕是在鬼门关打转......”
当年送丫头进宫,只想着给贾家挣份体面......
她望着窗外摇曳的宫灯,恍惚间似又看见元春十几岁那年的模样——
穿着杏红袄裙,在梨树下背《女则》,细声细气地说:“老祖宗,我会给家里争气的......”
可那深宫是什么地方?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啊!
一滴浊泪砸在佛珠上,贾母猛地闭眼,抬手掩面。
若是早知玌哥儿能有今日出息......我何苦......何苦如此啊!
贾母擦了擦眼泪,强压着哽咽,抬眼看向坐在一旁的贾玌。
他身着玄色锦袍,面容平静,修长的指节轻叩着茶盏边沿,似是在沉思。
如今他是辽国公了......
贾母心头微酸,却又有几分庆幸。
倘若当初能料到贾玌能有今日的地位,她又何必将元春送进宫?
可如今事已至此,悔也无用,只能盼着有着贾玌在,贾元春能在宫里过得舒坦些吧。
想到这里,她颤声开口:“玌国公....宫里的消息,怎么这样久还不来?”
贾玌抬眸,见贾母眼尾猩红,显然是哭狠了。
他微微一怔,随即温声道:“老太太别急。宫里的传信之人一早就来报过了,说是娘娘临产,我便吩咐他们,若有消息,直接送到荣国府来。”
贾母手指攥紧帕子,嗓音干哑:“可都多久了?那会儿天还没亮,如今都......”
“老太太。”贾玌放下茶盏,眸色沉静,“妇人生子,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耗上整宿乃至一整日也是常有的。娘娘吉人天相,咱们安心等着便是。”
这时一旁的贾梁氏也轻声劝慰:
\"老太太且放宽心才是。咱们娘娘福泽深厚,又有天家护佑,自当平安顺遂。\"
说着,不动声色地从丫鬟手中接过一盏新沏的参茶递了上去。
贾母抬眼看向这位如今已是护国太夫人的贾梁氏。
只见贾梁氏身着绛紫团花纹的翟衣,头上只簪了一支九凤衔珠步摇,通身气度竟比从前更为沉稳。
老太太心头一时百感交集——谁能想到当年那个不起眼的姨娘,如今竟已是能与自己并坐的超品命妇了?
\"你倒是心宽得很。\"贾母叹息着接过茶盏,语气中带着几分复杂,\"娘娘若是真能平安产下皇子...\"
贾梁氏温和一笑,眼角显出浅浅的纹路:\"老太太说的是。不过到底是性命要紧,只要人平安......便是万事大吉!”
贾母喉咙一哽,到底没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王夫人在下首坐着,抬眼觑了觑贾玌,又急忙垂下眼睑。
娘娘若真能生下皇子......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王夫人的心就猛地一跳。
她又悄然瞥了眼贾玌,见他气度沉稳,眸色淡然,心下不由定了三分。
玌哥儿如今可是辽国公,便是圣上见了也要礼让三分......
她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如今太子虽立,可古来几朝是嫡长子继位的?
当今圣上不也是兄弟相争后才登基的吗?
若元春诞下龙裔,又有辽国公撑腰......
王夫人越想心跳越快,手心沁出薄汗。
王子腾之死,可谓是让王家彻底落败,如今王夫人当真是忍不住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贾元春身上!
她忍不住又看向上首的贾母,见老太太神色哀戚,又暗暗皱眉。
老太太年纪大了,顾虑太多......可如今不同了,玌哥儿这般权势,未必不能争一争那......
\"咣当!\"
就在此时——
荣国府大门外,骤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报!宫里有旨意到了!\"
堂外一声急呼,满屋子的人瞬间乱作一团。
老太太一把攥住鸳鸯的手臂,手指几乎要掐进肉里;
王夫人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攥紧了帕子;
贾政慌忙整理衣冠往前迎去,连薛宝钗、迎春、探春、惜春等女眷也纷纷起身,整肃衣裳侍立两侧。
只听得廊下靴声\"橐橐\",数名宫装太监大步而入。
为首的掌事太监手捧明黄圣旨,扯着尖细嗓音宣道:\"圣旨到——\"
满府瞬间跪了一地,连屏风后女眷们的裙裾都发出簌簌轻响。连平日里跳脱的惜春都规矩地垂下头去,唯有薛宝钗下意识偷眼瞥向贾玌,见他神色沉静如常,不由暗暗纳罕。
太监展开圣旨,扯着尖细嗓音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贤德妃贾氏元春,温婉淑德,今诞育皇女,朕心甚慰。
着晋其位为贵妃,赐号‘贤’,加‘皇贵妃’尊称。
念其孝思,特准省亲归宁,以慰亲恩。
敕令贾府造园迎驾,钦此!\"
话音一落,众人顿起哗然,随即纷纷叩首谢恩。
孩子......是个公主?!
王夫人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当场。
她脑子里轰轰作响,方才那些关于争什么大位的念头,瞬间碎了一地!
怎么是公主......怎么能是公主!
她指甲死死扎进掌心,强撑着不让自己失态。
圣旨宣罢,满堂寂静片刻,随后响起此起彼伏的谢恩声。
贾政脸色乍惊乍喜,恭谨叩首,声音微颤:\"臣……领旨谢恩!\"
他低着头,神情复杂——虽非期盼已久的皇子,但娘娘晋位皇贵妃,又得旨省亲,终究是天大的恩典。
念及于此,他绷紧的肩膀松了几分,又很快挺直腰板,端肃地拜了三拜,生怕失了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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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开始忙了,想爆更还是得等到周末......!】
第434章 告诫
司礼太监恭恭敬敬双手捧着圣旨,竟越过了贾政,直递到贾玌面前。
贾政的手在半空微微一顿,随后从容收回袖中,面上的恭敬之色不差分毫。
这一转瞬的变化虽细微,却足以让人觉察其中分量——
贾玌神色如常,只将圣旨接过,略一欠身道:\"臣,领旨谢恩。\"
堂中众人一时噤若寒蝉,继而便是一阵欢腾之声。
三春姊妹相视而笑,宝钗扶着薛姨妈上前道贺,凤姐儿已忙不迭地张罗起来,又是吩咐预备筵席,又是叫打点赏钱。
一时间,满府上下一派喜气,先前的尴尬竟似从未有过。
\"阿弥陀佛!\"贾母双手合十,老泪纵横,\"娘娘平安最是要紧,老身这颗心总算放下了!\"
她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拉着鸳鸯道:\"快取我的檀香来,我要好生给菩萨上炷香。\"
邢夫人在旁边陪着笑,眼神却不住地瞟向王夫人——方才传旨时,王夫人那副面如死灰的模样,她可是瞧了个真切。
如今瞧她强作欢颜...
\"老太太,\"邢夫人故作欢喜道,\"这真是天大的恩典!咱们家娘娘如今晋了皇贵妃,又得了省亲的殊荣...\"
说着又瞥了王夫人一眼,见她脸色煞白,心中独乐,嘴上却道::\"二太太怎么不说话?这可是大喜事啊!\"
王夫人勉强笑着,声音却似从牙缝里挤出:\"自然是...喜事...\"
声音发颤,被邢夫人这幅摸样气得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贾母擦了擦眼泪,瞧见王夫人这般形容,心下自是明白。
叹了口气,上前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只要人平安...人平安就好...\"
...
探春拉着惜春,低声道:\"大姐姐诞下公主,又蒙圣恩,最难得是获准省亲。自那年入宫,算来已是多年不见...\"
说到此处,眼圈不由一红。
“而今,总算是有机会再见到大姐姐了!”
惜春却眨了眨眼,悄声问:\"三姐姐,我瞧二太太怎么...\"
探春忙捏了捏她的手,止住她的话头。
她年纪虽小,却也明白王夫人一心盼着元春能诞下皇子。
如今虽得晋封,终究...不是皇子,思及此处,探春不觉又想起自己身为女儿身的憾事...
面上却仍含笑对惜春道:\"大姐姐生产辛苦,二太太这是心疼呢。\"
贾玌将满堂各色情态尽收眼底。
面色平静如水,唯有当目光扫过王夫人颤抖的指尖时,眼底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思索。
贾玌目光微转,待贾母由鸳鸯搀着要走时,忽然上前一步:
\"老太太既要上香,我也该去给娘娘礼个佛。这些年在边关,倒学了些祈福的法子。\"
贾母脚步一滞,偏头看他的眼神先是一怔,继而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老人家何等人物,当即拄着拐杖笑起:
\"好好好,你娘娘要知道你这般记挂着她,不知多欢喜呢。\"说着便伸手来握他手腕,\"来来,咱们一同到小佛堂去。\"
鸳鸯见状忙要跟上,贾母却摆摆手:\"你去帮着凤丫头备香烛去。\"
说着竟连琥珀、翡翠几个大丫鬟都支开了。
转过穿堂时,贾玌虚扶着老太太的胳膊,察觉那枯瘦的手腕在袖中微微发颤。
待入佛堂,青纱垂地,檀香幽幽。
贾母也不急着点香,只慢慢在蒲团上坐了,眼角余光却仍落在贾玌身上。
她不言,他亦不语,佛堂里静得连铜磬上的尘粒仿佛都能听见。
终于,老太太缓缓开口,嗓音低稳:
\"玌哥儿,你这般身份来上香......旁人瞧见了怕是要嚼舌根的。\"
贾玌垂眸一笑,指尖掠过佛案上一卷经书,淡淡道:
\"老太太若觉不妥,此刻让人传几炷香来,孙儿上了就走。\"
贾母闻言,眉头一动,随即笑了,笑得皱纹里藏了三分精明:\"你这孩子,倒学会跟老身绕弯子了。\"
她叹了口气,缓缓坐直了身子,目光如针似的扎在他脸上:\"说吧,什么事值得你这般避着人?莫非——与你大姐姐有关?\"
贾玌抬眸,眸光深静,既未否认,也未作答。
贾母心中一凛,笑意渐渐收敛。
她虽老了,但只要不是关于贾宝玉的事,都心思清明,知道眼前这孙儿如今的地位已非往日可比,能让他特意寻个由头避开人私谈的事,绝非小事。
贾玌眸光微动,指尖轻轻点了点佛案,声音不疾不徐:\"老太太方才,也瞧见二太太的脸色了罢。\"
贾母一怔,随即眼底掠过一丝了然,嘴角的笑意却愈加勉强:\"你这孩子,倒是眼尖……\"
她叹了口气,手里捏着的佛珠捻得更快了些,声音压得低低的:\"你二婶娘是个糊涂的,整日盯着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皇嗣之事,岂是她能妄想的?我虽老眼昏花,却也明白这其中的利害。\"
贾玌淡淡应了一声,目光略过佛龛上供奉的莲花灯,烛火摇曳间,他的神色更显出几分冷峻:\"老太太明白便好。\"
贾母抬眼,细细打量着他的神情,试探着问:\"玌哥儿今日特意来寻老身,便是为了这事?\"
贾玌缓缓抬眼,烛光在眸底跃动:\"今年二月,孙儿奉旨北伐前,曾奉诏入宫面圣。\"
佛珠在贾母指间猛地一滞,两颗珠子相撞发出清响。
\"那日...娘娘特意求了圣恩,在殿内见了孙儿一面。\"贾玌一顿,眼神直直地看着贾母,\"那时便已知晓娘娘有孕在身。\"
佛堂里的檀香忽而变得浓重起来。贾母只觉得喉咙发紧。
\"孙儿当时便与娘娘说过——\"贾玌忽然抬眸,\"贾家,绝不参与立储之争。\"
贾母瞳孔一缩,死死盯着这位年轻的辽国公:
\"你...你当真这般说?\"
贾玌的声音却仍旧如同冰封的寒潭,毫无波澜:\"我在辽东立了军功、掌了兵权,陛下虽器重,可终究是帝王!\"
\"若贾家再掺和进储位之争......\"
他骤然冷笑,眼底杀机一闪而过——
\"那便是取死之道!\"
佛堂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如今贾玌位极人臣,权势滔天,本就已站在风口浪尖,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只要贾玌...更甚至贾家哪怕有一人透露出对皇储之位哪怕一丝一毫的兴趣,那便能聚集全天下的目光,盯着贾家!
虽说有些事情非他所愿非他所想,可他手握重权,一言一行皆被无限放大,哪怕是不经意间的一句话,都能引得无数人竞相揣摩!
这就是权利啊——!
贾玌负手而立,\"娘娘聪慧,自然明白其中利害。倒是二太太...\"
他冷笑一声,\"怕是被富贵迷了眼。\"
贾母呼吸急促起来,枯瘦的手指抓住他的衣袖:\"可她...\"
\"她是长辈,但别忘了,我才是贾家的族长!\"贾玌轻轻抽回衣袖,语气骤然转冷,\"若是让孙儿知道,府中有人敢借着娘娘的名头在外兴风作浪......\"
话到此处突然顿住,佛堂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
贾母心头剧震,浑浊的老眼对上一双寒光凛冽的眸子。
那一瞬间,她从这双眼里看到的不是贾府子侄,而是那个在辽东杀得鞑子闻风丧胆的活阎王。
\"孙儿不介意...\"他忽然俯身,在老太太耳边轻声道:\"亲手了结这个祸患。\"
\"你!\"贾母浑身发抖,望着贾玌毫不动摇的眼神,瞬间明白,若在不制止,王夫人就要踩到贾玌的逆鳞了,\"往后,我会与她说道说道...\"
\"看在同是一家人的份上,告诫的话我也讲了!\"
贾玌直起身,没再说下去,只是转身从香案上取了三支香,就着烛火点燃。
青烟袅袅升起时,贾玌的声音如同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老太太若是疼孙儿,就管好府里的人。若是管不住......那就好好安养天年!\"
贾母望着贾玌离去的背影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一声:
\"老身明白了......\"
她抬起苍老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老身会看好府里的人,绝不会让任何人坏了大事——就算豁出这条老命!\"
第435章 身体不适的王熙凤?!
荣国府正堂内,灯火煌煌,红烛高燃,鎏金香炉里沉水香幽幽弥漫。
女眷们依次入席,满堂珠翠,衣袖翩跹,环佩叮当间尽是欢声笑语。
贾母身着绛紫色绣鹤松纹褂,端坐主位,身旁特意添了一张紫檀木椅,坐着身着一身家常的墨绿缠枝莲纹长袄的贾梁氏,发间只簪一支青玉如意钗,通身气度却依旧沉静雍容。
邢夫人、王夫人随侍两侧,虽有笑意,眼神却时不时往主位瞥去。
天杀的,才两年不到啊,直接姨娘变成了护国太夫人.....
换了谁也难以接受啊,更何况了她们两个!
王熙凤身着桃红撒花袄,海棠金丝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摇曳生姿。
她一面含笑给贾母布菜,一面伶牙俐齿地应酬着众位太太奶奶的话。
“老太太您尝尝这虾仁豆腐,最是鲜嫩,厨下特意炖了两个时辰,入口即化!”
她舀了一勺送到贾母面前的小碟里,又转头对贾梁氏笑道,“太太,这道八宝鸭子是我特意吩咐小厨房做的,您尝尝可还合口味?”
贾梁氏含笑点头:“你办事,我向来放心。”
薛姨妈笑道:“凤丫头这张嘴,真真是巧极了!不仅会办事,还会说话,难怪老太太最疼她!”
贾母乐呵呵地把凤姐儿拉过来拍了拍的手:“她呀,最知道我的脾胃!不像旁人,尽是些木头桩子,杵在那儿半日也说不出个趣儿来!”
贾母这话刚落,满堂的笑声便跟着响起,
李纨一袭月白色素缎袄,站在王熙凤身后半步,静默地替众人分着银鱼蛋羹。
此时也不插话,只把一小碗嫩黄的蛋羹轻轻放到贾梁氏面前,低声道:“太太,趁热用些。”
声音不似王熙凤那般张扬,反倒像春日里一捧新雪,透着几分清冷。
贾梁氏抬眸看了她一眼,笑道:“珠哥儿媳妇有心了。”
李纨微微一福,正要退下——
王熙凤眼波一闪,不等李纨退开半步,手上已加了几分力道,将那素净的月白罗袖一把攥住。
笑着把李纨往贾母跟前一扯,另一只手索性揽住对方腰肢——
“老太太这话可冤死我了!” 凤姐故意跺脚,娇哼起来,“若说我就是个破落户的野丫头,左不过仗着会插科打诨哄您一笑。真要论持家育子的本事——”
她忽地把李纨往前一推,自己倒退半步,指尖点着心窝作懊恼状,“我这心里跟明镜似的,十个凤丫头捆起来,也及不上珠大嫂子一根手指头!”
贾母如此夸赞,王熙凤自然开心,可要知道,这西府里头玉字辈的儿媳妇就两个,这话一出......
\"哈哈哈——\"
贾母眼风往四下里一扫,笑声里透着三分无奈七分通透:\"凤丫头果然是个机灵鬼,这话接的,倒显得我真真是个糊涂老太太了。\"
她伸手把李纨拉到身侧,\"珠哥儿媳妇什么脾性,这府里谁不知道?向来是最知进退的。\"
又转头对凤姐虚点一下:\"你这猴儿,偏拿这个来说事。\"
王熙凤赶忙笑着凑上前,拉住贾母的手轻轻摇晃着,撒娇道:
“老祖宗可千万别这么说,您老那可是心里透亮着呢,哪能糊涂呀!我不过是怕大嫂子误会了您的美意,更怕大嫂子嫌弃我平日里咋咋呼呼的!”
王熙凤说完,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哄堂大笑起来。
贾母笑得眼睛眯成了缝,用手指轻轻点了点王熙凤的额头。
鸳鸯适时递上热毛巾,贾母慢条斯理地拭了拭嘴角:
\"要我说啊,这府里上下几百口人,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凤丫头热闹,珠儿媳妇安静,都是为着我这个老太婆的日子能过得舒坦。\"
老太太眼风往四下里一扫,满堂凝滞的暖香似乎又流动起来。
她伸手把李纨拉到左侧,又拽过凤姐按在右侧,\"珠哥儿媳妇是雪里青松,凤丫头是锦上牡丹,偏我这老婆子贪心,两个都离不得!\"
凤姐趁势往贾母膝头一偎,金丝步摇扫过老太太的绛紫衣袖:
\"老祖宗!原是我猪油蒙了心,想着大嫂子平日闷声不响的,今儿偏要闹她一回...\"
边说边朝李纨飞了个眼风,\"好嫂子千万莫恼,待会儿我自罚三杯桂花酿给你赔罪!\"
李纨低头抚了抚袖口褶皱,忽然抬眸浅笑:
\"二奶奶说笑了。哪里当得起...\"
贾母摆摆手,\"今日老太婆喝酒上了头,嘴上没个把门的——\"
她将玛瑙杯往李纨面前一举,浊黄酒液晃出些许沾在袖口鹤纹上,\"这杯敬我们珠儿媳妇!兰哥儿争气是你教得好。\"
贾母说罢,将那杯酒仰头一饮而尽,杯底朝众人一晃,顿时引得满堂喝彩——
薛姨妈\"哎哟\"一声,拍手笑道:\"老太太这气魄,倒比我们还烈性!\"
“老太太真是海量!”
...
一时间,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贾梁氏看着这其乐融融的场景,心中欢喜不已。
她向来喜欢这种温馨和睦的氛围,见众人如此融洽,便笑着说道:
“老太太,今日这般高兴,不如就让凤丫头和珠哥儿媳妇也别忙活伺候了,一同坐下来好好宴饮吧。
平日里她们操持府中事务,难得有这般轻松的时候,今儿个就当是咱们一家人好好聚聚,也不拘那些个规矩了。”
贾母刚饮尽杯中酒,脸颊已微微泛红,见贾梁氏开口,脸上笑意更甚,笑呵呵地将酒杯一搁:
\"好,好!这话说得在理。今日本就是为了庆祝,大家开心才是最重要的,何必还守着那些老规矩。
平日里凤丫头和珠哥儿媳妇为这府里尽心尽力,忙前忙后,也该让她们坐下来享享这宴上的乐子。”
说着,贾母转头看向王熙凤和李纨,慈爱地说道:
“凤丫头、珠哥儿媳妇,你们俩就别推辞了,都坐下吧。今儿个咱们不讲究那些,痛痛快快地吃酒聊天。”
她转头看向鸳鸯:\"快另添两把绣墩来,就搁在我的下首!\"
鸳鸯会意,立刻招手让小丫头们搬来两把黄花梨木圆凳,垫了金丝软垫。贾母拍了拍两侧的空位:
\"凤丫头,珠儿媳妇,过来挨着我坐!横竖今日就咱们自家人,不必讲究那么些虚礼!\"
王熙凤一听贾母应允,立马笑逐颜开,先朝贾母盈盈一福:
\"到底是老祖宗疼我们!\"
说罢,凤姐眼波微转,又冲着贾梁氏深深一礼:
\"更要谢太太体恤——若不是太太开口,我们哪敢逾矩坐下呢!\"
\"行了行了,\"贾母笑着摆摆手,\"就你礼数多!快坐下是正经。\"
王熙凤盈盈一笑,顺着贾母的话便落了座。绣墩上垫着金丝软垫,坐下去软绵绵的,却叫她莫名有些不自在。
早有伶俐的小丫头上来,拿着银箸为她布菜,又斟了一盏温热的桂花酿放在她面前。
那酒香甜润,照理说该是凤姐素日里最喜欢的味道,可今日不知怎的,那香气飘到鼻尖,竟让她心里一阵翻腾。
“莫不是今日太过劳累了,身子既然有些不适!?”
王熙凤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纤纤玉指刚执起银箸,忽觉一阵酸水直往上涌。
她慌忙将筷子往青瓷碗上一搁,帕子掩住朱唇,身子微微前倾——
\"呕——!\"
第436章 孕 兆初现
王熙凤这一声干呕来得突然,席上笑语戛然而止。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她,一时之间方才的喜悦荡然无存!
平儿原本侍立在屏风后头,听见动静立刻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来。
她那双平日里最是稳当的手此刻竟微微发颤,一把扶住王熙凤摇摇欲坠的身子:
\"奶奶!可是哪里不痛快?\"
凤姐紧紧攥住平儿的袖子,一张俏脸煞白,额角渗出细汗,连朱唇都失了血色,哪里还有素日里干净利索的模样?
她抬起脸,强撑着笑道:\"不妨事,许是...\"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恶心,这次连腰都直不起来,整个人蜷在平儿怀里直发抖。
李纨素来不声不响的,此刻却出人意料地主动上前一步,一手虚扶住凤姐另一侧的胳膊:
\"不如先回房里歇息?\"
贾母眉头一皱,手中酒盅重重一搁——
\"鸳鸯!快去请大夫来!\"
她这一喊,鸳鸯连忙应声而出,又回头吩咐小丫头:\"去叫外头的林之孝家的备软轿!\"
贾母见王熙凤仍旧难受得说不出话,也顾不得席面,站起身亲自走过来,关切道:
\"凤丫头,可是吃错了什么东西?要不要吐出来?\"
众女眷登时也围了上来,一脸关心的望着王熙凤——
王熙凤伏在平儿肩头,深深吸了几口气。
那阵突如其来的恶心感竟奇迹般地慢慢消退,额头上的虚汗也渐渐收住。
她定了定神,重新直起身来,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勉强的笑意。
\"不妨事!\"王熙凤摆手笑道,将众人关切的目光都挡了回去,\"想是这几日操持宴席累着了,乍一坐下反而不受用。现在已然好了,老太太别为我忧心。\"
说话间,她竟又恢复了往日的伶俐,甚至顺手接过小丫头递来的温茶漱了漱口,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王熙凤话音才落,便听席间有人接过话茬——
“凤哥儿到底是操心太过。”贾梁氏温声开口,眉眼间带着几分心疼,“即便这宴席要紧,也没得叫你一个人扛着的理儿,大可说出来大家伙儿分担些,何苦累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她这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薛姨妈笑道:“正是呢!凤丫头素日里事事周全,倒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知你辛苦。”
凤姐灿灿一笑,连忙欠身道:
“太太们疼我,我心里岂不明白?只是——”她眼波一转,笑吟吟道,“实在是府上这几日的喜事一桩接着一桩,我一时被冲昏了头,倒把这劳累给忘了。”
王熙凤这话一说,倒把众人说得哭笑不得。
贾母不禁放下手中的酒盏,感慨道:\"听你这么一数,可不是老天的恩典都挤在这一年了!\"
老太太眼睛眯成一条缝:
\"先是东府蓉哥儿媳妇生了儿子,给咱们贾家又添了一重香火;
紧接着国公爷回京,圣眷隆恩,封爵赐赏;
再是大姑娘晋了贤贵妃的位分,还给宫里添了位公主......
这一件件一桩桩,说出去谁能不眼热?\"
贾母说着,眼角竟有些湿润。
王夫人见了,连忙奉上帕子,轻声道:\"老太太这是高兴糊涂了,这样的大喜日子,倒招得您想淌眼抹泪的。\"
邢夫人坐在一旁,手里捏着一粒果子皮儿搓弄,闻言轻笑一声:\"是啊,咱们府上今年的福气确实大。只是光看别人风光,我这心里......\"
她顿了顿,故意瞟了王熙凤一眼,话锋一转,\"怕是有些人啊,只顾着张罗喜事,倒把自己累出毛病来了。\"
她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满堂顿时一静。
众女有些无语,便是你再怎么看不惯这个儿媳,那也如此吧!
贾母听闻凤姐这番话,眉头微微一动,目光在邢夫人身上略一停留,那眼神虽淡,却透着一股威严。
邢夫人自知失言,当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手里的果子皮儿也不搓了,只垂着眼不敢再出声。
老太太转而拍着凤姐的手,语气慈爱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你这丫头,便是再能为,也得懂得疼惜自己。那些事情该放一放的,就先放一放。身子要紧。\"
王熙凤讪讪一笑:\"说来也怪,此前身子并无不妥,就是今日见了这些荤腥,竟莫名觉得腻味,心里翻腾得厉害。\"
\"莫不是有了?\"
不知是谁在席间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话一出,满堂顿时安静下来;众人一脸惊异的看着王熙凤!
平儿闻言,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急忙道:\"说起来!这段时日奶奶格外爱吃酸,昨儿还吩咐厨房做了醋溜白菜,把醋加得老重。原想着是天气热......\"
王熙凤骤然抬头,明亮的丹凤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腹部。
这些日子太过忙碌,以至于她月信迟迟未至,也没有关注到。
如今细细回想,倒真有七八分相似。
贾母何等精明,见凤姐神色微变,众人眼神闪烁,心中已然猜到了十之八九。老太太强压住狂喜,脸上不露分毫:
\"先别急着走动,横竖软轿也备好了,等大夫来了好好诊一诊!\"
\"若是真有了喜,那可不能马虎。\"贾梁氏她转头看向贾母,眉眼含笑:\"老太太,凤丫头这阵子身子要紧,可不能再操劳了。\"
贾母连连点头,满眼慈爱:\"是这个理儿。倘若真是有了,府里大小事都别让她再沾手,好生养着才是正理儿。\"
第437章 再怀新胎、仕途有盼
外院正厅内,酒香四溢,不似女眷们的莺莺燕燕,反而更豪迈之意!
兽炉里龙涎香袅袅升起,与满桌珍馐的热气混在一处,熏得满堂宾客面色酡红。
喝高了的贾琮一脚踏在紫檀木凳上,手中白玉杯高高举起,杯中琥珀色的酒液随着他豪迈的动作微微晃动。
\"要说那辽东一战,最险的莫过于辉煌的,就是那日我等冲杀敌酋军阵!\"他声音洪亮,眉飞色舞,\"那日阳光明媚,我们两千铁骑......\"
\"得得得!\"贾琏笑着打断,\"这话自打你回来,说了没有一百遍也有八十遍了!在座诸位怕是都能背下来了!\"
满堂哄笑。
贾蓉、贾蔷两人已经笑得前仰后合,手中酒杯都端不稳了。
就连贾宝玉也忍俊不禁,掩口轻笑吗,融入这等氛围当中。
\"琏二叔这话不假,\"贾蓉抹了把笑出的眼泪,\"上回在东府吃酒,琮三叔也是这般开场。薛大叔当时就说——\"
他故意学着薛蟠粗声粗气的腔调:\"''这话我都能倒着背了!那...,你们两千铁骑...''\"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便是坐在另一桌的贾玌、贾敬等人也频频看过了!
贾琮也不恼,反而更加得意,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你们懂什么!这等出生入死的经历,说上一万遍也不嫌多!\"
贾政,看着几个年轻子弟谈笑风生,眼中满是欣慰。
他虽是迂腐,但也知这等家宴,本就该如此肆意畅快。今日见小辈们相处融洽,彼此打趣,倒也觉得这家中生气勃勃,后继有人。
他轻抚长须,对身旁的贾赦道:\"这些孩子,如今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物了。\"
贾赦点点头,难得没有阴阳怪气:\"确实出息。\"
贾琏正笑着举杯要祝酒,忽见平儿身边的丰儿从侧门进来,神色古怪地朝自己走来。他手中玉杯一滞,眉头微蹙——
丰儿踩着极轻的碎步走到贾琏身侧,踮起脚尖在他耳边急声道:
\"二爷快些回去瞧瞧!二奶奶在席上突然身子不适,几位太太都说是...\"小丫头突然红了脸,声音压得更低,\"说是可能有了喜脉,老太太已命人去请大夫了!\"
贾琏手中酒杯猛地一晃,琥珀色的酒液泼洒在锦绣衣袖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他眼神瞬间从迷蒙变得清明,一脸震惊的对上丰儿紧张神色。
\"奶奶现在何处?\"
贾琏压低嗓音急问,手指不自觉捏紧了酒杯。
丰儿细声道:\"已挪到抱西暖阁歇着了,平儿姐姐在旁伺候——原是老太太、太太们都要跟着去的,二奶奶强撑着说''不可为我坏了大家兴致'',这才只留了平儿姐姐一人照料...\"
说着偷眼瞧了瞧席上觥筹交错的景象,\"老太太特意嘱咐我悄悄告诉二爷,让您过去看看。\"
话音未落,忽见贾琏放下酒杯,悄默默的离了席!
......
西暖阁内
王熙凤斜倚在软枕上,额角仍有些细密的冷汗,手中捏着帕子,却仍强撑着精神。
并非是难受,而是——紧张!
平儿早命人点了安神香,又捧了一盏温热的梅子汤递过来,神色里既有忧色,又有几分隐约的期盼。
\"奶奶先润润喉,大夫马上就到了。\"
平儿轻声道。
王熙凤接过碗,小小啜了一口,却忍不住皱眉:\"怎的这样酸?\"
平儿一愣,随即抿唇笑道:\"方才厨房送来的,我想着奶奶喜欢酸,特地多放了几颗梅子。\"
说完,她像是想到什么,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王熙凤瞥她一眼,心头微动,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小腹,却又很快收回。
她虽平素精明过人,可此刻竟有些罕见的忐忑,低声喃喃道:
\"不过是胃口不好,未必就是......\"
话音未落,外间脚步声渐近,帘子一掀,一位须发花白的老大夫带着小童走进来。
平儿连忙起身,让出位置:
\"张大夫,劳烦您了。\"
张大夫拱手一揖:\"二少奶奶安好,老太太特意嘱咐老朽过来,还请奶奶伸手。\"
王熙凤略一点头,伸手搁在迎枕上。
室内一时寂静无声,众人皆屏息凝神,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平儿紧盯着大夫的神色,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银手帕。
凤姐虽面上不显,可心却跳得极快,掌心微微泛出一层细汗。
她自嫁入贾府以来,只有巧姐一女,再无所出。
这些年,府里私下议论的不在少数。若是真有了......
张大夫凝神半晌,忽而眉头微展,嘴角含笑收手,向凤姐拱手道:\"恭喜二少奶奶!\"
王熙凤指尖微微一颤,脱口道:\"当真?\"
\"脉象滑而有力,如珠走盘,正是喜脉无疑。\"张大夫笑道,\"就是少奶奶身子底子有些劳累过度,但只需静养些日子,饮食上稍加注意便是,并无其他大碍!\"
王熙凤一时竟有些恍惚,手指轻轻落在腹上,半晌才笑了一下。
外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帘子猛地被掀起,贾琏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额上还带着细汗:\"凤儿!\"
他一眼看见屋内情形,顿时僵在原地,目光在凤姐和张大夫之间来回游移。
张大夫连忙起身行礼:\"见过琏二爷。\"
贾琏胡乱摆了摆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一把握住凤姐的手:\"怎么样?可是...\"
王熙凤此刻才回过神来,眼中带着掩不住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贾琏闻言一时竟怔住了,手中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几分。王熙凤吃痛轻呼一声,他才如梦初醒般松开手。
\"当真?\"贾琏的声音有些发颤,眼中的酒意早已褪得干净。
他的手在空中无处安放,几次想要触碰凤姐的腹部,又小心翼翼地缩了回去。
张大夫笑着拱手道:\"恭喜琏二爷,二奶奶已有身孕。只是...\"
\"只是什么?\"贾琏顿时紧张起来。
\"只是二奶奶近日劳累过度,须得好生将养才是。\"张大夫说着捋了捋胡须,\"老朽这就去开个安胎的方子。\"
平儿闻言立即引着大夫往外间去写方子,临走时还不忘回头看了眼两位主子,眼中满是掩不住的欢喜!
屋里只剩下夫妻二人,贾琏终于忍不住,单膝跪在床前,将脸轻轻贴在凤姐的小腹上。王熙凤被他这难得的孩子气模样逗笑了,伸手抚上他的发冠。
\"作怪,又不是第一次了,咋咋呼呼作甚,\"王熙凤白了他一眼,临了不忘补充一句,“你可轻些,别惊着他!”
\"这可不一样!\"贾琏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欢喜,手掌小心翼翼地覆在凤姐腹上,仿佛捧着稀世珍宝,\"巧姐儿那会儿我活的糊里糊涂,这回定要好好护着你们娘俩......\"
王熙凤见贾琏这般情状,心头一暖,却又故意撇了撇嘴,指尖轻轻戳他额头:\"如今倒知道体贴了?早前喝酒应酬时,可不见你这般上心。\"
她这话原是要打趣,可说着说着,眼底却浮起一层水光。
这些年,膝下只有巧姐一个,族里难免闲言碎语。
如今希望......她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锦被边沿的流苏。
贾琏见状,连忙捉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眼角微红:\"我的错!往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便是老太太叫吃酒,我也只敢以茶代酒!\"
他说得认真,竟有几分赌咒发誓的架势。
\"呸!谁要你做这副怪相。\"王熙凤\"扑哧\"笑出来,抽回手理了理裙裾,“你且记住你今日说的话,可别只是嘴上哄我。
我也没别的想求的,就盼着你在仕途经济上能走上一回。
你若有了功名,我也能讨个诰命夫人,也不至于在这府里,总被人暗地里说三道四。”
借着这个喜事,王熙凤倒是直接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贾琏听见王熙凤这一番话,神色反倒舒缓下来,眼底浮现一抹早有准备的笑意。
他握住凤姐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你且放心,我虽不才,可也不是半点出息都没有的。\"
贾琏见凤姐挑眉,似是不信,便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
\"之前我倒是没告诉你,想给你个惊喜来着......\"他顿了顿,眼神明亮,\"玌兄弟答应替我运作一番,如今——已有了眉目。\"
王熙凤微微一惊,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他的袖子:\"当真?\"
贾琏点头,眼中露出几分得意:\"自然,只是碍于玌兄弟才刚归京,碍于局势不好立刻动作。但不出这个月,必有好消息。\"
王熙凤听罢,心中如灌了蜜似的,诰命这玩意...谁不稀罕啊!
特别是有着贾梁氏这么个近乎“一跃成凤”的存在摆在那里!
唇角不由浮现一抹笑意,却又故意嗔道:\"好啊!你既有这路数,竟敢瞒着我?\"
贾琏被她这娇嗔模样惹得心头发热,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
\"哪敢瞒你?只是原先还没个准信,怕你空欢喜。如今正好借这喜事一并说了,免得你说我只知在外头浪荡,半分正经事不做。\"
王熙凤轻哼一声,眼角却带着掩不住的欢喜:
\"算你还有些良心。\"
她顿了顿,眼珠子转了转:\"既是这般,那往后那些不三不四的酒场子,你可得少掺和——免得耽误正事!\"
贾琏笑道:\"是是是!二奶奶金口一开,我岂敢不从?\"
他伸手轻轻覆上她的小腹,眼中温柔似水,\"这一回,不光为了你的诰命,也为咱们这小家伙争个前程。\"
王熙凤垂眸,唇边笑容更甚!
\"好!\"
第438章 年轻人自有慧根
西暖阁内,王熙凤倚在贾琏怀里,两人正低声说着体己话,忽听外间传来一阵脚步声,平儿匆匆掀帘进来,脸上带着欣喜。
“二爷、二奶奶,老太太差人来问,可要回席上去了?”平儿笑意盈盈,“众位太太奶奶们都等着呢,说是要亲口告诉老太太这个好消息。”
王熙凤闻言,下意识抚了抚鬓角,又看向贾琏:“咱们去罢?”
贾琏含笑点头,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手臂:“慢些,我搀着你。”
凤姐嗔他一眼:“这才哪到哪儿,你倒像是生怕我摔着似的。”
贾琏却不管她的碎嘴,执意扶着她的腰,稳步朝外走去,嘴里还低声念叨着:“可不能磕着碰着,老太太若是见我护你不周全,非得家法伺候不可。”
王熙凤抿唇笑着,倒也没再推拒,任由他扶着,两人缓缓朝正厅而去。
正厅里,觥筹交错的热闹气氛稍稍压下,满席的眼神都不由自主地瞟向门口。
贾母端着茶盏,眼巴巴地望过去,见着贾琏扶着凤姐进来,老太太顿时眉开眼笑,连茶也顾不得喝了,忙不迭地招手:
“快过来!凤丫头身子如何了?大夫怎么说?”
满室寂静,所有人目光都落在王熙凤脸上。
王熙凤面颊微红,先与贾琏对视一眼,又低头抿唇一笑,这才上前两步,福了福身:“回老祖宗的话——”
话未说完,贾琏已迫不及待地抢着接了话头,脸上满是掩不住的喜色:“老太太,大夫说了,凤儿是喜脉!咱们府上又要添丁啦!”
“哎呦!”贾母一听,欢喜得拍膝而起,险些把矮几上的茶盏碰翻,鸳鸯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便见老太太已一把拉过凤姐的手,紧紧握着,“我的凤丫头呦!这可算是盼着了!”
满席哗然。
薛姨妈掩唇一笑:“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前儿我还在家思量着呢,说凤丫头膝下就那么个巧姐儿,如今可算是又有了,该好好贺上一贺!”
王夫人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点头道:“凤丫头向来是个有福气的。”
邢夫人终究没说什么,只挤出几分干笑:“倒是件好事!”
贾梁氏也站了起来,温和地笑道:“琏哥儿媳妇这些时日可不能再操劳了,万事以养身子为紧。”
贾母直点头:“可不是!从今日起,府上的事一概不用凤丫头操心,全交给珠儿媳妇和蓉哥儿媳妇去张罗!你要吃什么用什么,尽管往小厨房吩咐!”
王熙凤被众人围在中间,一时有些恍惚。
她原本伶牙俐齿的,此刻竟没来由地鼻尖微酸,低头笑了一下:
“老祖宗和太太们疼我,只是我这性子,哪能真闲得住?”
贾母笑着点点她的额角:“闲不住也得闲!你只管好好养着,缺什么短什么,只管开口!”
凤姐眼圈微红,到底没忍住,轻声应道:“是,都听老祖宗的。”
贾琏站在一旁,见她难得这般柔顺,心头一片柔软,忍不住开口:“老太太,我看凤儿身子尚好,大夫也说好好将养就行,往后我便多抽些时间陪她。”
贾母满意地颔首:“是该这样,你要多陪着她些,可不能整日往外头跑。”
贾琏正要应声是,王熙凤却轻轻按住他的手背,眼角飞红中透着几分精明,对着贾母笑道:
\"老祖宗别听他浑说。我这又不是头一胎,哪就这般娇贵了?倒是他——\"
话锋一转,指尖在贾琏衣袖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
\"先前还跟我夸口说国公爷要帮他谋个差事,这个月就该递折子了。我要是把人拘在家里,回头耽误了他的顶戴前程,岂不是我的罪过?\"
这番话一出,满堂倒也无人惊讶,反倒都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毕竟有句话这样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便是鸡犬都能够受到影响,更何况人呢!?
贾母一听王熙凤提及贾琏的前程,顿时笑得越发舒心,眼神一转,落在贾梁氏身上:
“国公爷向来心细,最惦记的就是身边的族亲兄弟。如今他得了圣眷,自然不会忘了自家人。”
老太太这话倒是说得极为自然,毕竟如今的贾玌是贾家最有出息的人物,更是贾家的新晋辽国公——这样的身份,随便一句话都能改换族人的前程。
贾梁氏闻言,眉眼间浮起一丝淡淡的自豪!
“老太太过誉了,玌儿能有今日,全仰仗祖宗庇佑,圣上恩典。他心里头记挂着族人,也是应当的。若能为族里做些事,那是他的福气。”
贾梁氏话音刚落,席间一直静默的王夫人忽然微微欠身,唇畔含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
\"嫂子太谦了。国公爷如今这般出息,谁不知道是嫂子自幼悉心教导的缘故?\"
王夫人语气舒缓,却字字诚恳,\"都说''教子有方'',说的便是嫂子这般。国公爷年少有为,又念及手足情分,这般心性,想来定是承自母亲的胸怀!\"
贾梁氏指尖在茶盏边缘稍稍一顿,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话可折煞我了。\"贾梁氏含笑摇头,\"孩子们能成才,都是他们自己的造化。我这个做娘的,不过是尽了本分。\"
她忽地转向李纨,眼风里带了点促狭,\"就像珠哥儿媳妇,不也把兰哥儿教得知书达理?
可见年轻人自有慧根——!\"
王夫人见贾梁氏如此说,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心中泛起一丝尴尬。
她如何听不出贾梁氏话中的委婉回应?
方才那句客套话,本是存了一份试探的心思——如今族里谁都看得明白,贾玌在朝堂上地位煊赫,日后少不得还要往那走走关系。
她这个做母亲的,终究还是替宝玉着想,盼着能借着同族的情分,日后也能得个照应。
但她心里清楚,在众多族兄族弟中,贾玌似乎最不喜贾宝玉那股子只爱诗词、对仕途经济不上心的劲儿!
可贾梁氏偏生点到李纨和贾兰身上,倒像是刻意避开了宝玉。
更是在说——没有慧根!
这其中的微妙,她岂会不懂?
第439章 宫闱隐动
就在王夫人心中思索着如何再开口时,正厅外忽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丫鬟们低低的问安声:
\"国公爷来了!\"
众人顿时抬头望去——
只见贾玌一身月白云纹直缀,腰间只缀了一块青玉佩饰,整个人清清爽爽,并不似外间那些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们一般。
他脸上带着浅笑,步履从容地迈了进来。
贾母瞬间眉开眼笑,抬手招呼道:\"玌哥儿来得正好!刚想跟你这个当家做主的说呢,凤丫头也有了喜讯!\"
如今的贾玌乃是贾家的族长,可不就是当家做主的!
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这可是大事,做族长的不来关心关心,那成何体统。
贾玌微微一笑,目光先落在贾琏和王熙凤身上,随后迈着步子朝着贾琏走去,唇角微扬:
\"琏二哥,方才在席上一声不吭就走了,我还当你是不胜酒力,原是我多虑了。\"
他这般言语,既调侃又亲近,贾琏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笑道:\"哪能呢,只是担心,这才匆匆过来。\"
贾玌点了点头,又转向王熙凤:\"二嫂子大喜了,听闻消息,便过来恭喜一声。\"
王熙凤原本精明凌厉的性情此刻竟柔和了许多,眉眼间含着笑意,微微福身:\"劳烦国公爷挂心了。\"
贾玌摇头笑道:\"自家人,何必这般客套?既是族中大事,我这个做族长的自然该来。\"
说罢,忽然脸上怪异的一笑,双手一摊,对着在座的众人:
\"说起来,自打我当了这族长,咱们贾家年轻一辈倒是都没耽搁,一个个都生了孩子。看来我这个族长倒是当得妥当?!\"
这话一出,满室哄笑。
贾梁氏忍不住掩嘴:\"这话说的,难道还要算你的功劳不成?\"
李纨也含笑瞥他一眼:\"国公爷这话可了不得,莫不是你要把咱们贾家的兴旺都揽在自己身上?\"
贾琏更是笑得直拍大腿:\"国公爷快打住!这话要传出去,保不准明儿老太太房里就有人捧了金漆托盘来,把你这话绣在云锦上,叫阖府都来瞻仰呢。\"
见贾琏,贾母忍不住的拍了贾琏一下,而后笑得前仰后合:
\"玌哥儿这是当官当久了,连这种事也要算政绩了!\"
王熙凤被这热闹劲儿感染,一时也忘了拘束:\"我看是国公爷想讨赏呢!要不要回头让咱们这些有孩子的都给你准备谢礼?\"
\"哎哟,这可不敢当。\"贾玌顺势拱手作揖,佯装正经:\"在下只是履行族长职责,督促各位繁衍后代罢了。这等功绩,都是各位的本事。\"
众人正笑得热闹,忽听得一声清脆的笑声传来——
“且慢,我倒是有一桩正经事要问问咱们的‘族长老爷’!”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惜春,一双明亮的眸子微挑,嘴角噙着促狭的笑意,直直看向贾玌。
贾玌一挑眉,颇觉不妙,还没来得及接话,惜春便笑吟吟地继续道:
“如今便是蓉哥儿媳妇都已经生了个男娃,咱们这位‘族长老爷’倒好,仍是个光杆儿司令!这‘督促族人生子’的本事是极好的,怎么偏偏自己迟迟不见动静呢?”
这话一出,满堂先是一静,继而“轰”地笑了起来。
迎春、探春、薛宝钗等几个姑娘眼中顿时亮了,一个个含笑瞧着贾玌,眼底尽是揶揄之意。
李纨本是个矜持的,此刻也忍不住扶了扶鬓角,笑而不言。
王熙凤更是笑得眯了眼,拍手道:
“哎哟!四妹妹这话问得极是!咱们阖府上下,哪个不是儿孙满堂的?偏生咱们这位‘族长老爷’,婚事定了这么久,倒像是稳坐钓鱼台,不急不躁的!”
如今林黛玉回了林府,再加上男女有别,即便是订婚了,若是频繁见面,也会引人非议——
如此想来,倒是该......
贾玌忍不住摇头失笑,作势要敲惜春的额头:“小小年纪,倒敢调侃你兄长来了!”
惜春机灵地向后退了一步,躲在探春身后,探春眼疾手快把惜春护在怀里,一边轻拍她肩膀一边笑看向贾玌: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玌二哥恼什么?莫非......\"
她故意拖长了声调,眼角瞟向一旁的几位姐妹,\"莫非四妹妹说中了二哥心中的什么心事不成?\"
满堂女眷掩口而笑,惜春毫不客气的,接口拆台:
\"可不是嘛!咱们这位族长老爷日日往林府送东西的劲儿可足着呢,上几日的枇杷露,昨日的冰蝉纱,单单是辽东带回来的玩意.....我们这些个做姐妹的,连一块皮毛都没见着!\"
惜春故意扁着嘴,眼中却是藏不住的笑意,\"倒是林姐姐那儿,什么稀罕物件儿都是一打一打地送......\"
众人听了更是笑作一团。
王熙凤拍着手道:\"哎呦喂!敢情咱们四丫头这是醋了?\"
贾玌闻言一愣,随即朗声大笑起来:\"好你个丫头!这话可冤枉死我了!\"
他故作委屈地转向贾梁氏:\"母亲,您评评理,前儿我还特意让人往妹妹房里送了一整套画具,便是各位家中姐妹、嫂嫂、弟弟的,一个没落下,怎么反倒落了个''偏心''的名声?\"
贾梁氏听了这话,眼波一转,“哧”地一声笑了出来,抬手作势要去打贾玌的肩:“你这糊涂孩子!倒来问我评理?”
她眼含促狭地扫了儿子一眼,随即转头拉住惜春的手,亲热地拍了两下:
“要我说啊,四丫头这话才是真真说到点子上了!你这族长当得好,催着阖府上下开枝散叶,怎么轮到自己倒装起清闲来了?
如今蓉哥儿媳妇可是让我连重孙都抱了,你呢——?”
说罢,她故意板着脸,轻轻“呸”了一声:“活该叫你挨这一说!该!”
话音一落,满堂女眷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惜春登时得意起来,冲着贾玌吐了吐舌:“二哥哥听见没有?连太太都说你该!”
探春和李纨等人见状,纷纷掩唇轻笑,薛宝钗也忍俊不禁,低声对旁边的迎春道:“国公爷这样的人物,没想到在家里倒被四丫头和太太治住了。”
贾玌无奈地揉了揉额角,故作痛心状,叹道:“唉,如今可是‘众叛亲离’了!”
——————
与此同时,宁寿宫内——
“微臣常翰飞,叩见上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沉沉的声音在幽深的宫殿内回荡。
常翰飞伏跪于汉白玉阶前,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宽大的朝服衣袖轻轻颤动着,不知是殿内的寒气渗骨,还是内心激荡难平。
他已两个半月未见太上皇了!
第440章 你说呢
宁寿宫的檀香被穿堂风卷散了几分,太上皇苍老的声音在殿内缓缓荡开:
\"起来吧,翰飞。\"
常翰飞深吸一口气,这才敢微微抬头。
穿堂风再次拂过,吹得烛光忽明忽暗,他抬眼望向龙榻,只是这一看,瞳孔骤缩——
嗯!?
龙榻上,那道身影依旧是帝王气派,可却又隐隐陌生。
他印象中的太上皇,目光如鹰隼,眉宇间自生一股锐气,即便是素日闲谈,也无形中透出凌厉。
可此刻——
那双眼仍是摄人心魄的深沉,却仿佛隔了一层雾,不似从前明锐逼人。
身形分明没太大变化,可肩背微塌,不再如刀削般挺直,只让人觉得,这个曾经雷霆万钧的帝王,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压着脊骨。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神情!
从前,太上皇喜怒不动于色,眸底永远藏着未说出口的筹谋。
而现在,他神色平静,却不像昔日的深不可测,倒像是——倦了。
是的,倦了。
不是肉身的衰老疲惫,而是一种沉寂,仿佛经年前燃烧过盛旺的火,如今只余下灰烬后的余温,冷冷地、无声地燃烧殆尽。
短短数月不见,竟——如此憔悴!
\"怎么?\" 太上皇淡淡开口,声音沉缓,却已不似往常迫人,\"孤的样子,很意外?\"
常翰飞心下一跳,急忙低首:\"臣不敢。\"
太上皇轻笑两声,并不在意他的反应。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如今的模样。
“辽东的军报可有一一细看?”
常翰飞心头微微一动,不明白太上皇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他低下头,恭敬答道:“臣——一一细看,不敢有任何遗漏。”
太上皇似笑非笑地“嗯”了一声,声音轻缓,却偏偏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势:“那......有什么感想?”
感想?
常翰飞心头猛地一跳,指尖不自觉地微微收紧。
——为什么会问这个?
辽东对太上皇一脉的人来说,是一个耻辱的伤疤,一根深深扎进血肉的刺。
当年努尔哈赤崛起,结果三十万大军功亏一篑,兵败如山倒。
彼时朝野动荡,此前又经历太子起兵谋逆,内忧外患之下,太上皇不得已下罪己诏退位,从此再未曾踏出宫门半步。
而辽东......更是一失再失,十余年间,他们这些太上皇旧部屡屡北上,却始终未能收复一寸失地。
——可如今呢?
那个跟着皇帝的贾玌......那个贾家的庶子,他曾经根本不曾放在眼里的小辈,却只用了不到一年时间,不仅收复辽东,甚至一举攻破沈阳,杀皇太极,灭清国!
——凭什么?!
常翰飞垂首沉默良久,终是没能立刻回答。
“呵......”
太上皇见他踌躇,非但不怒,反而似嘲似叹地笑了一声。笑声中,透着一股近乎冷漠的轻蔑。
“怎么?说不出来?”
风穿殿而过,烛火摇曳,映得太上皇的面容晦暗难明。他缓缓抬手,指尖摩挲着案上那份军报的边缘,仿佛在触碰一个遥不可及却又近在咫尺的梦境。
“孤当年带着你们,打了那么多年,结果寸土未复……”
“现在,却被一个毛头小子,一年时间,全部打回来了。”
他语调平静,可听在常翰飞耳中,却仿佛有股森冷寒意渗入骨髓。
是啊,他们拼尽全力打不赢的仗,那个少年将军凭什么赢得如此轻易?
他们这些老臣十几年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皇帝的人就能做到?
难道......真的是天命已变?!
大殿内,沉寂得仿佛空气都被冻结。
常翰飞喉结滚了滚,最终只低声道:“上皇......臣有罪。”
“罪?”太上皇嗤笑一声,目光幽深:“你有什么罪?败的是孤,退的也是孤。”
常翰飞再次低头,一副受气包的摸样!
太上皇看着无趣,缓缓坐回龙榻,手指轻轻敲击案几,发出沉闷的声响。
“罢了......”
他淡淡道,仿佛方才那些锋芒毕露的诘问,只是一场幻象。
常翰飞心头一松,可随即又是一凛——因为他知道,太上皇绝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些。
\"如今最主要的问题是不是这个了!\"
太上皇端起茶抿了一口,浑浊的眼底精光一闪,\"贾玌如今掌着五军都督府左都督的印,你这个右都督——\"茶盏重重落在案上,\"可还压得住?\"
常翰飞又被问得一愣,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臣......\"
他张了张嘴,舌根发苦。
五军都督府的印信如今形同虚设,那个手握重兵的贾玌——谁压得住?
再加上那皇帝此刻的势力,以及对那贾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贾天戈是他生的呢!
反观自己,虽说身为右都督,但此刻可谓是孤立无援了......
文官一脉张荣倒台,后又有开国一脉的功勋,居然不请自来,一同前去给贾玌祝贺!
\"吞吞吐吐!\"一声暴喝在殿内炸响,太上皇十分不悦,\"怎么,回答孤的问题很难吗!?\"
常翰飞浑身一颤,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青金石打磨的方砖沁着寒意,却压不住他脊背上渗出的冷汗。
\"臣...臣...\"
殿内忽有瓷裂清响。
\"两个月零十七天!\"太上皇突然抓起案上茶盏砸在地上,\"你递了十三道折子求见,结果见了孤就像个锯嘴葫芦!”
常翰飞顾不得飞溅到脸上的茶水,忙不迭躬身,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上皇息怒!实在是如今局势复杂难测,贾玌势大,又深得陛下庇佑,臣...... 臣实感力不从心。”
常翰飞话音未落,太上皇忽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嗤笑。
那笑声极轻,却像一把冰冷的刀,骤然扎进常翰飞的胸口。
\"哼——\"
\"你也压不住他,就像孤——压不住皇帝一样。\"
这声音平平淡淡,可落在常翰飞耳中却如雷霆炸裂!
他猛然抬头,瞳孔震颤地看着太上皇——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上皇也......
太上皇缓缓抬起眼,浑浊的目光对上他的视线,仿佛已经洞察一切。
常翰飞忽然觉得脊背发寒。
\"上、上皇......\"
\"罢了。\"太上皇缓缓闭上眼,神情出奇的平静。\"过往云烟而已。\"
这一句话说得极轻,却像惊雷般在常翰飞心头炸响!
过往云烟?那可是太上皇半生的心血!当年在辽东丢掉的尊严、被迫退位的耻辱,如今竟只能沦为一句轻描淡写的\"云烟\"?
本以为今日得以召见,事情会稍有转机,但......
常翰飞浑身一震,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皮,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袍。
但还未等他消化这个念头,太上皇已再次开口——
\"年后二月。\"太上皇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小事。\"待大雪消融,孤会与皇帝一道,回金陵祭祖。\"
轰——!
这一刻,常翰飞终于确信——太上皇不仅认输,他甚至主动向皇帝示弱!
金陵祭祖历来是帝王彰显孝道、宣示正统的大事,可如今,上皇竟要与皇帝同行,这不等于宣告天下——太上皇彻底承认了皇帝的权威?!
——不甘心!
常翰飞脑中轰然作响,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连渗出血丝都浑然不觉,胸腔内翻涌着不甘。
他总算明白了。
——这两个半月来,上皇为何始终避而不见。
——为何今日忽然宣召。
——又为何句句诛心却神色淡漠。
原来太上皇早已看清了一切!
连他这几个月私下的那些小动作......怕是都逃不过那双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
殿内忽然陷入一片死寂,只剩穿堂风掀动帷幔的轻响。
常翰飞耳边嗡嗡作响,仿佛还有太上皇刚刚那句轻描淡写的话在回荡——
“可还有何事要是相告,若无,那你下去准备吧。”
——准备什么?
他不明白,却又好像明白。
常翰飞垂眸,看着地上那碎裂的茶盏,瓷片裂痕犹如一道劈开山河的剑影,将他对太上皇仅存的侥幸斩得粉碎。
他缓缓抬首,对上太上皇的视线,那张苍老的面容平静如水,再无方才的凌厉,只剩下深邃的审视。
“臣......”常翰飞嗓音微紧,“臣......明白。”
太上皇微微阖眸,唇角若有似无地轻扬了下,仿佛早就预料到他的回答。
“明白就好。”
那四个字,轻飘飘的,却重若千钧,沉甸甸地压下。
...
常翰飞退至殿门外,腰背始终躬着,脚步缓慢而沉。
殿内,烛火幽微。
太上皇的目光从渐远的背影收回来,良久,忽然叹了口气。
“——常翰飞啊,你可别变成第二个张荣。”
他的声音低沉,但又有些让人胆寒。
也因为当初的不管不顾,至使张荣擅自主张,甚至不惜卖国!
这也是为何他今夜要召见常翰飞的缘故,无非就是为了警告他。
他怕了,他怕自己麾下的这两人最终走向同一条路,但更多的是,害怕忠诚自己的麾下有一日会抽刀挥向自己!
而张荣的背叛宛如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可谓是压死太上皇前的最后一根稻草!
若是......
殿角垂首伺候的老太监闻言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连呼吸都几乎屏住。
......
常翰飞回到府邸时,已是子时三刻。
府中灯火通明,两名心腹将领早已在书房等候多时。
见他踏入院门,管家急忙迎上前,低声道:\"老爷,几位将军已在书房候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足以见得他们对于太上皇的召见是多么的重视,就为了等着常翰飞从宫里出来得到第一手消息。
常翰飞脚步微顿,抬眼望向书房方向。
檐下铜铃在夜风中轻响,却掩不住书房内传来的几声压抑的交谈——显然,那群等急了的老部下已在屋内焦躁不安。
他走上前去,抬手推开房门。
\"嘎吱——\"
书房门被推开的一瞬,屋内嘈杂戛然而止。
屋内两名身着戎装的将领\"唰\"地同时弹身而起,为首的乃是常翰飞统领的扬、振两营中的扬威营指挥使吴镇。
粗眉倒竖、身形魁梧,一双布满老茧的大手紧按着腰刀,眼睛死死盯着突然推开房门之人。
吴镇看清来人后,眼中精光一闪:\"都督!\"
见来人是常翰飞,振威营指挥使季鸿也赶忙上前行礼。
常翰飞没有立即叫他们起身,而是缓步走到书案前。
见到常翰飞如此,二人顿时一惊,面面相觑!
\"都督!\"吴镇走上前,\"太上皇召见,究竟说了什么?\"
身后的人虽未开口,但紧绷的身躯、攥紧的拳头,无一不在昭示着他们的焦灼。
——谁都知道,太上皇这次召见,非同寻常!
常翰飞缓缓脱下氅衣,交由管家,神情平静得可怕。
\"年后二月。\"他指尖轻轻敲了敲桌沿,声音低哑,\"上皇将与皇帝一同回金陵祭祖。\"
——死一般的寂静!
吴镇瞪大眼睛,像是没听懂:\"金陵?一起?!\"
季鸿脸色铁青:\"这不等于......上皇公开承认,要......?\"
——承认皇帝的权威!承认太上皇的时代已经结束!
常翰飞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抬眼,眸子里映着烛火的光影,像一口枯井。
\"不......\"吴镇嗓音嘶哑,猛地一掌拍在桌上,\"怎么可能?上皇怎会甘心?!\"
\"不甘心又如何?\"常翰飞的声音冰冷得像一把剖心挖骨的刀,\"张荣倒台,开国一脉此刻更是想着直接改换门庭,兵权在手,朝堂上下都是皇帝的人。\"
他缓缓转身,目光逐一扫过这些跟随自己多年的心腹,一字一顿道:\"太上皇——认输了。\"
季鸿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在寂静的书房里发出\"咔\"的轻响。
他眼底那一簇火苗骤然暗下去,像是被人掐灭的烛芯。
——现在的他们算什么?
不同于开国一脉的勋贵,皇帝多少还会念及祖上功勋。
而他们,都是太上皇一手提拔上来的,开始本就是用来制衡开国勋贵的棋子,如今却成了与皇帝针锋相对的尴尬存在。
“啪!”
季鸿猛然一拍桌案,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刀剑出鞘般的锋利——
“都督——您甘心吗?”
他目光如电般盯着常翰飞。
被这么质问常翰飞眼睫低垂,脸上神情莫名。
烛火跳跃间,他那张向来阴沉冷峻的面容竟显出一丝诡异扭曲,嘴角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
吴镇和季鸿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张脸——
忽然!
\"呵......\"
一声轻笑在死寂的书房里炸开。常翰飞的嘴角缓缓勾出一个阴鸷的弧度,像是被牵动的傀儡线勒出的诡异笑脸。
\"你们说呢?\"
第441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得到回答的吴镇和季鸿的瞳孔同时收缩,仿佛被常翰飞这个诡异的笑容刺中了心脏。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某种熟悉的、近乎疯狂的光芒。
季鸿缓缓攥紧拳头,嘴角扯出一抹狠笑:\"属下......明白了。\"
\"哈哈哈——\"吴镇突然大笑出声,粗犷的笑声震得窗棂嗡嗡作响,\"我就知道!都督还是那个都督!\"
常翰飞眼皮微抬,眼底掠过一丝晦暗的寒芒。
他转身走到窗前,夜风夹杂着雪粒扑在他脸上,冰凉刺骨。
远处的宫墙巍峨,黑沉沉地压在天际线上。
常翰飞的目光穿透风雪,望向黑沉沉的皇城,唇边噙着一丝冷笑:\"当年......\"
他的声音极轻,却又带着几分嘶哑的嘲意,仿佛是在对身后的两位心腹说话,又仿佛是在质问这荒谬的命运:
\"当年我从一个边军小卒,靠着砍下十七颗的脑袋,才换来一个把总的职位。\"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再次开口,\"没有世家荫庇,没有贵人提携,全凭这一身血肉在战场上搏杀。\"
吴镇和季鸿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后来......我带着杨威营五千死士守住了雁门关十六天,箭矢用尽就砸石块,石块砸完了就用牙齿咬......活下来的就只有七十九人。\"
他缓缓转过头,眼睛在烛光下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就是这一战,太上皇才真正看到了我。\"
季鸿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拳头攥得更紧。吴镇的眼眶微微发红,显然也被勾起了那些浴血奋战的记忆。
这是他们深埋心底的过往,那些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日子,铸就了如今的都督,也成就了如今的他们。
\"太上皇说,他很欣赏我这样的人。\"常翰飞忽然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刻骨的凉意,\"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两人回答,他就自顾自地继续道:
\"因为开国那一脉的勋贵......”
吴镇和季鸿不自觉的紧了紧拳头,当年在开国一脉的封锁的圈子里杀出来,可没少吃苦头!
\"太祖仁慈,未曾对那些一同起家的老兄弟们动手。\"常翰飞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可这份仁慈,却成了太上皇的心病,也留下了祸端!\"
“四王八公十二侯,盘根错节,功高震主!
于是太上皇需要一把刀,一把没有背景、没有退路、只忠心于他的刀!\"
“但是......我不在乎。” 常翰飞的声音带着一丝洒然,“毕竟,这就是机会,一飞冲天的机会!”
富贵之门已经大开,谁能拒绝得了这份诱惑!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区区开国一脉......
谁不想进步啊!
“只要我足够努力,足够忠心,就能在上皇心中有一席之地。秉承这一信念,我奋力拼杀,为上皇效力,终于——坐到了五军都督府右都督的位置。”
常翰飞说完这句话,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的光彩,那是历经无数艰难险阻后终于登顶的骄傲,又带着一丝对过往艰辛的感慨。
他微微仰起头,眼神中透露出曾经站在权力巅峰时的傲然,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众人仰望的时刻。
那可是军权的顶峰,便是勋贵世家子弟有家中扶持,都难以坐上的位置!
至于普通人的巅峰......
呵呵——!
“唉......!”常翰飞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与不甘,“岂料,世事无常啊!先是太子谋反,紧接着金兵叩关,辽东瞬间丢失。
上皇迫不得已下罪己诏,安抚天下,还退位让贤,扶持了所有皇子中实力最弱的那个当皇帝,就想着能更好地掌控局势。
毕竟,上皇他...... 贪恋权势,怎能甘心放手!”
“但——谁能想到,”常翰飞的声音陡然拔高,“这个最不起眼的皇帝,竟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壮大,壮大到连太上皇都不得不谨慎对待。于是,我又成了上皇制衡皇帝的力量!”
吴镇和季鸿也是面色难看,他们何尝不知道自己现在面临的处境有多么的难堪!
无论是哪边都得罪完了,如果真的要清算他们,那他们真的有活路吗!?
“可笑,可笑...”常翰飞冷笑一声,“现在呢?刀用完了,就想把我弃之如敝履?”
常翰飞的目光如两柄淬毒的匕首,缓缓扫过吴镇和季鸿的面容,嘴角的冷笑渐渐凝成一抹狰狞。
\"你们觉得——\"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我常翰飞,甘心吗?!\"
书房内的烛火猛地一跳,将三人扭曲的影子投在墙上,如同三头蛰伏于黑暗中的凶兽。
就好比如,你坐拥百亿资产,但是——你通过自己的能力得知自己将在不久之后失去一切,并且还会危及性命.....
那么,回答我——正当不惑之年的你,会怎么做!
更何况这还是比百亿资产更胜一筹的——五军右都督!!!
什么含金量不用多说,西冰库大酒店......
吴镇和季鸿的眼神彻底变了——那种疯狂的光芒再次燃烧起来,比之前更盛。
\"那么......\"季鸿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都督打算怎么做?\"
“算命的说我,此生富贵不过是黄粱一梦!” 常翰飞不屑地扬起头,眼中满是对命运无常的蔑视,“但是我不信命!我从微末中崛起,靠的是自己的双手,是无数次在生死间徘徊换来的!”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炬。
“一朝天子一朝臣,既然这一朝天子无法容纳我们,那么我们便寻求另一朝的天子!” 常翰飞握紧拳头,关节因用力而泛白,“皇帝羽翼渐丰,想卸磨杀驴。可我们又怎会坐以待毙?”
吴镇和季鸿的眼中同时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嘴角不约而同地扬起一抹心照不宣的冷笑。
毕竟,作为常翰飞的心腹,怎能不清楚这段时间来常翰飞的安排,甚至不惜接近那位......
只为寻求一条活路...以及富贵路!
\"都督可是确定了......\"吴镇压低声音,粗糙的手指在案几上划出“义忠”二字,\"那位?!\"
常翰飞微微颔首,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寒光。
他缓缓踱步至烛台前,伸手拨弄了下灯芯,火苗顿时暴涨,照得他半边脸明暗不定。
\"张荣一案,你们可能不知道具体详情......\"他冷笑一声,声音低沉如暗夜磨刀,\"实际上是那老家伙见太上皇开始犹如不决,扶持忠顺亲王的,可笑的是——\"
手指猛地掐灭一段爆开的灯花,\"忠顺亲王根本就没有帝王之心!\"
季鸿瞳孔一缩:\"都督是说......\"
\"张荣错就错在没看透人心!\"
常翰飞回答的很干脆。
吴镇眼中凶光毕露:\"所以这次......\"
\"这次不一样。\"常翰飞一副胸有成竹的摸样,\"义忠亲王——很像上皇!\"
常翰飞太了解义忠亲王了,对权力的渴望如同太上皇一般炽热且执着。
别人不一定能了解,义忠亲王为何被太上皇下旨囚禁在王府内不得外出,但他不可能不知道。
毕竟,贾玌带兵下江南清剿盐商,带回来的银子实在太多了!
便是连太上皇都眼红,更过分的是还没有孝敬太上皇!
常翰飞的目光掠过窗外的黑夜,最后落在那摇曳的烛火之上。
室内一时间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唯有狂风拍打窗棂的声音在屋内回荡。
他缓缓收回视线,转过身来时,面色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仿佛刚才那声情并茂的演讲从未发生过。
“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他抬起手,轻轻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吴镇和季鸿对视一眼,当即拱手,齐声道:“属下告退。”
常翰飞略微颔首,指尖敲了敲桌面,示意他们可以离开。
但在二人转身之际,他又淡淡补了一句:
“这段时间,若无必要,便不必再上门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某种隐晦的深意。
“——我自有安排。”
两人心头微微一凛,知晓此言背后藏着的,或许是一场关乎生死的风暴即将来临。但他们并未多问,只是默默抱拳,随即一前一后退出了书房。
房门合上的一瞬,常翰飞的嘴角浮现一丝冷意。
窗外,风仍在刮。
“呵——金陵祭祖!”
第442章 访林府
紫禁城内已是一片肃穆。
奉天殿前,三记鸣鞭声在寒风中格外清脆,标志着今日朝会正式结束。
林如海拢了拢身上绣着仙鹤补子的绛紫朝服,唇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这位向来沉稳的吏部尚书今日步履轻快,竟是比平日还快了几分走出宫门。
\"妹夫今日气色甚佳。\"
身旁同行的贾政远笑着拱手,眼中带着几分探究。
林如海抚须含笑:\"内兄说笑了。只是想着年后二月圣驾南巡之事,难免要早作准备。\"
林如海看着贾政那张仍带着几分茫然的脸,心中暗自摇头。
这位内兄虽在工部任职多年,却始终未能真正领会朝堂上的风云变幻。
今日早朝格外明朗,庆帝安排年后二月与太上皇回金陵祭祖。
这是庆帝放出来的一个消息——太上皇,放权了!
意味着从此以后,这朝廷之上在无任何人有能力与庆帝对抗!
见贾政仍未醒悟,林如海正欲点破,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林大人留步!\"
二人闻声回头,看到内阁首辅李青松、礼部尚书周凯穆、户部尚书王宽等人,贾政脸上顿时露出几分拘谨。
但多年的官宦生涯与家族底蕴,让他迅速调整姿态。
他微微躬身拱手行礼,神色恭谨却不失气度:“下官贾政,见过诸位大人。”
身为贾家人,如今贾家一门三国公,即便他只是工部郎中,在这些朝堂重臣面前,也自有一份底气。
林如海侧目瞥了一眼自家内兄,不过面上却已经换上温和笑容,向几位同僚拱手见礼:
\"难得几位大人同行。\"
李青松呵呵一笑,眼中透着几分亲和,抬手虚扶了一下贾政,“贾郎中客气了,久闻贾家一门英烈,在下可是早就想拜访一二了。”
贾政听闻李青松此言,心中可谓是荣幸至极。
到底是当朝首辅的金口玉言,便是客套话也叫人如沐春风!
他连忙深深一揖,声音都添了几分郑重:
\"首辅大人过誉了,贾家不过是承蒙祖上荫庇,兢兢业业为朝廷效力罢了。能得大人挂怀,实乃贾家之幸。\"
礼部尚书周凯穆在一旁瞧着他那谨慎恭敬的模样,冲着他回个礼后也不再多言;
而且二帝下金陵祭祖典礼诸多事宜亟待安排,他哪有闲工夫在这儿客套寒暄!
干脆打断道:
\"林大人,今日正好,咱们寻个地方喝喝茶,一同商议商议年后陛下与太上皇南下金陵祭祖之事,如何?\"
林如海闻言,面上却浮现一丝为难之色,犹豫片刻才道:\"今日的话......\"
几人见他神色有异,心下生疑。
王宽最是圆滑,当即笑着打圆场道:\"林大人可是有什么不便?毕竟时间还是蛮充裕的,要不改日详谈也不迟。\"
林如海叹息一声,拱手歉然道:\"诸位同僚体谅,实在是今日一早便收着辽国公的拜帖,说是傍晚一会将至林府拜访。故而......\"
他话未说完,众人已然会意。
辽国公如今其地位之重无人敢轻视。
更遑论这辽国公与林府早有婚约在身,未来便是林如海的乘龙快婿。
李青松眼中精光一闪,捋须笑道:\"原来如此。那倒是我等孟浪了,既是辽国公亲至,林大人自当慎重相待。\"
周凯穆也露出理解之色,连连点头道:\"无妨无妨,既是辽国公有约在先,咱们改日再谈也未尝不可。\"
王宽更是笑道:\"林大人如今可是双喜临门,既得了圣上倚重,又结得如此佳婿,可喜可贺啊!\"
贾政站在一旁,听他们这般言谈,心头微动。
林如海见众人如此体谅,面露感激之色,郑重拱手道:\"诸位大人见谅,待国公事了,我再登门谢罪。\"
众人哈哈大笑,纷纷摆手道:\"林大人客气了。\"
——————
林如海拜别众同僚,登上早已候在宫门外的青帷官轿。
靠在轿中,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心思却未完全放下——今日朝会之事已定,太上皇南巡金陵,朝堂格局将彻底大改。
也不知今后事态会如何发展......
“大人,到了。”
外头长随轻轻唤了一声。林如海睁开眼,微微整理了下衣袍,掀帘下轿。
林如海回到林府时,已是巳时二刻。
\"老爷回来了!\"
管家林忠远远望见轿子,连忙小跑着迎上前去,亲自搀扶林如海下轿。
\"国公爷可到了?\"
林如海整了整衣冠,低声问道。
管家林忠微微一怔,连忙回道:\"回老爷,国公爷还未到府上。\"
林如海点点头,忽然又问:\"小姐可知道国公今日要来?\"
林忠顿时一愣,额头上冒出几滴冷汗:\"回老爷......老奴急着安排迎客事宜,还没来得及告知小姐...要不...\"
他话未说完,就见林如海眼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神情。
\"哎,既然没说,那便先别说了。\"林如海捻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待会国公到了,再让玉儿过来相见,也好给她个惊喜。\"
林忠哑然,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
。老爷平日里那般严肃持重,今日怎么突然起了捉弄小姐的心思?
不过......
他不由得想起小姐得知这个消息时又羞又恼的样子...
时候也挺有趣的
\"老爷,这...会不会...\"
林忠小心翼翼地想要劝阻。
林如海摆摆手,脸上笑意更浓:
\"无妨,我这女儿啊,这段时日一副看淡世事的模样,也该让她多些活泛劲儿。\"说着,又叮嘱道:\"记得让他们准备些新到的西湖龙井,国公最爱喝这个。\"
\"是,老爷。\"
林忠见劝阻不得,只得应下,心里暗自为林黛玉捏了一把汗。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老爷!\"一个小厮气喘吁吁地跑来,\"国公爷的车驾已到街口了!\"
林如海眼中一亮,笑容收束了几分,又恢复了一贯的持重:\"好,开正门相迎!\"
第443章 访林府2
车驾缓缓停在林府门前。
那是一辆简朴的玄色马车,虽无雕金嵌玉的奢华,却透着沉稳厚重。
只四个身着青甲的亲卫骑马随行,远远看去肃然而立,无一人喧哗。
林府中门大开,两名仆人抬着一块红毯铺下来,府上众管事整整齐齐地列在门前。
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站在最前方那道身着仙鹤补子绛紫色官袍、腰佩玉带的林如海——他竟亲自在门口相迎。
马车帘幕一掀,便见一道清劲挺拔的身影迈步而出。
那人着墨色云纹锦袍,腰悬御赐金刀,眉目虽清隽如玉,可眼底却似含着锋锐的凛冽。
那人身着淡青色四合如意云纹锦袍,腰间束一条羊脂玉带。比从前长开了许多,五官愈发俊朗分明——眉如远山卧黛,一双眼眸含光,鼻若悬胆,唇如刀刻,面如冠玉,端的是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虽仍年少,但那举手投足的从容气度,已隐隐透着不怒自威的沉稳,宛如一柄尚未出鞘的利剑,锋芒内敛,却仍难掩光华。
林如海乍见之下,竟是微微一怔。
今日贾玌似乎精心打扮过,整个人散发着夺目的光彩,竟比平日更添几分摄人心魄的魅力。
身后仆役无不屏息凝神,那几个丫鬟更是面飞红霞,悄悄低垂了头,却又忍不住从眼角余光偷瞥。
林如海心中暗叹,这等风姿,怕是世间难寻其二。
“单论样貌而言,贤婿便是世间一等一的存在,也难怪之后的玉儿能为他如此着迷!”
贾玌目光微转,一眼便看见林如海站在门下笑意温和地等他,顿时眉头微蹙,竟不等亲卫搀扶就一跃而下,快步上前。
“岳父大人!”
他几步上前,一把扶住要拱手行礼的林如海,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急切,“您怎么能亲自在这儿迎着?便是寻常拜访,也不敢劳动长辈这般……”
他说着,语气倒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轻责。
林如海抬眼看去,只见眼前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上竟隐约带着几分无奈和懊恼,仿佛真当他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
“我也不过刚下朝回来,”说着,自个也忍不住笑了:“再说了,如今你贵为国公,礼不可废!”
“岳父大人这话说得,折煞小婿了。在您面前,哪有什么国公不国公的,”贾玌摇头,却仍紧紧握着林如海的手,“再说岳父这般站在风口,若是染了风寒,岂不是我的过错?”
如今可是农历十月底,便是未下雪,这寒风也凌厉的可怕。
林如海听他这般说,心中熨帖,却也觉得好笑。
平日里领兵杀敌那般悍不畏死,如今倒为了他站在门口多吹了一会儿风就紧张起来。
“好了好了,国公既来了,就别在门前耽搁了。”林如海笑着引他入内,“茶已备好,进来说话。”
贾玌这才点头,扶着林如海一同踏上台阶。
临进门时,他回头淡淡扫了一眼跟在后头的几名亲卫和抬着礼箱的仆从,略一示意,那几人便恭敬地停下,只将礼箱抬入偏厅安置。
林如海余光瞥见那些堆叠整齐的礼箱,虽未张扬,但看那分量和箱面的锦缎扎口,便知每一件都绝非俗物。
他摇摇头,低笑道:
“怎么又带这么些东西来,我这林府的府库都快被你塞满了......”
贾玌闻言,唇角微扬,\"岳父说笑了。左右不过些小玩意,算不得什么贵重物件,不嫌粗陋便是好!\"
林如海闻言,眉梢微微一挑,忽然捻须笑道:
“是不是粗陋可不由我说了算呐!得看玉儿的意思,若是她瞧着喜欢,那自然都是好的;她要是不满意,你这些所谓的‘小玩意’,可就免不了要被嫌弃喽。”
说着,眼神中闪过一丝促狭。
贾玌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禁莞尔。
“对对对,岳父说得在理!”
正厅里银丝炭烧得正暖,缠枝莲纹的紫铜熏炉吐着沉水香。
贾玌刚在黄花梨圈椅落座,便见林如海忽然朝门外招了招手。
\"云岫,过来。\"
廊下站着个穿藕荷色比甲的丫鬟,正捧着鎏金银壶往暖阁送热水。
闻声抬头时,目光恰与贾玌投来的视线撞个正着。
少女手中银壶猛地一颤,热水在壶嘴处泼出几滴,在青砖地上洇开星星点点的深色。
林如海轻咳一声,那丫鬟才如梦初醒般快步上前。
偏生走得太急,腰间系的杏黄汗巾子勾住了多宝阁一角,慌得她手忙脚乱去解,发间银簪的流苏跟着晃出细碎声响。
\"去请姑娘来。\"林如海指尖在椅搭上轻点两下,\"就说是我的意思,旁的...\"
林如海眼尾余光扫过正在端起茶盏的贾玌,忽然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一概不必多说。\"
这话一出,贾玌的动作为之一顿,有些惊讶的看向林如海。
这话说的,林妹妹不知道他今日来访吗!
而且贾玌再瞧见林如海那促狭的模样,这——分明就是想整蛊一下林黛玉!
这般想着,心中不由得对这位岳父大人感到有些好笑:没想到林岳父看似端庄稳重,私下里竟还有这般有趣的一面。
云岫闻言又偷瞄了眼那抹淡青色身影。
那人侧脸被窗外透进的光镀了层银边,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像是工笔画细细描摹过的。
小丫鬟耳根子一热,福礼时险些踩到自己裙角。
待那阵凌乱的脚步声远去,贾玌忽然将手中的茶盏轻轻一放下,
\"岳父这是要......\"他声音里带着三分无奈七分好笑,\"吓林妹妹一跳?\"
林如海轻轻摇头,眼中笑意更浓,“哪里是吓她,不过是想给她个惊喜罢了。
玉儿这孩子,自你回来后,整日里不是读书就是作画,生活难免有些单调。你难得来一趟,给她添些趣味也是好的!”
贾玌闻言唇角微翘,居然有些期待起来一会见面的场景!
......
却说林黛玉正在内室伏案执笔,窗外竹影婆娑,映得宣纸上也染了一层青翠。
她这几日总觉心头似有若无地缠着一缕念头,却又理不清究竟是什么,索性铺开一纸素笺,细细勾勒几枝寒梅。
紫鹃捧着红泥小炉过来,轻声道:\"姑娘画了半日了,且歇歇,暖一暖手。\"
林黛玉微微颔首,搁下笔,指尖轻轻抚过袖口绣的缠枝暗纹,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窗外。
冬日的风掠过竹林,沙沙轻响,像是谁在远处窸窸窣窣地低语。
雪雁正端着茶盅进来,见她若有所思,笑问:\"姑娘可是在盼着什么?\"
林黛玉回过神,纤指拂过案上檀木镇纸,轻哼一声:\"胡说,我有什么好盼的?\"
话虽如此,可心神再次飘忽。
紫鹃和雪雁对视一眼,悄悄抿嘴一笑。
她们家姑娘近来心思藏得再深,可身边人日日相伴,又怎会瞧不出蛛丝马迹?
自贾玌归来后,那往日清冷幽静的内院,竟隐隐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恰在此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有人踩着院前刚落下的积雪,嘎吱作响。
林黛玉还未抬头,便听云岫的声音自槅扇外传来:
\"姑娘,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第444章 男人的默契
云岫进入屋内,方才跑得急,此刻呼吸尚未平复,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
林黛玉抬眸望去,见小丫鬟神色有异,不由微微蹙眉:
\"父亲可说是什么事?\"
云岫被林黛玉这么一问,脸上的红晕更甚,眼神不自觉地飘向别处,支支吾吾道:
“老爷......老爷没说,就只让我请姑娘过去。”
说着,脑海中又浮现出方才在大堂上贾玌与林如海谈笑的场景——
老爷那狡黠的眼神,还有那句\"一概不必多说\"背后藏着的小心思。
可越想越觉得有趣,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努力板着脸装作若无其事,可嘴角却忍不住抽了抽;
显然是想到了待会儿姑娘突然见到国公爷时的神情!
林黛玉何等聪慧,见云岫这副模样,心中顿时起疑,与紫鹃对视一眼,紫鹃微微点头,也察觉到了异样。
林黛玉再度看向云岫,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云岫,你莫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瞧你这神色,可不像是只传个话这般简单。”
云岫被她看得心里一惊,眼神慌乱地四处闪躲,连忙摆手否认:
“姑娘,没有的事儿,云岫怎敢瞒着您呀。”
可她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反而让林黛玉更加确信其中必有隐情。
紫鹃见状,走上前拉住云岫的手,笑着哄道:
“云岫妹妹,你就别瞒着了,姑娘又不会怪你。你这般遮遮掩掩,反倒让姑娘心里犯嘀咕。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紫鹃说着,指尖轻轻往云岫掌心一挠,笑得温软:
\"好妹妹,咱们平日里什么话不说?怎么今儿倒生分了?\"
云岫被她挠得手一缩,脸上更红,嘴里却还强撑:\"真的没什么......\"
林黛玉微微叹了口气,神色间带上几分楚楚可怜;
“云岫,我平日里待你如何?你若还念着主仆情分,就莫要再瞒我了。
我不过是想提前知晓父亲找我所为何事,也好有个准备,你又何苦这般为难我?”
云岫听了这话,心里顿时纠结起来,忙不迭道:
“姑娘,我哪敢为难您呀,您对我这般好,我......我......”
不等她再多说,林黛玉幽幽地又开了口:
“我平日里苦心教你和紫鹃读书识字、习画明理,想着你们也能多些见识,日后也好有个依靠。
可如今,不过是父亲找我这么点小事,你都要瞒着我,我这番心血,看来是白费了。”
说着,眼眶微微泛红,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云岫见林黛玉这般,顿时慌了神,她自知姑娘平日里对自己的好,不仅教自己诸多才艺,还从未疾言厉色地斥责过自己。
如今这般模样,定是真的伤心了!
她咬了咬牙,终于不再隐瞒,急急说道:
“姑娘,我说,我说!是...是辽国公来了!
老爷特意嘱咐我,千万别告诉您国公爷在,就想给您添些趣味,逗逗您呢。”
说完,她满脸愧疚地看着林黛玉,身子微微颤抖,生怕林黛玉怪罪。
一石激起千层浪!
话音一落,屋内霎时一静,随即——
“啪!”
雪雁手里捧着的绣绷应声落地,她杏眸圆睁,惊呼出声:
“国公爷?!怎么事先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见?姑娘......姑娘今日发饰还没来得及换呢!”
紫鹃也是先愣了一瞬,随即掩唇惊笑:“这可是大事!姑娘前两日还不念叨着说……”
话没说完,连忙噤了声,只是眼角仍含着揶揄的笑意。
林黛玉自己先是一怔,根本没听进她们二人说的话,随即蓦地站起身来,指尖下意识绞紧了帕子:
“父亲怎的这般任性妄为!国公爷来了也不早些告知,我连件正经衣裳都没换,这、这岂不失了礼数?!”
语气里三分埋怨,七分慌张。
紫鹃瞧她耳尖微红,眸中带怯却又隐隐透出几分欢喜,当下心领神会:
“姑娘别急,您今儿这身杏红撒花裙配藕荷褙子原就极清雅,只是得换个鲜亮点儿的簪子……”
“对对对,还有香囊!”雪雁急得团团转,“前儿新调的冷梅香还剩些,现在熏衣怕是来不及了……”
林黛玉咬了咬唇,强自镇定:“慌什么!”却忍不住转头又追问云岫,“国公爷......可说了什么?”
云岫这会儿反倒松了口气,悄悄笑道:“国公爷倒没说什么,只是和老爷喝茶聊天,时不时往门外瞧,怕也是盼着见姑娘呢......”
“胡说八道!”林黛玉轻斥一声,面上却倏地飞红,忙转身去开妆奁,“紫鹃,取那支点檀木簪子来......雪雁,你去箱子里找找前日新送来的那条月白披帛......”
紫鹃脆生生的应了一声,捂着嘴转身而去,她自然知道那支檀木簪子,毕竟——那可是国公爷出征前亲手制作送给姑娘的。
姑娘私下里却不知拿出来摩挲欣赏了多少回了!
......
正厅内,沉水香在紫铜熏炉中袅袅升起。
林如海执壶为贾玌续茶,青瓷盏中碧色茶汤微微荡漾。
\"前日太上皇召你入宫...\"林如海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指尖在盏沿轻轻一叩,\"可有什么要紧事?\"
贾玌执盏的手微微一顿。
窗外竹影婆娑,北风过处,碎玉琳琅,清音不绝——
他忽而轻笑:\"不过闲话罢了。太上皇问了些...君臣之道!\"
\"咔嗒\"一声,林如海手中的茶盖不慎碰在盏沿。
他倏然抬眼,却见贾玌神色如常,唯有眼底闪过一丝晦暗难明的光。
厅内一时静极。
缠枝莲纹的熏炉中,银丝炭突然爆开一粒火星。
林如海喉头滚动,刚要追问,忽又自嘲般摇头:\"罢了。\"
他抬手将茶盏搁在几上,笑意重新浮上眼角,\"以贤婿之能,想必自有分寸。\"
这话说得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在他心中,初见贾玌那一刻,便断定绝非池中之物,这也是为何林如海一眼相中贾玌这个女婿的原因!
“岳父大人过誉了,小婿还有诸多不足,仍需不断学习历练。”
然,贾玌话还未说完,他耳朵忽然一动,目光不着痕迹地瞥向房屋另一侧,眉头微挑。
林如海见贾玌这般模样,心中不禁疑惑,正要开口询问,却见贾玌冲着他好笑地挑了挑眉。
林如海瞬间醒悟过来,却没有说话,只是回了一个字:
“嗯?”
“嗯!”
“哦——!”
“呵——!”
贾玌见林如海恍然,明白自己的意思,情不自禁地轻笑一声!
反之,林如海见贾玌与自己如此默契,亦是忍俊不禁!
第445章 偷听的林妹妹
窗外,林黛玉提着裙角,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凑到正厅的窗棂边,耳朵几乎要贴上花格木镂空的缝隙。
紫鹃在她身后,既紧张又好笑地低声道:
“哎哟——姑娘轻点声,要是被发现可怎么得了......这可是偷听啊!”
雪雁则捂着嘴偷笑,扯了扯紫鹃的袖子,悄声说:
“姐姐你少说两句,姑娘心里正急着呢!”
云岫早先就露了底,这会儿反倒胆大起来,笑嘻嘻地帮着黛玉捋起袖子,方便她扒着窗沿,免得衣裙擦脏了。
林黛玉回头瞪她一眼,却并不真的恼,只是轻轻敲了她额头一记,低声斥道:“都是你!”
云岫缩了缩脖子,吐着舌头道:“姑娘,国公爷可是真盼着见您呢!”
林黛玉脸颊微热,连忙转过头去,不敢让她们看见自己的神色,可心里却莫名地快活起来,甚至觉得这般偷偷摸摸的行径,反而比平日端庄守礼来得有趣得多。
总之,反而让得她有些兴奋起来!
深吸一口气后,她屏住呼吸,努力听里头人说话——
......
大堂内,林如海见贾玌挑眉暗示,目光微动,侧耳一听,果然捕捉到窗棂外细微的动静。
两人不禁被林黛玉这样的行为逗乐了...
林如海一副扶额哭笑不得的模样,连连摇头轻叹:
“这丫头......我林家再怎么说此前也是世代列侯,养出的女儿竟这般......没想到如今却是这副调皮模样!”
嘴上虽是责备,可眼神里却满是宠溺。
贾玌则是忍俊不禁,想到平日里清冷孤傲、举止优雅的林黛玉居然也会如此活泼俏皮。
这才对嘛,又有多少人是天生如此的,本就是这个年纪的人......
他微微摇头,嘴角噙着笑意,低声道:“没想到林妹妹还有这般可爱的一面。”
外面的林黛玉正听得入神,全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被屋内两人知晓。
紫鹃在一旁忍不住偷笑,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林黛玉,悄声道:“姑娘,您瞧您这模样,要是被旁人瞧见,可不得了。”
心头小鹿乱撞的林黛玉瞪了她一眼,却也忍不住嘴角上扬,小声回她:
“就你多嘴,仔细我罚你!”
可语气里却没有半分严厉。
雪雁和云岫也在一旁憋不住笑,几人挤在一起,气氛轻松又欢快。
这时,林如海故意提高声音:“贤婿啊,今日难得相聚,咱们可要好好聊聊这天下局势。”
贾玌会意,配合着大声回应:“岳父所言极是,如今朝堂之上暗流涌动,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确实需要仔细斟酌。”
外面的林黛玉听到这话,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竖起耳朵听得更认真了。
她自幼聪慧好学,对这些家国大事也颇有兴趣,再不济,这些个话也能成为与姐妹们的谈资,此刻更是沉浸其中。
林如海和贾玌一边假意谈论着正事,一边留意着外面的动静,时不时相视一笑。
过了一会儿,林如海觉得差不多了,便故意咳嗽一声,说道:“哎呀,也不知玉儿这丫头在做什么,怎么还不来。”
贾玌忍住笑,接口道:“许是林妹妹有事耽搁了,想必很快就到。”
林黛玉听到这话,心里一惊,以为被发现了,急忙拉着紫鹃她们往后退。
慌乱之中,雪雁不小心踩到了裙摆,“哎哟”一声差点摔倒。
林黛玉赶紧扶住她,几人捂着嘴,强忍着笑意,蹑手蹑脚地往回走了几步。
林如海和贾玌在屋内听到这动静,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林如海笑着感慨:“这丫头,真是拿她没办法。”
贾玌笑着接话:“不过这也为今日相聚添了不少别样趣味。”
见此,林如海笑着扬声喊道:“玉儿,别躲了,快进来吧,早就知道你在外面啦!”
林黛玉听到这话,脸上一阵滚烫,又羞又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带着紫鹃、雪雁和云岫缓缓走进屋内。
她微微低着头,不敢直视贾玌的眼睛,走到林如海身前,轻声说道:“父亲。”
声音小得如同蚊呐。
林如海看着女儿这副娇羞模样,忍不住打趣:“怎么,平日里的机灵劲儿哪儿去了?这会儿倒害起羞来了。”
林黛玉脸颊愈发红了,嗫嚅道:“父亲......”
贾玌站起身来,微笑着看向林黛玉:“林妹妹!”
贾玌望着眼前人——
头戴檀木簪,秀发挽作少女式的双鬟髻,尚未出阁,发丝未曾全盘,倒添了几分灵动。
身上一件杏红缎面绣白梅的小袄,外罩藕荷色缎面夹棉褙子,袖口压着银丝缠莲纹,衬得手腕纤细如雪。
领口围了一圈白色狐绒,毛尖微颤,愈发显得她肌肤晶莹如玉。
腰系一条月白织锦缎带,佩着一枚绣着淡粉梅花的荷囊,。
下身是一条杏红棉绫裙,裙底微露一双绣鞋,鞋面缀着细小的珍珠。
雪雁早已备好了杏红织金缎面的斗篷,此刻正搭在小臂上,许是方才觉得...碍事,故而尚未披上!
林黛玉听到贾玌的声音,心头一颤,微微抬起眼帘,目光与他相触。
方才偷听被抓个正着,她本欲矜持以对,掩住那一瞬的慌乱,可抬眸时,却见面前之人——
一身淡青色四合如意云纹锦袍,通身无半分奢靡金银,仅在袍脚绣了几道暗纹,雅致清爽。腰间一条羊脂玉带,既不松垮也不拘束,恰到好处地束出他挺拔的身量。
再往上看,他那张脸比之从前更添几分轮廓分明的英挺,一双眼如星如月,嘴角笑意浅浅;
偏又带着几分似笑非戏谑的意味,就这般直直瞧着她——叫她不自觉耳根微微发热。
分明是个风姿卓绝的少年郎,怎的一年不见,竟已这般俊俏得......叫人心跳都乱了方寸?!
“林妹妹,许久不见。”
贾玌笑意更深,眸光落在她面上——
林黛玉只觉耳边嗡的一声,指尖下意识绞紧了袖口那朵缠枝莲纹,却仍是强作镇定,微微矮身行礼:
“二......国公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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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破班真是一天都不想上了,都快练成牛马圣体!休个年假回来居然要加班,感觉白休了......】
第446章 剑穗与檀簪
林黛玉这一声\"国公爷\"唤得极轻,声音轻细,尾音几乎消融在空气中。
贾玌见她耳廓通红,又听到那半途改口的称呼,心中一软,笑意愈发深了:
\"林妹妹怎么与我生分了?此前不是唤‘二哥’么?\"
\"从前是从前......\"林黛玉微微侧过脸,不敢正眼与他对视,只低声道,\"如今身份有别,总该守些规矩的!\"
这话虽听着理智,可细细分辨,却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
林如海在一旁听得莞尔,故意摇头叹道:
\"贤婿你瞧,这丫头平日里对着我可没这般伶俐嘴利,反倒是见了你,偏要装出一副端庄样子。\"
\"父亲!\"
林黛玉闻言微恼,哪有这样拆自家女儿的台的,忍不住抬头瞪去,却在瞥见父亲满眼的调侃后,颊上红晕愈盛。
偏那几个没眼色的丫鬟此时还互相挤眉弄眼,捂着嘴偷笑——
林黛玉又羞又恼,面上虽故作镇定,可那泛红的脸颊却出卖了她的窘迫。
她轻咳一声,努力板起脸,看向那几个小丫鬟,佯装严肃地斥道:
“你们几个,越发没了规矩!瞧瞧这副模样,成何体统?还不快下去,仔细我告诉嬷嬷们,让她们好好管教管教你们!”
几个小丫鬟见林黛玉真有几分动怒的样子,顿时收敛了笑容,忙不迭地福身行礼,匆匆退下。
林黛玉这才转过头来,看向林如海,微嗔道:
“父亲总是爱打趣我,也不管管这些丫头,任由她们这般没大没小。女儿日后还如何在府里立威?”
林如海笑着摆摆手,“罢了罢了,不过是些玩笑话。你这丫头,平日里清冷自持,难得见你这般活泼,为父高兴还来不及呢。”
林黛玉轻哼一声,“父亲就会拿女儿寻开心。”
说完,又偷偷瞥了贾玌一眼,见他正含笑看着自己,心中又是一阵慌乱,忙垂下眼帘,手指不自觉地摆弄着衣角。
沉默片刻,她似是鼓足了勇气,再次抬头看向贾玌,语气里带着一丝倔强,
“二哥既说我与你生分,可如今这世道,身份之别摆在眼前,有些规矩我不得不守。
但......但在我心里,二哥终究还是从前的二哥,从未变过!”
说罢,她的脸愈发红了,像是熟透的苹果,娇艳欲滴。
林黛玉说完这番话,屋内一时静了下来。
贾玌眸光微动,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和强作镇定却仍泛着水光的眸子,嘴角的笑意愈发温柔。他上前两步,低声道:
\"妹妹这话……\"他顿了顿,语气轻缓,\"倒是让我既欢喜,又惭愧。\"
林黛玉抬眼看他:\"惭愧什么?\"
贾玌笑道:\"惭愧我曾有一瞬以为,妹妹当真会与我生分。\"
林黛玉抿了抿唇,眼尾微微上扬:\"你这人——\"
话未说完,便见贾玌往外头呼唤一声:\"林宇——!\"
廊下立即响起脚步声。
只见侍从林宇怀抱一个黄缎包裹的长条物件快步进来,在贾玌身侧站定,待贾玌接过之后,又快速退下!
林黛玉疑惑地眨了眨眼,却见贾玌接过那物,解开缎带,轻轻一抖——
\"这是......\"
林黛玉话音未落,忽见剑鞘末端垂下一抹金色。
待细看时,她呼吸一滞——那分明是她此前亲手所制送与贾玌的剑穗!
金丝线编织的流苏依旧如新,末端玉珠上\"平安\"二字清晰可见,此刻正随着贾玌的动作轻轻晃动。
贾玌将宝剑横托于掌,抬眸再次望向林黛玉头上戴着——他曾经亲手所制,菊花样式的檀木簪子:
\"此乃我光复辽东归来,陛下新赐的宝剑。不再是尚方宝剑,而是独属于我的佩剑。\"他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剑穗,\"现在,终于能光明正大地系上了!\"
贾玌话毕,林黛玉目光再落在那被护养得极好的剑穗上,只见其上绣着的\"平安\"二字在她的目光下缓缓打转——
恍惚间,昔日互赠的场景浮现于眼前!
不过是一年光景罢了...
可这一年,在林黛玉看来,竟是如此漫长——!
——如今
——他,功成名就,荣耀加身,戴着陛下御赐宝剑,系上昔日相赠的剑穗,深情往赴!
——她,素心未改,温婉如旧,发间簪着他手刻木簪,携眷恋而来 !
二人再次相见,却是别出心裁的带上昔日互赠之物!
林黛玉望着那熟悉的脸,没由来地,一股强烈的情感在心底翻涌;
其汹涌如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忽觉胸口一阵发紧,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又无法吐出......
这种感觉,令她呼吸急促,竟有几分窒息之感。
鼻子也酸酸的,眼眶渐渐湿润,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他——竟如此在乎我所赠之物,还......铭记于心!
原以为,那不过是她一时兴起所制的玩意儿。
当初见他佩着尚方宝剑,剑鞘威严,容不得半点私物,虽面上不显,心里却难免失落。
而今,他竟将她的心意,护得如此完好——更将它系在了天子御赐的宝剑之上,系在了最尊贵的位置!
她也曾看过些许杂书,但当时只觉书中描写太过浓艳,如今却忽然懂得,原来情到浓时,竟是这般摧心肝的滋味!
二人这般无言对视,不知不觉间便靠近了些,连窗外照进来的日光都像是偏心地笼在他们身上,映着两人同样清俊雅致的身影,竟格外登对——
虽然身高差......
然,一旁的林如海,脸上的笑意却微微一僵......
——他本是极满意贾玌这个女婿的,年轻有为,品行端方,待黛玉更是用心!
可此刻望着自家女儿对着旁人这样眼睫轻颤、唇角微弯的模样,忽然心头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闷意。
望向贾玌的背影不由得多了些幽幽之色——!
贾玌正与黛玉低声叙话,忽觉背脊一凉,似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意攀附而上。
他心下疑惑......余光一转,便瞧见立于不远处林如海——
方才还笑意吟吟的岳父大人此刻神情微凝,目光深不可测地盯着自己,虽神色未显,眉宇间却隐约似有雷霆暗涌...
贾玌不由一愣,还未细想缘由,却见林如海骤然神色一松,唇边弯出温和而恰到好处的笑意,冲他微微颔首!
\"......\"
贾玌略感莫名,迟疑地转回头——
是错觉吗?!
第447章
林如海见贾玌不过看他了一眼就再次回过头,心中的情绪更甚。
不由深吸一口气吐出,抬起手掌,欲要开口说话,但......心情却莫名奇妙的好了???
‘咦,怎么一气之下,就消气了......莫不是我养气功夫又长进了?’
林如海这般想着,不由颇为赞同自己的想法,暗暗点头。
“想来定是如此,平日里修身养性,倒不想在这无意间有了这般成效!”
而后再次望向眼前二人——
“罢了罢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林如海喃喃自语,“女儿找到了托付终身之人,我又何必再纠结那些细枝末节。
他不由腹诽自己这般行径,女儿找到如此如意郎君,实乃幸事,自己又何必无端吃味。
这般想着,他不禁捋了捋胡须,面上恢复了往日的温和笑意。
“你们俩久未相见,这些时日中想必有许多话要讲。”林如海看向贾玌和林黛玉,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黛玉,你便带玌儿在这府中走走吧,也让他看看府里的变化。”
林黛玉微微颔首,脸颊依旧泛着淡淡的红晕,但眼神应方才的湿润所致,却是楚楚动人。
“是,父亲。”
贾玌抱剑,也向林如海拱手行礼:
“多谢岳父大人。”
林如海挥挥手,笑着说道:“去吧去吧,不必拘谨。”
目送着他们离去,望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林如海心中感慨万千。
曾经那个依偎在自己身旁的小女儿,如今已亭亭玉立,有了心仪之人。
他微微眯起眼睛,月色下,两人的身影交叠在一起,显得那般和谐,他知道,女儿的幸福已然有了着落,一丝宽慰的笑容在他脸上缓缓绽放。
“敏儿......”
——————
贾玌与林黛玉并肩走出,
此时的林府小径上,临近十一月初的京城,已有了深深的寒意。
枯枝瘦影间偶有些不知什么样东西掠过,寒风掠过廊檐,卷起几片枯叶,
阳光洒在青石路上,不见温暖,更是泛着清冷的光。
贾玌下意识地靠近林黛玉一些,想要为她挡一挡寒风。
林黛玉拢了拢貂裘的领口。
贾玌侧眸看她,剑鞘在她袖边轻碰了下:“冷么?”
林黛玉转头看向他,低声道:“还好。”
贾玌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这样的天气于他的身子而言,只能算得上凉爽。
故而今日他并未身着厚重的大袄......
总不能让他解开玉带,然后......那不成傻逼了!
贾玌偏头打量她,见她细白的手指已悄悄蜷回袖中,鼻尖那一抹红愈发明显,仿佛冻透的梅花瓣。
他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去——
身后不远处,紫鹃正领着几个小丫鬟悄悄跟着,见贾玌驻足,连忙垂首站定。
贾玌唇角微勾,朝她抬了抬下巴,屈指比了个手势。
最机敏的紫鹃瞬时会意,转身就从雪雁手中一把夺过那件杏红织金的厚缎斗篷。
雪雁一愣:
“哎——你——”
“嘘!”紫鹃瞪她一眼,低声道,“没眼色!姑娘都快冻僵了!”
说罢,她抱着斗篷快步上前,却见贾玌已不动声色地移了一步,恰好挡在黛玉身侧,替她遮去大半寒风。
紫鹃心中暗赞一声“国公爷细心”,连忙展开斗篷要给黛玉披上。
林黛玉猝不及防,肩上忽地一沉,愕然转头:“这是——”
“姑娘快裹紧些!”紫鹃麻利地替她系好领口的丝带,又将她鬓角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这风吹得跟刀子似的,您要是着凉了,老爷非得剥了我们的皮不可!”
黛玉微恼,抬手要解斗篷:“我哪有这般娇弱?况且......”
话未说完,贾玌忽地伸手,指节在她手背上轻轻一碰,止住了她的动作。
“穿着。”
他声音不高,却不容反驳,“要是真因此染上风寒,别说是我无法原谅,便是我回到家中,母亲也会对我万般责骂!”
说完,贾玌微微叹了口气,神色间流露出一丝追忆:
“母亲可是最怕这些事情的了。此前母亲在我年幼的时候,染上风寒,那时我等尚未归家,流落在外,
又因家境贫寒,无钱治病,病情一拖再拖,险些丧命。自那之后,她对家人受寒生病之事最是忌讳。
若是知晓妹妹因我照顾不周而染病,定不会轻饶我。”
林黛玉顿时明了,在贾府里面待久了,她也渐渐知道曾经贾玌回府的缘由。
想起那些传闻,心中对贾玌又多了几分心疼。
她轻轻放下要解斗篷的手,抬眸看向贾玌,眼中满是温柔与理解:
“既是如此,那我便听二哥的。”
贾玌见她听话,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紫鹃见林黛玉乖乖地披上了斗篷,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也识趣地福了福身,自个带着小丫鬟们退去,独留贾玌和林黛玉二人。
待她们走远之后,贾玌回望林黛玉:
“我回府之后,母亲便常常说起妹妹的好。
说在我不在的那段日子里,妹妹常常去侯府陪她,给她解闷儿。
母亲还说,府里的姐妹们虽都好,但妹妹心思细腻,温柔体贴,她心里对妹妹可是喜欢得紧。
就连惜春对你更是喜爱至极,常念叨着说自打我回来之后,你就不能来见她了,还说这让你有空多去陪陪她。”
林黛玉微微赧然:“太太与惜春妹妹待我极好,我去陪伴也是应当的。况且在侯府的时光,我也觉得十分欢喜。”
贾玌忽然郑重其事地拱手一礼:\"多谢妹妹,代我尽孝!\"
林黛玉闻言一怔,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绣鞋踩在枯叶上发出细微的脆响:
\"二哥这是做什么?\"声音里带着几分嗔怪,\"这本就是我该做的,况且......\"
她抬手将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露出那支檀木簪上的菊纹:
\"那年离京前,你不是托付过我么?\"说着眼波流转,似嗔似喜地睨了他一眼:\"既应了你,自然要做到。何故谢我?\"
——这本就是她分内之事。因她早已是贾玌的未婚妻,未来便是贾家的夫人,照顾长辈自是天经地义。
更何处,她还应了贾玌!
贾玌握剑的手微微一紧,剑穗上的玉珠撞在剑鞘上,发出清脆的\"叮\"声。
见她这般情态,嘴角悄然扬起一丝笑意。
他轻轻拂开落在她肩头的一片枯叶,温声道:\"说得是,倒是我见外了。\"
林黛玉轻哼一声:\"原就是你糊涂。\"
贾玌忽而低笑出声:
\"是,我糊涂。\"他微微俯身,与她离得更近些,\"好在有妹妹时时提点。\"
林黛玉被他这般凑近,下意识要后退,却被他虚虚揽住手腕。
她抬起眼帘,正对上贾玌目光。
二人对视一瞬,不知怎的,竟同时轻轻笑了起来。
第448章 怒斥王夫人
——翌日——
贾母一早便命人备了车马,说是要去城外的水月庵为贾元春祈福。
王夫人昨日在众人面前强撑的笑脸,此刻在马车里已然绷不住。
她垂着眉眼,手指紧紧绞着帕子,满脑子都是\"皇贵妃诞下公主\"这个消息,再对比贾梁氏那副风光的嘴脸......
她胸口堵得慌。
不多时,车马行至城外水月庵。
庵门紧闭,周围早已清场,不见闲杂人等。
庵里的尼姑们得了消息,早早就在门内等候。
主事尼姑静虚率领一众小尼姑赶忙迎出,见了贾母等人,忙不迭地稽首行礼,满脸堆笑:
“老太太、太太们、姑娘、奶奶们大驾光临,真是我这水月庵蓬荜生辉啊!老尼在此恭迎多时了。”
贾母微微点头,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却又不失威严:
“静虚啊,许久未见,你这庵里倒是越发清净了。”
静虚忙应道:
“托老太太的福,这庵里一切都好。老尼每日都督促着徒儿们诵经礼佛,不敢有丝毫懈怠。”
王熙凤笑着打趣道:“静虚师父,你可别光说不练,今日可得好好招待我们,让老太太舒心才是。”
静虚赔笑道:“二奶奶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此时,贾宝玉从车上下来,蹦蹦跳跳地走到贾母身边。
静虚见是贾母最是疼爱的贾宝玉,笑着合十:
“宝二爷也来了,有些时日不见,愈发俊朗了!”
贾宝玉嘻嘻一笑:“今日族学休沐,老太太见我闲着,便带着我一起过来了,给娘娘祈福来着。”
邢夫人、王夫人等几位太太也相继下车,静虚一一见礼。
迎春、探春和宝钗等姑娘们也袅袅婷婷地走过来,静虚忙招呼引路,往庵内走去。
一路上,引路的静虚满脸堆笑,口中不住说着好话讨好贾母:
“老太太,如今咱们贾府可是大大地兴旺了!
自从咱们贾府的族长老爷在辽东立下赫赫战功,被封为辽国公,贾府一门三国公,这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放眼整个京城,乃至全天下,哪家能有这般荣耀!”
静虚越说越兴奋,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神色,仿佛这荣耀她也有份一般:
“老太太,您瞧瞧,咱们这水月庵虽是贾府的家庙,可从前哪有如今这般风光。
如今贾府兴盛至此,连带咱们这小小的庵堂,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可谓是水涨船高,连往来的香客都对咱们敬重有加。”
贾母听到这话,笑意盈盈,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现在的她最是喜欢听这个了!
“是啊,这都是祖宗保佑,也是国公爷有本事!咱们贾家能有今日,都是他这个当家的功劳啊。”
见贾母吃这套,还如此开心,静虚便上赶着再道:
“还有那娘娘嘞,如今晋封为贤贵妃,又为圣上诞下公主,这更是天大的喜事!娘娘这是给贾府添光增彩,往后咱们贾府必定更加昌盛!”
听到此处,贾母笑容微微一滞,眼神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王夫人一眼后,随即收敛了几分。
她微微点头,神色间多了几分凝重:
“娘娘确实不容易,能有今日成就,也是她的造化。只是身在皇家,诸多规矩,诸多不易,只盼她能平安顺遂就好。”
静虚的脚步猛地一顿——贾母这微妙的神情变化没逃过她的眼睛。
她心头突地一沉,手中拂尘险些脱手,怀疑自己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这...\"
她眼珠急转,暗骂自己失察,忙不迭赔笑道:
\"老太太说得极是。咱们娘娘在宫里自然是处处谨慎...啊!您瞧这石阶刚用艾草水洗过,最是防滑...\"
她俯身去扶贾母的架势,倒像是要给老太太弯腰请罪!
贾母见静虚这般惶恐作态,略略摆了摆手,但也不在言语!
王熙凤丹凤眼一挑,虽不知这老尼姑哪句话触了霉头,却也懒得替她开脱,只挽着贾母笑道:
\"师太这一路光顾着说嘴,倒让咱们兴致都勾起来了;
可光说不练假把式,这会儿也别光顾着说话,快些带我们到那清净之地,也好让老太太好好祈愿,为娘娘和府里头多添些福泽。”
静虚忙不迭点头,“是是是,老尼这就带各位去前去。”
说着,她侧身引路,一行人沿着曲折的回廊往后院走去。
一路上,众人都默不作声,只有脚步声在石板路上轻轻回响。
众人随静虚转过回廊,眼前豁然现出一座清净佛殿。
庵内果然早已打扫停当,连檐角的铜铃都被擦得锃亮,偶有清风吹过,便发出三两声脆响。
院中一株老梅斜倚石栏,枝干如铁,映着青砖灰瓦,愈显得此处雅洁脱俗。
殿内佛像金身庄严,案上香烛齐备,早燃起三炷沉水香,青烟袅袅,盘绕于经幡绣帷之间。
供桌上摆着新鲜果品,几卷新抄的经书整齐叠放在旁,想是专为今日准备的。
角落里一个描金木鱼擦得锃亮,衬得殿中越发肃静。
静虚引着贾母在上首蒲团落座,王夫人等依次排列。
两个小尼姑手捧铜盆跪在门边,盆中清水浮着几片菩提叶,正待众人净手。
一切井然有序,显见是精心筹备过的。
贾宝玉悄悄四顾,见佛前供着一盘还沾着露水的时鲜佛手,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新鲜事,顿感有些无趣!
而后看着众人认真祈福的模样,也学着样子,双手合十,一脸郑重地为贾元春祈祷。
同时,也在脑海中慢慢找回曾经与姐姐一起相处的模样。
祈福完毕,殿内檀香缭绕,众人依次起身。
贾母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佛像上,眼底浮现出一抹深沉的回忆。
——元春幼时,也曾在这水月庵里,跪在这尊佛像前,稚嫩的小手合十,认认真真地为家中长辈祈福。
那时的她,眉眼间尽是天真烂漫,哪里会想到有朝一日会踏入那深宫禁苑,成为皇家的贵妃?
贾母心中微叹,随即又想起昨日贾玌在佛堂里那番冷厉的警告,眼神骤然一凝。
——不能再糊涂下去了!
既是答应了玌哥儿,那定要做些事儿!
她慢慢站起身,转头看向王夫人,见她仍跪在蒲团上,神色恍惚,显然心思根本不在祈福上。
贾母微微皱眉,随即舒展面容,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地说道:
\"老二家的,你随我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王夫人一怔,抬头看向贾母,见她神色平静,却隐隐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心中莫名一紧。
但她不敢违逆,只得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
\"是,老太太。\"
王熙凤见状,疑惑的扫了二人一眼,立刻笑着上前搀扶贾母,道:
\"老太太,您慢些,我扶着您。\"
贾母却摆摆手,淡淡道:
\"凤丫头,你且留下,带着姑娘们去后头歇息,用些茶点。我同你姑妈说几句话,一会儿便来。\"
王熙凤何等机灵,立刻明白贾母这是要单独与王夫人谈话,便不再多言,只笑着应下,转身招呼探春、宝钗等人往后去了。
贾宝玉见状,根本没做多想,笑嘻嘻的跟着众位姑娘们一起出去,随着众人离开。
待众人散去,佛殿内只剩下贾母和王夫人二人。
......
王夫人扶着贾母缓步出了佛堂,沿着青石小径往庵后走去。
穿过一道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一座精巧的凉亭掩映在几株老松之间,四周开阔,若有闲人靠近,远远便能瞧见。
\"老太太,您慢些。\"
王夫人小心翼翼地搀着贾母上了台阶,又取出帕子拂了拂石凳上的浮尘,\"这亭子清净,您先歇歇脚。\"
“好!”
贾母微微颔首,扶着王夫人的手慢慢坐下。
远处山色如黛,近处松涛阵阵,倒是个说话的好去处。
\"昨儿夜里头,我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啊,\"贾母忽然开口,声音有些飘忽,\"好不容易睡着了,却——让我梦见敏儿!\"
王夫人正整理衣袖的手指猛地一颤。
她缓缓抬头,见贾母目光悠远地望着远处山峦,心头不由一紧——老太太怎的突然提起早逝的小姑子?
\"敏儿穿着出嫁时的衣裳,就站在我床前哭。\"贾母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语调平静得可怕,\"我问她哭什么,她说......舍不得玉儿。\"
王夫人听到贾母这样说,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愣了半晌,才嗫嚅道:
\"老太太说得是,做母亲的哪有不想念儿女的?敏妹妹在天有灵,想必是...\"
贾母听见王夫人这么说,倒是有些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却依旧望向远方,缓缓说道:
“敏儿还说,她在那边日夜牵挂黛玉,哪怕是用千金万金,只要能让她见上黛玉一面,她也愿意。
可她又怕,怕黛玉在这世上受了委屈,却无人能真心护着她。”
说到此处,贾母微微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王夫人,“老二家的,你也是为人母的,你能体会敏儿这份心情吧?
哪个做母亲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平平安安、顺顺遂遂?
可若是因为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一时糊涂,做出些不恰当的事,把孩子们置于危险之中,这要咱们如何安心啊?”
王夫人心里一突。
老太太这是在告诫她.......
可——这是为何,我也没做什么啊!?
王夫人忙垂下头,不敢直视贾母的目光,“老太太,儿媳明白您的意思......”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贾母。
这时,贾母终于将目光收回,望向她;
一时间二人对视,贾母眉头一皱,望着这一脸无辜的儿媳妇......
最后终是贾母脸色一黑,败下阵来。
长长叹了一口气,而后直截了当地说道:
“那日宫里头来了圣旨,说娘娘生了个公主,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你当真是以为旁人看不出来吗?
我且问你,你是不是对那皇储之位有想法?”
王夫人一惊,顿时就想解释,嘴巴张了张,可一时也无从开口,没想到自己那日的神情竟如此轻易地就被人看出想法。
贾母见她说不出话来,更加确信了贾玌说的内容,神色愈发严肃,
“我原还想着你能收敛些,可如今看来,你是执迷不悟!
今年二月,玌哥儿奉旨北伐前,曾奉诏入宫面圣,娘娘特意求了圣恩,在殿内见了他一面,那时便已知晓娘娘有孕在身。
玌哥儿当时就与娘娘表明,贾家,绝不参与立储之争!”
王夫人听到此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
见此,贾母继续开口:
“皇家的争斗,残酷无情,岂是我们贾家能掺和的?
陛下虽器重玌哥儿,可伴君如伴虎,帝王之心难测。
若是贾家再卷入这立储之争,那便是将整个家族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你一个妇道人家,却被富贵迷了眼,全然不顾贾家的生死存亡!”
王夫人见贾母说的如此严厉,顿时也知错了,“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着说道:
“老太太,儿媳知错了,儿媳实在是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才生出这些不该有的念头。”
然而话虽如此,她心中到底还是有些不甘,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可是老太太,儿媳也是为了贾家好啊!若是娘娘能生个皇子,再有咱们贾家全力支持,以国公爷如今的能力和威望,完全有竞争皇储之位的实力啊。
虽说当今圣上已经立下太子,可这天底下历朝历代,又不是立下太子就一定能当上皇帝的;
万一......”
轰——
宛如晴天霹雳......
万万没想到,自家这个平日里...的儿媳,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便是她,连想都不敢想啊!
贾母气得浑身发抖,用拐杖狠狠戳了戳地面,怒喝道:
“住口!你这糊涂至极的东西,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你以为这是咱西府吗?
你以为这是寻常人家的争权夺利吗?
这是皇家!是关乎天下命运的大事!
多少朝代因为储位之争,血流成河,多少家族因此覆灭,你难道都忘了吗?”
王夫人被贾母的气势吓得不敢再言语,只是低着头哭泣——
第449章 老身会亲自...
贾母看着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王夫人,心中的怒火愈发猛烈。
她重重一哼,猛地将拐杖往上一砸;
“碰!”
“咔嚓——!”
力气之大,竟——将手中的拐杖都砸断裂开来!
王夫人听到那一声断裂的脆响,顿时惊得双眼一突,下巴几乎都要掉下来!
她惊恐地抬起泪眼,只见贾母手中的乌木拐杖已然断成两截,“啪嗒”一声跌落在地上。
...
——嫁入贾府几十年,何曾见过老太太气成这副模样?!
老太太素来最是慈爱端庄,即便盛怒之下,也不过拍案斥责几句。
可今日......竟生生把平日里贴身拄着的拐杖都砸断了?!
王夫人的脑中“嗡”的一声,脸色彻底惨白,竟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她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捅了大娄子!
但最是让她感到冤枉的就是——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啊......
难道......我就只是想想也有错了???
贾母用断了一截的拐杖指着王夫人,怒声大骂:
“平日里在这府里头,你和老大家的明争暗斗,为了那点子事儿,针锋相对,闹得府里鸡犬不宁。
你们争风吃醋的丑态,真当我看不见?
真当我老糊涂了,分不清是非黑白了?”
王夫人瘫跪在地上,一脸惊恐的望着那断裂的拐杖越凑越近,大气都不敢出,任由贾母责骂!
“我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家和万事兴,你们都是贾家的媳妇,有些小打小闹也就罢了。
可你看看你如今干的好事!竟然打起皇家储位的主意,你简直是愚蠢至极!”
贾母眼中冒火,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皇家是什么地方?
那是天下——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你以为凭借贾家、仅凭国公爷就能左右皇家的决定?
你太天真了!”
说完,贾母冷笑一声,眼中寒光更甚:
“你说天底下历朝历代立太子不一定能当皇帝,那我且问你——
卫子夫!
她贵为皇后,弟弟卫青战功赫赫、位极人臣,卫氏一门荣耀至极。
结果呢?
可就因涉及储位,遭奸人构陷,太子兵败自杀,卫子夫自尽,卫氏家族瞬间覆灭 。”
说到这,便是贾母也是心生胆寒——太子都尚且如此,更何况——皇子!
王夫人如遭雷击。
她...从未想着这般——严重!
贾母望着这副模样的王夫人,不知是骂得消气了,还是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消气了;
总之心中那股郁结之气舒畅了许多。
她微微喘着粗气,将断了的拐杖随意扔在一旁,缓缓坐了下来。
\"卫子夫做了皇后,卫青权势滔天,更有个外甥——太子刘据......
而我贾家——
族长位列国公,官居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兼管辽东军政大权,手握重兵!
又有贵妃娘娘于宫中......
这局面和你设想的可有半分差别?\"
王夫人瞬间打了个激灵,额头上的冷汗止不住的冒!
\"你且想想,\"贾母继续道,\"若元春真生下皇子,陛下第一个要除的是谁?不是别人,正是玌哥儿这个手握兵权的舅舅,不仅玌哥儿性命不保,整个贾家都要——满门抄斩!\"
“啊......!”
王夫人惊呼一声,想着满门抄斩——
脑海中瞬间浮现一个人的身影......!
宝玉——!?
贾母俯身,一把攥住王夫人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老太太浑浊的双眼此刻锐利如刀:\"现在,你还觉得,我贾家能让元春那丫头的孩子染指皇位吗?\"
王夫人浑身发抖,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狼狈至极。
她哆嗦着嘴唇,声音细如蚊蚋:\"老太太......我......\"
\"回答我!!!\"
贾母一声怒喝,手中那半截断杖狠狠砸在地面上,\"哐当\"一声巨响!
王夫人吓得肝胆俱裂,双手伏地,以额头重重扣在地上,哭喊道:
\"不能!不能啊老太太!媳妇知错了......真的知错了......媳妇以后再也不敢有这样的想法了......\"
贾母望着王夫人这副模样,长叹一声,坐直了身子,哽咽了一声:
\"......老身如今最后悔的,便是当年没拦住元春进宫!\"
说完,贾母眼眶赤红,声音颤得不成样子:
\"你以为我不想她过平常人的日子?不想含饴弄孙?!\"
松风穿过凉亭,贾母的泪珠子\"吧嗒\"砸在石桌上:
\"她十四岁入宫那年,我整宿整宿睡不着......\"指节狠狠抵住太阳穴,\"就怕哪天听见......听见她......\"
话没说完,老太太突然捂着脸哭出声来。
那根断成两截的乌木拐杖横在地上,像道血淋淋的伤口。
这凉亭之上,尽是二人的哭啼之声!
良久之后——
贾母掏出手帕,狠狠抹了把脸,浑浊的泪水仍止不住往外渗。
她望了眼地上断成两截的乌木拐杖,又看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王夫人,忽然长叹一声:
\"如今府里谁不知道,玌哥儿虽然年轻,却是个行事老成的。\"
她手指紧紧攥着帕子,声音低沉:
\"从他执掌族印至今不过一年有余,可你看看咱们家——宝玉现在正经读着书,、环哥儿、兰哥儿更是进了国子监;琮哥儿几个也都安排进了军中,步入正轨......便是琏哥儿也不曾落下!\"
王夫人闻言一怔,随即想起前几日赵姨娘还得意地说贾环在国子监得了先生夸奖——这本是往日想都不敢想的事。
\"他当这个族长,从没亏待过哪个子弟。\"贾母盯着王夫人,眼神锐利,\"更难得的是,他始终记挂着咱们这些长辈。\"
老太太突然俯身,手上用力,一把扣住王夫人的手腕:
\"你可知道,今日这番话,本该是他亲自来与你说的!\"
王夫人猛地抬头,嘴唇颤抖:\"这......\"
王夫人想起贾玌治家的手段!
这要是真由那个煞星亲自来的话,哪怕是......
想到这,王夫人只觉得脖子微凉——
\"那日传旨后,他把你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在眼里。\"贾母冷笑,\"当下就寻我,说''你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怕是要惹祸。\"
王夫人如遭雷击,脸色刷地惨白。
\"是他给你留的体面!\"贾母声音陡然拔高,\"是他敬你这当婶子的,才让老身来提点你!若是由他亲自出面......\"
话未说完,王夫人本是瘫软的身子立刻跪直了,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媳妇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贾母看她这般模样,终是缓了语气:
\"你且记住,玌哥儿如今是咱们家的顶梁柱。
再加上咱们贾家势大,有些事情啊,真真是想——都不能想!
他在朝堂上厮杀,咱们这些内宅妇人若是拖后腿......\"
她忽然抓起那截断了的乌木杖,在王夫人眼前狠狠一晃:
\"到时候——断的就不是老身这根拐杖,而是你的命——!
不用玌哥儿出手,老身会亲自了结——你!\"
第450章 王熙凤弄权
静虚引着众人穿过回廊,来到庵后一处精巧的梅园。
虽值隆冬,园中数十株老梅却开得正盛,红白相间,暗香浮动。
园中假山叠石,曲径通幽,一条清溪蜿蜒其间,虽未结冰,却也泛着凛冽寒光。
\"好个雅致去处!\"探春眼前一亮,拉着迎春的手笑道,\"二姐姐快看,那株绿萼梅开得多精神!\"
薛宝钗也含笑点头:\"确实难得。这水月庵虽小,倒是个清净雅致的好去处。\"
李纹姐妹和邢岫烟也凑上前来,几个姑娘围着梅树说说笑笑。
李纹伸手轻触花瓣,惊叹道:\"这花瓣竟似玉琢的一般,在咱们府里可没见过这样的品种。\"
宝玉最是欢喜,在梅树下转来转去,一会儿要折枝插瓶,一会儿又要作诗。
正闹着,忽见王熙凤扶着腰掩嘴打了个哈欠:
\"你们且去玩吧,我这会子倒有些乏了,想找个地方歇歇。\"
平儿连忙上前搀扶:\"二奶奶如今身子重,是该多歇息。\"
邢岫烟关切道:\"二奶奶既有身孕,不如我陪你一道回去?\"
王熙凤摆摆手笑道:\"好妹妹不必挂心,你们难得出来一趟,好生赏玩才是。我不过是有些困倦,歇歇就好。\"
净虚眼珠一转,立刻凑上前道:\"奶奶放心,老尼早就在西厢备好了暖阁,炭火都烧得旺旺的。这就带姑娘过去歇息可好?\"
王熙凤略一沉吟,点头道:\"那就有劳你这老尼了。\"
————
静虚殷勤引路,穿过几道回廊,将王熙凤主仆带至西厢一座僻静的暖阁。
推开雕花木门,里头果然暖意融融——金丝炭在铜盆里烧得正旺,临窗的暖炕上铺着杏子红绫被褥,矮几上还摆着一套青瓷茶具。
\"二奶奶且在这里歇着,\"静虚满脸堆笑,朝外头招呼一声,\"小翠,还不快把炖好的燕窝粥端来!\"
王熙凤斜倚在引枕上,接过平儿递来的手炉,漫不经心道:
\"你这老尼姑,素日不见这等殷勤,今日倒舍得把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搬出来了?\"
静虚赔笑道:\"瞧奶奶说的,您和府里太太姑娘们肯驾临敝庵,那是菩萨赐的福分...\"
眼珠子却不住往门外瞟。
待小尼姑送上燕窝粥退下后,静虚突然压低声音:
\"老尼斗胆问一句...听闻宫里娘娘日前诞下公主,不知老太太可还欢喜?\"
王熙凤舀粥的银匙微微一顿。
平儿立刻察言观色,笑着接过话头:\"师太这话问得奇怪,天家血脉,自然是喜事。\"
静虚干笑两声,忙道:“是是是,平儿姑娘说得对,这自然是天大的喜事,老尼如此问,到是显得老尼...唉呵呵!”
话未说完,静虚便是干笑两声。
方才见说起这个事儿,见老太太不悦,还以为......
王熙凤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哼,你这老尼。”
静虚见王熙凤如此,讪笑着搓了搓手:\"奶奶看这屋子可还暖和?老尼特意命人多添了炭火...\"
王熙凤慢条斯理地喝着燕窝粥,眼皮都不抬一下:\"有话不妨直说。\"
静虚见王熙凤如此说,当即也知道时机来了,忙不迭上前一步,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奶奶,老尼确实有一件事,要到府里头去求太太,可又怕唐突了太太,所以老尼我呀,便想着,这诺大的国公府都由着奶奶管,想请奶奶给个示下!”
王熙凤听到这话很是受用,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放下银匙漫不经心地说道:
“算你这老尼还有些眼力见儿。说吧,到底什么事儿,别在这儿跟我兜圈子。”
静虚见王熙凤放下银匙,连忙趋前半步,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说起这话...\"静虚将声音压得极低,枯瘦的手指绞着佛珠,\"老尼当年在长安善才庵时,认得一位张施主...\"
王熙凤眼皮都不抬:\"说重点。\"
静虚被噎了一下,连忙加快语速:
\"是是是...这张家有个女儿,小名金哥,年方十六,生得花容月貌。原本许配给了原任长安守备的公子...\"
“可后来张家攀上了京中显赫的李家,那李家公子对金哥儿一见钟情,非要张家退了前一门亲事,将金哥儿许配于他。
张家贪图李家财势,便应了下来,要去退婚。
守备家自然不肯罢休,两边为此闹到了官府。”
静虚偷瞄了一眼王熙凤的脸色,见她并未打断,便接着说道:
“张家知道咱们贾家如今一门三国公,在官场人脉极广,权势滔天,就恳请老尼求太太出面,给长安节度使云老爷递句话,让他判守备家退婚。”
说到这,静虚呵呵直笑,似乎是早就拿捏住王熙凤的喜好:
“只要事儿能成,张家倾家孝顺亦是心甘情愿呐。”
王熙凤斜着眼睛睨了她一眼,嘴角浮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满不在乎地说道:
“不过是件小事,只是太太们整日里操心府中大小事务,哪有闲心管这样的事儿。”
静虚一听,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依旧赔着笑:
“奶奶说得是,太太们自然是忙着大事呢。可这事儿虽说琐碎,但若能妥善解决,一来张家感恩戴德,日后必定对贾府唯命是从;
二来也显了咱们贾府的威风和能耐,让旁人瞧瞧咱们贾府办事的利落劲儿。
奶奶您一向精明能干,这事儿要是您出面,必定手到擒来,比惊动太太们强多了。”
王熙凤轻轻摩挲着手炉,似笑非笑:
“哟,你这老尼倒是会说话,把这事儿说得头头是道。
可你也知道,如今府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事儿,我这怀着身子,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精力去管这闲事。”
静虚听到王熙凤这么说,顿时一愣,在她印象里,王熙凤向来是个爱揽事、贪财又好强之人;
往日听到这般有油水的事儿,必定是一口应下,怎么今日竟如此推脱,一时间觉得眼前的王熙凤变得十分陌生。
可她已经答应了张家,若是此事不成,自己在张家那里没法交代不说,以后......
她暗暗咬了咬牙,突然长叹一声,故作忧愁道:
“唉!老尼原想着,这事儿对咱们府上不过是举手之劳,谁知……”
她故意顿了顿,偷眼去瞧王熙凤神色,见她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便继续添油加醋:
“只是张家那头已经把这事当作了板上钉钉的事,说连京里贾府都会给他家出面......
若这事办不成,老尼丢脸事小,可若是张家人不说没功夫管,不稀罕他们的谢礼,外头那些不知道内情的,恐怕还以为是咱们府上使不动长安的官儿呢!”
这话一出口,暖阁里的空气顿时一滞。
王熙凤原本懒洋洋拨弄着手炉里的炭灰的手指微微一顿,眼神陡然凌厉起来。
本在一旁一直伺候的平儿眼神也是一凝,警惕的看着静虚!
王熙凤来了精神,冷冷一笑:“哦?张家竟敢如此放话?”
静虚见有效,连忙点头:
“可不是?虽说张家没敢明着说,可府里既然知道这事了,又不管,传出去倒像是咱们贾府说话不灵似的。
老尼心想着,咱们贾家如今一门三国公,而今国公爷更是五军府的左都督,哪能容旁人背后嚼舌头?
可既然奶奶如今身子要紧,老尼也只好——”
“好了!”王熙凤突然打断,嘴角却翘起一抹凉薄的笑,“你这老尼,倒会拿话来挤兑我。怎么,激将法都用上了?”
静虚见她看穿,心中有些慌乱,可转念一想,知道她既然肯接话,事情就还有转圜余地,于是装出惶恐的模样:
“哎哟,奶奶明鉴,老尼哪敢耍花样?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王熙凤冷哼一声,目光如刀锋般朝她一瞥,随后缓缓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悠然说道:
“既然你这么会说话,那我也就直说了——若要府里出这个面,张家能孝敬多少?”
静虚心中大喜,立刻凑近几步,压低声音道:
“张家说了,只要能成事,他们愿孝敬......五千两银子,若奶奶肯替他们摆平守备家的纠缠,另加一处长安城外的庄子!”
“呵,倒还算有几分诚意。”王熙凤眉梢一挑,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傲然一笑:“平时你是知道我的,,我是从来不信什么是阴司地狱报应,我要说行就行!”
“那是自然,奶奶您行事向来雷厉风行,果断干练,这京城里谁不知道您的厉害。有奶奶出面,这事儿必定妥妥当当的。”
静虚一听,忙不迭点头哈腰,满脸堆笑道:
“况且,张家心里有数,绝不敢怠慢了奶奶!”
“我可比不得他们扯篷牵儿的图银子,这五千两不过是给跑腿的小厮们做盘缠,让他们赚几个辛苦钱,而我一个也不要;
别说五千两,就是五万两此刻我也拿得出来!”
自打抄了那赖家等人之后,这贾府的银子不但补了亏空,即便是余钱还有个几十百万两呢!
王熙凤懒懒地往引枕上一靠,慢悠悠道:
“行了,这事儿我知道了。明日叫张家派个人来,带着东西,找旺儿交接吧。”
静虚大喜过望,连忙合十念了声佛:
“阿弥陀佛!奶奶慈悲,老尼这就去安排!”
第451章 你在干什么?
静虚退下后,暖阁内的炭火渐熄,暖意也消了些许。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方才的热闹仿佛未曾发生过一般。
平儿默默上前,用铜钳挑了挑火盆里的金丝炭,待火星复燃,才斟酌着开口:
\"奶奶今儿答应得太爽快了。\"
她语气轻缓,似是无意间提起,
\"那张家既是攀附上了显赫之家,想必也不是简单善罢甘休的人家,若日后因退亲的事闹出什么风波来......\"
\"怎么,你也学会替他们操心了?\"王熙凤手中捻着的银匙\"叮\"地一声点在碗沿上,抬眼笑道:“在是如何的显赫之家,而今...又有谁能比得上咱贾家!”
王熙凤说完这句话,顿时挺直了腰背,眉眼间尽是傲气,下巴微微扬起,眼神中透着不可一世的光芒:
“这京城里,如今谁不知道咱们贾家的权势?
一门三国公,何等的荣耀!
莫说是一个小小的张家所攀附的人家,就算是再高几个品级的,见了咱们贾府,也得礼让三分。”
平儿见她这般,便知她心里已有计较,却仍忍不住道:
\"张家敢打着咱们贾府的旗号四处张扬,未必不敢攀咬一口。
那守备家若真的咽不下这口气,闹到朝堂上去——\"
\"闹?\"王熙凤冷笑一声,手指在矮几上轻轻一敲,\"那守备若真有几分骨气,早该硬气一些把人娶进门,何至于闹到现下这般被动?既没本事护住自家的亲事,还怨得了谁?\"
平儿闻言一滞,低头轻声道:\"奶奶说的是。只是......这等官司若传出去,怕是有碍咱们府上的名声。\"
\"名声?\"王熙凤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怕什么?不过是给长安节度使递句话的事儿,那云老爷还能不给咱们贾府这个面子?
至于名声,哼,办成了这事儿,旁人只会夸咱们贾府有能耐,谁还敢说三道四?”
这一句话压得极低,却让平儿心头一震。
她不自觉抬头看了一眼王熙凤,见她面色如常,只是唇角噙着一抹凉薄的笑,似是早已参透了这世间的不公与算计。
\"那静虚老尼也不是省油的灯,\"平儿小心道,\"方才张家的事,她分明是故意激您揽下。\"
\"呵,她那一套手段,也就是哄哄旁人罢了。\"王熙凤嗤笑道,\"可她既敢拿话挤兑我,我便接了这活儿,让她看看,我要办的事,有没有谁敢拦。\"
王熙凤说到这里,话音渐落,眉眼间的锋芒也收敛了几分。她懒懒地往引枕上一靠,指尖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显出一丝倦意。
\"行了,\"她摆了摆手,眼睑微垂,\"你今晚回去,把琏二爷的书信印信拿出来,照着张家的事儿拟一张帖子,明日一早让旺儿送过去。\"
平儿见她神色疲惫,便知她是真乏了,忙道:\"奶奶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王熙凤\"嗯\"了一声,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微微抬了抬眼:\"对了,帖子别写得太细,咱们不是替他守备家说情,不过是叫云老爷秉公处置罢了。\"
\"是,\"平儿心领神会,低声应道,\"奴婢明白,这信里只提张家是贾府的旧交,请云老爷关照一二,至于具体怎么回事,让他自个儿斟酌便是。\"
王熙凤扯了扯嘴角:\"你倒是越来越会办事了。\"
平儿浅笑了一下,没作声,只弯身替她将杏子红绫被褥往上提了提,又把炭盆往炕边推了推。
她动作轻柔,似乎不愿惊扰了她的睡意。
平儿轻手轻脚地退到门口,一手扶着门框,脚步顿了顿。
她微微侧首,目光落在那纱帐后朦胧的身影上——
王熙凤已半阖着眼侧卧在暖炕上,锦被下只露出半个苍白的侧脸,在烛火的映照下竟显出几分少见的柔弱。
这念头刚一浮现就被平儿摁下了。
她在心底苦笑:自己当真是昏了头,竟会觉得这个杀伐决断的当家奶奶\"柔弱\"。
不过......
望向炕上安睡的王熙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犹豫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坚定。
——————
暮色渐沉,夕阳西斜,
贾琏踏着夕阳回了荣国府。
他虽然喝了些酒,但神思却异常清明。
若是往日,宴席散后,定要去寻几个相熟的友人,在勾栏巷里彻夜欢饮,或是悄悄钻入某个外宅的小院......可如今不同了。
一是贾玌早已告诫过他:\"二哥若想日后有所作为,首要便是自律。\"
如今想来,那声音虽轻,却字字如刀,剜得他脊背发凉;
毕竟事关自己的仕途,况且自家那个兄弟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主。
二是......
想到府中那位已有身孕的夫人,贾琏脚步略缓,神色间流露出一丝柔和的愧意。
——她虽霸道强势,可毕竟是自己的青梅竹马,更是自己的正头夫人。
更何况这几日见她面色总不大好,自己身为丈夫,自当多顾念些。
这般想着,贾琏已经走入了自家小院。
刚进院子,便见廊下静悄悄的,几个丫鬟婆子都不在跟前。
贾琏眉头微皱,正想着凤姐儿不在房中,却忽听屋内传出一阵窸窣的声响——
像是有人在翻动抽屉,又像是纸张摩擦的声音。
他心头一紧,放轻脚步走近,缓缓推开门缝。
推开门缝望去,只见屋内烛火微弱,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门口,正从他那口紫檀木匣中取出什么东西来。
是......平儿!
只见她将那物件小心藏入袖中,转身欲走,却不料对上贾琏一双冷峻的眼睛,登时被吓得浑身一震,膝盖一软,几乎要跪下来:
\"二......二爷!\"
贾琏面色阴沉地踏入屋内,随手掩上门:\"你在干什么?\"
平儿脸色煞白,嘴唇微微发抖:\"我......我只是来给二奶奶取些安神的香料......\"
\"撒谎!\"贾琏冷哼一声,\"那紫檀木匣装的是我的私物,几时放起香料来了?!\"
话音未落,他一个箭步上前,猛地攥住平儿的手腕,用力一抖——
一枚青玉印信\"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在烛光下泛着冰冷的幽光。
贾琏冷笑一声,眼神锐利:“怎么?现在倒学会偷我的印了?你是打算替谁办事?”
平儿急得脸色通红,想要辩解,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却仍是咬着唇不肯开口。
贾琏盯着她,忽而想到什么,脸色越发阴沉:“莫不是凤丫头让你拿的?”
平儿肩膀微颤,仍旧沉默。
贾琏见状,已然明白了七八分,脸色愈发难看:“她人呢?”
平儿深吸一口气,终于低声开口:“二奶奶此刻在荣禧堂陪着老太太......只说让奴婢......”
“她让你偷我的印,替她写什么?”
贾琏目光锐利,继续逼问。
平儿死死攥着衣角,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不肯开口。
贾琏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他太了解王熙凤了。
自家这位少奶奶胆大包天,向来爱揽事弄权,如今又正是贾家最是风光的时候,更是骄纵了几分。
此前她私放印子钱,虽被贾玌制止,未酿成大祸,可今日这事儿......偷他的私印,必不是小事!
平儿死死攥着衣角,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不肯开口。
他一把拽过平儿的胳膊,冷声威胁:
\"你不说,我便直接去问老太太!到时候闹出来,再惊动了国公爷......别怪我不顾情面!\"
惊动国公爷——
平儿被他这一吓,身子抖得更厉害,眼泪终于滚落:\"二爷息怒......二奶奶只是、只是替人递个条子......\"
\"替谁递条子?\"贾琏眼神锐利,\"什么条子要用我的官印?!\"
\"是......长安张家的旧事......\"平儿声音细若蚊吟,\"二奶奶应了静虚师太,替张家疏通关系......\"
\"张家?\"贾琏先是一怔,随即脸色骤变,\"可是那桩退亲的官司?\"
平儿低头默认。
贾琏只觉一股寒意从脊背爬上来。
他是知道这事儿的——那守备家的儿子与张家小姐订了亲,谁知张家攀上高门,便要毁约。
这本就是一桩官司,若只是寻常说和,倒还罢了,但眼下凤丫头竟要冒用他的印,以权压人?!
\"混账!\"贾琏怒极,猛地一拍桌案,\"她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罪名?我的印是能乱用的?!\"
平儿颤声道:\"二爷,二奶奶也是觉着......横竖那云节度使欠府里人情,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不会出乱子......\"
\"放屁!\"贾琏勃然大怒,\"你们妇人懂什么?那守备虽官职不高,但祖上是军功出身,在兵部颇有人脉!若他豁出去闹大,御史台一参,我连官职都要受牵连!\"
说到这,贾琏气得浑身发颤,右手手背\"啪、啪\"地重重拍击着左手掌心:
\"糊涂!你们这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
如今国公爷正在为我仕途铺路,若是在此等时候闹出这等仗势欺人的丑事,被御史台的参了一本,岂不是前功尽弃?!\"
平儿闻言,脸色煞白:\"那、那现在......\"
\"印给我!\"贾琏一把抓起桌上的印信,眼神锐利,\"她条子可递出去了?\"
\"还、还没......\"平儿慌忙摇头,\"二奶奶说今晚拟好,明日一早让旺儿送去......\"
贾琏脸色稍缓,捏着印信的手指却仍捏得青白。
若那帖子已然送了出去,便真是麻烦缠身了!
眼下还有转圜余地,他暗自松了口气,随即眼中闪过一抹凌厉——
这般胡闹,若不敲打,日后还不知要再出什么乱子!
他冷冷抬眼,声音里带着不容违抗的威严:\"平儿,你现在就去荣禧堂,把二奶奶叫回来。\"
\"二爷......\"平儿嘴唇微颤,欲言又止,\"老太太这会儿正在兴头上,二奶奶陪着说笑......奴婢若是贸然唤她走......\"
贾琏冷笑一声,\"你是怕她,还是怕我?\"
他语气不重,却字字逼人,平儿闻言,身子僵了一瞬,终究低头应道:\"奴婢这就去。\"
说罢,她匆匆退下,临走时还听见贾琏冷冷补了一句——
\"告诉她,莫要惊动了老太太,寻个合适的由头,速来见我。\"
平儿当即领命,匆匆擦干眼泪,转身快步离去。
待她走出房门......那方才脸上残留的慌张惊恐之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轻轻呼了口气,回头再次望向门内的贾琏,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意。
看来自己做法是对的,若是真依着二奶奶的意思把帖子送出去,那可就险些铸成大错了!
平儿深知王熙凤行事大胆,有时为了利益全然不顾后果,这次若不是让贾琏知晓,只怕这事儿一旦闹大......定会影响这些时日来国公爷为贾琏铺的路子!
若单单只是影响了二爷还好说,可若是真闹到国公爷那里去......就那位爷的手段......
想到这,平儿也不禁打了个冷战!
不过,虽说方才被贾琏吓得不轻,但看到事情有了转机,她心里也算是踏实了些。
——————
待她踏进荣禧堂时,王熙凤正陪着贾母说笑。
平儿站在珠帘外,轻轻咳嗽一声后在比了一个手势——这本是她们主仆间的暗号。
王熙凤抬眸瞥了她一眼,见她神色不对,便借口起身出来。
\"怎么了?这副脸色?\"王熙凤皱眉。
平儿低声道:\"奶奶,二爷回来了。\"
\"他回来又怎的?\"王熙凤眉头一皱,\"平日里他不也时常夜归?\"
\"二爷......\"平儿嗓音微抖,\"他撞见我拿他的印了。\"
——咔嚓!
\"什么?!\"王熙凤瞳孔一缩,脸色骤然变冷,\"你怎么这般不小心!我不是让你趁他赴宴时拿吗?早不拿晚不拿,偏偏让他撞见了才拿...\"
平儿低头,一副惶恐模样:\"我也没想到二爷会提前回来……\"
王熙凤胸口起伏,冷笑一声:\"他什么反应?\"
平儿战战兢兢道:\"二爷......大怒,总之,奶奶还是回去与二爷说道说道吧......\"
王熙凤见状,心中虽恼怒平儿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跟着回去!
第452章 害怕的王熙凤
王熙凤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再次望向平儿:
\"你先回去,就说我随后就到。\"
待平儿退下后,王熙凤整了整衣襟,脸上重新挂上笑容,回到堂内对贾母福了一礼:
\"老太太,琏二爷回来了,说是有事要商议,孙媳先告退了。\"
贾母正与邢夫人说着闲话,闻言摆摆手:\"去吧去吧。\"
王熙凤强笑着退出荣禧堂,一出院门,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她扶着腰快步穿过回廊,心中盘算着对策。
刚踏进自家院门,就听见屋内传来\"砰\"的一声响,似是茶盏砸在桌上的声音。
王熙凤脚步一顿,咬了咬唇,终是推门而入。
屋内,贾琏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听到动静猛地转身,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然而,当看到王熙凤双手放到怀有子嗣的肚子上时,贾琏心中怒意顿时消了大半。
再望向王熙凤那略带疲惫之意的脸,原本熊熊燃烧的怒火竟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化为了无奈。
贾琏张了张口,话到喉头却忽然哽住,最后一声长叹——
\"你啊......\"贾琏摇摇头,语气软了几分,\"总是这般任性妄为。\"
王熙凤见他态度软化,心中稍安,却仍强撑着道:\"我不过是想替人办件小事,值得二爷这般大动肝火?\"
贾琏走到她跟前,伸手扶住她的手臂,将她引到椅子上坐下:
\"你可知那守备家是什么来头?他祖上可是跟着太祖打过仗的,在兵部根基深厚。若真闹起来,连国公爷都要为难。\"
“啊?”
王熙凤闻言,眉头微蹙:\"当真如此严重?\"
\"自然,但眼下最严重的并非这个,\"贾琏在她对面坐下,声音低沉,\"如今国公爷正在为我谋个实缺,若是在这节骨眼上闹出仗势欺人的事来,被御史台参上一本,岂不是前功尽弃?\"
\"啊呀——\"
王熙凤闻言大惊失色,竟直接从椅子上惊站起来,一只手撑着腰,另一只手紧紧抓住贾琏的衣袖:
\"这......这可如何是好!\"
她脸色煞白,眉心紧蹙,连声音都变了调:
\"我竟不知这守备家有这等根基......那静虚老尼只说是个小官,又信誓旦旦说那张家攀上的贵亲能压得住......\"
她最是希望贾琏能够在朝廷中谋个一官半职,且能步步高升,而不是一直当着如今这个五品同知的虚职,连给她挣个诰命的能力都没有。
如今听到贾琏这么说,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眼中满是惊恐与懊悔。
贾琏见状连忙扶住她:\"慢着些!你怀着身子,急什么?\"
\"如何不急!\"王熙凤猛地甩开贾琏的手,在屋里来回踱步,\"二爷的前程就是妾身最大的指望,若因这事耽误了......\"
她突然顿住脚步,转头瞪向平儿:\"那帖子可还没送出去?\"
平儿连忙跪下:\"回奶奶的话,帖子刚拟好,还在奴婢屋里压着,尚未交给旺儿。\"
王熙凤听了平儿的话,这才松了口气,脸上的惊惶之色也随之褪去。
\"还好......\"她喃喃自语,扶着桌子慢慢坐回椅上,手指还在微微发颤。
贾琏见她这般模样,也不敢再责备,只上前抚着她的背,温声开口:
\"你也别急了,既然还没送出去,就有转圜的余地,\"他转头对平儿道:\"去把那信件拿来,我瞧瞧是如何写的。\"
平儿低头应了,忙退出房间去取。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炭火偶尔\"噼啪\"轻响。
贾琏缓步走到窗边,沉思片刻,才转过头看向王熙凤:
\"凤儿,你把那静虚老尼的话,从头到尾细细说与我听,一字不漏。\"
王熙凤此时已冷静了几分,抬手揉了揉额头,便将当日静虚如何引她进暖阁,如何说起张家退婚一事,又是如何明里暗里挤兑、激将她出头揽事的过程一一道来。
她本就记性好,性子又细,连静虚当时的眼神语气都学得惟妙惟肖。
贾琏听完,眉头越皱越紧,忽然一掌拍在茶几上,茶盏\"叮当\"一跳!
\"好个狡诈的老尼!\"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这事怕是不简单!\"
王熙凤眨了眨眼,有些茫然:\"怎么?不就是一桩寻常的退婚官司?\"
\"若只是寻常退亲,哪儿用得着绕这么大圈子?\"
贾琏冷笑一声,在屋内来回踱步,
\"你看,那张家既然攀上了李家,李家在长安也算豪门,自行了断此事有何难?何必绕道求到咱们府上来?这不是平白给人送把柄吗?\"
他顿了顿,目光微闪:
\"再说那静虚老尼,她是出了名的见钱眼开,可平日里虽爱贪小便宜,却从不轻易得罪人。
可这次她明知张家在拿贾府挡刀,还敢拿话来激你出手——这不是明摆着挖坑给你跳?\"
王熙凤闻言,后背突然一凉。
她平日里虽精明过人,可毕竟是个内宅妇人,对朝堂上的勾心斗角还是了解不深。
经贾琏这一点拨,她才猛然意识到事情不对。
\"你的意思是......\"她声音有些发紧,\"有人故意要把这事儿往贾府头上引?\"
贾琏重重点头:\"我猜,这背后怕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他越想越心惊,额上都沁出一层薄汗:
\"你想想,若是张家拿着咱们府上的书信去施压,守备家不服,闹到御史台去,这事儿就成了贾府仗势欺人、威逼退婚的铁证!\"
\"到时候......\"他脸色阴沉,\"不但我的升迁无望,怕是连国公爷都要受牵连!
朝廷上下都得弹劾国公爷一个纵容府门仗势欺人、干犯法纪的罪过,更有''私结党羽、把持官府''的嫌疑。\"
王熙凤听得手脚发冷,嘴唇微微发抖:\"那......那现在该如何?\"
怕了,她真的怕了......如今牵扯到那位爷......
如今这府里上下,谁都知道国公爷实则最是好脾气,但好脾气的前提下——
是不犯错!
更何况她因为贪墨那点银子,险些酿成这等灭顶之灾的错......!
第453章 害怕的王熙凤2
贾琏见王熙凤脸色发白,一双丹凤眼里满是惶然,顿时心下一软,原本想说教的心思也淡了几分。
他轻叹一声,握住她微微发颤的手,温声细语地:
\"凤儿,我早说过,这府里如今不比从前。外头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稍微行差踏错,便是抄家灭族之祸。\"
王熙凤听得越发后怕,忙不迭点头:\"是......是极......\"
她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平日里只道自己有几分手段,能把府中上下打理得滴水不漏,却不想竟险些连累整个贾府。
如今被贾琏一提醒,她才猛然意识到——这已经不是耍小聪明就能混过去的事了!
她刚想认错,却见平儿匆匆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封尚未封口的信笺。
\"二奶奶,\"平儿捧着书信进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二人,\"这便是那封拟好待送的信。\"
\"二爷,奶奶,这就是那封要送给长安节度使的帖子。\"平儿将信呈上,又退到一旁垂手而立。
贾琏接过信笺,快速浏览起来。随着目光在纸面上移动,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晦暗不明。
待看完最后一个字,他突然冷笑一声,径直走到烛台前,一把将信笺凑到火焰上。
\"唰\"
火焰腾起,眨眼便将那张纸焚成了灰烬。
王熙凤看着那纷扬飘散的纸灰,终于长舒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一块压在心头的巨石。
\"现在好了......\"
她喃喃道。
贾琏却依旧紧锁眉头,他盯着那堆灰烬:\"这事没完。今日他们能算计你,明日便敢算计别人。\"
王熙凤心中一惊:\"二爷的意思是......\"
贾琏见她惊惧之色未褪,缓了语气:\"明日......我们一起去辽国公府拜访。\"
\"——啊!\"王熙凤一听\"辽国公\"三个字,顿时如惊弓之鸟,整个人都绷紧了——
她这反应,倒像是听到了什么索命阎罗的名号似的——
恍惚间仿佛看见阎罗殿上那本生死簿哗啦啦翻动,自己的名字在簿子上忽明忽暗地闪烁,随时都可能被朱笔勾去!
她向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连老太太都敢拿话儿搪塞,可偏偏对那位爷,却从骨子里生出一股畏怯来——
是啊,她的治家手段再如何凌厉,最多也只能打骂下人们几十板子,再不济撵出去发卖;
可那位国公爷......那可是战场上杀出来的狠角色!
不但朝堂上位高权重,手握生杀大权,更是贾家如今的族长!
莫说是她了——
便是老太太......!
若是让他知道自己险些把整个荣国府推到风口浪尖上......
王熙凤越想越是后怕,手心全是冷汗,声音都抖了几分:
\"二、二爷......真要去见那位爷?\"她攥紧了衣袖,\"我......我如今怀有身孕,身子不适......\"
\"正是因为你怀着身孕,\"贾琏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故意放低声音,\"国公爷才会看在孩子的份上,不与你计较。\"
他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何况,明日我陪着你。再说,你这次虽然险些闯祸,到底还没酿成大错。
我猜国公爷不仅不会怪罪,说不定还会指点我们如何揪出幕后之人。\"
王熙凤咬了咬唇,依旧忐忑不安——可她也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躲是躲不过去的。
\"......好。\"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勉强点了点头,\"明日......我便随二爷一同去。\"
见她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贾琏忽然笑了,抬手替她将耳边一缕散乱的青丝拢至耳后。
\"凤哥儿何时变得这般胆小了?当初在老太太面前跟我使绊子的泼辣劲儿去哪儿了?\"
他这一番调笑,倒把王熙凤那股傲劲儿又激出来了半截。她柳眉一竖,正待呛回去,却见贾琏眼中含笑望着她。
\"放心,一切有我。\"他微微俯身,一字一句轻声道,\"天塌下来,我也替你扛着。\"
这一句话掷地有声,竟让王熙凤心头一热,眼眶忽然有些发酸——
是啊,平日里她事事逞强,可此刻有他在身边担着,她竟忽然觉得......原来依赖一个人,也没那么难堪。
反而——更加的让人心安!
她垂眸掩去那一瞬的动容,再抬首时又是一派利落:
\"二爷既这般说,那明日便去见国公爷!倒要让那起子暗地里使坏的瞧明白了——咱们可不是好惹的!\"
贾琏见她这副斗志重燃的模样,顿时朗声大笑起来。他伸手一揽,将王熙凤轻轻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发间轻蹭:
\"这才是我认识的凤辣子!\"
王熙凤被他这一抱,先是一怔,本就老夫老妻的她,脸上罕见的飞起两朵红云。
她象征性地挣了挣,却终究没舍得真推开,反倒悄悄往他怀里又靠了靠!
一旁的平儿见状,抿嘴一笑,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临出门时还不忘将房门轻轻带上,留给他们夫妻二人独处的空间。
......
次日清晨,辽国公府内一片宁静。
十一月的京城已见严冬寒意,檐角挂了几根细长的冰凌,在晨光下泛着剔透的光。
园中草木凋零,唯有一丛寒梅开得正盛,几点红意缀在枝头,显得格外精神。
辽国公贾玌已起了身,由瑞雪和晴雯伺候着梳洗罢,此刻正披着一件深青色云纹锦氅,靠在暖亭内的美人靠上歇息。
这暖亭造得精巧——四面板壁皆是夹层,中间灌了热水循环,外头再罩了厚实的毡帘防风。
亭内还放着一盏暖炉,炭火烘得整间屋子都暖洋洋的,竟连外头的寒冷都几乎感受不到了。
贾玌手里捧着一盏热茶,捧着《尉缭子》神色慵懒地望着窗外的一丝丝落雪,再透过落雪,遥望远处的天际!
辽东一役的血与火,此刻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那些排兵布阵的谋略,那些生死一线的厮杀,都化作最深刻的领悟,融入骨髓。
\"势者,因利而制权也......\"
\"兵形势者,雷动风举,后发而先至......\"
——所谓\"兵形势\",不在于兵马多寡,而在于审时度势,在于对战场全局的掌控。
昔日纸上谈兵时,他对这套理论虽然精通,但终究少了几分真切感悟。
直到亲历大战,才知道真正的\"势\"是何等玄妙——
它藏在风吹草动的微妙变化里,藏在敌军阵营的细微变动里,更藏在将士们一个眼神、一声呐喊的气势里!
他低声吟诵,茶盏中的热气在冷空气中氤氲成雾,\"果然只有亲身经历并且主导过的战争,方能证道其中奥妙,明白其中三昧!\"
“哼——!”
“狭路相逢勇者——胜!”
“只要我在,只要我这杆‘大纛’依旧立于战阵之前,那么——我即不败!”
第454章 知错的晴雯
\"国公爷想什么呢?这般入神。\"
雪雁见他出神,轻声问道。
贾玌回神,眸光深沉:\"只是在想,兵书上的道理读过千遍,终究不如亲身打上一场来得透彻。\"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书页:\"纸上得来终觉浅......\"
说到这里,忽然一顿,继而轻笑着摇了摇头。
——有些体悟,当真只有血与火才能教人真正明白。
雪雁见自家国公爷这般神情,虽不太明白其中深意,但看他面带沉思、嘴角含笑,显然是有所得,便也不由跟着欢喜起来。
可一转头,却发现晴雯面色发白,眼神恍惚,竟连贾玌茶杯里的茶水早已见底都没察觉。
贾玌微微皱眉,放下书卷:\"晴雯?\"
晴雯猛地回神,手一抖,茶壶差点滑脱,慌忙跪下:\"国、国公爷恕罪!奴婢......\"
\"大清早的,做什么这般慌里慌张?\"
贾玌语气平淡,但目光却微微凝了一瞬——晴雯从来都是伶俐爽快的性子,什么时候这样胆怯过?
\"奴婢......\"
她低着头,声音细如蚊蚋,最终咬了咬唇,突然重重磕了个头:\"请国公爷责罚奴婢!\"
贾玌眉头一挑:\"哦?责罚你什么?\"
\"前些日子......奴婢口无遮拦,说了那样大逆不道的话......\"她的声音越来越低,额头抵在冰凉的地砖上不敢抬起,\"说...说那些太监不怕掉脑袋......\"
暖亭内一时寂静,只听得炭火偶尔\"噼啪\"作响。
“原是因为这事啊,”贾玌凝视着跪伏在地的晴雯,这才想起,忽然轻笑一声:
\"怎么,这是觉得爷如今贵为国公,你就跟着金贵了?那些个宫里头的人也是你能随意编排的?\"
晴雯浑身一颤,十指紧紧攥着裙角,指节都泛了白。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还是说——你觉得爷平日里宠着你些,就能不知分寸了?\"
雪雁见状,悄悄往后退了半步。
晴雯猛地抬头,眼睛红得厉害,却倔强地不肯落泪:
\"奴婢不敢!只是......\"她嘴唇抖了抖,\"只是见国公爷这些时日起早贪黑,连口热茶都顾不上喝,偏生那些人还......\"
\"还什么?\"贾玌眸光倏地一冷。
\"还这般磋磨人!\"晴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却梗着脖子不肯低头,\"昨儿才封赏,今儿寅时就急着传唤。奴婢......奴婢心疼爷......\"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
贾玌闻言一怔。
他怎么会不了解晴雯?
这丫头骨子里刚烈率真,有股不服输的劲头,待他更是赤忱忠心——
可偏偏是这份心性,若是不加约束,有朝一日只怕会害死她自己!
那些明枪暗箭何其险恶?
倘若今日这句话传到有心人耳中,轻则打杀一个丫鬟,重则能让整个国公府落个\"纵奴狂妄\"的罪名!
更甚至...
贾玌眸色陡然转冷,声音沉沉:\"心疼?\"
晴雯打了个寒颤,本能地感到了一股森然寒意。
\"好一个心疼!\"贾玌霍然起身,宽袖一拂,\"你觉得你是忠仆,可你这般口无遮拦,传出去了,外人会说我贾玌纵得奴才目中无人!
你若是被拖去打杀了,你说我救不救你?我又如何去救?!\"
晴雯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
她从未想过,一句无心之言竟会牵连至此,眼眶里的泪终于滚了下来。
贾玌见她惶恐,心里终归一软,却仍然狠下心继续敲打:
\"罚你抄《女诫》,让你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
他居高临下望着她,声调放缓,却更显冷肃:
\"你若真有心待我好,首要的便是管好你的嘴。现在——你可知错了?\"
听得贾玌这般说,晴雯重重磕了个头,泪水砸在地上:
\"奴婢愚钝......国公爷教训得是,奴婢知错了,再不敢了。\"
贾玌静静盯了她片刻,眼底的严冷才稍稍褪去:
\"起来吧!\"
不待晴雯再次行礼——
\"国公爷,\"门外传来小竹清脆的声音,\"琏二爷和琏二奶奶来了,说是有要事求见,此刻正在前厅候着呢。\"
贾玌眉头微挑,目光从晴雯身上移开:\"让他们过来。\"
\"是。\"
小竹应了声,脚步声渐渐远去。
晴雯还跪在地上不敢起身,肩膀微微发抖。
雪雁在一旁看得心疼,却也不敢贸然开口。
贾玌整了整衣袖,\"都起来吧。雪雁,去备茶。晴雯......\"
他顿了顿,\"去把脸擦干净。\"
——————
回廊里,王熙凤的绣鞋几次险些踩到裙角。
她右手死死攥着贾琏的衣袖,左手无意识地护着尚未显怀的腹部,平日里摇曳生姿的步态此刻僵硬得像块木头。
\"你放松些。\"贾琏压低声音,右手覆在她冰凉的手背上,\"就当是来商议升迁的事。\"
话虽如此,他自己也是有些忐忑。
穿过月洞门时,一枝斜出的梅枝刮了一下王熙凤鬓边的金簪,而她却浑然不觉。
暖阁门前的丫鬟正要通报,贾玌的声音已经传出来:
\"直接进来。\"
屋内炭火烧得极旺,贾玌坐在紫檀圈椅里,手里握着一卷摊开的兵书。
案几上的龙泉青瓷茶盏袅袅冒着热气,氤氲间看不清他的表情。
\"给国公爷请安。\"
贾琏拉着王熙凤行礼,发觉妻子的手指在他掌心剧烈颤抖。
贾玌合上书卷,目光在二人身上巡梭。
当他看到王熙凤——往日那个在荣国府翻手为云覆手雨的凤辣子,此刻竟像个犯了错的孩童般瑟缩着肩膀,紧挨着贾琏。
贾玌嘴角那抹客套的笑意忽然变得意味深长。
\"琏二哥来得正好。\"他示意丫鬟上新茶,声音温和得像在唠家常,\"昨儿我去林姑父家,还问起你仕途的事情...\"
作为吏部尚书的林如海,由他来考量贾琏的仕途发展再合适不过!
贾琏与王熙凤二人听得贾玌提及林如海,以及贾琏往后的仕途,紧绷的肩背微微一松,眼中皆是闪过一抹喜色。
本来紧张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贾琏连忙拱手:\"让国公爷费心了,竟还特意为我的事情去劳烦林姑父......\"
第455章 王熙凤弄权遭诘
贾玌摆摆手,目光却转向王熙凤,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琏二哥客气了。倒是二嫂子——\"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指尖轻轻敲着茶盏边缘,\"往日这种时候,二嫂子的嘴可是能夸个不停的,今日倒是安静得很。\"
王熙凤心头猛地一跳,勉强扯出一抹笑:
\"国公爷说笑了,我这不是......\"她声音微微发颤,\"哪儿能呢!只是昨夜没睡好,身子乏得很......情况这不是见您和琏二爷谈正事,不敢插嘴么。\"
贾玌盯着王熙凤看了片刻,忽然轻轻一笑,却并未接她的话,而是端起茶盏,浅抿了一口。
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压抑,只有炭火燃烧发出的轻微声响。
过了一会儿,贾玌放下茶盏,神色陡然严肃起来,目光在贾琏和王熙凤之间来回扫视:
“行了,别跟我这儿兜圈子了。你们既然都到了要见我的地步,就别想着糊弄我。
有事就直说吧,老实交代!”
贾琏和王熙凤心头一紧,对视一眼,皆是满脸的尴尬与无奈。
贾琏连忙单膝跪地,抢先开口:
\"国公爷明鉴!这事儿确实是我的错,没看住......\"
他咬了咬牙,\"她收了水月庵静虚老尼五千两银子,要替长安守备府退婚一事施压,险些酿成大祸!\"
\"五千两?\"
贾玌嗤笑一声,\"五千两?倒是有趣。\"
他目光渐渐转冷,看向王熙凤:\"二嫂子素来精明,就为了这点银子,连朝廷的忌讳都敢沾?\"
王熙凤脸色刷地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国公爷明鉴!我真是被那老尼姑骗了去的!\"
贾玌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你且从头说清楚。\"
王熙凤此刻哪还敢隐瞒,将静虚老尼如何引诱她收银子的经过一五一十道来:
\"昨日与老太太去水月庵,位娘娘祈福,静虚之后来找我,说长安守备之子张金哥与李家姑娘订了婚约。后来李家攀上高枝,想要退婚,又怕担个嫌贫爱富的名声......\"
\"说是我只要给长安节度使写个帖子,这事就能办成......那老尼姑还说......\"
说到这里,她声音打颤:\"说这事在长安那边早已说定了,不过是借咱们府上的名头壮壮声势......\"
贾琏在旁边听得额头直冒冷汗,连忙补充:
\"国公爷,我已经查问过了。那守备家祖上是开国功臣,与兵部关系极深。
若贸然插手,确实不妥。
好在昨夜,帖子还未来得及送出去。
我知晓此事,着实吓出一身冷汗。
想来此事绝非表面这般简单,其中怕是暗藏玄机,有人故意设局,意图将咱们贾家拖入这趟浑水啊。”
说完,贾琏满脸忧虑。
贾玌看了贾琏一眼,他自然听出贾琏的言外之意,无非是在尽力给王熙凤开脱,强调此事是他人蓄意设局。
而后,眸光一转,似笑非笑地看着贾琏:\"琏二哥倒是看得明白。\"
他踱步到窗边,忽然转身道:
\"不过——\"声音陡然转冷,\"便是旁人设局引诱,若自己不贪那黄白之物,又岂会落入他人圈套?\"
贾玌微微摇头,鼻息重重的呼气,他何尝不知道——王熙凤弄权铁槛寺!
原文中,她因为秦可卿的丧事,不仅掌管荣国府,还接管了宁国府,一人操持两府事务,风光无限——
而今,又因为自己如今封了国公,贾家一门三国公,她们这些贾家妇人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想必一时之间王熙凤也是心高气傲,认为这不过小事一桩,再加上贪财的秉性,自然上钩!
王熙凤听到这话,浑身一颤,声音里带着哭腔:
\"国公爷教训的是......我确实不该起了贪念。
原本我对这事儿着实没多大兴趣,只想着府里事儿多,实在没闲心管外头这些纷争。
可那静虚老尼实在太会蛊惑人心,反复强调这事儿在长安那边都已安排妥当,只需咱们府出面做个样子,不会有任何麻烦。”
王熙凤抬起泪汪汪的双眼,可怜巴巴地看着贾玌:
“我当时心里还犯嘀咕,觉得其中必有蹊跷,本想一口回绝。
可那老尼见我犹豫,竟拿话激我,我一时大意,没有意识到此事......便鬼迷心窍应了下来!”
贾琏见状,连忙拱手:\"国公爷,凤丫头她......\"
“罢了——!”
贾玌摆摆手,示意贾琏不必再说。
他踱步到王熙凤跟前,居高临下地看了她片刻,忽然叹了口气:
\"起来吧。\"
王熙凤一时没反应过来,还跪在地上发愣。
贾琏连忙扶她起身,低声道:\"还不快谢过族长!\"
王熙凤这才如梦初醒,颤声道:\"谢、谢族长开恩......\"
贾玌坐回紫檀圈椅,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我执掌贾家虽严苛,却也不是不讲情面之人。如今事态尚未发展起来,你们能及时醒悟,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更何况,你们能第一时间来寻我,我还是十分满意的!\"
他目光在王熙凤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停留片刻,语气缓和了几分:
\"二嫂子如今怀有身孕,我也不忍多加责罚。只是......\"贾玌突然话锋一转,眼神陡然锐利:\"此事必须引以为戒!”
贾琏连忙正色道:\"族长教训的是!往后我们定当谨言慎行,绝不敢再行差踏错半步。\"
王熙凤也连忙欠身,\"王氏——知错了。日后必定以家业为重,不敢再贪图这些小便宜。\"
她说着,悄悄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这次多亏族长开恩,否则真酿成大祸......\"
贾玌微微颔首:\"你们明白就好。\"
他沉吟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不过...\"
这一声\"不过\"让刚刚松了口气的二人立即又绷紧了神经。
贾玌看着他们紧张的样子,唇角微勾:
\"那静虚老尼姑竟敢把主意打到我们贾家头上...\"他眸光一冷,\"贾琏,你现在就带人去水月庵。\"
贾琏心头一震:\"现在?\"
\"即刻。\"贾玌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把那老尼姑拿下,找个地方严加审问......\"
贾玌眸光闪烁,\"我有八成把握,此事背后并无针对贾家的阴谋。但......\"
他倏然抬眸,眼底森然冷厉:\"万事仍需谨慎为上。\"
贾琏心头一紧,试探着问道:\"族长的意思是......这静虚背后,还真有人暗中操控?\"
贾玌冷笑一声:\"一个尼姑,纵有些心机,又岂敢轻易算计国公府?
当然,也不排除她就是胆大妄为,总之——查!
不仅要查静虚,更要查张家和李家!\"
第456章 什么鬼动静!?
贾琏闻言,眼中陡然闪过一丝狠色。
他本是八面玲珑的性子,平日里圆滑世故,此刻听闻有人竟敢算计到他夫人头上,登时血往上涌。
他猛地抱拳:
\"族长放心,此事就交给琏去办!那老尼姑胆敢算计到咱们国公府的门上,琏儿必让她吐出实情!\"
他语气森冷,眼中凌厉之色一闪而过。
这事不仅关乎王熙凤的过错,更关乎他的颜面。
临了,贾琏咬了咬牙,又补了一句:
\"琏在此立誓,必查个水落石出,绝不让任何宵小藏在暗处觊觎我贾家门庭!\"
贾玌打量着他,眸光微闪,缓缓点头:\"好,你有这份心便好,此事算是我交给你办的第一件事,莫要让我失望......\"
听得这般说,贾琏与王熙凤顿时神色一凛,都明白贾玌话里的意思!
族长——这是想要看见他的能力所在!
想到这里,贾琏眼神愈发锐利,已有几分铁腕之势。
贾玌望着庭外渐暗的天色,将贾琏那突如其来的狠厉之色尽收眼底。
他嘴角却浮起一丝难以觉察的欣慰——这只惯会钻营的凤凰,总算露出几分猛禽的利爪。
\"琏二爷且先去下去准备罢。\"贾玌突然开口,目光仍望着窗外被暮色染得暗红的老梅,\"至于二嫂子......\"
他微微侧过脸,半明半暗的光线里,那双深潭似的眸子让人看不真切,\"我还有些话,要同她单独讲讲。\"
贾玌的话刚一说完——
“嘤嘤嘤......”
嗯?!
什么鬼动静!?
这突如其来的啜泣声让贾玌和贾琏同时望去——
王熙凤,一双丹凤眼里噙满了泪水......快哭了!
贾琏见状,登时呆住——成亲这么多年,他何曾见过王熙凤这副委屈巴巴的娇柔样?
贾玌亦是眉梢微挑,差点没绷住表情。
他向来知道王熙凤机变百出,可这般当着他的面扮柔弱哭唧唧的招数,当真是......
又离谱,又莫名叫人不好发作!
王熙凤心里头却如擂鼓一般乱跳——这单独留下我,怕是要算账!
\"往日他处置族里犯错的子弟,那些个手段,狠辣得很......毕竟珍大哥与宝兄弟就是如此...\"
\"我这回虽说算是误入圈套,没真酿出祸事,但按他的性子,怕是轻易不肯揭过!\"
\"眼下我怀里还揣着孕,倒是个护身符......可若他存心要罚我抄经禁足,那也够呛......\"
越想越怕,她眼皮一翻,手指轻抚额角,身子微晃,一副头晕目眩的虚弱模样。
贾琏见王熙凤这般委屈可怜,心中一软,又想到妻子腹中胎儿,立刻上前一步,拱手道:
\"族长,凤丫头她......\"
\"别叫得这般黏糊,\"贾玌眼皮不抬,\"你且去办你的事。\"
贾琏犹豫:\"可她毕竟......\"
\"怎么?\"贾玌无奈,嗤笑一声,\"还怕我吃了她不成?\"
说着,眸光幽深地掠过王熙凤那微微隆起的腹部,语气意味深长,\"放心,只是说说话。\"
王熙凤:\"......\"
\"完了完了,族长这眼神是什么意思?他该不是要......\"
贾琏见贾玌神色莫测,也不好再开口求情,只得担忧地看了王熙凤一眼,声音放低,\"你......好好的,等会儿我来接你。\"
说完,他转身退了出去暖亭。
随着他的退下,其余丫鬟也在贾玌的示意下暂且离开——
亭内霎时只剩下王熙凤和贾玌两人,连炭火窸窣的声响都显得格外清晰。
王熙凤手心冒汗,眼睛微垂,不敢看贾玌,心里只盼着他能快点说完,别再折磨她这小心肝了!
贾玌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状似随意地问:\"西府如今还是你在管家?\"
王熙凤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谨慎答道:
\"回族长的话,确实是我在管着。\"
她心里嘀咕——怎么突然问这个?难道是想撤我的权?
贾玌微微颔首,目光转回她身上,若有所思:
\"怀着身孕,还要操持这一大家子的事务......倒是辛苦你了。\"
王熙凤更懵了——这是......在可怜我?
她摸不准贾玌话里的意思,只得干笑两声:
\"不敢说辛苦,本就是分内的事......\"
贾玌听后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抬,示意她坐下:\"二嫂子不必站着,坐下来喝茶罢。\"
王熙凤愣了一瞬,心里更加惴惴——这族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但她也明白,此时推拒反倒显得心虚,只得缓缓在一旁的矮凳上坐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杯茶水,抿了一口。
茶水微苦后甘,入口却让她心口发紧。
贾玌见她坐下,神色柔和了几分:\"不必这般紧张,当真只是闲谈。\"
王熙凤勉强应声:\"族长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开口便是。\"
贾玌微微一笑,目光却直直看向她:\"我倒有一事,想问问二嫂子——\"
他语气淡淡的,却又仿佛带着无形的压力,\"你这些年,作为琏二哥的妻子,自认做得如何?\"
王熙凤手上一抖,险些将茶水洒了出来。
——这话简直是要诛心!
她脑中飞快思索,不知贾玌问这话是何用意,是不是在敲打她之前与贾琏之间的龃龉?
又或是暗指她此次行差踏错,坏了妇道?
还是说......他其实是在逼她坦白什么?
手心微微沁出冷汗,她强自镇定,勉强一笑:\"族长这话倒是问倒我了......\"
贾玌却不打算放过她:\"哦?二嫂子平时嘴巧,倒是一时答不上来了?\"
王熙凤咬了咬下唇,沉吟片刻后谨慎道:
\"琏二爷是我夫婿,自嫁入贾家起,我只想着尽心尽力,做好本分。\"
\"本分?\"贾玌轻轻挑眉,\"是相夫,还是持家?或是......其他!?”
王熙凤心中一突,忙赔笑:
“族长,您这话可折煞我了。在我心里,相夫与持家本就是一体,都是我该尽的责任。
这些年,我协助二爷处理府中大小事务,不敢有丝毫懈怠,一心只为贾家兴盛,哪有什么别的心思。”
“二嫂子说得倒是轻巧。可依我看,这相夫持家之道,你似乎并未参透——!”
第457章 王熙凤的省悟
王熙凤被贾玌这话说得语塞!那一双丹凤眼微微睁大,显然没想到族长会突然说这种重话。
她强压着内心的慌乱,勉强扯出一抹笑:“族长这话......王氏...听不太明白......”
贾玌目光沉静地盯着她,语气不急不缓:“二嫂子,你当真不明白?”
“我——”
“好,既然二嫂子想听明白话......”他微微倾身,声音低沉,“你可知,府里上下的丫头、婆子们,私下里都是如何议论你的?”
王熙凤指尖一紧,捏住了衣角。
“外面的商人、管事,又是怎么看待你的?”
她喉咙发干,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而我,又是如何忖度你的,二嫂子心里就真的没数?”
王熙凤面色倏地一白,朱唇微启,似乎想辩解什么,却被贾玌一个抬手打断了。
\"你以为我要说你的手段狠辣?错。\"贾玌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刃,直直刺向她,\"我今日要问你的,是你作人妇——是否真的做到位了!\"
说到这,贾玌目光中带着些许感慨,若是生在后世,王熙凤的所做所为堪称得上是女强人。
可偏偏生在现在......
“你事事要强,在府里当家理事,风头无两,这固然没错。
但在夫妻情分上,却少了几分温柔体贴。
琏二哥在外面应酬诸多,回到家中,本应是寻个温暖港湾,可你却常因琐事与他争吵不休。”
王熙凤听到此处,脸色愈发难看,头也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再者,”贾玌语气加重,“你善妒的名声在外,平儿跟在你身边多年,作为通房丫头,本该是你们夫妻之间的调和剂,可你却容不下她几分......
这让琏二哥面上无光,心中也难免苦闷。
夫妻之间,讲究的是相互扶持、彼此包容,你这般行事,如何能让琏二哥全心全意待你?
又如何能让这个家安稳和睦?”
说到善妒,更是阖府皆知。
莫说是外头的娼妇戏子被她使法子整治过,就连贴身的平儿,明明是个老实本分的,但凡她瞧见贾琏同平儿多说两句话,那粉腮儿就能当场挂下霜来。
久而久之,平儿反倒成了贾琏最敬而远之的人——
至于压着贾琏一头,府里谁不看在眼里?
贾琏本就生得风流性子,在外办事得了势,回家想同她商量些正经事,她却每每拿着当家奶奶的款儿,张口就要夺权。
王熙凤的唇角绷得紧紧的。
她何尝不明白这些?
只是从未有人敢在她面前这般直白地点破。
此刻被贾玌揭了老底,心底那股傲气被挫去大半。
贾玌见王熙凤沉默不语,缓缓站直了身子,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
\"琏二嫂子,\"他语气放缓,却字字如刀,\"我今日问你,不是论你对错,而是问你——
这些年来处处掐尖要强、压着琏二哥一头,到头来,可曾让你如愿?\"
王熙凤睫毛一颤,指尖在袖中掐得更深。
\"你怕他在外头拈花惹草,便处处防备,可他反倒更往外跑;
你想把家业攥在手里,他不便插手,可你也得日夜防着旁人算计;
你怕身旁的丫鬟在琏二哥面前得了脸,可就逼走了所有人,独留平儿一人——\"
贾玌微微偏头,冷笑一声:\"可你算计了那么多,可曾算到,你这般行事,到底是在逼他远离,还是在让他归心?\"
王熙凤瞳孔微缩,心底仿佛坠了块冰,冷得发疼。
她怎会不知?
贾琏这些年越发在外荒唐,甚至偷偷典当她的嫁妆,不就是因为惧她、厌她、躲她?
他宁可去外头找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也不愿与她说句掏心窝的话!
若不是最近些时日,她怀了身孕,这事指不定被闹得多大呢!
\"若是处处防备、事事较真,便能换得丈夫回心转意——那这天底下,怕是没人需要休妻纳妾了。\" 贾玌叹息一声,\"琏二嫂子,你是个聪明人,怎么偏偏在这件事上,犯了糊涂?\"
“你们自幼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彼此知根知底。琏二哥的性子如何,你会是不知道吗?”贾玌微微摇头,眼中满是惋惜,“何至于到如今这般勾心斗角、互相防备?”
王熙凤嘴唇颤抖,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千言万语堵在喉头,不知从何说起。
贾玌缓了缓语气,接着道:
“你与琏二哥,本是旁人眼中的佳偶,若能好好经营,夫妻一心,贾府内外之事,又何愁不能打理得妥妥当当?
可如今,你们却在这内宅琐事中,将情分消耗殆尽。”
“你瞧瞧今日这事,琏二哥处处为着你说尽好话,就是为了能让我不至于生出火气,迁怒与你......”
贾玌目光深邃地看向着王熙凤,对于这个凤辣子,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夫妻之道,犹如掌舵行舟,需二人齐心协力,方能平稳前行。
你一味地强硬掌控,就如同独自用力划桨,不仅自己累得筋疲力尽,船儿也会因受力不均,偏离航向。
琏二哥并非不愿与你携手,只是你这般行事,让他失了与你并肩的心思。”
王熙凤眼前渐渐模糊,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转了又转,最终还是顺着那张平日里总是妆容精致的脸滚了下来。
她不想让人瞧见这副狼狈模样,慌忙抬手去拭,可指尖还没触到脸颊,眼泪竟已先一步落在掌心,烫得她一个激灵。
望着掌心的那滴泪,王熙凤抬起面容,望向贾玌——
自打嫁进贾府当家,她便觉得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
老太太疼她,众人敬她,她把哭哭笑笑的软性子一并收了起来,练就了一身百毒不侵的本事。
可谁又能料到,竟因如此,反倒是让得他们夫妻二人越走越远...
贾玌望着王熙凤满是泪痕的面容,眼中原本的锐利渐渐软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叹惋。
想着王熙凤本来的命运,辛苦操劳管着偌大的荣国府,最后却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落得个众叛亲离,在凄凉困苦中抱憾而亡——
第458章 撒娇的女人最好命
想到这里,贾玌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叹息。
\"二嫂子......\"他略微放缓了语气,\"你的那些手段、那些算计,说到底,难道不是怕一日失宠,一日没了倚仗吗?\"
王熙凤睫毛微微一颤,似是被戳破了心中最隐秘的那层恐惧。
——是啊,她何曾怕过贾琏?她怕的是终有一日,贾府上下翻脸不认人的世态炎凉!
老太太在世时,尚能宠着她、护着她;可老太太年事已高,若将来有一日……她这个无子傍身的琏二奶奶,又该如何自处?
贾玌见她沉默,轻叹一声:\"若你担忧如此,我倒也不怪你。\"
这话反倒叫王熙凤心底一震——他竟看得如此通透?
\"只可惜......\"贾玌抬眸,忽而自嘲一笑,\"二嫂子,你可还记得,如今这府里的当家族长,是哪一个?\"
王熙凤一怔,尚未反应过来,便听他淡淡道——
\"是我——贾玌、贾天戈。\"
短短数字,却宛如一声惊雷撞进她耳中,震得她心头猛然一缩。
是了!
她竟一直忘了......如今的贾家,早已不是当年任由大房二房争权斗势的光景,而是一股脑全握在眼前这人的手里!
若是怕失势……可她王熙凤那可是贾琏的正妻啊,以眼前这位爷公平公正的处事风格,只要稳坐族长之位不落,又有谁敢动她分毫?
更何况......如今的贾府中,有谁能扳得动这位爷啊!
贾玌见她神色变幻,语气更是低沉几分:\"若你担心的是这些,那便大可不必。\"
\"那日族会,我接了这担子后,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那样的事儿发生!\"
“嫡子是嫡子,庶子是庶子!往后大老爷的爵位,除了琏二哥,怎么样都不可能落到其余人头上!”
\"至于琏二哥......\"他唇角微微一勾,\"他若真敢负你,我这个当家做主的,难道会坐视不管?\"
此言一出,王熙凤瞳孔猛地一缩,只觉一股酸热猛地冲上眼眶,竟险些又要落泪!
——原来,她一直以来的防备、算计、疑惧......到头来,竟是一场自己吓自己的独角戏?!
\"可......可是......\"她声音微颤,似仍有不甘。
“怎么......难道我不可信?!”
“不!族长——”王熙凤慌忙起身,“王氏怎敢不信您?只是......”
贾玌却只是抬了抬手,截断她的犹疑,目光坚定道:
\"那不就好了,信我这一次,也信自己一回——往后,别再把这些手段用在琏二哥身上了!\"
\"有些路走错了,尚能回头;可有些人寒透了心......便再也暖不回来了。\"
王熙凤眼里的水光晃了晃,像是三月解冻的溪流。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挤出来的却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字:
\"是。\"
这声应答轻得像片羽毛,却让贾玌眉间的沟壑舒展了几分。
他顺手从多宝格上取过一盏温着的参茶推过去:
\"既然能听得进去,那就不必想那么多。
往后的日子里,管家的事能暂且放下就先放下,安心养好身子,给大房一脉生个嫡子方为正经事,不然,往后大老爷的爵由谁袭呢!\"
王熙凤眼里的泪还未干,听了这话,却倏地亮了起来,像是云层里突然漏下一线天光。她
的手指在袖中微微收拢,掌心竟沁出一层细汗。
\"族长的意思是——\"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其中的震颤,\"这爵位......\"
贾玌见她这般模样,唇角微微一勾:\"自然是琏二哥的。\"
分明是意料之中的话,可从他口中说出来,竟如同下了金书铁券一般牢不可破!
王熙凤一时竟觉得双膝发软,扶住了桌案才堪堪站稳。
——原来如此!
难怪他方才特意提了\"嫡子\"二字......
她下意识抚上尚未显怀的腹部,指尖都在发抖。
若是生下男丁,那便是未来的爵府嫡长孙!
什么衔玉而生的,什么大老爷房里的秋桐,统统都得靠边站!
想到此处,她心中那团长久以来郁结的阴霾,竟似被一阵春风吹散,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你啊,\"贾玌忽然叹了口气,\"老太太盼重孙盼了多少年?你当这府里的泼天富贵,真能靠算计挣来么?\"
这话像一盆冰水浇下来,让王熙凤瞬间清醒。
这些年她机关算尽,却忘了世间有些东西——
比如爵位承继,比如血脉传承——根本就不是耍手段能左右的。
“管家的事儿能暂且放下就先放下,西府里头又不是离了你就转不开。
那不是有着珠大嫂在吗,再不济,也有着迎春与探春在。
索性就交由她们管着,就当是她们嫁出去之前练手,长点经验。
珠大嫂为人稳重,做事妥帖;
迎春和探春这两个丫头,也都聪慧伶俐,有自己的主见。
你平日里也可在一旁稍加指点,一来让自己轻松些,二来也能锻炼锻炼她们。”
王熙凤连忙回应:
“国公爷考虑周全,王氏明白。
珠大嫂子向来是个靠谱的,几位姑娘也都上进,有她们帮忙,府里的事儿定能顺顺当当。
王氏也正好趁此机会,教教她们,也算是为府里尽份心力。”
得到贾玌承诺的她,此刻真就看不上这些有的没的,不再似从前那般主次不分,死抓着管家权不放!
贾玌满意地笑了笑,“你能这般想就再好不过了。府里年轻一辈能成长起来,对贾家的未来也是好事。而且你多花些时间在自己和琏二哥身上,夫妻和睦,才能美满。”
王熙凤微微红了红脸,“国公爷放心,王氏知道该怎么做。”
贾玌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早些休息吧。
至于你让管家权一事儿,谁要是有什么闲话的,尽管说是我开的口,要是不服叫他来找我!”
王熙凤闻言,眼睛骤然一亮,适才的畏怯一扫而空,丹凤眼中又恢复了往日的流光溢彩,甚至唇角浮现一丝久违的俏皮笑意:
\"国公爷说笑了!如今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您说一不二的威势?莫说是闲话,就是谁敢多往这边张望一眼,怕是都要先掂量掂量自个儿的斤两呢!\"
她这番话虽带了几分奉承,却也说的是实情——
自从贾玌封侯归来,雷厉风行地处置了几桩府中大案,连贾珍那样的嫡系族长都被当众打个半死,其他人哪还敢触他的霉头?
贾玌听她恢复了伶牙俐齿的模样,反倒笑了:\"这张嘴要是用在琏二哥身上,何愁夫妻不睦?\"
见王熙凤当真放下,并听从他的话,贾玌忽而压低声音;
\"二嫂子可听过一句话——\"王熙凤下意识倾身,只听贾玌慢悠悠道:\"撒娇的女人最好命——!\"
第459章 谁说凤辣子不会撒娇?
贾玌说完那句话,也不等王熙凤反应,轻笑一声,袖袍一拂便转身离去,只留下那句话——在暖亭内余音袅袅。
王熙凤怔在原地,眉头微蹙,眼神里却闪过一丝思索。
她低声呢喃着:“撒娇的女人......最好命?”
这句话在她心中翻来覆去地琢磨,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点开了似的。
她素来要强,自小便不爱示弱,嫁进贾府后更是处处争权谋势,生怕被人轻视半分。
可如今贾玌这话,却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贾琏昔日对她的温柔模样——
那些被她的强势一点点消磨掉的情意......
——多久没对贾琏柔声说过话?
哪次不是明嘲暗讽、争狠斗气?
若是早些年肯软和下来,何至于......
这般想着,她慢慢起身,拢了拢鬓角的碎发,脸上的泪痕也被顺手抹净,神情却已不似先前那般凌厉,反而多了几分难得的恍惚。
王熙凤走出暖亭,天上飘起鹅毛般的雪,不一会儿便覆在她的肩头、发丝上,像撒了一层细盐。
她抬手轻轻拂去,指尖却被冻得微红,忍不住捧在唇边呵了口气。
这时——
“凤丫头!”
一道焦虑的喊声传来。
不远处,贾琏正在廊下来回踱步,一见她出现,立刻大步奔来。
他身上的斗篷都被雪浸湿了,显然已经在外头等了许久。
“你、你怎么样?族长没为难你吧?”
贾琏急匆匆地上前,一把扶住她的手臂,上下打量,生怕她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王熙凤望着他这副模样,心头莫名一暖。
贾琏的鼻尖冻得通红,眉毛上还挂着雪粒,可那双眼睛却满是担忧。
她忽而想起从前自己见了他这副表情,从来只觉得他懦弱虚伪,如今......竟觉得有些可爱。
“没事,”她声音比往日柔和了几分,甚至带了点儿笑意,“国公爷不过是与我聊了些话......开解开解我的心结。”
“开解?”
贾琏怔住,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
他原以为王熙凤会被训斥一顿,可如今瞧她神态平静,眼角眉梢甚至隐约带着一丝轻松,倒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嗯。”王熙凤点了点头,目光微微垂下,又轻声道,“从前是我偏执,往后......我会改。”
贾琏更懵了,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那个泼辣不讲理、得理不饶人的凤丫头,竟然说自己会改?!
他干笑两声,有些无措地搓了搓手:“你、你别这么说......其实你怎样我都......”
王熙凤抬眸,正巧对上他的眼睛。
雪光映照下,贾琏那张俊朗的脸格外清晰,眉眼如画,鼻梁高挺,嘴角总是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他了。
脑海中,贾玌那句话又冒了出来——
“撒娇的女人最好命......”
王熙凤心头一跳,鬼使神差地,她抿了抿唇,突然往前一凑,整个人靠进贾琏怀里。
“嘶......冷。”
她轻声道,嗓音软得像是。
贾琏浑身僵住,手臂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
“你、你......”
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低头看着她,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王熙凤趁机往他怀里蹭了蹭,甚至故意打了个寒颤:“......冻死了。”
贾琏终于反应过来,赶紧手忙脚乱地解下自己的斗篷裹住她,嘴里还不忘嘀咕:
“让你总穿这点儿就出来,现在知道冷了?活该——!”
虽是数落,语气里却满是心疼。
王熙凤柔哼一声,不似往日那般横眉冷对,反而微微仰头,嗔了他一眼,更是夹起嗓音:“嗯~~~,那你还不是让我等这么久?”
贾琏:“......”
这、这、这——!
完了,他心软了。
王熙凤见他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暗自好笑,索性再添一把火,揪着他的袖子轻轻一扯:
“傻站着干什么?送我回去啊。”
贾琏如梦初醒,赶紧伸手搂住她,小心翼翼地带她往回走。
他走两步就忍不住低头看她一眼,仿佛生怕她突然消失,或者突然变回原来那个凶巴巴的凤丫头。
远处的游廊拐角,贾玌望着雪中渐渐远去的两道身影,笑着摇了摇头。
“这招......果然见效!”
——谁说凤辣子不会撒娇?
......
马车在雪地里缓缓前行,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车厢内燃着炭盆,暖意融融,与外头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
贾琏坐在一侧,时不时偷瞄王熙凤一眼,见她低垂着眼睫,指尖轻轻绞着帕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她到底怎么了?国公爷到底跟她说了什么?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温柔?
王熙凤察觉到他的目光,抬眸看他,唇角微扬,带着几分罕见的羞意。
“二爷总瞧我做什么?”
她声音轻软,尾音微微上扬,像是一把小钩子,挠得贾琏心头发痒。
贾琏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慌乱:“没、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今日......”
话未说完,却见王熙凤忽而身子前倾,整个人倚靠在自己怀中。
青丝间淡淡的蔷薇露香萦绕鼻端,竟比平素闻惯的沉水香更教人神驰。
\"二爷...\"王熙凤将脸埋在贾琏胸前,声如蚊蚋,\"今日与国公爷暖亭叙话,蒙其耳提面命,方知...知我这些年竟是个不贤不良的...\"
说着抬眸望他,杏眸中水光潋滟:
\"细想来,这''牝鸡司晨''的勾当着实荒唐。连''中馈之事''尚且料理不清,倒日日想着''越俎代庖''...\"
第460章 转变
贾琏听得\"牝鸡司晨\"四字,心头突地一跳。
再看她咬着唇瓣的怯生生情态,哪还有半分往日\"脂粉队里英雄\"的架势?
王熙凤摇摇头,轻轻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微凉,点在贾琏唇上,止住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宽慰。
她的眉眼间仍带着几分懊悔,可眸光却比从前柔和了许多,像是初融的春雪,透出几分罕见的温润。
\"二爷先别急着哄我。\"她低声轻语,指尖缓缓离开他的唇,却顺势滑至他的掌心,轻轻握住,\"我今日......是真的想明白了一些事。\"
\"细想来,我素日里只知争强好胜,竟忘了为人妻者当以柔克刚的道理。\"她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柔,\"回想这些年来,我对二爷多有怠慢,实在是......有亏妇德。\"
贾琏听得心头一热,连忙道:\"凤丫头何出此言?你这些年为府里操持,已是......\"
\"不,\"王熙凤打断他,眼中泪光盈盈,\"国公爷说得对。我这些年来,只顾着争权夺利,却忘了最要紧的是相夫教子。今日细想,竟是......有负闺训。\"
她说着,忽然握住贾琏的手,轻声道:\"二爷可还记得,当年我们新婚时,你曾说过最喜欢我撒娇的模样?\"
贾琏一怔,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的凤丫头确实娇俏可人,只是后来......
\"可后来我渐渐变了,\"王熙凤苦笑道,\"变得刻薄、强势,处处要压你一头。如今想来,实在是......有违妇道。\"
贾琏心头一软,将她搂得更紧:\"凤丫头......\"
\"国公爷今日点醒了我,\"王熙凤靠在他肩头,轻声道,\"他说......。我初时不解,如今与你促膝长谈,才明白其中深意。\"
她抬起泪眼,望着贾琏:\"二爷,从今往后,我定当克尽妇职,再不会让你为难了。\"
贾琏一时之间呆愣当场...倒底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一会的功夫,就成了这样?!
\"一会回府......\"王熙凤的声音极轻,像是在斟酌词句,\"我打算以...有孕在身,须得静养为由,辞了府里管事的差事!\"
贾琏猛然一震,几乎以为听错:\"什、什么?\"
他听到什么?!
王熙凤要辞了府里管事的差事!!!
\"嘘......\"王熙凤抬指抵住他的唇,望着他那一脸的惊异,\"我意已决,况且,这也是族长的意思......\"
贾琏抿了抿嘴唇,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
\"我明白......\"他声音低沉,努力挤出一丝理解的笑容,\"族长这般处置,也是......公平的,你切不可心怀不满!\"
王熙凤听着他话中的勉强,不由得轻笑出声——这傻子,果然想岔了!
\"二爷——\"她忽然伸手抚上他的脸,感受到他瞬间绷紧的下颌,声音愈发柔软,\"您这是想到哪儿去了?\"
贾琏一怔,眼中不解愈盛。
却见怀中人忽然凑近,几乎贴着耳垂轻语:
\"族长说......\"她故意顿了顿,满意地看着贾琏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这荣国府的爵位,大老爷百年后——\"
窗外风雪骤急,车帘被吹得翻飞作响,却盖不住她吐出的惊雷:
\"定是二爷您的。\"
贾琏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这句话他等了如此久,从幼时看着老太太偏心二房,到后来眼见贾宝玉衔玉得宠,多少午夜梦回时的咬牙切齿,竟在此刻轻飘飘地尘埃落定?
“我此前那般眼馋着管家的权力,无非是怕日后荣国府里的爵位,落不到咱们大房一脉。
我一心想着,若是能将府里诸事牢牢抓在手中,做出些成绩,兴许能为咱们这一房多争取些机会。”
王熙凤握住他的手又紧了几分,
“可今日国公爷明确告诉我,他定会全力支持你继承老爷的爵位。
往后的荣国府,必然是你当家作主。
我这才明白,从前咱们费尽心思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无用功。”
贾琏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凤丫头,你、你说的可是真的?国公爷当真这么说?”
王熙凤重重地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国公爷亲口承诺,大老爷的爵位除了你,不可能落到旁人头上。有了国公爷这句话,咱们往后便无需再像从前那般殚精竭虑。”
贾琏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未来的惊喜与憧憬,又有对过往种种感到唏嘘。
沉默良久,他缓缓开口:“想不到,真想不到国公爷竟有如此安排......”
“是啊,有了国公爷的支持,咱们往后的日子便安稳了。
我辞去管家之职,一来可以安心养胎,为咱们大房生个嫡子;
二来也能多花些时间在你我身上,好好弥补这些年疏忽的夫妻情分。”
\"况且,这话说出去最妥当。\"她指尖抚过他掌心薄茧,\"既能全了咱大房的体面,又能顺理成章交还对牌钥匙。至于其他的......已经无所谓了!\"
\"我今日才懂,从前那些争抢,原是把咱们的情分都折进去了。\"
雪粒簌簌拍打车帘的声响里,她仰起泪痕斑驳的脸,郑重如立誓:
\"往后我只管相夫教子,再不教二爷在家里为难——但凡二爷给个笑脸,我比得什么权柄都欢喜!\"
贾琏胸腔轰然发烫,突然将人整个儿裹进斗篷——
\"傻丫头......\"他下颌蹭着她冰凉的鬓角,抖着声笑叹,\"你当我是为这个?\"
王熙凤微微一笑,二人相互依偎无言——
...
第461章 二人话贾玌
车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冷!
\"二爷......\"王熙凤低声道,语气中突然多了一丝感慨,\"你细想,国公爷今年不过十八,比咱们还小好几岁。可你看看他——\"
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贾琏的手背,思绪却飘远了。
\"朝堂上运筹帷幄,军功赫赫;府里头雷霆手段,该赏的赏,该罚的罚......无论大小事务,但凡经他的手,便再没有说不清理不顺的道理。\"
她顿了顿,微微蹙眉:
\"再瞧咱们这些年,明争暗斗、算来算去,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徒劳——若不是国公爷今日点醒,我恐怕还在这泥潭里越陷越深。\"
贾琏听了,神情也渐渐从震惊转为思索。
贾琏沉默半晌,眸色渐深,指尖无意识地在王熙凤肩上轻轻摩挲。
\"是啊......\"他轻叹一声,目光略带感慨,\"国公爷看似年轻,手腕却当真惊人。\"
他微微垂眸,回忆起过往诸多细节——
\"你还记得当初处置珍大哥那事吗?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碍于兄弟情面,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可谁能想到,他竟真敢当众鞭责,半点不留情面?\"
贾琏说到这里,忍不住摇头苦笑:
\"我当时还觉得他手段太狠,可后来也正是从这一鞭开始,府里风气渐正,连那些刁钻的下人都老实了不少......
现在想想,若非这般雷厉风行,贾家又哪能有如今的局面?\"
王熙凤轻轻点头,眼中也流露出几分钦佩。
\"不止如此——\"她思索片刻,又道,\"你可注意到,国公爷处事虽严厉,却又从不轻易迁怒无辜?
无论是大房还是二房的人,只要本分做事,他都会照拂一二。
这般赏罚分明,难怪上下皆服!\"
贾琏听着王熙凤所述,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说来惭愧,我与他同宗同族,年岁还长他几岁,可这为人处世的境界,却差之千里。\"
\"二爷何必妄自菲薄?国公爷天纵奇才,本就是常人难及。咱们......\"
她话未说完,贾琏却突然坐直了身子,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不,凤丫头,我今日才算明白——国公爷最厉害之处,不在那些雷霆手段,而在于......\"
他顿了顿,似在斟酌词句:\"在于他总能让人心甘情愿地按他的意思行事。就像今日对你......\"
王熙凤闻言一怔,随即会意,不禁莞尔:
\"可不是?他分明是要我交还管家权,可经他一番点拨,我竟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恨不得立刻就把对牌钥匙送回去。\"
两人相视一笑,贾琏摇头叹道:
\"这般润物无声的本事,当真令人叹服。咱这玌兄弟——真乃神人也啊!\"
......
马车缓缓驶入荣国府,车轮在雪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辙印。
王熙凤与贾琏相携下车,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他们肩头。
王熙凤整理了一下衣装,对贾琏轻声道:“二爷,我这便去荣禧堂见老太太,告知她辞去管家之事。”
贾琏点点头,眼中满是关切:“莫要多心,若老太太有什么问话,你只管照实说便是,莫要委屈了自己。”
王熙凤微微一笑,“放心吧,二爷。我心里有数。”
说罢,二人便各自分开。
贾琏目送她带着随从丫鬟往府内方向行去,而后转身——回望!
其身后竟然站着十数位身材魁梧,腰挎长刀的大汉,皆是神色冷峻地望着贾琏!
这些人,气势不凡,身姿挺拔——
见他们如此威武,贾琏也不由得豪情万丈,向前几步,朝着众人拱拱手,朗声高呼:“诸位,有劳了!”
这些人皆是追随贾玌多年的悍勇亲卫,个个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百战锐卒。
须知这辽国公府上,像这样的猛将精锐,足足三百有余!
更惊人的是,当今陛下天恩浩荡,特赐其着甲持刀之权,更允准府中精甲皆用朱漆金饰——那耀目金红,可是能与宫中禁卫媲美的特权!
雪落无声,十数名精甲扈从在风中肃立。
为首那名络腮胡青年老廖——眯着眼上下打量贾琏片刻,眼中浮现出满意之色,忽的咧嘴一笑,抱拳沉声回礼:
\"奉国公爷令,今日我等听二爷差办,要拿人、查账、封门,只需您一句话!”
贾琏的目光落到老廖身上,望着他的眼神,心中不由一凛:
‘不愧是国公爷手底下的亲兵!连这小小头目的目光,都似刀锋般锐利逼人。’
他被老廖这般盯着,竟不由自主挺直了脊背,连肩头积落的雪沫都抖落了几分!
他也不再多言,重重裹了裹身上的银狐大袄,翻身上马。
那墨色锦缎披风在雪中猎猎作响,腰间佩玉叮当相击。
“出发!”
贾琏猛地一扯缰绳,雪沫飞溅间已策马奔腾!
第462章 凤辞权柄
雪覆朱檐,荣禧堂内炭火烧得正旺。
贾母斜靠在罗汉榻上,琥珀跪在脚踏上给老太太捶腿。
下首坐着邢夫人、王夫人,并李纨以及一众姑娘等,珠围翠绕坐满一堂。
\"老祖宗,咱们昨日在水月庵的签文可当真奇妙。\"邢夫人捧着茶盏笑道,\"解签的姑子说那''凤栖梧桐''的卦象,正应了......\"
话音未落,忽听门外翡翠脚步进来:\"老太太,琏二奶奶回来了!\"
贾母本就斜靠榻上含笑听着众人说笑,闻言王熙凤回来后,顿时来了精神:
\"凤丫头不是一早与琏哥儿去国公爷的府上了?怎么回来的如此快......\"
贾母本不清楚王熙凤与贾琏去辽国公府的具体事由,只晓得一早便去拜访,还以为是为了之前国公爷承诺提拔贾琏、给他铺路一事,前去感谢并询问事情进展。
如今见她回来,心思瞬间聚焦于此,毕竟这关乎孙儿的仕途,怎能不放在心上!
老太太话音未落,门外已传来珠帘清脆的碰撞声,众女眷抬眼望去——
只见王熙凤披着一件浅绒银鼠氅衣,乌发间星星点点缀着碎雪,眼角仍带着几分未褪尽的嫣红,唇色却极淡。
贾母一见她面色,不由得微微蹙眉——这丫头怎么瞧着比早晨出门时更显得憔悴了些?
莫不是有孕在身,过度操劳了?
\"给老太太请安。\"
王熙凤福身一礼,嗓音透着几分柔弱的沙哑,全然不似往日的精明爽利。
\"哟,怎么回来的这么早?\"邢夫人先开口问,\"琏哥儿呢?怎么没见他一道回来?\"
王熙凤微微一笑:\"二爷还有些事要办,国公爷指派了他办桩差事,估摸着......今晚都未必能回来了!\"
众人一听,皆是眼前一亮。
尤其是贾母,脸上笑容更深了几分:\"哦?国公爷亲自给安排的差事?可是要紧的?\"
王熙凤含笑轻咳一声,捏着帕子掩了掩唇角:\"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懂得那些爷们的事......\"
她顿了顿,眼波微转,故意放低了声音,却又让全屋人都能听见:
\"我只晓得......国公爷派来十来个府中朱漆金饰的亲卫协助!\"
\"嘶——\"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能让得辽国府上的亲卫出马——那事情定是不简单,怕是等琏哥儿办好这事之后,仕途上的事儿,也快了!
邢夫人一听,顿时喜得合不拢嘴,拍手也是拍手叫好:
\"哎呦!我就说琏儿是个有造化的!\"
王夫人坐在一旁,脸上的笑有些僵硬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了说话的心思!
王熙凤眼角一扫,不由得心里一凛——
咦?二太太今日神色怎的这般古怪?
往日里,王夫人对这类消息向来是最上心的,尤其涉及子侄前程,她少不得要假意关心几句,以彰显自己贤良淑德。
可此时,王夫人非但没说话,反倒垂着眼眸,面容苍白,眼角还泛着微微的乌青,像是熬了一夜的憔悴。
王熙凤心头微动,不由得想起昨日老太太单独让二太太留下,结果从水月庵回来的路上,二太太莫名发了几次呆,甚至在马车里还喃喃自语了几句听不懂的话。
难不成......是昨夜没睡好?
贾母见王夫人一言不发,眉头微皱,随即又舒展开来,笑着对王熙凤招手:\"来来来,凤丫头坐这儿。\"
凤姐收回心神,缓步上前,却并未立即坐下,而是轻轻抚着小腹,柔声道:
\"老太太,孙儿媳妇今日......还有另一桩事,想请您准允!\"
贾母见她神情慎重,不由得收敛了笑意,关切问:\"什么事?你说——\"
王熙凤深吸一口气,而后语出惊人:\"孙儿媳妇今日......想辞去管家之职。\"
\"什么?!\"
屋内众人瞬间一惊,恰似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俱都愣住,面上尽皆浮现出震骇之色。
想那王熙凤,素日里何等样人?
在众人心中,她向来强势果决、精明能干,将荣国府上下内外一应事务,操持得滴水不漏,事事皆在其掌控之中。
平日里争强好胜之心,众人皆知;对那权柄之事,更是看得极重,分毫不让。
今时今日,竟从她口中吐出“不想管家”这等言语,直如晴天霹雳,实在大大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一时间,偌大的荣禧堂内,静谧异常。
\"凤丫头莫不是魇着了?\"邢夫人最先回过神来,嗓音陡然拔高,\"这好端端的......\"
李纨也满脸讶然,忙起身走近王熙凤,拉着她的手:
\"二奶奶这是怎地了,府里上下这么多事儿,一直以来全仗着您操持,方能井井有条。
你若辞去,一时之间可如何是好?
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说出来大家也好帮衬帮衬!\"
一众姑娘们也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
探春最先回过神来,也是两步上前握住王熙凤的手,声音急切:
\"二嫂子,可是身子不适?若有什么难处,只管说与大伙儿听,咱们一起想办法...\"
其余人不说,但也满是担忧的看着王熙凤。
王熙凤抬眸,看着眼前的李纨、探春、还有那一双双关切的眼,蓦地心头一暖。
她自小八面玲珑,与人交往,皆是利字当头。
便是与这些姊妹们相处,虽明面上亲近,实则心里总隔着三分算计,七分试探。
可此时——
探春攥着她的指尖微微发颤,眼中俱是急切;
李纨声音里却不自觉带了几分焦急;
迎春也挤到近前,担忧地瞧着她......
她们竟是真心实意在关心她!
这一念闪过,王熙凤心头似被什么轻轻一撞,竟是一时失语,眼眶微酸,险些落下泪来。
——原来在这府里,并非人人皆等着看她笑话;
在这偌大的荣国府中,终究还有些许真情,不掺杂算计,不掺和利害,就这样直愣愣地摊在她眼前。
国公爷说得对......
‘我精明狠辣,处处算计,却不知贾府上下,真正敬我者几人?真正忧我者几人?他日我若失势,又有谁肯伸手拉我一把?’
她暗自苦笑:
‘我从前那样作践人心,只当别人都是蠢的,今日才知道——
原来真有人记挂我王熙凤,不因着我是管事奶奶,不因着我手段厉害,仅仅......仅仅因为我是她们朝夕相处的二嫂子罢了。’
第463章 凤辞权柄2
王熙凤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心绪,抬眼时依旧是一副精明伶俐的模样,只是眸子里多了几分柔软。 \"
多谢姊妹们记挂。\" 她轻轻拍了拍李纨、探春的手,唇边笑意浅浅,\"我不过是一时乏了,便想着偷个懒,......我虽是习惯了管事这一摊子事儿,但近来身子确有些撑不住了。\"
王熙凤抚着小腹,语气轻柔了几分,\"今日国公爷见了,也是体恤,说我如今既有了身孕,若还强撑着,恐伤了身子反倒不好。\"
她眼波微转,顺势看了眼众人的反应,又浅浅一笑:
\"国公爷还说......若能如蓉哥儿媳妇那般,养好身子,日后给府里添个大胖小子,便比什么都强!\"
贾母听着王熙凤的话,一双老眼却始终细细打量着凤丫头的神色。
这小泼皮素来爱逞强,怎么今儿突然这般乖顺起来?
可瞧她那眼角微红的模样,倒像是真的倦了......
老太太心里犯了嘀咕,面上却还是慈和地问:\"凤丫头,当真如此?\"
王熙凤闻言,那双丹凤眼里竟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嗓音也愈发柔软:
\"老太太明鉴......孙媳这几日确实觉得身子发沉,连平儿都常劝我歇着。今日在国公府上,还险些当众失仪......\"
说着竟难得地露出尴尬之色!
贾母心头猛地一颤——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凤辣子,几时有过这般小女儿情态?!
再往细里瞧:
但见凤丫头虽然发髻一丝不苟,可那乌发间还沾着未化的碎雪;胭脂倒是匀净,偏生唇色淡得厉害;最要紧是那双惯会看人下菜碟的凤眼,此刻竟透出几分藏不住的倦意......
是了!定是为着怀胎辛苦,又不肯在人前示弱,才硬撑到如今!
我这个老糊涂,竟没瞧出来!
贾母这般想着,眼圈也红了,颤巍巍伸手:
\"怪我......都怪我老糊涂!\" 一把将王熙凤搂到身边坐下,\"明知你怀着身子,还由着你日日劳神!\"
\"老太太这话可羞煞孙媳了!\" 王熙凤,眼中带着俏皮笑意,\"这如何能怪老祖宗?实在是——\"
她忽然眼波一转,朱唇轻启:
\"实在是咱们家今年喜事太多!先是娘娘省亲,后是国公爷凯旋,眼下又...又来了这桩......\"
手指若即若离地抚过小腹。
\"偏生撞上年关,各处人情往来比往年多出三成不止。\" 她带着几分娇嗔抱怨,\"孙媳就是生就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呀!
这不,昨儿个还闹笑话,把东府送来的单子错夹在给......\"
说到这里,自己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满屋女眷先是一愣,继而哄堂大笑。
史湘云最是捧场,笑倒在薛宝钗肩上:\"哎哟!凤嫂子也有算错账的时候!\"
贾母被逗得直拍罗汉榻:\"你这猴儿!分明是自己累昏了头,倒怪起喜事太多!\"
话虽如此,眉宇间的忧色却散了大半。
贾母听了众人的笑声,也跟着笑了一阵,随后慈爱地说道:
“罢了罢了,既然如此,你就好好歇着吧。如今有了身子,万事都要以身子为重。
至于......”
说到这,贾母停顿一会,面露思索!
王熙凤见贾母神色若有所思,心中顿时明镜儿似的——
老太太定是正在思量由谁来接手这偌大荣国府的管家之职。
她脑中顿时浮现出方才与贾玌的那番对话,唇角不着痕迹地勾起一抹笑意。
只见她微微倾身,轻声细语:
\"老太太可是在琢磨谁来接手管家的事?孙媳倒是有个主意。\"
贾母闻言,浑浊的老眼顿时亮了亮:\"哦?凤丫头说说看?\"
王熙凤眼波流转,先是轻轻碰了碰李纨的袖子:
\"珠大嫂子向来稳重温厚,府里上下无不敬重。这些年虽守着孀居之礼,却也时常帮着料理些细务。\"
李纨闻言,慌乱地摆手:\"这......\"
\"我还没说完呢。\"王熙凤笑着打断,转而看向探春,\"三妹妹最是机灵,前儿替我还把账目理得清清楚楚。\"
又瞥了眼迎春,\"二妹妹虽不爱说话,可论起针线上的人情往来,府里谁也比不过她思虑周全。\"
这番话似早有准备,说得滴水不漏。
贾母听着,眼中渐渐浮现赞许之色。
倒是一直沉默的王夫人突然开口:
\"她们年纪尚轻......\"
\"哎呀二太太!\"王熙凤不等王夫人说完,就笑吟吟的打断,\"国公爷今儿个还说呢:
''咱们贾家的姑娘,总该学学怎么当家。''
这管家之事,横竖有老管家们帮着,又有您和大太太在旁照应,还怕她们年轻不成?\"
见王熙凤将贾玌搬了出来,顿时,王夫人瞬间把嘴巴闭上,也无人再敢反驳。
倒是探春,忽的拽紧了手上的帕子,眼神不自觉地打量王夫人的脸色,而后将希翼的目光望向王熙凤!
贾母若有所思,注视着王熙凤问:“你说这是国公爷的意思?”
王熙凤见王夫人被堵得哑口无言,眼中不由掠过一丝快意。
她抿了抿唇,温顺地望向贾母:\"老太太明鉴,这确实是国公爷的意思。
国公爷今日特意提及,府里的姑娘们聪慧伶俐,应当早些历练历练管家理事之道,也好为将来做打算。
还说珠大嫂子稳重可靠,几位姑娘又各有所长,若能协同料理府中事务,必能让贾家更添兴旺气象。
孙媳儿觉得国公爷所言极是,才斗胆向老太太举荐。\"
荣禧堂内忽然安静下来。
几个老嬷嬷互相使着眼色,连向来爱说笑的史湘云也察觉到气氛微妙,悄悄拽了拽宝钗的袖子。
贾母的目光在王熙凤脸上停留片刻,忽然笑了:\"如此,那老身便放心了,咱贾家的当家人思虑得倒也周全!\"
说着又瞥了眼面色苍白的王夫人,\"既是他开了口——往后这府里的事儿,就先让李纨带着几个姑娘学着操办。
凤丫头你呢,也别彻底甩手,平日里多指点着些,务必让府里诸事平稳过渡才是。”
王熙凤忙应道:“老太太放心,孙媳省得。往后必定尽心辅佐,断不让老太太操心。”
贾母见王熙凤应得爽利,脸上笑意更深,目光慈爱地在凤丫头肚子上略略一扫,又缓缓转向李纨、迎春、探春三人。
\"好啊,好啊!\" 贾母最是满意这家庭和睦的一幕了,\"既然凤丫头要养身子,你们三个,就该好好担起府里的事!这西府的管家权,从今往后,就交给你们三个来打理。\"
李纨低头应是,脸上却露出几分忐忑,显然是没想到这担子会突然落到自己身上。
探春则双眼明亮,嘴角微翘,显然极是欢喜——碍于庶出身份,多有不便,如今得了这个机会,心里竟是跃跃欲试。
迎春性子更温柔些,但她也知自己若再一味避让,反倒辜负了老太太和王熙凤的苦心,便也轻轻点头回应。
贾母见三人模样不同,但都未推辞,心中满意,又添了一句:
\"凤丫头虽是不管家了,可她经手的那些事儿,哪个不是门儿清?你们今后若有不懂的,只管去问。\"
\"老太太说的是。\" 王熙凤抿唇一笑,眉梢扬起,\"我这个闲不住的性子,一下子要歇下来还真不适应!\"
她转向三人,眸光闪烁,语气里带着几分亲近,\"往后你们若得空,可要记得常来我这儿走动走动!甭管是账本上的难题,还是下人使唤不动,又或者是……\"
她眼珠一转,\"谁家的新花样子好看、哪家铺子的点心可口,咱们都能闲话几句!若是遇到难处不来问我,我可是要生气的!\"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逗得贾母直笑:\"听听,这猴儿还吃味了!\"
李纨温婉一笑:\"凤丫头放心,我们巴不得日日去叨扰你呢。\"
探春机灵,立刻接话:\"就是!嫂子肚子里的小侄儿将来定是个伶俐的,我们多去沾沾灵气才好!\"
满屋子人又笑起来。薛姨妈凑趣道:\"凤哥儿这是找了个好由头,既躲了清闲,又有人陪着解闷儿!\"
王熙凤故作嗔怒:\"姨妈这话可冤枉死我了!\"
说着自己先撑不住笑了。
众人听她这般说,都不禁笑起来,原先的凝重氛围顿时消散不少。
迎春忍不住笑着开口:\"凤嫂子放心,我们三人必定日日都去叨扰,叫您不得清闲才是!\"
\"好哇!\" 王熙凤笑道,\"那我可就等着了!\"
她顿了顿,又微微正色:
\"眼下正是年关,各府的年礼节礼、大观园的修缮、娘娘省亲后的后续事宜,桩桩件件都是忙不过来的。
你们初次主事,若有拿不准的,千万别逞强,只管来找我商量。\"
贾母点头赞许:\"凤丫头这话极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说的?!\"
第464章 年关将至
雪压冬云,除夕将至,荣国府内外早已是朱门锦彩,处处张灯结彩。
檐下挂了一溜儿的红纱灯,廊角堆着新贴的桃符,丫鬟婆子们往来奔忙,比起往年还要热闹三分。
可这热闹下,却隐隐透着一股微妙——
如今当家的,不再是那位威名赫赫的琏二奶奶了!
“……东府的管事送来的单子,你可过目了?”
探春握着账册,低声问迎春。
迎春轻轻点头,指尖在一行数字上停住:“这年货采买的数量,比往年多了一成。”
\"不错。\"探春眼神微动,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咱们贾家今年可不比往年——喜事成群。\"
她翻过一页,继续说道:
\"我听几位老爷商议过,说这般喜事成串的年景,若不大操大办一回,反倒让人以为贾家落魄了,撑不住场面。
往后倒也不必年年如此,只今年且按着这个份例来,往后减半也就是了!\"
她说着,忽而露出几分俏皮之色:
\"前儿我路过议事厅,还听见国公爷说——''若是连这等喜事都办得寒酸,倒叫别人以为我贾家不会过日子了!''\"
李纨坐在一旁,听着两姐妹们说话,不由温柔一笑:\"到底是国公爷想得周全。咱们家这一年喜事多,也合该热热闹闹过个年。\"
李纨脸上含笑正要继续说话——
迎春却咬了咬唇,“这些单子虽都看过了,可还有一桩难事......如今那些个王、公、侯府上,送来的礼单规格都不同。往年都是......”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往年都是二嫂子拿了主意,该怎么回礼、如何安排回帖,才不至于失了体面!
况且如今还不同以往......”
探春听了,眉头微蹙:“这些琐细,竟比预想的更繁杂些。”
李纨低头抚了抚衣袖,面上温婉依旧,眼神却闪过一丝无奈:
“今年和往年确实不同,各家送的礼单重了许多,咱们若是一味沿用旧例,倒显得敷衍;若是再添些,恐怕又失了分寸。”
三人对视一眼,一时沉默。
其实并非她们见识浅、手段低,只是这管家的权柄交得实在仓促,偏又赶上年关最忙的时节。
外头看着贾府仍旧花团锦簇,里头的人却知道——今年比往年排场更大,来往的人情世故更重,稍有不慎,轻则让人笑话,重则让有心人揣测贾府境况。
况且,这些年来,王熙凤独揽大权,事事经她的手,里里外外的关节门道,旁人如何能一时半会儿尽数摸清?
如今她卸了差事,诸多细微处便没了主心骨,即便探春再聪敏、迎春再细致,也难免有踌躇的时候。
——又是问凤丫头了!
这个想法在她们脑海中同时响起,三人不禁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探春率先打破沉默,眼中闪过一抹灵动的笑意:
“正好,如今琏二哥升了官,二嫂子如今也得来诰命,咱们也该去凑凑热闹,讨个喜气,也不至于让人觉得咱们生分了。
再者,顺道去问问二嫂子,这回礼的事儿该如何拿捏分寸,她必定能给咱们指条明路。”
迎春轻轻点头,“如此甚好,\"那……咱们是不是现在就去?\"
探春干脆站起身:\"自然!趁着这会儿日头好,咱们一路说笑过去,也显得喜庆些。\"
说着便领着丫鬟往凤姐院方向走去。
一路上丫鬟们捧着红漆食盒来来往往,廊檐下积雪初晴,映着红灯笼格外明艳。
刚到院门口,就听得里头传来一阵笑声。
平儿正掀了帘子出来,见她们来了,先是一怔,继而笑道:
\"哎哟,姑娘们来得正好,我们二奶奶先前还念叨呢!\"
进了屋子,暖烘烘的地龙热气拂面而来。
只见王熙凤半倚在一张酸枝木雕花榻上,身上穿着件崭新的胭脂红缂丝对襟袄,下衬着松花撒花绫裙,一手端着官窑茶盏,一手拿着本册子闲闲翻着。
见她们进来,凤姐眼底先是一亮,又故作讶异:
\"今儿吹的是什么风,竟把几位大管事全吹到我这闲人屋里来了?\"
探春听凤姐这话,眼角含笑,携着李纨同进了内室,一面笑道:
\"什么风能把我们吹来?自然是二嫂子这儿新添的诰命贵气,把我们都吸引来了。\"
她指间绞着帕子,故意往那新挂起来的五品诰命宜人文书上一瞥,\"这样金灿灿的文书,咱们这一辈的,满府里就数二嫂子独一份呢!\"
迎春抿嘴轻笑,缓步上前在绣墩上坐了,细声细气地:
\"可不是?我昨儿听底下婆子们嚼舌头,说咱们二奶奶如今是正经的五品官太太,出门的排场都比从前更体面了。\"
众人听了,不禁笑起来。王熙凤更是被捧得开心,眉眼都带着笑意,佯装嗔怪:
“你们这些丫头,拿我打趣,不过是沾了国公爷的光罢了。二爷他自己呢,也争气,才能得了国公爷的看重,谋得这个位置。”
李纨笑呵呵地说:
“那可是油水十足的户部啊,二爷去了那儿,往后咱家的用度,肯定更宽裕了。
而且这户部的差事,既能施展琏二哥的才能,又能结交不少朝中官员,对咱家的人脉拓展,那是大有益处。”
王熙凤听了,越发来了劲,兴致勃勃地说:
“你们还别说,二爷跟我说,国公爷一开始确实为他的事儿头疼。本来想着让他去吏部跟着姑父历练历练,也好积累些经验。
可巧了,那户部清吏司有位郎中告老还乡。
国公爷寻思着,这户部的差事也挺适合二爷的性子,去户部历练也能发挥他的长处。”
她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道:
“国公爷就带着琏二爷去见那户部尚书王宽。嘿,你们猜怎么着?
那王大人一听是国公爷举荐,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半点犹豫都不带,那叫一个爽快!”
探春好奇地问道:“二嫂子,这王大人如此干脆,莫不是和国公爷交情匪浅?还是琏二哥之前就和王大人有过什么渊源?”
王熙凤听了探春的问话,兴致更涨:
\"我的好妹妹,你道那王大人为何这般爽快?这里头可有个缘故——\"
她眼波一转,压低声音:
\"前年国库空虚时,咱们国公爷领了江南盐税钦差的差事,在扬州整治盐税,一口气收缴了九千多万两银子。
那王大人身为户部尚书,正愁着没法向陛下交代呢,这一下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李纨闻言轻\"啊\"了一声,手中帕子掩住嘴角:\"难怪......\"
毕竟——九千万两......
\"这还不算完呢!\"王熙凤眉飞色舞地继续开口,\"前些时候山西那起子奸商走私盐铁火器的大案,不也是国公爷发现的?\"
她说着朝迎春使了个眼色,\"这事还牵扯到薛姑娘家呢,你们可还记得?\"
迎春轻轻点头,\"可不是?听说那伙人专程接近薛大哥哥,就是想搭上咱们家的线......\"
探春眼中闪过一丝锐色,接起迎春的话:\"他们是想借着薛家的关系,接近国公爷,探听朝中动向,好做那卖国的勾当!\"
屋内一时静了下来,几个姑娘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后面可是听薛宝钗说的,薛蟠更是因为此事,好长时间都不敢外出应酬——差点没把他吓坏了!
王熙凤见气氛凝重,忙又岔开话题:\"你们猜后来怎么着?锦衣卫去抄了那些山西商人的家,前后又抄出五千万两银子!\"
她掰着手指算起:\"前前后后,咱们国公爷给国库添了一亿四千多万两银子。你们说,王大人对咱国公爷能不好吗?\"
嘶——!
李纨、迎春、探春等三人倒吸一口冷气!
就连王熙凤也不禁咽了口唾沫,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也顿感口干舌燥,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手炉。
屋内一时静得落针可闻,只听得地龙炭火偶尔\"噼啪\"轻响。
李纨最先回过神来,轻轻抚了抚胸口:\"一亿四千多万两......这数目,莫说是咱们,便是户部的老爷们,怕也是头一回见这么些银子一股脑儿地进账!\"
迎春怔怔地望着凤姐,声音细若蚊蝇:\"这......这得是多少庄子、多少年的出息啊......\"
探春指尖微微发颤:\"怪道那王大人对国公爷如此敬重。这般功绩,莫说是同僚,便是陛下面前,也是天大的体面。\"
王熙凤见三人这般反应,反倒\"噗嗤\"一声笑了,摆摆手:
\"瞧把你们唬的!咱们国公爷是什么人物?这些年南征北战、整顿盐务,哪一桩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她说着,眼中闪过一丝骄傲之色,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不然你们以为,国公爷怎么会在十七岁的年纪就封了国公的爵位?更难得的是——\"
她故意顿了顿,\"陛下还破例在国公爷尚未及冠时,就提前赐了字呢!\"
三人闻言,眼睛俱是一亮,回想起那日陛下出城十里迎接贾玌凯旋的场景!
探春更是不住的感叹:\"天戈二字,当真——气魄非凡!\"
王熙凤见三人神色恍惚,不由抿嘴一笑:\"瞧你们这模样,莫不是又想起国公爷凯旋那日的盛况了?\"
探春眼中泛起异彩,轻声道:\"二嫂子说的是。那日陛下亲率百官出城十里相迎,旌旗蔽空,锣鼓喧天,当真是我朝开国以来少有的盛事。\"
三人又是一阵惊叹。
王熙凤轻轻一笑,眼中满是关切:
“瞧你们,这一回想起来,都入了神!
我呀,就关心你们近日管家,有没有碰上什么难处?
反正这会儿咱们正闲聊着,不妨都说出来,咱们一起合计合计。”
她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她们肯定是有事才来,可她哪会当面点明,只这般委婉询问,也好让她们自在些!
探春抿嘴一笑,率先开了口:
“还是二嫂子贴心,不瞒您说,就为了这年关回礼的事儿,可把我们愁坏了。
如今各家王、公、侯府上送来的礼单规格参差不齐,往年都是二嫂子您拿主意,如今没了您掌舵,我们实在拿捏不准。
既怕回礼轻了显得咱们贾家怠慢,又怕重了失了分寸。”
迎春也赶忙点头附和:
“是啊,二嫂子。今年这礼单比往年都厚重,若照旧例回礼,恐怕不妥,但要重新安排,又不知如何把握尺度,真是左右为难。”
......
“北静王府加送了......忠顺王府添了......”
王熙凤听她们细说了几份显赫人家的礼单,眉头渐渐皱紧。
她此前多少也是了解如今朝廷局势——派系之争,犹厝火积薪!
贾家锋芒毕露,在这敏感时刻,行事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得圣上猜忌。
沉思片刻,叹了口气:
“这事我倒不敢自作主张了。你们不妨去东府问问敬老爷,或是我家大老爷……”
她顿了顿,再是一想,又是补充了一句,“不过依我看,最稳妥的,还是请国公爷拿个主意。”
李纨神情一动,以她的见识,隐隐明白了王熙凤的顾虑。
迎春和探春年纪尚轻,阅历稍浅,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但探春还是敏锐地察觉异样:“区区回礼,竟要惊动玌二哥?”
李纨轻轻拍了拍探春的手:“三丫头有所不知,如今朝中眼红咱们家的人不少。国公爷人在风口浪尖,咱们府上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做文章呢。”
王熙凤点头:“正是这话。横竖国公爷一向疼姐妹们,你们亲去辽国府问一句,倒也不差那会功夫。”
探春和迎春恍然大悟。
李纨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自当亲自前往国公府一趟了。”
王熙凤摇了摇头,“现在的话倒是不巧了,据我所知,国公爷今日便被陛下召进了宫内,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第465章 赐梅
皇宫
御花园西北角的梅林深处,数十株老梅枝干嶙峋,红白二色梅花映着白雪,开得极盛。
庆帝披着玄狐大氅,手握一枝绿萼梅,细细观赏。
身后侍卫皆立于十步开外,垂首静立。
夏守忠刚要通传,庆帝却已察觉,抬手止住,转身笑道:“天戈来了?”
贾玌快步上前,双手抱拳一礼:“微臣贾玌,参见陛下!”
庆帝含笑上前,伸手扶住他手臂:“你我二人私下说话,何须拘礼?”
贾玌直起身来,唇角微微上扬,语气恭敬却不失亲近:“陛下厚爱,臣却不敢太过逾矩。”
庆帝闻言朗笑出声,随手将刚刚折下的那枝绿梅递给他:
“你啊,总这般严谨。”他指着那梅枝道,“瞧瞧这‘金钱绿萼’,今年开得格外盛,连花香都比往年清冽三分。”
贾玌双手接过,指尖触到花瓣上的薄霜,低头轻嗅,梅香沁入心脾,含笑道:
“确实是难得的好梅,臣在辽东时也曾见过几株名品,但比起眼前这株,倒逊色了几分!”
庆帝望着他,笑意更深:\"难得见你也懂得赏梅雅趣。\"说着突然轻叹一声,\"朕还以为,这些年你只懂得沙场征战,不会欣赏这些风雅事了。\"
贾玌将梅枝小心持着,闻言浅笑:\"臣不过是略懂皮毛,要说赏梅,陛下才是真正懂得其中三昧之人。\"
庆帝目光柔和了几分,见得自己的天戈仍然有如此兴致,心中也是异常开心!
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却为他南征北战,打了五六年的仗,近乎没有停歇过......
想到这里,心里不由一软。
\"你啊......\"庆帝抬手轻轻拂去那生得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的少年将军肩头的落雪,声音突然低沉了几分,\"这些年辛苦你了!\"
贾玌微微一怔,随即神色如常地答道:
\"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福分。再说......\"他眼中闪过一丝明亮的光,\"若无陛下当年知遇之恩,臣怕是终其一生,也不过是边疆一小卒罢了。\"
庆帝闻言大笑,笑声在梅林间回荡,惊落几片红梅,零星飘散在两人之间。
“哈哈哈哈哈——”他抬手指着贾玌,眼中尽是戏谑之色,“堂堂辽国公,如今也学会这般溜须拍马了?”
虽是调侃,但眼角眉梢却透出几分真心实意的愉悦。
贾玌唇角微扬,眼里仍是那副认真的神色:“臣不过实话实说。陛下若不喜听,臣便只当个哑巴兵,战场上再多杀他几千人给陛下看便是。”
庆帝笑声渐收,眸色却更深了几分。
他抬手拍了拍贾玌的肩,力道不轻不重:“你啊......连哄人都带着煞气。”
顿了顿,他话锋忽而一转,语气带了几分认真:“不过,朕倒是宁愿你永远这般,不懂风雅也好,不知奉承也罢,只要你仍是朕的天戈——锋利、干脆,不掺半分虚假!”
贾玌没有丝毫犹豫,颔首抱拳:“臣自当如刃向敌,唯陛下所向!”
庆帝朗笑一声,扬袖一拂:“好好好!意气风发,这才像朕的天戈!”
他目光流转,恰见旁侧一枝横斜的老梅上独独缀着一朵朱砂点蕊的胭脂梅,瓣尖凝着晶莹霜雪,在万千红梅中格外夺目。
只见庆帝指尖轻挑,那朵傲立枝头的红梅便落在他掌中。
两指拈着花茎一转,便将它别进贾玌腰间玉带銙中,其身上穿着的大红蟒袍霎时活了三分——分明是死物,却偏生透出股要挣出锦缎的鲜活气。
\"既是要留纪念...\"庆帝退后半步端详,忽又前倾身子替他将花扶正,\"便该留这枝头最烈的。寻常花草,岂配与你同席?\"
贾玌低头望向玉带銙中那朵红梅——刚摘下的花瓣娇嫩欲滴;
梅瓣殷红,映着一身大红蟒袍更是耀眼,莫名添了几分生机。
“谢陛下厚爱。”
贾玌再次抱拳行礼,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之意!
见贾玌如此,庆帝开怀大笑几声,拍了拍贾玌的肩:
\"走,陪朕逛会儿。这梅林难得开得好,你也别光想着别的,该松快些!\"
贾玌点头跟上:\"是。\"
二人踩着积雪往深处走,侍卫们刚要跟上,却被夏守忠拦下。
他微微摇头,等二人走出五十步,才挥手示意众人远远跟着。
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打扰君臣二人,又能时刻确保庆帝的安全......
就是不知,这天地间还有何等的能人异士能在贾天戈的眼皮子下,危害陛下的安危——!
...
“天戈啊,” 庆帝边走边说,目光随意地在梅林间游移,“如今这天下看似太平,实则暗流涌动。朝堂之上,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互相倾轧,朕虽坐拥天下,却也如履薄冰啊!”
贾玌神色一凛,“陛下心系天下,日夜操劳,实乃我朝百姓之福。若有臣子胆敢结党营私,扰乱朝纲,臣定当为陛下铲除这些隐患。”
庆帝微微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赞许:“朕知道你忠心耿耿,所以才对你寄予厚望。只是这朝堂之事,不比沙场征战,讲究的是权谋与制衡,不可操之过急。”
贾玌思索片刻,顿时明白庆帝的意思,收拢太上皇一脉军权一事,让他这个五军左都督不必逼得太紧!
“陛下所言极是。臣在军中,习惯了直来直往,对于朝堂权谋,还需陛下多多教诲。”
庆帝轻轻一笑,拍了拍贾玌的后背:
“你也无需妄自菲薄。你虽年轻,但心思缜密,行事果断,满朝文武又有几人能及?只需你将战场上那份敏锐与果决,分些在朝堂诸事上,时日一长,定能有所建树!”
“谢陛下教诲,臣定当铭记于心。”
贾玌抱拳谢道。
庆帝忽然驻足,视线穿过层层梅枝,望向南方。眉宇间的笑意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意。
\"天戈。\"他声音低沉,\"年关将至,朕不久后便要南下金陵。\"
贾玌眸光一凝:\"太上皇那边,陛下准备如何应对?\"
庆帝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玉佩,语气不疾不徐:
\"老祖宗的礼数,总归是要尽的。\"他瞥了眼贾玌,唇边扯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不过这一路上,朕不想再有‘意外’。\"
贾玌心如明镜。
欲要开口,庆帝一句话堵住了他的话——
“朕打算,南下金陵期间——让太子监国!”
第466章
偌大的御花园一时静寂,唯有寒风卷着零落梅花掠过两人的袍角。
贾玌眼中锐芒一闪而过——太子监国?
庆帝负手而立,大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怎么?天戈觉得不妥?\"
贾玌低头垂目,望着腰间那朵红梅:\"臣只是担心......太子年纪尚轻......!”
庆帝闻言轻笑一声;
\"十七岁......\"他目光悠远,似在追忆,\"朕登基那年,也不过是这个年纪。\"
梅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庆帝的声音忽然变得深沉:
\"那年朕被推上龙椅,龙案上的奏折却要先送去宁寿宫。\"庆帝抬脚碾碎地上掉落的梅瓣,\"连批红的朱笔,都要沾两次墨——一次是朕的,一次是太上皇的。\"
\"可你看,如今这天下,不也最终落到朕的手上?\"
贾玌垂首不语。
\"再说你——\"庆帝忽然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贾玌,\"十七岁封公拜将,统领三军,谁又敢说半个不字?\"
寒风掠过,吹动贾玌腰间玉带上的红梅。
他沉声道:\"臣不过是仗着陛下信任。\"
\"太子也该学着独当一面了。\"庆帝转头目光望向远处,\"这次南巡,正好给他个历练的机会!\"
\"所以,朕要留你在京都!\"
\"陈守年与史鼎要随朕南巡,而这京都城里......\"他抬眸直视贾玌眼睛,\"需要一名镇得住场子的人!\"
贾玌听了庆帝的安排,不再多言,当即抱拳:
“陛下放心,臣定当留在京都,全力辅佐太子监国,保京都安稳。”
言罢,贾玌略作思索,“只是......”
\"只是什么?\"庆帝挑眉问道,手中梅枝轻轻敲打着掌心。
\"臣斗胆,陛下此番南巡安危大于天。仅带备武、练武两营三万将士南下,未免单薄了些。\"说着抬起眼眸,\"不如让神策营......\"
话未说完,贾玌自己倒先住了口,也觉得越说越离谱。
庆帝忽然失笑:\"天戈啊天戈...\"
他摇着头,眼角笑纹在雪光映照下格外深刻,\"你是要让朕带着足足六万大军南下吗?\"
他缓步逼近,大氅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阴影,\"知道的是朕去祭祖,不知道的......\"
六万可战兵南下,你也是真敢想的出来啊!
这要是加上民夫等随从,都可以号“百万大军”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江南发生叛乱,皇帝御驾亲征!
贾玌自知失言,立刻拱手行礼,垂首沉声:
\"臣失言!臣只是担忧陛下一路安危......\"
\"你心思,朕自然是明白的。\"庆帝抬手虚扶,笑意未减:“倒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言罢,庆帝抬眼望了望天色,见风雪渐大,便转身往回走,随意道:\"太子那边,朕今日会召见,将监国之事告知他。\"
贾玌闻言,默然跟随一步:\"太子殿下若有所疑虑......\"
\"他能有什么疑虑?\"庆帝轻笑,\"他若不踏实,自然会找你商议。\"
贾玌点头:\"臣谨记。\"
贾玌望着庆帝的背影,大氅上的金龙纹在风雪中如活物般翻腾,不由心生感慨。
——历代帝王,少有能对太子如此信任的。
十七岁监国,放手历练。这
般心胸,比之当年宁下罪己诏退位,仍紧握批红朱笔的太上皇,岂止胜过一筹?
更何况对他......
庆帝脚步微顿,回眸瞥了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
\"南巡一事实则朕还有其他考量。南方官场的风气,近年来愈发污浊,有些人的手伸得太长......
盐税也好,漕粮也罢,层层盘剥之下,朕的旨意到了那边竟如同废纸。\"
他的五指缓缓收拢,将落下掌心的雪花碾紧:\"此前你南下扬州也看过,扬州尚缺如此,更何况应天府,若再不整治,只怕再过两年,江南就要成他们的天下了。\"
“——这段时间,你会见到不少人,也会听见不少话。\"
贾玌眸光一闪,肃然道:\"臣只认圣旨,不闻风言!\"
\"好!\"庆帝满意一笑,抬手拍拍他肩膀,\"有你这话,朕就可以放心去做了。\"
江南发展成这样的局势,实则也与朝廷之上“双日凌空”有关......不过如今太上皇放弃,在庆帝看来,收拾她们自然就会简单许多。
......
风卷着细雪撞在辽国公府的朱漆大门上,门前两排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映得门前积雪一片绯红。
贾玌刚下马车就看见角门处停着几顶青绸小轿。
这时,管事匆匆迎上来:\"国公爷可算回来了,西府的珠大奶奶、二姑娘、三姑娘今日来寻国公爷,说是有要事请教,都候了多时,这会儿正陪着四姑娘在园中赏雪呢。\"
贾玌脚步微顿,虽然疑惑她们三找他有什么事,但还是往园子走去。
解下大氅递给随从:\"去梅园。\"
穿过几道回廊,远远就听见梅园里传来清脆的笑声。
转过假山,只见一老梅树下、一暖亭之中,惜春正踮着脚尖去够枝头的红梅,李纨在一旁小心护着,探春和迎春则在亭中石桌旁翻看账册!
\"二哥回来了!\"
惜春眼尖,第一个瞧见他,提着裙摆小跑过来。
衣着杏黄撒花袄,跑动时发间珠钗叮当作响,像只欢快的小雀儿。
贾玌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仔细摔着。\"抬头对走来的三人道,\"天寒地冻的,怎么在这儿等着?\"
探春笑道:\"四妹妹非要来看梅花,我们便陪着来了。正好也等等二哥。\"
她说着,目光往贾玌腰间一扫,看见那朵的红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惜春眨着圆圆的大眼睛,盯着贾玌腰间玉带銙上那朵红梅瞧了又瞧,突然小指头一点:
\"呀!二哥这花儿好生鲜艳,比园子里的都精神!\"
探春目光一亮,也跟着笑道:\"就是呢,我方才都没敢认——这花蕊上还凝着雪沫子,分明是刚摘下不久的。而且瞧这花儿摘的手法,定是位及其懂得赏花之人!\"
李纨抿唇一笑:\"三丫头说得,这花儿一看不像是普通折的,倒像是......\"
话说一半,自知失言,连忙住了口。
迎春也望着那梅花,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但没开口,只是笑望着这一切。
贾玌见众姐妹皆被腰间红梅吸引,不由轻笑一声,伸手将那朵御赐寒梅小心取下:\"今日入宫面圣,陛下邀我在御花园赏梅,亲自摘了这朵与我。\"
他指尖轻托花瓣,梅瓣殷红似血,映着袖口金线暗纹恍若一团跳动的火焰。
惜春\"啊\"地轻呼,小手半掩着唇:\"竟是陛下亲手......\"
探春眸光骤亮,忽然抚掌笑道:\"难怪!我说怎么看这花摘得这般有章法——\"
她指着梅枝断面细细解释道:\"断口处斜切三分,正合了《花经》里''梅折三寸不伤脉''的说法。再看这花萼留得这般齐整,可不是寻常人能有的手笔。\"
迎春闻言也凑过来细看,轻轻点了头:\"确实摘得精巧。若换作旁人,怕是要生生拽下一截老枝来。\"
\"陛下圣明睿智,连折梅都这般讲究。\"
不通此道的贾玌听着几位姐妹你一言我一语,将一朵梅花说得头头是道,不由得一怔。
他低下头,认真端详手中的红梅,心中暗自诧异:
——真有这么高的讲究?
他分明记得,当时庆帝不过是随手一折,甚至因为花枝坚硬,还略用了些力道。
哪有什么\"斜切三分\"、\"不伤花脉\"之说?
惜春忽闪着大眼睛,一脸崇拜地看着贾玌,赞叹道:
“不愧是二哥,竟然能得陛下如此赐花。这不仅是花本身珍贵,更是陛下对二哥的看重呀。
想来陛下在众多梅花中独独挑中这朵赐予二哥,定是觉得二哥如同这枝头最烈的红梅,与众不同呢。”
探春笑着附和:“四妹妹说得对极了。
二哥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陛下对二哥的赏识那是有目共睹。这朵红梅,便是陛下心意的最好证明。”
贾玌被她们夸得哭笑不得,他将梅花重新别回腰间:\"诸位妹妹不愧是闺阁才女,一朵寻常梅花也能品出这许多门道。\"
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
探春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二哥莫不是在说我们小题大做?\"
\"不敢不敢。\"贾玌哈哈直笑,随即想起管事所言,\"对了,管事说你们今日特来寻我,不知所为何事?\"
李纨闻言,将账册往前推了推:\"正是为这事...\"
她略作停顿,便将府中年关回礼的事详细说了一遍,末了又补充道:
\"如今各家送来的礼单份量不同往年,我们姐妹实在拿不准该如何回礼。\"
探春接过话头,指着账册上几户显赫人家的条目:
\"尤其这几家,送的礼格外厚重。若是完全按往年的规格还礼,似乎太过轻慢;可若加得太重,又怕...\"
她话未说完,贾玌已然明其用意:\"怕引来不必要的猜忌吗?\"
迎春轻轻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忧虑:\"正是这个道理。二嫂子也说该请二哥拿个主意。\"
贾玌略微沉思,目光在李纨、迎春、探春三人身上缓缓扫过,眼中流露出赞赏之色。他轻抚腰间梅花,嘴角微微上扬:
\"这些时日我虽不曾去西府走动,但你们管家的手腕,我都有耳闻。\"
\"府里上下的布置,比往年还要精致三分。各房月例发放及时,年货采办得当,连园中洒扫的仆役也都精神抖擞——\"
李纨见两个妹妹被夸得脸颊飞红,轻声笑道:\"国公爷这般夸赞,倒叫她们不好意思了。\"
\"大嫂子莫急,你的功劳我还没说呢。\"贾玌转向李纨,神色认真了几分,\"听说上个月赵嬷嬷的孙子病了,你不仅请了大夫,还亲自送药膳去。
府里下人们都说,如今当家的大奶奶们是菩萨心肠、雷霆手段。\"
李纨闻言一怔,随即抿嘴笑道:\"这...这等小事...\"
\"非是小事。\"贾玌目光深沉,\"治家如治国,恩威并施方能长久。你们能体恤下人疾苦,又能在年关杂务中不露疲态,已是难得。\"
他忽而话锋一转:\"更重要的是——\"
指尖点了点桌上摊开的账册,\"遇着拿不准的事,知道来寻我商议。这点尤为可贵。\"
\"至于回礼一事,不必太过忧心。\"他拿起账册翻看几页,\"回礼就按各家送来礼物的规格回赠,不必超过对方礼物的价值,但也别差得太多。\"
迎春眨了眨眼,轻声问道:\"那...具体该怎么做才好?\"
\"当我说出这话时,你们心里早有几个主意,就是拿不准该选哪个,\"贾玌轻笑一声,将账册合上:\"所以——具体怎么做?那就要看你们几位管家主事的本事了!\"
探春见贾玌如此说,当下也明白其中的意思,扑哧一笑:\"二哥这是在考我们呢!\"
贾玌点点头:\"正是这个理。我既然已经给出了标准,你们便大胆去做就是。\"
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目光扫过几位:\"治家如治国,讲究的是个''度''字。
太过则显张扬,不及则显怯懦。你们都是聪明人,这点分寸应当拿捏得住。\"
贾玌能理解他们的意思,对于自己而言某些事或许无关紧要,但李纨、迎春、探春三人而言,事事都得谨慎考量。
几位姐妹对视一眼,神色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李纨温婉一笑,率先起身福了福:
\"谢国公爷指点。\"
贾玌见她们神态舒展,便也笑道:
“既如此,那你们就放心去准备吧,”他略微一顿,又补充一句:“与蓉哥儿媳妇多多商议,我希望今年的祭祖、今年的除夕,能在你们手底下办的更漂亮!”
李纨三人闻言立即齐声应是。
“国公爷放心,我们定会与蓉哥儿媳妇齐心协力,和府里上下的管事嬷嬷们仔细筹划。
今年的祭祖与除夕,定要办得比往年更加隆重、周全,既不失贾家的体面,又能让阖家老小都感受到年节的喜庆。”
第467章 祭祖大典
宁国府宗祠内,九进的雕花大门尽数敞开。
执戟府兵穿玄甲、戴武弁,自仪门直列至正殿,森若铁林。
贾玌身着钦赐国公祭服,腰间玉佩叮当作响,肃立于香案之前。
殿内黑漆螺钿供案上,商周古鼎、汉玉圭璧熠熠生辉。
贾玌主祭,贾敬、贾贾赦陪立,余者各房子弟依昭穆序列,屏息俯首。
\"吉时已到——\"
随着礼官一声长喝,祠堂内外顿时肃静。贾玌整了整衣冠,缓步上前,在香案前站定。
\"跪——\"
随着执事一声长喝,满堂贾府男丁齐刷刷跪倒。
贾玌双手捧过贾敬递上的三炷高香,朝上方悬挂的三幅画像恭敬下拜。
“维大庆至治十三年,岁次辛酉,腊月二十九日,贾氏玄孙贾玌,谨以刚鬣柔毛、清酌庶馐,祗荐于
显高祖考宁国公演、显高祖妣宁国太夫,
显高祖考荣国公园源、显高祖妣荣国太夫人之神位前:
敢昭告于列祖列宗之灵......\"
贾玌的声音沉稳有力,在祠堂内回荡。
他双手捧着三炷沉香,就着祖传青铜烛台上的明火点燃,青烟如蛟龙盘旋直上。
\"伏惟
先祖挥戈定鼎,裂土封爵;子孙承祧,夙夜祗惧。
今玌蒙圣恩,晋爵国公,敢不惕励自持,恪守''忠勇传家''之训......
更祈,祖灵默佑,俾我宗族:鹤发增寿,黄口无灾!\"
贾玌的声音在祠堂内回荡,字字铿锵。
香烟缭绕中,宁荣二公的画像在烛火映照下愈发威严。贾敬捧着祭文的手微微颤抖,眼中泛起泪光。
\"起——\"
随着唱礼,贾玌缓缓起身,将沉香插入青铜鼎中。
转身时,国公祭服上的金线蟒纹在烛光下流转,与祠堂高悬的\"敕造宁国府\"金匾交相辉映。
而后退后三步,再次躬身下拜,行三跪九叩大礼。
身后的贾敬、贾赦等一众子弟,亦步亦趋,动作整齐划一,神情庄严肃穆。
整个宗祠内,唯有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哔啵声。
三跪九叩终毕,满堂肃穆,唯余檀香缭绕,金石之器映照烛火,煌煌灼目。
宗祠内外,甲士肃立,刀戟森然,而贾家众子弟立于阶下,屏息敛容,只觉呼吸都为之一滞。
此祭之盛,远非往年可比。
往日春祭秋祀,不过燃香献爵,诵读祭文,而后族人相聚宴饮,倒更像例行公事。
可今日之礼,却恍若重见百年前,先祖于铁血沙场裂土封爵时的豪烈。
更是让得他们——热血沸腾!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宗族祭祀。”
不知是谁在玉、草两代子弟中低语,两代子弟只觉一股莫名的战栗顺着脊梁蹿上头顶,使其全身寒毛直竖。
往日那些虚应故事的祭拜,终究只是凡人之礼,而今日这场祭祀,却像是真正勾连了祖灵,使血脉中沉寂已久的荣光重新苏醒。
——这才是真正的门楣之威!
贾宝玉立于末席,手指冰凉。
他素来不喜这些繁文缛节,可今日却莫名被这浩荡之势摄住心神。
他抬头望向高悬的画像,心头竟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敬畏。
“原来......这便是‘世禄之族’的分量。”
他不是不知道贾家的显赫,可平日见惯了府中奢靡享乐、暗流涌动,只觉富贵不过浮华梦一场。
可今日,他才真正明白——这家族的根基,竟是如此厚重、如此慑人!
贾琮,贾环二人更是满眼的狂热,焉荣与共!
贾蓉率小厮抬上炙全羊、鹿脯腊,依亲疏辈分“颁胙”!
祠堂外,贾府女眷按品大妆,肃立在垂花门内。
贾母与贾梁氏站于最前,皆身着超品诰命服色,望着祠堂内高悬的两幅国公画像——宁国公贾演与荣国公贾源,贾母眼中泛起泪光。
\"老太太......\"贾梁氏轻声唤道,递上帕子。
贾母接过帕子拭了拭眼角,\"我这是高兴的。你们看,两位国公爷的画像挂在那里,如今玌哥儿穿着国公朝服站在下首......\"
\"咱们贾家,总算又出了个国公爷啊!我啊,再也不用担心什么‘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贾母的嗓音苍老而悠长,在香烟缭绕中显得格外深远。
她望着祠堂内那道挺拔如松的身影,眼中浮现出恍惚之色——
\"老婆子活到这个岁数,竟真能见着这般光景......\"她抬起枯瘦的手指,遥遥指向正在行祭礼的贾玌,\"你们瞧,玌哥儿站在那儿,活脱脱就是当年老公爷们的风范。\"
\"老太太说得是。\"王熙凤最先回过神来,丹凤眼里闪着异样的光彩,\"咱们玌兄弟这份功业,便是当年老太爷......\"
话到此处突然噤声,偷眼去瞧贾母神色。
贾母却恍若未闻,只望着祠堂方向喃喃道:
\"国公爷去得早,没能看到今日......他定然不会想到——“
\"百年之后,这祠堂里,怕是要多再出一幅画像了......\"
翁——
此言一出,犹如雷霆炸响,震得众人心头狂跳——全身鸡皮疙瘩更是起满地!
王夫人、邢夫人的眼神闪烁不定,王熙凤也微微睁大了那双丹凤眼;
其余女眷更是神色各异,却无不心神震颤。
百年之后,多出一幅画像?
那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与开国宁荣二公并立!
——族谱再次单开一页!
——享子孙后代头香!
——这是何等荣耀?
那可是连先代袭爵荣国公的贾代善——都未能企及的高度啊!
贾梁氏紧攥着帕子,呼吸也不由急促起来。
她望着贾玌的背影,心头酸涩又骄傲。
她的玌儿,竟真走到了这一步......
第468章 雪融早春,龙舟南渡
正月十六,京城的雪竟比往年早了半月消融。
护城河畔的残冰尚未化尽,皇城司的兵马已踏碎泥泞,列队于朱雀大街两侧。
百姓挤在官兵拦出的屏障后,望着远处缓缓行来的金顶龙舟,惊叹声此起彼伏。
龙舟高耸,明黄色的锦缎帷帐随风拂动,船头矗立的金龙头衔玉珠,气势逼人。
贾玌身着武官袍,腰间悬剑,亲自率三千虎贲卫护送圣驾出城。
他骑在乌骓马上,眸光扫过人群——几个身着锦袍的江南口音商贾正踮脚张望,彼此交换着眼色。
“陛下南巡的阵仗,竟比前些年大了数倍!”
“没瞧见吗?这次可是连太上皇都同行......”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哎,前方开道者何人,竟如此英俊神武,气势非凡!”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贾玌身上。
“啊?!”
一位鬓发斑白的老者赶忙接口,:“这你都不知?那便是当今圣上跟前的红人,辽国公贾天戈啊!年纪轻轻就已封公拜将,为咱大庆朝立下了汗马功劳!”
“原来是他!”
人群中瞬间爆发出一阵惊叹。
一个年轻后生眼睛发亮:“我早便听闻辽国公的威名,如今亲眼所见,果然是英姿飒爽,风采卓绝!”
\"瞧瞧那身姿,当真是如玉山之倾,轩昂挺拔,令人不敢逼视!\"
一位抱着孩子的妇人不禁赞叹:“生得这般英俊非凡,难怪满京城的人都在传,一见天戈误终身呐!”
旁边另一位妇人捂着嘴轻笑:
“谁说不是呢,我家那小女儿,天天把国公爷的事儿挂在嘴边,要是能见上国公爷一面,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别说她女儿了,就这长相,她也眼馋啊——!
“哎,只可惜国公爷身份尊贵,岂是咱们寻常人家女儿能肖想的。” 又一位妇人微微摇头,眼神中透着一丝惋惜。
......
听着这般议论,历来稳重的贾玌竟控制不住的唇角微勾,而后为掩盖囧态,不动声色地瞥向侧后方——
太子率六部官员紧随于后,虽年少却已显出几分威仪。
抬手示意队伍加快速度。
三千虎贲卫整齐划一地调整步伐,铁甲铿锵声中,那道挺拔的身影渐渐远去,只余下街边百姓久久不愿散去的议论声。
\"这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啊......\"茶楼上的老秀才捋着胡须感叹。
\"谁说不是呢,\"店小二接话,\"容貌、才华、功业,样样都是顶尖的!\"
......
——码头!
九门提督早命人沿着运河两岸架起丈余高的帷幔,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贾玌按剑立在大堤汉白玉碑前,身后虎贲卫的铁甲映着晨曦寒光凛凛。
当龙旗仪仗转过朱雀街角,三千将士齐刷刷单膝跪地,膝盖砸在冻土上的闷响如同沉雷滚过。
\"陛下至——\"
夏守忠的唱喏声中,庆帝踩着猩红波斯毯缓步而来。
太上皇的紫檀步辇落后三丈,两位至尊皆是十二章纹衮服,冠冕垂下的玉藻在晨光中轻晃。
\"陛下,请登船。\"
庆帝微微颔首,在众臣簇拥下缓步走向龙舟。
行至舷梯前突然驻足,转身对贾玌招了招手。
贾玌快步上前,抱拳行礼:\"陛下有何吩咐?\"
庆帝俯身虚扶,借着这个动作压低声音:
\"京都就交给你了。\"
他指尖在袖中轻轻一弹,一枚龙纹玉佩不着痕迹地滑入贾玌掌心,\"若遇急事,可凭此物调动禁军!\"
贾玌五指一收,玉佩棱角硌入掌心。
他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朗声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必当竭尽全力辅佐太子监国。\"
这声音洪亮,分明是说给周围大臣听的。
几位阁老交换着眼色,其中须发花白的李毅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捋着胡须,而后望向一旁的太子。
\"好!\"庆帝大笑,拍了拍贾玌肩膀,\"有爱卿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而后,庆帝望向子,目光中既有期许又有深意:\"太子,朕离京期间,朝政大事需与大臣们多商议。遇事不决,可问...阁老。\"
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李青松等人。
太子肃然应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必当勤勉政务,不负所托。\"
太上皇的步辇此时已至近前,庆帝略一拱手:\"父皇可要训示?\"
辇中传来苍老却威严的声音:\"太子已非稚童,朝中又有能臣辅佐,老朽就不多言了。\"
帘幕微动,似有一道目光扫过贾玌,\"天戈...\"
贾玌再是一礼:\"臣在。\"
\"好生辅佐太子。\"短短六字,却重若千钧。
\"臣,万死不辞!\"
礼部尚书此时上前:\"吉时已到,请陛下登船。\"
庆帝最后环视众人,目光在太子与贾玌之间停留片刻,转身踏上舷梯。
待两位至尊登船后——
“轰——”
礼炮齐鸣九响,运河两岸百姓跪伏一片。
龙舟的锚链缓缓收起。
太监尖细的嗓音穿透晨雾:
“——启程!”
贾玌率领众将士单膝跪地,声震云霄:\"恭送陛下南巡,愿陛下早日凯旋!\"
...
龙舟缓缓离岸,文武大臣中,五军右都督常翰飞望着渐行渐远的船只,本是飘忽的眼神忽地变得锐利如刀。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年幼的太子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
然——当望向太子身旁的贾玌时,瞬间收敛笑容,本是锐利的眼神也变得凝重!
贾天戈啊——!
我该如何才能......
...
太子缓缓收回望向龙舟的目光,稚嫩的面庞尚不及掩去眼底的怅惘。
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而有力:
“诸位大人,父皇与上皇南巡,京都的安稳与朝政的运转便落在了我等肩上扛着。往后还望诸位大人与本宫齐心协力,共理朝政!”
众大臣纷纷躬身行礼,齐声应道:“臣等定当辅佐太子,不负陛下所托。”
太子微微点头,目光落在贾玌身上,眼神中满是信赖与期许:
“辽国公,本宫初涉朝政,往后还得多仰仗您。”
贾玌抱拳行礼,神色庄重:“殿下放心,臣必当鞠躬尽瘁,辅佐殿下处理好朝中诸事。”
第469章 密室密谈
夜幕如墨,将京都笼罩在一片深沉之中。
子时刚过,义忠亲王府后院那泛着昏黄微光的石灯笼,毫无预兆地倏然熄灭。
仿佛得到什么信号一般——
顷刻间,一道身影如鬼魅般贴着墙根飞速游走,动作轻盈得如同暗夜中潜行的黑豹。
那人靴底特制的软毡,与青砖接触时,竟未发出一丝声响,悄无声息地融入这片黑暗之中。
沿着曲折的回廊,来到一处极为幽静的院落。
院中有一处不起眼的地下室入口,\"吱呀\"一声悄然开启。
他左右环顾后,迅速闪身而下。
然——尚未行进多久,又是一道门拦在来人跟前。
不敢耽搁,抬手轻叩面前厚重的木门三声,停顿,再叩两声。
吱呀——
门开一隙,昏黄的灯火泼出来,映着亲王府长史陈策那张沟壑纵横的脸。
\"常都督来得正好,王爷已等得不耐烦了!\"
门缝里泄出的火光猛地向上一挑。
原是陈策将手中的宫灯提起,幽幽火舌舔舐着来人漆黑的面罩。
那人被这火光一刺眼,不由得皱起眉头眯了眯眼,而后扯下脸上的布。
“把那宫灯放下!”
常翰飞十分不悦的说了一句!
陈策赶忙赔笑,侧身让常翰飞进来,“实在对不住,常都督,王爷盼着您来,交代了我您一到就赶紧带进去,我这也是着急,没顾得上许多。”
常翰飞走进门内,待陈策关上门。
密室中烛火摇曳,义忠亲王早已在此等候。
昏黄的灯光映照在他脸上,那神情满是焦急与按捺不住的亢奋。
他背着手在密室内来回踱步,锦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次转身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躁。
突然,密室的其中一条通道传来一阵杂乱脚步声——
\"哒、哒、哒......\"
那声音由远及近,在幽深的密道中回荡,
义忠亲王猛地转身,眼中精光暴涨,看向远处走来的两道人影!
陈策弓着身子快步上前:\"王爷,常都督到了。\"
义忠亲王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一把抓住常翰飞的手臂:\"常卿!你可算来了!\"
常翰飞能清晰地感觉到亲王的手在微微发抖,掌心沁着冰凉的汗。
那双平日里深沉如潭的眼睛此刻亮得吓人,像是饿狼终于嗅到了血腥气。
义忠亲王不等常翰飞回话便再度开口,语气更是急不可耐:
\"常卿,你今日信中所言——可真?!\"
他攥着常翰飞手臂的五指几乎要嵌入血肉,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常翰飞没有立即回答。
他目光沉沉地与亲王对视——
最终...
——果然疯了。
\"王爷,\"常翰飞缓缓抽回手臂,\"陛下与上皇南下金陵,实则不单单是为了祭祖如此简单......\"
义忠亲王目光陡然一凝,五指在袖中无声收拢。
\"......何意?\"
义忠亲王的声音极轻,却又似寒刃出鞘前的嗡鸣。
常翰飞不语,只深深望着义忠亲王,眼皮纹丝不动,呼吸却放得极缓——这是数十年沙场养成的习惯,刀斧临头时才能有的镇定。
一息。
两息。
义忠亲王会意,转头对陈策冷声道:\"你先出去。\"
陈策面露犹豫:\"王爷,这......\"
\"滚出去!\"
义忠亲王暴喝,声音在密室中炸开,震得烛火剧烈摇晃。
竟敢在常翰飞面前违逆他的话,岂能不怒!
见状,陈策不再多言,再次看了常翰飞一眼后,便低着头退出密室,顺手将厚重的门关上。
密室内,烛火似因那声暴喝而微微颤抖,光影在墙壁上摇曳不定!
\"现在可以说了?\"
亲王的声音低沉如闷雷,眼中闪烁着丝丝幽幽光。
常翰飞缓步走向密室中央的沙盘,手指轻点金陵位置:
\"王爷可曾想过,为何这次南下祭祖,陛下特意带走了三千虎贲军和两营京营精锐?\"
义忠亲王脸上的神情变化莫测,思索着常翰飞的意思,忽地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抬头看向常翰飞,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你是说......皇帝要借机清洗江南势力?!\"
\"王爷明鉴\"常翰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王爷在扬州盐务一案上栽了跟头,可终究摸是清了那些人究竟是什么门路!”
义忠亲王踉跄后退两步,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往昔他借祭祖之名南下扬州,那些江南士绅是如何殷勤相迎,又是如何在盐税一事上暗中相助。
虽最终被贾玌那不讲武德的家伙直接武力血洗了扬州,使得他功败垂成,但他比谁都清楚......
\"江南...\"亲王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那些百年世家,盘根错节的势力......\"
他太了解江南了。
那些表面恭顺的士绅,背地里哪个不是富可敌国、私蓄死士?
那些号称诗礼传家的望族,暗地里又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百年来,朝廷派去江南的官员,不是被收买,就是......莫名暴毙!
常翰飞见亲王神色变幻,知道他已经想通其中关窍,当即压低声音: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并非孤军奋战......\"
亲王猛地抬头,眼中精光暴涨:\"你是说......\"
\"皇帝要对江南士绅下手,他们会坐以待毙吗?\"常翰飞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那些百年望族,哪个不是树大根深?他们手中的私兵、死士,加起来恐怕不亚于一支禁军......\"
义忠亲王呼吸骤然急促,脸上浮现病态的潮红:\"所以...所以...\"
\"所以只要王爷振臂一呼,\"常翰飞步步紧逼,眼中冷意慑人,\"那些被逼到绝路的江南世家,自然会追随王爷!\"
“而王爷此刻手中握着的,便是他们的救命的良药!”
第470章 我太想当皇帝了我
义忠亲王越想越兴奋,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在密室内来回踱步,锦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急促的声响。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烛火剧烈摇晃,\"若是江南大乱,皇帝深陷其中,必然要调兵南下镇压。届时京畿空虚,我们便可......\"
他双手在空中比划着,仿佛已经看到千军万马奔腾的场景:
\"江南那些世家大族,哪个不是养着上千私兵?苏州顾氏、杭州沈家、以及金陵...只要他们一起事,至少能拉出五万兵马!\"
义忠亲王越说越激动,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再加上那些摇摆不定的江南卫所军以及那应天府守备军,皇帝身边只带了三千虎贲军以及两大京营,若是江南士绅群起而攻之...哈哈哈...\"
他突然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说不定都不用我们动手,那昏君就会......\"
笑声戛然而止。
义忠亲王的表情突然凝固,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他猛地转头看向常翰飞,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等等......太子!\"
他踉跄后退两步,声音开始发抖:\"此刻天京城内,可是有太子监国!而此刻站在太子背后的那个男人是——\"
他一字一顿地吐出那个让他夜不能寐的名字:\"贾——天——戈!\"
这三个字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义忠亲王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人素来以勇武着称,更是力能扛鼎,手撕猛虎的男人;昔日在辽东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的女真,在其手上不过两年半...总之还没有三年时间就灭国!
这怎么玩......
与坐拥这般雄才大略之人角逐,搞那劳什子的玄武门继承制,真的有胜算吗?
义忠亲王颓然跌坐在椅子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一脸苦涩:
\"有那个杀神坐镇京城,我们就算拿下江南又如何?
就算皇帝死在江南又如何?
他只需一声令下,京营十万大军,便会拥护太子为帝......
难不成,我们在这京城内,还能斗得过他吗!?\"
常翰飞见义忠亲王提起贾玌,脸色也瞬间阴沉下来。
\"王爷所言极是......\"他声音沙哑,眼中闪过一丝痛苦,\"贾天戈此人,确实......\"
话到此处,他突然顿住,仿佛被什么刺痛了一般。
再过不久,自己将失去手中的一切,好不容易得来的权势与地位,都将化为泡影,一股不甘的情绪便在心底翻涌。
密室内陷入死寂,只有烛火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
良久,常翰飞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骇人的光芒:\"可王爷想过没有?若就此罢手,待陛下回銮,我们究竟是什么下场吗!\"
义忠亲王缓缓抬眼,嘴角扯出一抹惨笑。
他怎么会不知道?
——去年那场谋划,他暗中挑动江南商帮串联拒税,又使心腹在朝中弹劾皇帝苛政,原以为只要逼出那份“罪己诏”,便能联手言官逼皇帝退位......可最终呢?
——贾天戈大军南下,血洗扬州。
——如今太上皇的“放权”,这不就是亲手给皇帝递上了......清理门户的刀!
这段时日里,义忠亲王的日子如同油煎火烤。
自太上皇放出放权的风声后,他就像被架在炭火上炙烤的活鱼,每日都在挣扎与煎熬中度过。
寝殿里的帷帐终日紧闭,可那些窃窃私语似乎是无孔不入般——钻入他的脑海!
他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但凡听见廊下有脚步声逼近,都会惊得从榻上弹起。
常翰飞见义忠亲王眼中恨意闪动,陡然上前一步低吼:
“王爷!您莫不是以为,陛下回京后还能容您......”他猛地顿住,腮帮咬得发硬,“您和我,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如今陛下南下,天京城只剩太子监国......”常翰飞眼角抽搐几下,嗓音如同淬了毒,“这恐怕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面对常翰飞这样的逼问——
义忠亲王猛地站了起来,双眼充血,面色狰狞,一把揪住常翰飞的衣襟,怒吼声几乎要将密室震碎:
“那你告诉本王!本王该怎么办?太子怎么办?那贾天戈又该怎么办?!”
他唾星横飞,额头青筋暴起,手掌因暴怒而颤抖。常翰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震得一时说不出话,衣领被攥得褶皱变形,喉咙都被勒得发紧。
“王爷息怒——”
常翰飞艰难喘息着开口,但义忠亲王压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咆哮:
“你说得轻巧!那是贾天戈啊!
那个疯子连女真人都灭干净了!
你以为京营十万大军是他娘的摆设?
你信不信皇帝在江南前脚驾崩,他后脚就能砍了本王的人头挂在城门上!”
常翰飞的眼神依旧阴鸷,尽管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么荒谬,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王爷......” 他嗓音嘶哑,却仍竭力维持镇定,“贾天戈再强,也不过是个臣子!太子再尊贵,终究是个没经过事的娃娃......
他们两个本质上都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娃娃啊!只要我们谋划得当,未必没有机......”
话还没说完,义忠亲王就用一种近乎看傻子似的目光盯住了他,眼神里的嘲弄和讽刺几乎要刺穿他的面皮。
“呵......” 义忠亲王慢慢笑了,笑意森寒,“你是在跟本王讲笑话?贾天戈是个臣子?太子是个娃娃?常翰飞啊常翰飞——”
他猛地一把抓住对方肩膀,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他的骨头,“你是不是以为,本王是傻子?”
常翰飞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知道这话荒唐至极,可眼下除了硬着头皮往下说,还能怎么办?
要么拖着义忠亲王下水搏一把生机,要么坐以待毙,被皇帝回銮后清算个干干净净!
“......那贾天戈交给我!” 他忽地咬牙低吼,猛地挣脱了义忠亲王的钳制,脸颊因激动而扭曲,“我去摆平他!王爷只管把控大局!”
义忠亲王的眼神瞬间凝固,仿佛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的笑话。
莫不是以为他被禁足于亲王府中,就不知晓朝中局势了?!
此刻的太上皇一脉,就连其中的开国一脉都已经开始寻求机会转投阵营,常翰飞此刻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孤臣,怎么跟贾玌斗!”
常翰飞见自己的话毫无效果,义忠亲王只是用那种讥讽的眼神盯着他,心中愈发焦躁。他狠咬后槽牙,忽然冷笑一声,语气骤然转冷:
\"呵...难怪当年上皇宁可传位给今上,也不愿考虑王爷,这般畏首畏尾~~~\"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眼带轻蔑,慢悠悠地吐出下一句——
“果真是......没有——帝王之相!”
义忠亲王的手瞬间僵在半空,面上的嘲容骤然凝滞。
“你——说——什——么?!”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中挤出这句话,眼底的血丝倏然爆开,整张脸青筋暴突,像是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把常翰飞撕碎!
但常翰飞不退反进,猛地踏前一步,冷笑道:
“臣说——王爷连这般大好的机会都不敢抓,还有何脸面自比太宗皇帝?当年玄武门之变,太宗尚且敢血溅宫门!而如今......”
他伸手一指南边,又猛地转向北方,讥讽道:
“南有皇帝将陷于江南乱局、北有太子虚坐龙椅——天赐良机摆在眼前,王爷却畏首畏尾,简直可笑!”
义忠亲王的眼睛彻底红了,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常翰飞咽喉——
“你找死?!”
常翰飞竟不避不让,反而迎着剑锋再逼一步,森然道:
“若王爷今日杀我,不过是多一具尸体罢了!可若明日皇帝回京——”
他阴毒一笑,“死的就不止是我了......而是王爷全府上下——尽灭!”
义忠亲王手中的剑尖剧烈颤抖,锋刃在烛火下闪烁出森冷的寒光。
常翰飞能清晰地感受到咽喉处传来的刺痛,但他竟还咧开一个惨烈的笑容,任由鲜血顺着颈项滑落。
\"哈......\"他突然笑出声来,嗓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王爷真要杀我?也好......至少我能先走一步,免得看着王爷......\"
他猛地仰起头,让剑锋更深地抵住自己的喉咙:\"看着王爷如何跪在那位脚下摇尾乞怜!看着王爷的妻女被发配教坊司!看着——\"
\"闭嘴!!!\"
义忠亲王忽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手中长剑\"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他踉跄后退几步,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面容扭曲得不成人形。
密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剑身在地面震颤的余音。
良久,常翰飞缓缓蹲下身,拾起那柄御赐的龙泉剑。
激将法有用,那接下来就该是......
常翰飞动作轻柔地抚过剑身,擦拭其剑身之上的灰尘——突然双膝跪倒在地,双手将剑高举过顶。
\"臣......万死。\"他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但请王爷细想,当年先帝属意的储君人选,究竟是谁?\"
义忠亲王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盯着双手托剑,双膝跪地的常翰飞!
\"太上皇为何选今上?不过是因为他庸懦无能,易于操控!\"常翰飞的声音渐渐激昂,\"而王爷您——文韬武略,雄才大略,这才是真正的帝王之资啊!
才是真正的明君之相!
如今太上皇放权,正是天意要让您拨乱反正!\"
\"臣愿肝脑涂地,助王爷成就大业!\"
他将长剑往地上一插,五体投地叩首:\"臣愿肝脑涂地,助王爷成就大业!以性命作保,只要王爷振臂一呼,朝中隐忍多年的老臣必定群起响应!至于那贾天戈......\"
常翰飞缓缓抬头,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寒芒:
“交给臣!”
“哈呼——哈呼——”
义忠亲王大口大口的喘气,似被常翰飞的话给打动了一丝丝,眼中疯狂的光芒再次闪烁!
手指剧烈颤抖着,指尖几乎要戳到常翰飞的鼻梁。
烛火在他扭曲的面容上投下摇曳的光影,那双充血的眼睛里翻涌着疯狂与犹疑。
\"你......\"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这些话......可是真的?!\"
常翰飞死死握住剑柄,叩首时额间重重砸向青石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臣所言,字字泣血!若有一句虚假,愿受千刀万剐!\"
他忽地直起身来,脸上的血迹与冷汗混在一处,却露出近乎癫狂的笑容:\"贾天戈交给臣——王爷只需振臂一呼,这万里河山......\"
常翰飞突然压低嗓音,像毒蛇吐信般轻声道:\"便是陛下的了。\"
最后这两个字犹如一道惊雷劈在义忠亲王天灵盖上。
那只悬在半空的手痉挛着收拢,仿佛要抓住什么虚无的幻影。
\"陛......下......\"义忠亲王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词汇,苍白的嘴唇蠕动着,眼底渐渐泛起病态的亮光。
常翰飞额头紧贴冰凉的地砖,脊背绷得笔直。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密室中只有烛芯燃烧的\"噼啪\"声,和义忠亲王越来越沉重的呼吸。
久久未得到回应,常翰飞缓缓抬头——
眼前的景象令他瞳孔骤缩。
义忠亲王直挺挺地站着,眼中却散着无神的光。
\"......陛下?!\"常翰飞轻声唤道。
这个称谓像一把尖刀,猛地刺进义忠亲王的胸膛。
义忠亲王浑身剧烈一抖,喉间迸出一声呜咽。
两行浊泪突然滚落,打湿了胸前四爪蟒纹的绣样。
望着跪地的常翰飞,嘴唇颤抖许久,最终竟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嘶哑的惨笑。
\"我......我......我太想当皇帝了我——!\"
第471章 金陵甄家
金陵·甄府——
夜幕沉沉,秦淮河上飘着淡淡的雾气,画舫丝竹声渐歇,而这座昔日繁华的江南重镇,此刻却笼罩在一片诡谲的静谧之中。
雾气悄然攀上朱漆廊柱,甄府正院那两扇钉着鎏金铜钉的朱红大门紧紧闭合。
甄应嘉独坐书房内,鎏金香炉里沉水香燃了大半,青烟在昏暗的烛光里袅袅浮动。
他的同胞兄弟甄应靖轻手轻脚推门进来,低声道:\"大兄,京城来的密信,盖着义忠亲王的私印。\"
说着将一封火漆猩红的信函递上前。
甄应嘉的指尖在紫檀木案几上轻轻一顿,抬眸瞥了眼那封信,却不接,只淡淡道:
\"这些年,京城递过来的''好意'',哪个不是先喂蜜糖,再喂砒霜?\"
甄应靖一惊:\"大兄的意思是......\"
\"烧了。\"
\"这......\"甄应靖捏着信函的手一抖,\"毕竟那亲王与咱们此前还是......\"
“慎言,此事休要再提,”话未说完便被甄应嘉打断,他嘴角扯出个冷笑:\"义忠亲王如今自身难保,这等烫手山芋也敢往江南扔?更何,别说是他了,就是咱们......\"
甄应嘉话未说全,但甄应靖也明白兄长的意思!
这些年,甄家凭借甄老太妃的关系与皇家的渊源,深受太上皇信赖,光是接驾太上皇下江南就有四次,算上此次便是五次,权势不可谓不重。
然而,派系之争残酷,太上皇失势放权,作为其旧部的甄家,面临的处境岌岌可危。
更何况,甄应嘉身为应天巡抚,树大招风。
皇帝此次南下,除了祭祖,明显带着清除异己、整顿江南的目的。
像甄家这种曾忠于太上皇的势力,首当其冲会被清算,就算侥幸逃过一劫,地位也必定一落千丈。
皇帝此次还带领两营京师营兵马精锐以及三千虎贲军南下,意图再明显不过。
甄家此刻如风中残烛,稍有不慎便会覆灭。
想到这里,甄应靖不由轻声一叹。
他们身为太上皇一脉,多年来为太上皇效命,因甄家如今在江南的深厚根基与庞大势力,依旧受到太上皇的忌惮。
那襄阳伯徐成不就是太上皇派来江南应天府·中军都督府坐镇,监视他们这些江南势力的吗!
更何况,他们此前就与那义忠亲王不清不楚的!
当初,他们原以为庆帝大势已去,终有一日会因太上皇不喜而被扳倒,所以在扬州盐税一案中,甄家或多或少都参与其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影子。
以庆帝如今的手段和实力,不可能查不清楚这件事。
这无疑是悬在甄家头顶的一把利剑,也是他们现在如此为难的关键所在。
不过......甄应靖想起这件事情也不禁有些恨得牙痒痒!
那位拿钱不办事、软硬不吃的襄阳伯——徐成!
派系不同、立场相异?
那也无妨——
可唯独徐成——
——拿了银子不办事,临到头来还装一副正直无私的姿态,仿佛自己从未沾染过半分!
比着那些明着、阴着敌对的人更可恨!
见自家兄长面色阴沉,甄应瑞只得将信件凑近火烛。
正要点燃时,却见甄应嘉忽地伸手:\"慢着。\"
手上一顿,甄应靖抬眼望向兄长。
只见甄应嘉神色阴沉地盯着那火漆猩红的信封,半晌,竟抬手接过,手指轻轻在火漆印上摩挲着那\"义忠亲王私章\"几个篆字,眼神忽明忽暗。
他忽然从案几暗格取出一柄银刀,小心翼翼地沿着封口处划开——
\"大兄?!\"甄应靖一惊。
甄应嘉并不理会弟弟的惊疑,只是缓慢拆开信笺,铺展开来,当目光落在纸面上时,眼神骤然一凝——
“呈甄公:
今上南下祭,实谋江南,已拟旨,以 “贪赈银”“勾盐枭” 罪拿甄家。上欲借公头慑江南诸家。”
甄应嘉看到信上的内容,虽神情有些许变化,但多年的官场沉浮让他迅速稳住心神。
而后,还不待他有所反应,甄应靖已从桌上端来一壶清水。
甄应嘉会意,接过甄应靖手中的清水,将那张字条平放在桌子上,而后缓缓把水淋在字条之上。
瞬间,字条上原本空白的另一面显示出了另外的字:
......
\"嘶——!这......\"
甄应嘉面色瞬间被吓得苍白,浑身发凉,额头上更是止不住的冒出冷汗!
甄应靖只见兄长面色陡变,不由得探头去看信上内容。
甄应靖探头一看,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猛地倒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青花瓷瓶。
\"啊!这......这......\"
他抬起颤抖的手,指着信纸上的内容,声音都变了调:\"义忠亲王竟敢......竟敢......\"
信纸上赫然写着——
\"江南诸公:今上昏聩,太上失势,天赐良机,正当其时!本王已联络京营诸将,不日将举兵清君侧!望诸公速速起兵响应,共襄大业!\"
落款处,赫然盖着义忠亲王的私印!
甄应嘉死死瞪着桌上的信纸,眼中惊骇交织:\"疯了......他真是疯了!\"
甄应靖声音发颤:\"大兄,这......这是谋逆啊!我们若掺和进去,一旦失败,甄家满门......\"
第472章 帝王驾临
\"冷静!\"
甄应嘉突然低喝一声,猛地甩头,仿佛要把那些惊恐的念头全都甩出去。
他的手指死死扣着桌子,呼吸却逐渐沉稳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甄应嘉缓缓抬头,盯着甄应靖,声音冷静得可怕:
\"你确定......这信的确是义忠亲王送来的?\"
\"莫不是有人假借他的名义,设局引我们入瓮?\"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字字句句都透着刺骨的寒意——
\"陛下手段狠绝......有没有可能,这根本就是他自己故意放出来的饵,就等着我们——\"
甄应嘉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引蛇出洞——就等着我们蠢蠢欲动,然后一网打尽!
甄应靖的额头渗出冷汗,喉咙滚了滚,勉强稳住心神。
他闭上眼,逼迫自己回想所有细节——
\"大兄,那送信之人,确实是亲王府的陈策!\"
\"他走的是旧日私密水道,避开官船,在江宁码头下的船,随后直接找上咱们家暗中交好的管事赵七,再由赵七亲自送到我手上!\"
\"而且——\"
甄应靖眼神一凝,快步走到桌边,手指在信封背面轻轻一蹭——
\"这火漆印下的暗记未变,仍是咱们当年约定的‘金乌噬尾’,一般人模仿不来!\"
甄应嘉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个细微的痕迹,缓缓点头,但神色却更加阴沉。
\"若真是如此......\"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冷笑——
\"义忠亲王不是在拉拢我们......\"
\"——他是在逼我们上船!\"
皇帝要灭甄家,义忠亲王要造反,他们无论站在哪一边,都是死路!
——不,准确来说,站在皇帝那边,甄家必死无疑;站在义忠那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即便如此,也是一场豪赌!
最要命的是...真实性还有待考究——庆帝是不是真的要赶尽杀绝!
甄应靖的手指微微发颤,咬牙道:\"大兄,我们......怎么办?\"
甄应嘉沉默良久,忽然转身走到烛台前,将那封信慢慢凑近火焰——
\"先让义忠亲王......动一动。\"
\"他动得越大,我们才能看见......\"
他盯着逐渐燃烧的信纸,眼神冰冷如刀——
\"——陛下,到底有没有设局!\"
甄应嘉死死盯着桌上那烫手山芋般的密信,眼神却愈发恍惚。
脸上浮现出一丝荒诞的苦笑——这事说来当真可笑,造反这种诛九族的勾当,讲究的不正是一个\"密\"字?
事以密成——
可这位义忠亲王倒好,竟如此明目张胆地将凭据送到他手上。
\"大兄...\"甄应靖捏着汗湿的袖口,声音发紧,\"义忠亲王这般堂而皇之地送信来,难不成是吃准了我们会跟着他造反?这也太...\"
他咽了口唾沫,没敢说出后面的话。
\"太荒唐!?\"甄应嘉冷冷接道,“这也是我心中怀疑信件来自谁的原因!”
甄应嘉将桌上的信挫烂,再揉成一团,烛火的火光映在他眼底,如深渊里的鬼火闪烁。
他盯着手上稀烂的纸页,忽地轻轻一叹:“既如此,这位王爷倒真是给咱们出了个难题。”
甄应靖手指微微痉挛,低声道:“兄长,此事要不要……”
“得抹干净。”甄应嘉语声淡淡,目光却冷得似刀,“今夜,赵七暴毙,死因......”
他略一沉吟,唇角勾起一丝冷意,“便说是突发心疾。去岁大夫署不是报他气血淤滞?如今恰好应验。”
甄应靖心头一颤。
二十年的亲信,竟这般轻易定了生死……
可甄应嘉忽又抬眸看他,轻笑了一声:
“死,也得死得体面些。赐他一副上好的棺材,就说......”他轻轻抚了抚桌上的烛台,“他这些年辛苦,也该歇了。”
——赐一副好棺,算全了主仆之名。
可死人,终究是再开不得口的。
甄应靖后背发凉,却也只能低低应声:“是。”
甄应嘉微微闭目,手指轻轻叩击案几,缓缓道:“至于那厢的动作,咱们先不动,只叫人盯着。若义忠真敢举兵,咱们再‘权衡’也不迟。”
他睁开眼,笑得极轻:“局势未明时,不妨先摸清陛下接下来对我等的动作,当个局外人。”
——观棋者,不入局,唯有如此,才能活着等到终局!
......
金陵码头·二月十六日——
河风如刀,卷着刺骨的寒意从玄武湖上刮来。
甄应嘉身穿二品锦鸡补服,腰间玉带透出森冷光泽,站在码头上迎驾的位置却是二品官员的站位。
他眼角抽了抽,看向一旁身着麒麟袍的襄阳伯徐成,心中暗恨——
\"大兄…\"身后的甄应靖低声道,\"陛下的龙舟到了。\"
远处江面上,九艘巨型龙舟破浪而来。为首那艘通体鎏金,船首雕着狰狞的龙头,正是庆帝的御舟。
而后面跟着的那艘紫檀木龙舟——那是太上皇的御舟!
江面忽地一暗——
甄应嘉瞳孔骤缩。
只见龙舟舰队之后,黑压压的艨艟战船铺满整条大江!
破浪而来的船首像狰狞巨兽,数百面玄色战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虎贲军!\"身后官员中响起一声惊叫。
只见战舰甲板上,三千重甲虎贲列阵如林。
精钢打造的板甲在冬日下泛着幽蓝寒光,面甲上镂刻的饕餮纹恍若活物。
河风呼啸间,九声礼炮轰然炸响。
码头青石地面突然传来整齐划一的甲胄碰撞声——
\"跪——!\"
金陵礼部尚书的声音划破长空。
甄应嘉随着百官同时跪倒,额头重重叩在冰冷的青石上。
\"恭迎圣驾——\"
山呼声中,鎏金龙舟缓缓靠岸。
十二名玄甲力士扛着鎏金舷梯重重砸在码头,梯身雕刻的九龙纹在阳光下泛着血色——
九重华盖下,庆帝的身影甫一出现,整片码头陡然死寂。
明黄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朝阳下灿若金铸,五爪行龙随袍角翻飞似要破空而去。
十二旒冠冕垂下的玉藻微微晃动,将帝王面容遮得若隐若现,却遮不住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过码头时,跪在最前排的甄应嘉后颈寒毛瞬间炸起,仿佛有刀锋贴着脊椎游走。
紧接着,太上皇那艘紫檀木龙舟也缓缓靠岸。
两位帝王,在同一刻迈步而下!
庆帝龙袍翻涌,太上皇杏黄常服迎风鼓荡,二人脚步分毫不差,衣袍上的龙纹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金陵百官只觉两条真龙于江畔迎面而来。
下一刻,礼部尚书猛地扯破嗓子高喊——
“跪——!!!”
百官头皮发麻,跪伏的姿势更深。
“太上皇圣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473章 龙御金陵?旧臣惊惶
庆帝的目光如刀锋般划过跪伏百官,而后大手一挥:
\"众卿平身。\"
四十八名太监齐声传令:\"—平—身—!\"
声浪在江面炸开,惊飞沿岸水鸟。
百官再叩首:\"谢陛下圣恩,谢太上皇圣恩!\"
这才如潮水般依次起身。
太上皇扶着随侍太监的手,浑浊的目光掠过起身的百官,忽然定在左侧那排低眉顺目的太监群中——
目光突然凝固在太监行列中那个佝偻身影上。
戴权!
那个曾伺候他三十余年的贴身大监,如今已是白发如霜!
曾经挺拔的身躯如今佝偻得如同一截枯枝,曾经红润的面庞现在枯瘦泛青,唯有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仍保持着当年执笔批红的姿态。
\"戴荃?!\"
太上皇的声音竟微微发颤。
那个佝偻身影猛地一震,浑浊的老眼中骤然迸发出异样的神采。
他踉跄着往前迈了半步,却又突然意识到什么,慌忙跪下:
\"老奴......老奴......\"
戴权话未说完,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太上皇竟甩开搀扶的太监,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手指一把攥住他的胳膊。
那曾经能稳稳托住御笔的手腕,如今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抬头。\"
太上皇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戴权浑身颤抖,缓缓仰起脸。
那张曾经圆润如满月的面庞,如今已凹陷如枯井,皱纹纵横交错,唯有那双眼睛——
太上皇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半晌才低声道:
\"不过十年未见,你竟……苍老至此。\"
闻言,戴权的嘴唇剧烈颤抖,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蜿蜒而下。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重重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石上,嘶哑着嗓子道:
\"老奴......老奴该死......不仅没能伺候主子,竟让主子见着这副模样......\"
\"当年你为朕挡箭中毒,落下病根,朕允你回金陵养病,原想着江南水土养人......\"说到此处,太上皇的指尖微微发颤,\"怎料......再见时,你竟如此憔悴......\"
戴权闻言,泪水愈发汹涌。他颤抖着伸出双手,却又在即将碰到太上皇衣袍时猛然缩回,重重地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
\"主子仁厚......是老奴福薄......辜负了主子的恩典......\"
再次将他扶起后,太上皇缓缓直起身子,目光从戴权佝偻的背脊上移开,转而望向其余肃立的文武百官。
江风掠过,吹动众人花白的须发,那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让太上皇心头涌起万千感慨。
“徐成......”
太上皇唤出 “徐成” 二字时,襄阳伯正低头盯着自己麒麟补子上的金线,闻言浑身一震。
他抬眼望向太上皇,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却在瞥见庆帝那平静的目光时,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说实在的,他是十分的不愿意在此等场面与太上皇如此...
谁都看出来了,就太上皇此刻的状态,庆帝执掌大权是必然的了!
\"老臣......参见太上皇!\"
太上皇点点头,然后再次轻声呼唤一个个老臣的名字——
......
庆帝负手立于高阶之上,冷眼旁观着这场君臣相认的戏码。
他深邃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个老臣的面容,将那些或惶恐、或尴尬、或强作镇定的表情尽收眼底。
修长的手指在龙袍广袖中无声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扳指,嘴角始终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当太上皇与第七位老臣叙旧完毕,江风忽然转急,吹得旌旗猎猎作响。
庆帝适时上前两步,玄色龙袍在风中翻卷如云。
\"父皇。\"他声音温润如玉,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码头风大,龙体要紧。儿臣已命人在金陵行宫备好茶点,不如移驾再续?\"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全了孝道,又恰到好处地打断了这场可能引发朝局动荡的相认。
几位老臣闻言,都不由自主松了口气,却又在庆帝目光扫来时慌忙低头。
太上皇身形微顿,浑浊的双眼缓缓环视四周。
\"也好。\"太上皇最终轻叹一声,伸手虚扶了戴权一把,\"这个老奴才,朕带走了。\"
庆帝面上笑意更浓:
\"戴公公伺候父皇多年,自然该随侍左右。\"他转向戴权,\"还不好生扶着太上皇?\"
戴权浑身一颤,连忙膝行上前。
\"起驾——\"
随着司礼太监尖细的唱喝,龙辇缓缓驶来,庆帝亲自搀扶太上皇登辇,而后朝着皇宫而去!
金陵一众文武望着双皇登辇的背影,心中翻涌着截然不同的惊涛骇浪 ——
庆帝......竟如此强势!
不少人都情不自禁的对视起来,而后又面露担忧之色,不知自己的仕途——又该何去何从!
龙辇渐行渐远,江面浮起的水雾将帝王仪仗渐渐遮掩。
甄应嘉揉了揉被江风吹打早已的麻木脸。
他不动声色地瞥向襄阳伯徐成,正巧撞见对方意味深长的目光。
\"甄大人。\"徐成忽然走近,麒麟补子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金光,“为何在此神思恍惚?!”
甄应嘉嘴角不着痕迹的一扯,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心头翻涌的思绪:
\"不过是一时为陛下天威所慑,这才失态;况且,方才见太上皇虽龙体康泰,然......如今鬓发霜白,不复昔年巡幸江南时龙马精神之姿...... 一时感慨万千。倒是让伯爷见笑了。\"
\"呵呵...\"徐成意味深长,\"是啊,太上皇鬓染秋霜,令人不胜唏嘘。\"
然而,徐成却是话锋一转,\"不过......甄大人与其感叹太上皇容颜老去,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甄应嘉心头一跳,面上却滴水不漏:\"伯爷此话何意?\"
徐成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眼底闪过一抹冷光。
这老狐狸还有脸在这儿装模作样!这些年勾结盐商私贩军械,当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更何况,当初可是有人明着来,让他出动应天府守备军,只为前往扬州施压贾玌——!
现在想想,还好当时没有犯傻,否则——!
徐成盯着甄应嘉那张强自镇定的脸,心中暗自冷笑。
\"甄大人说笑了。本官只是担心......这江风刺骨,怕甄大人受了风寒。\"
徐成说完这句话,便迈开脚步,麒麟袍角在风中一荡,径直掠过甄应嘉身侧,朝着龙辇离去的方向大步而去。
甄应嘉立在原地,江风卷着潮湿的寒意扑在他脸上,却远不及他此刻心底泛起的冷意。
他盯着徐成远去的背影,目光幽深如潭。
第474章 加一把火
金陵城·醉仙楼二楼雅间——
陈策的手死死扣在窗棂上,木刺扎进掌心都浑然不觉。
他盯着缓缓驶入皇城的龙辇仪仗,眼中布满血丝。
\"好你个甄应嘉......\"
他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句话,窗棂被他捏得咯咯作响。茶汤早已冰凉,倒映着他此刻难看的面容。
\"该死!\"
陈策一拳砸在窗框上。
这已经是他快马加鞭下江南之后的第二十一日了!
自从那夜将密信送到甄府,通过赵七传递后,事情就急转直下。
先是赵七突然暴毙,接着甄府内外戒严,连着三拨探子都没能混进去。
而今连皇帝御驾都到了金陵,甄家却仍无半点表态......
\"李兄......你若在......\"
陈策颓然瘫坐在椅子上,眼前浮现出那张总是挂着讥诮笑意的脸——李卓
李卓,义忠王府头号谋士。
一杆铁笔能写锦绣文章,三寸毒舌能挑江南世家内斗。
扬州盐税案时,正是他设下连环计,可惜......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虽然在扬州之事躲过了贾玌大军的搜查,可最终因此事牵扯过大......
可惜啊,可惜——!
陈策苦笑一声,仰头灌下冰冷茶水。
若能重来,他宁可那日在扬州死的是自己!
至少李卓活着,如今这盘死棋还能搏一搏。
现在倒好......
虽得一些势力回应,可那甄家倘若无动于衷,哪怕是坐山观虎斗,这代价也不是他们能承担的!
——————
义忠亲王府·密室——
\"砰!\"
上好的青瓷茶盏被狠狠砸在地上,碎成齑粉。
\"甄应嘉那个老匹夫!他当本王是在和他过家家吗?!\"义忠亲王额角青筋暴起,脸色赤红如血,\"二十多日了!整整半个多月过去了,连个屁都没放!\"
常翰飞俯身捡起一片碎瓷,指腹轻轻擦过锋利的断口,无奈的叹了口气:\"王爷息怒......甄家或许还在观望!\"
\"观望?!\"义忠亲王大怒,\"皇帝都他妈到金陵了!那老狐狸还在观望?!\"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他是不是以为,就他甄家此前做的事,皇帝能放过他吗?别说是皇帝了,就是昔日父皇为了江南的安定,也得派襄阳伯南下坐镇,他凭什么认为皇帝会对他宽宏处理!\"
\"王爷,这老狐狸八成打着坐收渔利的算盘。\"常翰飞说完,忽然一笑,\"不如......给他加把火?\"
\"加火?\"义忠亲王狰狞的面容突然僵住,\"你什么意思?\"
常翰飞从袖中取出一份密札,黄麻纸上墨迹犹新:
\"臣已查实,去岁——甄家曾有人通过海运,秘密向女真走私了五百副铁甲......\"
\"什么?!五百副铁甲!!!\"义忠亲王瞳孔骤缩,抓过密札的手指微微发颤,\"这......这,那甄应嘉居然做过这样的事情!\"
五百副甲,这个罪名......
常翰飞脸上掠过一丝阴冷的笑意:
\"王爷错怪甄大人了,他到不会犯这样的蠢事,\"他手指轻点密札上那个被朱砂圈起的名字,\"做这事的,是甄家三房庶子甄瑄——甄应嘉的堂侄。\"
义忠亲王猛地一掌在桌上,烛台都被震得摇晃,脸上更是惊喜万分:\"庶子?甄家子弟?!哈哈哈......好个甄应嘉!连自家族人都管不住,还敢跟本王装腔作势!\"
\"王爷明鉴。\"常翰飞慢条斯理地卷起密札,\"这甄瑄虽是庶出,手上却掌管着甄家三成海运生意。去年四月,他暗中扣下五军营报损的军械,通过海运前往旅顺转卖给伪清。\"
说到这,常翰飞笑意更甚,\"更妙的是——那批铁甲上的编号......恰好是五军营去年报损的那批军械!臣至今还记在账册里。\"
密室中霎时一静,只听得烛芯\"噼啪\"炸响。
义忠亲王突然明白过来,狞笑着鼓掌叫好:\"好!好得很!有这罪证在手,本王倒要看看那老狐狸还敢不敢装死!\"
说完,义忠亲王回过神来,疑惑的望向常翰飞,\"你既有这证据,此前为何不与父皇......\"
话到此处突然卡壳。
常翰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王爷莫不是忘了?去年此时,正是贾天戈北伐前夕。\"他指节轻叩桌案,\"若当时捅出来,以那小疯子的脾气,必定上奏、更甚至直接带兵踏平江南......到时候,便是陛下您在江南的势力也会.......\"
话未说尽,意思已昭然若揭——那时义忠王府与甄家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甄家若倒,必会牵连王府!
义忠亲王明了,呼吸变得急促:\"那你......你现在的意思是......\"
\"陈策送信那晚,臣便派人去五军都督府调了存档。\"常翰飞轻声道,\"那些铁甲上的编号记得一清二楚。\"
\"所以,现在需要做的便是,将这份这份密报重新送与五军都督府内......那这份密报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贾天戈的案头上。\"
义忠亲王突然放声大笑:
\"好!好得很!\"笑声戛然而止,他阴狠地眯起眼:\"可要是甄应嘉抵死不认......\"
\"他不会认。\"常翰飞突然打断,\"也不敢认。但是,\"他手指轻叩密札,\"这上面每一条罪证,只要皇帝想在金陵查......都能查到蛛丝马迹!\"
义忠亲王喉结滚动,突然压低声音:\"那贾天戈那边......\"
\"贾天戈?\"常翰飞嘴角扯出诡异的弧度,\"他不是最喜欢查这些军械走私案吗?\"
\"王爷细想一下......要是辽国公突然收到这等消息,甄家私通军械......\"
“况且,这还是皇帝最信任的贾天戈亲自督查出来的案件,太子会不相信吗?如此......皇帝会不相信吗?\"
常翰飞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在密室内幽幽回荡。
义忠亲王忽然打了个寒颤。
他终于明白常翰飞的狠毒之处——这是要逼着甄应嘉在皇帝和他之间二选一!
要么跟着造反赌一把,要么等着被抄家灭族!
甚至可以说没得选,本身皇帝就是要整顿江南!
\"可......\"义忠亲王呼吸急促,声音发干,\"万一甄应嘉狗急跳墙,反咬我们一口,将我等此前的部署......\"
\"那就更妙了。\"常翰飞突然狞笑,\"陛下——!!!难道忘了?我们本就是将死之人......\"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如此——陛下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
义忠亲王怔怔望着烛火,突然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好!常爱卿说得对,朕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他猛地拍案,\"来人!\"
密室石门无声滑开,黑衣死士垂首而立。
第475章 文牍藏秘
竖立·五军都督府——
铜钉折射着血色朝阳,朱漆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贾玌龙行虎步踏入正堂,一袭红色武官袍,腰间玉带映着晨光,唯有悬在右侧的御赐宝剑透出几分肃杀之气。
\"国公爷!\"
八名值宿将领齐刷刷行礼。
贾玌随手将马鞭扔给亲兵:\"右都督今日可来点卯了?\"
闻听此言,兵部主事额头沁汗:\"回禀国公爷,右都督......已告病半月未至!\"
堂内陡然一静,几个将领偷偷交换眼色。
谁不知道自辽国公接管军务,那位常都督便渐渐\"病\"得不能视事了?
\"唔。\"
贾玌满不在意的点点头,毕竟此前庆帝也像他交代过,对他们也不必要逼得太紧,如今他们自个老实,他也乐得清闲。
\"倒是个懂事的!\"
贾玌轻嗤一声,正要转身,堂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国公爷!\"
只见一名身着青色官袍的瘦削男子抱着一摞厚厚的文牍踉跄而入——
此人正是常翰飞的心腹——兵部郎中郑谦。
\"下官郑谦,参见国公爷!\"
郑谦抱着厚重的文牍,深深一躬。
贾玌眉头微蹙,右手不自觉地按在了剑柄上。
\"郑郎中这是唱的哪出啊?”他的声音不冷不热,\"何事如此匆忙?\"
郑谦喉结滚动,小心翼翼地抬头,正对上贾玌那双锐利的眼睛。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抱着的文牍也跟着晃了晃。
最后不得已之下,强挤出一丝笑容;
\"国公爷说笑了......\"
\"下官此来,实为公务。”
“右都督因病已久未视事,这些军务文书积压多时,皆是要紧的卫所兵籍造册、军士考选、营伍训练记录......\"
说着,郑谦又将怀中那摞文牍往前递了递:
\"实在是......这些军务积压多日无人处置,下官想着耽搁了终究不好,又见国公爷近日理事勤勉,这才斗胆......将这些紧要公文带来,请国公爷过目处置!\"
堂内霎时鸦雀无声。
几位将领面面相觑,眼中俱是惊疑不定——这唱的究竟是哪一出?
至于郑谦说的那句“下官...斗胆...”众人直接忽视...
开玩笑——便是给他熊胆,郑谦这小小的五品郎中也不敢如此放肆啊!
常翰飞的心腹竟主动来交权?
贾玌突然逼近一步,腰间御赐宝剑上那绣着平安的剑穗轻轻晃动,
而后目光如刀,一寸寸刮过郑谦的面容——
郑谦只觉自己似是忘记呼吸一般。
\"郑郎中倒是忠心王事。\"
贾玌突然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却让郑谦浑身一颤。
\"国公爷明鉴......\"
郑谦声音发颤,抱着文牍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为什么这人气势如此可怕?
郑谦心中惊骇欲绝。
他自然知晓贾玌的赫赫战功与过人才能,可当此刻亲身直面这位辽国公时——
对方仅仅站在那里,就被其身上从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杀伐之气所震慑!
那眼神......仿佛曾经亲手掐断过无数条性命!
一个词自他脑海中浮现——威震宵小!
\"既如此......\"贾玌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让郑谦如闻天籁,\"将文牍送到本公案上吧。\"
“遵命,国公爷!”
郑谦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应是。
而后,小心翼翼地抱着文牍向前走去。
当文牍终于安稳地落在案上时,郑谦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他偷偷抬眼,正对上贾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顿时又低了下头去。
\"国公爷若无事,下官......下官就先告退了。\"
郑谦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嗯,退下吧!”
贾玌淡淡地回了一句,目光却已落在那摞文牍上。
郑谦如蒙大赦,连忙带着随从快步退出大堂。
堂内,贾玌望着郑谦仓皇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目光落在那摞厚厚的文牍上,剑眉不自觉地挑了挑。
\"有意思......\"
贾玌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常翰飞这条老狗突然这么识相?
贾玌缓步走到案前,随手翻开最上面那本册子。
入眼的是工整的蝇头小楷,记录的皆是五军都督府事务,却看得他头昏脑胀。
文牍已在眼前,已经不能置之不理。
然——看着这堆积如山的文牍,以及此前堆积下来的......贾玌只觉一阵心累。
“原以为当上国公爷,能少些琐碎事务,没想到啊......还是得像个牛马一样,埋头于这些公务之中。”
贾玌低声自语,嘴角微微抽搐。
还真真是天生的牛马圣体......
想他驰骋沙场时,只需要考虑如何排兵布阵,将敌人杀得片甲不留,更甚至还能亲自上阵,泻泻火气——哪曾想今后却要在这堆文书里打转!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贾玌烦躁的叹了口气,将册子放下,坐下仔细研读。
时而提笔批注,时而皱眉思索,沉浸在这繁杂的公务之中。
当批改到中间时,他从一摞文牍里拿出一本册子,刚翻开,眉头便紧紧皱起。
这本册子封皮上虽盖着五军都督府的印信,但从内容看......
“奇怪!军械报损......”
按照常理,这应是兵部负责的事务,如今却出现在常翰飞的案牍之上,更主要的是,居然还是应天府的......
着实让贾玌疑惑。
贾玌眉头紧皱,继续翻开册子仔细一一阅读起来。
很快,他就敏锐地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常翰飞在搞什么鬼......”
投诚吗!?
贾玌眼神凌厉。
可是......
五百副铁甲......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况其上记载的内容还极为详细!
他想了一会,却怎么也猜不透常翰飞此举的意图。
这件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但这则情报.....毫无疑问,正是贾玌、乃至庆帝需要的一个理由,整治江南的一个理由!
思索片刻后,贾玌高声大喊:
“来人!”
话音刚落,一名人迅速推门而入,单膝跪地,恭敬行礼:
“国公爷!”
贾玌面色凝重,将册子合上,递向来人;
“将这册子封好,立刻送往兵部,交由兵部尚书亲自核实。告诉他,务必查清册子中记录的军械报损情况,尤其是这批疑似去向不明的军械。”
“是!”
亲兵接过册子,迅速转身,疾步离开大堂。
第475章 只待天时
暗巷内,一双阴鸷的眼睛紧盯着五军都督府大门。
青衫男子看见亲兵怀揣文册匆匆离去的身影,嘴角扯出一抹微笑。
他无声地退入巷尾,翻身上马,直奔义忠王府。
——————
\"好!好得很!\"
密室中,常翰飞拍案大笑。
他手里捏着刚送来的密报,指尖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贾天戈果然中计,那本军械册已经送往兵部了!\"
义忠亲王猛地站起,眼中凶光毕露:\"这么说......甄应嘉那条老狗必定要......\"
\"他逃不掉。\"常翰飞冷笑着碾碎一片枯叶,\"只要兵部按册核查,定会发现那批铁甲的去向不明。更妙的是——\"
\"五百副铁甲的编号,恰好对上了甄家三房那个蠢货卖给女真的军械!\"
密室内烛火摇曳,映得二人面容阴森可怖。
义忠亲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可若是......贾玌察觉有诈?\"
\"他不可能察觉到!\"常翰飞的回答斩钉截铁,\"自那日在宁寿宫和太上皇交谈之后,我便一直在他面前演戏,处处对他示弱,主动不再管理军务,摆出一副无心权势的姿态。
这些时日,更是让他看到我称病在家,不理事务。
而今突然让郑谦送去这批文牍,其中夹杂那本军械册,在他看来,更有可能是我急于向他投诚,想借这机密消息表明忠心,换取他的信任与庇护。
如果这都能被他识破......臣只能说天意不在我等了...”
这句话说出口,常翰飞也觉得有些心虚。
贾玌真如此逆天,那他们也不用玩了,直接挥刀自刎好了!
“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铁证。就算他贾天戈再精明,也改变不了甄家走私军械的事实!\"
“况且,这还是对他们有力的证据......皇帝南下,正愁没有更好的理由整治江南,这送到嘴边的机会,不可能不会吃。”
义忠亲王听到他这样回答,顿时大为满意,不住点头表示赞同:
“说得好!常爱卿分析得鞭辟入里。况且,咱们昨夜便已派人快马加鞭将消息送往江南各处,必定会给予甄应嘉充足的时间验证这则消息是真是假,更给了他准备的机会。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我等便可夺天时之力,大事可期啊!”
常翰飞微微躬身,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王爷高瞻远瞩,运筹帷幄。如今甄家已如瓮中之鳖,插翅难逃。只要他们得知这消息,必定惊慌失措。为求自保,甄应嘉除了与咱们合作,别无他路。”
常翰飞继续侃侃而谈:“甄应嘉一旦投诚我们,那便是‘人和’在握。
届时江南风云搅动,甄家在江南振臂一呼,必定能掀起不小的风浪,牵制住皇帝大量的精力与兵力。
而我们在京城以清君侧之名起兵,趁皇帝分身乏术之时,来个双管齐下。如此一来,局势将对我们大为有利。
王爷,如今万事俱备,此刻就只差‘天时’。只要时机一到,咱们便可顺势而为,直捣黄龙。”
义忠亲王听着他的话,双眼变得狂热,嘴里不住呢喃着:
“天时......天时......皇帝......”
仿佛这几个字蕴含着无尽的魔力。
片刻后,他猛地抬头,眼中射出炽热的光芒,大声高呼:“只要天时一至,朕便可登上帝位,这天下都将是朕的!”
义忠亲王突然狂笑起来,状若疯魔。
他一把拔出腰间悬挂的宝剑,剑锋直指苍穹:
\"朕乃天命所归!\"
常翰飞立即跪地叩首:\"臣恭祝陛下早日登基!万岁!万岁!万万岁!\"
——————
御书房内——
太子朱笔悬在半空,一滴墨汁在奏折上晕开。
\"李尚书,你方才所言......可有证据?!\"
这位年轻的太子声音发颤,握笔的手因用力过度而颤抖。
御案对面,贾玌与兵部尚书李毅垂首而立。
李毅上前半步,脸上表情沉重不已,双手呈上一本册子:
\"臣已核查三遍,应天府卫所确实少了五百具铁甲。每具甲片内侧的编号都在这册子里——\"
他手指点在一处红圈上,\"这批甲胄最后记录在案的,是甄家三房的家将签收!\"
贾玌上前一步,“殿下,李尚书所言句句属实。这五百具铁甲,在去岁极有可能通过海运,转卖给了女真。从相关记录来看,种种迹象都表明此事与甄家三房脱不了干系。”
太子的脸色骤然阴沉,手中的朱笔啪地一声砸在案上:
\"好啊!五百具甲胄无声无息流出了卫所,到了女真人手里,现在才查出来?!\"
他猛地转头,锋利的目光刺向李毅,\"李爱卿,这兵部的军械账册都是摆设?还是说你堂堂兵部尚书,连眼皮子底下的铁甲都看不住?\"
李毅叹了口气,\"臣失职!五百甲胄丢失,纵非臣亲自所为,亦有御下不严之罪,请殿下责罚!\"
太子盯着他,良久,最后也是叹了口气。
他也知道江南如今的事态,非李毅这个兵部尚书之过!
他起身踱步,眉宇间怒意未消,却又透着一股深思,\"江南......当真是胆大妄为!
先是扬州盐税一案,如今更敢把手伸进军械,将铠甲运往敌国!\"他脚步一顿,寒声道,\"这些人是嫌江山太过安稳,非要掘了自家根基不成?!\"
太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神色稍缓:
\"幸而天佑大周,辽国公神勇,女真早已亡国,未能酿成更大的祸端。\"他指尖轻敲案几,若有所思,\"否则......当年努尔哈赤仅凭十三副甲胄起兵,便搅得辽东天翻地覆。若这五百甲落入尚有余孽之手......\"
贾玌向前一步,抱拳沉声道:
\"殿下过誉了。臣不过是尽忠职守罢了。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借此良机彻底肃清江南余毒。\"
太子的眉头微挑,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
\"陛下此番南下江南,亦要整顿江南吏治。\"贾玌的声音充满杀意,\"这五百副甲,就是上天送到我们手里的刀——一把足以斩断甄家江南势力的刀。\"
李毅神色一震,下意识看向紧闭的殿门。
太子眼中寒光一闪,倾身向前道:\"辽国公的意思是......\"
\"微臣建议,八百里加急将此消息秘密送往应天府,直接呈交陛下定夺!\"
...
“准!”
第476章 一个昼夜
金陵城·甄府书房——
甄应靖攥着密信的手臂在颤抖,这是那义忠亲王府的长史陈策送来的第三封了......
他猛地加快脚步,大步跨入甄应嘉的书房内。
\"大兄!\"
甄应靖的声音在空荡的书房内炸响,惊得烛火一阵摇曳。
原本正专注地在书桌前审阅文书,闻声眉头一皱,抬起头来,略带不悦望着甄应靖:\"何事如此慌张?\"
\"大兄......自己看!\"
将密信重重地拍在书桌上,力度之大,震得一旁的灯火都为之一颤!
\"甄瑄...他...他...那个孽障......\"
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亦或者两者都有——
甄应靖的牙齿在不住地打战,发出\"格格\"的声响,面色由红转青又转白,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甄应嘉见状心头一沉,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的胞弟失态至此。
\"到底发生......\"
话未说完,甄应靖突然双目赤红,一拳砸在书桌上,竟将木桌面砸出一个坑:
\"那个畜生!竟敢背着家族做这等诛九族的勾当!\"
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甄应嘉的心头。
连忙抓起书桌上的密信,待看清密信之上的内容后——
甄应嘉两眼一突,近乎夺眶而出,紧接着瞳孔剧烈收缩,眼白上瞬间爬满血丝,额角的青筋如蚯蚓般暴起。
\"这...这...呵哈\"
他的嘴唇剧烈颤抖着,喉结上下滚动,却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后背的锦服瞬间被冷汗浸透。
甄应嘉的脸在烛火映照下狰狞扭曲:
\"不可能......绝不可能......\"
\"那王府的陈策说...\"甄应靖的声音沙哑,胸膛起伏大口的呼吸,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是辽国公在五军都督府的案牍上发现了……\"
\"他们提前得知了这个消息,将信提前一个昼夜送给我们,此事陛下还尚未知晓。但是...世间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我总感觉这事他们分明是在......\"
“提前一个昼夜!?”
甄应嘉怒不可遏,再也忍不住爆发出来。
\"他们分明是在虚晃一枪,甚至这个消息还有可能是他们提供出来的,就是为了引我们入局!\"
话一出口,甄应嘉自己也是惊怒不已!
若不是其中有鬼,义忠亲王怎会有这般手段,提前一个昼夜把密信送到他手上?
这些小伎俩,他自己都不知用过多少回,又怎会看不出其中的 “局”!
真是 “终年打雁,今日却被小雁啄了眼”!
\"畜生!畜生啊!\"
甄应嘉一把掀翻了书桌。
笔墨纸砚\"哗啦\"一声全砸了满地。
他的面容扭曲得近乎狰狞,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唾沫星子随着怒吼喷溅而出:
\"来人!把那个孽障给我拖来!现在就拖来!\"
“立刻!!!”
虽是觉得这个消息不可能有假,但仍需要验证一二!
但凡是有万一......
这也是他甄家踏入黑暗前的最后一道光了!
——
半刻钟后,宗祠的大门被轰然推开。
而府中侍卫已将整个宗祠围得水泄不通。
百步之内,连只飞鸟都靠近不得。
甄瑄满脸惶恐地被两个家将押进来,膝盖重重砸在青砖上。
\"伯父......叔父......\"他的声音都在发抖,\"可是发生何事了?为何这般对我...\"
\"砰!\"
“哎呦...!”
甄应靖一脚踹翻了甄瑄,甄瑄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后踉跄几步,接着重重跌倒在地,额头正好磕在一旁的铜炉上。
“咚...”
只听 一声闷响,一股鲜血瞬间从他额头伤口处涌出,眨眼间便血流如注。
听声音是个好头,不过......就是脑袋里装的估计是水!
\"畜生!\"甄应靖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去年八月,你从应天府卫所提走的那批报损军械,最后运到哪里去了?!\"
听到这话,刚还因撞击而头昏眼花的甄瑄瞬间瞳孔骤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伯父......我......\"
见此,甄应嘉顿时一脸悲凉地闭上眼睛,侧过头,实在不想再看甄瑄一眼。
仅仅从甄瑄这瞬间的反应,他便已然明白,事情千真万确是他做的,而且还被人抓到了把柄。
一股绝望的情绪在他心底蔓延开来。
\"说实话!\"甄应靖拔出佩剑抵在他咽喉,\"否则老子亲手把你剐了祭祖!\"
剑锋划破皮肤,一丝鲜血顺着剑刃滑落。
甄瑄瘫软在地,颤抖着吐出真相:\"是......是卖给了旅顺口的商人......可、可侄儿真不知那是女真人啊!\"
\"啪!\"
甄应嘉反手一记耳光,打得甄瑄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蠢货!!\"他目眦欲裂,\"那是五百副铁甲!打造一支精锐都够了!你可知这罪名够诛九族的?!\"
听得如此严重,甄瑄突然尖叫起来:\"可当时各房都在走私!凭什么只查我?!长房去年还私运了两船盐铁......\"
\"闭嘴!\"甄应靖一剑鞘砸在他嘴上,顿时崩飞两颗牙齿。
血水混着碎牙从甄瑄嘴角溢出,他彻底瘫软在地,裤裆已经湿了一片。
甄应嘉死死盯着这个侄子,突然冷笑起来:\"好......很好......\"
盐铁的走私那是家族一致决定的,其中获利的银子更是充入公中,岂是甄瑄能比的?
他猛地转身走向祖宗牌位,从暗格中取出一卷竹简——家法!
\"拖去祠堂后院。\"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按族规第七条处置。”
甄瑄闻言,跪爬着剧烈挣扎起来:\"伯父饶命啊!侄儿知错了!求您......\"
甄应靖一脚踹在他心窝:\"现在知道怕了?私卖军械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
听着后方传来凄厉的惨叫声,甄应靖和甄应嘉一时间相对无言,站在祠堂中央,气氛沉重、压抑。
“我们还有一个昼夜,最迟明日晚上,陛下一定会收到来自京城的消息。”
甄应靖声音忽地冷静,一字一顿。
甄应嘉沉默片刻,紧绷的肌肉逐渐松弛,最终缓缓点了点头,背负双手走进宗祠的中央,盯着高悬的供桌上密密麻麻的祖宗牌位。
“今日是二月二十日......皇室祭祀前斋戒的最后一天!”
甄应嘉这话,似是说给自己听得,也似是说给甄应靖听得!
见甄应嘉这样说,甄应靖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兄弟俩之间默契莫测,心中已有了底。
硬扛到底——!
但这其中的风险却让得他们相继无言!
甄应嘉缓缓抬头,凝视着供桌上密密麻麻的祖宗牌位。
那些黑漆金字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他。他深吸一口气,从一旁的取出三炷香,在烛火上点燃。
\"事已至此......\"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跟祖宗们上炷香吧。\"
甄应靖闻言侧目,只见兄长的手在微微发抖,香头上的青烟袅袅上升,在祖宗牌位前盘旋不去。
《大庆祖训》中明令:
百官逢大祀而私祭者,以谋逆论!
他...默默接过香,与兄长并肩而立。
甄应靖盯着供桌上缓缓燃烧的香火,声音低沉地问道:
“大兄,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甄应嘉缓缓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冰冷。
“召集所有人。”
“此刻应天府内,皇帝的掌控的精锐共有四万,若是再加上守备军......”
“那就不要加上守备军!”
甄应嘉冷笑一声,“我们指唤不动徐成,并不代表我们使唤不动他麾下的大军!”
这话让甄应靖的脸色好看不少。
“明天是祭祖的时刻,也是一众大臣乃至皇帝最松懈的时刻!”
“所以我们要快!”
“一个昼夜...也够了!”
“别忘了...江南,可是我们的地盘!”
第477章 杀机毕露
寅时,晨光微露
金陵皇城,午门外。
三千虎贲军肃立,铁甲映寒光,绣春刀悬腰,静默如林。
五城兵马司的兵卒早已净街,自洪武门至孝陵卫,十里御道黄土垫实,净水泼洒三遍,连一片落叶都不曾留下。
——大庆祖制,皇帝祭祖,需“清尘辟道,万民俯首”。
卯时,金陵奉天殿前
“咚——!”
景阳钟响,声震九霄。
文武百官按品阶列队,文东武西,肃立于丹陛之下。
队列鸦雀无声。
忽然,鼓乐大作。
“陛下驾到——!”
司礼监掌印太监夏守忠高声唱喝,大庆至治帝缓步而出。
他头戴十二旒冕冠,玄色衮服绣日月星辰十二章,腰缠玉带,足踏赤舄,白玉珠帘垂落,遮住半张面容,唯有一双深眸如渊,不怒自威。
而在庆帝身侧半步,太上皇着九旒青玉冕冠,衮服为苍青色绣九章纹,朱舄比之庆帝的赤舄低半寸。
二人并肩而出时,太上皇冕旒轻晃,九串珠玉较皇帝的十二旒短三寸,恰能看清他垂眸时眼尾的皱纹。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这场大典,真正的“主祭”,不再是这位退位仍掌实权的太上皇了!
辰时,御驾出城
“起驾——!”
三千虎贲开道,龙辇缓缓驶出洪武门。
御道两侧,百姓早已被驱至百步之外,伏地跪拜,无一人敢抬头窥视。
偶有孩童好奇,刚抬眼便被家中长辈死死按住后颈——
“今日谁若冲撞圣驾,处绞刑!”
龙辇内,庆帝指尖轻叩扶手,目光透过珠帘,望向远处孝陵的轮廓。
金陵礼部尚书骑马随行,低声提醒:
“陛下,将至下马坊,按祖制需步行入陵。”
庆帝微微颔首。
巳时,孝陵神道
御驾抵下马坊,隆庆帝与太上皇同时下辇。
神道两侧,石像生肃立——狮子、獬豸、骆驼、象、麒麟、马,各一对,俱是旧物,然历经风雨仍威仪不减。
过六组石兽后,神道陡然弯折,十二尊文武石像生扑面而来 ——
武将按剑而立,甲胄上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铜绿;文臣手持朝笏,峨冠博即便历经百年风吹日晒,然眼角的皱纹依旧凝着威严。
庆帝在前,太上皇略后半步,文武百官按品级随行。
每过一尊石兽,礼官便高唱:
“跪——!”
“拜——!”
百官应声跪叩,动作整齐划一,额头触地之声如闷雷滚过。
午时·享殿大祭
正午时分,御驾至孝陵享殿。
殿前青铜鼎中,松柏枝燃烧,青烟直上九天。
“奏雅乐——!”
太常寺乐工击柷敔,钟磬齐鸣。
金陵礼部尚书展开黄绢祭文,声如洪钟:
“维至治十四年,岁次丙寅,二月辛卯朔,越二十日庚戌,孝子皇帝...,敢昭告于太祖皇帝:
荷天景命,统御华夷。敬修时祀,恭荐太庙。伏念太祖龙飞淮右,定鼎金陵,涤荡胡尘,复我冠裳。
今臣嗣守丕基,十有四载,夙夜兢惕,未敢失坠——
...
兹值仲春,谨以玄牲玉帛,粢盛庶品,用申悃愊。伏惟圣灵,歆兹苾芬,佑启后人,永膺多福。
谨告。”
祭文诵毕,金陵礼部尚书手捧黄绢,缓步走向青铜燎炉。
青烟升腾而起,纸灰随风盘旋,在孝陵上空形成一道蜿蜒的灰痕。
至治帝手持玉圭,于拜褥上行三跪九叩大礼。
太上皇垂在袖中的手指突然顿住,凝视着那道烟迹,,恍若看见二十年前自己第一次以储君身份陪祭时。
太祖冕旒上坠落的玉珠 ——仍记忆犹新!
\"太上皇。\"
一个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戴权在一旁躬身提醒。
太上皇睫毛骤颤,恍若从深潭中骤然浮出。而后亦持圭随礼,行全礼,以示尊祖敬宗。
庆帝冕旒微倾,珠帘缝隙间注视着太上皇的一举一动——
看着太上皇愈发急速苍老的面容,那眼角深深的皱纹,以及行礼时略显迟缓的动作,庆帝原本波澜不惊的内心,竟也泛起了丝丝涟漪!
今后......父皇就安心颐养天年吧!
......
祭典结束后,庆帝与太上皇在众人簇拥下,沿着神道缓缓返回。
一路上,君臣皆沉默不语,唯有脚步声在寂静的神道上回荡。
回到龙辇旁,庆帝扶着太上皇先上了辇,随后自己也踏入龙辇。
“起驾回宫!”
随着一声令下,三千虎贲军整齐开拔,龙辇缓缓驶向金陵城。
未时,皇城乾清宫。
宫中早已张灯结彩,准备好盛大的宴饮。
此次宴饮,一来是为了庆祝祭祖大典顺利完成,二来也是君臣之间交流的契机。
当庆帝与太上皇步入乾清宫时,文武百官纷纷跪地行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太上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声音响彻宫殿。
庆帝与太上皇在主位就座后,宴饮正式开始。
宫女们鱼贯而入,端上一道道珍馐美馔。乐师们奏响欢快的乐曲,为宴会增添了几分喜庆的氛围。
酒过三巡,庆帝举起酒杯,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今日祭祖大典圆满完成,皆赖各位爱卿辛劳操办,朕在此敬大家一杯。”
百官纷纷起身,恭敬地回应:“陛下万岁,为陛下分忧,臣等职责所在。”
说罢,皆是仰头,一饮而尽。
然——酒液入喉的瞬间,无数道目光在袖袍遮掩下——杀机毕露!
第478章 外防愈固,内备......愈弛!
大庆祖制,天子出巡,当布三重军卫——皇城宿卫、都城巡防、京畿布控。
第一重,乃皇城宿卫;
五千精锐驻守禁宫各处,虎贲三千甲士按刀而立,玄甲披身,长枪在手,日夜轮值。
备武营八百重甲,则是立于宫门之外。
练武营一千二百神射手潜居高处,弓弦紧绷,目如鹰隼,旦有异动,箭雨即至。
四门各屯五百,凡入内者,必先解刃,违者立斩。
第二重,乃都城巡防;
练武营主力一万三千步卒分驻金陵各处要冲,沿洪武门至孝陵卫官道每五十步设卡,暗巡斥候往来不绝,但凡有可疑之人靠近,即刻拿审。
城内粮仓十二座,皆有重兵看守,日夜轮值,粮道亦有精骑巡查,凡劫粮者,就地正法。
秦淮河上画舫三十艘,看似寻常游船,实则船底暗藏精锐,一旦局势有变,即刻控船封锁水道,断敌退路!
第三重乃京畿布控;
备武营主力一万两千将士分驻城外,与应天府守备军携手封锁长江渡口。
战船停泊江面,沿岸设哨,但凡有舟楫强行靠岸,即刻拦截斩杀。
栖霞山巅设了望台,白日烟示,夜晚火号,三十里外亦可观之。
另有三哨轻骑巡视百里,遇急报可昼夜驰递,确保京畿安稳无虞。
依此制设防,便遇外敌,亦是无懈可击。
——然则,兵者诡道也!
——世间事,常表里不一 !
——外防愈固,内备...... 愈弛!
......
金陵城,夜色浓重。
冷月悬于宫墙之上,刀光映着寒星。
春夜的冷风裹挟着肃杀之气扫过金陵城头。
巡卒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在城楼上往来穿梭,
一队披甲巡卒踏着整齐的步子自西向东而行,铁靴踏在青砖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
他们腰挎长刀,背负强弓,甲胄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远远望去,俨然是一支精锐之师。
然而——
若有人细看,便会发现异样。
这些士卒虽步伐一致,却个个面泛油光,嘴角尚残留着未擦净的油渍。
有人步履稍显虚浮,显然腹中饱胀;有人眼神飘忽,不时咂摸着嘴,似在回味方才的美味。
更有甚者,甲缝里竟还夹着几丝肉屑,随着走动簌簌落下。
他们刚刚换班,而换班之前,显然饱餐了一顿。
——肉是上好的五花,炖得酥烂,肥而不腻;酒虽未饮,但酱汁浓香,浸透了米饭,一碗接一碗,吃得满嘴流油。
夜风掠过城垛,吹得火把忽明忽暗。
另一队刚换防的士卒站在哨位上,望着那队油光满面的同袍远去,不约而同地摸了摸自己同样泛着油光的嘴角。
\"呵,这帮家伙,吃得比咱们还慢。\"
络腮胡的兵卒打了个饱嗝,随手抹去胡须上沾着的油光,而后又不禁低声感叹:
“嘿,这江南还真是富庶之地啊!应天府出手就是大方,今晚这一顿,可把咱肚子都给撑圆咯!”
\"要不怎么说江南富庶呢!\"一旁的大高个儿拍了拍鼓胀的肚子,腰带已经松了两个扣眼:\"后厨今儿这五花肉确实够味,老子足足吃了三大碗。\"
三角眼的家伙剔着牙缝里的肉丝,突然压低声音:\"要说够味,待会儿带你们去尝更好的......\"
众人闻言,油腻的脸上顿时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他们互相打量着彼此沾满油渍的衣甲,不约而同地发出\"嘿嘿\"的低笑。
\"秦淮河新到的那批......\"三角眼故意拖长声调,手指在空气中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嘘——\"络腮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睛却笑得眯成一条缝,\"老子方才在伙房就瞧见王把总往那边去了......腰带都快系不上了......\"
\"桀桀桀......\"
众人发出心照不宣的窃笑,有人甚至忍不住搓了搓油乎乎的手指。
大高个儿突然皱眉揉了揉肚子:\"就是这肉吃得太多,待会儿怕是......\"
\"怕什么?\"三角眼挤眉弄眼,\"正好助助消食不是?\"
此话一出,城墙上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哄笑。
城墙上,几个兵痞的笑声还未散去,忽然——
“嗷......啊!”
一声痛苦的闷哼从营帐方向传来。
紧接着,又是一声,随后便如瘟疫般蔓延开来。
\"哎呦......我、我的肚子......\"
\"嘶——不行了......\"
\"茅厕!茅厕在哪儿?!\"
“茅厕!快让开!老子要拉——啊啊啊!”
“呕——呕——你喷我身上了......”
四人脸上的淫笑骤然僵住,循声望去,只见原本安静的军营此刻乱作一团。
一个个士兵捂着肚子,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甚至不顾军纪,踉踉跄跄地从营帐里冲出来,有的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有的扶着木柱狂呕不止;
更有甚者,已经扒了裤子蹲在路边,却猛地喷出一股腥臭的污血!
\"这......\"大高个儿瞪大眼睛,\"怎么回事?\"
远处火光下,他认得清楚,那个跪在地上狂呕的壮汉,分明是平日酒量最好的张百户!
此刻竟翻着白眼,嘴角溢出白沫,整张脸青紫得骇人!
“坏了......坏了......”
三角眼脸色骤变,身为老兵的他瞬间警觉起来,猛地转头看向自己方才还鼓胀的肚子,一滴冷汗顺着鼻尖啪嗒砸在城砖上,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络腮胡反应最快,一把按住腰刀,牙齿咬得咯咯响:“咱们吃的饭......有毒!”
大高个儿脸色瞬间惨白,双腿不自觉地发软:\"可、可是......咱们也吃了啊!\"
\"不对......\"络腮胡强忍着腹中隐隐的不适,咬牙道,\"咱们吃得晚,药效还没发作......\"
\"呕——\"
三角眼最先反应过来,二话不说,直接两指插进喉咙,猛地一抠!
\"哇——\"
他弓着腰,将满肚子的肥肉米饭尽数呕了出来,黏腻的秽物溅了一地,酸臭味顿时弥漫开来。
\"快!都吐出来!\"络腮胡低吼一声,也顾不得形象,直接伸手往嗓子眼里猛掏,喉咙里发出\"呃呃\"的干呕声。
大高个儿见状,脸色惨白,也赶紧跟着照做,三人跪在城墙上,疯狂呕吐,恨不得把胆汁都吐干净。
\"咳咳......咳咳咳......\"三角眼擦了擦嘴角的酸水,喘着粗气,\"还、还来得及吗......\"
络腮胡刚要开口——
\"嗖——\"
突然,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划破夜空!
三人猛地抬头,只见一道刺目的白光自天际疾驰而来,如流星般划过金陵城的上空,随后——
\"轰——!!!\"
白光炸裂,刺眼的光芒瞬间照亮整座城池!
那一刹那,城墙、营帐、街道,甚至每一个士兵惊恐的脸,都被照得惨白如纸!
\"信号箭......\"络腮胡瞳孔骤缩,声音发颤,\"敌袭......是敌袭!!\"
然而,他的声音还未落下——
\"轰隆隆——\"
远处,城门方向骤然传来一声巨响!
第479章 试问,何惧身死呼!
刹那间,城墙内外,喊杀声震天动地!
\"轰——\"
城门处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两百名披甲刀斧手如鬼魅般从街巷暗处冲出,寒光闪闪的利刃直指城门守卫。
\"敌袭!快守住城门!\"
络腮胡声嘶力竭地吼道,声音几乎要撕裂喉咙。
与此同时——
\"呼啦啦——\"
城墙外突然亮起万千火把,犹如星河倾泻,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
火光中,密密麻麻的人影如潮水般涌
来,刀枪林立,旌旗招展。
\"铛——铛——铛——\"
城楼上的警钟终于被敲响,急促的钟声撕破夜空,在金陵城内回荡。
三角眼扶着城墙呕吐完,脸色惨白如纸。
他望着城内杀出的刀斧手和城外如蚁群般的大军,目眦欲裂,突然破口大骂:
\"他娘的!这他娘的是哪路神仙?!怎么过来的,京畿布控都是吃干饭的吗?!\"
三角眼突然浑身一颤:\"除非...除非备武营也...\"
话音未落,城内又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原本应该驻守城门的备武营士兵,此刻因药物所害而纷纷不敌,转瞬之间便打开了内门!
见此一幕,三人皆是一脸绝望!
\"完了...\"大高个儿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全完了...\"
......
金陵皇城——
急促的号角、金鸣之声穿透厚重的宫墙,惊醒了沉睡的皇城!
\"呜——呜——\"
急促的号角声穿透夜色,紧接着是刺耳的铜锣示警之音,一声急过一声,如雷霆炸裂!
庆帝猛然从龙榻上惊醒,额间冷汗涔涔。
他侧耳细听,宫墙外隐约传来震天的喊杀声,金铁交鸣之音混着战鼓擂动,那一声声从宫墙外传来的闷响,像重锤般砸在胸口,连心跳都被震得紊乱。
\"哐!\"
一把掀开金丝帐幔,庆帝赤脚踩在冰凉的蟠龙金砖上。
\"来人......夏盼盼...!\"
庆帝厉声高喝,嗓音中带着罕见的惊怒。
\"老奴在!\"
殿门\"砰\"地被撞开,夏守忠踉跄着冲了进来,一张老脸煞白如纸。
他扑通滑跪在龙榻前,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陛、陛下!大事不好!宫外......宫外有大军攻城!\"
\"什么?!\"
庆帝瞳孔骤缩,赤足踏下龙榻,走向夏守忠:\"可查清,是何人作乱?!\"
\"老奴不知......\"夏守忠声音发颤,\"应天府守军正在鸣金示警,已派人去查,想必很快就有消息......\"
他话未说完,殿外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报——!\"
一名应天府锦衣卫指挥佥事苏铭大步冲入殿内,甲胄上沾满血迹:
\"陛下!练武营......练武营全军中毒!叛军更是在城门出埋伏了两百刀斧手,城门守军丧失战力,里应外合之下,叛军已攻破城门,踏入应天府了!\"
\"轰——\"
仿佛一道惊雷劈在头顶,庆帝身形一晃,扶住龙案才勉强站稳。
\"陈守年何在?!\"他声音嘶哑,\"还有...还有备武营呢?!叛军是如何饶开备武营的!?\"
苏铭千户满脸惶恐,扑通一声跪地,额头抵着冰冷的金砖:
“陛下,事态紧急,如今乱军蜂起,各方消息杂乱无章,实在不知备武营具体情形。
备武营作为三道防线最外围,此刻根本无法接触,具体发生何事,臣实在无从知晓。
但陈守年将军向来忠心耿耿,史侯爷亦是如此,料想他们定不会叛变,许是......许是备武营也定是遭遇了似练武营一般的困境...... ”
庆帝咬牙切齿,双目通红,“不管如何,朕定要将这群逆贼碎尸万段!”
他转身看向夏守忠,厉声道:“传朕旨意,即刻召集皇城宿卫、虎贲军,务必死守皇宫,若有退缩者,斩立决!”
夏守忠立刻回复:\"陛下!鸣金声响之时,皇城四门已闭,虎贲军全员戒备,叛军一时半刻攻不进来!\"
庆帝却恍若未闻,他死死盯着殿外冲天的火光,忽然冷笑一声:\"好......好得很......\"
——全军中毒!
——三万大军,层层布防!
——竟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似乎是重物砸到城墙之上的动静,整座宫殿都随之震颤!
\"不好!\"苏铭面如死灰,\"是......是火炮!叛军动用了复辽炮!\"
庆帝——大怒!
——连火炮都能在朕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运入金陵......
——这江南官场,究竟烂到了何等地步?!
\"轰——!\"
又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响,整座乾清宫都在震颤,梁柱间簌簌落下尘埃。
庆帝身形微晃,却猛地攥紧龙案边缘。
\"陛下!\"夏守忠声音发颤,\"叛军火炮凶猛,皇城恐怕久守必失,唯有联系上城外的备武营......\"
\"闭嘴!\"庆帝厉声打断,眼中寒光迸射,\"怕什么,朕还没死!\"
他猛地转身,一把扯下龙袍衣袖,\"刺啦\"一声,明黄色的绸缎在掌心撕裂。
\"陛下?!\"
苏铭惊骇抬头。
庆帝不语,径直咬破食指,鲜血顿时涌出。
他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黄绸上奋笔疾书。
每一笔都血透绸背,字字如刀——
\"朕若有不测,太子即刻即位。辽国公贾玌,加封太师太傅,总领朝政,辅佐新君。凡逆臣贼子,皆可先斩后奏!\"
血书成,庆帝猛地将其卷起,\"啪\"地盖上龙印,而后塞入鎏金铜管。
苏铭与夏守忠站在一旁,双目圆睁,死死盯着那明黄绸缎上蜿蜒的血字。两人的瞳孔剧烈震颤,连呼吸都凝滞了——
太师太傅!总领朝政!先斩后奏!
这哪里是寻常诏书?这分明是将半壁江山都托付给了那位辽国公!
夏守忠的嘴唇剧烈颤抖着,浑浊的老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他知道贾天戈深受陛下喜爱、信任,这可......真的是自古以来君臣之间该有的......!
苏铭更是浑身发冷——他如何不知辽国公何许人也!
昔日辽国公还是侯爷时,亲率大军血洗扬州,而他也因在其手底下处事几日,便被得其赏识,晋升了这应天府锦衣卫指挥佥事!
可他万万没想到,那不过年纪轻轻的辽国公,竟然得陛下如此信任——
——这是旨意吗?!
——不!
——这是遗诏!
——这是托孤!
——血诏托孤——!
二人一个是庆帝的贴身太监,一个作为锦衣卫指挥佥事,都太清楚这几个字的分量——这等于将整个大庆朝的军政大权尽数交予贾玌之手!若贾玌稍有异心......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庆帝染血的龙袍。
庆帝握着鎏金铜管,忽然轻笑一声,眉宇间的阴霾竟一扫而空,重新恢复了那睥睨天下的帝王气度。
朕有儿子,朕的江山有人继承,朕的江山亦有忠义之士镇守——试问,何惧身死呼!!!
\"苏铭!\"
庆帝目光如电,直刺跪地的锦衣卫佥事:\"你是应天府锦衣卫指挥佥事苏铭吧?天戈曾经跟朕提起过你。\"
\"轰——\"
这句话犹如惊雷炸响在苏铭耳畔。他猛地抬头,虎目圆睁,浑身血液都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辽国公......竟在圣上面前提起过他?!
那个十三岁领兵、十六岁封侯、十七岁封公的贾天戈,居然记得他这个小人物?!并且在陛下面前为他请功!
只因昔日在其麾下处事......便能如此了吗!?
\"砰!\"
苏铭重重叩首,额头砸在金砖上的声响震得夏守忠眼皮一跳:\"微臣......微臣何德何能......\"
\"起来。\"
庆帝负手而立,玄色龙袍上的金线蟠龙在烛火下熠熠生辉:\"能被天戈记在心上的人,必有过人之处。\"
他顿了顿,忽然俯身,将鎏金铜管递到苏铭面前:\"今夜,朕交给你一份差事。\"
苏铭双手微颤,却稳稳接住铜管。
\"将此诏,送至京城辽国公手中。\"庆帝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你需要多少人突围,只管跟朕提!\"
殿外又一声炮响,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苏铭却恍若未闻,只是死死盯着手中的铜管。
突然,他扯开胸前护心镜,将铜管贴身藏入内甲,而后重重抱拳:
\"微臣只需十八骑!\"
\"十八骑?\"夏守忠失声叫道,\"叛军已围困皇城,十八骑如何......\"
\"好!\"
庆帝突然大笑,笑声震得梁上尘埃簌簌而落:\"不愧是贾天戈看上的人!韩烈!\"
\"末将在!\"一名身着玄甲的将领应声入殿。
\"点十八虎贲军,随苏铭突围。\"
韩烈会意,抱拳领命。
苏铭最后看了一眼龙椅前的帝王——
庆帝左手置于背后负手而立,右手自然垂下,其染血的袖袍在夜风中缓缓鼓动,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即便四面楚歌,依旧锋芒毕露!
\"微臣......定不辱命!\"
转身时,苏铭摸到内甲中那枚铜管,忽然想起年少之时,一位算命的道长说过:
\"苏铭,是个好名字——你这条命,将来是要用来做件大事的!\"
什么是大事......
苏铭感受着怀中鎏金铜管带来的沉甸甸的分量,嘴角勾起一抹决然的笑意。
这便是了!
护送帝王血诏,托付江山社稷,还有比这更大的事么?
大丈夫之志,无外如此也!
第480章 对付贾天戈——臣自有妙计!
两日后——京城,义忠亲王府——
\"咚!\"
一柄青铜茶盏重重砸在青砖地上,褐色的茶汤溅起,映出义忠亲王那张狂喜到扭曲的脸。
\"呵哈哈哈哈——!\"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
他一把抓起桌案上的密信,双手因兴奋而颤抖,在烛火下反复确认每一个字——
【事已成!】
【江南叛起!】
【宫中火起!】
【金陵大乱!】
\"好啊!常爱卿!你这计谋当真鬼神难测!谁能想到,甄家这把刀,最终竟真能插进皇帝的心窝!\"
常翰飞立于堂下,眸光幽深似井,并未被这份狂喜撼动分毫。
他伸手接过密信,在烛火上徐徐焚尽,轻声道:
\"王爷,此刻还不到欢喜的时候。\"
\"什么?\"
义忠亲王的笑声戛然而止,\"金陵都乱成这样了,难道还不是天赐良机?!\"
常翰飞缓缓直起身,望向窗外烈日当空的天色:
\"如今江南虽乱,但现在尚未确定皇帝是否身死!他身边的虎贲铁骑、暗藏的忠臣死士......都还在。\"
他回眸,眸光陡然锐利:\"而这,便是我们最后的机会。趁着消息尚未传回京城,趁着京营还不知情,若再迟疑,唯恐再生变故......
京城不同于江南,我等本就势弱,唯一有优势的,也不过占据天时罢了!\"
\"砰!\"
义忠亲王拍案而起,眼中戾气陡生:\"那还等什么?!立刻命人控制京营!兵围辽国府!先斩了贾天戈那小儿!\"
\"王爷!\"
常翰飞厉声喝住,\"不可莽撞!\"
说罢,常翰飞深吸一口气,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掐进掌心,强忍着心中翻涌的怒意——这位主子当真是被天大的利好消息冲昏了头脑!
还兵围辽国府,这事他想都不敢想......
他盯着义忠亲王那张因兴奋而涨红的脸,声音冷彻:
\"王爷,此刻若贸然动手,我等必死无疑!\"
义忠亲王脸上的狂喜骤然凝固:\"你——\"
\"方才你又言,我等占据天时,\"义忠亲王眼中戾气陡生,\"金陵大乱,皇帝生死未卜,京营尚未警觉,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常翰飞眸光幽深,缓缓摇头:\"王爷,京营十成势力,贾天戈独占五成,开国一脉占两成,余下三成中,我们不过占其二。\"
\"那又如何?\"义忠亲王气急,\"趁贾天戈尚未察觉,先下手为强!\"
\"强?\"常翰飞一时语塞,\"王爷可知,贾天戈此人不好金银,又不喜夺手下战功,故而深受将士爱戴,在其麾下处事的京营将领半数以上皆受其恩惠!
若无正当理由,咱们胆敢说那贾天戈一个不好,他们便敢拔刀相向,何况兵围辽国府?!\"
义忠亲王面色一滞。
常翰飞继续道:\"更何况,若贸然起兵,那些摇摆之人会帮谁?开国一脉虽占两成,但若贾天戈振臂一呼,他们未必不会倒戈!\"
义忠亲王脸上的狂怒渐渐褪去,眼底的疯狂稍稍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鸷的冷静。
他缓缓坐回太师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沉默良久后,突然叹了口气——
\"本王......方才确是被利好消息冲昏了头啊。\"
他目光深沉,声音渐渐低沉下来。
\"常爱卿,你说的不错......兵围辽国府?呵......本王一时糊涂,险些坏了大事。\"
常翰飞闻言,眉头微松,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这位主子虽然容易因得意忘形,但至少听得进劝。
\"王爷能醒悟,便是大事可期。\" 他缓缓拱手,沉声道。
义忠亲王抬眼看他,眼中已恢复了几分阴郁的算计,问道:
\"那么......按原定计划进行?\"
常翰飞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冰冷而笃定的笑意:
\"正是。\"
\"我们暗中潜入城的八千精锐,早已潜伏妥当,只等与皇宫内应联手!\"
\"——先合围紫宸,拿下太子!\"
\"到那时......\"
他话音微顿,眸光一寒——
这也是为何方才义忠亲王敢放言兵围辽国府的原因——早在此前,他们便派遣八千兵甲秘密进城!
“到那时......””义忠亲王接过话,\"这京城上下,便是我等的囊中之物!\"
说罢,他再次望向常翰飞,“待本王登临九五,爱卿便是朕的开国功臣!\"
常翰飞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道:\"王爷明鉴,臣所求不过替自己讨一个公道罢了!\"
这话语间却透着说不出的阴冷。
忽然,义忠亲王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脸上的笑意突然僵住,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
\"常爱卿...倒是忘了一件事!\"他缓缓开口,眼中闪过一丝不安,\"贾天戈,那边如何应对.....他若察觉,绝不会坐视我等行事!\"
常翰飞闻言,面色骤然阴沉。
\"王爷且安心。\"他声音低沉如冰,\"贾天戈......臣自有妙计对付。\"
义忠亲王眉头微挑,眼中闪过探究之色:\"哦?爱卿有何妙计?\"
面对义忠亲王的疑惑,常翰飞并未急于回答,缓步走向窗前,望着窗外炽烈的日头,阳光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而阴郁。
\"明日,我们兵分两路。\"他声音平静,却暗藏杀机,\"届时王爷与季鸿指挥使率军封锁皇宫,在早朝时逼迫太子就范。\"
义忠亲王眉头紧锁,常翰飞还是没有给出他想要的答案:\"那贾天戈......\"
\"臣自会应对。\"常翰飞转身,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意,\"一会酉时,臣会派人送请帖至辽国公府,邀贾天戈明日过府商议要事——并于府上,大摆晨宴!\"
\"你要......\"
义忠亲王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诧,而后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鸿门宴!
他瞳孔微缩,压低声音道:\"爱卿是要......\"
常翰飞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王爷明鉴。贾天戈素来谨慎,但若臣若以交付手中兵权为由,想来他必不会推辞。
届时......我将会在府上埋伏三百......着甲刀斧手,再配上弓弩......\"
他右手在袖中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指间寒光一闪而逝。
义忠亲王喉结滚动,突然压低声音:\"可贾天戈武功盖世,力能举鼎......\"
闻言,常翰飞幽幽一笑:
\"武功再高,也怕毒酒——!\"
“双管齐下,臣看他究竟能蹦跶几时——!”
第481章 赴宴
夕阳西沉,辽国公府的朱漆大门缓缓开启。
贾玌一身玄色锦袍,腰间玉带轻晃,迈步跨过门槛。
他刚从五军都督府回来,眉宇间还带着几分疲惫。
——精神上的疲倦!
\"爷回来了!\"
晴雯清脆的声音从廊下传来。
她快步迎上前,手里捧着热腾腾的帕子,\"爷先擦把脸。\"
瑞雪紧随其后,端着一盏温热的参茶:\"爷辛苦了,先用些茶。\"
贾玌接过帕子,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擦了擦脸,又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这才觉得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稍稍放松。
\"爷今日回来得比往常晚些。\"
晴雯接过帕子,轻声问道。
贾玌微微颔首:\"今日事务繁忙,耽搁了些时辰。\"
晴雯闻言,眼中顿时闪烁起崇拜的光芒,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爷如今执掌五军都督府,又得陛下如此器重,自然是要多操劳些的。\"她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替贾玌整理衣袖,\"只是爷也要多保重身子才是。\"
瑞雪也连连点头,眼中满是仰慕:\"爷这般为国操劳,当真是我大庆的栋梁之臣。\"
贾玌看着两个丫头这副模样,不禁失笑:\"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学会这般奉承了?\"
\"这哪里是奉承!\"晴雯杏眼圆睁,一脸认真,\"爷每日天不亮就去上值,深夜才归,连饭都顾不上好好用。前儿个我听说,爷在兵部议事时,连午膳都是站着用的......\"
她说着说着,眼圈竟有些发红,急忙低下头去整理帕子。
贾玌听了一脸黑线:哪里来的谣言,还站着吃饭?!我有必要如此亏待自己吗?!
瑞雪见状,也柔声接道:\"爷为国事操劳,我们做丫头的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心伺候着。爷若是累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
贾玌心头一暖,正要说话,忽见刘管家匆匆从内院赶来,手里捧着一封烫金拜帖。
\"国公爷,五军都督府右都督常大人派人送来拜帖,此刻还在前厅候着。\"
贾玌眉头一挑:\"常翰飞?\"
他接过拜帖,指尖触到那烫金的边缘,微微一顿。
展开一看,上面工整地写着明日晨间设宴相邀的字样。
\"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一个身着青衫的中年男子恭敬地走进来,向贾玌深深一揖:\"小人常府管事常安,见过国公爷。\"
贾玌将拜帖放在一旁的案几上:\"常都督这是何意?\"
常安微微一笑:\"我家老爷托我向国公爷问好,说——此前送给国公爷的那份''礼物'',不知国公爷可还满意?若是满意,明日还请国公爷赏脸赴宴,共商大事!\"
贾玌眸光微动。
他自然明白对方指的是什么——那本记载着五百具甲去向的军械册。
这确实是个不小的把柄,若能借此整顿江南军备,对皇帝南巡大有裨益。
从他的视角上看,这确实是一份上好的投名状!
\"常都督有心了。\"贾玌淡淡道,\"只是为何要在晨间设宴?\"
常安早有准备,恭敬道:
\"回国公爷的话,我家老爷说,晨间清爽,头脑清明,正适合商议要事。再者...\"他压低声音,\"我家老爷说晨间朝露未曦,正合‘清谈’之意!\"
贾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回去告诉你家老爷,本公明日必到。\"
常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又深深一揖:\"小人这就回去复命。国公爷留步。\"
待常安退下,贾玌转头看向晴雯和瑞雪二人,吩咐道:\"明日准备我的蟒袍,还有那把御赐的龙泉剑。\"
\"是,爷。\"二女齐声应道,声音清脆悦耳。
贾玌看着她们乖巧的模样,忽然觉得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松快了些,随口问道:\"这几日府上可有什么趣事?\"
晴雯闻言眼睛一亮,明白贾玌是想放松心情,听她们说话解解闷,立刻眉眼弯弯地说开了口:
“......”
——————
翌日清晨·辽国公府
晨光初现,京城笼罩在一片朦胧雾色中。
晴雯和瑞雪早已在寝室外守候多时,听见房内动静,立即轻手轻脚推门而入。
\"爷,让奴婢伺候您梳洗。\"晴雯端来铜盆,瑞雪则捧着丝帕。
贾玌站在菱花镜前,身姿挺拔如青松。经过一夜休憩,他眉宇间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锐利如刀的目光。
\"备好的蟒袍取来。\"
\"是!\"
二女连忙从锦盒中捧出连夜熨烫妥帖的蟒袍。
不消片刻,贾玌便穿戴整齐。
只见他:
头戴一顶束发紫金冠,冠上明珠璀璨,两侧垂下的赤红璎珞随风轻摆;
身披一袭朱红织金蟒袍,袍上金线绣就的四爪巨蟒张牙舞爪,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腰间束着一条羊脂白玉带,玉带正中镶嵌着鸽卵大的红宝石,光彩夺目;
外罩一件玄色织锦战袍,袍角绣着暗金色的云纹,随着步伐翻涌如浪。
最引人注目的,是斜挎在腰间的那柄御赐龙泉宝剑。
剑鞘通体乌黑,镶嵌着七颗北斗星辰状的宝石,剑柄缠着赤金丝线,末端垂下一簇猩红剑穗,随着步伐轻轻摇曳。
晴雯和瑞雪二人见此,心中感慨万分!
虽日日伺候国公爷更衣洗漱,但每当见到他身着官服的模样,心尖上仍像被细针刺了一下般,让人酥麻难耐——
两个丫头正神魂颠倒之际,贾玌忽然走出房间。
贾玌整了整剑穗,望着门外的刘管家问道:\"轿马可备好了?\"
刘管家在门外躬身道:\"回爷的话,八抬大轿已候在府门外,前后各有十二名亲卫护送。\"
贾玌闻言眉头微皱,抬手制止道:
\"不必如此大张旗鼓。\"略一沉吟后,贾玌继续吩咐:\"让林宇跟着,备一辆青帷马车即可。其余人等,照常值守府中。\"
刘管家闻言一怔,随即会意地躬身应是:\"老奴这就去安排。\"转身时,他朝晴雯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快去通知林教头。
晴雯会意,提起裙角小跑着出了院子。
瑞雪则细心地为贾玌整理着剑穗。
她最是喜欢爷这身打扮了,那蟒袍上的金线在晨光中晃得人眼花,偏生爷眉宇间又带着几分肃杀之气,让人不敢直视。
不多时,林宇大步流星地赶来。
这位亲卫统领一身劲装,腰间配刀,见到贾玌这般装束也是一愣,随即抱拳行礼:
\"国公爷。\"
贾玌微微颔首:\"今日你随我出行。\"
\"是!\"
第482章 是男人,就来鸿门宴!
府门外,一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已然备好。
这马车外表朴素,内里却铺着软垫,暗格中还备着茶水点心,正是贾玌平日微服出行时的座驾。
青帷马车缓缓驶出辽国公府,林宇一身劲装坐在车辕上,手中马鞭轻扬,驱车向常府方向行去。
晨雾未散,京城的街巷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贾玌端坐车内,手指无意识地轻抚着剑柄。透过车帘的缝隙,他能看到街道两旁渐渐苏醒的市井——
早起的摊贩正在支起摊位,挑水的汉子担着水桶匆匆而过,更远处,几个孩童追逐打闹,嬉笑声隐约可闻。
\"爷,前面就是常府了。\"林宇压低的声音从车辕传来,\"可要直接进去?\"
贾玌略一沉吟:\"在府门外稍停。\"
马车缓缓停下,贾玌掀开车帘一角,打量着这座府邸。
只见常府中门大开,朱漆大门上铜钉锃亮,门前铺着崭新的猩红地毯,一直延伸到街心。
两侧站着二十余名青衣小厮,个个腰板挺直,手中捧着香炉、拂尘等物,排场之大,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望。
\"这是要迎接哪位贵人?\"
\"看这架势,怕不是亲王驾到?\"
街边几个商贩交头接耳,眼中满是好奇。
贾玌目光扫过这番排场,眉头却微微皱起。
表面上看,常府这是在以最高规格相迎,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些小厮的眼神太过锐利,站姿太过挺拔,哪像是寻常仆役?
\"国公爷,要进去吗?\"
林宇低声问道。
\"将马车驶到大门前。\"
贾玌沉声吩咐。
林宇虽不明所以,还是立刻抖缰驱车。
青帷马车缓缓碾过红毯,在常府大门前稳稳停住。
贾玌推开车门,蟒袍上的金线在晨光中一闪。
他迈步下车,御赐宝剑的剑穗随风轻摆。
就在他双足踏上红毯的刹那,抬头望着这座府邸,忽然一阵晨风吹过,卷起红毯一角。
一股寒意突然从脚底直窜天灵——杀气!浓重得几乎实质化的杀气从府邸深处扑面而来!
杀气?!
贾玌身上披着的玄色织锦战袍随风摆动,束发紫金冠上的的赤红璎珞更是疯狂飞舞!
怒——!
贾玌大怒——!
什么意思——鸿门宴——杀我!?
这座看似喜庆的府邸中,其上隐隐透出的一股肃杀之气,瞒不住他这身经百战之人!
中门,常安见贾玌不动,笑容有些僵硬,又上前两步:\"国公爷?请随小的——\"
\"滚——!\"
贾玌冷冷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如寒冰刺骨。
常安顿时僵在原地,脸上笑容凝固:\"国、国公爷?您这是......可是小的哪里招待不周......\"
\"我再说一遍,\"贾玌眸中寒光乍现,\"滚!\"
林宇这时终于会意,长刀\"噌\"地出鞘!刀尖直指常安咽喉:
\"狗奴才!敢如此怠慢我家国公爷?!\"他误把杀局当成了怠慢,暴喝道:\"你什么身份,也敢言招待我家国公爷,滚进去叫你主子爬出来受死!\"
常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角渗出细汗。
他下意识回头望了望府内,又强撑着笑道:\"国公爷息怒,我家老爷确实有要事在身,这才派小的......小的现在就去禀报我家老爷......\"
说罢,常安往府内跑去!
贾玌立于常府门前,目光如刀,冷冷扫视着这座看似富丽堂皇实则杀机暗藏的府邸。
林宇见他神色冰冷,连忙低声道:\"国公爷息怒,那常翰飞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不值得您动气......\"
贾玌负手而立,玄色战袍与赤红璎珞在晨风中翻滚如浪,另一只手不自觉的按在腰间的宝剑之上!
\"有诈,\"贾玌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如闷雷滚动,一字一顿道:\"今日这场宴是——鸿——门——宴——!\"
这三个字一出,林宇瞳孔骤缩,如遭雷击!
\"鸿门宴?!\"他失声低呼,随即勃然大怒,\"那常翰飞怎敢...?!他区区一个右都督,竟敢设局谋害国公爷——?!\"
林宇猛地紧握尚未入鞘的雁玲刀,虎目圆睁!
\"呵呵呵......\"贾玌怒极反笑,目光森寒,盯着府门深处,缓缓道:\"单看这座府邸,红毯铺地,中门大开,看似恭敬,实则暗藏杀机。\"
他抬手指向府内,\"你且看那些仆役,站姿如松,眼神锐利,哪像是寻常家丁?分明是披着仆役皮的死士!\"
林宇闻言,仔细看去那十几步外的站在大门下的家丁,果然发现那些\"仆役\"虽然低眉顺眼,但个个身形挺拔,虎口处隐约可见老茧,分明是常年握刀的手!
他心头一凛,立刻劝道:\"国公爷,既然他们早有准备,不如暂避锋芒,待属下召集亲卫......\"
\"我避他锋芒?!\"贾玌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笑话!\"
他抬眸望向府门上高悬的\"常府\"牌匾,忽然朗声一笑:\"是男人,就该走一遭鸿门宴,否则人生岂能算是圆满?\"
林宇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竟忘了眼前这位是何等人物!
辽国公贾玌,战场上一人独破千军,集四大军功于一身的男人,岂会畏惧区区一个常翰飞的杀局?
他当即露出狞笑,抱拳道:\"既如此,属下......便陪国公爷走这一遭!\"
“不,”贾玌却摇了摇头:\"你立刻回辽国府,召集三百亲卫,着甲持械,埋伏在常府四周。\"
他眼中寒光闪烁,\"记住,一旦里边传来动静,即刻杀进府中!\"
林宇见他心意已决,只得咬牙应下:\"属下遵命!\"
贾玌微微颔首,随即转身,大步迈向常府中门。
他每走一步,身上的气势便攀升一分,蟒袍上的金蟒仿佛活了过来,在晨光中张牙舞爪!
府门内,那些伪装成仆役的死士感受到这股威压,纷纷变色,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当他行至中门之下时,身形骤然一顿。
八尺高的伟岸身躯如山岳般矗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些矮他一头的\"仆役\"。
晨光从他背后洒落,在他周身镀上一层金边,束发紫金冠上的明珠折射出刺目光芒,晃得众人不敢直视。
\"带路。\"
两个字炸得这些死士齐刷刷后退!
最前面那\"管事\"的喉结剧烈滚动,贾玌分明看见他露出的惊恐之色——就这种货色也配做刀斧手!?
第483章 猛虎入笼?不,是鲨鱼进塘!
【不卡你们,久违的五章回来了!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要求哈,就是在这你们看完这五章之后的末尾,给我回馈一下,我最近哪里写得好,哪里写得坏!都可以发言,难听的话更好(忠言逆耳)我得总结自己的问题所在!这些天一直很忙,周末都没时间爆更,也就是遇上节日,难得跟你们聊聊!所以就想着问问你们意见,总结一下,看看如何改,如何写得更好!】
常府正堂内,檀香袅袅。
常翰飞右手五指不停叩击黄花梨茶几,茶水早已凉透。
\"怎么还没来?\"
坐不住的他站起身,背着手来回踱步,额角渗出一层细汗。
忽然,常翰飞猛地站定,不自信的转头看向门外,\"莫非那贾天戈察觉了什么?\"
而后又摇摇头,可嘴上却说个不停,企图安慰自己!
“不可能,绝不可能察觉,就我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绝无可能有破绽!”
一旁,指挥使吴镇握刀的手微微发抖喉结滚动,手中握着的弯刀不停出鞘又收回——铿!铿!
金属摩擦声刺得人头皮发麻。
可他却恍若未闻!
虽早有心理准备,知道今日要与威名赫赫的贾玌正面交锋,但真到了这一刻,内心还是忍不住泛起阵阵寒意。
贾玌那手撕猛虎、力能扛鼎的传说,如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虽早知今日要面对的是何等人物,但真到临头,仍止不住两股战战——
那可是能手撕猛虎力能扛鼎,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杀神!
\"铿!铿!\"
吴镇神经质地抽动佩刀,刀刃与鞘口反复摩擦声宛若催命的丧钟。
常翰飞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猛地转身,一掌拍在案几上:\"够了!再抖老子先砍了你!\"
吴镇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慌忙收刀入鞘,额上冷汗涔涔:\"大人恕罪,属下......\"
正此时,常安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
\"老爷!老爷!\"
常翰飞心头一紧,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揪住常安的衣领:\"怎么回事?辽国公人呢?\"
\"老爷!那贾天戈...\"常安嘴唇哆嗦着,冷汗如浆,\"说奴才身份低贱,不配给他带路!要您...要您亲自去门口迎他!\"
常翰飞闻言,揪着常安衣领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
他后退两步,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作为主家,竟一直躲在堂内,连最基本的迎客之礼都忘了!
\"该死!\"他狠狠捶了下自己的额头,\"我怎会如此大意!\"
\"快!随我出迎......\"
常翰飞脸色阴晴不定,正欲迈步出迎,忽听府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报——!\"
一名家丁慌慌张张冲进正堂,跪地禀报:\"老爷!辽国公他...他直接闯进来了!\"
那家丁话音未落全——
晨光洒落,玄色战袍翻涌如浪,玄色战袍之下的朱红蟒袍金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束发紫金冠珠光闪烁,赤红璎珞随步伐轻摆,映着他凌厉如剑的眉眼,整个人犹如天神临世!
——人未到,威先至!
一瞬间,厅内气氛凝固,仿佛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常翰飞眼皮狂跳,僵在原地,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天灵盖——
贾玌抬眸扫视,目光所至,屋内侍立的\"家丁\"纷纷低头,有几个甚至不由自主地退后半步!
——笑话,他们哪是在场这些刀口舔血的杀神之敌?但凡有些风吹草动,保准顷刻间就被屠戮干净!
常翰飞强压下心头惊骇,目光略过贾玌,望其身后,且是惊奇的发现——
单刀赴宴——!
见此,心中稍安,脸上的笑容又热切了几分,然——内心中的杀意也更胜几分!
“啊~~~,是辽国公来了......!”
贾玌不动,负手而立,头颅微微抬起,蔑视在场所有人;
玄色战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他每一步皆似丈量过般精准的四方步,束发紫金冠上的明珠折射出刺目寒光,晃得厅内众人不敢直视。
\"常大人好大的架子。\"贾玌声音不疾不徐,却在堂内激起阵阵回响,\"本公亲至,竟连个迎客的人都没有?\"
说罢,站立不动,头颅微抬,再次蔑视在场所有人!
堂内气氛骤然凝固。
吴镇握刀的右手不自觉地发颤,此刻手心却渗满冷汗——
这位在战场上以悍勇着称的将领,此刻却连站立的双腿都在发软。
他死死盯着贾玌腰间那柄宝剑,恍惚间仿佛看见剑穗上闪烁着晶莹光芒的不是晨露,而是鲜血。
多年的征战,吴镇也见过不少猛将,却从未见过能有人拥有这般不怒自威的气势!
常翰飞将厅内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暗骂一声\"废物\",脸调整了脸上不自然的表情后,便堆起夸张的笑容:
\"哈哈哈,辽国公说笑了!时辰尚早,本督原以为来辽国公还要些时候才到,没想到竟来得这般早......\"
\"我看常都督这半月来病得不轻......\"贾玌鼻间发出一声冷哼,丝毫不留情面,\"本公有早到的习惯么?\"
简单一问,却令常翰飞如芒在背。
堂中侍立的\"家丁\"们更是呼吸一滞——这位爷哪是来赴宴?分明是来问罪的!
——不对!?
——到底谁才是鸿门宴被请的角色!?
常翰飞——面色难堪。
此刻他很希望能有人站出来为他解围,顺道将贾玌引入坐,好行那......
可——
他飞快瞥了眼吴镇,却见这员虎将......直接麾下的指挥使......此刻竟低着头,连与贾玌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当下不得再次暗骂!
——废物!
——早知如此,还不如让季鸿留下,一同辅佐他用计!
一时之间,厅内气氛凝滞如铁。
\"国公爷教训的是...\"常翰飞干笑两声,突然一拍脑门:\"瞧本督这记性!不过......宴席早已备好,还请辽国公入座!
一会本督以酒谢罪,自罚三杯......如何?!\"
说罢躬身引路,额角却暴起青筋——他何时被人如此当众羞辱过?
不过......忍!
只待贾玌入局——必杀之!
贾玌望着常翰飞那强忍屈辱却仍故作谦卑的姿态,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如此能忍辱负重,必有所图!
\"常都督倒是...能屈能伸。\"贾玌缓步上前,玄色战袍在晨光中泛起冷冽的光泽,\"如此...\"
他突然驻足,目光如刀般扫过厅内众人:\"本公今日卖常都督一个面子。\"
说罢,突然大步向前,玄色战袍带起一阵罡风。
常翰飞眼瞳微不可察地一缩。
——成了!
——这杀神终究入了局!
他强压下心头狂喜,眼角余光瞥见吴镇也是神色一松,那紧绷的肩膀明显垮下来几分。
厅内那些伪装成家丁的死士们,更是微不可察地舒了口气。
\"国公爷宽宏大量!\"常翰飞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为之的谄媚,腰弯得更低了,\"本督这就...\"
话音未落,贾玌已大步流星从他身侧走过。
那一瞬间,常翰飞眼角余光瞥见对方腰间那柄御赐宝剑,剑穗绣着刺目的二字——平安!
常翰飞心头没来由地一颤,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若是能卸了这剑...
但转瞬他就暗自摇头。
这剑乃御赐之物,能带上奉天殿面圣的,若贸然开口卸剑,岂不......!
\"常大人还愣着作甚?\"贾玌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几分讥诮,\"不是要请本公入席么?\"
常翰飞猛地回神,脸上重新堆起笑容:\"国公爷请!\"
他故作豪迈地一挥手:\"来人!上酒!
而后,又快步跟上,却在转身的刹那,向厅角一名心腹使了个隐晦的眼色——
那人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大厅。
宴,才刚刚开始。
第484章 血宴怒涛
旁院——
那名心腹快步穿过回廊,推开一扇隐蔽的木门。
门内,三百名身着铁甲、手持利刃、强弓劲弩的死士静立如松,杀气内敛。
\"都督有令——\"心腹压低声音,\"宴会即将开始,以摔杯为号。一旦听到动静,即刻冲杀进去!\"
三百死士默不作声,只是齐齐低头,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他们口中皆衔着特制的木枚,以防发出声响。
铁甲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刀锋之上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心腹满意地点点头,又补充道:\"记住,目标只有一个——辽国公贾玌!务必一击必杀!\"
......
正厅内,酒席已备。
常翰飞端坐上首主位,与贾玌相隔五丈有余。
中间的空地上,数名年轻貌美的歌姬随着雅乐翩翩起舞。
更有数名侍女正跪坐斟酒,动作轻缓如行云流水。
\"国公爷能赏脸前来,实在是下官的荣幸。\"
常翰飞在对面案几后拱手,声音刻意提高了几分。
他抬手示意,立即有侍女端上三杯酒摆在面前。
\"方才怠慢国公爷,理当谢罪。\"常翰飞起身,端起第一杯酒,\"这第一杯,敬国公爷海量!\"
仰头饮尽,酒液顺着胡须滴落在锦袍上。
\"第二杯,敬国公爷不吝赐教!\"
又是一饮而尽,喉结剧烈滚动。
\"第三杯——\"常翰飞突然提高声调,\"敬国公爷...仕途畅达!\"
\"咚!\"
常翰飞重重放下第三个空杯,杯底在紫檀案几上叩出清脆声响。
\"辽国公......可否满意?!\"
座上贾玌却纹丝不动,只是左手按在腰间剑柄之上,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
\"常大人这祝酒词......倒是别出心裁!\"
常翰飞见此一幕,突然放声大笑,笑声在厅内回荡。
他眼角余光瞥向吴镇,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吴镇会意,站起身来:\"都督好酒量!\"
他声音洪亮,仿佛要借此驱散心中的恐惧。
进而再端起酒杯,眼中闪过一丝敬畏,却又夹杂着几分阴狠之意,高声喝道:
\"国公爷威名远播,末将久仰多时!当年国公爷大破努尔哈赤十六万雄师,那一战的风采,至今仍在军中传颂!如今更是——\"
\"如今更是一战灭清!皇太极十万铁骑灰飞烟灭,建州三部跪地乞降,女真蛮族——\"
他笑着扫视全场,声音陡然拔高:
\"——彻底灭国!\"
说着猛地仰头灌尽杯中酒,酒液顺着他虬结的胡须滴落,随即重重砸下酒杯,声如雷震:
\"末将先干为敬,以示对国公爷的敬意!\"
\"好!\"常翰飞适时拍案叫好,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如此赫赫战功,当浮一大白!\"
他亲自斟满一杯酒,举杯高声道:\"既如此,不如我们共饮此杯,就当是今日宴会的开场酒如何?\"
厅内气氛骤然一凝。
\"国公爷,饮胜!!!\"常翰飞再是一个催促!
贾玌眼眸微垂,指尖摩挲着酒杯边缘。
他缓缓抬手,酒杯稳稳端起,动作沉凝如渊。
常翰飞见他伸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但紧接着——
贾玌五指一扣,酒杯并未沾唇,而是微微倾斜,目光深邃地望向吴镇与常翰飞二人。
“常都督、吴指挥使,今日虽是晨宴,然我等皆是从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老卒,岂可只顾着自己喝?”
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难以拒绝的肃杀之意,“这开场宴的第一杯酒,当敬那些曾经战死在辽东的弟兄——敬他们,在天之灵!”
“辽国公——!”
常翰飞脸色骤然一变,猛地伸手,却已经来不及阻止——
贾玌手腕一翻,清酒倾泻而下!
“嗤——”
酒液甫一落入青砖地面,竟瞬间腾起一道刺鼻腥烟!地砖被腐蚀出森白气孔,滋滋作响!
转瞬之间,雅乐骤停,歌姬们不知所措——整个正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常翰飞的呼吸几乎凝滞,吴镇的手已经下意识按上了刀柄。
而四周的侍从、亲卫,一个个脸色剧变,眼神骇然地盯着地上仍在翻滚的毒烟!
——完了,毒计失败!
贾玌缓缓抬眸,眼底杀意如渊,指尖仍捻着空杯,冷声问道:
“常都督,这便是你说的……”
“晨宴之礼?!”
常翰飞面容扭曲,袖袍猛地一甩——
\"啪!\"
酒杯如飞矢砸向贾玌面门,同时他怒吼一声:\"动——手!\"
\"手\"字未出,贾玌已骤然暴起!
\"轰!\"
紫檀案几被他单掌掀翻,沉重木案如巨盾横挡,\"当\"的一声将酒杯击碎,酒色四溅!
几乎同时,贾玌右手按剑,眼中凶光骤闪——
\"锵——!\"
剑锋出鞘三寸,寒芒暴射!
\"杂碎!胆敢设计伏杀于我——死来!”
一声怒喝如惊雷炸响,其势震慑霄晓!
常翰飞瞳孔紧缩,寒意直透脊背,惊觉死亡临头!
剑刃已逼至咽喉,只差分毫便能斩断他的头颅——
千钧一发之际,凭借多年来的战场厮杀,常翰飞仓皇暴退,却一时不察,后脚却绊在翻倒的座椅之上!
“啊——!吾命休矣!”
常翰飞内心绝望大喊!
\"砰!\"
他身形失衡,重重栽倒在地!
然——却只觉头顶一凉——!
\"刷!\"
剑锋顺势横扫,寒光一闪而过!
\"铛!\"
——金冠碎裂!
\"嗤——!\"
鲜血狂喷,连带着一大片头皮被剑刃硬生生削飞,黏连着发丝甩向半空!
没死——!
但......
\"啊——!\"
常翰飞凄厉惨嚎,捂着头顶血肉模糊的伤口疯狂翻滚,剧痛几乎让他癫狂!
\"杀了他——!杀——!\"
他发狂般尖叫,声音几近撕裂!
狂叫之余,借助翻滚之态,顺势躲到一旁的金柱之后!
转瞬之间,整个大厅乱作一团!
\"啊——!\"
歌姬们花容失色,尖叫着四散奔逃。
侍女们更是惊慌失措,精致的瓷盘玉盏从她们手中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有的抱头蹲下,有的直接瘫软在地。
一个胆小的侍女甚至当场昏厥,软绵绵地倒在翻倒的案几旁。
\"保护都督!\"
\"拦住他!\"
\"弓弩手准备!\"
伪装成家丁的死士们纷纷拔刀,刀锋出鞘的\"锵锵\"声此起彼伏。
\"杀——!\"
见此到所有的死士围杀了上前,吴镇终于鼓起心中最后的勇气——拔刀,欲要上前...
然......
第484章 什么叫真正的万人敌!
吴镇的刀才拔出一半,瞳孔骤然收缩——
贾玌望着扑面而来的二十余人,心中玩心大起,哈哈大笑!
“哈哈哈——!土鸡瓦狗,何足惧哉!”
一脚直踢——
\"砰!\"
一道模糊身影已撞入死士群中!
首当其冲的死士胸甲凹陷,整个人倒飞三、四丈有余,如炮弹般砸翻后方三名同伴!
骨骼粉碎声清晰可闻!
“啊~~~”
随脚一踢,便是天崩地裂,遍地哀嚎!
贾玌身形未止,右腕一抖——
\"哗啦!\"
剑芒如白虹贯日,当先三名死士上半身齐胸而断!
心肝肠肚哗啦泄了一地,切口光滑如镜!
“围杀...合击...合击——不要分开...!\"
一名死士惊慌大喊,刚喊到一半——
“呱噪!”
贾玌屈伸上前,一记龙爪手扣住其咽喉,\"咔嚓\"捏碎喉骨!
顺势夺过长刀,反手掷出——
\"噗!\"
刀锋贯穿两名死士,将他们钉飞在朱漆廊柱上!
\"啊——!\"
角落一名弓弩手刚要瞄准,忽觉眼睛一花——便见贾玌已闪身贴近,当下大骇......
“飞吧——!”
贾玌猛然用力,一记撩阴腿自下而上,\"砰\"地踹中裆部!
“啪!”
\"轰!\"
那弓弩手竟如冲天炮般直上三丈,\"咔啦啦\"撞破房顶琉璃瓦!
碎石木屑簌簌坠落,阳光透过窟窿直射而下,照在满地尸骸上!
在而后——
\"砰!\"
\"哗啦——\"
桌椅翻倒,杯盘狼藉。
精美的屏风被撞倒,上等的瓷器摔得粉碎。
整个大厅瞬间从雅致的宴会场所变成了厮杀的战场。
\"啊~~~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吴镇持刀的手剧烈颤抖,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两、三个呼吸,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
二十余名百战精锐已成满地残肢!
望着天花板上那破开的窟窿,再如何的形容这一幕,那也不应当是人力所为啊!!!
\"铮——\"
吴镇脸色惨白,踉跄着后退数步,撞翻了一架古琴,发出一声裂帛般的悲鸣。
\"快!放箭!放箭啊!\"
\"轰!\"
贾玌一脚踹翻青铜烛台,三尺高的火焰猛然炸开!
火星飞溅中,贾玌再反手一剑捅穿扑来的死士咽喉,热血喷在脸上时狞笑出声:
\"哈哈哈——!常翰飞......就你养的这群土鸡瓦狗——\"
\"也配摆鸿门宴?!\"
金柱之后,常翰飞瘫坐在地,头顶血肉模糊的头皮掀开大片,露出隐约森白的头盖骨。几缕残发被血黏在颅骨上,活像一只被剥了皮的河豚怪,狰狞可怖!
他的眼珠子几乎突跳出眼眶,死死盯着大厅中央那道浴血的身影——
贾玌一脚踩碎某具尸体的头颅,红白浆汁溅上锦袍下摆。
剩余两、三个能捡回一条狗命的“家丁”死士们肝胆俱裂,手中的兵器几乎要握持不住。
望着满地残肢断臂,又看向那个站在血泊中的毫发无伤的煞星,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更有有甚者——默默的流出眼泪!
他们是死士不假,但不意味着他们没有感情啊!
这时——
\"轰!\"
四面槅扇同时爆碎,三百铁甲刀斧手如黑潮涌入!
“桀桀桀——!”
常翰飞突然发出一串嘶哑的怪笑,鲜血顺着光秃秃的天灵盖流下来都浑然不觉。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啪!\"
一只血手重重拍在描金柱面上,留下五道狰狞血痕。
常翰飞弓着背,像只受伤的野兽般缓步走出阴影,头顶暴露的头骨在火光下泛着森红的血光。
\"贾玌......\"他声音嘶哑得不成人样,脸上却扯出癫狂的笑容:\"看看谁来了?\"
三百名铁甲刀斧手已列成三层杀阵,最前排的重盾手\"轰\"地砸下精钢大盾,第二排长矛如林举起,第三排弩手闪着寒光的箭矢已对准厅内。
一滴血从贾玌剑尖坠落,在青砖地上溅开妖异的血花——!
他甩了甩剑上的碎肉,抬眼扫过密密麻麻的铁甲军阵,忽然笑了:
\"哎呦!常都督总算舍得出来了?\" 剑尖轻轻挑起地上一顶染血的不知何人的官帽: \"来——你头顶......漏风了,把帽子戴上,好歹是个......体面人!\"
\"哈哈哈!\"常翰飞歇斯底里地大笑,毫不在意贾玌话中的意思,\"贾天戈!你死期到了!\"
\"三百铁甲!三百铁甲啊!\"常翰飞挥舞着短胖的手臂,唾沫横飞,\"就算你是万人敌,今日也要命丧于此!\"
“更何况,你还没有甲胄在身,本督看你如何抵挡!”
贾玌依旧面带微笑,丝毫没有将那三百铁甲刀斧手放在眼里,眼中却闪过一丝惋惜之色。
他轻轻摇头,声音里带着几分长辈训诫晚辈的意味:
\"常翰飞啊常翰飞...本公原以为这些时日你装病不出,不再处理政务,甚至主动交出那本军械册......\"他叹息一声,\"是真心要投效于我。没想到......\"
他剑尖轻点地面,发出清脆的\"叮\"声:\"你竟敢设下这可笑的鸿门宴。你......很让我失望啊。\"
\"放肆!\"常翰飞气得浑身发抖,头顶的伤口又渗出血来,\"贾天戈!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用这种口气跟本督说话?!\"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唾沫混着血水从嘴角飞溅:\"你以为你是谁?!本督与你同为都督,你有什么资格——\"
\"资格?\"贾玌突然打断,眼中寒光乍现,\"就凭这个!\"
他猛地一脚跺地,青石地砖瞬间龟裂!整个大厅都为之一震!
\"就凭我贾玌能徒手撕虎!\"
\"就凭我力能举鼎!\"
\"就凭我——\"
他剑指常翰飞,声音如雷:\"能让女真灭国!\"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常翰飞心头,震得他连连后退。
\"现在......\"贾玌一步前跨,三百铁甲竟不自觉地往后一缩,\"告诉本公......\"
\"你哪来的勇气?\"
被如此质问,常翰飞忽地脸色惨白,却突然狞笑道:\"就凭这个!\"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腰间一块金光闪闪的令牌——
\"义忠亲王手令在此!取尔首级者,赏万金!封万户侯!\"
贾玌瞳孔骤缩,目光如幽冥鬼火锁住令牌。
与义忠亲王扯上关系......!
空气瞬间凝固,继而贾玌爆发出震天狂笑:
\"好!好一个义忠亲王!\"笑声忽敛,他周身杀气如实质般炸开,地面尘土无风自旋:\"常翰飞——\"
剑锋破空直指,寒芒映出他猩红的双眼:\"你犯了两桩死罪。\"
\"其一,竟敢用凡俗爵禄衡量本公!\"
\"其二——\" 贾玌右手一转,剑刃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你到现在还以为......\"
轰然巨响中,青石地面龟裂塌陷,贾玌的身影在烟尘中扭曲膨胀,声音已非人腔:
\"本公还是你们这等蝼蚁能理解的......人?!\"
常翰飞以及麾下三百刀斧手只觉心中寒意骤然升起——虽不明白贾玌此言何意,心中的恐惧止不住的暴涨!
不安——充斥所有人的内心!
“你和你的鸿门宴一样可笑......!”
贾玌不再解释,眼中杀意暴涨:
\"本公今日就让你们知道——\"
\"什么叫真正的万人敌!\"
第485章 独战三百胄
\"轰!\"
贾玌一脚踢起地上尸体,那具无头尸身如炮弹般砸入铁甲军阵!
\"砰!\"
盾牌凹陷变形,持盾士兵双臂骨折,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撞翻身后三、四名同伴!
\"杀——!\"
贾玌长啸一声,身形如鬼魅般紧随尸体冲入军阵!
\"铮!\"
剑光如龙,三名刀斧手脖颈喷血,头颅飞起!
\"咔嚓!\"
贾玌左手成爪,直接捏碎一名士兵的咽喉,夺过其手中长矛,反手掷出——
\"噗!噗!噗!\"
长矛贯穿三名铁甲兵,将他们钉在厅柱上!
\"放箭!快放箭!\"
惊骇交加的常翰飞躲在军阵后方,歇斯底里地尖叫。
\"嗖嗖嗖!\"
数十支弩箭破空而来!
贾玌冷笑一声,抓起地上盾牌旋转如风!
\"叮叮叮!\"
箭矢尽数被挡,火星四溅!
一波箭雨而下——竟毫发无伤!
\"还给你们!\"
他猛然掷出盾牌,盾缘如刀,旋转着削过三名弩手的脖颈,进而再次砸扁两名铁甲兵身上的铁甲!
鲜血喷涌如泉!
\"怪物...这是怪物啊!\"
一名铁甲兵惊恐后退,手中长矛颤抖不止。
贾玌身形一闪,已至其身前,一拳轰出——
\"砰!\"
铁甲凹陷,那士兵后背炸开血洞,心脏碎肉从铠甲缝隙喷出!
\"列阵!不要退!\"一名百夫长厉声喝令,\"长矛手上前!\"
十余名长矛手咬牙前冲,矛尖如林刺来!
贾玌不退反进,单手抓住最前一根矛杆,借力腾空而起!
\"死!\"
他双腿如剪刀般绞住两名矛手脖颈,\"咔嚓\"两声脆响,两颗头颅以诡异角度歪斜!
落地瞬间,他夺过一杆长矛,与手上宝剑左右开弓——
\"噗!噗!噗!\"
矛尖如毒蛇吐信,每一击都精准刺入铁甲缝隙,贯穿咽喉!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铁甲军阵已乱!
贾玌如虎入羊群,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不消片刻,长矛断裂,贾玌直接抓起一名士兵的腿,将其抡起作为人形兵器——
\"砰砰砰!\"
三名刀斧手被砸得胸骨塌陷,口吐内脏碎块!
贾玌杀得兴起,一脚踹飞面前尸体,那尸身撞入人群,又带倒七八人!
满地鲜血已没过脚踝,残肢断臂漂浮其中,宛如人间地狱。
\"砰!\"
又是一具铁甲尸身从人群中抛飞而起,撞碎了二楼栏杆。那具扭曲变形的铠甲中不断有内脏碎块淅淅沥沥洒落,仿佛装满红浆的皮囊被挤爆。
常翰飞瘫坐在血泊里,没了头发遮盖、甚至少了一块头皮的的脑袋不自然地颤动,牙齿\"咯咯\"作响如同筛糠——
眼前这哪里还是人间?
分明是阿鼻地狱!
大厅中央那道浴血身影每一次挥臂,就有三五个铁甲兵如同破布娃娃般飞起。
一具被拦腰撕开的尸体正巧落在他面前,肠子\"哗啦\"一声摊开,冒着热气的内脏滑到他膝盖上,更有些许不明的杂质溅射到他嘴里....
\"呕——\"
吴镇趴在柱子旁狂吐不止,胆汁混合着胃液从口鼻喷涌。
他征战半生,何曾见过这等场面?
一个活人...不,那根本不能算是人!
那是头披着人皮的洪荒凶兽!
三百铁甲?笑话!
分明是三百头待宰的羔羊!
\"噗嗤!\"
贾玌双手插入两名铁甲兵胸膛,直接将两人举过头顶。
\"撕拉——!\"
两具躯体在空中被生生扯成四截,连带札甲上的金属丝、麻绳等尽数断裂,散落的贴片随着血雨瓢泼而下,浇在下方士兵的头盔上,血水沿着面甲缝隙渗入他们扭曲的面容。
\"啊~~~,跑......快跑啊!\"
终于有士兵崩溃了,丢下兵器转身就逃。
这一声如同瘟疫般蔓延——
\"锵啷!\"
\"哐当!\"
\"逃?\"贾玌看着四散奔逃的铁甲兵,眼中杀意暴涨,嘴角却勾起一丝狞笑:\"本公准你们逃了吗?\"
他猛地俯身,犹如猎豹般爆射而出——
\"咻!\"
一个刚刚翻过窗台的黑影被他一把拽住脚踝,硬生生拉了回来。那士兵惊恐回头,还没喊出声——
\"砰!\"
贾玌右拳重重砸下,如同开山裂石之势,士兵的面甲瞬间变形,整颗头颅像熟透的西瓜般爆裂!
\"下一个!\"
他随手甩开尸体,身形一闪,已出现在门口,一脚踹在正要冲出门的一名百夫长后心!
\"咔嚓——\"
那百夫长的铠甲直接凹陷出一个大坑,胸前铁甲\"噗\"地喷出一口碎肉,整个人撞在门框上,竟将厚重的门板撞飞出去!
\"砰!\"
碎木四溅,烟尘腾起!
而就在烟尘中,又是一道铁甲兵的身影被贾玌抓起来,当成锤子般甩向另一侧——
\"轰!\"
三个刚冲出数步的士兵被砸翻,全身骨头尽碎,瘫软在地哀嚎不已!
贾玌身形不停,脚尖挑起地上沾着血花的长刀,猛然一甩——
\"唰!\"
锋锐刀光如闪电划破空气,精准刺入一名逃得最快的士兵背心,带起一串血珠!
那人惨叫一声,扑倒在地,长刀竟将其钉在了地上!
\"跑啊!怎么不跑了?!\"
贾玌狞笑着大步向前,所过之处,尽是铁甲破碎、鲜血横流,整座大厅已如屠宰场般血腥!
然而——
就在这时——
\"咚!咚!咚!\"
一股极有节奏的铁甲震动声从府外传来,伴随铿锵步伐,震动整片地面!
经验丰富的老兵只听一声便知——这是重甲军团的步伐!
那些个活着的铁甲刀斧手顿时疑惑?!
援兵?!
不对——!
他们那里来的援兵?!
贾玌却嘴角微扬,随手甩朱红蟒袍衣袖上的浓稠的鲜血!
\"终于来了。\"
下一刻——
\"辽国公亲卫在此!逆贼受死!\"
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
\"哗啦!\"
破碎的大门被彻底撞开,三百身着朱漆金饰的重甲亲卫如钢铁洪流般涌入!
为首者正是林宇!
他全身披挂铠甲,头盔上的红缨如火燃烧,手中雁翎刀寒光凛冽。
身后三百亲卫列鸳鸯阵,每一副朱漆金饰铠甲都反射着刺目阳光,远远望去如同一堵移动的金属城墙!
第486章 皇宫,护驾——!
\"这......这......\"
好不容易活下来的铁甲兵嘴唇颤抖,眼中刚燃起的希望瞬间熄灭——来的哪里是什么援军?分明是贾玌的亲兵!
\"国公爷,请恕属下来迟!\"
林宇高声大喊,声音铿锵。
\"正好!\"贾玌森然点头,接着望着残存的铁甲刀斧手,深吸一口气,而后——怒声大喊:“一个活口都不留——!”
贾玌一声令下,声如惊雷,炸得满堂残敌肝胆俱裂!
\"杀!\"
三百朱漆亲卫轰然应命,铁甲铿锵之声如同雷霆滚动!
\"列阵——!\"
林宇高举长刀,一声令下。
刹那间,三百精锐结成鸳鸯阵推进,前排刀盾手\"轰\"地顶上,后排长槊森然前指。
残存的敌兵脸色惨白,甚至有被贾玌杀破胆的直接跪地磕头:\"国公爷开恩!我等只是听命行事......啊——!\"
话未说完,一柄重斧已砸烂他的头颅!
\"杀!\"
“为国公爷效命!”
\"一个不留!\"
铁甲洪流碾压而过,惨叫声此起彼伏。
铁甲刀斧手早被贾玌打崩了士气,何来反抗之说!
\"不......你不要过来啊!\"
一个铁甲兵惊恐后退,却被自己同伴的尸体绊倒。他胡乱抓起地上半截断矛,颤抖着指向逼近的亲卫。
\"噗!\"
“嗯!?”
铁甲兵只觉背后一凉,茫然回头,却是见到了一道比那三百亲亲卫还要可怕的身影!
辽国公——贾玌!
前有三百重甲亲卫,后有......
呵呵——其实...就这样死了也不错,起码还能留个全尸!
临死前最后的想法在脑海闪过,那铁甲兵缓慢的闭上双眼!
......
\"国公爷,您的剑。\"
林宇恭敬奉上擦拭干净的宝剑。
贾玌接过这把御赐的宝剑,指腹轻抚剑脊。
剑身寒光依旧,却在靠近剑尖以及剑刃处崩开数道细小的豁口——方才连破三十七具铁甲,终究还是伤了这柄削铁如泥的利器。
随手归入鞘中,豁口与鞘口相撞,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府内残敌已肃清,但是......\"林宇语气凝重,单膝跪地,拳头攥得死紧,\"属下命人搜遍全府,翻遍了每一处暗室、地窖——\"
\"常翰飞和吴镇,不见踪迹!\"
\"不见了?\"
贾玌缓缓重复这三个字,声音低沉得令人心惊。
“那...就先别管他们了,现在,我们有更主要的事情要做!”
目光扫过满厅尸骸。
常府三百铁甲刀斧手,如今已无一人站立。
鲜血顺着地砖缝隙流淌,在低洼处汇成一个个小小的血潭。
贾玌踏着满地的血泊,缓步走出大厅。
身后三百亲卫依旧在打扫着战场,铁甲上还滴着未干的血迹。
\"呵......\"
一声不屑的冷笑打破了厅堂的沉寂。
林宇身后一名满脸虬髯的亲卫队长一脚踢开脚边的残尸,朝地上啐了口血沫:
\"三百铁甲就敢设鸿门宴?这是嫌死得不够快?依我看,常翰飞那老狗是个傻逼吧?!\"
“呵!”旁边年轻些的士兵嗤笑一声,长刀往地上一杵,咧嘴露出森白牙齿,\"瞧瞧这些废物,连让国公爷尽兴的资格都没有——!”
“当年在海城,拳头那么大的子母连环炮轰在国公爷身上,都没能让国公爷受伤,\"他夸张地比划着,\"就这些破铜烂铁,也配伤国公爷?!\"
“就是、就是,凭这些绣花枕头也想伤他?\"
\"哈哈哈——!\"
四周亲卫哄然大笑,笑声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一个独眼老兵蹲下身,用刀尖挑起半截染血的弓弩:\"瞧瞧这玩意儿,给国公爷挠痒痒都不够格!\"
\"要我说——\"虬髯队长大手一挥,声如洪钟,\"少说也得三千铁骑围困,或许能让国公爷流两滴血!\"
\"三千?\"
亲卫中响起更放肆的嘲笑。
一个身材魁梧的亲卫抱着胳膊,直接反驳:\"三千?国公爷能单枪匹马在万军丛中杀了个七进七出!要我看——三万还差不多!\"
\"嘿,你们别忘了——\"有人在其中突然压低声音,眼中闪着狂热的光,\"要是国公爷今日穿着那套三百二十六斤的先登甲......\"
话未说全,但周围亲卫们的眼神骤然变得狂热,瞳孔中更是燃烧着嗜血的光芒!
是啊——国公爷要是穿的先登甲......!
......
贾玌踏出血染的常府大厅,朝阳已升至半空,时近辰末,约莫八点半光景!
他望着刺目的日光,微微眯起眼睛——!
这一场鸿门宴,终究是他赢了。
不是靠诡计,不是靠权谋——是靠着绝对的力量!
甚至——毫无压力!
但......贾玌一想到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事,却是心中一沉!
\"亲卫营何在!\"
没由来的,贾玌忽然一声暴喝,声震屋瓦。
\"在——!\"
三百铁甲齐声应和,声浪如雷,震得常府屋檐上的瓦片簌簌作响。
不过三息之间,三百亲卫已列阵完毕,朱漆铠甲在朝阳下泛着血光,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贾玌目光如电,扫过这群随他出生入死的精锐。
他们此刻每个人身上都沾着血,却依然站得笔直如松。
\"皇宫,护驾——!\"
四个字掷地有声。
\"诺!\"
......
【各位大大们——请畅所欲言!!!】
第487章 西华门之变
时间回到昨夜,义忠亲王府——
烛火摇曳,厅堂幽暗,映照得众人脸色阴晴难测。
常翰飞立于案前,神色冷峻,沉声道:“王爷,明日起事,最关键之处,就在——西华门。”
义忠亲王眯起眼,指尖轻叩紫檀木案几,声音缓慢而森然:“西华门守将赵铎,可安排妥当了?他……是否靠得住?”
季鸿铿然抱拳,身上铁甲窸窣作响,嗓音低沉:“王爷放心,末将已与赵铎密会三次!此人当年在辽东险些丧命,是常大人亲手把他从尸堆里拖出来的——他绝无二心!”
许智轻抚短须,阴恻恻一笑:“下官已备好了四十套内官监服饰,季将军的人可趁拂晓前,假扮成轮值的太监,随赵铎的人混入西华门。”
义忠亲王眉头稍松,却见常翰飞再次开口,声音如同刀锋般冰冷:“但光是混入西华门,还不够。”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钥匙,轻轻放在案几上,烛光映照下,铜钥幽幽泛光——“这是冯保给的隆宗门偏门钥匙。”
“隆宗门?!”季鸿瞳孔一缩,按刀的手猛然攥紧!
隆宗门——那可是乾清宫外的禁门!
若能无声无息进入此地,再往前百步,便是奉天殿!
许智亦眸光骤亮,压低嗓音:“妙极!有此钥匙,便可绕开禁军巡逻,直抵奉天门!一旦殿上乱起,王爷的人马便可迅雷不及掩耳地控制太子!”
义忠亲王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抹狂喜,沉声道:“冯保……竟愿助本王?!”
——冯保,御马监提督,虽非权倾朝野的司礼监掌印,却因太上皇信任,掌内廷禁军轮换!
常翰飞微微躬身,眸底掠过一抹深意:“冯保此人,最擅审时度势——太上皇昏聩,太子年幼无谋,而王爷您,才是天命所归!”
他缓缓起身,环视众人,冷声道:“此人在我等愁眉之际都暗中投效,岂不是天意?”
季鸿陡然单膝跪地,嗓音森然如铁:“末将誓死追随!明日当为先锋,必为王爷血洗奉天殿!”
许智亦伏地叩首,狂呼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王爷乃真龙之尊,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常翰飞深深一揖,低声道:“明日之后,臣等,当于奉天殿上......呼陛下万岁!”
义忠亲王浑身微颤,眼中凶光如烈火般燃烧,猛地抓起案上铜钥,指节攥得发白,一字一句道:
“有此物在手,明日百官入朝之时,本王的人便可自西华门突进,直抵奉天殿!”
——西华门,禁军交班之地,守将赵铎已倒戈!
——御马监提督冯保暗中调开巡逻,放叛军精锐穿隆宗门,直扑奉天殿!
——更何况,他们足有兵马众多,只要守住西华门,便可再让援军进入,缓住局势!
——殿上再突然传出“皇帝江南遇刺”的急报,太子年幼,如何能稳得住朝局?!
烛火骤然暴涨,映照得众人身影扭曲如恶鬼。
许智伏地的身躯轻微发颤,却仍嘶声高喊:
“明日此时,臣等定于奉天殿上,三呼万岁!!!”
“万岁——!”
季鸿按刀低吼,眼中猩红闪动,宛如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
......
寅时三刻,天尚未明,西华门外已悄然聚集了数百黑影。
季鸿身着内官监服饰,腰悬伪造的腰牌,身后八百精锐亦扮作轮值禁军,静候赵铎的信号。
“吱呀——”
西华门悄然开启,赵铎面色冷峻,低声道:“快进!神枢营刚交班,内官监的人已被冯保调开,半个时辰内,无人会察觉异常!”
季鸿一挥手,八百死士鱼贯而入,迅速进入武英殿。
分散藏匿于武英殿后侧的庑房、内承运库等偏僻之处。
这些地方平日少有官员走动,此刻成了他们最佳的藏身之所。
\"所有人噤声!\"季鸿压低嗓音,眼中寒光闪烁,\"待钟鼓响起,百官入朝后,再按计划行动!\"
几名心腹校尉点头,迅速将命令传递下去。
八百人如鬼魅般隐入黑暗,只余下轻微的呼吸声。
——他们在等。
等一个最完美的时机。
同一时刻,西华门外——
赵铎面色阴沉,手握刀柄,站在城门楼前。
他身后的城墙上,原本值守的神枢营士兵已被悄悄替换成义忠亲王府的死士。
\"将军,\"一名亲信低声道,\"冯公公派人传话,说早朝前最后一次禁军巡逻已调开,隆宗门至奉天殿一路畅通。\"
赵铎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城下——那里,第二批三千精锐正伪装成运送宫廷物资的杂役,静候信号。
\"传令,\"赵铎冷声道,\"卯时三刻,钟声一响,分批放他们入宫!\"
......
卯时初刻,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午门外已是乌压压一片。
各部堂官、六部九卿的轿辇相继而至,文武百官在寒风中静候钟鸣。
——此刻,他们尚不知皇城内已杀机四伏。
首辅李青松立于最前,身后跟着六部尚书、都察院御史等一众重臣。
众人按品级列队,静候宫门开启。
早春的寒风掠过广场,吹得官袍猎猎作响。
李青松眉头微蹙,望向紧闭的午门,思绪飘飞:今日乃是金陵祭祖的第三日了,想必陛下在江南的整治也开始行动了吧......!
\"今日似乎比往日更冷些?\"王宽搓了搓手,而后又望向一旁四处张望似乎是在找何人的李毅,\"李大人这是......\"
王宽的目光随着李毅的视线扫过队列,不解的问起!
李毅似这才回神,手指不自觉地搓着象牙笏板:
\"啊...没什么,只是想找找辽国公。最近京营军中有些怪异,想与他商议一二,不然总觉得心神不宁——\"
王宽了然地点点头。
作为兵部尚书,李毅与执掌五军都督府的辽国公贾天戈常有公务往来,这本不足为奇。只是今日李毅神色间似有隐忧,让王宽心中隐约升起一丝不安。
\"贾国公今日...\"王宽正欲询问,忽听——
\"铛——!\"
浑厚的钟声自奉天门方向传来,回荡在紫禁城上空。
宫钟骤响,震碎了二人私语。
午门朱漆大门在刺耳的\"吱呀\"声中缓缓洞开,执事太监尖声宣道:
\"百官入朝——!\"
...
同一时刻,西华门——
钟声余韵仍在宫墙间回荡,赵铎眼中精光暴涨:\"就是现在!放人!\"
西华门再次悄然洞开,又是一批三百精锐立即涌入!
第488章 兵临金銮,血溅朝堂
卯时四刻,西华门外——
寒风凛冽,天色已微明,但晨雾未散,宫墙内外仍笼罩着一层阴翳。
义忠亲王一身玄色蟒袍,腰悬宝剑,立于西华门前。
他的身后,是许智等心腹谋士,再往后,则是密密麻麻的三千精锐,皆披甲执刃,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王爷,赵铎已控制西华门,季鸿的两千精锐也已潜伏在武英殿,只待您一声令下,便可打开隆宗门——杀入奉天殿!”
许智低声禀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义忠亲王抬头,望着那巍峨的宫门,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好。”他缓缓抬手,声音满是威严,“传令——”
“封锁西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命季鸿即刻率兵突袭奉天殿,控制太子!”
“另,派人速去午门,一旦乱起,立刻散布‘皇帝江南遇刺’的消息!”
“是!”
许智抱拳领命,迅速安排人手传令。
义忠亲王眯起眼,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宫墙,心中狂傲——今日之后,这紫禁城的主人,就该换人了!
同一时刻,武英殿后庑房——
季鸿握紧刀柄,眼神冷厉如狼。
地上更是躺着许多具宫女、太监乃至不少侍卫的尸体!
“将军!”一名将领疾步而来,低声道,“王爷已至西华门,传令——即刻行动!”
季鸿眼中寒光一闪,猛地拔刀出鞘,低吼道:“所有人,随我杀向奉天殿!”
“杀——!”
两千精锐瞬间暴起,刀光闪烁,铁甲铮鸣,如潮水般涌出武英殿,直奔奉天殿而去!
......
卯时六刻,奉天殿内——
\"臣以为当严查举子......”
\"此言差矣!”
“臣有本奏!今......”
“江南漕运......”
朝议已持续近一个时辰。
数十位朝臣分列两侧,正为朝中各种大事争论不休。
太子端坐在龙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稚嫩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虽极力维持着威严之态,但眼底的疲惫已然掩饰不住。
——监国?!
——皇帝?!
这似乎并非他所想象的、亦或是他想要的那般啊!!!
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鸡早!
每天还得在内阁大臣的辅佐下批奏数不完的奏折......
还得担心被因为做得不好而被父皇责罚......!
唉!
就在太子神思恍惚之际,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起初只是零星的奔跑声,很快演变成密集的\"嗒嗒\"声,像是有什么人在宫道上狂奔。
议论声渐渐停息。百官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向殿门。
\"怎么回事?\"太子一脸严肃的开口,“何人胆敢在殿外如此喧哗!”
\"报——!\"
一声凄厉的喊叫划破殿内的宁静。
只见一名侍卫踉跄奔入,甲胄上满是血迹,脸上写满惊恐。
\"殿下!大事不好啦!义忠亲王——反了!此刻正率大军从西华门进入,以至隆安门,正往奉天门杀来——!\"
\"轰——\"
殿内骤然大乱!
“什么!?”
“义忠亲王?!”
\"谋、谋反?!\"
\"这怎么可能......\"
\"快!护驾!来人护驾啊!\"
任谁也想不到——近乎大权在握的庆帝,居然有人敢反!?
太子猛然从龙椅上弹起,龙袍翻卷间撞翻了御案,奏折散落一地。
他视线在武将队列中急切搜寻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辽国公贾天戈,那个父皇口中\"可镇朝纲\"的国之柱石。
然而,武将班列中空空如也。
太子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今日朝会,贾天戈未至——!
冷汗瞬间浸透太子的里衣。
\"殿下...\"身旁的老太监颤声提醒。
太子这才回神,强自压下心头慌乱,死死盯着跪伏在地的侍卫:
\"为何叛军都攻到奉天门了才来报?西华门守将何在?武英殿守卫都死了不成?!\"
那侍卫额头抵地,声音发颤:\"回、回殿下...西华门守将赵铎...他...他叛变了!武英殿守卫...全数遇害...\"
殿内又是一片哗然。
\"禁军呢?!\"
这时候,李青松、史鼐等文武大臣迅速站出来主持大局!
\"快调集禁军护驾!\"
殿内顿时乱作一团。首辅李青松当机立断,沉声喝道:\"肃静!\"
这位当朝首辅的声音犹如洪钟,瞬间镇住了慌乱的群臣。
\"史将军!\"李青松转向史鼐,\"立即率领奉天门禁军,死守殿前广场!\"
史鼐也不推脱,抱拳领命:\"这就去办!\"
说完大步流星冲出殿外。
\"王侍郎!\"李青松又看向礼部侍郎王肃,\"速去后宫,护送皇后娘娘和诸位嫔妃前往坤宁宫暂避!\"
\"下官遵命!\"
王肃匆匆离去。
\"陈将军!\"李青松目光如电,看向殿内禁军统领,\"立即派人持太子手谕,前往五城兵马司调兵!\"
\"末将这就安排!\"
李青松转向太子,躬身道:\"殿下,事急从权,老臣斗胆代为安排,请殿下恕罪。\"
太子此时已稍稍镇定,微微颔首:\"阁老处置得当。\"
一道道命令如疾风骤雨般下达,殿内众臣渐渐恢复了些许秩序。
“请太子殿下即刻移驾乾清宫!”
李青松苍老而沉稳的声音在殿内炸开,依旧不放心的他上前一步,死死盯着太子,语速极快却字字清晰:
“奉天殿地势开阔,叛军若攻至,弓箭可及!乾清宫墙高门厚,且地下有密道直通神武门,若事不可为,可暂避锋芒!”
太子见此,薄薄唇微动......
然而就在此时——
\"报——!\"
一名禁军校尉跌跌撞撞冲进殿内,脸色惨白如纸:
\"殿下!大事不好!叛军正在各处散布消息,说...说江南发生叛乱,陛下...陛下已在乱军中...驾崩了!\"
\"什么?!\"
太子猛地踉跄后退,撞翻了龙案。
父皇——驾崩了?!
第489章 兵临金銮,血溅朝堂2
\"不可能!\"
太子嘶吼出声,声音破碎。
李青松手中笏板\"啪\"地落地,老脸煞白!
\"陛下......\"几位老臣直接瘫跪在地。
殿内瞬间死寂,只余粗重的喘息声!
片刻后——瞬间炸开锅:
\"陛下...\"
\"绝不可能!\"
\"殿下!您要稳住啊...\"
恐慌像瘟疫般蔓延,甚至几个武将都面如死灰,几位老臣直接瘫软在地。
\"胡说八道!\"李青松厉声呵斥,手中拐杖重重杵地,\"陛下龙体安康,岂容逆贼造谣!\"
而后,李青松怒目圆睁,宽大的朝服袖袍猛地一甩,望向那禁军校尉:\"逆贼可还说了什么?!快说!\"
那校尉浑身一颤,额头抵地:\"回...回阁老...\"
\"快说!\"李毅一个箭步上前,官服下摆翻飞,\"都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
校尉也被吓得面如土色,结结巴巴道:
\"叛...叛军还说...说义忠亲王是奉...奉先帝密诏入宫...要......要清君侧......致使禁军人心惶惶,士气大跌,根本抵抗不住叛军的攻势!\"
\"荒谬!\"李毅暴怒,腰间玉带随着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陛下怎会下过这等乱命!\"
接踵而至的坏消息将在场众人的心搅得天翻地覆!
文官们的乌纱帽翅不停颤动,武将们的甲胄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大逆不道!\"
\"这分明是要...\"
李青松突然振袖而起,苍老的声音如洪钟般响彻大殿:\"假的!统统都是假的!\"
他环视殿内众臣,胡须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诸位同僚且听老夫一言!这分明是义忠亲王为谋反找的借口!\"
然——说是如此,可李青松内心念头电闪:
‘若是陛下尚在,义忠亲王怎敢如此放肆......可陛下若真有不测,眼下这等情形......却又显得合情合理!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殿下群臣那张张惶惶不安的脸,喉头滚动两下:
‘不!绝不能乱!只要拖延至城外大营察觉异动、乃至辽国公察觉——如此之大的动静,以辽国公的果决,定会当机立断!’
‘所以......!’
李青松猛地转身,朝太子深深一揖:
\"殿下明鉴!若陛下真有密诏,为何不直接传谕内阁?
为何不通过合乎规制、严谨有序的途径昭告天下?
却偏偏要在这等万分紧急的时刻,以这等不明不白、不合常规的方式……
话音未落,殿外的喊杀之声忽地停滞,而后传来一阵整齐的呼喊声:
\"奉诏入宫——!”
“清君侧——!\"
\"先帝遗诏——!”
“立新君——!\"
......
殿外厮杀声突然暴涨。
\"守住殿门!\"
史鼐的吼声混杂着刀剑碰撞的刺响。
然而,叛军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
就在这时——
“嗖!”
一支弩箭穿透只身着武官袍的史鼐肩膀之上,鲜血喷溅在高耸的门槛上。
史鼐踉跄两步,手中长刀\"咣当\"一声砸在金砖上。他单膝跪地,染血的右手死死抓住殿门门框。
\"侯爷!\"
一名禁军飞扑过来,搀扶着史鼐。
史鼐咬牙拔下肩头弩箭,温热的鲜血顺着臂膀往下淌。他嘶哑着嗓子吼道:\"堵死殿门!绝不能让叛军——进殿!\"
那禁军将他受伤颇为严重,当下就强制将他扶进奉天殿内!
殿内的文武大臣见史鼐受伤而归,皆是面露绝望之色!
武将们青筋暴起地,一脸不甘的撕扯着碍事的武官袍——若是此刻的他们穿的乃是铠甲,而不是武官袍,便是让他们充作先锋杀出去......又何足惧哉!
殿外——本就士气受损的禁军见到史鼐受伤后,更是节节败退,鲜血染红了奉天殿前的汉白玉御道。
叛军的铁甲如潮水般涌来,刀光闪烁,箭矢如雨。
禁军虽拼死抵抗,却终究寡不敌众,一步步被逼回大殿门口。
汉白玉御道上堆满尸体,羽箭破空声里,不断有人栽进血泊。
\"将军!弟兄们只剩三十七个了!\"
\"退无可退啦!\"满脸刀疤的禁军校尉吐出一口血痰,反手将长枪捅进叛军咽喉。
\"关殿门!\"他突然暴喝,\"今日唯死战以报陛下!\"
沉重的殿门在刺耳吱呀声中缓缓闭合。
最后一线晨光里,校尉转身朝殿内重重抱拳:\"请诸公......护好太子,我等先走一步!\"
\"轰!\"
殿门紧闭的刹那,外面传来排山倒海的喊杀声。
而整座奉天殿死一般寂静!
史鼐靠在盘龙柱上剧烈喘息,肩头箭伤涌出的鲜血在金砖上汇成细流。
他瞪大的双眼死死盯着紧闭的殿门,仿佛要透过三寸厚的朱漆看穿外面的血战。
\"咚!\"
“啪!”
一具尸体重重撞上殿门,惊得龙椅上的太子猛地一颤。
十七岁的储君双手死死抓着鎏金扶手,指节发白到近乎透明。他张了张嘴,却连半个字都挤不出来——这位养尊处优的东宫之主,何曾见过这等修罗场?
三十余名禁军背抵殿门列阵,枪林对准潮水般涌来的叛军。
校尉摘下染血的头盔,缺失的左耳在众人的目光中格外的显眼!
他咧嘴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笑容:
\"爷爷我行不更名,虎贲军骁骑营赵烈!\"他反手一刀劈翻涌上来的叛军,朝着殿门方向嘶吼:\"诸位大人听好了——虎贲儿郎,没有跪着死的孬种!\"
“弟兄们,随我杀!”
\"杀——!\"
残余的禁军爆发出一阵绝望的咆哮,挺起长矛,迎着叛军的刀锋反冲而去!
然而,季鸿冷笑一声,手中令旗一挥。
\"放箭!\"
\"嗖嗖嗖——!\"
箭雨倾泻而下,冲锋的禁军如麦秆般倒下,血花飞溅,尸横遍地。
季鸿大步踏过尸体,冷声下令:\"围住大殿,一个都不准放走!\"
......
第489章 宣——义忠亲王觐见!
殿门紧闭,外面的喊杀声渐渐微弱,最终归于死寂。
奉天殿内,空气仿佛凝固。
文武百官静立原地,神色各异。
——他们知道,那三十七名禁军,已经战死了。
——用血肉之躯,为他们争取了——最后(无意义?!)的时间。
“呵......”
突然,一声低笑打破了沉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监察御史陈铮缓缓抬头,原本惊慌的神色竟渐渐平静下来,甚至......透出一丝决然。
“诸位同僚......”
他环顾四周,声音低沉却清晰:
“我等食君之禄,今日......当报君恩!”
话音落下,殿内气氛骤然一变!
武将们原本紧绷的身躯,此刻竟如青松般挺直,即便身上只着文官袍服,亦如披甲执锐,气势凛然!
看着这位往日里最是惹人厌烦的监察御史,此刻竟觉得格外顺眼起来!
文官们则面色肃穆,眼底的恐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心底涌出的浩然正气!
——他们是谁?
——他们是大庆的臣子!
——是读圣贤书、明忠孝节的士大夫!
——岂能在叛军面前,露出半分怯懦?!
李青松缓缓捋须,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久违的锐气。
“好!好!好!”
他连道三声“好”,随即猛地一甩袖袍,朝太子深深一揖:
“老臣今日,愿与殿下共进退!”
见此,六部尚书林如海、李毅、王宽等齐齐躬身一揖:
“臣等——愿与殿下共进退!”
数十名文武百官再是紧随,齐齐躬身,声震殿宇!
“臣等——愿与殿下共进退!”
殿内回荡着群臣的誓言,声如洪钟,震得梁上尘埃簌簌而落。
太子静立御座之前,十七岁的少年面容上,恐惧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可怕的平静。
——原来,这才是帝王。
——不是锦衣玉食,不是高高在上,而是在生死存亡之际,仍能让满朝文武甘愿赴死的气度。
他缓缓抬手,指尖轻轻抚过龙椅扶手上鎏金的龙纹。
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却让他心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
“诸位爱卿......”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奉天殿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目光都聚集在这位年轻的储君身上。
太子的视线缓缓扫过殿内众人——
李青松苍老却挺直的脊背;
史鼐染血却坚毅的面容;
文官们虽面色苍白却坚定的眼神;
武将们即便手无寸铁,依旧如标枪般挺立的身姿……
——这些人,明知必死,却依旧选择站在他这一边。
——不是因为他是太子,而是因为......他是大庆的储君!
——是这江山未来的主人!
当然——
在这股悲壮的气氛中,亦有异样!
角落处,几名文臣武将低垂着头,眼神闪烁,时不时瞥向紧闭的殿门,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他们在等谁?
——是义忠亲王?
......
\"原来这就是父皇说的帝王之道!\"
太子的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无视那些处于角落的老鼠——目光灼灼的望着忠君之臣!
他忽然想起父皇曾经说过的话:
“天戈啊......他不仅仅是朕的臣子,更是朕前行路上的一盏引路灯!!”
当时他不解其意,如今却骤然明悟——
贾天戈之所以被父皇如此器重,不是因为他战功赫赫,而是因为他身上那股......宁折不弯的脊梁!
——就像此刻殿内的这些臣子一样。
——明知前路是死,却依旧昂首向前!
太子的眼眶微微发热,但嘴角却缓缓扬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可惜了......父皇……”
他在心中轻声呢喃。
“儿臣......没时间了……终究是让您失望了!”
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太子深吸一口气,缓缓抬头,目光如炬,望向紧闭的殿门。
“开门。”
他此刻的声音平静得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而像一位真正的——皇帝!
“宣——义忠亲王觐见!”
太子清朗的声音在奉天殿内回荡,字字如金玉坠地,掷地有声!
殿内霎时一静。
文武百官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御座之上的少年储君——
这个方才还面色苍白、手指颤抖的十七岁少年,此刻竟如脱胎换骨般,眉宇间透出一股慑人的威严!
李青松浑浊的老眼骤然亮起,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欣慰至极的笑容。
他颤巍巍地整了整衣冠,朝着太子深深一揖,声音哽咽:
\"老臣......遵旨!\"
这一声\"遵旨\",不是对太子的称呼,而是对......帝王的臣服!
\"臣等——遵旨!\"
六部尚书林如海、李毅等人齐声应和,声震殿宇!
数十名文武大臣齐齐跪地,行大礼参拜!
——这一刻,他们不是在拜太子,而是在拜......一位真正的君王!
角落处,那些心怀鬼胎的官员面色剧变,慌乱地跟着跪下,却掩饰不住眼中的惊骇。
——这个少年......何时有了这般气度?!
——这哪里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储君?分明是一位......即将君临天下的帝王!
史鼐强撑着染血的身躯,单膝跪地,虎目含泪:
\"末将......愿为陛下效死!\"
他改了称呼。
从\"殿下\"到\"陛下\",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太子——不,此刻的他,已然是群臣心中的新帝!
缓缓扫过殿内众人,少年天子的目光最终落在紧闭的殿门上。
\"宣——义忠亲王觐见!\"
\"宣——义忠亲王觐见!\"
\"宣——义忠亲王觐见!\"
......
文武百官起身,齐声高喝,声浪如雷霆炸响,穿透厚重的殿门,在宫墙间回荡不绝!
那整齐划一的呼喊,哪里像是被困之臣,分明是得胜之师在宣召败将!
殿门外,义忠亲王正欲抬步,闻声竟踉跄后退半步。他脸上的志得意满瞬间凝固,右手不自觉地按上了剑柄。
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朱漆殿门,耳边还回荡着方才那声震天动地的\"觐见\"。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按照他的预想,此刻殿内应该乱作一团,太子要么惊慌逃窜,要么瘫软求饶......
可这声气势恢宏的\"觐见\",却透着一种令他心惊的......帝王威仪!
\"王爷?\"许智急忙上前搀扶,却见主子面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
\"这......\"季鸿握刀的手微微发颤,不可置信地望向殿门,\"里面怎会......\"
他们预想的场景本该是——殿门一开,群臣跪地求饶,太子瑟瑟发抖。
义忠亲王猛地甩开许智,眼中凶光毕露:
\"装神弄鬼!\"他唰地拔出宝剑,剑锋直指殿门:\"给本王杀进——\"
话音未落,殿内突然传来三声沉钟。
\"咚——\"
\"咚——\"
\"咚——\"
这是天子召见亲王的正礼!
\"吱呀——\"
沉重的殿门缓缓洞开,晨光如碎金般倾泻而入。
义忠亲王逆光而立,玄色蟒袍上的金线云纹在朝阳下流转。
他抬脚跨过门槛的刹那,殿内景象骤然清晰——
御阶之上,少年太子负手而立,赤色团龙袍上的四团龙纹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他直面殿门,身形挺拔如青松,在汉白玉阶上投下威严的剪影。
那双与庆帝如出一辙的凤眼微垂,正冷冷注视着踏入殿门的义忠亲王——!
\"皇叔——别来无恙啊!\"
第490章 太子谋反!?
\"皇叔——别来无恙啊!\"
太子清朗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字字如珠落玉盘。
义忠亲王闻言,按在剑柄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他张了张嘴,却没能立即回应。
\"王爷?\"
许智敏锐地察觉到义忠亲王的异常,立即向一旁的季鸿点头示意!
季鸿更是扬起手中带血的长刀,寒光一闪:
\"众将士听令!护驾!清君侧!\"
霎时间,铁甲铿锵之声如潮水般涌入大殿。
\"哗啦啦!\"
数百精锐鱼贯而入,弓弩手迅速占据殿内制高点,冰冷的箭矢对准了每一位大臣的要害。
长枪兵列阵推进,锋利的枪尖毫不留情地将文武百官分隔两列。
\"退后!都退后!\"
\"让开!\"
士兵们的呵斥声此起彼伏,粗暴地推搡着朝臣们。
李青松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被身后的林如海及时扶住。
老首辅的紫袍被扯开一道口子,却依然挺直腰杆,怒视着这些叛军。
一条笔直的通道在人群中硬生生被开辟出来,直通御阶。
\"放肆!此乃奉天殿,尔等安敢——\"
一位身着青色官袍的年轻御史突然冲出队列,怒目圆睁地指着季鸿喝骂。
话音未落,季鸿已闪至跟前。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响彻大殿。
季鸿戴着铁护手的巴掌重重扇在那御史脸上,顿时鲜血飞溅。
\"聒噪!\"
季鸿冷笑着甩了甩手上的血珠,目光阴鸷地扫视群臣:
\"还有谁要试试?\"
那年轻御史踉跄后退,半边脸已血肉模糊,却仍倔强地挺直腰杆。
鲜血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官袍前襟,在青色布料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李大人!\"
几位同僚急忙上前搀扶,却被他抬手制止。
\"无妨......\"他吐出一口血沫,染红的牙齿间挤出几个字:\"忠臣......不怕死......\"
\"乱臣贼子......\"
李青松见状,苍老的面容上青筋暴起。他猛地推开搀扶的林如海,颤巍巍地向前迈出一步:
\"季鸿!你——\"
\"老东西也想试试?\"
季鸿狞笑着扬起手,铁护手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够了!\"
太子平静的声音从御阶上传来。
这轻飘飘的两个字,却让季鸿高举的手臂僵在半空。
义忠亲王眯起眼睛,终于第一次正眼看向御阶上的少年。
只见太子负手而立,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那双与庆帝如出一辙的凤眼里,此刻竟带着令人心惊的威仪。
\"皇叔,\"太子的声音不疾不徐,\"这就是你所谓的''清君侧''?在奉天殿上,当着孤这个监国太子的面,殴打朝廷命官?\"
义忠亲王脸色微变。
他这个的侄儿,此刻每一句话都在将他推向\"乱臣贼子\"的深渊。
目光死死锁定在御阶之上——
四团金蟒在晨光中仿佛要破衣而出。
这哪里还是什么太子?分明是一头初露锋芒的幼龙!
义忠亲王缓步向前,玄色蟒袍的下摆扫过金砖,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每走一步,靴底都仿佛要碾碎这殿内残存的尊严!
——距离御阶三丈处停下脚步,右手缓缓抬起。义忠亲王接过那道明黄卷轴,缓缓展开。他的手指在绢帛上摩挲,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诸位大人听好了——\"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在殿内回荡,\"江南叛乱,陛下遭遇不测,已然驾崩了!\"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而凶手——\"义忠亲王猛地抬手,直指御阶上的太子,\"正是这位监国太子!他勾结应天府中军都督府——襄阳伯徐成,密谋弑君篡位!\"
\"胡说八道!\"兵部尚书李毅怒喝出声,须发皆张,\"太子乃储君,何须造反?分明是你意图皇位,图谋不轨!\"
义忠亲王冷笑一声:
\"太子就不会谋反了吗?\"他环视群臣,目光阴鸻,\"诸位大人莫非忘了,十几年前——\"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殿内顿时一静。
\"——十几年前,不也有一位太子造反吗?\"义忠亲王的声音如毒蛇吐信,\"最后功败垂成,这才让得今上登了大宝。\"
义忠亲王的这句话如同一记闷雷,炸得满朝文武倏然变色。
殿内寂静如死,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没有人敢轻易接话——十几年前那场\"旧太子之乱\",至今仍是朝堂禁忌。
老臣们低垂着眼睑,年轻的官员则面露困惑。
当年之事,确实事发突然,但是......
——昔日旧太子起兵造反,是因太上皇昏聩无道,沉溺酒色,又迟迟不肯放权,导致朝纲混乱,民不聊生。
——若非万不得已,以那位太子的仁德贤明,又怎会选择造反?!
这些隐秘,在场的重臣心如明镜,却不能宣之于口。
因为说出来,便是大不敬!
便是对太上皇的污蔑!
义忠亲王见状,眼中掠过一丝得意:\"怎么?诸位大人都不说话了?看来也是想到了当年——!\"
李青松面色铁青,正要反驳,却见义忠亲王已展开那道\"血诏\":
\"所以太子造反,并无意外!陛下临终前,已察觉太子谋逆之事!这道诏书,便是由虎贲军冒死带出的!\"
“这诏书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他高举诏书,让众人看清上面斑驳的血迹,\"命本王即刻动身,清君侧,正朝纲,继正统——!\"
第491章 传国玉玺——现!
诏书在殿中高高举起,金銮殿内霎时陷入死寂。
文武大臣中——
李毅双眼通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林如海面色铁青,嘴唇因愤怒而不自觉颤抖;
李青松等人更是......
——他们都是皇帝生前最信任的重臣!
哪怕见到诏书,他们也绝不相信太子会谋反!
这段时间一直与太子接触的他们,会不知道太子究竟是何许人吗!
\"这不可能!\"李毅突然暴喝出声,声音嘶哑得像是从胸腔中挤出来的,\"数日前陛下还曾传旨回宫,夸赞赞太子监国期间政绩斐然,怎会......\"
话音未落,殿中突然响起一声尖利的叫嚷:\"李大人慎言!难道要抗旨不遵吗?!\"
众人惊愕转头,只见御史中丞赵明德一个箭步冲到诏书前,假模假样地端详起来。
他夸张地瞪大眼睛,甚至用手在诏书上描摹着字迹:\"诸位且看——这确确实实是陛下的笔迹!这个''之''字的转折,还有''朕''字的收笔...\"
\"赵大人说得极是!\"礼部侍郎钱友仁突然高声附和,脸上的褶子因激动而颤抖,\"下官在御前伺候多年,绝不会认错陛下的笔迹!\"
更令人作呕的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周德荣竟直接跪倒在地,夸张地嚎啕大哭:
\"陛下啊!老臣竟不知太子如此大逆不道...\"
这些人的表演太过突然,以至于在场的清流大臣们一时竟愣在原地。
\"你们——!\"李青松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这群人道:\"陛下尸骨未寒,你们就......\"
\"李首辅!\"赵明德厉声打断,\"诏书在此,传国玉玺印鉴清晰可辨!\"
他转身面对群臣,声音陡然拔高:\"诸位同僚都看清楚了!这诏书上的笔迹、印鉴,哪一样不是真真切切?!\"
\"对啊!\"
\"确实是真的...\"
瞬间有七八个官员附和着往前涌去,围着诏书指指点点。
他们中有的是六部小官,有的是地方调入京城的闲职,此刻却像是约好了一般,在满朝重臣愕然的目光中组成了一道刺眼的人墙。
\"天啊!\"通政司参议突然做作地惊叫一声,颤抖着指向太子:\"难道是太子...弑君杀父?!\"
\"定是如此!\"周德荣立刻配合地厉声喝道:\"否则陛下正值壮年,怎会突然驾崩?!\"
这番话说出,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那些依附义忠亲王的官员立刻像是得了信号,纷纷高声指责起来:
\"大逆不道!\"
\"弑父杀君,罔顾人伦!\"
\"乱臣贼子!\"
“请王爷清君侧、振朝纲!”
太子站在御阶上,目光扫过这些突然跳出来的\"忠臣\",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他终于明白了——这些人,恐怕早就是义忠亲王埋在京中的暗棋!
李毅、林如海等人这才反应过来,眼中顿时迸射出凌厉的杀意。
——这是一场精心布置的局!
从诏书到这群突然跳出来的\"忠臣\",都是义忠亲王早就安排好的!
\"放你娘的狗屁!\"向来儒雅的林如海竟破天荒地爆了粗口,一把揪住周德荣的衣领,\"你这个背主求荣的狗东西!当年要不是陛下提拔...\"
\"林大人这是要造反吗?!\"赵明德立刻尖声叫道,\"快!护驾!护驾!\"
\"众将听令,”季鸿狞笑着拔出佩刀:“谁在敢抗旨不尊者,统统给本将军拿下!\"
得令之后,甲士刀枪齐举,森冷的寒光映得人睁不开眼。
那些投靠义忠亲王的官员立刻躲到军士身后,脸上露出奸计得逞的阴笑。
义忠亲王的目光缓缓扫过大殿中那些为虎作伥的官员们,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那些逢迎拍马之辈个个面露谄媚,争先恐后地为他摇旗呐喊——这等场面,让他心头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
当他重新看向御阶时,眼中的贪婪再也掩饰不住。
\"贤侄...\"
义忠亲王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至极,但每一个字都像是毒蛇吐信:
\"你看看这些忠诚的大臣们......他们都在为皇兄的枉死而痛心啊......\"
他一步一步向前逼近,玄色蟒袍在晨光中泛着晦暗的光泽。靴底踏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踩在每个人的心头。
\"现在——\"
义忠亲王突然抬手指向龙椅,声音陡然拔高:
\"你还有何话说?!\"
这声厉喝在大殿中炸响,震得窗棂嗡嗡作响。那些趋炎附势的官员们立刻齐声喊道:
\"请太子殿下自辩!\"
\"若不从实招来,就是欺君罔上!\"
一时间,大殿内群魔乱舞,喧嚣声震天。那些忠于皇帝的清流大臣被士兵们用刀枪逼退至角落,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场卑劣的逼宫戏码上演。
太子依然挺直腰杆坐在在御坐之上,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突然笑了。
这笑容让义忠亲王心头猛地一颤。
\"本王在问你话!\"义忠亲王厉声喝道,\"弑父篡位,你还有脸笑?!\"
\"皇叔。\"太子突然开口,声音清冷如霜,\"既然你说父皇留有遗诏......\"
太子缓缓抬起右手,从龙袍广袖中取出一物——
\"那为何......\"少年天子将此物高高举起,朝阳透过殿门,在玉玺上投下血色的光斑,\"传国玉玺,会在孤手中?\"
传国玉玺?!
满殿死寂。
义忠亲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那方玉玺,嘴唇微微发抖。
\"这...不可能......\"他喃喃道,\"皇帝居然敢不带玉玺南巡......\"
\"父皇临行前,将玉玺交予孤保管。\"
太子从龙椅上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殿内众人,右手稳稳托着那方\"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龙钮玉玺。
\"皇叔说这血诏盖了玉玺印鉴?\"
太子将玉玺翻转,底部的八叠篆朱印在阳光下鲜艳如血,\"那孤今日倒要问问——\"
\"你手里的诏书,盖的是哪个玉玺的印——?!\"
这一声质问犹如惊雷炸响,那些方才还在叫嚣的官员此刻全像被掐住脖子的鸡。
周德荣的官帽歪到一边,露出底下稀疏的灰白头发;
钱友仁的胖脸涨成猪肝色,肥厚嘴唇不停颤抖。
义忠亲王踉跄后退半步,玄色蟒袍下摆扫过御阶,沾了些许薄灰。
\"来啊!杀了本宫!\"太子状若疯魔,\"让天下人都看看,你义忠亲王是如何''大义灭亲''的!\"
太子挺直脊背站在御阶之上,嘴角噙着一抹近乎癫狂的笑意。
他望着义忠亲王那张因震惊而扭曲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意。
这就是他要做的——今日,他是必死的局面......!
然——就算如此,太子也要让义忠亲王背上弑君杀侄的万世骂名!
义忠亲王——得位不正!
第492章 贾玌入宫!
\"皇叔,动手啊!\"太子将玉玺高举过头,玉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杀了孤这个''弑君篡位''的逆子,让天下人都看看,你是如何''匡扶社稷''的!\"
义忠亲王的面容剧烈抽搐着。
他死死盯着太子手中的玉玺,又扫视着殿内那些惊疑不定的朝臣。
那些方才还谄媚逢迎的官员此刻都噤若寒蝉,有几个甚至悄悄往后缩了缩身子——不敢在出来谏言,生怕......
唉——事已至此......
义忠亲王轻叹一声,显然他也接受了这个命运。
然——就在他低头垂目的刹那间,一道白光在他面前一闪而过......
义忠亲王眉头微皱,抬眸寻找那道光影的来源!
转瞬间,他身躯一震——眼睛被太子用手托举着的传国玉玺深深吸引!
不知何来的光芒,照得玉玺上的蟠龙钮忽明忽暗。
义忠亲王的瞳孔骤然收缩,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这一刻,他脑海中在无想法,眼中再无其他——只剩下那方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白玉——传国玉玺!
脚步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前移动。
玄色蟒袍的下摆扫过金砖,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步、两步......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义忠亲王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玉玺,一步步踏上御阶。
太子纹丝不动,只是将玉玺举得更高了些。
阳光透过殿顶的琉璃瓦,在玉玺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在光线下泛着妖异的血色。
义忠亲王,眼中只剩下那方玉玺。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当他的指尖终于触碰到冰凉的玉面时,整个人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终于......\"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终于......\"
太子突然松手。
玉玺落入义忠亲王掌心的刹那,他整个人如遭雷击,用颤抖的手指细细描摹着玉玺上的每一道纹路,从蟠龙的眼睛到鳞片,再到底部的篆文。
当他的指腹划过那个\"天\"字时,突然浑身一震,眼中迸射出骇人的精光。
\"是真的......\"他喃喃自语,\"竟然是真的......\"
义忠亲王捧着玉玺的手剧烈颤抖着。
他的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多年的谋划、隐忍,在这一刻终于要得偿所愿。
\"哈哈哈——\"
义忠亲王突然爆发出癫狂的大笑,他再也忍不了了,管他之后洪水滔天,只争今朝!
\"诸位大臣——\"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今日玉玺在手,血诏为凭!本王...\"
他突然暴起,而后蟒袍大袖一挥,直接将太子从龙椅前狠狠推开!!
太子踉跄几步,重重摔倒在御阶之下,额头撞在金砖上,顿时血流如注。
\"殿下!\"
李青松等人惊呼出声,想要上前搀扶,却被季鸿的刀锋逼退。
这时——殿外的嘈杂之声越来越大,可众人的心思全被龙椅之上的两人吸引,毫无察觉!
义忠亲王更是充耳不闻,他颤抖着双手将玉玺高举过头,转身面向满朝文武。
玄色蟒袍在转身时带起一阵腥风,龙纹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本王今日就要在这奉天殿上——\"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近乎嘶吼:
\"登基称——......\"
\"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名满身血污的传令兵跌跌撞撞冲进大殿,他的铁甲已经破碎不堪,头盔不知去向,披头散发如同厉鬼。
每跑几步就要惊恐地回头张望,仿佛身后追着什么可怕的怪物!
\"王爷......王爷......\"
他涕泪横流,声音嘶哑得不成人声,脸上的表情扭曲到了极点,完全不顾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禀报王爷!\"传令兵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辽国公...辽国公已经攻破午门,此刻已经杀到进奉天门啦——!!\"
这一声喊如同晴天霹雳,震得满殿文武都变了脸色!
义忠亲王高举玉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
他机械地望向那传令兵,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
不等传令兵再开口——
\"轰——!\"
“隆——!”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突然从奉天门方向传来,仿若整个金銮殿都为之震动!!!
......
\"踏踏踏——!!\"
大庆门前,三百铁骑踏着整齐的步伐滚滚而来,铁蹄砸在青石板上发出震天撼地的声响!
三百亲卫重甲浴血,刀刃未收,远远望去——那一片朱漆铠甲竟已凝成了暗红色!
“站住!”
守门的禁军统领面色骤变,手中长枪猛地抬起,\"皇宫禁地——擅入者......\"
话未说完,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为首那人——身材魁梧,肩宽背阔,玄色战袍上血迹斑斑,朱红蟒袍上沾满血迹,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
那张刀削斧刻的俊脸上溅着几滴未干的血珠,更添三分煞气!
“辽......辽国公?!”
大庆门守将的喉结艰难滚动,手中长枪不自觉地下垂三寸。
“开——门——!”
贾玌的声音并不大,却像是重锤砸在每个禁军心头!
这声命令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更带着杀伐之气!
禁军们面面相觑,有些不明所以究竟发生何事——但还是紧张地弯弓搭箭,蓄势待发的模样!
\"辽国公!\"守将强作镇定,\"奉天殿正在朝议,您这般全副武装带兵入宫,是何道理?!\"
\"本公收到密报,有人谋逆!\"贾玌的声音不疾不徐,却让每个守军都打了个寒颤,\"特来——护驾!\"
“谋逆!?”守将喉结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国公爷,没有圣旨或太子手谕,末将实在不敢......\"
\"圣旨?\"
贾玌突然笑了。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个够不够?\"
守将定睛一看,顿时面色更加凝重——那是一块龙纹玉佩!
皇帝南下江南前夕,交予贾玌的——甚至还特意叮嘱凭此物可调动禁军!
\"开城门!快开城门!\"
第493章 噩耗震天,血染宫阙
大庆门守将看清龙纹玉佩后,脸色骤变,立刻转身对城楼上的士兵大喊。
他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声音都变了调:\"放辽国公入宫!\"
沉重的城门在绞盘转动下缓缓开启,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但随即他又犹豫地补充道:\"只是......按规矩,国公爷的三百亲卫需在午门外候命,不得踏入奉天门......\"
贾玌眉头一皱,眼中寒光一闪。
他自然知道带兵入宫是大忌,但眼下——
\"轰——!!!\"
“杀——!!!”
突然,一阵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从皇宫深处传来,声浪之大连大庆门这般如此之远的地方都可清晰可闻!
守将脸色瞬间惨白,扶着城墙的手不住颤抖:\"这...这是......\"
\"报——!!!\"
一名传令兵跌跌撞撞冲上城楼,声音都变了调:\"奉天门涌出大量叛军!正在围攻奉天殿!还有大批人马封锁了午门通道!\"
守将闻言,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完了...全完了......\"
贾玌眼中寒芒暴涨,猛地抬头厉喝:\"还不开城门!真要等太子遇害才肯放本公进去吗?!\"
守将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冲向城门:\"快!快开城门!放辽国公入宫护驾!\"
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就在贾玌准备策马而入时——
\"哒哒哒......\"
“国公爷......”
急促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更是在马上禁不住的焦急大喊!
数名传令官飞驰而至,因马速过快,翻身下马时几乎摔倒在地:
\"国公爷!大事不好!\"
为首的传令官单膝跪地,声音颤抖:
\"扬威营、振威营突然暴动!在西门军营无故冲杀果敢营与耀武营!现已控制西城门,大军正源源不断涌入城中!\"
贾玌眼中杀意暴涨,握缰绳的手青筋暴起。
他猛地转头看向奉天殿方向,那里传来的喊杀声越来越激烈。
\"林宇!\"
贾玌一声厉喝。
“属下在!\"
林宇立即上前。
\"你带一百人即刻——兵分三路,赶回辽府、林府、宁、荣府,速速安排他们从东门逃出京城;
另——传令神策、玄策两营,进城接应太子以及朝中文武大臣——!\"
随后,贾玌跨出一步,盯着林宇的双眼,一字一顿道:
“东门不可失,我会带太子从东门逃离——!”
林宇闻言,虎目圆睁,单膝重重跪地,抱拳应道:\"属下誓死完成任务!\"
他猛地起身,转身点出一百精锐:\"第一队、第二队,随我走!\"
\"诺!\"
一百亲卫齐声应和,驾马掉头而反。
贾玌又看向剩余亲卫:\"其余人随本公入宫护驾!今日就是血洗皇城,也要保太子周全!\"
\"杀——!\"
二百铁骑齐声怒吼,声震九霄。
贾玌一夹马腹,当先冲入宫门。
身后亲卫如洪流般涌入,铁蹄踏在宫道青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守将呆立城头,望着贾玌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
\"要变天了......\"
守将猛然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一把扯下头盔,对城楼上的亲兵厉声喝道:
\"王虎!带三百弟兄跟上辽国公!其余人死守城门!\"
\"将军?!\"副将惊愕地瞪大眼睛,\"这不合规矩......\"
\"去他娘的规矩!\"守将怒目圆视,脸上的横肉都在颤抖,\"太子危在旦夕,还讲什么规矩!\"
他转身对着集结的士兵吼道:\"听着!今日若太子有失,我等皆是千古罪人!随辽国公杀进去!\"
\"诺!\"
三百禁军齐声应和,铠甲碰撞声铿锵作响。
王虎带着三百精锐快步追上贾玌的队伍。
两支人马合兵一处,气势更盛。
贾玌手持龙纹玉佩,所过之处宫门尽开。
\"国公爷!\"承天门守将看清令牌后立即跪地,\"叛军已攻入内宫,请速速救援太子!\"
贾玌沉声点头,带着五百铁骑继续向前。
端门守军见是辽国公亲至,又见身后跟着禁军,二话不说便打开城门。
然而当他们冲到午门前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午门城楼上,原本金黄色的禁军旗帜已被砍倒,取而代之的是绣着黑色蟒纹的叛军大旗。
数十名浑身浴血的禁军士兵被逼到城楼一角,仍在拼死抵抗。
城墙下,更有百具尸体被抛下来,横七竖八地堆叠着,鲜血顺着排水沟汩汩流淌。
\"是振威营的人!\"王虎咬牙切齿道,\"他们换了甲胄,但那个领头的我认得!\"
贾玌眯起眼睛,果然看到城楼上一个将领正在指挥叛军围攻最后的禁军!
城头叛军闻声低头,只见一支杀气腾腾的铁甲精兵已列阵门前。
为首那人蟒袍浴血,腰间御赐宝剑在阳光下泛着森森寒光。
\"是...是辽国公!\"
一个禁军士卒声音颤抖,眼中陡然迸发出希望的光芒。
叛军校尉冷笑一声,抬脚将说话的禁军踹翻!
\"放箭!射死他们!\"那叛将厉声喝道,\"一个活口都不留!\"
\"嗖嗖嗖——\"
箭雨倾泻而下!
\"举盾!\"
贾玌厉喝未落,身后亲卫已齐刷刷举起包铁盾牌。
箭矢叮叮当当砸在盾上,偶有漏网之鱼也被精铁铠甲弹开。
\"国公爷!\"王虎顶着盾牌靠近,\"午门绞盘在里面,咱们...\"
话音未落,城头突然传来一声凄厉惨叫。
贾玌猛地抬头——
最后一个禁军被三杆长枪贯穿胸膛,鲜血顺着城墙砖缝淅淅沥沥流下。
叛军校尉狞笑着,抬脚将那濒死的禁军踢下城楼!
\"砰!\"
禁军尸体轰然砸落,鲜血溅在石阶上,染红一片。
\"哈哈哈——\"
叛军将领站在城头,满脸狞笑,他扬起手中的佩刀,高举过头,声音如雷:
\"江南已反,陛下驾崩!太子无德,朝中奸佞当道!我等奉义忠亲王之命——清君侧!振朝纲!\"
\"清君侧!振朝纲!——!!\"
\"清君侧!振朝纲!——!!\"
叛军士兵齐声怒吼,声浪震天!
江南反叛——?!
陛下驾崩——!?
这八个字如惊雷般在贾玌脑海中炸响!
贾玌猛地一怔,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第494章 噩耗震天,血染宫阙2
\"陛下......驾崩!?\"
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让人听不出来!
眼前忽然浮现出临行前,庆帝拍着他肩膀说的那句\"朕将京城托付给你\",那双充满信任的眼睛,如今竟已......
\"放你娘的屁!\"王虎怒目圆睁,当即破口大骂,\"陛下洪福齐天,怎可能......\"
但话音未落,贾玌已骤然抬手,将他后面的话硬生生按了回去。
城下五百铁骑,霎时间鸦雀无声。
贾玌缓缓抬头,目光死死钉在城头叛将身上,声音低沉如冰:\"你再说一遍?\"
仅仅五个字,却仿佛裹挟着万钧杀意!
那叛将被这眼神一盯,竟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但随即狞笑道:
\"辽国公何必装糊涂?江南乱军早已起兵,陛下在金陵应天府被围,当场崩逝!
义忠亲王奉陛下遗诏,入宫肃清奸佞!
怎么?国公爷难道还要逆天而行,跟这必亡的太子一条路走到黑?!\"
贾玌脑中轰鸣,眼前倏然浮现庆帝那张威严却又对他格外赏识的面容——
\"天戈啊,朕这一生,难得信人。\"
御书房里,庆帝亲自为他斟酒,笑着拍他的肩膀。
\"辽东二十万大军交予你手,莫要负朕。\"
\"你若不负朕,朕此生,绝不负你。\"
——可现在,陛下......驾崩了?
\"国公爷......\"
王虎见他面色不对,急忙低声提醒。
贾玌缓缓闭眼,再睁眼时,眸中已是一片血色!
血腥气冲天而起!
贾玌眼中杀意暴涨,左手一按马鞍,整个人腾空而起——
\"轰!\"
精铁战靴重重踏在城门上,竟借力直跃三丈!
\"他...他要干嘛?!\"
叛军惊骇欲绝地望着那道冲天而起的身影。
贾玌右手已拔出御赐宝剑,寒光闪过——
\"锵!\"
剑刃劈入城墙缝隙,火星四溅!
借这一滞之力,贾玌左臂肌肉暴起,五指如钩扣住墙砖凸起,身形再次拔高!
三息!
仅仅三息时间,那道染血蟒袍已出现在城垛之上!
\"拦住他!\"
叛军校尉嘶声厉吼。
最近的五个叛军挺枪刺来,贾玌大怒,剑光如匹练横扫——
\"咔嚓!\"
五杆长枪齐齐断裂!
剑势不减,顺势划过五人咽喉。
血花喷溅中,贾玌已稳稳落在城头!
\"...啊——?\"
就这么闪转腾挪就上了城墙?!
叛军胆寒,竟无人敢上前。
叛军将领更是瞳孔骤缩,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
他惊恐盯着那道立于城头的身影——蟒袍染血,浑身杀气升腾!
然,叛军将领忽地狞笑暴喝,眼中凶光四射——
眼前这位辽国公虽然武功盖世,但竟然没穿铠甲!
蟒袍再厚,也挡不住强弓硬弩!
\"放箭!快放箭!\"他歇斯底里地嘶吼,\"他没穿铠甲!射死他!\"
一声令下,数十名弓箭手立刻张弓搭箭,箭镞寒光森森,直指贾玌胸膛!
\"嗖嗖嗖——!\"
箭雨破空,呼啸而来!
贾玌眼神暴戾,不退反进,收剑入鞘,脚尖一蹬城垛,身形爆闪至两名重甲叛军身前!
双臂肌肉暴起,五指如铁钳般扣住那两名叛军的胸甲!
叛军惊恐瞪大双眼,脸色惨白——
\"你、你要干什......\"
\"轰——!!\"
话音未落,贾玌浑身气劲爆发,双臂猛地一推!
“都给我——死!!!”
两名叛军发出凄厉惨叫,胸膛被巨大的力量按扁,双脚离地,如同人肉攻城锤般,被他推着疯狂前冲!
\"啊——!\"
\"砰!砰!砰!\"
“快闪啊——!”
“不要挡我——!”
“退......退......退......!”
沿途叛军根本来不及躲闪,直接被撞飞出去!
有的被撞得胸骨塌陷,口喷鲜血!
有的直接摔下城墙,惨叫声凄厉刺耳!
还有的被那两名\"人肉盾牌\"的铠甲刮到,皮开肉绽!
城墙之上,顿时清出一大片空地!
\"......鬼...鬼啊?!\"
叛军将领惊骇欲绝,眼见那道血色身影宛如狂龙般横冲直撞而来,双腿发软,转身就要逃——
\"想跑?\"
贾玌暴怒,脚下一跺,地面青砖\"咔嚓\"碎裂!
他猛地加速,将那两名已经口吐鲜血的叛军当成巨盾,狠狠砸向叛军将领后背!
\"砰——!\"
一声闷响,三名叛军将领撞成一团,骨裂声清晰可闻!
那将领被撞得肝胆俱裂,一口血喷出,正要挣扎——
\"咔嚓!\"
一只染血的官靴已经踩在他的手腕上,直接将骨头碾碎!
\"啊——!\"
惨叫声中,贾玌弯腰,直接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提了起来!
\"说。\"
贾玌的声音冷得像是从九幽地狱传来——
\"陛下身死,消息从何而来!?\"
叛军将领痛得浑身发抖,满嘴是血,疼痛与憎恨占据他内心的恐惧,狰狞笑道:
\"辽国公...这时候还装糊涂?...江南八百里加急...早就送进京了...哈哈哈...你、你护着的太子...很快也要去...陪......\"
\"啊啊啊啊——!!!\"
再次得到消息的贾玌仰天怒吼,声如惊雷!
\"陛——下——!!!\"
这声怒吼饱含滔天恨意——!
贾玌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杀性——双眼猩红的望着手上提着的叛军将领......
右手猛然发力,五指如铁钳般扣住叛军将领的脖颈,右脚狠狠踩住对方的小腿内侧——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中,叛军将领的小腿骨被硬生生踩断!
\"啊——!\"
叛军将领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整张脸都扭曲变形。
贾玌眼中血色更浓,右手青筋暴起,猛地一扯——
\"噗嗤!\"
鲜血喷溅!
叛军将领的头颅竟被硬生生拧断,带着一截血淋淋的脊椎骨被扯了出来!
无头尸身轰然倒地,鲜血如泉涌般从脖颈断口喷出,染红了整片城墙!
“哎呀......”
\"嘶......\"
四周幸存的叛军倒吸一口凉气,有几个胆小的直接吓晕过去。
第495章 力拔千斤,铁链横扫
贾玌左手抓起掉落在地的青铜方盾,右手顺势拔出腰间御赐宝剑。
宝鞘内不知怎地存留下了大量鲜血,随着宝剑出鞘,鲜血在地上砸出一朵朵猩红的花。
城墙上幸存的叛军浑身发抖,牙齿打颤,手中的兵刃几乎要拿捏不住。
有几个胆小的已经尿了裤子,腿肚子转筋,半步都挪不动。
此时的他们更希望方才被吓晕的人是自己!
\"挡我者——死!!!\"
贾玌一声暴喝,音浪炸开!
\"噗通!\"
一个离得近的叛军被这吼声震得直接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抱住脑袋,口中喃喃道:\"不......不要杀我......\"
然而还没等他话说完——
\"唰!\"
剑光如雪,人头飞起!
贾玌身形暴冲,盾牌猛砸,直接将前方三个叛军撞飞!
三人重重摔在城垛上,胸骨寸断,口吐鲜血!
\"逃......逃啊——!!!\"
叛军中终于有人崩溃大喊,丢下兵器转身就跑!
这一声如同点燃了恐慌的导火索,城墙上的叛军顿时乱作一团!
有人连滚带爬往楼梯口冲,有人直接翻过城墙往下跳!
\"拦住他!快他娘的拦住他!\"
带队校尉嘶声怒吼,可自己却不住往后退,双腿抖得跟筛糠似的。
贾玌根本懒得废话,踏步上前,长刀横扫——
\"噗嗤!\"
幸存的叛军们肝胆俱裂,看着这个浑身浴血的杀神,哪里还敢抵抗?
\"咣当!\"
\"咣当!\"
兵器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快跑啊!\"
\"别杀我!\"
\"我投降!我投降!\"
叛军们哭喊着四散奔逃,有几个甚至直接从城墙上跳了下去,宁可摔断腿也不敢面对这个恶魔。
贾玌大步流星冲向绞盘处,沿途叛军纷纷避让,有几个躲闪不及的,被他直接用盾牌撞飞出去!
贾玌大踏步冲到绞盘处,青铜盾\"咣\"地砸在青砖地上,震得周围叛军又退了几步。
他盯着铁链,:\"千斤闸?\"
而后——左手猛然抓住铁链!
\"喀拉——\"
浑身筋骨爆响,贾玌双臂肌肉贲起,蟒袍袖口\"刺啦\"一声崩裂!
\"起——!\"
一声虎吼,铁链顿时绷得笔直!
远处几个还在逃跑的叛军突然感觉地面震动,回头一看,顿时魂飞魄散——
那具千斤重的钢铁闸门,竟被这杀神徒手拽得缓缓上升!
\"他娘的......这还是人吗?!\"
一个把总牙齿打架,裤裆直接湿了!
更恐怖的是,贾玌右手突然一甩,御赐宝剑\"铮\"地插进城墙缝隙,整个人借力腾空!
铁链摩擦声刺耳至极,贾玌硬是又将闸门又提起三尺!
最终——
\"轰!\"
千斤闸被他生生拽上城头,重重砸在墙垛上。
石屑飞溅中,贾玌右手拔出长剑,剑光一闪——
\"锵!\"
铁链应声而断!
十米长的精铁锁链\"哗啦\"垂落,贾玌一脚踩住末端,猛地一拽,整条铁链顿时如同活物般盘绕在他右臂!
\"开城门!!!\"
暴喝声中,贾玌竟抓着铁链直接从三丈高的城墙一跃而下!
\"砰——!\"
落地时烟尘四起,青砖炸裂!
城门洞里,几个正在拉门闩的叛军吓得瘫软在地。
贾玌看都不看,铁链一甩——
\"啪!\"
最前面那个叛军的脑袋当场炸开,红白之物喷了后面几人满脸!
剩下的人浑身发抖,裤裆全湿,手忙脚乱地去拽门栓。
\"滚!\"
贾玌一脚踹出,千斤巨力轰在城门上!
\"轰隆!\"
两扇包铁大门直接被踹得向外崩开,门轴爆碎,碎木飞溅!
城外早已列阵的五百甲兵见状,立刻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
\"国公爷神威!!\"
贾玌站在洞开的城门正中,铁链拖地,蟒袍浴血。
他缓缓举起手臂——
\"入殿——!\"
\"诛杀叛逆——!!\"
......
\"你——说——什——么!?\"
义忠亲王的声音陡然拔高,几乎破音。
他手中的玉玺更是微微颤抖。
传令兵最后的哭嚎还在殿中回荡,义忠亲王的脸已经狰狞扭曲。
他猛地看向殿外,蟒袍大袖带起一阵腥风。
\"不可能!常爱卿不是说他会解决的吗?!为什么贾玌会出现在这里!?\"
义忠亲王一脸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
实在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的他望着那传令兵,怒道:
\"本王的大军呢?!不是足足有数千人吗?!\"
\"死......都死了......\"传令兵嘴唇哆嗦着,\"午门......午门与奉天门那里......满地都是尸体......\"
就在此时——
\"轰!!!\"
又是一声莫名震天动地的巨响从殿外传来,整个奉天殿都为之震动。
殿顶的琉璃瓦片簌簌落下,砸在金砖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报——!\"
又一名侍卫跌跌撞撞冲进大殿,满脸是血:\"殿下!那辽国公带着亲卫杀进来了!已经过了奉天门!\"
殿内霎时一片死寂。
太子原本黯淡的眼神突然亮起。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额头上的鲜血顺着脸颊滑落,却掩不住眼中的希冀。
\"贾爱卿......\"
太子喃喃自语,声音几不可闻。
殿内群臣神色各异。
那些原本依附义忠亲王的官员此刻都面露惶恐,有几个已经开始悄悄往殿角挪动。
而李青松等忠臣则眼中燃起希望,互相交换着眼色!
\"报——!\"
又一名侍卫跌跌撞撞冲进大殿,满脸恐惧的上前:\"王爷!辽国公带着亲卫杀进来了!已经过了奉天门!\"
义忠亲王闻言,紧绷的面容终于稍稍松弛,猛地将玉玺塞入怀中,厉声喝道:\"区区三四百人,也敢闯宫?季鸿!带人拦住贾玌,将他杀死于奉天殿前!\"
季鸿的脸色同样难看至极,面对义忠亲王的命令一时之间竟然恍惚了。
常翰飞此前可是说过的,贾玌会交由他处置,可现如今......岂不是意味着遭遇不测了!?
明朗的局势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
“季鸿——”
没有得到回应的义忠亲王脸色阴沉!
\"末将遵命!\"
季鸿深吸一口气,最终抱拳领命,转身带兵出去。
他没得选择,眼下只能由他出马了!
待其走开后,殿内顿时一片混乱。
\"诸位爱卿不必惊慌!\"义忠亲王强作镇定,高声喊道,\"本王手握玉玺,又有先帝遗诏,名正言顺!贾玌带兵擅闯宫禁,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
【刚刚写完今天第六章,三天假期十五章,再说更新的问题......那我就真的心碎了!】
第496章 绞肉铁壁,血浸玉阶
季鸿领兵冲出奉天殿,刹那间,浓重的血腥气钻入鼻腔,眼前的景象就让他浑身一颤——
殿门外,汉白玉铺就的广场已化作修罗场!
数千叛军如潮水般涌动,围杀那已然不足四百众的甲兵,然而始终无法阻挡那支势如破竹的铁血之师!
不——!
应当说......数千叛军始终无法挡住一个人_!
那道冲在最前方的,身着蟒袍、浴血奋战,周身煞气仿若实质、冲霄而起的贾玌!
贾玌!
他左手执青铜方盾,盾面凹陷,沾满箭矢、碎肉与脑浆;
右手握着那条十米铁链,铁链末端早已被鲜血浸透,黑红交融,每甩动一次,便带起大片血雾飞溅!
\"啪!\"
铁链横扫,三名叛军头颅像熟透的西瓜般炸开,无头尸身栽倒下去,鲜血喷射丈余高!
\"砰!\"
盾牌猛砸,又一颗头颅爆裂!
“放箭!放箭!!!”
一名校尉嘶声狂吼。
数千叛军此刻内心恐惧到了极点,贾玌就像一尊杀神,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无人能挡其锋芒。
他们眼睁睁看着同伴在贾玌的攻击下瞬间丧命,然而——死亡对于他们而言,不过吃饭喝水......
可——亲眼见证自己昔日的同僚活生生在眼前被铁链抽爆——尸身四分五裂......
那血腥残忍的场景——如何能让他们能接受!
“不...不能靠近他...” 一名叛军士兵嘴唇颤抖,手中的刀都握不稳,“靠近他就是死路一条啊——!”
“是啊,太可怕了,咱们根本近不了身!”
另一个士兵面色惨白,眼神中满是惊恐。
众人心中皆是这般想法,谁也不敢再往前一步,只能在远处慌乱地放箭投矛,妄图以此来阻止贾玌进攻的脚步。
数百名叛军弓箭手战战兢兢地张弓搭箭,密密麻麻的箭雨遮天蔽日,呼啸而下!
“挡!”
贾玌暴喝一声。
身后三百死忠亲卫立刻上前举盾结阵,铁盾相撞声如雷霆炸响,箭矢“叮叮当当”砸在盾面上,火花迸溅!
然而箭雨实在太过于密麻,仍有数十箭从缝隙中穿入,沿着铠甲缝隙穿过肉身,数名甲兵闷哼倒下,但阵型未乱!
贾玌眼神一厉,铁链猛地一甩,缠住一根倒塌的石柱——
“轰!!”
石柱被他拖拽着砸向弓箭手最密集之处,刹那间血肉横飞,惨嚎声此起彼伏!
“冲上去!”季鸿怒喝,手一挥,“重甲兵!绕后——结阵推进,压死他们!!”
\"先杀那些杂兵,再慢慢料理贾玌!\"
他猛地拔出佩刀,刀尖直指贾玌身后的数百人:\"杀一人赏银百两!杀十人封千户!\"
季鸿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听着!就算他贾玌是铁打的,咱们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先把那些杂兵杀光,看他还怎么嚣张!\"
这番话像一剂强心针,瞬间让动摇的军心为之一振。
那些原本畏缩不前的叛军士兵,眼中重新燃起凶光。
\"将军说得对!\"
\"先杀小的,再杀大的!\"
\"咱们人多势众,怕什么!\"
重甲兵统领马忠狞笑着举起战斧:\"重甲营的弟兄们,跟我来!\"
他粗壮的手臂一挥,重甲兵立即分成两队,铁靴踏地声震耳欲聋,从两翼包抄过去。
前方的叛军见状,眼中恐惧渐消,被贪婪取代,重新组织起攻势。
弓箭手再次拉满弓弦,投矛手举起长矛,密集的远程攻击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压制着贾玌前进的步伐!
战场上的变动自然瞒不住贾玌,百斤重的铁链砸进敌阵,顿时犁出一道血沟。
再甩动铁链绞碎两具重甲,贾玌回头观望,却见周遭士兵已不足二百人——!
其他三翼的士兵瞬间狠狠地搅和在一起。
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交织成一片。
叛军的重甲营如两柄铁钳,死死夹住军阵三翼,与贾玌的亲卫、禁军展开了近身肉搏。
虽有护驾的大义在身,个个英勇无比,但叛军人数实在太多,且重甲兵凭借厚重的铠甲和强大的力量,逐渐占据了上风!
三面受敌的军阵瞬间陷入绝境!
\"顶住!守住后方,国公爷会为我等杀出一条血路——!\"
王虎嘶吼着,手中长刀已砍出数个豁口。
但敌众我寡之势已成,军阵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每一刻都有亲卫倒下,鲜血在汉白玉地面上汇成小溪,顺着台阶流淌。
“贾天戈,”季鸿站在高阶上,见自己的战术起了成效,嘴角勾起一抹狞笑:\"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与王爷作对的下场!\"
他猛地一挥手:\"再加把劲!杀光他们!\"
叛军闻言攻势更猛,重甲兵像铁墙般推进,每一步都踏着亲卫的尸体。
弓箭手调整角度,箭雨专门射向阵型薄弱处。
贾玌目眦欲裂,铁链横扫清出一片空地,却见又有更多叛军填补上来。
他环顾四周——
贾玌目光如电,望着身旁的几名亲卫,突然暴喝一声:“王朝、马汉、张龙、赵虎!”
四名浑身浴血的亲卫立即上前:\"属下在!\"
\"我要你们四人——\"贾玌声音沉重,\"为我而死——!\"
四名亲卫闻言,非但没有丝毫畏惧,反而齐齐单膝跪地,抱拳应道:
\"愿为国公爷效死!\"
第497章 国鼎镇叛——举鼎止戈!
贾玌不再多言,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他右手铁链一甩,猛地甩向前方敌阵——
\"轰!\"
砸开一条血路!
\"结阵!冲!\"
五道身影瞬间组成锋矢阵型。
贾玌一马当先,沉重的铁链飞舞成风;四名亲卫背靠背紧随其后,长刀如林,死死护住贾玌后背。
\"拦住他们!\"
季鸿在高阶上惊声厉喝!
叛军如潮水般涌来,却在接触到铁链的瞬间血肉横飞!
\"啪!\"一名重甲兵头颅爆裂!
\"砰!\"又一名叛军被盾牌砸得胸骨凹陷!
敌阵被撕开一道血口!
\"放箭!快放箭!\"
季鸿见势不妙,急忙下令。
箭雨倾泻而下,张勇猛地跃起,用身体为贾玌挡下致命三箭!
\"国公爷......冲上去......\"
他口中溢血,嘶声呐喊,却仍死死握住刀柄。
贾玌眼中血色更浓,铁链甩出缠住高阶栏杆,借力腾空而起!
\"拦住他!\"季鸿惊恐后退。
剩余三名亲卫立即结成人墙,用血肉之躯挡住追兵:
\"国公爷!杀了他!\"
眨眼间已杀到季鸿跟前不远!
\"季鸿——!\"
贾玌一声暴喝,声震九霄,手中铁链猛地甩出,如蛟龙出海般缠住殿前盘龙柱!
\"轰!\"
石柱应声而断,贾玌借力腾空而起,身形如大鹏展翅,直扑白玉高阶之上的季鸿!
\"保护将军!\"
数十名亲卫拼死上前,长枪如林刺向半空中的贾玌。
\"找死!\"
贾玌左手盾牌猛砸,将数杆长枪砸断,右手铁链横扫——
\"啪!啪!啪!\"
数名亲卫头颅、身躯爆裂,红白之物飞溅!
季鸿脸色大变,急忙后退:
\"拦住他!快拦住他!\"
但贾玌去势不减,铁链再次甩出,缠住高阶栏杆,借力一个翻身,稳稳落在季鸿面前三丈处!
\"季鸿!\"
贾玌一步踏出,金砖碎裂!
\"你——\"
第二步,煞气冲天!
\"该——\"
第三步,铁链如龙!
\"死——!\"
铁链带着呼啸风声直取季鸿身躯!
季鸿仓促举刀格挡——
\"锵!\"
金铁交鸣声中,佩刀应声而断!
“砰——!”
铁链余势不减,一声炸响,将他上半身连人带甲粉碎——!
\"啊——?!\"
...
振威营指挥使季鸿——亡!季鸿上半身爆裂的瞬间,整个战场骤然一静。
残肢碎肉砸落在汉白玉阶上,发出粘稠的\"啪嗒\"声。
那个方才还在叫嚣的指挥使,此刻只剩两条腿僵直地倒在地上,甲胄缝隙里冒着热气腾腾的内脏碎块。
\"指......指挥使大人被......\"
前排叛军手中的刀\"当啷\"落地。
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弓手的手指在弦上颤抖,重甲兵的铁靴不自觉地往后蹭。
\"赢了!\"浑身是血的亲卫举刀狂吼,\"国公爷斩将——!\"
残存不足两百的亲卫与禁军们立刻爆发出嘶哑的欢呼,刀刃敲击盾牌,\"当当\"的金属声回荡在广场上。
这声音本该振奋军心,却让叛军阵脚大乱——
\"将军...死了?\"一名叛军士兵喃喃自语,手中的长矛\"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这声响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紧接着,兵器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们...投降...\"
\"别杀我...\"
\"都是季鸿逼我们的...\"
\"逃啊!\"有人转身就跑。
但一柄长枪突然捅穿逃兵后背!
\"谁敢退——?!\"局势即将逆转之际,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在叛军阵中响起:\"蠢货!你们以为投降就能活命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满脸刀疤的老兵推开人群走了出来。
他一脸绝望的指着地上季鸿的尸体,厉声道:
\"睁开狗眼看看!我们是谋反!咱们干的是诛九族的勾当!\"他猛踹一脚跪下的新兵,\"现在投降?午门外的狗都等着啃咱们的骨头!\"
这句话像盆冰水浇在叛军头上。
原本要放下的兵器又攥紧了,绝望的眼睛里重新泛起凶光。
老兵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众人头上。
那些已经放下武器的士兵面面相觑,眼中重新浮现恐惧。
\"可是...我们打不过啊...\"
有人小声嘀咕。
\"打不过也要打!\"老兵抽出腰刀,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个痛快!或许,咱们还能拼出一个从龙之功......\"
这番话让原本动摇的叛军再次骚动起来。
不少人弯腰捡起刚刚丢弃的武器,眼中重新燃起凶光。
贾玌冷笑。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
这些叛军已经走到了绝路,但是——他们心理防线正处于崩溃的边缘!
现在需要的,就是最后一击!
手中铁链一抖——\"哗啦\"一声缠回腰间,大步走向殿前那尊青铜大鼎!
——此鼎名曰\"镇国鼎\",乃太祖皇帝熔九州之铜所铸,鼎身铭刻日月星辰,重两千!
\"他想干什么...\"
叛军突然头皮发麻!
面对踏步而来的贾玌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在所有叛军惊恐的注视下,贾玌双臂肌肉如龙蛇游走,\"咔\"地扣住鼎耳——
\"起——!!!\"
\"轰隆隆\"的金属扭曲声中,那尊百年来无人能撼动的镇国神器,再次被他硬生生举过头顶!
鼎足离地三尺,鼎内残留的香灰如瀑布般倾泻,在晨光中形成一道灰雾帷幕。
整个广场鸦雀无声。
亲卫与禁军趁机追随上前,再次将贾玌护在其中!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根本不在乎其他,更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都给本公——住手!!!\"
这一声吼夹杂着鼎鸣,震得琉璃瓦簌簌作响。
几个叛军当场被惊得肝胆剧烈、吐血倒地,最前排的刀盾手更是被其声声惊得摔倒在地!
贾玌踏前一步!
\"咚!\"
云头皂鞋踏碎地砖,裂缝如蛛网蔓延——!
他单臂擎鼎,右手指向人群:\"尔等听好!\"
\"义忠亲王假传圣旨,尔等不过受其蒙蔽——\"鼎身微微倾斜,阴影笼罩住蠢蠢欲动的刀枪剑戟,\"此刻放下兵器者,本公以丹书铁券保其性命!\"
第498章 国鼎入殿——群臣皆震!
\"咣当\"——
\"咣当”——
然——零星的兵器落地声在广场回荡,却稀落得令人心惊!
贾玌瞳孔微缩——!
举着两千斤巨鼎的手臂纹丝不动,目光如电扫过敌阵——数千叛军竟仍有八成握紧刀枪!那些染血的兵刃虽在颤抖,却倔强地指向苍穹。
\"这......主将身亡,还能军心不乱......如此看来......\"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
——如此看来,我贾玌...竟也因年少封公...而自负,小觑天下英雄也!
贾玌薄唇微抿,鼎底香灰簌簌落在蟒袍上,像给这尊杀神披了层灰白战甲。
若非如此,我怎会如此这般目无中人,竟对反叛一事......毫无察觉!
“唉......可恨!”
贾玌喉间逸出一声轻叹,眸光骤然敛住——那些杂念、惊愕与自省,在这一刻都被碾碎成铁与血的杀机!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贾玌右手按住腰间长剑,沉重的镇国鼎被他一臂擎着,竟如提灯般轻巧。
鼎足缓缓指向奉天殿的方向,残存的香灰随风飘散,给满目疮痍的战场添了几分诡谲。
\"蹬!\"
云头皂鞋踏碎一块染血的青砖。
\"蹬、蹬!\"
叛军阵中传出粗重的喘息声。
那些紧握刀枪的手在抖,却无人敢拦——因为贾玌身前五丈,尸体堆成了小山!
那个被铁链绞碎头颅的季鸿、被方盾砸扁胸骨的重甲兵、被活活震碎五脏六腑的弓手......都成了最血腥的路标!
沿途叛军虽未放下兵器,却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道路。
他们紧握兵刃的手在颤抖,眼中既有恐惧,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
\"让开......\"
\"别挡道......\"
\"让他过去......\"
低语声在叛军中此起彼伏。
......
奉天殿的大门近在咫尺!
贾玌缓步前行——身后兵甲接踵而至!
\"义忠亲王——\"
\"本公来了!\"
——————
奉天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文武百官屏息凝神,耳中只剩下殿外那震天的喊杀声。
太子虽被两名叛军押着,额头溢血,然眼中却闪烁着希望的火光——!
义忠亲王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敲出凌乱的节奏,玉玺在他怀中硌着肋骨!
每一次殿外传来的喊杀声,都让他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蟒袍下摆正在无意识地颤抖——
突然——
喊杀声戛然而止——!
殿内众人心头猛地一跳!
\"快......快...开殿门!\"
义忠亲王突然从龙椅上跳起来,金冠玉带哗啦乱响。
他踹翻跪在身旁的太监,嗓子尖得不成人声:
\"去看啊!去看一下啊——!\"
得到命令,两名叛军踉跄着扑向殿门!
\"吱——嘎——\"
沉重的朱漆大门被推开的瞬间——
\"呜——\"
奉天殿的朱漆大门被两名叛军缓缓推开,阳光如熔金般倾泻而入。
殿内文武百官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连额角淌血的太子都忘记了疼痛,目光死死钉在逐渐扩大的门缝上。
腥风卷着碎肉沫灌进大殿——!
\"呕!\"
\"呕——\"
三四名文官当场弓腰呕吐,秽物溅在汉白玉的地砖上,与四周弥漫的血腥气混在一起,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但此刻无人顾得上这些——所有人的视线都穿透腥风血雨,聚焦在那两名推开殿门的叛军身上。
那两名叛军踉跄着冲出殿门,却在三步之内骤然僵住——!
\"废物!\"
急不可耐的义忠亲王在龙椅上暴跳如雷,金冠歪斜:
\"你们两个蠢货在干什么?!还不快禀报——\"
他的怒吼戛然而止——
因为他也看到了,门口的两名叛军......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手中的刀更是\"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而后——更是在他们的眼皮子下,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
他们手脚并用,疯狂地向后爬去,在汉白玉地面上拖出两道湿漉漉的痕迹——竟是吓得失禁了!
\"怎......怎么回事......\"
义忠亲王惊疑不定,有些不明所以!?
奉天殿内的文武大臣们和太子都被这一幕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们都明白——成败在此一举,殿外的局势将决定着大庆王朝的未来走向!
\"来人——!\"
义忠亲王再次下令:
\"快快再去——\"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此刻——
一尊青铜大鼎的鼎足,缓缓在殿门外的台阶上浮现——!
义忠亲王的脑子\"嗡\"地一声,瞬间空白!
\"鼎......鼎?\"
一尊正缓缓\"移动\"的青铜巨鼎?!
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然——待鼎身浮出,其上的日月星辰纹饰在众人眼中清晰可见!
\"镇......镇国鼎......\"
那可是太祖皇帝所铸、重达两千斤的镇国神器!百年来从未移动过分毫!
然而下一秒——
义忠亲王浑身汗毛根根倒竖,瞳孔骤缩成针尖大小。
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又被紧咬的牙关生生咽下。铁锈味在口腔中弥漫,他却浑然不觉——
因为此刻,他终于看清了!
那尊缓缓“移动”的镇国鼎,赫然立着一个身影——!
一个身着染血蟒袍、头戴束发紫金冠,左手单臂擎鼎扛于肩上,腰间缠绕的铁链;右手按于剑柄之上的——人!
义忠亲王浑身发抖,龙椅扶手被他指甲抠出五道深沟。
他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声:
\"贾......贾玌......!\"
那道人影脚步不停,越过奉天殿大门的门槛,最终在太子以及一众文武大臣那充满希望的目光的注视下,稳稳地站定在大殿之中。
\"咚!\"
巨鼎砸穿金砖!
整座奉天殿剧烈震动,梁柱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第499章 参我?
\"咚——\"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殿内炸开!
那尊染血的镇国鼎深深嵌进汉白玉地砖,裂纹如蛛网般辐射出三丈开外。
殿中悬挂的宫灯剧烈摇晃,将众人扭曲的影子投在金漆梁柱上。
贾玌双手垂立,蟒袍下摆被溅起的碎石划出几道口子。
他就这般静静站着,如同一柄插进大殿的染血长枪。
腰间铁链垂落地面,右手指节在剑鞘上不轻不重地叩着——
\"嗒、嗒、嗒——\"
整个大殿只剩下这不紧不慢的敲击声!
奉天殿内无数的叛军甲士的刀尖在颤抖!
他们的刀枪剑戟明明已将贾玌团团围住,却无一人敢上前半步。
一名叛军将领喉结滚动,手中的长矛尖端距离贾玌后背不过三尺,却如同隔着一道天堑。
他的手臂肌肉绷紧到极限,青筋暴起,却始终不敢再往前递出半分。
\"滴答——\"
汗珠从一名叛军下巴滴落,在寂静的大殿中清晰可闻。
龙椅上的义忠亲王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
他的手指死死抠着龙椅扶手,指甲已经劈裂,渗出鲜血。
太子被两名叛军押着,眼中却燃起希望的火光。
他张了张嘴,最终选择沉默——此刻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
贾玌的目光如刀,穿过重重人影,直刺义忠亲王。
一秒。
两秒。
三秒。
时间仿佛凝固。
终于——
\"踏——\"
\"踏、踏——\"
整齐的脚步声突然从殿外传来,打破了奉天殿内的寂静。
先是沉重的铁靴踏入殿门的脆响,接着是甲叶摩擦的金铁之声。
两百名浑身浴血的甲士列队而入!鲜血顺着他们的重甲纹路流淌,在殿内地砖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这些杀神一进殿,空气都变得黏稠起来!
紧接着——
\"嘎吱——\"
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殿门被彻底撞开,那些先前被杀破胆却又不肯放下兵器的叛军,此刻竟也跟了进来。
他们挤在殿门处,手中的兵刃低垂,眼中满是恐惧与迷茫。
有人试图往前挤,却被同伴死死拽住——这些人的铠甲上还沾着同袍的血,却已经分不清敌我。
转眼间,偌大的奉天殿竟被挤得水泄不通!
奇特的是——
殿中心空出了一片诡异的圆形空地! 以那尊镇国鼎为界,叛军们在二百亲卫与禁军冷冷目光下,硬是挤出了三丈见方的真空地带!
有倒霉鬼被挤进这个范围,竟吓得当场瘫软在地,手脚并用地爬回人群!
贾玌依然静立如松,望着在那龙椅之上,无数甲士保护的义忠亲王,以及满殿叛军蓄势待发的强弓劲弩!
殿内文武百官的表情瞬息万变。
方才还面露喜色的几位老臣,瞬间被冲刷得干干净净,脸上留下的唯有一脸沉重。
他们望着挤满大殿的叛军,又看看那尊镇国鼎旁孤身而立的贾玌,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这......\"
李青松的胡须微微颤抖,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朝笏。
他身旁的几位文官更是面色惨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然而——
御座之下,许智的眼中却突然迸发出狂喜之色!
‘尚有转机、尚有转机啊!’
望着殿中那跟随贾玌而来不过一百八十来号人甲兵,在望向殿中站满的己方大军。
许智的嘴角难以抑制地上扬,眼中精光暴涨。
他藏在袖中的手指飞快掐算,脑海中已闪过三十六种破局之策。
\"如此差距,优势在我——!\"
他在心中狂吼。
殿内局势看似凶险,实则暗藏转机——
贾玌的亲卫不过二百,而殿中叛军尚有数千之众!
更妙的是,这些叛军虽被吓破胆,却仍未放下兵器,说明军心尚在!
可是......
许智在将目光转向那按剑不动,腰捆铁索的——贾天戈!
“优势真的在我们吗!?真的要在这奉天殿内交锋,我的真能赢吗!?”
“可事已至此......已无退路可言......”
“做大事,不是大成,就是大败,永远没有中间路可言......”
“听天由命吧......”
许智无声低语,三步并作两步,闪到一根盘龙柱后,朝着都察院左都御史周德荣使了个眼神!
周德荣的喉结上下滚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看向许智的眼神中带着几分犹豫,又瞥了一眼静立如松的贾玌,双腿不自觉地发软。
许智藏在盘龙柱后,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再次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之后......
见此,周德荣竟不知为何,忽然生出一股勇气!
\"哈!\"
周德荣突然挺直腰板,双手一正衣冠,在死寂的大殿内踏出铿锵之声。
他深吸一口气,在死寂的大殿中重重踏出三步——
\"咚!咚!咚!\"
每一步都像敲在众人心尖上。
\"王爷!太子殿下!诸位同僚!\"周德荣的声音突然拔高,在殿内炸响:\"老夫要参辽国公一本!\"
他猛地转身指向贾玌,怒声呵斥:
\"辽国公私调兵马,擅闯宫禁!\"
\"无诏入殿,目无君上!\"
\"持械面圣,大逆不道!\"
每一声指控都掷地有声,震得殿顶琉璃瓦嗡嗡作响。
周德荣越说越激动,花白胡须剧烈颤抖,竟有几分忠臣死谏的气势。
\"老臣怀疑——\"
他正要抛出最关键的反叛指控,突然——
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按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周德荣浑身血液瞬间冻结。他感觉那只手冰冷如铁,五指如钩,仿佛下一秒就能捏碎他的天灵盖。
\"周大人......\"
贾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温热的呼吸喷在颈后,却让他如坠冰窟。
周德荣的头被强行扭转,对上了贾玌那双如炬的眸子。
他的眼珠不受控制地往许智藏身的盘龙柱方向飘,希望他能站出来,然——却被贾玌的手指死死固定住视线。
\"参我?\"
贾玌突然咧嘴一笑,白森森的牙齿此刻看上去是如此的渗人!
\"我参你妈的头——!\"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炸响!
贾玌双手骤然发力,周德荣那颗花白的脑袋就像熟透的西瓜一般爆裂开来!
脑浆混着碎骨四溅而出,\"啪嗒啪嗒\"打在四周叛军甲士的面甲上,白花花的浆液顺着冰冷的金属纹路缓缓滑落。
\"哗——\"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身后那些原本举棋不定的叛军将领瞬间面如土色,其中一人竟两腿一软,\"咣当\"跪倒在地。
义忠亲王\"腾\"地从龙椅上弹起来,
眼珠几乎瞪出眼眶,眼睁睁看着周德荣的无头尸身抽搐着倒下,\"咚\"地栽在汉白玉地面上,颈腔里的热血汩汩冒出,顺着砖缝蜿蜒成一道刺目的红蛇。
\"你...你...\"
义忠亲王喉结滚动,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着指向贾玌,嘴唇颤抖得说不出完整句子。
\"现在......\"贾玌环视满殿叛军,\"还有谁要参本公?\"
第500章 认不清现实的义忠亲王!
\"放肆!\"
义忠亲王猛地拍案而起,颤抖的手指指向贾玌,声音嘶哑得不成人形:
“你可知太子勾结江南乱党,意图谋反?!\"他的声音尖利得几乎破音,\"陛下在金陵驾崩前,亲笔写下诏书命本王清君侧、正朝纲!\"
义忠亲王从怀中掏出玉玺,以及拿起桌上的一道明黄卷轴,在殿中哗啦展开:
\"看见没有?玉玺朱印、陛下遗诏在此!\"
\"诸位将士!\"说完,义忠亲王转向贾玌身后的一百八十余人,声音突然拔高:\"你们真要跟着这个乱臣贼子造反吗!?\"
将士们纹丝不动。
铁甲森然,寒光凛冽。一百八十双眼睛如出一辙地冷峻,连呼吸的节奏都整齐划一。
他们手中的刀枪稳如磐石,枪尖所指,正是义忠亲王那张扭曲的面容!
贾玌低垂的眼眸缓缓抬起。
他的目光越过义忠亲王扭曲的面容,落在被两名叛军钳制的太子身上。
太子的朝服早已污浊不堪,额角的伤口结着黑红血痂,但那双眼睛依然清亮如初!
\"本公——不信!\"
四个字,重若千钧。
贾玌缓缓抬头,眼中似有火焰燃烧:\"在我心中,太子殿下才是大庆正统!\"
\"至于你——\"他手掐剑指,直指义忠亲王:\"不过是个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
义忠亲王脸色瞬间铁青,额头青筋暴起:\"大胆!\"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他的手指死死掐着那道明黄圣旨,几乎要将绢帛捏碎:\"这上面盖着朱红大印,写着先帝亲笔!命本王继承大统,清剿叛逆!\"
而后,又将玉玺底部转向贾玌,\"这是传国玉玺!这上面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玉玺那方\"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篆文仿佛要灼伤人眼。
义忠亲王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在殿内回荡,唾沫星子飞溅:
\"本王才是奉诏继位的正统!你——贾玌,追随太子谋反,其罪当诛九族!\"
我......谋反?!
“哈哈哈哈——!”
似乎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贾玌突然仰天长笑!
\"本公有反叛之心?\"
贾玌一字一顿,声如洪钟:
\"至治九年,本公募兵辽东,一年之中——\"
\"斩首七百一十八级!\"
\"获破阵、斩将、夺旗三大军功!\"
\"生擒镶蓝旗旗主苏察阿敏,同年——陛下亲封:勇武伯!\"
他每说一句就向前一步,叛军们不由自主地后退,兵器碰撞声叮当作响。
\"至治十二年,努尔哈赤率十六万大军叩关!\"
贾玌的声音陡然拔高:
\"本公率一万精兵迎战,大破敌军!\"
\"亲手斩杀努尔哈赤!\"
\"获封——神武侯!\"
\"同年在朝堂上立下五年复辽的誓言!\"
\"至治十三年二月,领兵出关!\"
\"十月,沈阳城下斩杀伪帝皇太极!\"
\"八旗近乎全灭!\"
\"收复辽东及奴尔干都司!\"
贾玌立于叛军兵刃之间,声如雷霆:
\"自此,自开国以来——\"
\"我贾家历经四世!\"
\"一门三国公!\"
\"世代忠良!\"
\"为国家呕心沥血!\"
\"如今你这乱臣贼子——\"
\"竟敢诬我叛逆?\"
\"义忠亲王——你其心可诛!!!\"
最后一个字落下,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义忠亲王面对贾玌的咄咄相逼——面如死灰!
殿内文武百官无不为之动容。
老臣们眼眶泛红,年轻官员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
其中,在这其中,本欲害怕得紧的贾政、贾琏二人,更是内心被自豪之感填满。
我贾家世代忠良、为国家呕心沥血,何惧生死!
那些持刀盾保护着义忠亲王的叛军更是面面相觑,不少人手中的兵器已经开始颤抖。
军心——开始动摇了!
见身旁将士如此,义忠亲王暗道不好,猛地掀翻龙案,案上文房四宝、奏折等哗啦散落一地。
\"贾玌!你欺人太甚!\"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面目狰狞如恶鬼:\"本王玉玺在手,遗诏在握!满朝文武的性命都在我掌控之中!\"
他随手一指地上的文官:\"看见没有?这些人的生死,全在本王一念之间!\"
那文官吓得面如土色,双腿抖如筛糠。
\"如今天下之事在我!\"义忠亲王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玉玺:\"本王今日就要登基,谁敢不从?!\"
贾玌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
\"天下之事——\"
\"在陛下!\"
\"在太子!\"
\"在诸位忠臣手中!\"
他每说一句就向前一步,铁靴踏碎地砖的声音如同战鼓:
\"而你...不过是个篡逆之辈——\"
\"也配妄言登基之事?!\"
屡次三番遭此羞辱的义忠亲王即便再是忌惮贾玌的勇武,终究是忍不住了,额角青筋暴起。
他猛地抽出腰间宝剑,剑锋直指贾玌:
\"贾玌!你休要猖狂!\"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你身边不过百余亲卫,而本王在宫中尚有数千精锐!\"
他猛地一挥手,奉天殿内、外顿时传来整齐的弓弦拉紧之声:
\"只要本王一声令下,万箭齐发,这满朝文武都要给本王陪葬!\"
\"辽国公——\"身边众多的兵甲保护,使得义忠亲王安全感十足,他狞笑着,剑尖微微颤抖,\"你可是要欺本王宝剑不利吗?!\"
\"铮——\"
\"我剑也未尝不利——!\"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乍现!
贾玌瞬间拔剑出鞘,剑锋直指龙椅,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
一门三国公之贵,岂能忍受如此大辱!
这一声怒喝如同惊雷炸响!
便是义忠亲王也被吓了一跳!!!
一百八十余亲卫瞬间暴起,盾牌如铁壁般将贾玌团团护住,长枪如林直指义忠亲王。
刀光剑影间,杀气骤然爆发!
\"保护国公爷!\"
\"护驾——!\"
事发突然,一时之间双方人马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只待一声令下......
文武大臣们惊恐万状,有的瘫软在地,有的抱头鼠窜。
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射杀于此,奉天殿血流成河!
整个奉天殿内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义忠亲王握剑的手突然剧烈颤抖起来,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贾玌缓缓解下腰间染血的铁链,面对认不清现实的义忠亲王......有必要在露一手了!
\"哗啦啦——\"
铁链拖地的声响让殿内叛军齐齐后退一步。
那些方才亲眼目睹过这条铁链威力的士兵,更是脸色惨白,握着兵器的手不住发抖。
\"你......\"义忠亲王的声音突然变得干涩,\"你到底想怎样?\"
贾玌冷笑一声,铁链在手中盘旋如毒蛇:
\"很简单——\"
\"太子,才是大庆正统!\"
\"今日你若敢动手,我保证——\"
“碰——!”
贾玌猛地一甩铁链,砸在身旁的盘龙柱上,石屑飞溅,整个大殿都开始颤抖:
\"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义忠亲王浑身一颤,望着震颤的大殿,脑袋本能地往盾牌后缩了缩。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许智,眼中满是慌乱!
见此,许智努了努嘴,最终叹气,急忙上前低声道:
\"王爷,小不忍...则乱大谋......,那贾玌之勇,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啊......\"
这句话仿佛一盆冷水浇在义忠亲王头上!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却再也不敢与贾玌对视!
见义忠亲王不敢再回应,贾玌虎目环视一圈,看到的是——
颤抖的弓弦!
发软的膝盖!
滴落的冷汗!
\"本公今日见了太多袍泽的血——!\"
他声音突然放轻,却让满殿甲士寒毛倒竖:
\"现在只求一事——\"
“除此之外别无他意,可若是谁敢阻拦,依旧大动兵戈,我敢保证......在场的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那些叛军齐刷刷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的声音在死寂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贾玌的目光如刀,缓缓扫过每一个叛军的面容。
被他视线扫到的士兵无不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殿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尿骚味,混合着恐惧的气息。
\"现在——\"
贾玌突然提高音量,声如雷霆:
\"请太子移驾!!!\"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殿内突然响起一声洪亮的呼喊:
\"请太子移驾!\"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首辅李青松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
这一声仿佛打开了闸门,紧接着——
\"请太子移驾!\"
\"请太子移驾!\"
一声又一声的呼喊在殿内此起彼伏。
文武百官纷纷跪地叩首,就连那些原本持刀的叛军也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中的兵器,使得太子恢复自由之身!
太子缓缓站起身,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贾玌。
他的朝服虽已残破,但每一步都走得坚定有力。
义忠亲王眼睁睁看着这一幕,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灰。
义忠亲王很想下令,让叛军射杀他们,可是他望着贾玌手中垂下的猩红铁索,最终还是忍住了心中的想法。
他清楚地知道,一旦自己下令,明年的今天——必定就是他的忌日!
方才亲眼见识到贾玌挥击那铁索的威力之后,他终于清醒地认识到,身边的这些甲兵,根本无法保护他!
一击之下,大殿震动......
此刻的他方才明白,之所以贾玌如此耐心的跟跟唇枪舌剑,无非就是手上拥有太子以及一众文武大臣的性命相挟,否则他早已命丧黄泉!
更甚至......尸骨无存!
他根本没得选,也做不出其他选择。
唯一能让自己活命的方式,就是让所有的士兵举起强弓劲弩,对准文武大臣以及太子,可即便如此,他甚至都不敢下令让他们射杀。
他猛地转头看向许智,却见这位谋士已经悄悄退到了人群后方!
义忠亲王颓然地靠在龙椅上,终于认清了现实——
“棋差一筹、棋差一筹啊......”
“该死的常翰飞,你不是说贾天戈交给你解决吗!?”
“真是该死...该死啊......!”
最终,义忠亲王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见得义忠亲王默许,叛军们纷纷退后,让出一条通路。
太子在李青松等人的簇拥下,缓步走向殿门!
快要跨出殿门时,他停下脚步,轻声道:
\"皇叔,好自为之!\"
义忠亲王面如死灰,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眼睁睁看着贾玌护着太子离去,手中的玉玺\"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要你......何用......!”
一番发泄之后,太子等人已然走出奉天殿大门!
见时机已到,自身安全不会在受到威胁——
义忠亲王重新收敛面上颓废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颤抖的手指指向殿外,脸上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疯狂:
\"传本王令——\"
义忠亲王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周遭一众士卒,声音低沉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集结所有人,全力追击!谁要是能杀死太子,我封他为王!赏万金,赐良田千顷!”
机会渺茫......但终究是机会,不能放过!
吩咐完后,义忠亲王赶忙在下令,“尔等几个,快快护本王开口此地——!”
叛军们听闻奖赏,原本萎靡的神情瞬间一振,眼中燃起贪婪的火焰!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再者他们要杀的是太子,远远的用弓箭射杀,那贾玌还能危及到他们的性命吗!
念及于此,他们纷纷握紧手中的兵器,仿佛又找回了一丝斗志。
杀!
......
奉天广场上,贾玌一行人面对叛军即将追击而来的此情此景并不意外。
如今义忠亲王的安危解除了,可他们依旧是瓮中之鳖,定然不会放过如此大好的机会!
贾玌迅速做出吩咐:“诸位,跑吧!届时我会在这里阻拦片刻,为你们争取逃出京城的时间!”
听闻此言,身受重伤却仍强撑着的史鼐面露疑惑,忍不住问道:
“贾公,为何不直接冲杀义忠亲王,一劳永逸?”
贾玌面色一沉,微微凑近,用着只有他们几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
“常翰飞此刻已率领扬威营、振威营入城了,此地已然不是久留之地。
快快前往东门,我早已在那里安排人接应。我会留下来,给你们拖延时间,接下来——太子就交给诸位了!”
众人听到这个回答顿时大惊失色,他们深知常翰飞所率军队入城意味着局势更加危急。
但稍作思索后,他们便明白事情的紧迫性与严重性,没有推脱,而是迅速调整状态,赶忙按照贾玌的指示快速往前跑。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与不舍,他停下脚步,紧紧握住贾玌的手:
“贾爱卿,你务必保重,孤在东门等你。”
贾玌微微点头,“殿下放心,臣不会有事的,快些走吧!”
第501章 血泪自省
京城南门外,尘土飞扬,一片混乱。
\"快跑啊!打仗了!\"
\"快跑啊!大军进城了!\"
\"城门要关了!\"
\"让开!别挡道!\"
惊慌失措的百姓如潮水般四散奔逃。
独轮车倾覆在官道上;
商贩们弃了货担,所有人都朝着远离城门的方向逃命。
\"让开!老子先走!\"
一匹受惊的骡子撞翻了卖糖人的摊子,琥珀色的糖浆泼在尘土里,很快被无数双草鞋踏成污浊的泥浆。
叫喊声、哭嚎声此起彼伏。
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蓬松的男子站在城门外,望着这混乱的场景,浑身散发着刺鼻的恶臭。
混沌的大脑勉强恢复一丝丝清明,他疲惫不堪地伸手拦住一名匆匆逃命的老汉。
\"老丈......\"苏铭的声音许是因为长时间未饮水,嘶哑得不成人形,\"城中......发生何事了?\"
老汉被他拦住,满脸不悦。
待闻到那股恶臭,更是捂住口鼻,连连后退:
\"滚开!臭乞丐!\"
苏铭这才闻到自己身上散发的腐臭——那是十七具尸体堆里爬出来时沾上的味道。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烦请问...到底发生何事?!\"
当老汉看清苏铭那双布满血丝却依然锐利的眼睛时,心头一颤,不由自主地回答:
\"大、大军进城了......京城大乱......\"他指了指城门方向,\"幸亏老汉我没进去,否则......\"
男子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可知是哪路大军?\"
老汉摇头:
\"谁知道呢!只清楚是从西城门进来的,但无论是哪路,都不是好事,反正不是好事!\"
他上下打量男子,\"你也是来投亲的吧?听老汉一句劝,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完,老汉避开苏铭,快步逃走了。
——苏铭站在原地,望着混乱的人群和紧闭的城门,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他摸了摸怀中贴身藏着的鎏金铜管,那里面的血诏仿佛有千斤之重。
\"陛下......\"
苏铭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抬头望向城墙,那里旌旗招展,刀光闪烁。
率十八骑突围,如今只剩他一人。
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辽国公......广渠门......\"
——————
广渠门外,神策营驻地。
搭建的中军大帐内——
太子端坐主位,面色苍白却强撑着精神。
首辅李青松、兵部尚书李毅等重臣分列两侧。
\"报——!\"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亲卫单膝跪地:
\"启禀殿下,辽国公已然冲破叛军封锁,已至营门三里处!\"
\"什么?!\"
太子猛地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帐门前,声音都在发颤:
\"快!备马!本宫要亲自去迎!\"
李青松急忙拦住:\"殿下万金之躯,岂可轻动?老臣代您——\"
\"让开!\"
太子罕见地失了仪态,一把躲开老首辅:
\"贾爱卿为救本宫独闯龙潭,如今脱险归来,本宫若不相迎,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马蹄声由远及近。
\"是国公爷!\"
\"国公爷回来了!\"
欢呼声如浪潮般从营门一路传到中军。
太子再也按捺不住,冲出大帐。
文武百官紧随其后,连一向稳重的李青松都小跑起来。
营门处,火把如林。
贾玌玄色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殿下。\"他翻身下马:\"臣幸不辱命!\"
太子望着贾玌安然无恙的身影,喉头滚动了几下,却一时语塞。万千言语哽在心头,最终只化作一声长叹。
贾玌目光扫过太子身后众人——李青松的白须在夜风中飘动,李毅的官袍沾满尘土,几位尚书眼中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殿下。\"贾玌抱拳沉声道:\"还请移步大帐议事。\"
太子张了张嘴,喉结滚动几下,最终只是重重握住贾玌的手。
储君掌心冰凉,却在相触的瞬间传来细微的颤抖。
\"爱卿所言极是,诸位随本宫入帐详谈!\"
众人回到中军大帐,亲卫立即在四周严密把守。
十余人围坐,却无一人开口。
血腥味、汗臭和熏香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
太子指节发白地攥着扶手,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李
贾玌站在沙盘前,忽然伸手,将代表叛军的黑旗插在皇城正门。
\"啪\"的一声轻响,却似惊雷炸在众人心头。
\"殿下。\"
太子贴身太监颤抖着递上参茶,被储君挥手屏退。
茶盏落在案几上的脆响终于打破死寂。
\"诸卿。\"太子声音嘶哑得不像二十出头的青年,\"如今当...当如何是好?\"
问题简单,帐内却再度陷入沉默。
贾玌仰头一叹:
\"殿下,臣有一问。\"他手指划过沙盘上江南区域,\"在座诸位,谁知道陛下此刻安危......究竟如何?!\"
贾玌的话像一把尖刀,生生剖开了众人心照不宣的隐痛!
沉默持续了整整十息。
\"兵部......\"李毅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如磨砂,\"算上今日,已五日未收到江南塘报!\"
\"驿站呢?\"太子突然抬头,\"八百里加急总该...\"
\"全被劫了!\"
林如海一拳砸在案几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
这位素来温文尔雅的吏部尚书此刻双目赤红!
\"意料之中。\"贾玌脸色黯然,\"义忠亲王既敢谋逆,岂会留着传信通道?\"
他突然转向太子,\"但正因如此,更证明江南必有惊天变故!\"
李青松的白须剧烈颤抖:\"老臣以为,当立即...\"
\"必须派人去!\"史鼐突然拍案而起,身上的箭伤伤口又渗出血来,\"老臣愿亲往!\"
\"不可!\"杨显急忙按住他,\"史将军如今箭伤在身,不宜长途奔袭...\"
\"报——!\"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杨显的话。
林宇掀帘而入,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禀殿下、国公爷,江南的信使——到了!\"
第502章 血墨诛逆
帐内众人霍然起身,茶盏翻倒声接连响起。
江南信使?!
\"快宣!\"
太子声音都变了调。
帐帘再次掀起时,
林宇身后,一个蓬头垢面的身影缓缓挪进帐内。
那人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腐臭,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血脚印。
\"苏铭?!\"
贾玌定睛一看,突然失声叫道,一个箭步冲上前!
那人闻声一震,眼珠突然迸发出骇人精光。
完全没料到,不过在贾玌麾下做了几日差事,如今他成了这副鬼样子,贾玌今日还能认出来!
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鎏金铜管,染血的嘴唇蠕动着,双手捧高:
\"卑职......金陵锦衣卫指挥佥事苏铭......奉陛下之命......\"他的声音干裂沙哑,像砂纸摩擦般刺耳,\"带来血诏......交予......辽国公!\"
——血诏?!
太子脸色煞白,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这嘶哑如砂纸摩擦的二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军帐之中。
\"哐当——\"
\"父皇——!\"
太子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身形摇晃着向前扑去。
却见储君面色惨白如纸,唇角已渗出一丝猩红。
进而太子眼神一狠,大步上前,一把抓过铜管,\"咔嚓\"一声拧开!
随着那卷染血的明黄绸布展开,整个大帐内的温度仿佛骤然降至冰点!
那明黄绸布——是龙袍上的一角......
\"......\"
太子盯着血诏的瞳孔骤然收缩!
众人不自觉的围了上来!
明黄绸布上的暗红大字如利剑般刺穿众人心脏——
史鼐\"唰\"地拔出佩剑,剑锋直指帐外皇城方向,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此刻虎目含泪,声音哽咽:
\"逆贼......逆贼安敢......!\"
贾玌缓缓低下头,闭上双眼,将头侧到一边。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又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哽在喉间,想吼,却发不出声!
——常翰飞。
那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小角色......
贾玌拳头猛然攥紧,指节爆出\"咔咔\"骨响!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着,像是在吞咽一把锋利的刀!
\"我......\"
他声音低沉到几乎听不见,却又像是惊雷乍起前的沉闷。
太子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过来
\"我不该......\"
贾玌缓缓睁眼,眼底是一片赤红的暴风雪!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
\"——不该轻敌!!\"
——\"轰!!\"
桌案被他这一拳直接轰碎成齑粉!
贾玌缓缓直起身,双眼中泪水与杀意交织。
他环视帐内众人,一字一句,字字如刀:
\"我贾玌......自负勇武无敌,统兵百万......\"
\"视常翰飞如土鸡瓦狗......不屑一顾......\"
\"我——\"
他的声音陡然哽咽,随即又化作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而今......竟让陛下......!!\"
他低垂着头,眼泪顺着下颌滴落:\"臣......罪该万死......\"
帐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贾玌这一刻的悔恨与暴怒震住了!
\"天戈......\"太子颤抖着唤贾玌的表字,此时已是满眼通红,颤抖的手死死抓着血诏,嘶哑道:
\"...孤...孤...父皇......非你之过!\"
贾玌倏然抬头,眼中的泪还未干,可杀意却已滔天!
\"臣!请殿下即刻——”
\"传檄天下!\"
\"诛灭乱党!\"
他的声音如雷炸裂,震得帐内众人心神俱颤!
帐内众人神情骤变,一个个双眼通红如血!
\"传檄天下!\"
史鼐第一个怒吼出声,手中佩剑\"铮\"地劈断身旁烛台!
火烛倾倒的刹那,映出一帐赤红的面容——
\"传檄天下!!\"
\"诛灭乱党!\"
众人齐声咆哮,声浪震得帐顶沙尘簌簌而落!
太子脸色狰狞,双手死死攥紧血诏,忽然抬头,竟露出滔天恨意——
\"传旨——\"
\"命、五军左都督辽国公贾玌——即刻节制京营、边镇所有兵马!\"
太子一把扶起单膝下跪的贾玌——!
\"杀光他们!\"
\"一个不留!!\"
贾玌猛地抬头,双眼中的暴虐如火山爆发!
他缓缓站起,身形如山岳般拔地而起!
\"臣......\"
他嘴唇翕动,最终化作一声惊雷怒喝:
“——领命!!\"
“既如此,那接下来,首当其冲的,便是讨逆檄文了——!诸位爱卿......交给你们了!”
见此,一众文臣自当仁不让,欲要领旨——!
\"且慢!\"
一声沙哑低喝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内阁首辅李青松扶着桌案缓缓站起。
这位素来沉稳的阁老此刻如同暴怒的猛虎,竟一把扯下自己官服的绯色袖袍,露出苍劲有力的手臂!
\"血诏既至,岂能用寻常笔墨!\"
他厉喝一声,竟拿起一旁的佩剑,在手掌上狠狠一划!
鲜血顿时如注,顺着手掌滴落在面前的砚台上,绽开一朵朵刺目赤梅。
\"本阁的血,今日就为这份诛逆檄文添墨!\"
帐中诸将见状,眼中战意更盛。
杨显虎吼一声:\"李阁老壮哉!\"
竟也拔刀划破手掌,将热血洒入砚台。
见此,一位位大臣纷纷效仿,帐内顿时血气翻涌!
太子眼眶欲裂,突然一把扯下束发金冠,任凭黑发披散:
\"取刀来!\"
侍从慌忙递上匕首,却见储君毫不犹豫地在掌心划过,赤红鲜血直接淋在檄文之上!
\"孤的血,也要烙在这诛逆檄文上!\"
鲜血滴落上砚台之上,太子双目赤红如血。
“既如此,那檄文便由李阁老主笔——!”
帐内众臣闻言,齐刷刷望向那位执掌文渊阁二十载的老首辅——若论刀笔之利,天下无人能出李青松之右!
“老臣……领命!”
李青松缓缓挽起袖袍,斑白鬓发在血腥气中微微颤动。
他左手按住宣纸,右手执笔蘸墨——
可那砚中哪里还是墨?
分明是太子、贾玌、史鼐等十余名文武重臣的淋漓鲜血!
狼毫吸饱血墨的刹那,老首辅眼中精光暴涨,笔锋如利剑出鞘——
“大庆至治十四年二月,内阁首辅李青松,奉太子令谕,告天下臣民:”
......
第503章 银甲踏破惊魂夜
盖闻乱臣贼子,天必诛之!
今义忠亲王,身为宗室,不思报国,反怀枭獍之心。
勾结五军都督常翰飞,趁陛下南巡之际,截断御道,围困龙舟,致使天子蒙难。
更伪造血诏,诬陷储君,欲行篡逆。此乃人神共愤,天地不容!
太子殿下仁孝纯笃,天下共知。今遭奸人构陷,忠良蒙冤。
义忠亲王挟持六宫,虐杀皇嗣,幽禁百官,残害忠良。
致使朝堂之上,豺狼当道;宫闱之中,魑魅横行!
今奉监国太子令,统率六师,奉辞伐罪。
凡我臣民,当共诛此贼!
有能斩常翰飞首级来献者,封万户侯;生擒义忠亲王者,封国公。
其有弃暗投明者,既往不咎;若执迷不悟,诛灭九族!
大兵既发,顺逆分明!
檄文到日,速自图之!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此贼不灭,天下难安!
今诏大庆忠义之士,共诛此獠,以正国法!\"
最后一笔落下,狼毫断裂,血墨溅染纸面,如同刀劈血溅。
李青松猛地抬头,眼中寒光森冷:
\"此檄一出,天下共戮!\"
太子眼中杀意沸腾,冷冷道:\"即刻发出,传檄天下!\"
贾玌猛地攥着檄文一角,血墨浸透指骨。
\"我会让全天下人知道——敢弑君篡逆者,必挫骨扬灰!\"
军帐之内,寒光凛冽,杀机冲天!
......
京城南门十里外,荒废的破庙地窖内。
一盏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映得几张面孔忽明忽暗。
角落里蟑螂窸窣爬过,无人理会。
\"咔嚓——\"
木桌旁,一个蓬头垢面的青年正疯狂扒拉着碗里的白饭,夹杂着几根咸菜也吃得喷香,活像饿死鬼投胎。
他指甲缝里全是泥垢,脸上血痕未消,显然是长途跋涉回来的。
\"慢点吃,别噎着。\"旁边一个精瘦汉子递了碗凉水过去,眼睛却时不时瞟向地窖入口。
\"江南到京城这一路,辛苦你了。\"
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憔悴不堪的脸——眼窝深陷,胡茬杂乱,衣袍上满是尘土和干涸的血迹。
他接过水碗一饮而尽,喉结剧烈滚动:\"三天......三天没合眼了......\"
就在这时——
\"叩叩...叩叩叩叩!\"
五声轻重交错的叩门声,像锤子砸在众人心口。
精瘦汉子立刻抬手按住腰间短刀,沙哑着嗓子道:\"谁?\"
\"七月流火。\"门外传来低沉的回应。
\"九月授衣!\"精瘦汉子对完下半句暗号,立刻飞奔去拉开门闩。
\"吱呀\"
门闩刚拉开,一个身着夜行衣的健硕男子便闪身而入。
油灯映出来人刚毅的面容——正是锦衣卫指挥使黄兴。
他裹着夜行披风闪身而入,带进一股肃杀寒意,环视一圈,目光如刀:
\"人呢!?\"
众人齐刷刷指向仍在狼吞虎咽的青年。
黄兴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桌前,一把按住那人肩膀:
\"金陵的消息,一字不漏说清楚!\"
青年被按得呛住,咳出几粒米饭,却顾不得擦嘴,立刻跪地抱拳:
“指挥使大人,卑职敢用性命担保......陛下......陛下未死——!”
听得他亲口回复——黄兴终于绷不住了!
他的喉咙突然哽住,这位铁血锦衣卫竟红了眼眶。
黄兴猛地单膝跪地,面朝南方:\"苍天有眼!\"
众人见状纷纷跪倒,地窖内一片肃穆。
\"陈七,你立了大功——!\"黄兴突然抬头,眼中迸发出骇人精光,\"现在,陛下的情况,叛军的动向,一字不漏!\"
......
广渠门外,神策军中军大营。
一处特意圈出的军帐区域,四周黑衣铁卫层层把守,寒甲佩刀,目光如鹰隼扫视每一个角落。
此乃是为城中跑出的贾家一众女眷以及......侥幸从神武门逃脱的皇后、以及贵妃们安排的!
帐内,十数名女眷挤在一处,烛火摇曳下,一张张面孔惨白如纸!
\"老太太,您喝口茶吧。\"
鸳鸯捧着茶盏的手微微发抖,茶汤在杯中荡出细小的波纹。
贾母呆愣愣地接过茶盏,青瓷杯沿映着她颤抖的手指。
茶汤晃了晃,终究还是被放回案几上,溅出几滴在紫檀木面上。
\"老太太......\"贾梁氏轻抚贾母后背,声音刻意放得轻缓,\"您且宽心。咱们能安然在此,已是祖宗保佑。这乱世里,多少高门大户转眼灰飞烟灭......\"
王熙凤捏着帕子凑过来,金镯子在烛火下闪着微光:
\"正是这话!况且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咱们国公爷是什么人物?况且如今咱们阖家都能安然无恙出城,便是大幸,何须如此忧心!\"
贾母姜见她们如此安慰自己,长叹一声,皱纹里嵌着烛光的阴影:
\"老身活了数十载,也算是见多识广,便是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老身也是历经第二次了!!!\"
话音未落又是一叹,拐杖在地上杵出个浅坑。
是啊!
已经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昔日旧太子谋反......他们贾家可谓是其中的主力,宁荣两房袭爵的嫡子,纷纷参与......也拉开了贾家...十数年的衰败!
如今又是谋反......贾家也是全程参与......只不过身份对换罢了!
可,未知的结果,往往才是最可怕的......她如何心安!?
帐内顿时沉寂。秦可卿抱着熟睡的小平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孩子襁褓上的云纹,为着即将又要上战场的贾蓉担忧!
李纨低头神情恍惚,三春姐妹挤在一处,惜春的手更是死死攥着迎春的袖角。
林黛玉与薛宝钗对坐无言,一个望着灯花出神,一个盯着帐布上晃动的影子。
\"国公爷安好——!\"
帐外突然传来丫鬟的唱喏,惊得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望向门口——
靴声囊囊由远及近,铁甲相撞的铮鸣清晰可闻。
帘帐掀起,一道银白身影踏月而来——
一袭银白麒麟山文甲踏月而来,头戴凤翅鎏金盔,红缨垂落肩头;麒麟吞肩兽在烛火下狰芒毕露;腰间狮蛮玉带上悬着宝剑,剑鞘上龙纹隐现。
面容俊朗,眉宇间杀气未消,嗜血煞气已扑面而来!
“玌儿!”
贾梁氏忍不住惊呼出口!
众人慌忙起身施礼,裙裾摩擦声里,唯有秦可卿抱着熟睡的婴孩僵在原地——
\"都坐。\"贾玌抬手虚按,铁护腕撞出金鸣,\"营外有神策三万兵马,帐前八百刀卫。\"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在林黛玉煞白的小脸上顿了顿,\"便是一只蚊子也飞不进来。\"
仅因贾玌一句话,在场众女眷的心——瞬间平静下来!
第504章 凤座垂青
帐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众人神色各异的容颜。
\"玌国公爷...\"贾母颤巍巍开口,枯瘦的手指攥紧扶手,\"如今这局势...\"
\"安心便是,太子殿下已发出讨逆檄文。而今我神策、玄策两营数万精锐在手...\"他顿了顿,\"最迟三日,必能肃清京城叛逆。\"
王熙凤绞着帕子插话:\"那义忠亲王...\"
\"不过冢中枯骨。\"贾玌冷笑一声,眼中寒光乍现,\"你们不必多虑,我此番前来也不过是来看一看你们罢了,而今见你们无碍......我也心安......\"
话到此处突然收声,他皱着眉头地扫了眼帐外。
帐内众人皆是一怔,贾玌话音未落便戛然而止的举动,让她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贾玌解下凤翅盔夹在臂间,露出额发,目光如电般扫向帐门。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贤妃娘娘驾到——!\"
帐外突然传来侍卫的高声唱喏,惊得众人慌忙起身。
靴声囊囊由远及近,铁甲与绸缎摩擦的窸窣声清晰可闻。
帘帐掀起,三道身影在宫娥太监的簇拥下缓步而入——
太子一身月白蟒袍缓步而入,腰间悬着的天子剑在烛火下泛着寒光。
虽神色略显疲惫,但步履沉稳,气度不减。
皇后娘娘凤冠端正,一袭绛紫色常服仍显雍容,不过却是眼睛微红,显然......
贤妃娘娘贾元春发髻挽得简单却不失体统,鬓边一支点翠金凤步摇随步伐轻晃,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最重要的便是,一旁的侍女抱琴,此刻正抱着一个小女娃,跟在她身后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参见皇后娘娘、贤妃娘娘!\"
贾玌抱拳行礼。
帐内女眷纷纷跪拜,裙裾摩擦声窸窣一片。
\"免礼。\"太子声音嘶哑,目光扫过众人,在看到贾母时微微一顿,\"老夫人受惊了。\"
贾母正要起身,皇后已亲自上前搀扶:\"老封君年高德劭,不必多礼。\"
林黛玉偷眼望去,只见皇后容颜绝丽,一双凤目微红,却又顾盼生辉,通身气度令人不敢直视;
贤妃虽装扮简素,但那支金凤步摇显然是御赐之物,价值连城。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随侍在贾元春身后的抱琴怀中,正抱着一位约莫三月大的小公主——怀瑾!
小公主裹在杏黄色锦缎襁褓中,粉雕玉琢的小脸睡得正香,眉心一点朱砂格外醒目。
不敢想象,她的今生,究竟有多么的受宠!!!
\"殿下亲临,可是有要事?\"
贾玌直起身,银甲在烛光下流转着冷冽的光泽。
太子轻叹一声,解释道:
\"孤本是要陪母后......,途经此处时听闻国公也在,母后便执意要来见你!\"
贾玌闻言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讶色。
皇后竟会特意前来见他,当下抱拳肃然,朝凤位方向深深一礼: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微臣!”
皇后凤眸微动,眼圈泛红却强忍悲伤之色,纤纤玉手虚扶:\"辽国公不必多礼。\"
这一抬手,腕间九凤金钏叮当作响,却掩不住她声线中的一丝哽咽。
皇后顿了顿,眼眶更红了几分:
“太子能从十死无生的禁宫突围,全赖辽国公神勇。”她突然向前一步,盈盈一礼:\"本宫代太子,谢过国公救命之恩!\"
他这一礼,连带着身后的贾元春也跟着一起——!
\"娘娘不可!\"贾玌脸色骤变,单膝重重跪地,银甲与大地相撞发出\"铿\"的脆响。
他赶忙抱拳,低头急道:\"臣万死不敢受皇后娘娘此礼!\"
满帐女眷见状,满心震惊,竟让得一国皇后屈伸行礼!
眼下,却也只能齐刷刷跟着跪倒。
皇后却不动声色地维持着行礼的姿势,鬓边九凤衔珠步摇纹丝不动:\"国公当得起。\"
太子上前扶住母亲微微发抖的手臂,贤妃元春早已泪流满面,怀中小公主似有所感,突然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抓住了母亲垂落的珠串。
贾玌额头抵着交叠的手背,声音闷在铁护腕间:\"此乃臣分内之事。太子殿下仁德,天命所归...\"
太子见状,连忙上前扶住皇后:\"母后,天下皆知贾卿乃在世武穆,赤胆忠心,最是恪守臣礼——您这般反倒让他难安!\"
皇后这才直起身,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是本宫失态了。\"
她看向贾玌的目光却愈发柔和,\"国公爷快快请起吧。\"
贾玌这才缓缓站起。
太子目光扫过满帐跪着的女眷,再次开口:
\"诸位请起。\"
一时间,帐内只听得衣料窸窣之声。
皇后环视众人,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今日得见诸位安好,本宫也就放心了。\"她先是转向贾梁氏,最后再看向贾母,\"老封君年事已高,还要受这番惊吓,实在是......\"
贾母连忙又要行礼:\"老身惶恐...\"
\"不必多礼。\"皇后抬手制止,\"如今乱世,更该守望相助才是。\"
贤妃怀中的小公主突然\"咿呀\"一声,打破了略显凝重的气氛。
皇后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柔和:\"怀瑾倒是喜欢这里。\"
贤妃贾元春突然轻咳一声,抱着小公主上前:
\"国公爷,怀瑾还未见过您呢!\"
襁褓中的小公主恰在此时醒来,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贾玌的银甲,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这清脆的笑声如同春雷,瞬间打破了帐内凝重的气氛。
贾玌望着小公主纯真的笑脸,面容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皇后凤目流转,目光在帐内众女眷身上一一扫过。当视线掠过林黛玉、薛宝钗等人时,眼中闪过一丝讶色。
\"贤妃,这些水灵灵的姑娘们...\"皇后含笑扫过众人,目光在秦可卿的脸上略微一顿,\"本宫倒有好些不识得!\"
皇后凤目流转,目光在帐内众女眷身上一一扫过。当视线掠过黛玉、宝钗等人时,眼中闪过一丝讶色。
\"元春,\"皇后轻抚怀中幼女,声音温润如玉,\"这些年轻姑娘,本宫倒是头回见全。你且为哀家引见引见。\"
贤妃贾元春闻言,立即会意地向前一步。
她怀中抱着的小公主怀瑾似乎也来了兴致,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张望。
\"娘娘容禀,\"元春声音清越,先指向站在贾母身侧的三春姐妹,\"这是臣妾的三个妹妹——\"
\"迎春、探春、惜春,给皇后娘娘请安。\"三姐妹齐声行礼,动作整齐划一。
迎春温婉,探春英气,惜春灵秀,各具风姿。
皇后微微颔首:
\"果然都是好模样。\"她目光在探春身上多停留了一瞬,\"这丫头眉眼间倒有几分将门虎女的英气。\"
探春听得皇后如此夸赞,心头一热,却不敢失礼,郑重地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娘娘谬赞了。\"
她声音清亮,举止落落大方,虽言辞谦逊,眉宇间却自然流露出一股英气。
那双杏眼在烛光下熠熠生辉,衬得她整个人如出鞘的宝剑般锋芒毕露。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转头对元春道:
\"这丫头倒是有趣,比你当年入宫时还要爽利几分。\"
贾元春笑笑,而后接着引见:\"这位是臣妾的大嫂李纨,乃前国子监祭酒之女。\"
李纨上前福身,素色衣裙衬得她如空谷幽兰:\"臣妇参见皇后娘娘。\"
\"好个端庄的。\"皇后赞许地点头,又看向抱着婴孩的秦可卿,\"这位是......\"
\"这是宁国府贾蓉之妻秦氏。\"元春连忙介绍,\"怀中是她的孩儿,小名平安。\"
皇后凤目微凝,细细打量秦可卿。
只见秦可卿虽面带忧色,却难掩天姿国色,怀中婴孩更是粉雕玉琢!
——怪哉!好生眼熟!
\"好名字。\"皇后从怀中取下一个小物件,\"给孩子添个彩头。\"
秦可卿受宠若惊,连忙行礼谢恩。
贾元春将王熙凤引见后,落到薛宝钗与林黛玉二人身上,
贾元春目光在林黛玉和薛宝钗二人身上流连,嘴唇微动却一时语塞——
这些年深居宫闱,并不识这两位姑娘......
\"皇后娘娘......\"贾元春声音微颤,眸中闪过一丝黯然,\"臣妾......这二位...一时也有些眼生......\"
烛火摇曳,映照着贾元春眼角隐约的泪光。
本以为要等到省亲之日,方能在大观园中与家中兄弟姐妹相见,谁料竟在这动荡之时,以这种方式团聚!
当真是世事无常......
帐内一时陷入微妙的静默。
就在这尴尬时刻,贾梁氏轻移莲步上前。
她身着绛紫诰命服,头上的金丝八宝攒珠髻纹丝不乱,通身气度竟不输皇后身边的宫娥。
\"回禀娘娘,\"贾梁氏声音清越如碎玉,\"这位是金陵薛家的大小姐,紫薇舍人薛公之后。\"
她手腕轻抬,\"薛姑娘如今暂居寒舍,与家中这些个丫头作伴。\"
皇后凤目一亮:\"原来是金陵薛家的千金。\"
她细细打量着宝钗,只见这姑娘肌肤胜雪,杏眼含春,通身的气度竟比许多官家小姐还要端庄,\"皆是钟灵毓秀之人,想来也是才德兼备。\"
贾梁氏见气氛融洽,便牵着黛玉的手上前:\"皇后娘娘,这位是...\"
她话未说完,皇后见这位护国太夫人如此亲昵,突然眼前一亮:\"好个标致的人儿!\"
只见黛玉身着月白绣竹纹的衣裙,行动间如弱柳扶风,偏生眉宇间又有一股书卷清气,便问道:\"这是谁家的姑娘?\"
贾梁氏福身道:\"回娘娘,这是姑苏林家的小姐,现任吏部尚书林如海的掌上明珠。\"
她顿了顿,看了眼立在旁边的贾玌,\"也是臣妇未过门的儿媳妇。\"
帐内顿时一静。
林黛玉听得贾梁氏此言,不疾不徐地迈前两步。
双手交叠于腰间,右足稍退,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
那姿态如弱柳扶风,却自带一股书卷清气。
\"臣女林氏,参见皇后娘娘!\"声音清冷如新雪初融,尾音却又带着姑苏水乡特有的婉转,\"愿皇后娘娘凤体安康,福泽绵长!\"
皇后凤目中精光闪动,凝视林黛玉的目光愈发深邃。
\"抬起头来,让本宫好生看看你。\"
话虽霸道,不让人拒绝,可声音里透着一丝异样的温柔!
林黛玉缓缓抬眸,眼波如同秋水般清澈见底。
她生得极美,却又不是庸脂俗粉的俗艳,眉宇间那股清傲之气反而更惹人注目。
皇后的目光在她面上细细描摹,似在审视什么珍宝。
帐内众人屏息以待,有对此艳羡不已,皆是看出皇后赤裸裸的偏爱之意!
只见皇后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之色:\"林尚书的千金...难怪。\"
她忽然转向贾玌,笑道:\"辽国公好眼光。这姑娘身上的那股清气,倒与你的将门风骨很是相衬!\"
贾玌忽然上前半步,将林黛玉虚虚挡在身后:\"娘娘,臣...\"
\"怎么?还怕本宫吃了你的宝贝未婚妻不成?\"皇后轻笑,转头对贾梁氏道:\"太夫人有福了,这等儿媳妇简直是天作之合。\"
贾梁氏立刻会意,连忙行礼:\"娘娘慧眼如炬,这丫头确实是臣妇千挑万选的好儿媳。”
\"好!好!林尚书的千金配辽国公,当真是一段佳话!\"说着,皇后突然从腕上褪下一对羊脂玉镯,\"这个给林姑娘添妆!\"
但见皇后欲要亲自为林黛玉戴上了那只羊脂玉镯。
这一举动,实则是向众人昭示着她对这场联姻的默许和支持。
皇后执起林黛玉纤细的手腕,将那对温润如雪的羊脂玉镯轻轻套了上去。
玉镯触肤生凉,却又在片刻后染上体温,仿佛与肌肤融为一体。
林黛玉心头微颤,下意识抬眸望向贾玌。
——该不该收?
她虽出身书香门第,但自幼丧母,寄人篱下,对人情世故格外敏感。
皇后此举,看似恩赏,实则暗藏深意。
若贸然接下,是否会令贾玌为难?
若推辞不受,又是否会拂了皇后颜面?
贾玌的目光与她短暂相接,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收下!
见此,林黛玉心中大安,垂眸福身,再次行礼,动作之优雅大方让皇后眼中赞赏之色更浓。
\"臣女谢皇后娘娘恩赏。\"她声音清越,姿态优雅,\"娘娘厚赐,臣女定当日日佩戴,不敢辜负娘娘美意。\"
皇后见状,心中更是欢喜不已:
\"好个懂事的丫头。\"她转向贾玌,\"辽国公,你这未婚妻不仅品貌出众,更是知进退、懂分寸,本宫很是喜欢。\"
贾玌抱拳行礼,银甲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臣谢娘娘夸赞。\"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林姑娘确实知书达理,不负林尚书多年教导。\"
一名身着绛色官服的太监匆匆入内,跪伏在地:
\"启禀太子殿下,诸位大人已在议事厅等候多时。兵部尚书李大人说有紧急军情禀报!\"
太子眉头微蹙,看向贾玌:\"国公,看来我们得先行一步了。\"
贾玌立即抱拳:
\"臣遵命。\"他转向皇后,行了一礼,\"娘娘恕罪,臣等先行告退。\"
皇后微微颔首:\"军国大事要紧,你们且去吧。\"
太子又对皇后和贤妃拱手:\"母后,贤妃,儿臣先行告退。\"
贾元春抱着小公主微微欠身:\"殿下保重。\"
贾玌临走前,目光在林黛玉身上停留了一瞬。
林黛玉会意,轻轻点头示意。
待太子与贾玌离去后,帐内气氛顿时轻松了几分。
皇后看着黛玉,忽然笑道:\"林姑娘,来,坐本宫身边来。\"
此言一出,帐内众人神色各异,目光齐刷刷落在林黛玉身上!
皇后凤座之侧是何等尊贵?
莫说闺阁女子,便是......
这就是未来国公夫人的含金量啊!
贾母浑浊的老眼更骤然一亮,随即又恢复如常,只是握着拐杖的手微微发颤。
便是她...也未曾有过如此如此殊荣!
贾元春抱着小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既为家中姊妹得皇后青睐而欣喜,又隐隐带着几分深宫妇人特有的警惕!
林黛玉心头一跳,却也不慌不忙地行礼:\"臣女遵命。\"
第505章 谁道阉人无骨气?
银甲铿锵声中,贾玌紧随太子踏入中军大帐。帐内烛火通明,十二盏铜灯将帐内照得亮如白昼。
十余位大臣分列两侧,盔甲与官袍相间,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殿下到——!\"
亲卫刚唱喏完,左侧最末位突然窜出一道绛色身影。
\"太子殿下!国公爷!\"
锦衣卫指挥使黄兴竟连礼数都顾不得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帐中,\"噗通\"跪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太子脚步一顿。
贾玌眼神骤然锐利,右手已按上剑柄。
却见这位平日里最重仪态的锦衣卫头子浑身都在发抖,双眼布满血丝,似比城外逃难的流民还要狼狈三分。
\"黄卿这是...\"太子话音未落,黄兴猛地抬头——
\"臣,探听到陛下在江南的消息!\"黄兴的嗓音嘶哑,可说的每个字都能让在场众人心颤不已,\"陛下龙体安康,现在就在——滁州!\"
这几个字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满帐文武齐刷刷变了脸色。
\"哗——\"
帐中如同炸开了霹雳。
几位老臣踉跄后退,史鼐直接撞翻了身后的灯架。
贾玌感觉自己的血液在瞬间凝固——这是他们所有人都以为已经殉国的皇帝啊!
太子猛地一把攥住黄兴的衣襟,龙纹锦袍下的指节泛白:\"你......你再说一遍?\"
\"千真万确!\"黄兴从怀中掏出一封的密信,\"微臣麾下密探舍命送来的消息。三日前...\"
“......”
——————
数日前,金陵皇宫——
庆帝望着苏铭远去的背影,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火炮声此起彼伏,整座宫殿都在震颤,檀木案几上的茶盏\"叮叮当当\"地跳动。
然而他却负手而立,染血的龙袍在烛火映照下更显肃杀。
——太子有勇有谋;
——天戈忠心耿耿;
——就连这小小锦衣卫佥事也胆色不凡......
庆帝忽地轻舒一口气,紧锁的眉宇竟舒展了几分。
既然江山后继有人,忠臣良将辈出,他又有何惧?
想到这里,庆帝忽然大笑三声:\"夏盼盼——上酒!\"
夏守忠吓得一个哆嗦:\"陛下!眼下......\"
\"放肆!\"庆帝一脚踹翻龙案,\"去给朕取酒来!\"
这一声咆哮宛如虎啸,震得殿外值守的禁卫都缩了缩脖子。夏守忠再不敢多言,慌忙爬起身去取酒。
就在这时——
\"咣当!\"
殿门被猛地推开。
\"陛下!太上皇驾到!\"一名虎贲校尉急声禀报。
话音未落,只见一名身着玄青道袍的老者大步迈入殿内。
而后腰杆却挺得笔直,灰白相交的发髻用一根木簪束起。
\"父皇......\"
庆帝收敛神色,刚要行礼。
\"免了!\"
太上皇厉声打断,龙目如电扫视殿内狼藉:\"告诉朕,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
在他身后,戴权和徐成战战兢兢地躬身而入。
徐成更是面白如纸,堂堂应天府中军都督,眼下二帝南下祭祖,却在他大军驻扎的地盘上,发生这等事......连自己的军队都指挥不动!
\"不过是些宵小作乱罢了。\"庆帝淡然道。
\"宵小?!\"
太上皇怒极反笑,猛地指向殿外:\"孤还没聋没瞎!炮火都快打到乾清宫了,你告诉朕是宵小作乱?金陵城内三重军卫呢?!都是摆设吗?!\"
庆帝神色不变,只轻轻吐出两字:\"下毒。\"
\"什么?!\"
太上皇瞳孔骤缩,身形微晃。戴权眼疾手快,急忙上前搀扶。
\"练武营全军中毒。\"庆帝语气森寒,\"至于备武营......\"
说着,他目光如刀刮向徐成:\"徐爱卿,你可知晓?\"
徐成浑身一抖,\"噗通\"跪地:
\"微臣......微臣罪该万死!\"他抬起头时,脸上满是惊惶与不解:\"可微臣确实不知啊!今夜本该是练武营轮值,备武营驻守城外,一切如常......\"
\"如常?\"庆帝声音陡然提高,\"三万大军一夜之间土崩瓦解,这就是你口中的''如常''?!\"
徐成浑身发抖,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微臣......微臣......\"
太上皇见状,眉头紧锁:\"徐成跟随朕多年,忠心耿耿,绝不会参与谋逆。皇帝,此事恐怕另有隐情!\"
庆帝深吸一口气,而后也无所谓了:\"父皇教训的是。但徐成身为中军都督,防务出现如此大的纰漏,难辞其咎!\"
徐成闻言,面如死灰,却不敢辩驳,只是重重叩首:\"微臣愿以死谢罪!\"
\"现在不是论罪的时候。\"太上皇沉声道,\"当务之急是如何退敌。\"
\"父皇教训的是。\"庆帝突然笑了,那笑容在烛火映照下竟显出几分洒脱,\"不过这些跳梁小丑既然敢造反,必定做足了准备。\"
他随意地弹了弹龙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谈论天气:
\"三万大军一夜尽毁,练武、备武两营战力全无,眼下这皇城里,就剩下几千虎贲军......\"
转过身的瞬间,庆帝眼底闪过一丝锋芒:
\"而且,守城军械多半也被动了手脚。\"他随手从御案上拿起一张弓,稍稍用力一拉——
\"啪!\"
弓弦应声而断!
\"连这宫里的备用弓都被人做了手脚。\"庆帝将断弓往地上一扔,脸上笑意未减:\"怕是熬不到天亮了!\"
太上皇瞳孔骤缩,龙头拐杖重重杵地:\"胡说!朕立刻调......\"
\"来不及了。\"庆帝摆摆手打断了太上皇的话,转身望向北方。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宫墙,直抵千里之外的京城:\"只要京城不乱...\"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整座宫殿都在震颤,梁柱间簌簌落下尘埃。
\"陛下!\"夏守忠惊叫声中,庆帝却纹丝不动,依旧凝视着北方,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跳梁小丑,翻不起什么风浪!\"
这话一出口,太上皇突然变了脸色。
他太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了——这哪里是在讨论如何退敌?
——分明是在交代后事!
\"你...你...\"太上皇颤巍巍地指着庆帝,突然意识到什么,龙目中闪过一丝惊恐:\"你在寻死?!\"
庆帝这才转过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父皇说笑了。\"
\"放屁!\"太上皇猛地冲上前,一把揪住庆帝的龙袍领子,\"秦戬!你给朕听好了——老子还没死呢!这江山轮得到你来殉?!\"
这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震得殿内所有人不敢抬头。
连庆帝都怔住了——自从登基后,已经多少年没被父皇直呼其名了?
徐成跪在地上,突然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太上皇!陛下!微臣愿带亲卫死守宫门,为二位陛下争取时间!金陵城内还有忠义之士,必能...\"
\"不用了。\"
庆帝轻轻掰开太上皇的手,龙目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荒唐!\"太上皇气得胡须都在颤抖,\"你是一国之君!岂能......\"
\"报——!\"
一声急促的通传打断了他的话。
只见一名虎贲军校尉满身血污冲进殿内:\"叛军已攻破西华门!韩将军正率亲卫死守,但恐怕......\"
庆帝神色不变,只是轻轻点头:\"朕知道了。\"
然后,他转身,面向殿外火光冲天的战场,缓缓抽出腰间天子剑。
剑锋出鞘,寒光映照殿内外厮杀的血色。
\"宁可断头死——\"他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字字如铁,砸在满殿大臣耳中。
太上皇双目赤红:\"痴儿!你......\"
\"不作屈膝降!\"庆帝厉喝,猛地一挥剑,龙袖应声而裂!
——\"啪!!\"
满殿死寂!
断袖而明志!
徐成浑身发抖,竟不敢抬头。
而戴权,却是......没有跪下。
这位伺候了太上皇半辈子的老太监,此刻竟罕见地挺直了佝偻的背脊,浑浊的目光里泛着一层朦胧水光。
他死死盯着断裂的龙袖,又缓缓抬头,看向庆帝决绝的背影——
“……”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笑出声来,笑声沙哑!
“老奴......”他缓缓开口,语气里竟带着几分恍惚和欣慰,“老奴伺候老主子大半辈子,又陛下如有如此豪情......”
“如今......”他抬起头,眼角的皱纹因微笑而舒展,“倒是死而无憾了。”
......
\"噼啪——!\"
随着夏守忠一声令下,熊熊大火骤然燃起!
殿外的火把被同时抛向廊柱、窗棂,整座宫殿顷刻间被烈焰吞噬!火舌翻滚着舔舐朱漆鎏金的殿檐,将黑夜映照得宛如血染!
庆帝与太上皇大步迈出宫门,却见——
数百近千名持刀太监早已列阵以待!
他们身着灰蓝衣袍,手持利刃,森然立于火海之前。
这些平日里低眉顺眼的阉人,此刻竟都挺直了脊背,眼中寒光闪烁!
远处,叛军的铁蹄声已轰鸣而至!
火光照亮了叛军的旗帜——
一杆黑底金蛇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轰隆!\"
宫殿一角在烈火中轰然坍塌,火星飞溅,如雨般砸落在地!
就在这时——
\"嗖!嗖!嗖!\"
如蝗般的箭雨突然自叛军侧翼呼啸而来!
\"噗嗤!噗嗤!\"刹那间,数十名叛军惨叫着跌落马下!
\"援军?!\"夏守忠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瞪大!
只见宫墙另一侧——
\"杀——!\"
震天喊杀声中,一杆\"忠靖侯史\"的大旗破开烟尘!
史鼎身披铁甲,手持长矛,胯下战马如龙般冲杀在前!
在他身后,数千精锐如洪水般倾泻而入!而更令人震撼的是——
另一侧,陈守年竟率领残存的虎贲军横插而至!
两股铁流如狂涛怒浪,狠狠撞向叛军侧翼!
\"是陈大人!是史侯爷!\"夏守忠浑身颤抖,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陛下......我们有救了!\"
庆帝死死盯着战场,只见——
史鼎长矛所向,叛军人仰马翻!
陈守年更是状若疯虎,一柄钢刀上下翻飞,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冲过去!\"史鼎怒吼,\"护驾!!\"
容不得他们不着急——连着皇宫内城都着火了,再是耽搁......
皇宫着火,阴差阳错之下,他们以为是叛军已经杀到了内城,所以可谓是铆足了劲破釜沉舟,凭借这般士气竟一下子突破了叛军的封锁线,杀了进来!
两支铁军如同两柄尖刀,竟在数万叛军中硬生生撕开一条血路!
\"陛下——!\"
浑身浴血的陈守年终于冲到近前,翻身下马便是一跪:\"臣......救驾来迟!\"
太上皇急忙上前搀扶:\"快快请起!你们......\"
话音未落——
\"报——!\"
一名虎贲军浑身是血冲来,\"东华门......东华门已破!叛军主力......杀过来了!\"
众人脸色骤变!
陈守年霍然起身,嘶声道:\"请陛下速速移驾!臣愿断后......\"
\"不。\"
一道沙哑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
众人回头,只见——
戴权缓步上前,枯瘦的老脸上竟挂着一种近乎释然的微笑:\"忠靖侯、陈大人......你们都是朝廷栋梁。\"
他说着,转身望向庆帝与太上皇,深深一拜:\"可陛下和上皇......是不是忘了老奴呀?!\"
\"......?\"众人都是一愣。
戴权却已挺直腰杆,浑浊的眸子在火光中闪烁着骇人的精光:\"这皇城里......还有上千名太监呐!\"
\"老奴......愿领他们断后!\"
此话一出,满场寂静!
太上皇猛地一震,苍老的面容瞬间涨红!
\"戴权!你......\"
\"上皇!\"戴权突然厉喝,竟是第一次打断了主子的话!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熊熊燃烧的宫门:\"没有时间了!\"
\"老奴这条命......本就该死在那年冬天!\"他嘶哑地笑了,\"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赚了!\"
千名太监沉默地列阵,冰冷的目光齐刷刷盯向涌来的叛军!
\"......好!\"
庆帝突然一步上前,竟伸手重重按在戴权肩上:\"朕......\"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没再说下去。
反倒是戴权咧嘴一笑,露出因年老二满口残缺的门牙:\"陛下快带上上皇快走吧......老奴这把老骨头......\"
\"还能替您于与上皇......咬死几个叛贼!\"
说完,他毫不留念的猛地转身,枯瘦的身躯在火光中竟是前所未有的挺拔!
\"他奶奶的,是爷们的——!\"
戴权嘶声咆哮:\"随咱家......杀贼——!\"
\"杀!!!\"
“追随老祖宗!!!”
上千名太监齐声怒吼,竟如猛兽般冲向了潮水般涌来的叛军!
太上皇浑身颤抖,老眼通红!
\"......走!\"庆帝一把拉住父皇,声音沙哑:\"别辜负他们......\"
一行人急速向援军来时的方向撤退,身后——
是冲天火光!
是血肉横飞!
是戴权那沙哑到极点的狂笑——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上皇......老奴我啊......”
“......最是......!!!”
第506章 八百
\"陛下......还活着?\"
帐中骤然一静!
太子捏着密信的手指微微发颤,那双深邃的眸子在烛火映照下骤然亮起,仿佛黑暗中的星火。
贾玌能清晰地看到太子的表情变化——从最初的震惊、不敢置信,到狂喜,再到忧虑紧张,最终化为如释重负般的颤抖!
太子猛地转身,看向众臣,声音沙哑却振奋:\"诸位,听到了吗?!父皇......父皇无恙!\"
满帐文武,无论是向来稳重的老臣,还是素日里冷静自持的武将,此时都红了眼眶。
史鼐甚至失态地跪倒在地,以袖掩面,声音哽咽:\"苍天保佑......陛下......!\"
贾玌目光微闪,心中亦是暗叹。
这位太子的性情确实难得——皇帝未死,他这个监国太子的权力自然会被重新收回!
可太子脸上没有丝毫遗憾,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只有发自内心的庆幸和狂喜!
太子猛地抬头,眼神灼灼地盯着黄兴:\"黄指挥使,陛下如今在滁州?滁州现在情势如何?!\"
黄兴咬牙,脸色却比先前更难看:\"殿下......陛下和太上皇虽突围出金陵,可却......\"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沉重:\"可如今,也被叛军数万精锐包围在滁州城!\"
帐内瞬间变得死寂。
贾玌眼底寒光骤然一闪——数万叛军,围困滁州?!
太子脸色亦沉了下来,缓缓看向贾玌:\"贾卿......\"
贾玌心中已有了思量,但并未急着开口,而是看向黄兴:
\"围困滁州的叛军,以及江南叛乱的始末——是何人所领!?\"
黄兴沉声道:\"据探子来报,江南叛乱的始作俑者——乃是应天巡抚...甄应嘉!\"
\"甄应嘉?!\"
此言一出,帐内众臣脸色骤变!
而贾玌与李毅相互对视一眼,皆是脸上一沉!
结合此前常翰飞送与的军械案牍......瞬间明白了他们这是被做了局!
甚至可以说,江南叛乱,其中还有他们的一番“功劳”!
——当真是“关羽大意失荆州”!
\"这贼子......果然是他!\"
太子想起此前甄家走私甲胄一事,眼中怒火瞬间燃起!
贾玌眸底也划过一丝冷意!
——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害数万精锐,又能精准摧毁军械储备,也唯有应天巡抚甄家甄应嘉方能做到!
\"滁州城虽不大,但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陛下手中还有多少兵力?!\"
贾玌冷静问道。
黄兴咬牙:\"据报,陛下突围时,身边只有千余虎贲军,外加两营残余兵马。如今……恐怕已不三千人!\"
\"不足三千人,对抗数万叛军......\"太子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眼中寒光四射。
众臣脸色更是沉重如铁!
京城距离滁州千里之遥,即便此刻调兵,也绝无可能及时驰援。
更何况......辽东大军远在北疆,如何能赶在叛军破城之前抵达?!
\"殿下!\"李毅沉声道,\"臣建议立即调集京城三大营驰援!即使......即使路途遥远,也好过坐视不理!\"
\"不,来不及了!\"贾玌干脆打断,\"从京城发兵,便是急行军——最少也要半月才能赶到滁州。\"
他眸光明亮,转向太子:\"殿下,滁州......我怕等不了半个月!!!\"
贾玌话音一落,整个中军大帐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半个月……
谁能保证,滁州城还能撑半个月?!
皇帝现在面临的,可是数万叛军的围困!即便滁州城再险要,一旦叛军不计代价强攻,区区千余人,如何能守得住?
太子脸色铁青,掌心不自觉攥紧,骨节嘎嘣作响。史鼐、李毅等人亦是眉头紧锁,神色忧虑。
——远水解不了近火,可若不去救......
——那便是君父陷于贼手,国之大祸!
就在众人沉默之时,吏部尚书林如海眼中精光一闪,目光缓缓落在自己那位素来行事果断的女婿身上。
只见贾玌眉头微蹙,目光沉静,但眉宇间的杀伐之气却丝毫未减——这世上若说有谁能在此绝境之中,力挽狂澜……那便只有他了!
明白自家女婿心思的林如海旋即叹叹一声,随即上前一步,向太子拱手道:
\"殿下!微臣有一议!\"
太子抬眼:\"林爱卿请讲!\"
林如海神色肃然:
\"陛下被困滁州,千里驰援虽难,但未必毫无办法!
倘若——可遣一位武艺超群、威望极高之人,亲自率领精锐骑兵,轻装疾行,星夜兼程南下,直插滁州!
若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杀穿叛军防线......未必不能助陛下脱困!\"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贾玌眸光骤然一紧!
太子更是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林如海:\"林爱卿的意思是......\"
林如海沉声道:
\"不错!此人之勇武须冠绝三军,悍勇之威需震慑敌胆,智谋亦要超凡脱俗——非如此,不足以以少胜多,从万军之中杀破重围!\"
他话音尚未落完,帐中诸位大臣的眼神,便已不由自主地——
全部聚焦在了贾玌身上!
——当今天下,还有谁能比这位“神策大将军、辽国公”更适合呢?!
——可问题是,贾玌乃三军统帅,京城反攻在即,岂可轻离?!
这是一道“鱼与熊掌”的问题!
然而,面对这个话题,李毅这个部尚书也不过是嘴唇动动,不敢站出反驳。
其余人也是低头不语!
似乎是默许了这个提议一般!
帐中陡然一静。
林如海话一出口,目光便若有似无地扫过在场众人的神情。
他太清楚这个提议的分量了——眼下陛下被困滁州,太子监国,朝廷群龙无首,若无人打破僵局,必然贻误战机。
但话说得太直,等于逼太子和群臣做决定,若赞同,就意味着要将京城反攻的统帅调离;
可,若有人敢反对,那就是置陛下安危于不顾,万一陛下回京之后......
林如海眼中精光暗闪,突然话锋一转,躬身道:
\"殿下,此事干系重大,老臣虽有此议,但终究只是愚见。辽国公乃三军统帅,论行军征战之决断,无人能出其右,不如——\"
他微微侧身,目光转向贾玌,\"请辽国公斟酌,看此策是否可行?\"
祸水东引,又给足台阶。
贾玌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扬。
他知道,岳父这是在巧妙地让决策权回归到自己手上——
毕竟,是他贾玌自己开口要去驰援,那就不是群臣逼迫,而是他主动请缨!
两全其美之法,既不会让太子为难,也不会让群臣背上劝主帅涉险之责!
贾玌当即踏前一步,沉声道:
\"殿下,臣以为林大人所言极是!滁州之危不可再拖,臣请亲率兵马,星夜南下。至于京城防务——\"
他目光瞬间转向众人:\"军中尚有史侯、杨侯、李尚书等久历沙场,又熟悉京营布防等大臣,而神策、玄策亦有武定伯熊文龙、定远伯苏瑾言,如此大将,可坐镇京城,稳守局势!\"
\"行军打仗,从无十成之事。但——\"
\"若臣亲自南下,滁州叛军——必溃!\"
此言一出,太子紧绷的神情终于松动。
他不是没想过派贾玌南下,只是顾虑太多——
主帅离京,敌军会不会乘虚而入?若无大将坐镇,朝中诸将谁能服众?
真当他这个太子头铁吗?
可如今贾玌自己请命,又安排好了后手,军中尚有如此之多的历经百战的大将,以及最是精锐的策字二营,那...一切就顺理成章!
太子深吸一口气,终于拍案决断:
\"好!依辽国公所言——\"
太子话音未落,突然顿住,目光灼灼地盯着贾玌:\"贾卿打算带多少人马南下?\"
帐内烛火忽地一跳。
贾玌缓缓抬头,眼中幽光闪烁:
\"八百。\"
\"多少?!\"
\"八百。\"
第507章 校场点兵
校场上,八百玄甲静默如林。
事态从及,刻不容缓——当即刻出发
亲卫统领林宇快步迎上前,铁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国公爷,按照您的要求,八百槊甲骑精锐已点齐。\"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随行亲卫营,也已集结......还剩一百八十六人!\"
贾玌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有些僵硬的转身,望向那片熟悉的朱漆金饰甲亲卫!
月光清晰地照亮每一张脸庞——本该有三百人的队列,如今空缺了近半!
\"今日......多少?\"
贾玌的话没头没尾,但林宇明白所问何意,喉结滚动了一下:
\"回国公爷,九十七个兄弟......战死!十七个......重伤!\"
贾玌的拳头在袖中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月光映照下,他的眼睛一片通红......湿润!
\"国公爷......\"一个亲兵忍不住突然咧嘴笑了:\"咱亲卫营的规矩,活着吃肉,死了...吃香!不亏!\"
话虽如此,可这亲卫的泪水......却是流个不断!
贾玌猛地抬头望月,不愿再看......喉结更是剧烈滚动。
月光如水,将他眼角那抹晶莹照得清清楚楚。
\"亲卫营听令——\"
他突然暴喝一声,声震校场:
\"家中独子者——出列!\"
四十三人犹豫着迈步向前,却个个眼眶通红。
\"膝下无嗣者——出列!\"
三十一名亲卫垂头而出。
\"稚子未及冠者——出列!\"
这次走出二十五人。
\"高堂白发无人奉养者......\"
贾玌的声音突然低了几分,月光下能看到他下巴绷紧的线条:\"出列。\"
又十八人站了出来,个个满脸不甘。
最终留在月光下的,只有十三道铁塔般的身影。
这些三十五岁上下的老卒,人人都有兄弟在堂,儿郎皆已能挽弓射雕。
最前头的独眼老兵突然捶甲大笑:\"国公爷,俺家那崽子都能替您执鞭坠镫了!\"
\"国公爷!\"一个被选出去的亲卫突然单膝跪地,\"我的儿子虽然年幼,可家中妻子定能顾好,让属下跟您去吧!\"
韦满仓跪在地上,铠甲下的肩膀微微发抖。
贾玌盯着他,目光如刀,却迟迟没有开口。
\"国公爷......\"韦满仓声音发颤,\"属下......\"
\"满仓。\"贾玌终于出声,嗓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去年冬月,你儿子未满百日,我为其取''承志''之名!\"
韦满仓猛地抬头,眼眶通红。
贾玌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你父亲......当年在辽东......\"
话说到这里,贾玌再也说不下去了。
——如今若再让韦满仓随行赴死,家中便只剩老母、妻子和那个尚在襁褓中的\"承志\"!
——当真以为,贾玌是无血无泪之人吗?!
\"国公爷!\"其他被筛选出去亲卫见状,纷纷跪地,高声请命,\"属下愿随您南下!\"
\"属下家中虽无兄弟,但族亲尚在,足以奉养高堂!\"
\"属下儿子虽幼,可妻子刚毅,必能抚育成人!\"
\"国公爷——\"
\"够了!\"
贾玌猛地一声怒喝,如雷霆炸响,震得校场肃然一静。
他目光如炬,扫过所有人,一字一顿:\"服、从、军、令!\"
四个字,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韦满仓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重重磕了一个头,起身退回队列!
其余亲卫亦咬牙沉默,无人再敢违抗。
贾玌绕过亲卫营,沉重的军靴踏在校场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月光下,八百槊甲骑静立如松,漆黑的铠甲泛着幽冷的光泽,每一片甲叶都在月色中闪烁着杀气。
他刚走近,还没开口,就见贾蓉一个箭步上前,\"唰\"地一声右手捶胸,铁甲相撞发出一声脆响:
\"国公爷!\"
八百槊甲骑同时右拳捶甲,整齐划一的声响在夜空中炸开:
\"参见国公爷!\"
贾玌的瞳孔微微一缩。
贾蓉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帅气,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意气风发!
贾玌恍惚间想起前些日子,自己还抱着这个侄子刚出生的孩子\"平安\",小家伙柔软的襁褓和淡淡的奶馊味似乎还在鼻尖萦绕......
——许是今日死的亲卫太多了......
——多到贾玌心里竟也生出一丝以往不该有的犹豫!!!
他张了张口,刚要说话——
\"国公爷!\"贾蓉却先一步抬头,目光灼灼,\"您的亲卫营今日在皇宫内久经厮杀,早已疲惫不堪!\"
\"而我等槊甲营——\"他猛地站起身,声音铿锵,\"养精蓄锐,蓄势待发!\"
\"此去滁州,长途奔袭,当以精锐为先!\"
\"我等不需要任何照顾!\"
\"我等——只求追随国公爷,杀敌破阵!\"
贾蓉的话掷地有声,身后八百槊骑齐声应和:
\"杀敌破阵!\"
贾玌望着他,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作一声低叹。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果然啊,一个个的,都成长了呀,不再需要他这个族长过多关心了!
贾玌的目光越过贾蓉,落在他身后两道挺拔的身影上——贾琮与贾芸并肩而立,月光为他们年轻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
\"好!\"
\"上马!\"
\"出发!\"
八百槊骑齐声应诺,翻身上马,铁蹄如雷,踏碎夜色!
贾玌翻身上马,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校场上那些被留下的亲卫——那些眼眶通红的汉子们!
.
【不知不觉间,居然看到风华首辅完结了,今天一口气看完——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没想到啊,我居然也写了半年的小说了!当真唏嘘!】
第508章 天命如此?!
七日后的滁州城头,鲜血沿着青砖缝隙蜿蜒流淌,凝固成一条条暗红色的纹路!
忠靖侯史鼎拄着铁枪,大口喘着粗气。
他身上的山纹甲早已出现破损,胸前被血水浸透的战袍结了层厚厚的血痂!
\"侯爷...\"
陈守年拖着断刀踉跄走来,这位备武营的都指挥使左眼缠着渗血的布条,嘶哑道:
\"南门......南门刚刚打退了第七波攻势。\"
史鼎僵硬地转过头,从城垛缺口处望去——
城外十里连营,黑压压的叛军阵列一眼望不到头。
那些攻城的云梯和撞车碎片堆在城墙脚下,像一座座狰狞的尸山!
昨夜暴雨冲刷过的战场上,今日却依旧有未熄的火焰在地上......的尸体间燃烧!
\"城内......还剩多少可战之兵?\"
\"虎贲军剩五百七十三人,京营剩八百零六。\"陈守年抹了把脸上的血水,\"今早又征调了八百青壮,可......\"
他突然一拳砸在城砖上:\"那些逆贼在南城墙下喊话,说城破后不杀降卒...不屠城!刚上城的民夫根本...已经跑了一半!\"
不足一千五百人啊......
也幸亏叛军为了紧追他们,所以才没有携带足够的攻城器械,若不然......
史鼎喉结滚动着,胡须上沾满血沫:\"陛下那边?\"
\"太上皇坚持要上城墙督战,被陛下强行扣在州衙。\"陈守年突然压低声音,\"不过......咱们开仓放粮吸引城中百姓助阵,现在粮仓......还剩三天口粮!\"
史鼎瞳孔骤然收缩,握着铁枪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青筋暴起:
\"什么?!”
声音在城墙上炸响,惊得附近几名伤兵都不由转头看来,不得已之下,史鼎只得压低声音:
“为何...为何只有三日存粮?!\"
容不得史鼎不震惊,之所以能强征城中百姓上城墙助战,靠的就是每日开仓放粮,让这些平头百姓能吃上饱饭。
自古以来,征调民夫助战,无非就是威逼利诱——要么是重赏、饱食,要么死!
可如今困守孤城,单靠威逼,连这最基本的\"利\"都要没了,还如何指望这些本就毫无战意的百姓继续卖命?
更何况,城外叛军攻势如潮,箭雨如蝗,滚木礌石之下血肉横飞。
那些临时征召的民夫何曾见过这等惨烈景象?
再加上叛军日日派人在城下喊话,承诺城破之后不杀降卒、不屠百姓,更让这些民夫心中动摇。
面对史鼎的问题,陈守年沉默片刻,突然苦笑一声:\"今早...陛下亲手将滁州知州...斩于州衙前!\"
这句话让史鼎如遭雷击,手臂无力地垂了下来。
——粮仓亏空!
——知州被斩!
——一切都明白了!
\"这些......这些畜生......\"
史鼎咬牙切齿,声音却低沉得几不可闻。
他想起那位唯唯诺诺的知州平日里的做派,想起城内官仓本该堆满的粮食......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远处忽然传来沉闷的战鼓声。
两人同时变色——叛军又要进攻了!
\"陈将军,\"史鼎悠悠长叹,\"你说,......按这个架势,我们......\"
陈守年独眼里闪过痛苦之色:\"最多......再撑一日。\"
史鼎深吸一口气,转身望向城内——
街道上到处是瘫坐的伤兵,妇人们正用门板抬着尸体往义庄运送。几个白发老翁拿着菜刀蹲在巷口,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城门方向。
\"一日......\"
史鼎突然大笑出声,笑声引来无数惊诧的目光:\"好!就再守一日!\"
他猛地拔出插在砖缝里的将旗,染血的\"史\"字大纛在风中猎猎作响:
\"告诉陛下!我就是拼了这条命——\"
话音未落,东面城墙突然爆发惊恐的喊叫:\"云梯!叛军又上来了!\"
黑压压的叛军如潮水般涌来,冲在最前头的死士扛着新打造的云梯,后面跟着推冲车的重甲兵。
箭楼上,穿着文官服饰的甄家心腹正在喊话:
\"滁州百姓听着!降者不杀——\"
\"放你娘的屁!\"
史鼎暴喝一声,夺过亲兵手中的长弓,一箭射穿那喊话文官的咽喉!
史鼎转身怒吼:\"擂鼓!备战!\"
沉闷的鼓声响彻全城。
疲惫的守军挣扎着站起来,而民夫们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头,有人握着卷刃的长刀......
——————
州衙内
青瓷茶盏在青石地面上炸裂开来,飞溅的碎片划破了一名侍卫的脸!
太上皇额头青筋暴起,一拳砸再紫檀木案几——
\"江南!那是朕经营了几十年的江南啊!\"太上皇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甄应嘉...当年跪着接朕赐的御笔匾额...现在居然敢——\"
\"轰!\"
远处城墙传来的炮声打断了他的怒喝。
庆帝立在窗前,明黄龙袍下因摆沾着的那血迹已经发黑!
那道从城墙方向升起的狼烟,恰好与他案头那封八百里加急的密信落款同色。
单膝跪在地上的羽林卫统领浑身是血,汇报者城中的一切;
\"一日吗!?\"庆帝微微摇头,“或许......天命如此吧!”
......
第509章 奇遇道观
入夜
三月的夜风带着江南特有的湿润,却仍夹着几分料峭寒意。
暴雨过后的官道上,数十匹战马喷着白沫停了下来!
\"国公爷,再有几里地,前方就是!\"林宇滚鞍下马时差点摔倒,而后扫视一眼身后,\"......我们又已跑死了几匹马了!\"
贾玌勒住缰绳,身后十三名亲卫沉默地散开警戒,这些从辽东跟来的老卒,此刻连握刀的手都在不自觉地颤抖!
\"清流关...\"
贾玌望向远处山隘的阴影,那里本该有烽火台的光芒。
而......本该足有八百余人的他们此刻却是不过十来人!
他们应带着八百精锐槊骑疾驰南下,一日百里,直奔滁州!
可谁能料到,南下的第三日,一场暴雨骤至,山道塌陷,淤泥没过马腹,八百精锐硬生生被切割成数段,陷在泥泞之中寸步难行!
无奈之下,贾玌当机立断,率领十三名亲卫率先前往滁州,探查敌情并相机做出布置。
毕竟,滁州城危在旦夕,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不能因而贻误战机。
即便在驿站频繁更换马匹,在他们一人三骑之下,四十几匹马还是活生生累死了十多匹,才得以在七日内赶到这距离滁州不过三十里的地方!
林宇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声音嘶哑:
\"国公爷,弟兄们实在撑不住了。从昨夜到现在,我们已经跑死了七匹马。\"
他指着身后那些摇摇欲坠的亲卫:\"您看看兄弟们的手——连刀都握不稳了!\"
贾玌沉默地扫视众人。这些跟随他出生入死的老卒,此刻个个面色惨白,握刀的手不住颤抖!
\"清流关是滁州门户,\"林宇继续劝道,\"叛军必定重兵把守。不如让属下带两个人先去探探路?\"
贾玌环视着周围疲惫不堪的亲卫们。
片刻的沉默后,他猛地一挥手:\"林宇,你带两人去探清流关。老何,你领三人查探附近有无合适驻扎之处。\"
\"得令!\"
林宇当即点齐两名状态还算可以的一同前去,三人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另一边,老何带领三名亲卫向着山路深处摸去!
贾玌翻身下马,靴子踩在泥泞的地面上发出\"咯吱\"声响。
他从腰间取出水囊,仰头灌了几口,冰冷的液体让他混沌的思绪为之一振。
\"都好好喘口气。\"他对剩下七名亲卫沉声道,\"等老何回来,咱们得立刻换地方歇脚。\"
众人立即瘫坐在地抓紧休息。
......
约莫半个时辰后,远处的灌木丛传来三短一长的鸟叫声。
贾玌微微抬手,剩下的亲卫立即戒备起来。
只见林宇带着两个亲卫从树林中钻出——
\"情况不妙,\"林宇满头大汗,\"清流关果然被叛军占了,估摸着有上千守军。更糟的是——\"
他喘了口气,擦了把脸上的汗水,\"属下看到有运粮队入关......\"
——上前守军!
——运粮队!
林宇的汇报让众人脸色骤变。
贾玌却纹丝不动地站在月光下,脸上看不出喜怒!
“也许......情况并非我等想的那般糟糕!”
\"国公爷?\"林宇不解地看向他。
众人也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清流关有上千守军,并无意外!此关乃滁州要道,重兵把守于此,即可包夹,亦可阻挠!\"
贾玌目光扫过众人,见亲卫们神色稍缓,继续道:\"最是让人起疑的,乃是运粮队入清流关——\"
\"这说明什么?说明滁州城还在坚守!叛军需要持续补给!若城已破,他们早该开仓取粮,何必从后方运粮?\"
——再不济,也理应从江南调粮,而非从清流关外......
\"国公爷英明!\"
林宇猛地一拍大腿,满脸喜色。
其他几名亲卫也都露出振奋之色。
浑身污泥的汉子眼中竟闪过泪光——陛下还在坚持,这比什么都重要!
\"爷!\"林宇单膝跪地请命,声音都在发颤,\"既然如此,只消等我们的八百铁骑一到,属下愿为先锋,必一鼓作气冲破清流关!\"
\"蠢货!\"
贾玌突然低骂一声,所有人都愣住了!
\"听着,无论怎么讲,这都不过是推测......\"贾玌声音压低,\"陛下的安危,最是不能推测的......现在我们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确认陛下的安危!\"
\"况且,我等八百人轻装而下,主打的便是出其不意,怎能如此行事?!”
“现在,我们必须绕开清流关,率先潜入滁州!\"
林宇苦笑着摇头:\"爷说得轻巧...这清流关依山临水,哪里绕得开?再说我们......\"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所有人瞬间拔刀出鞘。
\"是我!\"
老何带着三名亲卫从树丛中钻出,脸脸上却带着古怪的兴奋。
其中一人甚至嘴角带笑,分明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国公爷!天大的发现!\"
......
时间回溯到半个时辰前
老何压低身子,挥了挥手,示意身后三名亲卫跟上。
滁州山路本就崎岖,再加上之前那场暴雨,泥泞不堪。
四人踩过腐叶淤泥,每一步都格外小心。
“这鬼地方,连个破庙都找不到,哪有歇脚的地儿?”
一个亲卫低声抱怨,扶着树干直喘气。
老何瞪他一眼:“少废话!再往东边探探,实在不行,今晚就得在林子里凑合了。”
众人沉默,只得跟着继续赶路。
走了约莫二里地,山路逐渐往高处走,四周林木渐稀。
忽然,老何抬手示意停步。
“听——”
他侧耳,神色骤然一紧。
“汪汪——!”
远处传来几声清晰的狗吠,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突兀!
四人俱是一惊,几乎同时按住了刀柄。
“怪事……”老何眯起眼睛,“这荒山野岭,哪来的人家?怎么会有狗?”
“怕是猎户?”刘柱猜测道。
老何摇头:
“不对劲,猎户也不会在这种地方搭窝。”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忽然心神一动,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走,上去瞧瞧!”
四人悄然逼近,循着狗叫声摸了过去。
不多时,在绕过一棵盘根错节的老槐树后,林间忽见几道人踩出来的小路。
顺着小路往前一看,众人皆愣了下——
竟真有一座小道观!
观不大,青砖黑瓦,门头上挂着一盏破旧的灯笼,映出昏黄的光。
门前台阶边拴着一条黑狗,正冲着这边狂吠,龇着森森白牙。
“还真有人住?”
一人惊讶道。
“嘘!”老何目光一沉,“小心些,这地方不对劲。”
就在众人犹豫之际,观门“吱呀”一声拉开,一道灰影迈步而出。
“谁啊?!”
嗓音沙哑却中气十足,赫然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头,胡须掺白,手里提着一柄拂尘,眉头紧锁望着几人。
老何眼神微动,心道此人走路步伐稳健,不似寻常老者。
他立刻抱拳拱手,压低声音道:
“老丈,我等是辽东来的商队管事,行路自此走不动道了,想求个歇脚的地儿,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哦......”老道眯眼扫视众人,“贫道这小庙破落,可没什么值钱玩意儿!几位好汉若想劫财,怕是来错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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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推迟明天早上,我看看能不能凑个五章
第510章 聊暗花明
老何见状,当即佯装出一脸错愕的表情。
他粗糙的手指轻轻松开腰间的刀柄,露出一个汉子特有的憨厚笑容:
\"老丈莫要误会,我们真不是什么匪徒,都怪这身打扮叫您误会了。\"
他转身从怀中摸出一份褶皱的路引,抖落着递上前去:
\"我等是辽东来的商队管事,原本带了十几车皮货,半路遇上山洪冲散了。您瞧,这都是辽东都指挥使司盖过印的路引!\"
老道眉头微皱,目光落在那份泛黄的文书上——红印泥的官印确实不像假的。
\"嘿,老丈有所不知。\"老何顺势往前凑了半步,刻意让浓重的辽地口音更明显些,\"自从辽国公光复辽东,女真成了咱自家人,咱们这些买卖人都能挺直腰杆做生意了!”
“这不...所有人都说江南富饶,就想来江南看看有没有新门路?\"
他拍拍腰间佩刀,铁环碰撞发出清脆响声:\"这玩意儿是养成了习惯,在辽东待久了,睡觉都恨不得抱着刀。\"
老道眼神松动了几分,仔细打量着这几个\"商人\"——
\"咳咳...\"
黑狗突然又吠了两声,老道轻咳着抬脚轻踢了它一下。
\"原来是辽东来的贵客。贫道方才失礼了。\"说着侧身让开半步,\"天师观虽小,倒也能遮风避雨。\"
\"多谢道长!\"老何咧嘴一笑,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齿,\"不知观里可有柴火?弟兄们赶了一天路,想烧些热水,暖暖身子。\"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块碎银子,\"劳烦道长了。\"
老道眼睛扫过银两,拂尘往臂弯一搭:
\"出家人要这些做什么?后厨柴火尽管取用。\"突然话锋一转,\"只是...\"他指了指林间小路,\"贵商队一行共有多少人?贫道这小道观怕是......\"
\"就十来个兄弟!\"老何赶忙接话,\"都在后头林子里歇脚呢。\"
\"不过老丈,”临了,老何忽然压低声音,“我们初来乍到的,有件事想请教...\"
他佯装不经意地往东面山隘方向瞥了一眼:\"前头那清流关......是不是不太好过啊?\"
老道瞳孔猛地收缩,手中拂尘的白鬃突然无风自动。
\"商队要过关做买卖啊?\"老道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这几日怕是不成了......\"
老道这话一出,老何四人对视一眼,互相递了个眼神。
\"道长这话是什么意思?\"其中一名亲卫故意提高嗓门,\"好好的江南怎么就不能过商队了?\"
老道叹了口气,拂尘轻轻一甩:\"几位远道而来有所不知,如今江南正在打仗,官兵早就把清流关封了!\"
\"什么?!\"
老何假装惊得往后一退,手背\"不小心\"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身后三名亲卫也配合地倒吸凉气——
\"打仗?!\"
“好好的怎么打起仗来?!”
\"这...这怎么可能?我们来时路上可没听说啊!老丈莫不是在诓我们?\"
老道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贫道三日前才从滁州回来。原本想去城里置办些香烛米面,结果......\"
他指了指南面:\"一到城下就看见满城墙的官兵,箭矢如雨。贫道见势不妙,赶紧掉头回来了。\"
老何心头一震,脸上却装作半信半疑:\"可...可这清流关不是封了吗?道长您是怎么过去的?\"
老何这句问话一出口,老道脸上那些皱纹突然深邃了几分。
灰白的眉毛微微颤动,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里泛起一丝悲凉——
\"唉...\"
\"几位久在辽东,或许不知。贫道在此清修已有十载......这清流关虽设了关卡,但向来是南来北往的要道......那时的守将也是个讲道理的!\"
\"后来啊,不知何时起,那些守关的兵痞,见人就收钱,更无人制止,久而久之......有些穷苦百姓实在拿不出银子,就只能......\"
老道做了个翻山的手势。
老何眼睛一亮,立刻会意:\"道长的意思是......\"
\"后山有条能走的小径,\"老道捋了捋胡须,\"世上本无路,但走的人多了,渐渐就踩出一条路来。虽然险了些,但确实能绕过清流关!\"
——小径...
这个消息让老何等人心中狂喜,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
贾玌听完老何的讲述,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百姓...被逼至此......\"
他低声道,声音里像是压着什么,却最终没有说下去。
\"走。\"贾玌猛地一甩披风,率先迈步,\"去那道观看看。\"
......
不多时,天师观的门再次被叩响——
\"咚、咚、咚。\"
这三声敲得沉着有力。
“来了。”
\"汪汪汪!\"
黑狗的叫声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老道正欲上前开门,却见平日里凶狠的黑狗突然停下脚步,耳朵向后贴着脑袋,尾巴也不摇了。
\"咦?\"
黑狗的叫声渐渐变成了低声呜咽,最后竟缩在老道腿后瑟瑟发抖,仿佛门外站着什么洪水猛兽。
\"这是...\"
老道心中一凛。
这条狗陪他在山中守了十年道观,便是遇上山中野猪等猛兽也敢冲上去吠叫几声......
今日这般模样,倒是头一遭见。
他伸手推开吱呀作响的观门——
只见一名身着玄色劲装的男子立于门前。
那人身高魁梧,目似寒星,面容俊朗,更是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 好一个威风凛凛的人物!
老道心中暗自惊叹,目光不自觉地在贾玌身上打量起来。
“道长,冒昧叨扰,”贾玌微微抱拳,“我乃方才那几位兄弟的主事,听闻道长古道热肠,容我等借宿一晚,某家......感激不尽!”
第511章 过清流
丑时初刻
“再往前面走一段路就过了清流山了,”老道脚步轻快,似乎夜间赶路对他来说,并非什么难事,\"沿着那条碎石路,便是南下的坦途。届时老道我就不必相送了!\"
贾玌闻言,骤然抬了抬手,身后十几名亲卫顿时齐刷刷停下脚步,望着二人。
他朝老道长揖一礼,“多亏道长带路,否则我等不知还要在清流关上耗费多少时日。夜间山路难行,承蒙道长不弃相送,某家感激不尽。”
“呵呵……”老道手中拂尘一甩,浑浊的眼瞳在月色下闪过一丝异色,“居士客气了!”
老道拢袖微笑,目光定定瞧着贾玌那张俊毅英挺的脸庞:
“老道虽久居深山,入道前,却也见过些世面。居士虽作商贾打扮,但生得龙章凤姿,气度非凡,绝非寻常人物。”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老道不知贵人为何偏要选在这兵荒马乱之时翻越清流关,但观你行事谨慎,麾下之人皆令行禁止,想必——”
老道意味深长地看了贾玌一眼:“必是作大事的!”
贾玌眸光微动,沉默片刻,忽而轻笑一声:“道长眼力不俗!某家确有要事南下。”
老道无言......非是老道我眼力不俗,而是你的气势,根本无法内敛啊!
“世间之事,从来如此。有人求财,有人谋权,亦有人……以天下为棋。”
老道不再多问,面容上皱纹舒展,竟显出几分诡异的了然之意,再是轻轻叹了口气:
“本是太平世道,可百姓受苦,若贵人真能做些利国利民之事,老道今日这番引路,也算积了份功德。”
说完,老道侧身让路,指向远处山路:“前路已明,想必居士自有决断。老道就不多送了。”
言罢,他竟不再多言,转身就走!
贾玌再次抱拳高呼:“多谢道长提点!”
老道不再多言,只是挥了挥手,提着火把转身离去。
他的身影很快隐没在夜色中,唯有那盏微弱的灯光,在黑暗中摇曳片刻,最终消失不见。
贾玌目送老道远去,直到那点光芒彻底湮灭,才收回目光。
“爷……那老道看出咱们的底细,”林宇上前一步,最后比了个手势,“要不要......”
贾玌听到林宇的话,缓缓扭头,眼神扫了他一眼。
林宇的话像是一块冰,刺在耳边——要不要......灭口?
他盯着远处那抹彻底消失的灯火,遥遥望向老道离去的方向,不禁开始犹豫!
月光映在他的眸中,竟显出几分罕见的晦暗不明。
林宇知道侯爷并非心慈手软之人,却没想到他竟犹豫了。
夜色深沉,山风呜咽,那道佝偻的身影早已渐行渐远,唯有远处的树影在风中摇曳,仿佛藏着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贾玌顿了顿,嘴角泛起一抹嘲弄之色,“可这世上,不是谁都能轻易做这种决定!”
林宇一怔。
“那老道虽看出端倪,但能如此点破我等,想必定是真正的方外之人,未必会对我们不利。
他若真想害我们,大可不必引路,只需装作不知,任由我们在山中迷路,或者干脆向官兵告密。”
说到这,贾玌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思虑:“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抬手点了两名亲卫,沉声下令:“你二人,立刻折返。”
“一人留在此处监视此道,顺带盯着那老道,若他有任何异动——”贾玌眼神一冷,五指缓缓收紧,做了个扼杀的手势,“直接杀了!”
“另一人,回去接应大军,告诉他们,我们已过清流关,距离滁州仅剩二十余里不到!
让他们加快行军,告诉贾蓉......若是明天还不能抵达清流关......那就提头来见!”
两名亲卫抱拳领命:
“是!”
贾玌再次望向深幽的山路,漆黑的眸子映着淡淡的月光,如猎豹般森冷:
“滁州......还剩二十余里!”
“此行,我们既要快——”手指缓缓收紧,攥得骨节发白,“也要......无声无息!”
......
滁州州衙内的烛火微微摇曳,映照着一张张疲惫而凝重的脸。
太上皇坐在檀木太师椅上,双眼猩红。
庆帝负手站在窗前,目光透过窗棂望向东边的城墙——那里的火光仍在跳动,厮杀声未歇。
史鼎浑身浴血,甲胄残破,抱拳嘶声道:
\"陛下,太上皇,叛军攻势不停,可城内的伤兵已无人可替换,箭矢滚石也将耗尽......\"
陈守年咬牙不甘:\"将士们撑到现在,已是极限!若再死守一夜,明日......\"
他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明日城破!
屋内一片死寂。
庆帝眼神深沉,缓缓开口:\"城中粮已尽,兵已竭,援军杳无音信......\"
他顿了一顿,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史鼎脸上。
\"史爱卿,若突围......存几分把握?\"
史鼎沉默一瞬,声音嘶哑:\"夜袭,趁叛军以为我等必死守之际,出其不意,向东突进!若破营一处,或有......三成活路!\"
——三成?!
——太低了!!
庆帝眼中寒芒微闪,指尖轻轻敲击着窗棂,仿佛在计算得失!
太上皇脸色阴沉——他一生掌权,何曾沦落到要赌这种微薄生机?
\"陛下,不可在犹豫了,若陷于此,天下就真没了主心骨!\"
史鼎突然重重跪地,甲叶撞击地面,砰然作响。
他抬头死死盯着庆帝,\"朝廷还在,京营大军尚在!太子、辽国公、李首辅……这些人还在等着陛下回去重整河山呢!\"
庆帝深吸一口气,眼神越发冷冽。
终于,他缓缓抬头,目光如刀——
\"传令,寅时突围!\"
这六个字一落,屋内众人心头一震——
是降?是死?是拼死一搏?
庆帝已然决断!
第512章 都吃饱了吗?
\"铛——铛——\"
滁州城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鸣金声,穿透夜色,回荡在滁州城内!
\"叛军......收兵了?!\"
陈守年猛地抬头,脸上血迹未干,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的望向后方城墙处!
“这是要给将士们喘口气......好明日一鼓作气破城!\"
\"天助我也!\"
庆帝猛地一拍窗棂,眼中精光暴涨。
\"皇帝——\"太上皇忽然起身,干枯的眼皮下浑浊瞳孔微缩,\"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屋内众人陡然噤声。
\"即使是陷阱......那又何妨,\"庆帝冷笑,\"总之,他们给了我等机会......一个得以让将士们喘息的机会!\"
他猛地转身,玄色龙袍在烛火中翻出暗红纹路:
\"史爱卿!\"
\"传朕口谕——\"
\"全军即刻休整!\"
\"所有将士饱食干粮,饮足清水!战马加喂精料,检查鞍鞯兵器!\"
他目光如电,扫过每一个人:\"一个时辰后——\"
\"突围!\"
......
滁州城外,叛军大营。
\"大人,我不明白,为何不继续攻城?\"副将吴开撩开帐帘,铠甲上还带着未干的血气,\"城内守军已是强弩之末,再攻一夜必破!\"
帐内灯火通明,甄应靖立于沙盘前,手指缓缓划过沙盘上的滁州城池模型,淡淡道:\"吴开,你太急了。\"
吴开不甘:\"可天亮就是破城之时,何必给狗皇帝喘息的机——\"
\"他活不过天亮。\"甄应靖忽然抬眸,\"你以为我鸣金收兵,真是让他们歇息?\"
\"大人的意思是......他们必会突围?\"
\"连攻七日,滁州城已是强弩之末,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甄应靖冷笑,\"皇帝若不想坐以待毙,必定要突围!\"
\"突围?\"吴开瞳孔一缩:\"大人的意思是......\"
明悟过来的吴开赶忙夸赞;
\"大人高明!故意鸣金收兵,实则是外松内紧......只要他们敢出来,便是自投罗网!\"
甄应靖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我已命人布下三重伏兵。就算他们不出来......\"
他抬头望向帐外渐亮的天色:\"距离天亮不过两个时辰。届时大军压境,照样破城!\"
\"......此计甚妙,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情况夜间攻城对我等确实不利,如今也是损失惨重。但末将更担心的是......\"
吴开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想要将心中的想法表达出来,但又不敢说全!
甄应靖目光如刀般刺向吴开:\"你担心北边?\"
吴开浑身一颤,抱拳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末将不敢妄言......\"
\"说。\"甄应靖指尖轻轻敲击沙盘边缘,木质的回响在军帐内格外清晰,\"没必要藏着掖着,你的忠心,我看在眼里的!\"
见此,吴开深吸一口气,他乃甄家家将,本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而今,终于将压在心底多日的话吐了出来:
\"大人,义忠亲王和常都督虽在京城牵制,但那位辽国公......\"他喉结滚动,声音不自觉地压低,\"真的能挡住吗?\"
时隔七日之久,京城兵变失败的消息早已传到江南,这也是他们计划中最大的变数!
\"辽国公啊......\"
甄应靖缓缓吐出这几个字,仿佛在咀嚼某种苦涩的药材。
对于义忠亲王的失败,他也是气急败坏,明明是大好的机会......
——不足以谋!
他转身走向帐内悬挂的巨幅地图,手指重重按在辽东,\"十二从军,十六封侯,十七封公——此人,确实是我等心腹大患,令人忌惮啊!\"
吴开还要在言,甄应靖忽然抬手止住他的话,缓缓转身望向帐外——
那里,黑暗无边的天幕下,滁州城头几点微弱火光如同将熄的烛火!
“事已至此,我们已然别无他法。”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他声音忽然变得极轻,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我明白你担忧的是什么......”
\"若败了,我们是造反,你我皆是乱臣贼子;可若胜了......\"
帐外忽起一阵夜风,吹得帐燎明灭不定!
恍惚间,吴开似乎看到甄应靖的侧脸在阴影中扭曲了一瞬——
\"我等便是鼎革——!\"
军帐外骤起的夜风掀开帐帘一角,恰让吴开看清了甄应靖眼中跳动的野火。
那火光让这位身经百战的悍将脊背发寒——
那不是战意,而是赌徒推上全部筹码时的癫狂。
——————
寅时三刻,滁州城内一片肃杀。
近千精锐已在北门内列阵完毕。
战马衔枚,蹄裹粗布,每一匹都喂足了精料,马鼻喷吐着白气。
史鼎亲自检查着最后一匹战马——
这些马匹身上都绑着火油罐,马尾缠着浸油的麻绳。只要点燃,便是冲阵的利器!
\"哗啦——\"
铜壶滴漏的水声在死寂的州衙内格外刺耳。
庆帝盯着漏壶里最后一滴坠下的水珠,缓缓抬手扣上精钢面甲!
\"时辰到了。\"
这一声像是敲在每个人心头的丧钟。
——没有人知道谁会死!
——没有人知道这一战中谁会倒下!
——更没有人知道,这场突围究竟是生路,还是死局!
庆帝微微颔首,面甲下的双眼如寒星般冷冽:\"将士们......\"
\"都吃饱了吗?\"
这简单一问,却让衔枚的众人喉头一哽!
陈守年眼睛中泛起血丝:\"回陛下,最后一顿......都吃撑了!\"
\"好。\"
庆帝的声音低沉而冷硬,面甲下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将士的脸。
——他们之中,或许有一半人活不过今夜!
但此刻,无人退缩——!
\"既然吃饱了......\"
庆帝缓缓抬起手,五指猛地一攥——
\"开城门!\"
—— \"轰!!\"
滁州北门在死寂中轰然洞开!
第513章 火马冲阵
滁州北门在黑暗中缓缓开启,沉重的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精锐铁骑挟风雷之势冲出城门,战马裹蹄无声,唯有铁甲碰撞的铿锵之音在夜色中回荡。庆帝一马当先,玄甲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城外竟是诡异的宁静。
叛军营寨的火把稀疏摇曳,似乎毫无防备!
\"不对劲......\"陈守年握紧缰绳,骨节发白,\"太安静了!\"
可箭已离弦!
就算待在城中也于事无补!
唯有杀出去,方能求得一条生路!
近千骑如黑色洪流涌出城门,直至——最后一名骑兵踏出城门的一刻!
\"呜————!\"
凄厉的号角声骤然撕裂夜空!
\"咚——咚——\"
随着号角、战鼓声的响起,远处叛军营地突然亮起无数火把,瞬间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
火光之中,早已列阵的叛军军阵缓缓压来!
\"果然有埋伏!\"
史鼎咬牙切齿,一把扯下裹在马蹄上的粗布。
庆帝在奔驰的战马上猛然回头,眼中燃烧着决然之色:
\"诸位爱卿,靠你们了——!\"
\"末将誓死护驾!\"
史鼐听得真切,最终怒吼道:
\"火马!放!\"
令旗挥动间,四百名一人三骑的士兵将背着火油罐的战马被冲至阵前——
这些马匹身上裹着浸透火油的布匹,马尾缠着浸油的麻绳,在夜色中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点火!\"
\"嗤——\"
火把划过,千匹战马瞬间化作奔腾的火龙!
\"嘶——!\"
\"轰——!\"
火马奔腾,烈焰焚空!
上千匹受惊的战马狂嘶暴跳,犹如地狱火兽般冲入叛军方阵!
然而——就在即将冲阵的刹那,前排火马突然踩空栽倒!
原是叛军在阵前暗挖了拒马坑!
燃烧的骏马重重摔进深坑,火焰却更加凶猛地向四周蔓延!
它们浑身燃烧,火焰顺着油布蔓延,马蹄踏碎坑沿的泥土,火舌舔舐着夜色!
可,依旧有几百战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击军阵!
——瞬间,叛军严整的军阵被撕开一道口子!
\"轰!砰砰——!\"
火油罐在马背上碎裂,滚烫的火油泼洒而出,溅在叛军盾牌、旗帜、士卒身上!
\"啊啊啊——!\"
“救我——!”
惨叫声撕心裂肺,火油泼洒之处,士兵顷刻间被点燃,铠甲成了烧红的烙铁,皮肤焦黑碎裂!
然——战马不停,更是狂躁不安,嘶鸣着胡乱冲撞,踩踏身后的步兵——
\"不能躲!挡住,不能让这些马......!\"
叛军将领怒吼下令,可已经迟了!
火马冲刺的路径上是一片焦灼的死亡之地!
在火焰的威慑下,前排的盾牌阵被硬生生撞开,后排的长矛兵根本架不住如此之多的“火马”,狂奔的战马已呼啸而至!
\"砰!\"
一匹火马撞飞三名叛军,燃烧的油布飘飞,火星泼溅,瞬间引燃周围的一切!
\"轰——!\"
烈火蔓延,转眼形成冲天火海!
叛军方阵中央乱作一团,原本的铁甲洪流在火马冲击下四分五裂!
有人被踩踏得筋骨尽断,有人浑身是火,哀嚎着在地上翻滚,亦有人慌乱奔逃,撞翻自己人!
\"列阵!列阵不要乱——!\"
叛军将领疯狂砍杀己方逃兵,试图稳住军心,然而下一刻——
\"军阵已破,给朕——冲杀过去!!\"
庆帝一声令下,声如雷霆炸响!
近千铁骑如离弦之箭,朝着火马撕开的缺口疾驰而去!
\"杀——!\"
史鼎一马当先,手中铁枪化作银龙,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陈守年紧随其后,眼中迸发凶光,长刀挥舞间,叛军头颅滚落!
\"护驾!冲出去!\"
铁骑洪流势不可挡,叛军阵型彻底崩溃。
......
叛军中军大帐——
\"报——!!\"
斥候浑身是血,跌跌撞撞冲入帐内,单膝跪地:\"大人!......敌军......从东门突围,火马冲阵,第一道防线......破了!\"
甄应靖神色不变。
他缓缓放下手中茶盏,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叩。
\"嗒。\"
一声轻响,帐内瞬间安静。
\"火马冲阵......\"
甄应靖嘴角微扬,眼中却无半点笑意!
\"破开第一道防线……\"
\"只是开场罢了!\"
言罢,他高声喊道:“来人!”
帐外亲兵立刻掀帘而入,单膝跪地:“大人有何吩咐?”
甄应靖站起身来,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给我备马,我要亲自前去督战!”
“是!”
......
寅时四刻,滁州东城外——
铁骑冲破第一道防线,已然过去了整整半时辰!
火马冲阵的硝烟仍在身后飘散,但庆帝等人并没有太多喘息的时间。
叛军的反应比预期的还要快,几乎是在第一支骑兵冲出的同时,身后便已经响起了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陛下!后面还有追兵!\"陈守年打马靠近庆帝,声音嘶哑:\"至少一千轻骑,跑得很快!\"
庆帝回头瞥了一眼,在渐亮的天色下,远处烟尘滚滚,隐约可见叛军的黑色战旗!
这些骑兵明显是轻装简从,马速极快,死死咬着他们的队伍不放!
一旁的太上皇剧烈咳嗽了几声,苍老的脸上已经褪去了血色:
\"照这个速度......甩不开他们......我们会被一路拖死......\"
史鼐的拳头猛地攥紧了缰绳。
他眯眼看着身后渐起的烟尘,忽然厉喝一声:\"老赵!\"
身侧一名老将猛地转头,露在盔外的花白鬓角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带上你的两百儿郎。\"史鼐的声音像淬了冰,\"给本侯把那群狗崽子拦住了。\"
老赵的眼睛骤然收缩!
他握着刀的手微微发抖,却在一息之后猛地抱拳:
\"末将......遵命!\"
\"嗖\"的一声,那面绣着\"赵\"字的破旧令旗在晨风中展开。
两百铁骑几乎同时勒马转向,脱离队伍。
史鼐的坐骑仍在奔驰。
他回头死死盯着老赵的背影——这个跟他近三十年的老卒......!
\"侯爷!\"老赵忽然高呼,扯着嗓子大喊:\"告诉我儿子,他老子没给赵家丢人!\"
史鼐喉结滚动,铁蹄声如雷滚来,震得史鼐耳中嗡嗡作响!
听不到他在叫喊什么,但——史鼐知道他要说什么!
...
望着皇帝、太上皇以及侯爷离去的背影,留下的众人相继无言!
最后,他们缓缓转头,望向迎面而来的一千轻骑。
那如乌云般压来的叛军轻骑,马蹄踏地,烟尘滚滚,气势汹汹。
老赵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身旁这些同生共死的弟兄,大声下令:
“听令!列阵!”
两百士兵们闻声而动,没有丝毫犹豫。
老赵勒马而立,独眼死死盯着前方渐近的黑色洪流。
——死战之气,冲天而起!
“练武营——!”
老赵怒吼,声如滚雷。
“进攻——!!!”
“杀——!!!”
两百骑如猛虎下山,迎着黑色洪流冲去!
两军相撞,霎时间——血溅三尺!
第514章 蛮夷酋首尚且如此,朕...
晨光微曦,东方泛起鱼肚白!
身后追兵喊杀声渐远!
头顶一线天光洒落,照得众人甲胄斑驳。
\"吁——\"
陈守年猛地勒住缰绳,战马前蹄扬起,溅起一片碎石!
他单手按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为何停下?!\"庆帝沉声喝问,手中的缰绳骤然勒紧。
战马不安地踱着步子,铁蹄在碎石地上碾出一个深深的印痕。
陈守年没有回头,望着地面,几处几乎难以察觉的凹陷:\"陛下......这地方不对......\"
史鼎闻言立刻翻身下马,铁靴重重踩在黄土上——
不等他再有反应——
\"呜——!\"
一声惊天动地的号角声骤然炸响!
紧接着——
\"咚!咚!咚!\"
战鼓轰鸣!
整个山坡为之震颤!
太上皇一惊,拽着的缰绳用力,战马受惊长嘶,前蹄高高扬起!
\"敌袭——!!!\"
史鼎暴喝一声,长枪横扫出半月弧光!
但已经迟了——
四面八方,旌旗蔽空!
如林长矛反射着晨光,层层叠叠的叛军从沿着地势蜂拥而出!
\"杀!!!\"
杀声震天!
尘土漫天!
密密麻麻的黑甲步卒如潮水般涌来,军阵严整,铠甲鲜明,分明是早已埋伏多时!
\"该死的!\"陈守年一把扯开染血的战袍:\"我们被包围了!\"
\"列阵!!\"
史鼎声嘶力竭地咆哮!
残存的数百骑迅速收缩,将庆帝和太上皇护在中央!
铁甲铮鸣!
战马嘶叫!
\"哈哈哈——\"
一阵狂妄的笑声从高处传来!
众人抬头望去——
只见一座突出的高崖上,甄应靖素白鹤氅,居高临下!
他身后,\"清君侧\"的大旗猎猎作响!
\"昏君!!\"甄应靖运起力,声传四野:\"我等在此——等候多时矣!\"
这一声如惊雷炸响,震得山谷回荡!
骑在马上的庆帝面沉如水,手中长剑纹丝不动!
陈守年的眼中喷出怒火,拔刀相向:
\"逆贼......你遗臭万年!!!\"
甄应靖却不理会,反而哈哈大笑,猛地抽出腰间宝剑,振臂高呼:
\"众将听令——朝中奸佞当道,蛊惑圣驾!\"
他剑锋直指御驾旁的史鼎和陈守年,煞气冲天:
\"忠靖侯史鼎结党营私,擅权乱政!陈守年等鹰犬残害忠良,鱼肉百姓!\"
\"致使朝廷国库空虚,民生凋敝!陛下圣明却被奸臣蒙蔽多年!\"
甄应靖这一声喊得情真意切,竟让不少叛军士卒面露悲愤。
\"今日!\"
\"我等替天行道!\"
\"斩奸佞!清君侧!\"
\"复我大庆江山!\"
\"斩史鼎首级者——赏黄金三千两,授三品昭勇将军衔!\"
\"取陈守年头颅者——赐良田千亩,荫及三代子弟免赋税!\"
\"生擒昏君者——赏爵位世袭罔替,俸禄加双倍!\"
\"杀——!!!\"
——
效果立显!
最前排的边军重卒突然眼睛充血,喉结滚动——
他们再苦熬二十年也不过是个大头兵,三千两黄金足够买下......!
\"杀啊啊啊!!!\"
这一声如同烈火浇油,叛军眼珠顿时变得猩红!
\"锵啷啷——\"
兵器出鞘声连成一片海浪!
最前排的刀盾兵齐声怒吼,铁盾\"轰\"地砸进黄土,长刀如狼牙般架起!
举兵逼近!
——根本没给庆帝开口的机会!
......
庆帝缓缓拔剑,剑锋在晨曦中裂出一道寒光!
他环视四周——
十面埋伏,铁甲如潮!
叛军山呼海啸般压来,刀戈蔽日,箭雨如蝗!
自己身边,仅剩的四百二十七名亲军浑身浴血,甲胄残破。
\"哈......\"
庆帝忽然笑了一声,眼中竟闪过一丝光亮,突然想起去年密报中描述的辽东大捷——
——皇太极死时,龙纛不倒,弯刀染血,最后仍挺直身躯自刎,死而不坠威仪!
——然此刻......朕与他......也没什么区别吧!
“一个蛮夷酋首尚且如此......”
庆帝眼中寒芒乍现,披风被晨风拂乱却丝毫不减威严;
\"朕这一生——诛权臣、平边患、定山河......\"
“岂能——连个塞外狼主都不如?!”
......
“陛下——!!!”
史鼎扑通一声跪倒在尘埃里,像个孩童般嚎啕大哭:
“是臣无能!是臣护驾不力!让陛下身陷此绝境!臣万死——万死难赎其罪啊!”
陈守年眼眶血红,当即就要请罪——
\"够了!\"
庆帝剑眉倒竖,抬手制止,染血的甲胄在晨光中泛着寒芒!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他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四周层层叠叠的叛军,\"此前,皇太极被围困沈阳城外,临死前犹自举刀死战!\"
\"朕乃中原天子......\"庆帝猛地将长剑向天一指,剑锋割裂晨雾,\"难道连个塞外蛮酋都不如?!\"
说到这,庆帝更是愤怒:
\"蛮夷尚知死战——\"他突然暴喝,声如雷霆炸响,\"尔等莫非要让朕...连个酋虏都不如?!\"
风声骤停!
四百残兵齐齐抬头,血红的眼睛里迸出凶光。
庆帝长剑横扫!
\"今日——\"他放声长笑,披风在风中狂舞,\"愿随朕死战者,举兵!不愿者......现在便可滚去投敌!\"
\"杀!!!\"
第516章
山崖之上,甄应靖的白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俯瞰着下方那身着黄色铠甲的庆帝亲自领兵冲杀军阵的一幕!
他眼中先是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紧接着便是浓浓的不屑与自得。
在他看来,即便庆帝此刻如此勇猛,也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
今日,无论如何,他们都已布下天罗地网,绝不能让皇帝活着回京,否则后患无穷。
“哼,皇帝又如何?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尔生擒在手!”
甄应靖冷哼一声,眼中杀意大盛。
要不是义忠亲王京城举兵失败,使得太子逃出皇宫,他何至于再留下庆帝的命!
如今太子未死,那庆帝......也不能那么简单的就杀了!
想到这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副将:“传我将令,务必将他们全部歼灭,一个不留!但......切记——要生擒皇帝,不可伤及性命!”
“是!”
副将得令,迅速将命令传达下去。
顿时,四周的叛军如疯魔一般,更加疯狂地朝着庆帝等人涌去。
......
在庆帝的鼓舞之下,那些跟随的士兵士气大盛!
直接不要命地驾马越过了皇帝,率先抱着必死之志,狠狠一头扎入敌军的军阵当中。
\"杀——!!!\"
\"轰——!\"
几百余斤的战马撞上盾墙的刹那,最前排三名叛军直接被撞得胸骨凹陷。
\"咯吱!\"
骨骼碎裂的声响中,骑兵连人带马被后续的长矛捅穿!
但身后的骑兵根本不给叛军收矛的时机,
“轰——!!!”
又是一匹战马撞进长矛阵——!
瞬间......血肉横飞!
有战马的,也有......人的!
还没等叛军的长矛手收矛再刺,第二匹、第三匹战马已经紧随而至!
“捂住马眼!冲——!”
骑兵们怒吼着,用布条死死蒙住战马的双眼,战马在嘶鸣中疯狂加速,铁蹄踏碎地面,如雷霆般撞向敌阵!
“噗嗤!噗嗤!”
长矛贯穿马腹,可战马的冲势丝毫不减,带着惯性狠狠砸进人群!
“啊——!”
叛军前排的盾兵直接被撞飞出去,长矛折断,盾牌碎裂,最前排的士兵甚至被马蹄踏碎胸骨,口吐鲜血倒地!
“轰!轰!轰!”
“别乱——!”
“啊——!?”
“快堵上——!”
接连十数匹战马撞在同一处,血肉与铁甲混杂,惨叫声、骨骼碎裂声、战马嘶鸣声混成一片!
叛军前排的江南兵哪里见过这等不要命的打法?
他们虽训练有素,可终究是久疏战阵,平日里最多剿剿山匪,何曾面对过如此惨烈的骑兵冲锋?
“退!退啊——!”
有人惊恐大叫,可话音未落,一匹浑身浴血的战马已踏碎他的胸骨!
“咔嚓!”
骨裂声刺耳,鲜血喷溅!
叛军的军阵在这一刻,竟隐隐松动!
——他们怕了!
本以为皇帝已是瓮中之鳖,可此刻,这些骑兵竟像是疯了一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硬生生撞开一条血路!
\"陛下快看!\"陈守年染血的面庞突然迸发出狂喜,\"贼军阵脚乱了!\"
庆帝手中长剑一顿,顺着亲卫所指方向望去,亦是露出大喜之色!
只见叛军右翼已然出现混乱,数名军官正挥刀砍杀后退的士卒,却止不住溃散之势!
\"天助我也!\"史鼎猛地吐出口中血沫,擎着长枪,\"儿郎们,随我杀...\"
......
叛军阵中,一名披甲将领眼见军阵松动,当即厉声暴喝——
“慌什么?!不过困兽之斗!”
他纵马冲至阵前,长刀横扫,一刀劈翻一名后退的士兵,鲜血溅在脸上,狰狞如恶鬼!
“都给老子站稳了!他们已是强弩之末,只要扛住这一波冲锋,他们必死无疑!”
他猛地转头,冲着后方的督战队嘶吼——
“督战队听令!凡后退者——杀无赦!”
“嗖!嗖!嗖!”
话音未落,数支弩箭破空而出,瞬间射穿几名溃逃士兵的后心!
“噗通!噗通!”
尸体栽倒,鲜血染红黄土!
其余叛军见状,顿时浑身发寒,再不敢后退半步!
“列阵——!”
“长矛手上前!盾兵稳住!”
“弓弩手准备!不要伤那昏君了,射马——!”
叛军将领厉声指挥,此前庆帝冲在前头不敢胡乱放箭,但此刻也不能在顾忌太多,只得下令射马!
军阵再度稳固,箭矢如林,寒光闪烁,死死对准前方冲来的骑兵!
“嗖嗖——!”
\"噗——噗——噗——!\"
一轮黑压压的箭雨泼天盖下,尖锐的破空声盖过了一切哀嚎!
冲在最前的十二名骑兵的战马瞬间被钉成刺猬,战马嘶鸣着轰然栽倒,将背上的骑兵狠狠甩出,铁甲撞击地面,震起血雾一片!
“啊——!”
一瞬间,战况瞬息间发生逆转!
有人还在半空就被后续的箭矢射成刺猬,有人重重摔在地上,还未爬起就被斧钺加身、乱刀砍死!
\"保护陛下!\"
陈守年目眦欲裂,挥刀格开数支箭矢!
可转眼间,他身侧又有三人中箭落马。
鲜血在黄土上泼洒出刺目的红痕,转眼就被马蹄踏成泥泞。
叛军见状,顿时发出震天欢呼!
原本动摇的军阵再度稳固,长矛如林般推进。
更可怕的是——第二轮箭雨已经上弦!
...
短短几个呼吸,四百骑已折损大半!黄土之上,尸骸堆积,断肢残甲铺满了冲锋路线!
叛军将领狞笑一声,抬手下令——
\"继续放箭!射马!一个不留!\"
\"嗖——嗖——!\"
第三轮箭雨袭来!
这一轮,叛军不再顾忌庆帝安危,箭矢几乎贴着地面飞来!
\"轰隆——!\"
一匹战马当场倒地,胸腹因身中数箭,外加摔倒之势而炸开,肚肠飙飞!
鲜血浸透大地,冲锋的骑兵犹如陷入泥沼!
每前进一步,就有数人中箭倒下!
......
被护死死在其中的而不得上前亲自杀敌的庆帝眼眶发红,眼睁睁看着一批又一批忠勇之士栽落马下、被活生生钉死在冲锋路上!
\"朕...朕对不起诸位...\"
这位帝王——哽咽了!
庆帝再也忍不住,热泪夺眶而出!
他这辈子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痛彻心扉——
这些忠勇将士本可以活,都是为了他...为了他...这个无能的——皇帝......
庆帝咬牙,心中悲愤交加!
他想起自己在金陵皇宫时,被叛军围困,几乎以为必死无疑,却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逃至滁州,本以为能重整旗鼓,却又遭围困,而今再度突围;
如今,竟又陷入绝境......
与昔日曹操败走华容道,几度濒临死局......何其相似!
可华容道中,依旧有关羽这等忠义之士,放其一马......
而此刻的他,又有谁能给他一条生路呢???
“朕这一生……”他苦笑一声,眼中闪过不甘,“真要止步于此了!!!”
......
山崖之上,甄应靖的白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俯瞰着下方逐渐缩小的包围圈,嘴角终于浮现出一丝释然的笑意。
\"总算......\"他长舒一口气,手指轻抚腰间玉带,\"在无意外了吧?!\"
望着谷中那抹摇摇欲坠的明黄身影,甄应靖不禁喃喃自语:
\"昔日董卓入京,曹操挟天子,皆成霸业。今日我与兄长......\"他忽然轻笑出声,\"亦有何不可?!\"
“哈哈哈——!”
就在他怡然自得之际——笑意尚未完全绽开,突然凝固在了脸上!
“那是……?!”
西面山坡后,十几名重甲骑兵骤然破尘而出!
人马俱披铁甲,战马雄骏,每骑更配三匹马!
疑惑间,甄应靖借登高远望之际,看清为首之人装扮——!
银甲黑马,其后更是......
——身背五面护背旗!
第517章 劫处逢生
\"这是谁的部将?!\"甄应靖满心疑惑,从未记得自己有做过这等安排,\"为何从我军后方而来?!\"
身旁将领也是一脸茫然,刚要开口回答:\"末将也不...\"
话音未落,那队十来人一人三马的重骑已如雷霆般冲入军阵!
\"轰——!\"
\"敌袭!快防...\"
将领大骇,然——\"防\"字还未喊完,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
甄应靖同样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飞...飞...飞了——!?”
——————
战场下方:
\"哈哈哈!天助我也!\"叛军将领放声大笑,手中长刀直指前方护卫庆帝残存的数十名甲士,\"哪里不去偏往我这边撞,如此,这头功老子就笑纳了!\"
身旁亲信立刻谄媚道:\"恭喜将军立此大功!待擒了昏君,封侯拜相指日可待啊!\"
那将领得意地捋着胡须,正要下令总攻,忽听后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报——!\"一名探马踉跄扑来,\"后方出现十余重骑兵!人马俱甲,直冲我军后背!\"
\"什么?\"
将领眉头一皱,急忙转身望去。
只见烟尘中,十余骑重装铁骑如利剑般刺来。
每骑配备三匹战马,人马皆披重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寒光。
为首将领银甲黑马,背后五面护背旗猎猎作响,气势惊人!
\"莫非是援军?\"将领心头一紧,但随即冷笑,\"区区十余骑,也敢来送死?\"
他当即厉声下令:\"长矛手转向!盾兵结阵!弓弩手准备——\"
......
军阵中,弓弩手已张弦搭箭,寒光闪烁的弩矢对准了冲锋而来的铁骑。
然而——
\"放空马!顶上去!\"
贾玌一声厉喝,身后亲兵立刻挥鞭抽向两侧无人骑乘的战马。
数匹空马嘶鸣着狂奔而出,铁蹄踏得地面震颤,直冲军阵!
\"放箭——!\"
叛军那边,箭矢应声破空!
\"噗噗噗——!\"
箭雨瞬间将奔在前方的空马射成刺猬,战马痛苦哀鸣,接连栽倒。
可这一轮箭雨尽数消耗在马匹身上,待叛军惊觉时,那十五骑铁甲已借着空马挡箭的空隙,冲至百步之内!
\"该死!再放箭!快——!\"
顶在最前的叛军士兵不顾军纪疯狂大喊!
此时,贾玌的双目已是一片血红!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前方叛军,胸腔中挤压已久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
\"终于——找到你们了!\"
马蹄轰鸣,大地震颤,贾玌手中长槊狠狠扬起!
\"这些年,不曾南下,你们倒忘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恐惧!\"
他的声音如雷霆炸裂,震得叛军心神俱颤!
\"死来——!!!\"
\"铛!铛!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中,贾玌长槊横扫,军阵前排的枪矛如枯枝般被齐齐折断;
精铁打造的矛头在空中旋转,倒插进黄土里震颤不止!
槊杆在巨力下弯成惊心动魄的弧度,又猛地绷直——
\"轰!\"
“嗯哼......”
三名刀盾兵如遭雷击!
最左侧那人被槊锋扫中胸甲,整个人竟腾空飞起数丈之高!
阳光在他惊恐扭曲的脸上明灭闪烁,铁甲折射出刺目的寒光。
\"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那人在空中划出一道夸张的抛物线,最后\"砰\"地砸在十步外的弓弩阵中!
右侧两人更惨,一人被拦腰扫飞,撞倒后方五六个同袍;
另一人盾牌粉碎,连人带甲被抽得旋转着飞出去,落地时脖颈已扭成诡异的角度......
整个战场都为这惊悚的一幕而突然死寂!
一些叛军士兵们仰着头,呆呆望着半空划落再地的同袍,有人甚至不自觉地张开嘴,露出茫然的表情!
\"飞......飞起来了?!\"
一个年轻士兵呆呆的喃喃自语!
\"这...这怎么可能......\"
督战队的老兵双腿发抖,超乎常理的冲击使得他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可——贾玌未因叛军的短暂惊愕而有丝毫停顿,反而一下加快马速!
\"轰——!\"
十五骑铁甲洪流碾过呆滞的叛军前锋!
那些举着长枪的士兵还保持着仰头望天的姿势,战马已经撞碎他们的胸骨。
贾玌长槊横扫,三颗头颅同时飞起,喷溅的鲜血在晨光中划出妖艳的弧线。
\"该死的,别发发愣,拦住他们!快拦住!\"
回过神来的将领声嘶力竭地吼叫,手中令旗疯狂挥舞!
这个方才还在做封侯美梦的叛将,此刻脸色煞白如纸;
\"绊马索!掷矛手!弓弩手齐射!\"
......
此刻,被迫弃马步战的庆帝等人被叛军重重围困,血战至力竭。
突然——
“轰!!!”
远处叛军后阵爆发出巨大的震动,无数人马纷纷被撞得四散横飞,仿佛有一股狂暴的力量从军阵之中撕裂出一条血路!
“嘶......”
“后面怎么回事?!”
几名护卫庆帝的残兵猛然抬头,惊骇地望着远方的骚乱!
只见叛军后阵烟尘四起,军旗乱飞,隐隐约约还能看到数道人影凌空飞起——!?
“是谁?!”庆帝猛地攥紧染血的御剑,眼中骤然燃起希望,“难道是援军?!”
太上皇也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而感到愕然,最终,他还是摇摇头否认了庆帝这个想法;
“我等距离京城数千里之远,便是最快的急行军,仍需是来日,哪来的援军......”
太上皇话未说完,突然...前方传来一声声如雷霆般的怒吼......!
......
\"嗖嗖嗖——!\"
箭矢暴雨般射向贾玌,却只能在银白山纹甲上溅起点点火星!
江南的军弓,终究不是女真的步弓,面对真正多层重甲,根本无法破防!
锋利的箭簇勉强刺入铠甲半寸便再难寸进,密密麻麻钉在甲片上,远远看去犹如一只刺猬。
\"怎么可能?!\"
叛军弓弩手瞪大眼睛。
贾玌冷笑一声,右手一振,\"咔嚓\"声中那些箭矢竟是齐齐折断!
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如离弦之箭向前冲去。
\"绊马索!快拉绊马索!\"
数十名叛军从两侧冲出,三指粗的麻绳绷得笔直。
贾玌眸光一厉,长槊横空一扫——
\"唰——!\"
长槊荡圆,方圆四米内的叛军如遭雷击,最前排的几人直接被狂暴的力量震得口吐鲜血倒飞出去!
后排士兵更是站立不稳,踉跄着松开绳索!
\"这...这他娘的是人?!\"
叛军校尉惊得连刀都拿不稳了!
借着这个空档,贾玌率领十五铁骑如楔子般深深扎入军阵中央。
环视四周,到处都是惊骇欲绝的叛军面孔!
贾玌突然勒马扬槊,仰天长啸:
“贾天戈在此,尔等逆贼,速速受死——!”
身后的亲卫内心大震,亦是跟着齐声高呼:
“辽国公在此,尔等逆贼,速速受死——!”
第518章 天戈——!救我!!!
十余人怒声大喊,竟能将声音瞬间传遍整个战场——!
太上皇原本浑浊的老眼骤然瞪大!
\"天戈?!辽国公?!\"他干瘦的手指死死攥着一人肩膀上的铠甲,\"真是...贾玌这小子来了??!\"
这位见惯大风大浪的太上皇,此刻竟有些语无伦次——
毕竟他前一瞬还在断言\"绝无援军\"!
\"哈哈......哈哈哈!\"
庆帝突然仰天大笑,笑得眼角迸泪;
\"天戈!是天戈!朕的......天戈来了!\"
这位帝王竟像个孩子般又哭又笑,染血的铠甲簌簌发抖。
史鼐\"哐\"地砸了下胸甲,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有救了!国公爷来了!这帮杂碎死定了!\"
“陛下!”陈守年猛地一振手中满是缺口的钢刀,虎目中迸发出骇人的精光,“辽国公!这仗我们翻盘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横刀护在庆帝身前,身上残破的铁甲哗啦作响。
史鼎见状立即会意,厉声吼道:“所有还能站着的,立即结阵!配合辽国公反攻!”
剩余的数十名甲士闻言精神大震,立即背靠背组成一个防御圆阵。
他们虽然个个浑身浴血,但此时眼中都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光。
——
战场中央——
\"哗——!\"
叛军军阵突然像炸开的油锅般骚动起来!
\"贾...贾天戈?!\"
最前排一个手持长矛的叛军士兵突然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长矛\"哐当\"砸在自己脚背上都浑然不觉。
他死死盯着那面迎风招展的五面绣着“贾”字的护背旗,瞳孔剧烈收缩:
\"真的是......真的是五面护背旗!\"
周围叛军听到这声惊呼,顿时大乱!
\"五面护背旗!是辽国公!\"
\"说书先生说的那个...一人破十万的...\"
\"十七岁灭国的...\"
“辽国公——!”
惊惶的私语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这些叛乱士兵虽然都是江南子弟,虽然没有见过贾玌的真容,但谁没听过茶馆里说书人唾沫横飞地讲过——
【辽东血战,贾天戈单骑冲阵,斩敌酋首级而还!】
【辽阳城下,破十万大军!】
更可怕的是,此刻那具连箭矢都射不穿的银甲、那杆把人抽飞数丈的马槊——全和传说中一模一样——!
\"叮——\"
一个年轻士兵突然丢下兵器,转身就跑:\"我不打了!我家里还有老娘——\"
\"站住!\"
督战队怒吼着挥刀,却发现更多士兵开始后退!
原本严密的军阵,竟像被沸水浇过的蚁穴般崩溃!
\"混账!都给我顶住!\"
叛军将领气急败坏地砍翻两名逃兵,却止不住溃散之势!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道如魔神般的身影,额头冷汗涔涔——
瞬间不敢再声张,反而不自觉的往后退去!
见军阵大乱,贾玌不给叛军反应的时间,马槊一指正前方:
\"凿穿他们——!\"
\"诺!\"
十四铁骑轰然应声!
那支小小的铁甲洪流,竟爆发出千军万马般的气势!
沿途叛军惊恐地发现——他们精良的铠甲在辽国公的马槊前,竟如同纸糊的一般!
\"噗!\"
一名叛军校尉刚举起铁盾,贾玌的槊锋便如毒龙般刺入盾心——
\"咔嚓!\"
精铁打造的盾牌轰然炸裂,槊锋余势不减,直接贯穿校尉的胸膛,将他整个人挑到半空!
鲜血顺着槊杆狂涌而下,在晨光中划出凄艳的弧线...
\"咚!\"
尸体被甩出几丈远,重重砸在弓弩阵中!
\"啊!!!\"
弓弩手们发出肝胆俱裂的惨叫,连滚带爬地四散逃开!
\"咚!咚!咚!\"
贾玌的铁蹄踏着震耳欲聋的节奏,每一次落蹄都溅起猩红的血浪!
马槊化作银色闪电,所过之处肢体横飞。
叛军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再加上无人站出统领战局,纷纷躲避,不敢有丝毫上前阻挡的意思!
那具银白山纹甲已染成血色,却在阳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晕!
庆帝死死盯着那道银甲身影——
\"那是......朕赐的山纹甲!\"
庆帝突然浑身颤抖,干裂的嘴唇不住哆嗦。
\"哗啦啦——\"
五面鲜红绸缎为底的\"贾\"字背旗迎风怒展......
这是独属于贾玌的标识,旗展处必血流成河——!
庆帝猛地推开搀扶的夏守忠,踉跄着向前几步。
这位九五之尊突然像个溺水者看见浮木般,用尽全身力气向那道银色身影伸出手——
\"天戈——!救我!!!\"
声浪穿透战场,贾玌在百步外猛然望去!
\"咚——!\"
马槊重重杵进地面,他反手摘下凤翅盔。
被血污覆盖的面容露出笑容,双眼睛更是亮得吓人——!
\"陛下勿忧——\"
贾玌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在乱军中清晰可闻:
\"臣——\"
突然抓起插在地上的马槊,整个人与战马仿佛融为一体,化作银色流星冲向最后百步的叛军防线:
\"前来救驾了——!!!\"
最后的\"了\"字还在空中震荡,贾玌已如尖刀捅进溃烂的敌阵!
这次,他不再保留,马槊过处竟然带起肉眼可见的血色气浪——那是速度太快,残留在空中的血雾!
\"哈哈哈——!\"
听得贾玌这般回复,庆帝突然如癫似狂地仰天大笑,这位方才还被叛军逼至绝境的帝王,此刻竟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
\"是朕的天戈!是朕的利剑!\"
他猛地指向那道正掀起血色风暴的银甲身影,对着身旁惊魂未定的太上皇嘶声吼道:
\"这就是我大庆的辽国公!一人可当百万师的——贾天戈!\"
\"天戈在,朕无忧矣!\"
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仿佛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
\"唰——!\"
贾玌的马槊最后一次横扫,将最后三名挡路的叛军拦腰斩断!
鲜血如瀑般泼洒在黄土上,那具银甲已然被染成刺目的猩红。
十五步外,庆帝被残存的数十名甲士团团护在中央。
\"吁——\"
战马人立而起,贾玌翻身下马,铁靴重重踏在血泊中,溅起一片猩红。
\"臣贾玌,救驾来迟!请陛下、上皇——移驾!\"
第519章 断后
山崖之上,甄应靖手中千里镜\"啪嗒\"坠地!
镜头碎裂的琉璃片上,还映着远处那道血色身影——
那人在万军丛中左冲右突,十几骑铁甲竟如劈波斩浪般撕开近万大军!
\"这...这...\"那将领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嘶鸣,\"十余人破我大阵?!\"
甄应靖不为所动,白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死死攥着崖边突出的岩石,指甲都嵌进了石缝里——
足以见得他心中的
\"报——!\"
传令兵连滚带爬扑到崖边,头盔歪斜露出半张煞白的脸:
\"禀...禀大帅!下方那...那是辽国公贾天戈!亲率十四铁骑冲阵...!\"
\"放屁!\"副将一脚踹翻传令兵,暴突的眼球满是血丝:\"那贾玌此刻明明该在京城坐镇!太子亲封的统帅,怎会南下——\"
\"千真万确啊将军!他们在阵中高喊''辽国公在此'',\"面对他的质疑,传令兵直接崩溃,趴在地上嘶吼,\"五面护背旗!银甲马槊!一槊能挑飞三个重甲兵!除了辽国公,天底下哪还有这等人物?!\"
山风突然死寂。
甄应靖佝偻着背脊,老树皮般的脸剧烈抽搐。
望着远处那道银色流星正撞破最后防线,来到了庆帝的跟前——
\"真是...贾天戈...\"他指甲抠进岩缝,碎石簌簌掉落,\"他竟放着京城大军不顾......亲自南下......\"
“我们都被骗了,他根本就没在京城.....”
甄应靖的指节在岩石上刮出五道血痕,指甲翻卷的痛楚却浑然不觉。
他望着远处那道银色身影护着庆帝冲出重围,喉间突然涌上一股腥甜。
\"噗——!\"
一口鲜血喷在雪白的衣襟上,如雪地红梅般刺目。
——怒急攻心!
甄应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双腿一软,差点直接瘫倒在地。
\"大人!\"副将慌忙上前搀扶。
\"传令!\"甄应靖猛吸几口气缓和下来后,却猛地推开他,染血的手指死死指向西面,\"所有轻骑兵立即追击!放弃辎重,同时...传讯清流关守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近乎嘶吼——
\"若逃出一条活口……老夫要他——全家陪葬!!!\"
副将浑身一颤,下意识后退半步,领命而去。
甄应靖却仍站在原地,像尊石雕般望着远方。
朝阳下,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那影子微微佝偻着,仿佛突然间衰老了十岁!
\"贾玌...\"他喃喃自语,声音里透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宁肯放弃统领京城十数万大军...放弃拥护太子为帝的功劳...也要亲自南下...只为这虚无缥缈的、甚至毫无希望的救驾...\"
这个认知让他胸口一阵刺痛——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与兄长赌上全族的命运,在贾玌这般孤注一掷的决断面前,竟显得如此......可笑!
他转身望向西方:
\"好、好、好!贾天戈...你不是要保圣驾吗?老夫倒要看看...\"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疯狂得吓人,\"这辽国公的威风,能不能在老夫数万大军追击下——再逞一次凶!\"
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捂住嘴的手帕上,赫然是一滩暗红的血迹!
——————
“天戈!”
山道上,马蹄声如雷,庆帝披头散发,明黄色战甲早已沾满血污。
他握着缰绳,目光投向最前方那道背插五面护背旗的挺拔身影。
“我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风声呼啸中,贾玌勒马稍缓,回头一笑,银甲上未干的血迹在晨光中泛着妖艳的红光:
“陛下,向西——清流关!”
“清流关?!”
史鼎、陈守年等人闻言当即变色!
一直护在皇帝身旁的史鼎更是急催马匹上前,声音中透着难以掩饰的紧张:
“国公!清流关乃江南通往关中的咽喉要道,叛军既有预谋,必然早已设下重卡!我们这三十余人,如何闯得过去?!”
马上的贾玌淡淡一笑,声音沉稳:
“诸位放心,我们来时已探过——清流关旁有座道观,观中一位老道长给我们指出了一条隐秘山道。”
他抬头望向远处群山,眼神锐利如刀:
“此道崎岖狭窄,却可绕过清流关守军,直接穿越峡谷。”
“可......”
众人神色依旧惊疑不定。
贾玌继续道:“我已命八百精骑关外接应,想必不久便能抵达!届时,必能护陛下安然回京!”
庆帝目光一闪!
——这等缜密安排,若非贾玌这般身经百战的统帅,谁能想得出?
“好!全凭天戈做主!”
皇帝当场拍板,毫无迟疑!
贾玌抱拳,眼中流露出一丝郑重:“谢陛下信任!”
然而,他随即话锋一转——
“但眼下还有一难关——”
他回首望向身后山道,目光冷峻:
“若不能甩开追兵,就算提前绕至峡谷,一旦追兵紧咬不放,清流关守将再得到消息设伏……我等便真要腹背受敌了!”
“可...”一直沉默的太上皇忽地皱眉,“后有轻骑追杀,我等马匹疲乏,如何甩得掉?”
这话不假。
在场众人均是人困马乏——
庆帝的御马早已中箭倒下,此刻骑的是从叛军处夺来的战马;陈守年等人的坐骑更是口吐白沫,显然已到极限。
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重新追上!
可是......!
贾玌冷然一笑:“甩不掉,那就——杀尽!”
\"杀尽?\"
史鼎和陈守年同时抬头,眼中流露出错愕之色。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同样的困惑——他们这些人马早已精疲力竭,如何杀得尽追兵?
然而还没等他们发问,庆帝的脸色突然变了。
\"天戈......\"
庆帝的声音微微发抖,眼中闪着复杂的光芒。他张了张嘴,却又闭上,最终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贾玌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沉声道:\"请陛下随我来。\"
一行人纵马疾行,拐进一条隐蔽的山路!!!
第520章 断后2
山坳处一片空地,贾玌勒马停住,翻身而下。
\"就是这里。\"
众人不解其意,却见贾玌翻身下马走到庆帝身旁!
示意两名亲卫上前!
\"请陛下和上皇换上换上衣甲,\"贾玌声音平缓,却不容置疑,\"现在,需要留下人来断后!\"
话音落下,山坳中一片死寂。
史鼎最先反应过来,面色骤变:\"国公的意思是......\"
贾玌点点头,目光扫过众人:\"必须有人穿上陛下的龙袍和甲胄,继续向西引开追兵。其余人,护送陛下改道小径!\"
\"这怎么行!\"陈守年猛地攥紧马缰,\"若是被追上......\"
\"所以必须留下足够的人手。\"贾玌打断他的话,转头看向庆帝,\"请陛下示下。\"
庆帝的眼皮剧烈跳动,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片刻,他缓缓睁开眼:
\"天戈......你要留下?\"
贾玌坦然迎上皇帝的目光:\"臣必须留下。\"
\"不行!\"庆帝突然厉声道,\"朕宁可——\"
\"陛下!\"贾玌罕见地第一次反驳庆帝,\"臣以性命担保,必定活着回去见您!但现在,时间不多了,清流关守军一时半会没收到......\"
“你必须跟朕一起走!”
庆帝怒喝一声,声音震得山坳间的鸟雀四散惊飞。
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在这位九五之尊罕见的暴怒前连战马都显得战战兢兢。
贾玌身形纹丝不动,抬起头的动作很慢,像是顶着万钧重压:
“陛下,臣不能离开,若是让叛军得知我不在其中,定会...”
\"啪!\"
庆帝猛然挥动的马鞭在贾玌肩甲上炸开一道白痕,这一鞭力道之重,竟惊得周围几名亲卫下意识后退半步!
“朕让你——”皇帝的声音在晨风中颤抖,“立刻上马,跟朕走——!”
沉默如山岳般压下来。
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睁睁看着辽国公被马鞭抽中的肩甲上那道清晰的白痕!
——这事责罚吗?!
——似乎不是......
令人窒息的寂静中,贾玌缓缓起身的动作牵动着所有人的目光。
他站定时,背后的五面护背旗被风吹动,猎猎作响!
“臣......要抗旨了。”
这轻飘飘的五个字,却让庆帝猛地踉跄后退,仿佛被人当胸重击!
庆帝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攥着马鞭的手指节发白,狠狠地瞪着贾玌!
“哈...哈哈哈...”
笑声突兀地炸开,太上皇佝偻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二人一丈外!
“皇帝,”太上皇打破了沉默,似笑非笑,复杂的看着这一幕...闹剧,\"听那小子的安排吧,否则......他就会对你‘动手’了——!\"
庆帝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最终颓然一叹:\"......好!\"
贾玌立即转身安排:
\"史鼎、陈守年,林宇你们各带五名精锐,护送陛下和上皇换装后立即启程。\"
说着,贾玌再次叮嘱林宇,\"按照来时的这条路线走,过了清流关后,想必距离八百援军不远,届时,陛下、上皇的安危定然无忧!\"
史鼎、陈守年等人郑重地点了点头。
“爷...我...”
倒是林宇万般不情愿,嘴唇蠕动似要争辩什么,却被贾玌一个凌厉的眼神钉在原地!
林宇的喉结剧烈滚动。
这个眼神让他义无反顾追随至今;七年后,还是这个眼神让他......不得不低头!
\"...遵命。\"
贾玌又转向剩余的人:\"其他人,跟我留下。\"
众人默默领命,没人提出异议。
在场都是经历过血战的悍卒,谁都明白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
庆帝站在山道拐角处,最后一次回望——
贾玌已经命人穿上那件明黄龙袍,正在整理护腕。
晨光中,那背影竟与庆帝有七八分相似。
而其后站着那人身上的五面护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向他作最后的告别。
\"陛下...\"林宇低声催促。
庆帝突然踉跄着向前几步:\"——天戈!\"
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银甲身影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举起满是豁口的御赐宝剑在空中划了道弧光——那是军中\"必胜\"的手势!
“走吧...”太上皇叹了口气,枯瘦的手搭上儿子肩膀:\"别辜负了他的心意。\"
金陵皇宫中,他的戴权......何尝不是如此!
陈守年红着眼圈牵来马匹:\"陛下,该启程了!\"
......
山坳中,贾玌听着远去的马蹄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转身时,发现三十余名将士整齐列队,每双眼睛都望着他。
不过,倒是其中有不少人内心感慨,本以为方才能活下来,便意味着......没想到啊,还是躲不开!
不过......
望着贾玌的身影,他们内心又不由心生向往。
能有这样的人同他们一起......他们还有什么好感慨惋惜的!
\"怕吗?\"贾玌问。
最年轻的小卒咧嘴一笑:\"怕个球头!跟着国公爷,阎王殿都敢闯!\"
“呦,你还是个陕北人!”
众人哄笑起来,紧张的气氛为之一松。
贾玌也笑了。
\"你们不用担心,今日纵有一死,\"贾玌的声音在山坳中回荡,\"家中妻儿老小,从今往后必定衣食无忧!\"
这话一出,其中不少人的神情豁然明朗!
贾玌在军中的可谓是出了名的爱兵如子,从来不会独享功劳——而今,他们能得辽国公这句话,足矣!
在这种年代,一句“让你妻儿老小无忧”的话,是致命的——!
仅次于“列祖列宗在上...”——!
贾玌拔出宝剑,剑锋在熹微晨光中泛着冷芒:
\"现在,便让叛军看看——\"
“也让你们看看——”
\"何为辽国公——!\"
三十余热血高呼!
\"威武——!\"
\"上马!\"
贾玌一声令下,银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冽寒芒。
三十余骑齐刷刷翻身上马,铁甲碰撞声如金戈交鸣。
贾玌一夹马腹,战马人立而起:
\"今日我们——\"
\"闯清流关!\"
第521章 重赏激叛军
山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飞向天际。
\"报——!\"
传令兵的呼声打破了山间的寂静。
甄应靖猛地抬头望去!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令兵滚鞍下马,单膝跪地:\"禀大帅!前方二十里发现圣驾踪迹!\"
“嗯?!”甄应靖的眼皮猛地一跳:\"确认了?!\"
\"千真万确!\"传令兵喘着粗气,\"弟兄们亲眼看见明黄龙甲,还有那辽国公的五方护背旗!他们正沿官道向清流关逃窜,已被我军轻骑缠上!\"
甄应靖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灰白的胡须剧烈颤抖。
他猛地转身,厉声喝道:\"传令全军!丢弃所有辎重,全速追击!\"
\"得令!\"
副将抱拳就要离去。
\"慢着!\"甄应靖突然又叫住他,转向传令兵,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你确定看清了?皇帝、上皇、辽国公,三人皆在?\"
“回大帅,”传令兵咽了口唾沫:\"小的看得真切!那穿身着龙甲的骑术精湛,身边有银甲将领护卫,每次我军逼近,都是那辽国公亲率骑兵反冲——\"
他说到这里,声音不自觉地发抖,\"已经折了咱们三队人马了......\"
甄应靖眯起眼睛:\"说详细些。\"
\"那辽国公......简直不是人!\"传令兵眼中浮现恐惧,\"一杆马槊使得出神入化,咱们的骑兵在他面前如同纸糊。”
“方才的一次冲锋,他一人就挑飞了五名弟兄...根本近不得身...而且他甲胄坚固,寻常箭矢也伤不得他...\"
甄应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他侧头,望向远处起伏的群山,胸膛剧烈起伏!
\"大帅?\"副将小心翼翼地问。
\"追!\"甄应靖猛地回头,眼中迸发出骇人的凶光,“那贾天戈亲自护卫,想必那皇帝小儿定在其中!”
\"速速传令......凡迟误者——斩!临阵退缩者——罪及全家!\"
副将浑身一颤,正要领命而去,却见甄应靖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甲。
“还有一件事,”他的手指收紧,紧紧盯着副将,\"一会...你亲自去后军......”
......
炽烈的阳光炙烤着官道
清流关前,贾玌勒马而立,眯起眼睛望向清流关前那道狭窄的山口。
——清流关守军早已严阵以待,弓箭手在垛口后拉满弓弦,冰冷的箭簇在阳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光芒。
贾玌沉默地正了正头上的凤翅冠,三十余骑如今只剩二十来人,人人身上的战甲都布满了狰狞的凹痕。
\"时间够了。\"他忽然说道,声音轻得几乎被山风吹散。
将士眼眶倏地红了。
他们都知道这句话的意思——皇帝此刻应当已经过了关,甚至可能已经走出数里开外,与前来接应的贾蓉等人会合了!
\"国公爷......\"身旁的一禁军出身的将士声音有气无力,望着这密密麻麻的大军以及面前的这道关卡,毫无战意,\"我们被包饺子了!\"
“哼!那又如何,”亲卫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手指指向城门:\"国公爷...此关足有一千守军...咱们是直接攻破他们吗!?\"
亲卫的语气极其不屑,丝毫不将这道关卡放在眼中!
诺大的京城皇宫,防守更加严密,人数更是众多却精锐......都能被他们杀到奉天殿上!
而今陛下又不与他们一起,那国公爷更是能够放开手脚,大杀一场!
就这小小的清流关也想挡住国公爷——别做梦了!
可亲卫们是这样想,而余下的士兵确是——
队伍中那些虎贲军出身的士兵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进攻清流关?!\"一个满脸血污的老卒猛地扯下破烂的头盔,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滚圆,\"您是说...我们这二十来人...要攻一千人把守的关卡!?\"
他的嗓音都变了调,仿佛听见了什么荒谬绝伦的笑话。
\"有问题吗?\"亲卫斜睨了他一眼,语气轻描淡写得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咱们又不是没干过!\"
那些士兵们面面相觑,有几个甚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怀疑是不是中暑出现了幻觉。
“桀桀桀——!”其他几名亲卫听到这话,又见身旁的同僚那一个个懵逼的表情,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方才国公爷不是说了吗,会让你们知道......【何为辽国公】!”
......
后方远处尘烟滚滚,黑压压的军阵如潮水般漫过山脊。
最前排的枪矛在阳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光芒。
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敌军阵型突然分开。
六匹纯白战马拖拽的鎏金车辇缓缓驶出,却始终躲在那杆三丈高的\"甄\"字大纛后方!
\"贾天戈!\"
甄应靖的嘶吼声从鎏金车辇上传来,声音因激动而扭曲。
他浑浊的双眼透过大纛的缝隙,贪婪地扫视着关前那支残兵!
当他看清那道银甲身影,以及旁边穿着明黄龙甲的\"皇帝\"时,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好!好!好!\"甄应靖连说三个\"好\"字,枯瘦的手指激动得发抖,\"天助我也!\"
“你们终究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猛地转头对身旁副将道:\"传令下去——凡伤贾玌者,赏千金!取其首级者,本帅亲自为他请功封侯!得其一肢者,赏万金!\"
副将浑身一震:\"大帅,这赏格...\"
\"快去!\"甄应靖一脚踹在副将腿上,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今日必要贾天戈葬身于此!\"
数十名传令兵立刻在阵前策马奔驰,齐声高喊:
\"大帅有令——
“伤贾玌者赏——千金!\"
\"得贾玌一肢者赏——万金!\"
\"取贾玌首级者——封侯!\"
声浪如潮,在群山间回荡。
叛军阵中顿时骚动起来,无数双贪婪的眼睛死死盯住了那道银甲身影。
\"封...封侯?!\"一个满脸横肉的叛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握刀的手不住发抖,\"老子要当侯爷了!\"
旁边瘦高个却面露惧色:\"你疯了吗?那可是辽国公!辽东...\"
\"管他是谁!\"一个疤脸大汉粗暴地打断,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老子要是砍下他一条胳膊......就是能给他一刀,这辈子就吃穿不愁了!\"
重赏之下,前排的骑兵已经开始不安地躁动,战马不断刨着蹄子。
\"再加一条——!\"甄应靖满意地看着这一幕,从车辇上站了起来,\"今日凡参与者,赏银十两!立取贾玌者,当场兑现!\"
他这话一出,叛军阵中霎时爆发出震天嘶吼!
前排骑兵的战马都被惊得连连后退,无数兵器碰撞声此起彼伏。
\"大帅高义!\"
\"杀辽国公!\"
\"侯爵是老子的了!\"
这一声令下,叛军彻底沸腾了!
\"杀贾玌!\"
呐喊声震天动地,连清流关上的守军都为之变色。
贾玌却岿然不动,只是轻轻抚摸着战马的鬃毛。
他身后的亲卫们更是嗤笑连连,丝毫不为所动。
\"国公爷,\"一个亲卫咧嘴笑道,\"老贼这是把您当项羽了。\"
贾玌嘴角微扬:\"他配做刘邦么?\"
众亲卫哄然大笑,笑声中满是不屑,而禁军却是视死如归!
\"咚!咚!咚!\"
三声震天战鼓骤然炸响,甄应靖枯瘦的手臂高高举起,猛地向下一挥:
\"擂鼓!进军!\"
\"杀——!\"
第522章 援军汇合
山道蜿蜒,庆帝一行策马疾驰终于是绕过了清流关,转过一道山梁,又是疾行数里,前方突然烟尘滚滚,似有大军行进!
\"戒备!\"史鼎厉声喝道,立刻勒马挡在皇帝身前。
陈守年等人迅速围成一圈,将庆帝和太上皇护在中央。
\"会是...叛军么?\"陈守年攥着长刀的手微微发抖。
林宇眯眼眺望:\"看旗号...似乎是...\"
史鼎眯起眼睛,突然低呼:\"不对!那是......\"
\"是援军!\"一名亲卫突然高呼,\"是咱们的旗号!\"
一面\"贾\"字大旗突然冲破烟尘!
\"是我们的人!\"林宇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那个旗手我认得!\"
庆帝的身体猛地一颤:\"当真?!\"
便是太上皇也松了口气,紧绷的神情终于缓和!
众人神情激愤,却见史鼎脸色依旧凝重:
\"不可大意。陈将军,你带人护住陛下和上皇隐蔽。林统领,你速速去探明虚实!\"
林宇抱拳领命,单人独骑向前驰去。
山道间,众人屏息凝神,目光死死盯着林宇纵马而去的背影。
只见林宇单骑直冲那支军队,距离百步时猛地勒马。对面军阵最前方的骑兵也骤然停住,整个行军的烟尘为之一滞。
\"怎么停了...\"陈守年握刀的手青筋暴起。
庆帝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太上皇浑浊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紧张。
突然——
\"援军!是援军来了!\"
林宇的声音穿透山野,他高举双臂朝这边拼命挥舞。阳光下,能清晰看到他脸上狂喜的表情。
\"是咱们的人!\"林宇调转马头,边往回驰骋边大喊,\"贾统领率八百精骑来接应了!\"
——啊!?
——咱们的人!!!
“翁——!”
这一声呼喊,如同惊雷炸响在众人心头,只觉脑中一阵耳鸣!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夏守忠再也绷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地连连叩首,\"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天庇佑!陛下洪福齐天啊——!!\"
这老太监涕泪横流,锦袍下摆已被磨出破洞犹不自知!
庆帝身形晃了晃,连日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开。他仰头望天,喉结剧烈滚动,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十二日,有谁能懂他——这整整十二日是怎么过的吗!
\"好...好啊...\"太上皇枯瘦的手死死的攥着拳头,已然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了!
\"快!快迎上去!迎上去!\"史鼎激动得声音发颤,\"护送陛下、上皇与援军会合!\"
远处军阵中突然冲出一队轻骑,当先一员将领黑甲黑袍,正是贾蓉!
\"是贾统领,槊甲骑统领贾蓉!\"其中一亲卫高呼,\"他亲自来了!\"
庆帝再也按捺不住,推开护卫大步向前。
众人慌忙跟上,却见皇帝步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
\"陛下!陛下小心!\"
但庆帝充耳不闻,他的眼中只有那支越来越近的援军。
多少天的逃亡,多少次的生死一线,此刻终于——
\"神策营甲骑统制贾蓉——参见陛下!\"贾蓉飞身下马,单膝跪地,\"臣护驾来迟!\"
他身后的骑兵齐刷刷跪倒一片,甲胄碰撞声如金戈交鸣!
“唉!”庆帝伸手扶起贾蓉,嘴唇颤抖着,最终只化作一声长叹:\"好...来了就好...\"
这一声叹息里,包含了太多太多。
庆帝搀住贾蓉双臂时,目光突然一凝。
暮色中那张俊朗非凡的面容,眉宇间的英气竟与记忆中的某人有七分相似!
\"你...\"庆帝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几分不敢确信的颤抖,\"莫非是辽国公的...\"
贾蓉顺势起身,铁甲铿锵:\"回禀陛下,辽国公正是末将的二叔。卑职贾蓉,乃宁国公府嫡系子弟。\"
\"竟真是贾家子弟!\"
庆帝竟激动得猛然一拍大腿,连日逃亡的疲惫一扫而空;
\"朕就说这身气度做派,绝非寻常人家能养出的!好!好得很!\"说着竟绕着贾蓉转了一圈打量,\"不愧是贾家儿郎,这身板、这眉眼,不输辽国公几分!\"
\"陛下过誉了。臣比起国公爷,还差得远!\"贾蓉被夸得耳根微红,可下一秒......“”
贾蓉环顾四周,突然发现不对,急忙问道:\"陛下,为何不见国公爷身影?\"
这一问,原本欢欣的气氛骤然凝固。在场众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作答。
贾蓉心头猛地一沉,他身后的贾琮、贾芸也变了脸色,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祥的预感。
\"陛下...\"贾蓉声音发紧,\"我二叔他...\"
庆帝长叹一声,目光转向远处巍峨的清流关:\"为了掩护朕等安全出逃,天戈...他带着三十余骑分兵断后,引开了甄应靖数万大军...\"
\"什么?!\"
贾蓉如遭雷击,身形晃了晃。
贾琮更是直接红了眼眶,贾芸被后方的将士扶了一把才稳住身形。
第523章 八百就八百!
\"三十骑对上...数万大军?\"贾蓉声音都变了调,\"这...这...\"
这近乎必死的局面!
他们三人终于忍不住了!
贾蓉猛地跪倒在地:\"陛下!请准许末将即刻率军驰援!\"
他这一跪,仿佛打开了闸门。
贾琮、贾芸二人见贾蓉跪下,立刻也随之跪倒在地。\"请陛下准允末将驰援国公爷!\"两人哽咽着同声请命。
林宇眼眶通红,咬紧牙关一抱拳:\"陛下,末将乃国公爷亲卫,请陛下准许末将与国公爷一同赴死!\"
风声萧瑟,整片山道上只有将士们沉重的呼吸声。
贾琮额头抵着黄土大地!
贾玌是谁?
是他的族长,是将他这贾家庶子从淤泥里拽出来的人!
那位国公爷亲手教他操弓骑马,教他兵法韬略,为他搏来了锦绣前程。
若无他,自己恐怕至今还在府上受人白眼!
\"国公爷......\"贾琮的声音哽咽得几乎碎裂,\"我贾琮这条命是您给的......您不能......\"
\"轰\"地一声,后方八百精骑齐刷刷跪倒!
\"求陛下准允!\"
雷鸣般的请命之声响彻山谷。
庆帝望着这一幕,只觉得心脏被狠狠攥紧!
天戈......那是他的天戈啊!
那个十二岁便为他披甲上阵的少年,那个每逢朝中有难便主动请缨的国之柱石,只要他一声令下,便能意气风发领命而去的神策大将军,如今却......
庆帝.——能不心疼吗!!
他还没有及冠啊!?
他还没有娶妻啊!?
他还没有留下后代啊!?
庆帝闭目,一滴浑浊的泪水划过风霜刻蚀的脸颊。
\"陛下......\"贾蓉再度叩首,\"末将...只需带两百骑兵......只带两百!求陛下首肯!\"
误以为庆帝不肯的贾蓉再次开口!
风吹过枯木,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良久,庆帝睁开双眸,颤抖着将贾蓉搀起。
这时贾蓉才看清——
这位九五至尊的眼眶早已通红,晶莹的泪水在眸中打转,却又死死忍住不肯让它落下!
贾蓉心中狠狠揪痛。
陛下——对国公爷的情义......竟深厚到如此地步!
\"陛下......\"贾蓉声音哽咽。
庆帝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转向跪了一地的将士:
\"都......平身吧。\"
庆帝一声\"平身\"落下,所有人缓缓站起,但目光仍死死盯着皇帝。
贾蓉、贾琮、贾芸等人更是攥紧拳头,眼中的血丝几乎要爆裂开来!
他们知道,陛下的旨意就是国公爷最后的生路!
可下一秒——
庆帝却只是沉默转身,朝着清流关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他背对着众人,身躯在阳光中显得格外孤独,却也异常坚定!
\"朕......当真不愿意救吗?\"他的声音低哑如砂砾摩擦,\"朕......不心疼吗?\"
贾蓉猛地抬头!
其余将士也怔住了!
\"他十二岁为朕出征,十六岁替朕平定北蛮之乱,十七岁掌兵伐辽,杀的人头滚滚!\"庆帝突然暴喝,\"他是朕的戈!是朕的矛!是朕的神策大将军!是朕......\"
庆帝的声音哽咽了:\"如今他不过十九岁......朕......朕能眼睁睁看着他......\"
他说到这儿,喉头猛地一窒,竟说不下去了,只能死死瞪着清流关的方向,眼眶通红!
贾蓉等人瞬间明白过来——
\"谢陛下!末将这便去接应国公爷!!\"
贾蓉单膝重重砸地,声音炸裂般响彻山林!
\"末将愿往!!!\"
八百铁骑齐声震吼!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领命而去时——
\"慢!\"
庆帝猛地一甩袖!
所有人愣住。
就连一直沉默不言的太上皇,也皱起了眉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只见庆帝环顾众人,一字一句道——
\"朕......与你们同行——!\"
啊——!!?
全场瞬间寂静!
太上皇猛地直起身子,苍老的面容骤然变色!
\"胡闹!!\"
一声暴喝炸响!
太上皇怒斥道:
\"你疯了?自古以来,只有臣子救君王,哪有君王舍命救臣子的道理!?\"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作为帝王,却对自身安危如此放纵......”
“父皇!”庆帝猛然转身,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太上皇:\"他是天戈!!\"
太上皇猛地被这一声堵住了喉咙:
“你...你......!”
竟一时语塞!
是啊,他是天戈!是皇帝的天戈!同时——也一直是他梦寐已久的天戈!
恍惚间,太上皇突然有些理解庆帝的疯狂举动,可......
“孤......不同意!”
太上皇依旧拒绝。
霎时间,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
那些原本跪伏在地的将士们,此刻无不瞪大双眼,骇然地望着那对峙的天家父子——
皇帝竟要亲自深入险境,只为了救一个臣子?!
何其荒唐——!
林宇最先回神,一咬牙抱拳上前:\"陛下!国公爷若在此,也绝不愿陛下涉险!\"
贾琮猛地单膝跪下:
\"请陛下以社稷为重!国公爷曾言,战场杀伐,是我等武将该担之责!岂能让陛下亲冒矢石!?\"
贾芸更是直接红了眼眶,声音哽咽:
\"末将等纵死也会将国公爷带回来,求......求陛下留下!\"
而史鼎、陈守年等人也是上前劝阻,不敢让庆帝冒险!
太上皇见众人劝谏,神色稍缓,但眼中的怒意未消。
他沉沉盯着庆帝:\"听见了吗?连辽国公的部将都知道劝你!你是皇帝!不是江湖上的莽夫!\"
话音落,八百铁骑齐刷刷跪倒,铁甲碰撞声如雷震:
\"请陛下收回成命!!\"
庆帝站在风中,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终定格在太上皇身上。
\"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锋利,\"朕再说一句,他不不只是臣子,朕与他,早已超脱君臣!\"
贾蓉猛地抬头,眼中猩红一片。
庆帝缓缓闭目,仿佛唯有这样,方能让他看到那个意气风发的......
\"他......从未让朕失望过。\"
说到这里,庆帝骤然睁眼,眸光锐利如刀:
\"这一次,朕也不能让他失望!\"
太上皇神色剧变,还要再斥,
庆帝不等太上皇再开口,突然\"锵\"的一声拔出腰间犹带血迹的天子剑!
\"神策营听令!\"
剑锋在阳光下泛着寒光,庆帝的声音响彻云霄:
\"随朕杀回清流关,救回国公!\"
这一声怒吼如同惊雷炸响,惊得所有人浑身一震!
可......
死寂!
八百铁骑下意识腰背挺直,却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山风卷过,只听得见粗重的喘息声。
\"疯了!我看你真的是疯了!\"太上皇气得浑身发抖,转头对史鼎、陈守年厉喝:\"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陛下请回来!!\"
史鼎、陈守年一个激灵,对视一眼,硬着头皮上前:\"陛下,得罪了......\"
就在他们伸手的刹那——
\"噌!!!\"
庆帝手腕一转,天子剑竟直接抵在了自己咽喉处!
寒光闪烁间,一道血痕瞬间显现!
\"陛下——!!!\"
贾蓉、贾琮同时惊呼出声,就要冲上前去。
\"站住!!\"
庆帝暴喝,剑刃又深一分,鲜血顺着剑锋蜿蜒而下:
\"今日朕已被人以天戈要挟一次......\"
他环视众人,眼神决绝如烈焰燃烧:
\"谁再敢行不臣之举......朕宁死不受辱!!!\"
这一瞬,天地仿佛凝固。
太上皇浑身一抖,竟踉跄着后退半步。
见到此举终于是震慑住在场所有人,庆帝再次高声呼喊:
\"槊甲骑......何在!!!\"
他突然嘶吼出声,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属下在——!!!\"
八百铁骑同时暴喝,声浪震得山石滚落!
此刻,他们见到了庆帝的决心——
既如此,无需多言,听令——便可!
贾蓉猛地转身,单膝重重跪地,右拳狠狠捶在左胸甲胄上:
\"末将贾蓉......\"
他眼眶通红,一字一顿:
\"愿为陛下效死——!!!\"
\"轰!!!\"
八百铁骑齐齐跪地,铁甲碰撞声如雷霆炸响:
\"愿为陛下效死——!!!\"
贾蓉!\"庆帝剑锋一转,直指清流关方向,\"如今在场将士,共有几何?\"
贾蓉抱拳高呼:\"回陛下,八百槊甲骑,皆为军中精锐!\"
\"八百?\"
庆帝眉头一挑,眼神如刀般扫过黑压压跪伏的槊甲骑——
八百铁骑!铁甲森森!长槊如林!
这是天戈练出来的兵——!
\"好!八百就八百!\"
他突然放声大笑,翻飞间一步跨上战马,天子剑猛地指向天际!
\"众将士——\"
寒光闪动!
\"随朕——\"
风卷龙旗!
\"杀——!!!\"
庆帝缓缓放下佩剑,嘴角泛起一抹决然的笑意:
\"众将士......\"
他猛地纵身上马,天子剑直指清流关方向:
\"随朕——\"
\"杀——!!!\"
第524章 一人破关
贾玌冷眼看着如潮水般涌来的叛军,银甲下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马鞍。
\"列阵!\"
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
二十余名残兵立刻结成楔形阵,铁甲相撞的铿锵声中,贾玌居于最前。
他正要下令冲锋,目光却突然一凝——
远处叛军军阵突然分开,露出后方五架狰狞的床弩!
每架弩机上并排摆放的五根铁箭足有婴儿手臂粗,箭簇在阳光下泛着幽蓝寒光。
\"操你......\"贾玌的瞳孔猛地收缩,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对付二十个人用床弩?甄老狗你他娘是真不要脸!\"
他猛地扭头看向远处猎猎作响的\"甄\"字大纛。
若是平时,这数百丈的距离,再有身边二十余骑的配合下,付出些许代价转瞬间便可杀穿,可眼下......
\"掉头!\"贾玌突然暴喝,\"破——清流关!\"
亲卫们的眼睛刷地亮了!
这些辽东老兵甚至兴奋地舔起了嘴唇——又能看见国公爷发威了!
但......禁军们虽然满脸茫然,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他们如何骑着战马破清流关!
但还是本能地跟着调转马头。
\"他们疯了?!\"清流关守将趴在垛口上,不可置信地看着朝城门冲来的二十余骑,\"放着生路不逃,来撞老子城门?!\"
副将突然指着银甲身影尖叫:\"是辽国公!大帅悬赏的——\"
\"放箭!全他妈给我射那个穿银甲的!\"守将的咆哮声都变了调,\"射中一箭赏百金!射死的直接封……\"
嗡——!
数百张强弓同时震颤的声响令人牙酸。
箭雨遮天蔽日地扑向那道银甲,竟无一支射向其余人——谁不想独占封侯之功?!
\"铛铛铛——!\"
贾玌手中宝剑化作银色光轮,火星四溅中竟将面门、脖颈处的箭矢尽数斩落!
偶尔有几支漏网之鱼射中甲胄,也在精钢山纹甲上弹开。
转瞬间,战马已冲至关前三十步!
\"再来!射他马!射他马呀!\"守将急得直跳脚。
第二波箭雨呼啸而至,这次大半冲着战马而去。
贾玌突然暴起,整个人站在马背上纵跃而起!
数百的弓手攒射之下,便是披甲的战马也承受不住!
终于——战马哀鸣着被射成了刺猬,这匹跟随贾玌多年的战马......
轰——!
包铁战靴重重踏在城门前,震起一圈烟尘。
贾玌缓缓起身,回望到底的战马,再次回头望着眼前三寸厚的铁包木城门,突然露出森白牙齿笑了!
“既如此,那你们就为它陪葬吧!”
\"他在笑什么?\"垛口后的士兵刚露出半个脑袋,就见那道银甲身影猛地沉肩——
铁山靠!
\"咚——!!\"
整段城墙都在颤抖!门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崩飞的铁皮碎片将最近的士兵扎成了筛子。
城楼上守将差点咬到舌头:\"这他妈还是人?!快放千......\"
\"轰!轰!轰!\"
接连三次撞击,每次都比前次更狠!
当第四次撞击来临时,碗口粗的门闩终于\"咔嚓\"断裂。
足有千斤的城门竟被生生撞开三寸缝隙!
贾玌的手从缝隙中伸进来时,正按在一个守门卒脸上。那士卒还没反应过来,整张脸就被按进了颅骨里!
\"千斤闸!放千斤闸啊!\"守将的嚎叫带着哭腔。
轧轧轧......生铁打造的闸门开始坠落。
贾玌却已侧身挤入城门,染血的手甲突然抓住闸门底部!
\"起——!\"
随着一声非人般的嘶吼,千斤闸竟被生生托住半尺!
浑身肌肉暴涨的银甲魔神转头对城外吼道:\"进关!\"
亲卫们嚎叫着从闸门下鱼贯而入。
而那些禁军士兵呆立在原地,瞳孔剧烈收缩。
他们死死盯着那道以血肉之躯托住千斤闸的身影,喉结不住滚动。
\"这...这怎么可能......\"
\"国公爷他...他真的是人吗?\"
直到亲卫们的战马从身边掠过,这些禁军才如梦初醒。
\"还愣着干什么!\"亲卫回头怒吼,\"等国公爷请你们吗?!\"
这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
禁军们浑身一颤,眼中的恐惧瞬间化为狂热!
\"冲啊!\"
\"跟着国公爷!\"
\"杀进去!\"
他们嘶吼着,争先恐后地冲向城门。
最后一个禁军滚进来时,贾玌突然松手——
轰隆!
千斤闸砸落激起的尘土中,他缓缓拔出钉在墙上的马槊。
二十余人早已沿着甬道冲进毫无防备的关内,收割着面前是数百名吓得尿裤子的守军!
\"现在......\"贾玌甩了甩槊锋上的脑浆,\"该算算刚才射我的账了!\"
......
清流关外,万军寂静。
数万叛军都保持着冲锋的姿势僵在原地齐刷刷望着那道被撞开的铁闸门,以及那被放下的千斤闸;
所有人,喉结滚动,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嘴巴大张更能塞进鸡蛋!
\"刚...刚才发生了什么?\"旁边的叛军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我是不是在做梦?二十多人...就这么...进关了?\"
\"刚......那是......\"一个叛军嘴唇哆嗦着,手指着城门,\"辽国公......用肩膀撞开城门?\"
\"砰!!!\"
他刚说完,旁边一名老兵直接一盾牌拍在他头上,直接将他砸翻在地!
\"你他妈眼瞎了吗!\"老兵破口大骂,眼中满是惊惧,\"那不是撞!那是他娘的——铁山靠啊!!\"
叛军军阵中,一片死寂。
那可是铁包木的城门啊!重达千斤!门闩更是碗口粗的硬木加固!他妈的......这辽国公到底是什么怪物?!
听着关内传来凄厉的惨叫声,不多时,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被抛下城墙——
\"砰!\"
正是那清流关守将的首级!
——————
\"哒、哒、哒......\"
鎏金车辇上,甄应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敲击着扶手。
他的表情凝固着,既没有愤怒,也没有震惊,而是......一种说不出的荒诞感!
老子重赏悬赏,万军齐出,床弩都搬出来了,结果......
这畜生转身就去把清流关的城门给撞碎了?!
旁边的副将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大帅......咱们......要不要进攻清流关?!\"
\"......\"
甄应靖缓缓转过脸,眼神冰冷得像是从九幽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鬼。
副将看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后退半步,生怕下一刻就被自家大帅一刀劈了!
\"进、攻?!\"甄应靖的声音低沉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告诉我——怎么进攻!?\"
他猛地抬手指向城门——
“这清流关本来就是我们的,我们现在怎么进攻,带攻城辎重了吗!?你能去把那千斤闸门抬起来吗!?”
副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后背的衣衫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回答我!\"甄应靖突然暴起,一把揪住副将的衣领,\"你能吗?!\"
【更新图,我一直有在上班,所以更新时间不定,没有欠更过,爆更也是不定的,时间来,时间充裕,我就写的多!】
第525章 天戈——!!!
清流关内,最后几声零星的惨叫也停了。
贾玌站在城头,银甲上糊满了血和污迹,手里那杆沉重的马槊斜指着地面,血珠顺着槊尖往下滴。
他身后,跟着他杀进来的二十来个兵,人人带伤,喘着粗气,眼神却跟刀子似的,扫着地上那几十个丢盔卸甲、筛糠一样抖的俘虏。
“爽了...真的爽了!”
禁军们望着关内尸横遍野的场景,心中一阵畅快!
直到现在......他们方才明白为何国公爷的亲卫方才所说的进攻清流关!
原来......二十来人......也是能破关的!!
“饶命!国公爷!降了!真降了!”一个被压在半截尸体下的小头目哭嚎着,裤裆湿了一片。
贾玌没理他们。
他转身,一步步踩上城头的石阶,靴子踏在血糊糊的石头上,发出闷响。
他走到最高的垛口边,手扶着冰冷的墙砖,目光像冰锥子,直直扎向关外黑压压的数万叛军。
关外,死寂!
数万叛军像是被冻住了,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城墙上那个银甲的身影。
撞门、托闸……刚才那一幕幕像鬼影似的在他们脑子里转,没人敢动,也没人敢出声。
那道身影就杵在那儿,像一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甄应靖坐在他那车辇上,脸黑得像锅底,手指头快把扶手捏碎了。
——打?
——城门堵死了,千斤闸落着,清流关现在就是个铁王八!
——没家伙事儿,拿人命去填那高墙?
更何况上面是那个徒手撕门的怪物!
——退?
几万人被二十来个吓跑?
他甄应靖以后还混不混了?
名不正言不顺的,江南的大军之后该怎么指挥?
进不得,退不甘,数万大军愣是被一个人钉死在这儿!
时间一点点熬过去,空气沉得能压死人。
突然——
“嗖!”
一支箭不知道从哪个吓破胆的弓手手里射了出来,直扑城头那身显眼的银甲!
这一箭像捅了马蜂窝!
“嗖嗖嗖——!”
几百上千支箭一下子从叛军堆里冒出来,黑压压一片扑向城头,尤其冲着贾玌站的地方!
绝望的士兵们像是找到了发泄口,拼命拉弓,想把那点恐惧和侥幸都射出去。
城下,甄应靖眼皮一跳,没吭声。
他心里也存了万分之一的念想——!
城墙上,贾玌身后的亲兵下意识想举盾。
“退后!”
贾玌一声低喝,人纹丝没动。他看都没看那片箭雨,眼睛还盯着远处叛军的大旗。箭到眼前了,他才猛地动了!
“铛铛铛铛铛……!”
一阵让人牙酸的密集撞击声炸响!
只见贾玌单手抡起那杆沉重的马槊!
那玩意儿在他手里快得没了影,舞成了一团模糊的银光,把他整个人裹在中间!
箭射上去,火星乱迸,铁箭头被磕飞、斩断,木杆子被搅得稀碎!偶尔有几支刁钻的漏进来,撞在他那身山纹甲上,也只是发出“噗噗”的闷响,留下个白点,就掉地上了。
箭雨停了。贾玌站的那块垛口附近,地上插满了断箭烂杆。
他人还好好站着,银甲反着光,连气儿都没多喘一口。
马槊斜指着地,槊尖干干净净——这些箭,不配沾血。
“嘶……”
关外的叛军堆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最后那点念想也灭了,只剩下透骨的凉!
就在这死寂得让人发疯的时候——
“轰隆隆隆——!!!”
一阵比闷雷还响、大地都在抖的动静,猛地从清流关外的方向砸了过来!
——那声音,像是地底下有千军万马在狂奔!
贾玌眉头猛地一拧!
——关外!?
——那就不是叛军!
他豁然转身,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劈开关内扬起的薄尘,越过关城里还没收拾完的狼藉,死死盯向那条通向南边的山道尽头!
山道尽头,烟尘冲天!
像一条发狂的黄龙卷了过来!烟尘里,无数黑影跳跃奔腾,快得像鬼!
紧接着,一面大旗撕开烟尘,猎猎狂舞!
玄黑底子,暗金滚边,中间一个猩红刺眼的大字,在烟尘和日头下张牙舞爪——
——“贾”!
是我的旗号!
——槊甲骑!
大旗映入眼帘的那个瞬间,压在贾玌心头沉甸甸的一块重物终于轰然落地。
槊甲骑能出现在这里,只意味着一件事:
陛下他们已经安全绕过了清流关,成功突围!
这支骑兵,是来驰援他,来接应他的!
贾玌嘴角甚至下意识地想要勾起一丝如释重负的弧度。
然而,那弧度还未完全绽开,就骤然僵在了脸上!
不对!
——人数!
——这烟尘的规模,这奔腾如雷的声势……太大了!
他带下江南的槊甲骑,拢共就八百人!就算全部出动,也不该有这般遮天蔽日的威势!更何况,皇帝身边难
不留人护卫?史鼎、陈守年他们难道不护着陛下和上皇?怎么可能倾巢而出,只为了接应他这区区二十几人?
除非……
一个极其荒谬、极其危险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缠住了他的心脏!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目光穿透越来越近的烟尘,死死钉在那支越来越近、卷起漫天烟尘的骑兵队伍的最前方!
一人三马!
气势汹汹!
冲在最前头那个,穿着朱漆金饰的铠甲,乃是他麾下亲卫着装,但来人身形在马背上绷得笔直,那张沾满尘土、写满了焦急和不顾一切的脸——
——是皇帝!!!!
“——陛……下……?!”
贾玌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头皮发麻!
心像是被一只冰手攥住了,差点停了!
而此刻,正死命抽着御马、眼睛死死盯着清流关、生怕看到最坏结果的庆帝,也终于在翻腾的烟尘和城头的轮廓里,捕捉到了那道立在城垛边、银甲在太阳底下反着光的熟悉身影!
——那身影还站着!
——还像杆枪一样挺着!
——那股子睥睨的劲儿还在!
——他......没死!
不仅没死,还......还站到了清流关的城头上!
——巨大的狂喜像火山一样在庆帝胸口炸开!
——这些天的提心吊胆、绝望害怕,全化成了滚烫的激动!
连日的疲惫一扫而空,他猛地挺直腰板,脸上爆开近乎狂野的笑,一边狠狠抽着马,一边用尽全身力气,扯着嗓子朝城头那道身影嘶吼,声音炸雷似的响彻山野:
“天戈——!!!”
“天戈——!!!”
皇帝的吼声,像点着了火药桶!
身后那八百铁骑看清城头银甲身影的刹那,眼珠子都红了!
那是他们的统帅!
他们的魂!
“国公爷——!!!”
八百条嗓子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咆哮,汇成一股撕裂天空的声浪,追着如雷的铁蹄,狠狠撞向清流关!
第526章 兄弟手足
贾玌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洪流狠狠撞在胸口!
那冲在最前、穿着他亲卫铠甲却分明是皇帝的身影,那不顾一切、嘶声力竭呼唤着他名字的声音,像一把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自古……哪有君王为救臣子,甘冒奇险,亲临绝地?!
这简直是……疯了!彻头彻尾的疯了!
他贾玌何德何能?!他不过是一介臣子,是陛下手中的戈矛!就算他今日战死清流关,那也是他的宿命,是武勋之家的荣耀!陛下……陛下怎能如此?!
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的荒谬感,还有那汹涌而来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沉重情义,让贾玌这位在万军丛中面不改色的神策大将军,此刻竟感到一阵眩晕!
他甚至忘了关外虎视眈眈的数万叛军,眼中只剩下那道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身影!
“开城门——!!!”
贾玌猛地转身,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切,朝着城下嘶吼!
“快!打开北门!放他们进来!是陛下!陛下来救我们了——!!!”
这一声吼,如同惊雷炸响在关城内!
那些刚刚经历血战、瘫坐在地喘着粗气的亲卫和禁军们,全都懵了!
陛……陛下?!
刚才国公爷喊什么?陛下来……救我们?!
短暂的死寂后,是火山般的爆发!
“陛下?!”
“是陛下来了?!”
“陛下亲自来救国公爷……救我们了?!”
巨大的震撼和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神圣的狂喜瞬间点燃了每一个人!
那些疲惫不堪的身体里,仿佛凭空又涌出了新的力量!
“快!快开门啊!迎接陛下!”一个亲卫挣扎着跳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开城门!开城门!”
几个离门最近的禁军士兵,连滚带爬地扑向那沉重的门栓,仿佛那不是木头,而是阻挡他们迎接天恩的罪孽!
他们用肩膀顶,用血糊糊的手去扳,甚至有人用牙齿去咬那冰冷的铁环!
刚才还觉得沉重无比的门闩,此刻在众人齐心之下,竟被推得“嘎吱”作响!
“用力!为了陛下!”
有人嘶声喊着,脸上混杂着汗水、血水和泪水。
沉重的清流关南门,在众人拼命的推动下,终于缓缓向内打开!
贾玌早已从城头飞奔而下!
甚至等不及他们将城门完全洞开,便从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中闪身而出!
关外,八百铁骑如洪流般已冲到近前!
当先一骑正是庆帝!
他一眼便看到了从门缝中冲出的那道熟悉银甲!
“吁——!”庆帝猛地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
他几乎是滚鞍下马,动作快得让旁边的贾蓉、史鼎等人心惊肉跳!
“天戈!”
庆帝的声音带着剧烈喘息后的沙哑,更多的却是失而复得的狂喜!他三步并作两步,朝着贾玌猛冲过去!
“陛下!”
贾玌也同时抢上前,单膝就要跪地:“臣贾玌……”
“起来!”
庆帝一声低吼,双手死死抓住了贾玌的双臂,不想让他跪下!
两人在清流关洞开的城门前,在八百铁骑和关内残兵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紧紧抓住了对方的手臂!
贾玌抬起头,近距离看清了庆帝的脸——
风尘仆仆,眼下乌青,嘴唇干裂,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翻滚着激动、后怕和一种几乎要溢出来的灼热情感。
“陛下!您……您怎能如此!!”贾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中瞬间涌上血丝,更有难以遏制的后怕,“此乃绝地!叛军数万在外!您乃万金之躯,身系社稷江山!怎能……怎能亲冒矢石,来救臣这等武夫?!臣万死难辞其咎!”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番话。
皇帝此举,太险!太重!让他这颗在尸山血海里都未曾真正慌乱的心,此刻却沉甸甸地发慌!
庆帝死死盯着贾玌染血的银甲,看着他脸上疲惫却依旧锐利的轮廓,听着他话语里的担忧和责备,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天戈!我的天戈!”他用力摇晃着贾玌的手臂,笑声畅快淋漓,仿佛要将这些天的郁气全部吐出,“什么万金之躯!什么社稷江山!朕只知道,你是朕的天戈!常言道‘兵器乃手足之延伸’,而你——便是朕的手足兄弟!”
他笑声稍歇,目光灼灼,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你从未让朕失望过!一次也没有!今日,朕若弃你于不顾,眼睁睁看着你身陷死地......那朕坐拥这万里江山,又有何滋味?!又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所以,这一次,朕也绝不会让你失望!”
翁——!
这掷地有声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贾玌的心上,使得他头脑嗡嗡作响!
兄弟手足……绝不让你失望……
这哪里是君王对臣子说的话?!
这分明是……是生死托付的袍泽之情!
是比金铁更坚的信任!
贾玌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瞬间模糊了视线!
连日血战未曾弯下的脊梁,此刻却因为这重逾千钧的情义而微微颤抖
“——陛下......!”
——————
第527章 与诸君杀敌!
清流关外,数万叛军依旧如同凝固的雕塑,被那道银甲身影死死钉在原地。
然而,关外的另一边传来的动静,却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间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震耳欲聋、如同地脉咆哮般的马蹄轰鸣!
那山崩海啸般、穿透关墙清晰可闻的狂吼!
“什……什么声音?”
“关……关里面?!”
“天戈?国公爷?谁在喊?!”
“是……是援军?!”
“不可能!清流关南边是我们的人!哪来的援军?!”
低沉的骚动如同瘟疫般在庞大的军阵中蔓延开来。
士兵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疑和恐惧。那声音里蕴含的狂热和力量,让他们本能地感到不安,但是以他们的见识却又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他们看不到关内的情况,只能徒劳地猜测着那巨大的喧嚣意味着什么。
唯有鎏金车辇上的甄应靖,在听到那马蹄轰鸣的第一时间,心脏就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手指死死抠进车辇的鎏金扶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可怕的青白色,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来了!
——终究还是来了!
——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声势浩大!
那绝不是小股接应部队能弄出的动静!
那密集如雷、大地为之震颤的马蹄声,那狂热的呼喊……这分明是成建制的、绝对精锐的大股骑兵!
“神策营……是贾玌的神策营主力!”
甄应靖的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笃定!
他之前所有的疑惑瞬间贯通!
为什么贾玌敢只带区区二十余人断后?
为什么他能在数万大军围追堵截下坚持这么久?
为什么他偏偏要往清流关撞?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孤军!他的神策军主力,早已不知用什么方法,绕到了清流关的北面!
他断后,是为了拖住自己,给皇帝和太上皇争取绕关的时间!
他撞关,是为了与主力汇合,夺取这咽喉要地!
皇帝呢?
皇帝和太上皇必然已被神策军主力接应保护起来了!
此刻关内的喧嚣,正是贾玌的神策军主力与他在清流关胜利会师!
巨大的恐慌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愤怒席卷了甄应靖!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清流关那并不算高耸的、可此刻却仿佛能化为绝壁的城墙。
即便那道银甲身影已然消失,可依旧如同不可逾越的天堑~!
而关内......关内此刻正涌入贾玌那支以凶悍闻名天下的神策军主力!
清流关……这座遏制江南的雄关,眨眼间竟成了神策营的堡垒,成了插在他心腹之地的致命尖刀!
进,进不得!
清流关本就易守难攻,如今被贾玌的神策军主力占据,他这缺乏攻城器械的数万人马,拿什么去啃?
去填命吗?
那只会被对方依托雄关,一点点绞杀殆尽!
就在这时——
“大帅!快看!旗!!”
副将惊恐到变调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带着一种末日降临般的绝望!
甄应靖猛地循声望去!
只见清流关的南门城楼上,一面巨大无比的旗帜被几名浑身浴血的士兵奋力升起,迎风怒展!
玄底!金边!
猩红刺眼的巨大字迹在正午的阳光下灼灼生辉,如同流淌的鲜血,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铁血杀伐之气——
“——神策”!!!
轰——!
这面旗帜的出现,如同最后的重锤,狠狠砸碎了甄应靖心中所有的侥幸!
神策军!
辽国公贾玌的神策军!
那支在北方杀得蛮族闻风丧胆、战功彪炳的天下第一强军!
他们......真的来了!主力已至!
自此,宣告他们的失败——所有的失败!
“嗬......嗬......”
甄应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天空。
正午的烈日高悬中天,光芒炽烈得刺眼,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也灼烧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那光芒如此盛大,如此辉煌,仿佛在无情地嘲笑着他的野心,他的挣扎。
成败......不过一线,为什么失败的会是我们!?
几个时辰前,他还手握数万大军,将皇帝和太上皇逼入绝境,眼看就要成就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不世之功!
辽国公贾玌,那个他视为心腹大患的少年国公,更是被他亲自率军逼入死地,眼看就要授首!
可如今……
皇帝脱困了!
太上皇脱困了!
辽国公非但没死,反而以二十余人夺了他重兵把守的清流关!
现在,他麾下那支凶名赫赫的神策军主力更是如神兵天降,彻底占据了清流关!
这巨大的反转,快得让他措手不及,荒诞得让他想要发狂!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最后站在悬崖边的……却是他们甄家?!
“兄长,我愧对于......”
“噗——!”
急怒攻心之下,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
甄应靖再也压制不住,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溅在鎏金的车辕上,触目惊心!
——————
清流关南门城楼。
庆帝与贾玌并肩而立,身后是肃然列阵的八百槊甲骑精锐,以及劫后余生的亲卫、禁军残兵。
那面巨大的“神策”战旗已在城头猎猎招展,宣告着这座雄关易主。
庆帝紧了紧身上那件略显宽大的朱漆金饰铠甲,眼神锐利如刀,再无半分逃亡时的仓惶。
他看向身边银甲浴血的贾玌,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天戈,开城门。朕与你同出此关——!”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煽情的言语,只有帝王不容置喙的决心——他要亲眼见证叛军的覆灭,要亲身参与这场复仇!
贾玌闻言,并无太多惊讶。
皇帝能亲率八百骑杀回清流关,此刻要随军出击,反在情理之中。
这十二日的屈辱,想必......
他目光如电,抬头仰望那面迎风飞舞的大纛,最后回视皇帝,眼神沉静而锐利,带着绝对的自信:
“陛下只需紧随臣身后三步之内!”
“臣槊锋所指,便是陛下坦途!”
“若有冷箭能近陛下身前一尺,便算臣贾玌无能!”
这保证,简短、冰冷,却重逾千钧!
庆帝眼中爆发出慑人的光芒,猛地抽出腰间天子剑,剑锋在烈日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
“好!”
“朕今日,便与诸君同袍杀敌!”
“开城门——!!!”
“喏!”
贾玌沉声应命,手中马槊骤然前指!
“开城门——!!!”
身后将士齐声怒吼!
沉重的清流关南门,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缓缓向内洞开!
炽烈的阳光瞬间涌入城门甬道,照亮了门内蓄势待发的钢铁洪流!
贾玌一夹马腹,银甲闪耀,如同离弦的银色箭矢,当先冲出!
“驾——!!!”
庆帝紧随其后,天子剑高举,策马冲出!
“杀——!!!”
八百槊甲骑如同决堤的死亡洪流,裹挟着冲天的杀意,轰然涌出城门,狠狠扑向那片已然崩溃的叛军汪洋!
第528章 请陛下——斩纛——!(1)
甄应靖瘫在鎏金车辇上,嘴角血迹未干,眼前金星乱冒,亲兵正手忙脚乱地为他擦拭、顺气。
那口郁结于心头的血喷出,非但没能缓解绝望,反而抽走了他大半力气。
“大帅!大帅您振作点!”副将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末路的惶恐。
就在这时——
“轰隆隆——!”
一阵沉闷而巨大的轰鸣猛地从清流关方向传来!紧接着是如同山崩海啸般的喊杀声!
“杀——!!!”
那声音带着滔天的杀意和无可阻挡的气势,狠狠撞入甄应靖的耳中!
他浑身猛地一激灵,如同被冰水浇头!强撑着剧痛和眩晕,一把推开搀扶的亲兵,几乎是扑到车辇的围栏边,死死抓住冰冷的鎏金扶手,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清流关!
只见那沉重的南门已然洞开!
一道刺眼的银色闪电,当先从门内激射而出!
紧随其后的,是如决堤洪流般汹涌的玄甲铁骑!
而那冲在最前、如同战神降世般的身影,不是贾玌,还能是谁?!
“贾!玌——!!!”
甄应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充满了被彻底羞辱的狂怒!
——他竟敢!
——竟敢在夺了他的关隘后,还敢如此嚣张地冲出来?!
——这简直是将他甄应靖,将他数万大军的脸面,踩在脚下反复碾磨!
一股穷途末路的疯狂瞬间压倒了绝望!
最后的机会!
杀了贾玌!
什么都不想要,只要杀了这个魔星......!
“列阵!列阵——!!!”甄应靖不顾胸腔撕裂般的疼痛,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咆哮,声音都变了调,“杀了他们!给我杀了那个穿银甲的!床弩!床弩手在哪?!给本帅瞄准贾玌!射!射死他——!!!”
他指着那道在溃兵中如入无人之境、所向披靡的银色身影,目眦欲裂!
此刻,他眼中再无皇帝,只有那个必须碎尸万段的辽国公!
——————
清流关洞开的南门外,烟尘尚未散尽!
银甲如电,当先贯出!贾玌目光如冰,瞬间锁定了离城门最近、一个刚从惊骇中回过神、正下意识挺枪刺来的叛军百夫长!
那百夫长也算悍勇,面对贾玌竟敢还击,铁枪带着风声直刺贾玌咽喉!
“死来——!”
贾玌喉咙里迸出一声短促的厉喝,不闪不避!
手中马槊后发先至,如同毒龙出海!
“噗嗤!”
沉重的槊锋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那百夫长身上的铁甲,深深贯入胸膛!
巨大的冲击力将那人撞得双脚离地!
贾玌双臂筋肉贲张,借着战马前冲之势,猛地将马槊向上一挑!
“给我——飞!!!”
“额啊......!”
伴随着惨叫,那身披铁甲、体重逾两百斤的百夫长,竟如同一个破麻袋般,被硬生生挑离了马槊!
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直飞起三四丈高!
鲜血如同瓢泼般洒下!
在无数道惊恐骇然的目光注视下,那具扭曲的尸体才带着沉闷的巨响,重重砸落在混乱的溃兵群中,激起一片惨叫!
“好!杀得好——!!!”
紧随贾玌身后、刚刚冲出城门的庆帝,恰好将这如同魔神降世般的一幕尽收眼底!
巨大的震撼和一股从未有过的、近乎野蛮的杀戮快感瞬间冲上头顶!
连日逃亡的憋屈在此刻找到了宣泄口,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酣畅淋漓的怒吼!
手中天子剑顺势狠狠劈下,将一名挡路的溃兵连肩带背砍翻!
温热的鲜血溅在脸上,非但不惧,反而激得他热血沸腾,胸中豪气干云!
这就是战场!这就是他的天戈为他撕开的血路!
——————
混乱的军令在恐慌中艰难传递。
几架被溃兵冲得东倒西歪的床弩,在督战队疯狂的呵斥甚至砍杀下,终于被勉强稳住。
操作手们脸色惨白,手抖得厉害,但在死亡的威胁下,还是咬着牙,将沉重的弩臂艰难地调转方向,五根寒光闪闪、粗如儿臂的巨型弩矢,齐齐锁定了那道在乱军中左冲右突、如魔似神的银甲!
“放——!!!”
一名负责指挥床弩的叛军校尉,看着贾玌势如破竹般接连挑飞数名试图阻拦的军官,距离中军大纛越来越近,恐惧压倒了理智,嘶吼着下达了命令!
“嗡——!!!”
“崩——!!!”
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弓弦爆响!
第一架床弩率先激发!
一根恐怖的铁箭撕裂空气,发出凄厉刺耳的尖啸,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如同毒龙出洞,直扑贾玌面门!
速度快得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这一箭,时机刁钻!正是贾玌刚刚挑飞一名敌将,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之际!
“国公爷小心——!!!”
紧跟在贾玌身后的林宇看得真切,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经历过床弩的恐怖,甚至下意识地想要策马上前!
然而,冲在最前的贾玌,仿佛背后长了眼睛!
就在那凄厉尖啸破空而至的刹那,他猛地一勒缰绳,胯下神骏的战马人立而起!
同时,他腰身如大弓般向后一仰,整个人几乎平贴在马背上!
那根致命的巨弩,带着恐怖的劲风,擦着他仰起的鼻尖和胸甲上方,呼啸而过!
劲风刮得他面甲下的皮肤生疼!
但——这仅仅是开始!
“崩!崩!崩!崩!”
另外四架床弩几乎在同时激发!
四根夺命巨弩,从不同的角度,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如同天罗地网,要将这银甲魔神彻底钉死在关前!
电光火石之间!
贾玌眼中寒芒暴涨!他避无可避,亦无需再避!
“喝啊——!!!”
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从他胸腔中炸开!
他双臂肌肉瞬间贲张如虬龙,将全身的力量、连日血战积攒的凶戾、以及守护身后皇帝的决绝意志,毫无保留地灌注于手中那杆沉重的马槊!
只见他猛地拧腰旋身,那杆精钢打造的丈八马槊,被他单臂抡起,划出一道超越人体极限的、近乎完美的银色圆弧!
槊杆在空气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砰砰砰砰——!!!”
四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木屑如同炸开的烟花般四溅!
那根最先射至、直取他胸膛的巨弩,被这抡圆的槊锋精准无比地扫中了箭杆中段!
硬木打造的箭杆,竟被这蕴含了恐怖巨力的一击,硬生生砸得弯曲、崩裂!
巨大的弩箭如同被抽飞的棒球,带着凄厉的残响,斜斜地飞向高空,最后无力地坠落,深深插进数十丈外的泥土里!
惊!
足以吓死人一般的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冲锋的槊甲骑、溃逃的叛军、车辇上目眦欲裂的甄应靖、甚至正挥剑劈砍一名溃兵的庆帝……所有人的动作都为之僵住了!
无数道目光,呆滞地聚焦在那道依旧挺立马背、银甲闪耀、马槊斜指的身影上!
徒手......挡床弩?!
不!是用兵器硬生生砸飞了那攻城拔寨的恐怖巨弩?!
可这......有什么区别吗?!
“神......神......”一名叛军士兵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嘴唇哆嗦着,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天......天神下凡......”
连负责指挥床弩的叛军校尉,都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握着令旗的手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庆帝握着天子剑的手心全是冷汗,他看着贾玌那宽阔、此刻却仿佛能撑起天地的背影,胸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震撼与热血!
这就是他的天戈!这就是他的国之神锋!
“杀过去-——随朕——杀过去——!”
庆帝的吼声炸了,血冲进脑子,烧得眼珠子发红!
什么帝王威仪,去他娘的!他现在就想跟着那道银甲,把这群杂碎碾成肉泥!
这一嗓子,像鞭子狠狠抽在每一个槊甲骑的脊梁上!筋都绷紧了!
“嗷——!!!”
离皇帝最近的几十个悍卒,眼珠子瞬间就红了!喉咙里爆出野兽般的嚎叫!
手里的马槊攥得死紧,骨节咔吧响!
他们狠狠一夹马肚子,胯下早就憋疯了的战马猛地蹿出去,铁蹄子刨起带血的烂泥,死死跟在皇帝左右!
“陛——下——!!!”
陈守年嗓子都喊得嘶哑了!
他一槊捅穿个挡路的杂兵,血糊了一脸都顾不上抹,扯着脖子嘶吼:“跟上陛下——碾碎他们——!!!”
“碾碎——!!!”
“碾碎——!!!”
第529章 请陛下——斩纛——!(2)
然而,这震撼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
“放!继续放!射死他——!!!”
车辇上,甄应靖状若疯魔的嘶吼再次响起,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绝望和疯狂!
他不信!
他不信杀不死这个怪物!
又是一波床弩攒射,第二根、第三根巨弩已然带着死亡的尖啸,破空而至!
直取贾玌和......他身后不远处的庆帝!
贾玌马槊如狂龙乱舞!
“铛!铛!铛!”
火星炸开!巨弩要么被砸飞,要么被劈歪,擦着人和马轰进地里,扬起老高的土!
“毁了那破弩!”
贾玌吼了一嗓子,槊锋直指弩阵。
他身后的铁骑根本不用废话,立刻分出两股,像烧红的铁钎捅冻油,狠狠扎过去!
叛军弩手连人带弩,眨眼被踏成碎片!
甄应靖最后那点念想,彻底完蛋!
“没......没了......”
车辇上,甄应靖瘫得像团烂泥,眼里的光彻底灭了。
边上的副将亲兵,个个面无人色。
贾玌眼里只有那杆“甄”字大旗!
银甲早就被血糊透了,马槊就是条吃人的毒龙!
他带着皇帝,领着八百把要命的槊,硬生生在乱哄哄的人堆里犁出一条血胡同!
挡路的全成了烂肉!直扑那面在风里哆嗦的大纛!
护纛营算是最后还能站着的了。
看着那杀神冲过来,腿肚子都在转筋,又被督战队的刀逼着,嚎叫着竖起长矛,挤成一团刺猬阵。
“给我——破!!!”
贾玌一声炸雷般的暴喝!
马不但没停,反而冲得更疯!
一人一马,裹着风雷,不要命地撞进枪林!
“咔嚓嚓嚓——!”
槊光一闪!
最前头几个披着厚甲的大个子,连人带甲被撕开!
长矛像干柴棍子一样断掉!
那看着吓人的枪阵,被他活生生撕开个大口子!
贾玌看都没看地上的零碎,马蹄子直接踏过去,冲到那粗壮的纛杆底下!
大旗在风里哗啦啦响,像是在哭。
贾玌马速不减,擦着纛杆冲过,借着冲劲儿,手中长槊抡圆了,带着全身的力气,狠狠劈在木头杆子上!
“砰——!”
闷响!木渣子乱飞!
大纛杆子猛地一歪,发出让人牙酸的“嘎吱”声,杆身上留下一道深得吓人的大口子!
可那杆子晃悠着,晃悠着......愣是没倒——!
“国公爷?!”
“咋回事?!”
后面紧跟着的林宇、贾蓉,还有那些槊甲骑,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国公爷啥力气?
床弩都能砸飞!
砍不断这破旗杆?!
难道......国公爷撑不住了?还是受了暗伤?!
念头刚闪过,贾玌已经勒马调头,长槊一扫,把几个想偷袭的护纛兵像扫垃圾一样扫飞出去。
他浑身是血,立在那摇摇欲坠的大纛三丈之内,目光如电,穿透乱糟糟的战场,死死钉在正挥剑砍杀、朝他冲来的皇帝身上!
他用尽力气,把马槊朝天一举,吼声炸得整个战场都听见:
“请——陛下——斩纛——!!!”
这一嗓子,像旱天雷劈在所有人脑门上!
——请陛下斩纛!??
林宇、贾蓉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了!
瞬间就懂了!
一股滚烫的血直冲头顶!
“给陛下——开道——!!!”
林宇眼珠子都红了,带着一队人马疯虎一样扑向大纛左边!
“护住陛下右翼——!!!”
贾蓉的咆哮同时炸响,带人杀向右边!
八百铁骑,心往一处想,血往一处流!
用刀,用命,硬是在乱军丛中,为皇帝撕开一条直通大纛的血路!
紧接着,震得地皮都在抖的吼声,从每一个槊甲骑的喉咙里炸出来:
“请陛下——斩纛——!!!”
“请陛下——斩纛——!!!”
这吼声,带着能把天都掀翻的狂热和死忠,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惨叫!
正砍翻一个敌兵的庆帝,猛地抬头!
他看到了纛杆上那道狰狞的裂口!
他看到了贾玌血染的银甲和那指向自己的、充满托付的槊锋!
他看到了将士们用命为他铺出的路!听到了那要把他耳朵震聋的吼声!
一股从骨头缝里烧起来的野性和力量,瞬间灌满了全身!
什么帝王威仪,什么连日憋屈,全他妈烧成了最滚烫的杀意!
“驾——!!!”
庆帝狠狠一夹马肚子,战马像箭一样射了出去,沿着那条用血铺出来的路,直冲大纛!
他双手死死攥着那把天子剑,剑刃在毒日头下闪着刺眼的、能劈开山岳的金光!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在震破天的“斩纛”吼声里,庆帝冲到那快倒的大纛前!
借着狂奔的马势,他在马镫上猛地站起,身体拔高!
两条胳膊上的筋肉虬结暴起,把全身的力气、帝王的怒火、十二天逃命的窝囊气、还有此刻烧穿脑子的热血,全灌进了这双臂膀!
“给——朕——断——!!!”
一声仿佛龙吟般的帝王怒吼炸响!
天子剑带着劈开一切的凶悍,狠狠剁在贾玌砍出的那道深口子上!
“咔嚓——!!!”
一声又闷又脆、响得吓人的爆裂声!
那根饱经摧残的纛杆,再也扛不住了!从裂口处彻底炸开!
粗大的木头杆子,带着那面代表甄家野心的“甄”字破旗,像条被抽了筋的死蛇,在正午毒辣的日头底下,朝着叛军逃跑的方向,轰隆一声,砸在地上!
——尘土飞扬!
“……”
——天子夺旗!——想必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震撼了吧!?
整个战场——死寂!
连喘气声都停了!
所有活人,不管是吓破胆的叛军,还是杀红眼的槊甲骑,连城头上看热闹的残兵,眼珠子都死死钉在那面倒地的、沾满泥的破旗上!
可......这死寂,就维持了喘口气的功夫——
“陛——下——威——武——!!!”
林宇第一个吼出来,嗓子都劈了!带着血沫子!
“陛——下——威——武——!!!”贾蓉跟着咆哮,脖子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暴起!
“陛——下——威——武——!!!”
八百槊甲骑!
所有亲卫!
所有关城残兵!
憋了太久的火山,轰然爆发!
吼声汇成一片,炸得天都在晃!
连跪地投降的叛军俘虏,都吓傻了跟着喊!
庆帝勒马停在那倒下的叛军大纛旁边,双手紧握着滴血的天子剑,胸口像风箱一样起伏,大口喘着粗气。
毒日头照着他脸上混合着血、汗、泥的污迹,也照进他那双因为极致的释放和激动而亮得吓人的眼睛里!
他看着脚下这面代表叛军彻底完蛋的破旗,听着耳边那排山倒海、要把天都吼塌的“陛下威武”,一股前所未有的、掌控乾坤生死的霸道气势,在他身体里疯狂滋长!
他猛地将滴血的长剑,狠狠指向天空!
在他身后,浑身浴血的贾玌,嘴角终于扯开一丝放松的、带着点痛快的笑!
“降——者——不——杀——!”
【五章!!!】
【——给点反馈!!!】
【也许是今晚状态不好......我看了几遍,总觉得差点意思,但我身在局中,实在不知道在哪里有问题。而且,跟我之前拟定的细纲写的偏差了一点!!!】
第530章 唯朕独尊
“降——者——不——杀——!”
庆帝的吼声,如同滚雷碾过战场,瞬间盖过了震天的“陛下威武”!
那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冰冷刺骨,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溃兵的耳朵里!
轰——!
这声“降者不杀”,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本就彻底崩溃的数万叛军,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粉碎!
“哐当!”
“哐当!哐当!”
兵器坠地的声音如同暴雨般响起,瞬间连成一片!
无数叛军士兵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噗通噗通跪倒在地,双手抱头,瑟瑟发抖,连哭嚎都不敢大声。
“降了!我们降了!”
“饶命!国公爷饶命!陛下饶命啊!”
求饶声汇成一片绝望的哀鸣。
兵败如山倒!
叛军最后一点抵抗的意志,随着那面“甄”字大纛的倒下,彻底化为乌有。
整个战场,除了跪地求饶的叛军,便是槊甲骑控制局面的呼喝声,再无其他。
鎏金车辇上,甄应靖面如死灰,看着眼前这山崩一般的投降浪潮,听着那刺耳的“降者不杀”,只觉得天旋地转,喉咙又是一甜,差点再次呕出血来。
完了!全完了!
他甄家数代积累,江南半壁的野心,就在这清流关下,被那个银甲魔星和那个疯子皇帝,彻底碾成了齑粉!
“大帅!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副将和几个心腹亲兵眼珠子都红了,也顾不得尊卑,七手八脚地扑上来,架起瘫软的甄应靖就往车辇下拖。
“放开本帅!放开!”
甄应靖徒劳地挣扎了一下,但连日打击加上急怒攻心,身体早已虚脱,哪里还有力气?
他被亲兵像拖死狗一样架着,踉踉跄跄地往后军方向逃窜。
就在他即将被拖入混乱溃兵人潮的刹那,身后传来巨大的动静,惊得他他猛地回头!
“大帅!别看了!快走!”亲兵嘶吼着,死命拖拽!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撕裂空气!
不是箭矢!
是一条带着铁钩的牛皮套索!
不是箭矢!
是一条带着狰狞倒刺铁钩的牛皮套索,如同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自侧面飞来!
目标直指甄应靖的后颈肩胛处!
“不好!”架着甄应靖的副将只来得及惊呼半声!
“噗嗤——!”
那带着冰冷倒刺的铁钩,狠狠扎进了甄应靖散乱衣袍下的皮肉,倒刺瞬间钩穿布料,深深嵌入肩胛骨附近的肌肉里!
“呃啊——!!!”
甄应靖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剧痛如同电流般瞬间席卷全身!
他感觉自己的皮肉被撕裂,骨头仿佛都要被那倒刺钩穿!
一股无法抗拒的、带着撕裂痛楚的巨力猛地传来。
整个人被那股蛮力拖得双脚瞬间离地,像个破麻袋般向后狠狠拽倒。
“噗通!”
他重重摔在冰冷的、沾满血泥的地上。
这一摔,震得他五脏六腑移位,眼前发黑,但更锥心刺骨的,是背后肩胛处那倒刺铁钩还死死钩在肉里,随着他摔倒的动作,更深地嵌入,鲜血瞬间染红了后背的衣袍!
“大帅!”副将和亲兵目眦欲裂,疯了似的要扑上来。
“找死!”
一声暴喝响起。
只见贾琮如同猛虎般策马冲来!
他手中的马槊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一刺——
“噗嗤——!!!”
令人牙酸的、皮革铁甲被贯穿的闷响几乎同时炸开,试图抢人的副将直接被马槊刺穿胸甲,顿时口喷鲜血,生死不知!
剩下的亲兵被这凶悍绝伦的气势所慑,脚步顿时僵住!
贾琮看都没看他们,手中套索猛地一收!
“呃啊啊啊——!!!”
甄应靖再次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倒刺在皮肉里疯狂搅动、撕裂,剧痛让他浑身痉挛,像条被钉住又疯狂扭动的蛆虫,被牛筋索拖着在泥地里蹭出一道刺目的血痕,狼狈凄惨到了极点!
贾琮这才勒住马,居高临下,眼神冰冷如看蝼蚁,对着地上蜷缩挣扎的甄应靖啐了一口:
“老狗!还想跑?国公爷有令——拿下此獠!”
话音未落,几名如狼似虎的槊甲骑士卒已经扑了上来,根本不给甄应靖任何反抗的机会,用绳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如同待宰的肥猪!
甄应靖徒劳地嘶吼挣扎,披头散发,衣袍污秽不堪,哪里还有半分气度?
他死死瞪着策马缓缓踱来的贾玌和皇帝,眼中是滔天的绝望!
庆帝勒住马,停在甄应靖身前几步。
贾玌落后半步,沉默如山。
炽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在这片狼藉的战场上。
放眼望去,是数不清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叛军降卒,兵器丢弃一地,如同垃圾。
远处,尚有零星的溃兵在亡命奔逃,但早已不成气候,被外围的槊甲骑如同驱赶羊群般轻易收拢或驱散。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汗臭和尘土的味道,以及劫后余生的恐惧。
大局已定,数万叛军,烟消云散。
庆帝的目光,落在脚下如同烂泥般蠕动的甄应靖身上。
看着这位使得他屡次陷入死境,如今却狼狈如狗、任人宰割。
皇帝的脸上,没有预想中大仇得报的狂喜,也没有刻骨的恨意。
那双刚刚还燃烧着战意和威严的眼睛里,此刻竟浮现出一丝......意兴阑珊!
就像跋涉千山万水,终于找到了仇敌,却发现对方早已腐朽不堪,连碾死都嫌脏了手。
“呵......”
庆帝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尽嘲弄的鼻音。
他甚至连一句斥责的话都懒得说!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清流关那高耸的城楼,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意志:
“吊起来!”
“吊在关城垛口——让所有人都看看,谋逆者......是个什么下场!”
“遵旨!”
贾琮立刻抱拳领命,声音洪亮。
他狞笑着,像拖一条真正的死狗般,揪住绳索将还在惨哼挣扎的甄应靖粗暴地拽起来,在几名甲士的押解下,朝着清流关南门拖去。
甄应靖的哀嚎和咒骂声渐渐远去,很快被关城的阴影吞没!
庆帝的目光,并未追随甄应靖。
他缓缓调转马头,望向不远处那面巨大的、从中断裂、此刻正在被将士收拢的“甄”字大纛!
方才的感觉......太爽了!!!
“呵......古往今来,万乘之尊临阵亲斩敌纛的......恐怕——只有朕一人啦!”
这个念头如同最炽烈的闪电,带着无与伦比的满足感和绝对的睥睨,狠狠地劈进他尚未平息的思绪旋涡里。
惜秦皇汉武、唐宗宋祖——
他们固然横扫六合,威服四方,但可曾像他一样,即便陷落敌围,绝地求生,最终在百万之众的见证下,用天子之剑劈断那逆乱纲常的旗号?
没有!
正史卷帙浩繁,亦未载此等壮举!
庆帝骑在神骏的战马上,身躯如标枪般挺直,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离和沉醉!
显然——
他还没从那开天辟地、唯我独尊、掌控一切的巅峰滋味中......彻底回过神来!
“天戈。”
“臣在。”贾玌立刻躬身抱拳。
庆帝的目光再次落回那面破旗上,面上带着一种莫名的平静,可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止不住的上扬:
“替朕......收好这面旗!”
他顿了顿,目光抬起,越过贾玌,仿佛看向虚空,又仿佛在昭告着什么,语气斩钉截铁:
“留着——祭太庙时......用得上!”
第531章 回京1
硝烟未散,血泥半干。
清流关内外,活着的喧嚣压倒了死去的寂静。
槊甲骑呼喝着押解一队队垂头丧气的降卒退往城关外的临时围栏。
兵刃撞击声、伤卒压抑的呻吟声、清理尸骸的马车拖拽声混在一起,空气里蒸腾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腥咸汗臭,混杂着焦糊与尘土的气息,冲得人鼻头发酸。
几个光着上身、满身污渍的降卒正用简陋的工具掘土,草草掩埋同袍的尸身,动作麻木。
关城下吊着的甄应靖已近无声,偶尔身体痉挛一下,引得绳套嘎吱作响!
“哒哒......哒哒......”
马蹄声敲打着硬实的铺道石,由远及近。
两排略显疲惫却仍眼神警惕的护卫簇拥着太上皇缓缓穿过城门洞的阴影。
在城楼下微微一顿,才继续前行,停驻在被擦洗过却依旧残留大片黑褐血迹的校场中央。
校场边上,用几根木头杆子撑起块破旧的油布棚子,勉强遮点日头。
棚子底下,皇帝卸了甲,只穿着玄色常服,背脊挺得跟枪杆子似的,坐在一张临时搬来的破木凳上。
贾玌、史鼎、陈守年几个沾血的将领,也围在边上,正低声说着什么。
庆帝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偶尔眼神扫过地上没冲干净的血印子,那眼底深处,会“腾”地一下窜起一股被强压下去的、暴戾的怒火!
马蹄声停下,棚子底下的人几乎同时抬起了头。
史鼎、陈守年、贾玌几个看清来人,齐齐起身:“臣等参见太上皇!”
皇帝也缓缓起身,对着马背上的太上皇,微微躬身,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父皇。”
太上皇没立刻下马,也没叫起。
他就那么端坐在马背上,浑浊的老眼珠子,幽幽地钉在皇帝脸上!
来路上,那八百铁骑冲阵、天子亲斩大纛的消息......!
前无古人!
泼天的荣耀!
万世流芳的威名!
一股子浓得化不开的酸气,混着不甘心,顶得他胸口发闷。
紧接着,那目光“唰”地一下,又死死黏在了贾玌身上!
这是他晚年最想得到的——男人!!
太上皇贪婪的目光在贾玌身上流连了足足几个呼吸,那眼神里的火焰才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嗤”地一声熄灭了。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沉重的叹息。
像是放弃了什么,又像是认命了。
罢了……罢了!
皇帝能有今日这斩纛之功,是他应得的!
是他拿命挣来的!
自古以来,哪朝哪代,有九五之尊甘冒奇险,亲率兵马,深入敌阵,只为营救一个臣子?
他做了!
做得惊天动地!
而后,更是在这臣子的襄助下,亲手劈了那逆旗,铸就这不世功勋!
这功,这名,这威,就该是他庆帝的!
换了他自己......太上皇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自嘲。
即便同样的机会摆在眼前,他这身老骨头,这早已被权谋算计磨平了棱角的心气......怕是也抓不住!
甚至会因为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太过凶险,太过“有失体统”而失之交臂!
他枯瘦的手松了松缰绳,在护卫的搀扶下,有些笨拙地翻身下马。
“平身吧。”
声音干涩沙哑,没什么中气。
史鼎、陈守年等人连忙谢恩起身,垂手肃立,眼观鼻鼻观心。
贾玌也沉默地站起,依旧落后皇帝半步,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太上皇没再看皇帝,也没再看贾玌。
他那对浑浊的眼珠子,慢悠悠地扫过这片简陋的油布棚子,扫过棚子底下几张沾着血污和尘土的、临时充当桌凳的破木板,最后落在那张唯一还算齐整的破木凳上——皇帝刚才坐的位置旁边。
一个护卫机灵,立刻从旁边又拖来一张同样破旧的矮凳,放在太上皇身后。
太上皇没客气,撩起袍角,慢吞吞地坐了下去。
那姿态,不像来视察刚结束的血战,倒像是坐在自家后花园里听曲儿。
他微微合上眼,枯瘦的手指搭在膝盖上,一副闭目养神、万事不关心的模样。
棚子底下,刚才被打断的商议气氛,变得极其诡异。
史鼎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看向庆帝,眼神请示!
庆帝脸上那点因太上皇到来而强压的波澜早已消失,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流涌动,比刚才压抑的怒火更沉、更冷。
我的他微微颔首,示意继续。
“……陛下,”史鼎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急迫,“为今之计,臣斗胆直言,当务之急是即刻返回京师,主持大局!京畿不稳,则天下危矣!”
他说着,额角渗出的汗珠滚落下来。
本以为只是江南甄氏作乱,谁能想到这把火竟烧穿了运河,燎到了天子脚下!
这盘棋,彻底乱了!
这其中的影响恐怕不单单只是目前现在能看到的。
庆帝的目光,如同冰锥,缓缓转向史鼎身边的贾玌。
“天戈,你的意思?”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臣附议史大人。”贾玌迎着皇帝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沉声道:“京师乃天下根本,万不可有失。”
“臣率部星夜兼程,八日方至此地,京畿如今是何光景,实难预料。”
“叛军主力虽灭,然江南余孽尚需时间清剿,此刻大军主力仍滞留京畿周边。当以雷霆之势,先定中枢之乱,再携王师南下犁庭扫穴,方为万全之策!”
庆帝眼中寒光一闪,贾玌的话,字字如铁,砸在他心坎上。
“善!”他猛地一点头,声音斩钉截铁:“即刻整军,星夜兼程,回京!”
“陛下圣明!”
史鼎、陈守年等人连忙躬身应诺,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回京总算定了!
然而,贾玌的话锋却在此刻陡然一转。
“然!”贾玌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决绝,“陛下,清流关外,尚有降卒数千!”
“我军粮秣,早已告罄!此间缴获,杯水车薪!大军回返京畿,千里奔袭,人困马乏,自身所需尚且艰难维系,何来余粮供养数千张敌口?”
史鼎、陈守年等人脸上的庆幸之色瞬间僵住,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都是老将,此刻贾玌提出这个问题,那自然是......
贾玌的目光扫过众人骤变的脸色,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更添几分凛冽的杀伐之气:
“此等降卒,非精兵强将,多为甄贼裹挟之乌合。可,其手持兵刃,围攻圣驾,已是十恶不赦之罪!此其一!”
“其二,若放归,其心怨毒未消,必与甄贼余孽合流,或啸聚山林为寇,或流窜州县作乱,顷刻间便是燎原之火,遗祸无穷!江南糜烂,非朝廷之福!”
“其三,”贾玌的声音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粮尽!无粮羁縻,无兵看守!留之,是坐等其因饥生变,再次炸营!届时,我军腹背受敌,回京之路,便是黄泉血路!”
他最后一句,如同重锤,狠狠砸下:
“为陛下安危计,为大军归途计,为江南长治计——此数千降卒,当杀!立杀!以儆效尤,震慑不臣!亦......节省粮秣!”
“节省粮秣!?”
又是这四个字!轻飘飘的,却比任何刀剑都更锋利,更冰冷,更残酷!
在座所有人都知道,贾玌说的确实在理。
他们如今首当其冲的便是回京,需轻装快马,以最快速度稳定京畿局势。
带着这数千降卒,无疑是个巨大的拖累,留下又无人看管,确实是个棘手的麻烦。
从各方面考量,杀了他们确实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
可是,庆帝一时间也难以开口!
毕竟,这是数千条人命,哪怕是叛军降卒,可一旦下令斩杀......
贾玌看着庆帝眼中翻腾的杀意与那丝不易察觉的犹豫,眼神微动。
他正要再次开口,替庆帝承担这“屠夫”的恶名——
“陛下!”
一个带着沙哑、疲惫,却又异常坚定的声音,猛地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集中到了声音的来源——陈守年!
只见这位老将猛地踏前一步,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噗通”一声,重重地单膝跪倒在地!
膝盖砸在沾满血泥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陛下!辽国公所言,句句属实,皆是金玉良言!粮秣断绝,大军归途艰险,降卒确为心腹大患!”
陈守年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铿锵,“然,此数千降卒,虽曾附逆围攻圣驾,罪在不赦!然究其根本,多是被甄贼胁迫裹挟之愚夫,其心未必尽叛!若尽数屠戮,恐失江南民心,更损陛下仁德圣名!”
他深吸一口气,而后掷地有声:
“臣陈守年,斗胆请命!”
“金陵一战,臣身为备武营主将,护驾不力,致使皇城险陷,陛下蒙尘!若非辽国公神兵天降,力挽狂澜,臣等早已是甄贼刀下之鬼!此失职误国之罪,百死难赎!”
他重重地以头顿地,额头沾上冰冷的泥污:
“臣无颜再随陛下回京!恳请陛下开恩,允臣戴罪立功!”
“臣愿率本部残兵,并收拢此间数千降卒,固守滁州,扼守清流关!为陛下守住这江南门户!静待陛下扫平京畿之乱,王师南下之时!”
不等庆帝再有何反应——
“陛下!”陈守年猛地抬起头,“臣愿立军令状!人在,关在!若关隘有失,臣提头来见!若降卒再生异动,臣......亲手斩之,绝不容情!”
庆帝紧绷的、充满杀意与权衡的脸,在陈守年说出“戴罪立功”四个字时,终于出现了一丝明显的松动——
在座的三位臣子,都是忠于他的人啊!
“准!朕允你戴罪立功,总督滁州,扼守清流关!”陈守年刚要叩谢,庆帝却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刀:“然,朕要的不只是关隘!你的命,更要给朕保住!”
他看向贾玌,斩钉截铁:“天戈!从八百槊甲骑中,点两百最悍勇老卒,着甲配双马,留予陈将军!保他......周全!”
“臣领旨!”
贾玌肃然应命。
见此,庆帝的目光再次落回陈守年脸上: “这二百条命,只一条死令——保你周全!这清流关就算丢了,你也得给朕活着回来!”
“陛下......”
陈守年全身震颤,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混着脸上的血污尘土,瞬间化为两行浊泪汹涌而下!
他喉头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唯有将所有的感激与效死之心,化作最重的叩首!
“咚!!!”
第532章 回京2
十天后,广渠门神策营营地外!
风卷着灰,带着糊味儿。城墙豁着口子,麻袋木头堵着,烟熏火燎。
城门外,人山人海,死静。
太子穿着明黄蟒袍,腰挂天子剑,站在最前。脸绷着,汗湿了后背。
而他身后,黑压压站了一片:
内阁首辅李青松、吏部尚书林如海、户部尚书王大人、兵部尚书李毅等几位大臣!
勋贵堆里,气氛微妙:
保龄侯史鼐一脸劫后余生的激动,果勇侯杨显手死死按着刀柄。
北静王水溶站在开国一脉最前头,脸上没什么大表情,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压得极深的放松。
他身后,那些同属开国一脉的旧勋们,神色各异——有心照不宣交换眼色的,有偷偷松口气的,有强作镇定的——唯独没有一张脸是难看的!
赌对了!
这念头像滚烫的烙铁,烫在他们每个人心底。
京畿大乱,义忠亲王那伙人闹得最凶的时候,刀尖子都快顶到喉咙口了!
是水溶一力压着,领着他们这帮老家伙死死钉在太子这边,咬着牙,没跟那“从龙之功”的迷汤。
当时只觉得是尽忠,是本能,现在回头一看......冷汗都下来了!
差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如今尘埃落定,皇帝回来了,他们这帮站对了队的,可不就是赶上一口滚烫的热乎饭了么?
这口热乎气儿,熨得心窝子都发烫!
哪还能有不开心?!~
站对了,比什么都强——!
......
“马蹄声!来了!”兵部尚书李毅低吼,声音都劈了。
所有人脖子瞬间抻长,死死盯住官道尽头!
烟尘暴起!
明黄龙旗出现,而后再是染血的“贾”字大纛!
马蹄声如闷雷滚地!
六百槊甲骑,冲破烟尘,冲到百步外,齐刷刷勒马!
尘土飞扬!那股子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煞气,压得几万人喘不过气!
队伍核心,两匹马并排。
右边,庆帝玄色常服,灰扑扑带破口,脸瘦削,棱角如刀,眼神沉得像深潭。
左边,太上皇老脸木然。
稍后,贾玌银甲布满划痕。
......
皇后站在太子后头的銮驾上,两只手死死抠着车栏。
眼珠子死死钉在官道尽头,一眨不眨。
十八天!
心像被油煎火燎!
从江南惊变到京城被围,再到绝处逢生......她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狂喜和后怕在腔子里撞,撞得她浑身发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硬是咬牙憋着。
回来了!
一切都平安!
太子“噗通”跪倒,额头重重砸地:“儿臣恭迎父皇、皇祖父圣驾归京!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嘶哑却沉。
“臣等恭迎陛下、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震得城墙土簌簌掉。
皇后强压翻涌的心绪,在女官搀扶下,仪态万方地走下銮驾。
“臣妾恭迎陛下、上皇圣驾!陛下万福!”
目光却死死锁住那玄服身影,红唇抿紧。
庆帝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直朝皇后走来。
沉静目光触及她泪光盈盈的眼时,终起波澜。
他伸手,稳稳扶住她双臂,欲将她托起。
指尖相触的刹那——
“陛下!” 皇后强撑的仪态轰然崩塌!
一声泣血呼唤,她反手死死攥住皇帝小臂,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
滚烫热泪决堤,她仰头看着他清瘦染尘的脸,浑身筛糠般抖着,泣不成声。
庆帝用力回握她冰冷颤抖的手,深深沉沉看她一眼,那一眼,道尽劫波与承诺。他极重地对她颔首。
随即一手稳着倚靠他的皇后,转向跪地的太子,声音沉稳压下哽咽:
“朕无恙。江山,稳了!”
他目光沉沉落在她泪眼模糊的脸上,那冷硬如铁的下颌线,几不可察地松了一瞬。
皇后迎着他的视线,泪如泉涌,却用力点了点头,千言万语都在这一眼里。
庆帝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暖意掠过,随即被更深沉的威压覆盖。
他极轻地捏了捏她的手背,这才转向跪地的太子。
“太子。”
“儿臣在!”太子头埋得更深,似乎是......
“起来。”声音无波,“京畿大乱,你能稳住中枢,守住京城......算你,有长进!”
这话砸下,太子肩一抖。“儿臣有罪!未能扫清叛逆……”
哽咽,额头死死抵地。
……父皇这句“有长进”,他不知如何回应!
庆帝盯他后背,沉默几息。
空气绷紧!
“起来吧!朕已然了解原委,你已经做到很好了,”庆帝声音斩钉截铁,“功过是非,容后议!众卿——平身!”
“谢陛下!” 李青松等赶紧爬起。
庆帝目光如刀刮过全场——李青松疲惫,林如海凝重,王宽松气,李毅杀气,史鼐激动,杨显紧绷,水溶等人眼底的庆幸……
最终,他声如炸雷,带着碾碎江南的杀气:
“朕回来了!江南甄逆,悬首清流关!京畿宵小,覆灭在即!”
说罢,眼神凶戾扫视:“从今日起,戮力同心!清余孽!安黎庶!再敢祸乱者——”
牙缝挤出四字,寒气森森:
“——死!!!”
“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吼声震天!
庆帝回头,与贾玌眼神一碰!
无需言语,贾玌瞬间会意。
他猛地一夹马腹,银甲战马长嘶一声,率先冲向广渠门洞开的豁口!
“驾!”
庆帝低喝,御马紧随贾玌之后!
第533章 射纛
“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天撼地的吼声,裹挟着劫后余生的狂热与对新生的希望,如同无形的狂暴冲击波,狠狠撞上了广渠门残破的城墙垛口!
这道嘶吼,便是最清晰、最彻底的死亡宣告!
城墙之上,一片死寂,甚至比城门外那山呼海啸之前的死寂更加粘稠、沉重,压抑得令人窒息。
这里——已非京营将士戍守之地!
“回…回来了…他…他真回来了……”
义忠亲王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剧烈地颤抖着,眼神直勾勾地望着门口的方向,仿佛魂魄都被那一声声“万岁”给抽走了。
绝望——!
浓得化不开的绝望,爬满了他的脸,连一丝愤怒或者不甘都挤不出来,只剩下彻底的灰败和麻木。
旁边,是五军都督府右都督常翰飞,一身玄铁重甲,头盔严严实实扣在脑袋上——自打被贾玌削了头发,他就没摘下来过。
他整个人绷得像块石头,按在墙垛上的手,青筋暴起。
头盔阴影底下,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城外烟尘里那个玄服身影,像淬了毒的刀子,又像......烧尽的死灰。
周围的将领们或是震惊、或是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助的麻木。
失败了。
精心策划,环环相扣,几乎将皇帝与太子逼入绝境,眼看就要撬动这大庆江山的棋局......彻底失败了。
不是输在智谋不足,不是输在兵力不济......而是输给了那个如同鬼神般突然杀回、力挽狂澜的贾玌!
万万没想到——贾玌敢弃京城大军而不顾......
更是没想到,局势瞬间......
“唉......路是自己选的,事已至此...不过有死而已!”
常翰飞这话从铁疙瘩头盔里闷出来,带着点认命的狠劲儿,更像是在给自个儿,也给旁边这群吓破胆的将领打气!
然而,他这带着悲壮意味的“遗言”尾音尚未完全落下——
“哒哒哒......哒哒哒哒!”
清越而富有节奏的马蹄踏地声,盖过了远处山呼的余音,也狠狠戳破了城墙上近乎凝固的氛围!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麻木、恐惧还是残留着一丝不甘,都下意识地猛地转向声音来源——城楼前方的开阔地带!
一匹雄峻的白马刺破尘幕!
马上之人,一身耀目银甲,如月下寒霜,肩头之后,猩红的战袍翻卷,竟高高插着象征无上地位与赫赫战功的五杆护背旗!
旗帜随着马匹前冲猎猎飞扬,如同五道燃烧的烈焰,撕裂了凝重的空气!
“辽国公——贾玌!!”
这个名字无需辨认,那独一无二的银甲形象,那标志性的护背五旗,瞬间像烙铁般烫在了每一个城头叛军的脑海里!
恐慌如同瘟疫在刹那间蔓延开!
“吁——!”
战马在距离城墙约莫二百五十步的地方猛地刹住!
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穿云裂石般的嘶鸣,激荡起一圈尘土!
尘土飞扬中,银甲身影岿然不动。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也无半分叫阵言语。
贾玌手臂一抬,一张早已挂在身侧的巨大的步战硬弓已被摘入手中!
那弓臂厚实黝黑,仿佛是用百年老木的坚韧心材与某种猛兽的筋角层层叠压而成,带着一种沉寂而令人心悸的力量感。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那绷得笔直如钢铁、闪烁着冷厉油光的粗大弓弦——
其粗细程度远超寻常弓箭,足有壮汉的拇指般粗细,绝非普通人力所能轻易撼动!
光是看着这狰狞的弓身和紧绷欲断的弦,便能感受到那股蓄势待发的、足以洞穿重甲的澎湃动能!
下一瞬,他如行云流水般开弓搭箭,粗长的铁杆雕翎箭已在弦上拉满!
弓开——如怒龙抬头!
弓弦绷紧之声“嗡”然作响,似隔着二百五十步,也能清晰可闻!
“咻——!!!!”
第一箭!
刺耳的尖啸撕裂长空!
那箭矢化作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灰线,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气势,直奔城楼之上!
“嗤!”
一声轻响!
箭镞精准无比地洞穿了那面屹立于城楼之前的最大的帅纛旗杆!
沉重的木杆猛地一颤,裂纹瞬间炸开!
站在最前面的义忠亲王和常翰飞,几乎是同时,脖子猛地一缩!
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后仰,仿佛那支要命的箭不是钉在木头上,而是擦着他们的头皮飞过!
“咻——!!!”
不等众人从这雷霆一击中反应过来,贾玌的第二箭已流星赶月般离弦!
“嗤!”
几乎是钉在第一箭旁边,再次凶狠地贯穿了那碗口粗细的纛旗旗杆!深入三寸有余!
木屑飞溅!
那面象征统属的巨大帅纛,发出了“嘎吱”哀鸣!
“咻——!!!”
第三箭!
破空之声更加凄厉!它如同追魂索命的符咒,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再次“嗤”地一声,深深贯入已被两箭重创、眼看就要折断的旗杆!
三箭,三个破口,彼此相距不过寸许,深深钉入,皆在 三寸!
力透木石! 那是何等恐怖的力量与精准!
“嘎吱——咔啦!!!”
再也支撑不住的沉重旗杆,在第三箭没入的瞬间,猛地从中断裂开来!
那面巨大的帅纛如同折翼的巨鸟,带着令人心悸的声势,打着旋儿、卷着气流,朝着城墙内侧呼啸坠落!
“轰!”
沉重的旗帜砸在地上,掀起一片尘土,也砸碎了城墙上所有叛军残存的最后一丝侥幸。
三箭!射断纛旗!
目标,并非城门,更非人头,而是你的中枢!你的威权!
用最暴烈、最不容质疑的方式,宣告——
......
第534章 传朕旨意——三军总攻!
“轰!”
巨大的“常”字帅旗砸地,尘土飞扬!如同丧钟敲在所有叛军心口!
三箭!
隔着二百五十步,贾玌硬生生射断了城楼上的帅旗!蛮横!霸道!直接把常翰飞的威严钉在地上踩!
城墙上,兵卒们眼珠子瞪爆,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京营大军十数日的进攻,日夜挨打,早已筋疲力尽,如今皇帝亲临,那“清君侧”的遮羞布被彻底撕碎,许多人连自己究竟在为谁卖命都模糊了!
现在——帅旗都让人当靶子射了!
“断…断了…”
常翰飞铁塔般的身躯猛晃!
他死死捂住头盔,发出野兽般的压抑嘶吼!
耻辱!
比削发更甚百倍!
头盔能遮丑,可遮不住被当众扒光的剧痛!
那......可是他的纛旗!
与城头的冰窟深渊截然相反——城外!
“轰——!!”
“国公神威——!!”
山崩海啸的吼声炸响!压抑许久的劫难情绪化作狂喜洪流,冲向残破的广渠门!
“咚咚咚咚——!”
巨鼓炸雷般爆发!
竟是赤裸上身、肌肉虬结的忠勇伯熊文龙在亲自擂打!
他双目赤红如疯虎,两柄巨槌狂砸鼓面,每一击都像要把所有愤恨、敬仰狠狠砸进去!
“啊!”
他咆哮!
鼓手随之狂热,沉重疾骤的战鼓声化作无形的铁鞭,狠狠抽在城头叛军脸上!
这震天动地的喧嚣中——
“踏…踏…踏…”
沉稳的马蹄声穿透喧嚣而来。
吼声如潮水退去。鼓点识趣地在熊文龙最后一记重槌后戛然而止。
万众目光,瞬间汇聚城门豁口!
烟尘漫卷间,一人一马当先踏出。
玄袍,瘦削,但眼神再无风霜,只有渊渟岳峙的冰冷威严!
庆帝——重返他的城池!
他身后,烟尘稍落。
太子紧咬下唇,手按宝剑,眼神却是格外的欢快与...自信。
内阁李青松、林如海等重臣,虽疲惫却强撑着挺直脊梁。
勋贵堆里,北静王水溶眼底那丝压不住的庆幸终于浮上眉梢,保龄侯史鼐激动得胡子直抖...
这群人呼啦啦涌到庆帝身后丈许之地,如同无声的潮拱卫着前方的礁石。
他们的目光,他们的呼吸,甚至他们微微前倾的身体,都凝聚成一个整体——
肃杀! 等待! 只待陛下那柄权柄的龙首,指向何方!
城墙之上,叛军们看着这“黑云”般的帝朝重器碾至眼前,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投来冰冷或讥诮的目光,仅存的一点侥幸如同泡沫般彻底碎裂!
绝望的气息弥漫开来。他们,已是砧板上的鱼肉。
箭——在弦上!刀——握在手!炮——引线待燃!
但,没有一个兵卒敢动!
放箭?
手指僵硬,弓臂沉重如山!搭在弦上的三棱箭簇微微颤抖,如同士兵濒临崩溃的神经。
射向真龙天子?射向这方天地唯一的共主?
这个念头仅仅是闪过,就足以让他们指尖冰冷,全身血液凝固!
这不是勇气的问题,而是深入骨髓的“不可僭越”!
是九族俱灭、神人共弃的恐怖!
开炮?
炮口森然,黑洞洞地对着豁口下方的人群。
可操作火绳的炮手,手指僵得如同冻硬的石块。一点火星就能将下方化为炼狱!
但此刻,引线却像被无形的寒霜冻结了。
谁敢点燃那第一缕硝烟?
引燃炮芯的下一刻,点燃的必然是自己的九族血脉!
举刀?!
握在冰凉刀柄上的手,指节泛白。
可那点刚刚还支撑着他们战斗下去的疯狂戾气,早已烟消云散。
下方投来的目光不仅来自皇帝,还有他身后的内阁重臣、尚书将军、勋贵宗亲!
那是整个帝国中枢倾覆一切的力量投射!
这刀,还如何举得起来?
庆帝玄袍猎猎,立于阵前,渊渟岳峙。
他身侧,贾玌银甲染血,紧贴护卫,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住城头每一丝动静,拇指无意识地抵着腰间剑格,剑上的平安剑穗缓缓摆动!
庆帝却浑若未觉。
他目光缓缓扫过身后拱卫的“黑云”——!
左首,文臣肃立。
太子昂首按剑,眼神沉稳锐利;
其后,李青松须发微乱却目光沉凝,林如海眼神深邃,王宽、李毅等重臣挺直脊梁,尽显王朝砥柱之姿!
右首,勋贵如虎。
贾玌便是最锋利的戈矛!
史鼐史鼎兄弟咧嘴而笑,杨显按刀杀气腾腾,开国一脉勋贵们眼神热切,战意如火!
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储君英锐,百官用命!猛将忠臣拱卫!
这便是朕的江山!
就凭尔等藏头露尾、连帅旗都护不住的鼠辈?
也敢悖逆?!
一股混合着滔天怒火与绝对掌控的帝王威压轰然爆发!
庆帝猛地抬头,目光狠狠怒视广渠门城楼之上!
下一刻,一声裹挟着无上威严与冰冷杀意的断喝,炸裂了天地间的死寂:
“义忠——亲——王——!!!”
“降!!!”
“不!!!”
“降——!!!”
这声“降”字余音未绝!
如同无形的号令!
庆帝身后那片肃杀的“黑云”,瞬间被点燃!
太子猛地踏前一步,手按天子剑,年轻的脸庞因激动而涨红,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降不降——!”
如同点燃了第一桶火药!
内阁首辅李青松须发皆张,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
“降不降——!”
林如海、王宽、李毅等重臣,勋贵堆里的史鼐、杨显、水溶等,几乎同时爆发出震天怒吼!
“降不降——!”
这怒吼不再是零散的呐喊,而是瞬间汇聚成一股钢铁洪流般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撞向残破的城墙!
轰隆隆——!
这怒吼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点燃了后方沉寂片刻的数万神策营大军!
“降不降——!”
“降不降——!”
山呼海啸!真正的山呼海啸!
不再是狂热的欢呼,而是整齐划一、带着冰冷杀伐之气的死亡质问!
数万人的声浪凝聚成一股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排山倒海般砸向广渠门!
——————
城楼内,义忠亲王被这毁天灭地的声浪震得一个趔趄!
他背靠着一旁冰冷的墙砖,那张曾经贵气、如今却只剩下灰败与死气的脸,如同被抽干了所有血液。
眼神空洞,直勾勾地望着前方,仿佛透过墙壁,看到了自己彻底崩塌的“皇帝梦”。
结束了——!
什么九五之尊,什么君临天下,都化作了此刻耳边这催命的、代表帝国意志的怒吼!
一股冰冷彻骨的死寂包裹了他。
但就在这死寂的深处,在那被碾碎的野心废墟里,一丝扭曲到极致的、濒死野兽般的不甘,猛地蹿起!
凭什么?!
凭什么是他?!
凭什么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是他?!
父皇——当初你选得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我不服!!!
“呃啊——!!!”
一声凄厉、绝望、又带着无尽怨毒的嘶吼,猛地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
这声音尖利刺耳,甚至短暂地压过了城下的声浪!
在周围将领惊恐的目光中,义忠亲王如同回光返照的厉鬼,猛地扑向旁边一个已经吓傻、手中还握着弓箭的兵卒!
“拿来——!”
他双眼赤红,布满血丝,状若疯魔!
一把将那兵卒连人带弓狠狠拽倒,劈手夺过了那张步弓和一支羽箭!
他根本不懂什么开弓技巧,更别提那恐怖的二百五十步距离!
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一个被怨毒烧穿理智的念头——射死他!射死城下那个玄袍身影!哪怕同归于尽!
他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状若疯狗般拉开那对他而言过于沉重的步弓,箭头胡乱指向下方烟尘中那个模糊的玄色身影,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痉挛!
“去死——!”
伴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带着血沫的嘶吼,那支承载着他最后疯狂与绝望的羽箭,歪歪斜斜、有气无力地离弦飞出!
箭矢在空中划出一道虚弱而可笑的弧线。
别说二百五十步,连一百步都未曾飞过!
仅仅飞出了不过八九十步的距离,那支箭便如同断了翅膀的鸟儿,在空中猛地一滞,箭头无力地朝下,带着义忠亲王最后的不甘与荒谬,噗嗤一声,软绵绵地插在了两军阵前那片布满碎石和灰烬的空地上。
烟尘微扬。
箭尾,兀自轻轻颤抖。
......
城下。
死寂瞬间降临。
数万人的怒吼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支从城头射下、又滑稽坠落的箭矢。
庆帝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支坠落的箭矢上停留一秒。
他的视线,如同穿透了空间,冰冷地、毫无波澜地,落在了城楼箭窗后那个因脱力而瘫软下去、如同破麻袋般的身影——义忠亲王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讥讽,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看待死物般的漠然。
无须再言。
一切,已足够清楚。
庆帝缓缓收回目光,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短暂的死寂,如同铁律般砸下:
“传朕旨意——”
“明日辰时!”
“三军——”
“总攻!!!”
第535章 大都督
夜——
风,卷着血腥和焦糊味。
神策营中央,零时清理的空地上,几堆篝火噼啪烧着,火舌舔着浓墨般的夜色,把人影拉长,扭曲地投在地上。
庆帝坐在火堆旁唯一的椅子上。
身上已换过簇新的明黄龙袍,在跃动的火光下流淌着威严的金芒,压住了所有尘埃与疲惫。
太子站在他侧后一步!
李青松、林如海、王宽、李毅…文官们绷着脸。
贾玌、史鼐、杨显、水溶、熊文龙…武将勋贵沉默得像铁砧。
只有火在响。
“李毅。”
庆帝的声音不高。
兵部尚书李毅一步踏出火光的明暗交界线,抱拳:“臣在!”
“叛军,还剩多少?能打?”
问话简洁,直接楔进要害。
“回陛下!” 李毅喉结滚动,“缩在内城东边,广渠、东便、朝阳三门,靠着断墙烂瓦硬撑!常翰飞的本部,裹着京营叛卒和衙役,两万出头!”
他语速加快,带着一丝狠劲:
“白日辽国公射断纛旗,陛下亲临震慑,这帮人魂都散了!加之十数日来,不断反攻,早已疲惫不堪,况且其乃天下反贼,城中百姓恨不能生啖其肉!城头今日那的表现,陛下您看见了,一触即溃!”
火苗猛地一跳。
“但是…”李毅脸上那点狠劲突然裂开一道缝,露出底下更深的焦灼:陛下!北疆…北疆告急,祸不单行啊!”
他声音陡然下沉:
“三日前!八百里加急军报!蒙古科尔沁部、鞑靼察哈尔部!此二部虽为臣属,然豺狼之性,窥伺神器久矣!今见江南生变,京畿板荡,竟悍然背弃盟誓,集结控弦之士逾五万之众!”
“打着‘助我朝平叛、护卫圣驾’的冠冕旗号!”
“实则陈兵古北口、喜峰口外!其前锋游骑,已屡屡犯边,劫掠生民!边关告急文书如雪片纷至…陛下!若京城战事迁延…北疆锁钥…危矣!社稷…危矣啊!”
火堆噼啪声炸得人心惊肉跳!
北疆......自古以来,中原王朝的大敌!
文官们下意识地微微低头,眼神闪烁,只敢用余光飞快地扫过龙椅上那道明黄的身影。
武将们呼吸一窒,连熊文龙都绷紧了腮帮子。
贾玌眉头也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蒙古、鞑靼,这两头狼,嗅着血腥味来的时机,太毒了!
庆帝依旧坐着,龙袍上的金线在火下无声流淌。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那深潭,仿佛被投入了巨石,幽暗的漩涡无声搅动。
“蒙古...鞑靼...” 他声音不高,像在念一段尘封的史书,“太祖爷开国,北逐残元,裂其部众为蒙古、鞑靼,分而治之...草原百年烽烟,互相撕咬,方保我北疆稍安。”
他的目光扫过跳跃的火焰:
“可不知何时起,这两条见人就咬的野狗,倒学会放下刀子,眉来眼去了。” 他顿了顿,略微思索后:“此次…朕没记错的话,应是他们第二次,合起伙来,把刀架在我大庆的北大门上了?”
文臣堆里,李青松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皇帝眼皮都没抬,只是极轻微地抬了下手。那动作轻飘飘,却瞬间压下了他所有未出口的话!
庆帝的目光,越过篝火明灭的光影,精准无比地钉在武官队列最前端——那身朱红色的国公袍服上!
“辽国公,贾玌。”
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心脏猛地一抽。
贾玌一步踏出,抱拳躬身:
“臣在。”
声音沉稳,听不出波澜。
“天下板荡,朝纲紊乱。” 庆帝的声音在夜里清晰异常,“内,有常翰飞这等逆贼,窃据五军都督府右都督之职,行谋逆之事!外,北虏磨刀霍霍,趁火打劫!”
他盯着贾玌,目光锐利:“值此危难之际,正当用人之时!能者多劳,国赖柱石!太子监国期间,你统率三军,拱卫京畿,力挽狂澜于既倒,朕心甚慰!”
庆帝的话音陡然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然...逆贼常翰飞,背主叛国,其罪当诛!其职......当削!”
“自即刻起——” 庆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铁交鸣,撕裂了凝重的夜空:
“辽国公贾玌兼五军都督府右都督,擢升为五军都督府大都督!总领天下兵马,节制内外诸军!凡平叛、御虏、整军、征伐之事,皆由其全权处置!六部所司,为其筹措粮秣军械,不得有误!”
“轰——!”
这旨意,如同在滚油里泼了一瓢冰水!
篝火旁,死寂瞬间被无形的惊涛骇浪冲破!
兼五军都督府右都督——!?
大都督——!?
这三个字的分量,沉得让所有人心头巨震!
自太祖朝后,此职几近虚悬!它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在这席卷京畿、震动北疆、辐射江南的国战危局之中,庆帝将平叛与御虏这两条最凶险战线的最高前线指挥权、临阵决断之权,尽数托付于一人之手!
兵部、户部需全力配合保障,但前线如何打,何时打,如何调动平叛与北疆的军队协同,皆由贾玌一言而决!
这是何等的信任与倚重!
这已不是简简单单的军权,这是将大庆王朝的战争机器,整个交到了贾玌手中!
文官们瞳孔骤缩,李青松捻着胡须的手僵在半空,林如海有些不知所措,王宽倒吸一口冷气,李毅更是脸色煞白——
这权力,太大了!
大得让人心惊肉跳!
即便是救驾之功…即便是力挽狂澜…这也…
武将勋贵们同样震撼!
史鼐、史鼎兄弟嘴巴微张,杨显眼珠子瞪得溜圆!
但最属反应夸张的,还是开国一脉的勋贵!
水溶,牛继宗等人脸上的表情......已然不能用言语形容!
这是他们首次明白......原来自家这个贤侄,在庆帝的心中居然占据着如此高的位置!
——太信任了吧!?
熊文龙咧了咧嘴,想吼一嗓子,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只剩下满眼的敬畏。
他们看向贾玌的目光,复杂无比——有羡慕,有敬畏,更有一种面对擎天巨柱般的仰望。
即便是贾玌本人,在那旨意落下的瞬间,身体也几不可察地绷紧了!
他猛地单膝跪地,头颅深深低下,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陛下!臣惶恐,大都督之职,干系社稷安危,臣…恐才疏德薄,不堪此重任!”
“不堪?” 庆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扫过全场死寂的文武,“朕问你,在场的诸位爱卿,谁觉得辽国公不堪此任?”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帝王的威压碾过每一个人:
“谁觉得,有谁…比他更堪当此重任?站出来!说!”
第536章 点将
无人应答。
李青松垂下了眼睑。
王宽缩了缩脖子。
李毅喉结滚动,终究没敢出声。
武将们更是沉默如铁。
谁敢站出来?谁能站出来?
论救驾之功,谁有他贾玌深入江南龙潭虎穴,护得帝驾周全?
论平叛之功,谁有他贾玌千里奔袭,一箭射断叛军纛旗,震慑宵小?
论统兵之能,谁有他贾玌麾下铁骑横扫辽东、力挽京畿狂澜?
论威望,此刻神策营数万将士,只认他辽国公的将旗!
更遑论,皇帝那句“能者多劳”、“国赖柱石”,已将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此刻站出来质疑,不仅是打贾玌的脸,更是打皇帝的脸!
是质疑皇帝识人之明,更是…自取其辱!
可......死寂中,吏部尚书林如海身体几不可察地前倾!
他眼中挣扎——权柄太重!
制衡何在?
还有…那难以言喻的岳丈之忧,使他袖中手指蜷曲,就要迈出!
然——篝火旁,两道冰冷目光如探针般精准刺来!
庆帝的眼神,直接钉死林如海!
漠然,洞悉,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
‘——林卿,你想说什么?!”
瞬间!
如山威压罩顶!林如海前倾的身体僵住!
他读懂了!
庆帝知道一切!
此刻,不要质疑,不要制衡!
要的是绝对的信任和决断!
袖中手指松开,无力垂落。
他深深吸气,喉间如割。极其艰难地,对着那目光…微不可察地摇头。
随即,深深垂首。
无奈!
沉入心底。
“看来,众卿并无异议。” 庆帝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尘埃落定的冰冷,“那便如此定了。”
他目光重新落在跪地的贾玌身上,那目光深处,是绝对的信任,也是沉重的枷锁:
“贾卿,千斤重担,朕交给你了。京城这摊烂泥,给朕扫干净!北边那群豺狗…” 庆帝的声音里透出刺骨的杀意:“给朕打回去!打疼!打断它们的脊梁骨!朕......信你!”
将一切收入眼底的贾玌无奈,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冰冷带着血腥味的空气灌入肺腑。
他抬起头,迎向皇帝的目光,眼底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燃烧的战意:
“臣——领旨!”
低喝炸响!他并未起身,就着单膝跪地的姿态,碎石硌入拳锋,却毫无所觉: “内不平叛贼!外不驱胡虏!贾玌——提头上殿,以谢陛下天恩!!!”
字字千钧!掷地有声!!
“好——!!!”
庆帝倏然站直,那身明黄的龙袍在熊熊火光的映衬下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熔金般的威严与烈意,帝王之气,直冲霄汉!
他没有再坐下。而是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的火炬,钉死在贾玌身上:
“贾卿,这京城、这大军、此刻,唯汝——马首是瞻!”
这一句,如同开天辟地的法旨,卸下了最后的桎梏!
将整个帝国在神京脚下的庞大战争机器,彻底交于一人之手!
贾玌缓缓站起!
并未立刻回应皇帝的期许,而是向前踏出三大步!稳稳立足在火光最炽盛的核心,立于庆帝与跪倒群臣之间!
立于这肃杀如铁的千军万马缩影之前!
火舌狂舞! 照亮了他此刻的装束:
朱红国公蟒袍在篝火下翻涌如血浪,腰间御赐宝剑的剑柄,在火光中反射着冷硬的幽芒。
“兵部!”
贾玌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金玉相击,瞬间刺破火堆的爆裂声!
“臣李毅在!”兵部尚书几乎是立刻挺身而出,抱拳听命。
“辽东都司天策营指挥使毛志远之部,今在何处?!”
“禀...大都督!”李毅神色一凛,语速极快,“半月前京城剧变,臣发八百里加急,命其率天策营骑兵万五火速入京勤王!依日程推算,此刻大军前锋......当已至山海卫!其后续辎重步卒,亦当在百里之内!”
“好!”
一个“好”字,如断冰切雪!贾玌眼中精芒爆射!
“即刻——”
他声音陡然拔高: “八百里加急!命——辽东都司天策营指挥使毛志远接令!”
“所部!无需入关!”贾玌的右手骤然抬起,猛地指向西北方向的沉沉黑暗,直抵大漠!“原路出塞!全营向西!直扑鞑靼部主力侧翼!”
“告诉毛志远!我不要他破阵斩将!我要他的万五千铁骑,日日夜夜!让鞑靼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拖住!缠死!将其牢牢钉在大同以北!敢放东进一兵一卒!提头复命!!”
李毅立刻应喏:“领命!”
贾玌的指向没有停顿!
“再传!”
“命——奴儿干都司、建州卫指挥使苏察阿礼!”
“令其——尽起藩军、女真精骑!无需奉调入京!”贾玌眼中透着对草原狼性的极端洞悉与利用,“全力向西斜,攻击……直捣鞑靼部空虚后庭,焚其草场、掠其牲畜!”
他冷冽的目光扫过李毅,语调充满不容置疑的掌控: “告诉苏察阿礼!声势越大越好!许他,所掠一切,皆归其部!”
釜底抽薪!攻其必救!
草原部族,老营辎重就是命脉,进攻草原就必须掠夺一切可用的物资!
李毅额头已见汗珠,但精神却异常亢奋:“遵令!”
贾玌目光瞬间划过勋贵队列:
“果勇侯杨显!一等伯牛继宗!”
杨显、牛继宗浑身一震,猛地踏出:“末将在!”
“着你二人,即刻点齐果勇营、效勇营精兵,星夜兼程,奔赴清流关!与守将陈守年会合!”
贾玌声音带着不容置疑;
“江南甄逆主力,已于清流关前溃败!其统兵大将、帅纛,乃陛下亲率铁骑,于万军之中——亲手斩落!悬首关墙!”
他目光扫过瞬间被震撼填满的众将,声音陡然拔高:
“余者不过惊弓之鸟,乌合之众!尔等南下,当以雷霆之势,犁庭扫穴,彻底荡平叛逆!勿使一人漏网!”
“陛下神武!!”
此刻,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皆被这“亲手斩落帅纛”的帝王之威所慑,发自内心地齐声高呼,声浪震得篝火狂舞,看向庆帝的目光充满了无上的敬畏!
庆帝端坐,面无表情,只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锋芒。
“末将领命!必犁庭扫穴,肃清江南!”
杨显、牛继宗同时狂吼,眼神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这是天大的战功!还是捡软柿子捏!两人激动得身躯都在微微发颤!
牛继宗更是感激的看着贾玌,一众勋贵中第一个想到他,想必定是此前他于朝廷之上,替贤侄据理力争的恩情!
而今他们同属一系,就......!
心中更是感慨不已,没想到昔日的开口之言,居然能使得辽国公记到现在。
安排完外围之敌,贾玌的目光猛地回转,扫过剩余那些早已心焦火燎、满眼战意的勋贵悍将们!
京城才是他最后的、必须亲执其锤的锻铁炉!
“诸将!听我军令——!”
这声音不高,却瞬间压灭所有嘈杂,只余篝火噼啪与粗重的战前呼吸。
他的视线锁定一个的身影:
“定武伯——熊文龙!”
“末将在!” 熊文龙低喝踏出,甲叶铿锵,如山岳前倾。
贾玌直指东北方向——那被叛军盘踞、如阴云蔽月的巨大城廓中心点!
“着你统神策营全部主力!为明日辰时攻城总锋!”
“广渠门!本督要这扇门——在你的炮火下,化为齑粉!”
熊文龙眼中爆出狂热的凶光:“末将领命!必将此门!献于陛下足下!!”
他重重抱拳,拳甲撞击声惊得火苗一缩。这头巨兽已然锁定目标,只待撕咬!
贾玌视线扫视另一人: “定远伯——苏瑾言!”
“末将在!”
“命你玄策营本部!进据朝阳门一线!为左翼!”
“你的职责——策应主攻!全力佯动牵制!城头叛军,纵是蚊虫,亦不得使其越过朝阳半步,增援广渠!”
“末将得令!” 苏瑾言抱拳,“必使彼处叛贼,寸步难移!”
“史鼐、牛继业、柳芳!”
“末将在!”
三位开国勋贵中的悍将齐声应诺。
“着你三人!领本部骁骑精锐!屯于东、南、西三门方向!” 语气不容置疑,“为右翼策应,兼防敌侧击迂回!敌军但有异动或溃兵潜逃方向……”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宣告法则: “——即刻阻断!碾碎!不得使一人溜下砧板!”
“诺!” 史牛柳三人同时低吼。
最后,那洞穿人心的目光扫过余下所有勋贵悍将——诸府豪强,以及那些磨着爪牙、亟待登场的京营指挥们!
“其余诸勋——”贾玌目光扫过一张张渴血的面孔,“各率本部家将亲兵,混杂京营各部锐士!待城破缺口——”
“随本公——入城!诛灭叛逆!生擒常贼!!!以正国法!!!”
“喏——!!!”
回应他的是如同火山喷发的狂烈应诺!!
武将们早已憋得双目赤红!此刻终于得了军令,热血沸腾!连空气中弥漫的杀气都滚烫了几分!
“大都督!”兵部尚书李毅看着行云流水般完成所有部署、煞气冲霄的贾玌,听着那明日就要城破杀敌的血腥誓言,终于忍不住踏前一步提醒:“鞑靼蒙古二部虽经惊扰…然……”
他未尽之言,谁都明白——万一那两个狼崽子不退呢?
贾玌猛地转过头!
“李大人多虑了。”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对局势的绝对掌控与对人心的精准把握,“鞑靼?蒙古?”
“名为同进,实则互疑!貌若盟友,腹藏蛇蝎!我方才两路疑兵,已是插在他们心口的两把钝刀!”
“毛志远西出,苏察阿礼北上!其二人后方根基,必生大乱!”
“彼辈绝非铁板一块!只消一方告急,另一方必生异心!自乱阵脚,指日可待!”
“况且陛下今日于叛军阵前放言,明日总攻,既如此......”
他那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篝火映照下那身明黄身影的所在——庆帝。
“陛下!!”贾玌抱拳, “臣贾玌于此立下军令——”
“明日辰时!”
“一日......不!” 贾玌眼中精芒暴涨: “只须一日!!!”
“臣——必踏平广渠门!献贼首于陛下阶前!!!”
“一日不破!臣——提头谢罪!!!”
第537章 林如海的担忧
夜色如墨,更深露重。
帐内,烛火跳跃,映照着贾玌的身影。
他坐在案后,就着烛光审视着摊开的京城布防图,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广渠门豁口的位置。
帐帘被无声地掀开一道缝隙,带着寒意的夜风卷入,烛火猛地摇曳了一下。
贾玌头也未抬,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炭笔。
“夜已深沉,寒气侵骨。岳父大人不顾辛劳,夤夜至此......”他的声音平稳,在寂静中却字字清晰,“可是有要事......嘱托愚婿?”
阴影中,林如海的身影缓缓踱出,在摇曳的烛光下显露出来。
那张素来清癯儒雅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深深的忧虑,眉头紧锁,仿佛在担忧着什么。
他没有立即说话,只是走到帐中烛火旁,伸出手,似想汲取一点暖意,却又停住。
帐内一片沉寂,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贾玌站起身,走到烛火另一侧,与林如海相对而立。
跳跃的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也映照着林如海眼中那难以掩饰的焦灼。
林如海看着眼前这个被帝王亲口封授“节制天下兵马”、拥有生杀予夺之权、在短短一夜间踏上了帝国权力最巅峰的女婿,胸口闷堵得像压着万钧巨石。
此刻,他的脸被难以言状的忧惧笼罩。
重重地叹了口气,那气息低沉,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
“睡不着啊……”林如海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和疲惫,充满了煎熬,“思海...今夜翻滚的厉害,如何都静不下来了……”
“哦?” 贾玌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答非所问,“岳父大人所忧何事?可是担忧明日攻城?叛军已是强弩之末,不足为虑。”
林如海抬起眼,迎上贾玌的目光,使得贾玌看清他的眼神...复杂无比,有审视,有忧虑,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心。
他缓缓摇头,声音低沉:
“并非明日之战。玌儿…你…当真不知我所忧为何?”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案上那柄御赐宝剑,以及剑上挂着的剑穗,最终落回贾玌年轻却已显峥嵘的脸上,一字一句,重若千钧:
“大都督…节制天下兵马…位极人臣…”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那份沉甸甸的忧惧,如同实质般弥漫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功高震主!权倾朝野!自古手握如此权柄者,能有几人善终?
如今陛下信任也好...器重也罢,若真到了那等地步......
他倒无所谓,本就孤臣;可......玉儿怎么办?
原本只不过是想给玉儿挑一个上好的女婿。可如今却是自家的女婿太过优秀了,优秀到使他感到......惶恐!
贾玌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他嘴角牵起一丝极淡、也极复杂的弧度。
那笑容里,没有得意,没有狂妄,只有洞悉世事的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岳父大人是担心…” 贾玌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炭火的噼啪声,“…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林如海身体微微一震,眼神中流露出被戳中心事的惊异与更深的不安。
他没有否认,只是深深地看着贾玌。
“岳父大人多虑了。”
贾玌向前一步,靠近火盆,跳跃的火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射在帐壁上,显得愈发高大,也愈发孤峭。
“陛下…知我。” 他缓缓吐出这四个字,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笃定。“今日,陛下将大都督...授与我,非为一时权宜,更是…一种托付。一种…以江山社稷为注的信任。”
他拿起火钳,轻轻拨弄了一下盆中炭火,几点火星骤然腾起,又迅速湮灭。
“这份信任,我贾玌不敢辜负,亦…不敢滥用。” 贾玌的声音平淡,“我深知此位之重,重逾泰山!也深知…此位之险,如履薄冰!”
贾玌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清明:
“陛下雄才大略,胸襟气魄,非庸主可比。他既敢授此重权,便有驾驭此权的自信与格局。而今...我贾玌所求…”
说到这,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
“…从来不是权倾朝野,封侯拜相!所求者,唯内平叛逆,外御强虏,还这江山一个朗朗乾坤!护佑这万里山河,黎民百姓!”
他看向林如海,眼神坦荡、真诚:
“此战之后,待京畿平定…岳父大人且看,这大都督之印,小婿必当亲自奉还陛下!绝不留恋半分!”
“我贾家世代勋贵,所求不过是家宅平安,富贵绵长。滔天权柄,非福是祸,小婿…心中清明。”
帐内再次陷入沉默。
林如海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婿。
那份忧虑如同被投入火盆的坚冰,在贾玌坦荡的目光下,在那一句句清晰无比的剖白中,渐渐融化,化为一声悠长而复杂的叹息。
“你…竟已思虑至此…”
林如海缓缓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几分无奈,最终化为一句叮嘱:
“也罢…你有此等心胸与见识,远胜我当年。玉儿……你待她极好……老夫……只盼你一切安好……盼你们……平安。”
说罢,林如海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肩膀似乎松垮了一些,脸上那份深重的忧色也淡去了不少。
他深深地看着贾玌,眼中只剩下复杂的感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
“岳父大人教诲,贾玌谨记于心。”
贾玌抱拳,郑重一礼。
——父爱如山!
贾玌如何能不知林如海今夜所言究竟何为...
林如海点点头,不再多言。
他转过身,准备离去。
“岳父大人…”
贾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林如海脚步一顿,缓缓回身。
贾玌的目光迎接着林如海的注视,缓缓开口:
“此战过后,待臣奉还大都督印信…归还权柄之法,或会…略显刚烈。” 他语速放慢,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朝堂之上,风波难免。届时,陛下或许…亦需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林如海的眼神瞬间凝住。
贾玌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柔和与坚定:
“因此…或许会有很长一段时日…臣…将赋闲于府邸。”
他的目光直视林如海,带着恳请:
“岳父大人…小婿斗胆…若蒙允准…待那时风波稍定…小婿想…迎娶玉儿过门!”
林如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瞳孔骤然收缩!
他万万没想到!在权力巅峰跌落之际,在漫长“休养”之前,贾玌所求…竟是成亲!
这请求如惊雷贯耳,瞬间击穿所有忧虑——贾玌是在明志:
即便失权赋闲,他所求不过安稳之家,与黛玉相守之未来!选择低谷娶亲,正是将这份“退隐”与“守护”的决心,昭示于他,昭示于天下!这是对黛玉最重的承诺!
这也是为何林海如此中意贾玌的原因!
“善!”
再无多言。
林如海深深看贾玌一眼,那目光只剩托付与温和!
颔首,转身,掀开帐帘,没入夜色。
帐帘落。
贾玌闭目,长吁。
“了却君王天下事......”
第538章 攻城!
辰时。
天光惨白,死死的蒙在京城上空。
风卷着沙尘和焦糊的余烬,刮在脸上,又冷又硬。
广渠门巨大的黑影蹲在内城东边,城头几面残破的旗子有气无力地耷拉着,像吊丧的幡。
城垛后面,人影晃动,透着股穷途末路的慌乱。
神策营大营——!
数万披甲持戈的士兵,黑压压一片,沉默地立在清晨的寒气里。
刀盾在前,长枪如林,弓弩在后,弓弦绷紧的微响连成一片。
两侧,骑兵人马覆甲,只露一双双冰冷的眼睛。
阵前,几十根黑洞洞的炮口,沉默地指向城墙。
更后方,攻城塔、撞车、云梯,像一群蛰伏的巨兽。
中央高台。
贾玌先登重甲裹身,肩头猩红的披风纹丝不动。
他没戴头盔,脸上没表情,只有一双眼睛穿透早晨的薄雾,死死钉在广渠门那两扇厚实的、早被砸得坑坑洼洼的铁皮大门上。
“大都督,时辰到了!”
一声嘶哑的号令炸响。
贾玌右臂猛地一劈。
“进攻!”
动作比命令更快。
“咚!咚咚咚!!!”
战鼓炸雷般狂擂起来。
紧跟着就是天崩地裂!
“轰隆隆——!!!”
几十门沉默的大家伙同时喷出火舌!巨大的冲击气浪猛地推开空气!瞄准的不是城墙,是城门!
巨大的实心铁炮弹狠砸过去!
咣!咔嚓嚓——!
铁皮包裹的木门猛地向内炸凹!支撑的条石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整个高大的门楼都在撼动!碎木、铁片、烟尘冲天爆开!
炮击并未停歇。
炮手们训练有素地清膛、装填、点火。
一轮又一轮的铁弹,持续不断地轰击着城墙的薄弱点和城门!大地在持续轰鸣中颤抖。
推进!
在持续炮火的掩护下,神策营阵中响起尖锐的哨音和军官短促有力的号令。
“盾阵前移!护住器械!”
“攻城塔、撞车——推进!”
鼓点还在砸!炮声余音未散!
后阵的步兵潮已经动了!
“吼喔——!!”
震天的杀声撕破一切!
高大的“雄峰”攻城塔发出沉闷的巨响,底部绞盘被百十个壮汉用肩膀顶得飞速转动,木塔像个活过来的山怪碾过大地,直扑城墙!
沉重的脚步砸得地面都在颤。
攻城塔两侧,数不清的步卒顶着大盾开始冲锋!无数推着云梯的士兵蚂蚁般前行,扑向城墙脚!
塔顶的射手和火铳兵,在进入有效射程后,开始向城头任何试图露头反击的目标倾泻箭矢和铅弹,进行压制射击。
“弓弩手——前出!仰角!抛射!”
弓弩指挥官的声音穿透炮火间隙。
成排的弓弩手快步向前推进,在距离城墙约两百步的位置停下。
随着令旗挥下,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弓弦震响!
嗡——!
密集的箭雨腾空而起,划出高高的抛物线,越过己方阵列和推进的器械,狠狠覆盖向炮火蹂躏后的城头区域!进行无差别的火力覆盖!
城头上。
常翰飞拄着刀站在破口边缘往下看。
炮震让他身子晃了晃,扶住烧焦的城砖才稳住。脸上全是烟灰血垢,眼窝深陷,里面只剩下一点血丝吊着光。他知道,这是最后一锤子了。
“滚石!”
“火油!”
“弓箭手压住那边!”
他哑着嗓子吼,声音却像破锣。
没人应!或者说,他的命令被淹没在下方更大的喊杀声里。
几个离垛口最近的兵,看到那越来越近的庞然攻城塔,眼里的惊恐猛地炸开,手脚都僵了!
常翰飞心脏像被冻住了。
他飞快扫一眼四周城头: 尸体堆着尸体,墙砖缝里浸透了粘稠的黑血。
活着的兵?脸上木然,手里的刀捏不稳,眼神飘突,都在往下瞄。几个军官缩在角落,眼神碰一下就闪开!
昨天...士气塌了!今日...骨头都软了!
巨大的攻城塔狠狠撞在城墙豁口边缘残存的基础上!
“轰!”一声巨响!塔顶挡板轰然砸落!
“杀进去!”
塔里憋疯了的官军锐卒眼珠子血红,嚎叫着冲入豁口!
咣当!
咣当!
咣当!
几十具沉重的云梯同时搭死!
无数官军衔着刀疯狂往上爬!
城头上最后残存的几架床弩、火炮终于憋不住,齐齐选择调转了方向!
崩!崩!
刺耳的绞弦声炸响!几支手臂粗的弩箭带着啸音怒射而出!靠的近的火铳兵也哆嗦着开枪,砰砰砰爆响一片!
“滚油!金汁!”
有军官嘶喊。零星的热油冒着黄烟泼下去,引起几声惨嚎。
所有的劲弩、火铳、滚木……所有的反击全被豁口处蚁附攀爬的官军瞬间吸住了!那片城墙豁口和附近垛口,瞬间化作血与火的地狱绞盘!
怒吼、惨叫、撞击声、骨头碎裂声搅成一锅滚粥!
牵制火力的目的,达成了!
中央高台!
一直像铁塔般钉着的贾玌,猛地动了!
他等的就是这片刻!
城墙上的重家伙都顾着对付豁口爬城的兵!
所有对城下有威胁的大家伙,火力都转向了!
所有对他有威胁的武器,都无法脱身针对他——
再不动...更待何时!
锵啷!
贾玌腰畔长刀闪电出鞘!刀尖直指那被砸得快散架的铁门!
“先登营——出击!!”
“吼——!!!”
身后蓄势的重甲锐士——神策营攻城尖刀,动了!
十人一组!瞬间结阵!
第539章 三板斧
城墙之上!
“是…是先登营——!!”
一声破了音的尖嚎陡然炸裂,带着彻骨的恐惧!
一个城垛后面蜷缩的老兵,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指着城下那疾速逼近、组阵严整的黑色铁流,浑身筛糠般抖动!
这声音瞬间点爆了城门附近几段城墙守军最后残存的意志!
“先登营!那个煞神的尖牙!!”
“他们又来了!完了!我们还能顶住吗?!”
靠近豁口侧翼的几个士兵,原本就已经被攻城塔的死亡突击吓得魂不附体;
这十几日交手,这支重甲锐卒的凶悍与难缠,早已刻进每个守军骨头里!
他们不怕死,结阵如磐石,破阵更如利锥!是真正的绞肉机!如今再有辽国公亲自带着他们冲门…
叛军们可谓是肝胆俱裂——!
“快!!!” 常翰飞目眦欲裂,声音都变了调,“床弩!火铳!火炮!所有能动的!给老子对准下面!射死他们!射死他们!!!”
他几乎是在嘶嚎。
然而——混乱的城头,能动的床弩、火铳,枪口还死死咬着豁口处不断涌出的将士!
想调转?想重新瞄准下方快速移动的目标?
混乱!迟滞!
而下一刻......士兵脸上的恐惧更浓了!
“呜——呜——呜——!”
一声高亢嘹亮的号角,带着某种宣告性的力量,猛地从神策营后方中央传来!
其声——压过了战鼓,压过了炮声,压过了战场一切的喧嚣!
常翰飞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那号角声拽了过去——
一面巨大的、玄底金边的纛旗,骤然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旗面上,狰狞的图腾在晨风中怒张!旗杆高耸,直指苍穹!
正是神策营的大纛!
此刻,这面象征着全军主将、代表着最高意志与威严的旗帜,不再停留在后方高台!
它动了!
在数百名精锐护纛营甲士的护卫下,由五匹雄健的战马拖曳着一辆特制的、覆盖着铁甲的巨大车辇,轰然启动!车辇上,巨大的旗杆傲然矗立!
纛旗,正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气势,缓缓地、坚定地,向着激战正酣的广渠门城墙——前沿阵地移动!
威慑!
“纛…纛旗动了!!”
“是大都督的旗!”
“大都督亲临前沿了——!!!”
城上城下,无数道目光瞬间被那移动的巨旗攫住!|
紧接着,视线被猛地拽向纛旗下方的铁甲车辇!
窒息感瞬间扼住了整个广渠城门段!
贾玌!
他就站在那里,如同从传说里走出的实体!
身上披挂的,正是那威震辽东、令人闻风丧胆的“先登甲”,背后五面猩红护背旗猎猎招展!
神策!沸腾!
这景象,如同滚油泼进烈火!
“万胜!大都督——!!!”
城下神策营的阵列中,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狂吼!
那吼声瞬间压过了炮火的轰鸣、压过了城头的惨叫!
每一个士兵的眼睛都红了!血管里的血在燃烧!主心骨就在眼前!与纛旗同在!与将士同在!
原本就汹涌的攻势,瞬间化作了滔天巨浪!
豁口处,攻城塔涌出的甲士咆哮着,用盾牌顶着刀枪,用身体撞开缺口,硬生生将防线撕得更开!血肉横飞,无人退缩!
攀爬云梯的死士,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嚎叫,顶着滚落的礌石、泼下的金汁,手脚并用向上猛蹿!
中箭的、被砸中的,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死死抓住梯子,为身后的袍泽争取一瞬!
“杀!杀!杀!”
震天的喊杀声从每一个喉咙里炸出,汇成一股毁灭的洪流,狠狠拍向城墙!
先登!破城!
而城下铁门前,那支真正的尖刀——先登营,借着这山呼海啸般的士气狂潮和城头一刹那的窒息迟滞,已然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撞到了城墙根下!
“上梯!登城!”
队正的声音被淹没在喧嚣中,但动作就是命令!
一架架特制的重型云梯,被力士猛地竖起,“哐当!” 重重砸在刚才被火炮轰开的豁口边缘,甚至直接搭在相对完好的垛口上!
梯身包裹铁皮,钩爪深深嵌入砖缝!
攻城塔的吊桥也再次“轰隆”砸落!
塔内蓄势的第二波锐卒,如同出闸猛虎,狂吼着涌上城头,与守军撞在一起!
“结阵!顶上去!” 城头有叛军军官试图组织最后的抵抗。
然而,晚了!
“先登营在此——!!!”
......
高台之上,庆帝紧攥着栏杆,望着战场中的一切!
城下那移动的大纛,那玄甲猩旗、渊渟岳峙般立在战场前沿的身影,让整个神策军爆发的毁灭洪流,震撼得他血脉贲张!
他身边的文武重臣们,更是屏住了呼吸,眼珠子死死钉在纛旗下那一点上,震撼得无以复加!
“壮哉!”庆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有贾卿在,我大庆神策之魂永不坠!一人,便是十万雄兵之气魄!”
立于皇帝身侧的史鼎,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压下心头的骇浪。
他看着那如磁石般牵引着整个战场的身影,声音干涩地接口道:
“陛下圣明...臣与家兄,曾反复推演过辽国公收复辽东的数次破城血战!结果...无论是代入辽国公,还是代入那时的敌酋..只要对上了这旗、这人...”
他深吸一口气,满是敬畏与无力:“必败!”
目光锁定那玄甲身影,声音斩钉截铁:
“辽国公已将‘兵形势’炼到了极致!三军魂魄系于一身!只要他在,只要那面纛旗还在推进!这军队...就是砸不烂、冲不散的铁砧!破敌唯一法...便是在万军取他首级!”
“可...”史鼎又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摇头:“辽国公的勇武...怕是武曲星临凡也莫过如此!斩其首...何其难!近乎...无解!”
什么技巧!什么计谋!在这样一尊披挂着终极力量和死亡的重装战神面前,都显得苍白可笑!
高台上,一片死寂,只剩下前方传来的震天杀声,仿佛在为史鼎这“无解”的论断做注脚!
......
城头。
“唉......!”
常翰飞拄着刀,站在摇摇欲坠的城门楼残骸边,望着下方那如潮水般涌上城头的黑甲锐士,望着那面仍在坚定前移的猩红大纛,听着四周崩溃的哭喊和神策营狂热的“万胜”嘶吼。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夹杂着对宿命的了然,涌上心头。
“呵...呵呵...”
他喉咙里挤出几声苦涩的干笑。
身为五军都督府右都督,他如何不知贾玌的用兵之道?
简单!粗暴!甚至可以说...只有三板斧!
第一斧:重炮轰城!
砸碎你的屏障,震垮你的肝胆!
第二斧:步卒推进!
攻城塔撞车云梯齐上!用血肉填平沟壑,用命撕开缺口!
第三斧:先登破阵!
当城头被搅乱,当守军疲于奔命...那支最锋利的尖刀,便会在主帅纛旗亲临的绝对威势下,狠狠捅进你心脏!
没有奇谋,没有诡计!就是这堂堂正正、却又沛然莫御的三板斧!
可偏偏...就是这看似简单的三板斧,在贾玌手中,在他那身凝聚着三军魂魄的恐怖重甲和那面移动的纛旗下,化作了无解的毁灭洪流!
常翰飞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可知道......又有何用?!
火炮轰来时,血肉之躯只能蜷缩!
步卒蚁附时,刀枪难挡疯魔!
当那面猩红大纛和那尊钢铁魔神出现在前沿,当那支名为“先登”的死亡尖刀刺到眼前......败局,就已注定!
简单得......让人绝望!
常翰飞缓缓闭上了眼睛,耳中充斥着城破的哀嚎与神策营狂热的欢呼,仿佛已置身于两个世界。
“唉...”
他长长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叹尽了不甘,叹尽了无奈,也叹尽了那点最后支撑着他的精气神。
他不再看下方汹涌的黑色潮水,不再看那面刺眼的猩红大纛,甚至不再理会身旁哭喊奔逃的溃兵。
他拄着刀,缓缓转身。
背对着那片正在被吞噬的城墙,背对着震天的喊杀与绝望的哀鸣。
他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向了城墙内侧的边缘。
那里,没有敌人。
只有一片被硝烟笼罩的、混乱的内城景象。
他走到垛口边,停了下来。刀,依然拄着地面。
第540章 帝国的权柄
奉天殿。
巨大的柱子撑着高高的屋顶,阳光从大门照进来,在地上留下冷冰冰的光块,可大殿里还是冷得刺骨。
龙椅上坐着个人。
一身明黄龙袍,金线绣的龙在惨白的光里刺眼得很。但这袍子套在他身上,空荡荡的,像唱戏的行头。
义忠亲王——他自封的“皇帝”。
他背挺得笔直,坐在那儿,好像要撑住这快塌了的殿。
可眼睛是空的,越过下面空无一人的台阶,越过冰冷反光的地砖,死死盯着大门口那片被烟熏灰的天。
大殿里,就他一个。
没喊万岁的臣子,没站岗的侍卫,没伺候的太监。
这天下最有权力的地方,现在空得吓人,只有外面越来越近的喊杀声。
像个大坟。
“王...陛、陛下——!!”
带着哭腔的尖喊突然撕破了安静。
太监冯保连滚带爬冲进来,“噗通”跪在冷冰冰的金砖上,头磕得咚咚响,声音抖得不像样:
“破...破了!广渠门破了!贾天戈...贾天戈带着他那帮杀神冲进来了!朝阳门...朝阳门也快完蛋了!守军...降的降,跑的跑!神策营...神策营正往皇城杀啊陛下!!”
喊声在大殿里撞出回音,更惨了。
一步错,步步错...冯保心里悔得肠子都青了。早听戴权老祖宗的话,老实伺候太上皇多好,哪会落到这步田地...
龙椅上的人影好像被惊醒了。
他脖子僵硬地,一点点转过来。
那双空了的眼睛,终于有了点活气,落在下面哭得稀里哗啦、抖成筛糠的冯保脸上。
没表情。不生气,不害怕,就是...木的。
他目光从冯保那张吓变形的脸上挪开,慢慢扫过自己身上这件扎眼的龙袍,又慢慢扫过下面空得吓人的大殿。
文武百官呢?
千军万马呢?
梦想中的九五之尊,君临天下......原来,终究是黄粱一梦,是这奉天殿里一个孤魂野鬼般的笑话。
他闭上了眼。
再睁开,眼底那点木然底下,好像换了种东西。
一个名字,从他干裂的嘴唇里挤出来,沙哑,但在这死静的大殿里听得清楚:
“常…翰…飞…何在?”
冯保身子猛地一哆嗦,头埋得更低了,差点啃到地砖,声音带着哭出来的水音儿和怕到骨子里的颤:
“常...常都督他...在广渠门...死顶着不退...被...被熊文龙那煞神...活捉了...!” 他喘了口气,带着哭腔补了一句,“...听说,捆得像头待宰的猪!”
“活...捉...?” 义忠亲王干巴巴地重复了一遍,声音像砂纸磨木头。
他那双空了的眼珠子,又慢吞吞地挪回自己身上这件刺眼又死沉的龙袍上,再挪向下面空得让人心慌的大殿。
没人了。
文官武将没了,兵也没了。
连最后能指望的常翰飞......也成了人家砧板上的肉。
“呵...呵呵...” 喉咙里滚出几声哑笑。
他那挺直的背脊,好像突然被那身龙袍压垮了,微微佝偻下去。
手指头无意识地揪住了胸口的金龙刺绣,揪得死紧,指关节都白了。
“...这衣裳...” 义忠亲王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像呵气,“...真的好沉啊...”
冯保吓得抬起一点眼皮偷看。
龙椅上的人影猛地一晃,手似乎想去抓扶手,终究没够着。
......
皇城内外。
“降者不杀!”
“弃械跪地者免死——!”
吼声如同潮水,沿着内城宽阔的街道席卷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宫墙巍峨,但此刻更像一座巨大的囚笼。
守门的叛军侍卫,早已面如土色。听着那无可阻挡的声浪逼近,看着宫外远处腾起的烟尘,最后一点抵抗意志彻底粉碎。
“开...开宫门!” 一个军官嘶哑地喊,声音带着解脱般的颤抖。
沉重的宫门,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被缓缓推开。
没有战斗,只有一片死寂的投降。
宫门洞开。
贾玌一马当先,踏入宫门。
他身上的先登重甲血迹斑斑,背后的猩红护背旗在皇宫肃杀的风中猎猎作响。
目光如电,扫过跪伏在宫道两侧、瑟瑟发抖的叛军侍卫和太监。
“控制各门!清点俘虏!遇抵抗者,格杀勿论!”
命令简洁冰冷,如同铁律。
身后,沉默如铁的神策营精锐如同黑色的洪流,迅速而有序地涌入宫城,分兵把守各处要害,接管防务。
...
銮驾入宫。
宫门外,更大的动静传来。
在精锐羽林卫和神策营铁骑的层层拱卫下,两架明黄色的銮驾,缓缓驶入洞开的宫门。
庆帝端坐于前驾,玄袍依旧,面容沉静,眼神深处是风暴过后的深邃与绝对的掌控。
太上皇的銮驾紧随其后。这位历经沧桑的老人,透过纱帘看着熟悉的宫阙,看着跪伏满地的昔日侍卫、太监,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种阅尽千帆的疲惫与洞悉!
再之后,是太子、内阁重臣、六部尚书、开国与武勋一脉的勋贵们...文武百官,除了少数附逆被擒或自尽的,几乎全数在此!
他们或骑马,或步行,簇拥着銮驾,重新踏入这座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宫城。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复杂,以及重回权力中心的凝重。
队伍沉默地行进在空旷的宫道上,只有甲胄的铿锵和沉重的脚步声在回荡。
沿途所见,尽是跪伏的身影和丢弃的兵器。
奉天殿前。
队伍最终停在了那座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奉天殿前。
巨大的殿门紧闭着,如同一个巨大的谜团,也像一个刚刚结束闹剧的空旷舞台。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两扇沉重的朱漆大门。
贾玌早已下马,按剑肃立在皇帝銮驾旁侧前方,玄甲猩旗,如同最忠诚的磐石与最锋利的戈矛。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殿门和四周,确保万无一失。
庆帝缓缓从銮驾上站起,没有看任何人,目光如渊,直直投向那紧闭的殿门。
“开殿门。”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几名魁梧的羽林卫上前,用力推动沉重的殿门。
“嘎——吱——呀——”
令人心悸的摩擦声响起,巨大的殿门被缓缓推开。
殿外的天光,猛地刺入这空旷、冰冷、死寂了太久的大殿深处,驱散了部分阴影,照亮了飞舞的尘埃。
殿内的景象,瞬间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空荡。
死寂。
只有那高高的、孤零零的蟠龙金椅上...歪斜着一个身着刺眼明黄龙袍的身影。
义忠亲王。
他佝偻着背,头无力地垂在胸前,一只手还死死揪着龙袍的前襟......
在他身前不远处的金砖地上,太监冯保蜷缩成一团,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阳光,终于重新照进了奉天殿。
照亮了金砖,照亮了蟠龙柱,也照亮了那龙椅上凝固的绝望,和龙椅下无尽的卑微。
庆帝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铁尺,缓缓扫过这空寂的大殿,最终落在了那龙椅上的身影上。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抬步,沉稳地踏入了这刚刚被“收复”的帝国心脏!
太子、太上皇、文武百官,如同无声的潮水,紧随其后,哗啦啦地涌入这空旷了太久的大殿。
帝国的权柄——在这一刻,无声而沉重地,重新归于它真正的主人!
第541章 你告诉我啊——父皇!
殿门大开,天光涌入!
那刺眼的明黄龙袍,那歪斜在龙椅上的身影,那前襟上刺目的暗红血迹,瞬间撞入所有人的眼帘。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无数道目光聚焦在那孤高的金銮宝座上。
庆帝的脚步沉稳,踏过冰凉的金砖,一步步走向丹陛。
他的玄袍在涌入的光线下流淌着沉静的威严,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有眼底深处那冰封千里的寒意。
在他身后,太上皇被内侍搀扶着,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龙椅上那身刺眼的明黄,嘴角微微抽动,最终化作一声沉重到极致的叹息,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场景他已然经历了第二次,如今若无意外,想必他必定是要再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忍再看。
太子紧抿着唇,年轻的脸庞绷得紧紧的,目光复杂地看着那个此前将自己逼入绝境的皇叔。
文武百官屏住呼吸,垂手肃立,偌大的殿堂落针可闻。
死寂中,唯有龙椅上传来微弱而痛苦的喘息声。
义忠亲王似乎被这骤然涌入的光线和人群惊动了。
他极其艰难地、一点点抬起头。
那张曾经贵气的脸,此刻灰败如纸,嘴角残留着暗红的血痕,眼神涣散,如同蒙着一层死灰。
他费力地聚焦,视线越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最终落在了那个一步步走近的玄色身影上——
他的皇兄,真正的天子!
当看清庆帝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冰冷与漠然时,义忠亲王残存的那点意识仿佛被狠狠刺了一下。
“呵...”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呜咽,身体在宽大的龙袍里微微颤抖,那只揪着染血前襟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更加惨白。
庆帝在丹陛前站定,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直刺龙椅。
他没有怒吼,没有斥骂,只是用那平静到令人骨髓发寒的声音,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这身衣服,你穿得起吗——?!”
声音不大,却响彻在这死寂的大殿里!
义忠亲王浑身剧震!那双涣散的瞳孔猛地收缩,仿佛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中!
一股腥甜再次涌上喉头。
“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剧烈起伏。
“孽...孽障!!!”
一声带着无尽痛心与愤怒的嘶哑咆哮,猛地从庆帝身后炸响!
是太上皇!
老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眼中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刻骨的失望以及.....剜心之痛!
他颤抖的手指,死死指向龙椅上那不成器的义忠亲王,指向那身刺眼的、被玷污的龙袍!
“你看看你......看看你那尖嘴猴腮样子!!!” 太上皇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情绪而嘶哑破裂,胸膛剧烈起伏,“披着龙袍...坐在这奉天殿上......就以为你有了帝王之相吗?!!”
二人的话飘荡在这偌大的奉天殿上...
“穿不起...尖嘴猴腮...帝王之相...呵呵...哈哈哈哈...咳咳咳!”
龙椅上,那蜷缩的身影猛地爆发出凄厉、扭曲的大笑,笑声被剧烈的咳嗽打断,显得更加诡异刺耳!
义忠亲王的身体不再只是颤抖,而是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般剧烈地痉挛起来!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涣散的瞳孔此刻布满了狰狞的血丝,死死钉在太上皇脸上,里面燃烧着一种濒临疯狂的怨毒火焰!
“我没有帝王之相?!”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
猛地用手撑住冰冷的龙椅扶手,身体在宽大的龙袍里剧烈摇晃着,竟然摇摇晃晃地、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不再看庆帝,而是将那双燃烧着无尽恨意和绝望的眼睛,死死地、一寸寸地扫过下方黑压压的、垂首屏息的文武百官!
最终,他那血污的手指,带着一种倾尽生命最后力气的决绝,猛地抬起,笔直地指向了丹陛下方、被内侍搀扶着、犹自愤怒的太上皇!
“你问我有没有帝王之相?!!”
义忠亲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尽的悲愤和控诉:
“父皇——!!!”
“我是不是你的儿子?!!”
“这龙椅!这天下!凭什么他坐得,我就坐不得?!!”
他的手指猛地一转,又狠狠指向旁边面无表情、渊渟岳峙的庆帝,随即再次戳向太上皇,浑身抖得像风中的残烛:
“你口口声声说我没有帝王之相...那你告诉我!当年东宫里的那位‘贤德’太子——我的好大哥!!他有没有帝王之相?!!”
此言一出,如同在死寂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冰水!
“嘶——!”
大殿内瞬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倒抽冷气声!无数官员猛地低下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口!连庆帝都变了面色!
太上皇更是如遭雷击,枯瘦的身躯猛地一晃,脸色瞬间煞白,指着义忠亲王的手指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段被刻意尘封、沾满血腥的宫廷秘辛,竟被这个逆子如此赤裸裸地、在奉天殿上嘶吼出来!
义忠亲王看着太上皇那瞬间失魂落魄的样子,脸上露出一种扭曲的、近乎癫狂的快意!
他豁出去了!他要将这金碧辉煌的殿堂,连同这冠冕堂皇的皇权,一同拖入地狱!
“当年...是谁把他逼到了绝路?!是谁让他不得不反?!又是谁...亲手将他打成了谋逆的乱臣贼子?!!”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着,每一个字都像带血的钉子,狠狠钉在太上皇的心口上,也钉在这座象征着无上荣光的奉天殿上!
“大哥有帝王之相,那为什么大哥坐不上这位子,为什么我最终是不是也会跟大哥一样,成为——乱——臣——贼——子?”
“你告诉我啊——父皇!!!”
第542章 自相屠戮...
义忠亲王的嘶吼,可谓是字字带血,戳在太上皇心窝子上,也撕开了所有人心里那层不敢碰的纸。
太上皇身子猛地一晃,眼睛瞪得老大,里面全是惊痛、震怒,还有种被老天爷玩惨了的绝望。
他指着义忠亲王的手抖得像抽风,嘴唇哆嗦着,光“嗬…嗬…”地喘气,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点压箱底、沾着亲儿子血的破事,就这么被掀出来,晾在这奉天殿上,像抽他们皇家最后的脸面!
庆帝的脸也沉得像锅底,眼神冷得能冻死人。
整个大殿静得像坟场。文武百官恨不得把头埋进裤裆里!
这哪是审叛贼,这是皇帝家的烂账,立国以来,大庆的父子兄弟皆是往死里撕......
没人敢喘大气,憋得心口疼!
“放肆——!!!”
一声断喝炸响。
内阁首辅李青松须发皆张,一步跨出来,指着丹陛上那个摇摇欲坠的义忠亲王,厉声呵斥;
“义忠亲王!尔已犯下十恶不赦之滔天大罪,僭越神器,祸乱朝纲!”
“事到如今,不思悔罪伏法,竟还敢在奉天殿上,在陛下与太上皇驾前,口出如此悖逆狂言,妄议先太子,污蔑君父!”
“你眼中还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纲常吗?!你心中还有半分人伦天理吗?!!”
他声音洪亮,带着股想把塌了的天再顶回去的劲儿:
“陛下宽仁,念及兄弟之情,尚未降罪于你!太上皇痛心疾首,亦是因你悖逆至此!”
“你非但不思感恩悔过,反而以怨报德,行此诛心之论,动摇国本!”
“你...…你真是丧心病狂,无可救药!还不速速跪下,向陛下、向太上皇请罪!!”
李青松的怒斥,字字铿锵,掷地有声,试图用君臣大义和纲常伦理的枷锁,将眼前这头濒临疯狂的困兽重新锁住!
李青松这几嗓子,像给快憋死的人硬掰开了一条缝儿。
原本死僵死僵的大殿,瞬间活了——活过来的,是乌压压一片急于表态的臣子。
刚才恨不得找地缝钻的众官,腰板刷地挺得贼直,一个接一个从班列里踏出来。
“尔大逆不道!”
“还不速速跪地请罪!”
“天理昭昭,焉容狂悖之徒放肆!”
“臣请陛下立诛此獠!”
“请陛下旨意!”
呼喊声浪一层叠一层,汹涌澎湃地朝那个孤零零站在龙椅旁的“皇帝”砸过去。
声势浩大的“忠诚”呐喊,淹没、粉碎那令人胆寒的“皇家秘辛”!
仿佛只要喊得够响、动作够激烈,就能洗刷掉刚才听到的不该听到的东西,就能证明自己与那“污言秽语”毫无瓜葛!
丹陛上。
义忠亲王听着下面的吼叫,脸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些指他的手指,喷唾沫的嘴,急着表忠的脸,在他那双空了的眼睛里,像隔着脏玻璃,模糊,没用。
李青松的骂,群臣的喊,皇帝的冷脸,太上皇的悲痛……他好像都看不见听不见了。
他就那么站着,宽大“沉重”的龙袍挂在他身上。
然后,他动了。
正对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和声浪,也背对着那把孤零零的龙椅。
他的目光扫过身后那把椅子,空洞得像在看一块石头。
抬脚。
他一步踏下丹陛最顶上的台阶。
接着是第二步。
他走得很慢,但步子很稳。
那身明黄的龙袍下摆拖在金砖上,蹭出细微的响。
他一步步往下走。走下那代表最高权力的台阶。
每一步都落在所有臣子的眼睛里。
他走下了丹陛。
走过面无表情、像座冰山、浑身往外冒寒气的庆帝——他曾经的皇兄,现在的赢家,这江山真正的主人。
他眼珠子都没斜一下,像走过一根柱子。
庆帝的目光落在这个擦身而过的弟弟身上,没半点波动。
前面,是黑压压的、被他刚才的话吓破胆的文武百官。
人群在他面前,像被刀劈开,哗啦一下,往两边挤,让出一条道。
没人敢拦,也没人敢碰他。刚才喊打喊杀的嘴,这会儿都闭紧了,只剩一双双惊疑不定、带着点惧的眼珠子,跟着那团移动的明黄。
他走过人群让开的路。
他走过按剑站着、一身黑甲猩红背旗、浑身气势如虹的贾玌。
义忠亲王就一个目标。
他拖着步子,挪到了太上皇跟前。
站住。
太上皇那双浑浊带泪的眼,茫然地看着走到跟前的儿子,看着他身上那件刺得眼疼的龙袍,看着他嘴角干巴的血痕,看着他空荡荡死了一样的眼睛。
满大殿的眼珠子都钉在这对父子身上。刚才的吵闹彻底死绝,只剩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沉。
义忠亲王看着眼前这张老脸——悲痛,绝望,是他爹。
然后,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
他一把撩起那身沉甸甸的龙袍下摆。
噗通!
俩膝盖狠狠砸在冰凉的金砖上,闷响。那声儿,砸得人心口一抽。
咚!
咚!
咚!
三个头。
实打实,没半点虚的。
磕完,他就那么趴着,额头抵着地,撅在太上皇脚边。
龙袍堆在地上。只有背上那点微乎其微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皇…皇儿…” 太上皇嗓子眼挤出一声破音。
“天家血脉…天家血脉啊!为何…为何我秦家骨肉至亲…终究还是走上这自相屠戮的绝路啊!!!”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太上皇看着脚边的这个儿子,看着他额头上磕出的红印子,听着那闷响,像砸在自己心口上。
那股压着的悲,猛地冲垮了堤坝。
他想起了东宫那个…他最看重的太子…也是这么…白发人送黑发人…为何又要再来一次?!
巨大的悲,把他最后那点劲儿也冲没了。
第543章 是非功过,我已无心解释
巨大的悲痛几乎抽干了太上皇最后一丝生气,他枯朽的身体剧烈摇晃,若非内侍死死搀扶,早已瘫软在地。
他浑浊的泪眼看着脚边那团象征着至亲残杀、权力吞噬的明黄身影,喉间只剩下破碎的呜咽。
整个奉天殿,陷入了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文武百官望着这父与子,君与臣,心中无不泛起彻骨寒意。
这便是——皇家,光芒万丈的龙椅之下,铺着的永远是有着至亲骨肉的血与骸。
那份宿命般的诅咒,似乎永远如影随形,数千年来......无人能逃脱!
庆帝的目光掠过地上伏着的义忠亲王,扫过悲痛欲绝的太上皇,最终落回那空悬的龙椅,深邃的眼眸中,无人能窥见其下竟也有一丝波动!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压抑几乎凝固了奉天殿的空气时——
“报——!!!”
一声急促、带着惊惶的呼喊,猛地撕裂了殿内的死寂!
只见殿门处,一道身影如疾风般撞了进来!
满朝文武惊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回头。
只见来人身着朱漆金饰的铠甲、标记着辽国公府徽记的亲卫!
一身风尘,显然是刚从外面血战之地冲来,脸上满是焦灼惊骇!
林宇冲进大殿,目光如电,瞬间扫过殿内景象——跪伏满地的官员,悲痛欲绝的太上皇,地上那团刺眼的明黄,以及肃立如山的国公爷贾玌。
他眼神飞快地与贾玌对上,贾玌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一个冰冷的眼神递了过去!
林宇没有丝毫犹豫,更顾不得什么朝堂礼仪,几步冲到丹陛之下,在贾玌面前“噗通”一声重重跪倒,滑行数尺,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恐惧,嘶声哭喊道:
“国公爷!祸事了!老夫人…老夫人她…她在营中…突然中毒晕厥,危在旦夕啊!!!”
“什么?!”
翁——!
此言一出,如同一道九霄雷霆直接劈在奉天殿的穹顶之上!
所有人的思维瞬间被炸成了空白!
刚刚还在为皇家血泪而心有余悸的诸位大臣,此刻只觉得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汗毛倒竖!
贾玌的母亲——贾梁氏!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位含辛茹苦、独自支撑门楣将辽国公贾玌抚养长大的老妇人,就是贾玌的命根子!
是他铮铮铁骨下最柔软的那块肉!是他宁可舍弃性命也要护其周全的至亲!
动贾国公本人,或许还有一线转圜余地;动他的母亲,那便是……不死不休啊!
何人如此大胆啊?!
“你说什么——?!”
一声咆哮,如同受伤濒死的凶兽发出的凄厉嘶吼!
贾玌猛地一把攥住跪在地上的林宇的肩甲,那精铁打造的甲叶在他五指之下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巨大的力量将林宇整个人提起来!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贾玌睚眦欲裂,眼中血丝遍布,厉声咆哮“重重守卫之下,竟叫人在军营之内……毒害吾母?!”
“卑职该死!卑职万死!”林宇被这狂暴的气势慑得瑟瑟发抖,却强忍着恐惧和剧痛,哭喊道:
“卑职就是粉身碎骨也抵不了这罪过啊!我们……我们当场擒住了下手的奸细!那贼人极其狡诈,竟…竟伪装成送菜的杂役混入营区…趁人不备在老夫人的膳食中下了剧毒!
幸…幸得府中医婆施救及时,暂时吊住了性命,但…但毒性猛烈,至今昏迷不醒,随时可能…可能…”
他说不下去,只是拼命哭泣!
贾玌胸膛剧烈起伏,双目赤红,捏紧的拳头骨节发出恐怖的“咯咯”声。
林宇猛地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眼神却带着刻骨的恨意,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杀意:
“国公爷!属下们擒住了那下毒的奸细!他…他熬刑不过,招了!指使他行此恶毒之事的,就是…就是…”
林宇的目光,猛地射向那匍匐在太上皇脚边、气息奄奄的义忠亲王!
“就是这逆贼的心腹爪牙!是奉了义忠逆王的密令,要…要害老夫人性命,乱国公爷心神啊——!!!”
“嘶——!”
整个奉天殿瞬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所有文武官员,包括悲痛中的太上皇,惊疑不定的太子,乃至一直面无表情的庆帝,全都脸色大变!
这指控,比之前宣布中毒本身更加爆炸!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附,唰地一声,全部聚焦到了早已万念俱灰、如同烂泥般趴在地上的义忠亲王身上!
竟然是他?!
竟然在兵败如山倒,性命悬于一线之际,还狠毒地安排了这等釜底抽薪、断人至亲的绝户计?!
满殿目光瞬间钉死在义忠亲王身上!
原本像滩烂泥般匍匐在地、万念俱灰的义忠亲王,身体猛地一颤,头颅抬起!
万念俱灰、一片死寂的眼睛里,忽然浮现出浓烈的疑惑...茫然之色!
——是我做的吗!?
——不是!
——那......是谁要陷害我?
不等义忠亲王多想......
“呵…呵呵……”
一声极低、极冷的笑声,从贾玌紧咬的牙关中溢出!
笑声未落,贾玌动了!
他一步踏出,靴子踩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死亡的回响!
在满朝文武、皇帝、太上皇惊骇的注视下,他径直走到了抬起头的义忠亲王面前。
没有犹豫,没有废话。
右手猛地探向腰间!
“仓啷——!”
一声刺耳的金铁嘶鸣!
御赐宝剑——出鞘!
寒光乍现,瞬间照亮了义忠亲王那张写满茫然的脸!
贾玌眼神赤红,声音压抑,每一个字都带着凝血的恨意,响彻在死寂的大殿里!
“吾母中毒......是非功过,我已无心解释!”
话音落下的瞬间,剑光暴起!
手臂抡圆,带着积郁的狂暴杀意,毫无保留地斩落!
目标——义忠亲王那颗刚刚抬起、犹自茫然困惑的头颅!
“死来——!!!”
“噗嗤——!”
剑锋入肉断骨的闷响,干脆利落!
一颗戴着金冠的头颅,在太上皇骤然收缩的瞳孔和满朝官员倒抽冷气的惊骇中,冲天飞起!
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从断颈处狂喷而出,溅射在近在咫尺的太上皇龙袍下摆上,染红了大片冰冷的金砖!
“咚!”
头颅落地,滚了几滚。
那双眼睛还死死睁着,里面凝固着最后的、巨大的茫然和不甘,直勾勾地瞪着奉天殿高高的藻井。
无头的明黄龙袍躯体,晃了晃,“噗通”一声,重重砸在血泊里!
第544章 奉天弑王
死寂...
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浓稠百倍的死寂,瞬间淹没了整个奉天殿。
所有文武百官,无论刚才喊得多凶、恨不得撕了义忠亲王的大臣,此刻都像是被这一幕轰击了灵魂,僵立当场。
脸上只剩下一片空白的惊悸和难以置信的骇然!
连重回丹陛之上的庆帝,此刻也罕见地愣住了!
死了?就这么......死了?!
在大庆的奉天殿上,在皇帝面前,在太上皇脚边……一位亲王……就这么被当众枭首?!
太快了!太狠了!太……太无法无天了!
这可是在奉天殿!
即便他罪该万死,即便他兵败如山倒......这当众枭首的场面,也彻底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极限!
况且...还是出于私欲!
太上皇看着脚边喷涌的鲜血,看着那颗滚落在地、死不瞑目的头颅......
那里,滚烫粘稠、带着他儿子体温的鲜血,正从断颈处汩汩涌出,迅速蔓延开来,浸湿了他龙袍的下摆,也溅射了几滴在他布满皱纹、惨无人色的脸颊上。
那温热、粘腻的触感,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皮肤上,也烫穿了他最后一丝神智!
无意识地抹向自己脸颊上那温热的液体,用那只沾着儿子鲜血的手指,颤抖着,笔直地指向贾玌,喉咙里爆发出不成调的尖嚎:
“小…小子…你…你……”
他想怒斥!他想质问!他想将这弑杀他骨肉的凶徒碎尸万段——!
然,极致的悲痛和冲击,剥夺了他最后的气力!
他的眼睛猛地瞪到极限,眼球突出,布满血丝,脸色也由惨白瞬间转为骇人的青紫!
“呃——!”
一声短促而痛苦的抽气声后,太上皇的身体猛地一挺,如同拉满后骤然崩断的弓弦!
“太上皇——!?”
内侍凄厉的尖叫撕裂了凝固的空气。
“太医!快传太医——!” 混乱的嘶喊声在大殿中响起。
然而,更多的官员,依旧如同泥塑木雕,呆立在原地!
贾玌依旧持剑而立,剑尖殷红的血珠滴落。
而后,他猛地深吸一口气!那吸气的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整个奉天殿冰冷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都吸入肺腑!
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随即被他强行压下!
眼中那择人而噬的疯狂血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决然!
他没有去看任何人,目光只在那染血的剑身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在无数道惊骇、恐惧、探究的目光注视下——
擦拭剑锋,而后手腕一翻,极为庄重!
“噌——!”
一声清越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那柄刚刚饮尽亲王之血的御赐宝剑,被他一丝不苟地插回了腰间的剑鞘!
剑身入鞘的轻鸣,在这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做完这一切,贾玌的目光才缓缓抬起,越过地上刺目的血泊,越过昏厥的太上皇,最终,定格在丹陛之上——那位如同冰山般矗立、眼神深邃莫测的帝王身上!
“噗通!”
一声沉重的闷响!
贾玌单膝重重砸在冰冷的金砖之上!
那位置,就在义忠亲王喷涌的血泊边缘!他玄甲的下摆瞬间浸染了暗红的粘稠。
他挺直脊背,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双手猛地将腰间那柄刚刚归鞘的御赐宝剑解下,高高托举过头顶,呈向御座方向!
“臣——贾玌!罪该万死!!!”
声浪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他抬起头,眼神坦然地迎向庆帝那冰封的目光,没有畏惧,只有一种承担一切的沉重:
“臣闻母危,五内俱焚,肝胆欲裂!此贼构陷谋逆在前,戕害臣母在后,恨意滔天,一时蒙蔽心智,狂悖失智,犯下此等滔天大罪!”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自我审判的凛冽:
“然——臣于奉天殿上,御驾之前,擅杀宗室亲王!此乃藐视天威!践踏国法!十恶不赦之罪!!”
接着,话语一转,矛头直指自身:
“臣年未及冠而骤登高位,蒙陛下天恩,委以五军都督府大都督之重职!然臣德薄才鲜,心性未定,恃功而骄,狂傲无状!以致铸此弥天大错!臣......悔之晚矣!”
最后,贾玌双手将御赐宝剑再次托高,斩钉截铁:
“臣犯此不赦之罪,万死难辞其咎!恳请陛下褫夺臣五军都督府大都督之职,收回一切封赏!臣愿领国法,以正朝纲!以儆效尤!”
顿了一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疲惫与恳切:
“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陛下宽宥。唯愿陛下念在臣昔日微末寸功,许臣卸甲归田,侍奉病榻老母,了此残生。则臣......虽死无憾!”
话音落下,大殿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贾玌单膝跪在血泊旁,高举御剑的身影!
丹陛之上!
听得贾玌如此说的庆帝脸上的错愕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愤怒!
他明白了——自己最是钟爱的臣子......在害怕...害怕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这是——不信君父!
“天戈——!”庆帝愤怒大喊,“你在干什么......!?”
第545章 弑王归剑
庆帝饱含痛心与暴怒的质问,震得所有人心头发颤。
贾玌依旧单膝跪在血泊旁,高举御剑,头颅深深垂下。
面对帝王的雷霆之怒,他没有任何辩解,只是将腰背挺得更直,托剑的双手纹丝不动,重复着刚才的请罪:
“臣......罪该万死!请陛下......依律严惩!”
“你……!”
庆帝指着贾玌的手指都在颤抖,胸膛剧烈起伏,那被至信之人“不信任”的刺痛感几乎让他窒息。
他想怒斥贾玌的“不信”,想撕开他“自污”的伪装,更想狠狠地质问他为何要用如此惨烈的方式!
但看着下方那张年轻、坚毅却写满“承担一切”的脸,看着那身被血浸染的玄甲,看着那颗滚落在旁的、属于他弟弟的茫然头颅……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无尽失望与挫败的低吼:
“你......糊涂!愚不可及!!!”
丹陛之下,一片死寂。
群臣噤若寒蝉,无人敢在此刻触怒明显处于暴怒边缘的帝王。
就在这时——
一个清癯却带着决然的身影,从文官班列中排众而出。
正是户部尚书,林如海!
他脸色苍白,眉头紧锁,眼中充满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总是明悟为何昨夜贾玌所说的归还权柄之法…会略显刚烈
他走到贾玌侧前方,撩袍跪倒:
“陛下!”
林如海这一跪,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臣林如海,有本启奏!”他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辽国公贾玌,恃功而骄,狂悖无状!竟于奉天圣殿,御驾之前,擅杀宗室亲王!此乃藐视天威,践踏国法,十恶不赦之大罪!”
他字字铿锵,如同在宣读判决,将贾玌刚才自陈的罪名又重重地复述了一遍,甚至更加严厉!
“陛下!”林如海抬起头,目光恳切而沉重地望向暴怒的庆帝,“贾玌虽于国有大功,然功不掩过!此等狂悖之行,若不严惩,何以正朝纲?何以儆效尤?何以......安天下?!”
他重重叩首于冰冷的金砖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臣……恳请陛下!念其昔日微功,允其自请!褫夺贾玌五军都督府大都督之职!收回其一切封赏!令其......闭门思过!待其母病愈,再行议罪发落!以彰国法之森严,以显陛下之......圣明!”
林如海此言一出,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投入了一颗火星!
哗——!
短暂的死寂后,大殿内瞬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骚动!
林如海是谁?贾玌的岳父!荣国府的亲家!
他此刻非但不为女婿求情,反而站出来,用如此严厉的措辞,坐实贾玌的罪名,并推动褫夺其最核心的军权!
这......这简直是“大义灭亲”的典范!
然而,在场的哪一个不是宦海沉浮多年的老狐狸?
林如海这番看似“落井下石”的举动,其深意,在结合贾玌之前那番“自污”的陈词和此刻林如海“闭门思过”、“待母病愈再议”的提议后,瞬间被许多人看穿了!
这哪里是落井下石?
这分明是翁婿二人唱的一出双簧!
是在用最惨烈、最无可挽回的方式,主动卸下那足以让任何人忌惮的滔天权柄!
林如海此举,是在用他孤臣的身份和“大义灭亲”的姿态,为贾玌这惨烈的“自污”计划,盖上最后一枚关键的印章!
他在告诉皇帝和天下:贾家认罪伏法,绝无怨言,只求一个“平安”!
“老狐狸!”
许多人心头瞬间闪过这个念头,同时对贾玌和林如海这对翁婿的手段感到一阵寒意与……佩服。
这需要何等的决断和牺牲?!
倘若真有人到了这等地步,会愿意放下手中的一切吗!?
总之...常翰飞不愿意...义忠亲王更是......
短暂的骚动后,反应快的官员立刻明白了风向!
李青松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林如海和贾玌,又看了一眼丹陛上脸色铁青、胸膛起伏不定的皇帝,心中暗叹一声。
他清楚,此刻顺着林如海的话递上台阶,既是卖给贾家和林家一个天大的人情,更是……顺了陛下的意...尽管陛下此刻在暴怒...但,理应尽快平息这足以动摇国本的朝堂风暴!
李青松深吸一口气,大步出列,撩袍跪倒:
“陛下!林尚书所言,字字泣血,句句在理!贾玌擅杀宗亲,罪无可赦!然念其救驾平叛之功,及孝心可悯,老臣……附议林尚书所请!请陛下……恩准!”
有了李青松带头,如同堤坝决口!
“臣附议!”
“臣亦附议!请陛下恩准!”
“陛下!国法森严,不容亵渎!请陛下准其所请!”
“请陛下褫夺贾玌大都督之职,令其闭门思过!”
呼啦啦,如同潮水一般,刚才还震惊失语的文武百官,此刻竟有大半跪了下去!
声音此起彼伏,汇成一片请求皇帝“严惩”贾玌、褫夺其军权的声浪!
这场景,诡异而又充满了讽刺。
他们不是在为贾玌求情,而是在“逼”皇帝惩罚他,剥夺他的权力!
而这,恰恰是贾玌和林如海想要的结局。
太子站在一旁,看着跪满一地的臣子和血泊旁那个孤傲的身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明白了,全明白了。
贾玌……是在用这种方式,向他的帝王,交还那份足以令人寝食难安的权柄。
这份决绝,让他震撼,也让他心底深处……悄然松了一口气。
丹陛之上。
庆帝看着下方跪倒一片、口口声声请求严惩贾玌的臣子,看着血泊旁那个依旧高举御剑、沉默如山的身影,再看看旁边跪着、一脸“大义凛然”痛心疾首的林如海……
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愤怒、失望、以及一种被“算计”了的无力感,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
他什么都看穿了!
看穿了贾玌的自污,看穿了林如海的推波助澜,看穿了群臣的顺势而为!
他愤怒于贾玌的不信,更愤怒于此刻……他竟被这汹涌的“大势”裹挟,不得不顺着这个“自污”的剧本走下去!
他猛地一甩袍袖,动作带着一种宣泄般的狂怒!
“准——奏——!!!”
一声压抑着滔天怒火、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旨意,如同惊雷般炸响!
“辽国公贾玌!狂悖无状,擅杀宗亲,藐视国法!罪证确凿!着即褫夺其五军都督府大都督之职!收回其节制天下兵马之权!收回……御赐龙吟宝剑!”
“念其救驾平叛之功,及其母病危在身……暂免其死罪!着其……闭门思过!无旨不得擅离府邸!其母病愈之前,一应封赏,暂停支取!待其母病愈,再行……议罪发落!”
“其麾下神策、玄策二营,暂......由熊文龙、苏瑾言......亲自统领!”
此话一出,一众大臣心中又是一惊,熊文龙、苏瑾言本质上依旧是贾玌麾下的心腹将领,如此说来...这辽国公手中的大权......!
旨意落下,皇帝的袍袖猛地一甩,转身,再不看任何人一眼!
“臣……领旨!谢陛下……不杀之恩!”
贾玌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他高举御剑的双手终于缓缓放下,将剑轻轻放在身旁的血泊之外。
满殿跪着的文武百官,这才如同虚脱一般,纷纷起身。
许多人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们看着依旧单膝跪在血泊旁、低垂着头的贾玌,眼神复杂难明!
今日奉天殿发生的一切,注定将载入史册,成为大庆朝堂最惊心动魄、也最耐人寻味的一页!
帝国的权柄,在经历了一场血腥的叛乱和一场更血腥的朝堂剧变后,以一种无人预料的方式,重新归于皇帝手中!
第546章 狱会残将
一个月后。
诏狱深处。
最深处的几间重犯囚室,更是守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精锐,矗立在狭窄甬道的阴影里。
甬道尽头,一间临时辟出的值房内,灯火稍亮。锦衣卫指挥使黄兴,正端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桌后。
这位执掌天子亲军的指挥使,此刻脸上并无多少轻松之色。
黄兴面前摊开着一份卷宗,眉头微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常翰飞!
这个名字,是此次平叛后最烫手的山芋之一。
前五军都督府右都督、义忠亲王麾下头号大将,最后在广渠门死战不退的硬骨头。
陛下虽未明言,但黄兴深知,此人必须严加看管,万不能出半点纰漏!
这也是为何他这位堂堂指挥使,甘愿屈尊降贵,亲自坐镇这暗无天日的诏狱深处——
不亲眼看着常翰飞咽气,或者榨干他最后一点价值,他实在无法安心!
忽然,一阵急促却刻意压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值房外的死寂。
一名身着总旗服饰的锦衣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值房门口,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连行礼都忘了,声音带着颤音:
“大…大人!不好了!”
黄兴敲击桌面的手指猛地顿住,目光瞬间望向门口的总旗:“慌什么!天塌了不成?”
那总旗被黄兴的目光一刺,更是吓得一哆嗦,连忙单膝跪下,声音急促而惶恐:
“禀…禀大人!是…是辽国公!辽国公他…他来了!就在诏狱门外!说是…说是要进来…看看常翰飞!”
“什么?!”
黄兴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动作之大,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刺耳的巨响!
他那张素来阴沉镇定的脸,此刻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辽国公?!他…怎会出现在这?!”
黄兴的声音都变了调,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陛下的旨意言犹在耳:“闭门思过!无旨不得擅离府邸!” 这才过去几天?
一月!仅仅一月!
这位刚刚在奉天殿上当着皇帝和满朝文武的面,以雷霆手段斩杀亲王、自污兵权、被褫夺一切实职、勒令在家“思过”的辽国公……竟然……竟然敢公然违抗圣旨,踏出了府门?!
而且,来的不是别处,是这阴森可怖、关押着最危险叛将的诏狱!
还点名要看的,还是那最难啃的硬骨头常翰飞!
他想干什么?!
黄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但眼神中的惊疑不定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他……带了多少人?”
“回…回大人!就带了一个亲随!看着像是他府上的护卫统领林宇!而且...还带了一坛酒!” 总旗连忙回答。
孤身前来?还带酒?黄兴的心更疑惑了。
辽国公何与常翰飞关系如此之好了!?
不见得吧...!
“走!” 黄兴不再犹豫,一把抓起桌上的佩刀,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带路!”
...
“黄大人。” 贾玌的目光从诏狱深处收回,落在了刚刚踏出铁门的黄兴身上,嘴角微微牵起一个弧度,露出笑容,“多有打搅,还望恕罪!”
“国公爷!您这是折煞我了!” 黄兴哈哈大笑,迎了上去,“国公爷驾临,我未能远迎,已是失礼至极!何来‘打搅’、‘恕罪’之说?”
“不过...”黄兴顿了顿,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为难,“国公爷,陛下旨意言犹在耳。您此刻驾临诏狱……实非明智之举啊!况且,那常翰飞乃十恶不赦之首逆,一身死气未散……国公爷此时见他,恐……徒惹是非,更易落人口实啊。”
“黄大人多虑了。” 贾玌打断了他的话,嘴角那抹淡笑似乎加深了些许,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贾某今日前来,此非公事,仅为我……一己私愿。不过……”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那幽暗的诏狱深处,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想见见常都督!”
“......”
黄兴看着贾玌平静得近乎漠然的眼神,又看看那粗陶酒坛,他瞬间想到了无数种可能:
毒酒?劝降?亦或是……某种更深层次的、他无法理解的交锋?
“国公爷……” 黄兴还想再劝,声音干涩,带着最后的挣扎,“诏狱重地,关押皆乃钦命要犯,规矩森严。常翰飞更是陛下亲点严加看管之人,下官职责所在,实在……”
“黄大人。” 贾玌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和,“贾某也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什么死气、戾气,不过是败军之将最后一点不甘罢了。吓不倒人。”
“今日,不过是念在昔日同殿为臣,带一坛薄酒,送他一程。片刻即走,不会让大人为难。大人若实在不放心,可亲自作陪。此举带来的一切后果,本公一人担之,如何?”
“呃...!”
话已至此,黄兴知道再阻拦已无意义,反而显得自己......
他心中飞快地权衡利弊:
辽国公虽然暂时失势,但其根基未损,圣眷犹在...至少陛下那震怒中掺杂的痛心是真实的...
更手握救驾擎天的泼天大功!此刻公然拒绝他一个看似“合理”尽管诡异的要求,而与之交恶...实在不明智!
况且,最主要的是——人家也说了,一切后果他承担!!
既然如此,有他亲自作陪,那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念头一定,黄兴脸上立刻又堆起笑容,侧身让开通道,躬身道:
“国公爷言重了!您请!本官自当引路!”
“有劳黄大人了。”
贾玌微微颔首,不再多言,抬步便向那散发着阴森寒气的诏狱大门走去。
林宇提着酒坛,紧随其后。
......
牢门内,
随行的锦衣卫迅速上前一步,点燃了挂在门外墙壁上的特制气死风灯,昏暗的光线勉强向内延伸,勉强勾勒出牢笼深处的模糊轮廓。
一张简陋的石板床,一个污秽蜷缩的身影。
那人影四肢和脖颈上皆被粗如儿臂、闪烁着冰冷光泽的精钢镣铐紧锁,深深嵌入皮肉之中。
灯亮起的瞬间,那蜷缩的身影似乎极为轻微地动了一下,却又沉寂下去。
黄兴示意守卫的士兵退开几步,他自己则按着腰间的绣春刀刀柄,稳稳地站在了距离贾玌身后三步之遥的位置。
贾玌静静地站在三层交错精铁栅栏之外。
他抬起手——
林宇立刻将捧着的那个古朴的酒坛恭敬地递了过去!
贾玌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单手稳稳地托住酒坛底部,另一只手在粗糙带着泥土气息的坛口抹过。
他看向那片囚室深处那具伤痕累累、气息奄奄的躯体之上......
终于,他开口了。
“常都督,别来...无恙否!!”
第547章 仇雠俯鉴
就在贾玌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滴冰冷、浑浊的水珠,从囚室上方布满霉斑和湿滑苔藓的石缝中艰难地渗出、凝结、饱满,然后......
“嗒!”
水珠精准地砸落在常翰飞那布满污垢和结痂伤疤的光秃头顶上。
水珠破碎,清凉透顶,他终于...抬起了头!
一个嘶哑、虚弱,却带着某种刻意模仿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热情”语调,从他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啊——是辽国公来啦...!”
贾玌托着酒坛的手,依旧稳如磐石。
但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深处,瞳孔却骤然一颤!
这句话!
一字不差!
甚至连那故作惊喜、实则暗藏无尽嘲讽与杀机的腔调,都如出一辙!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轰然倒流!
记忆的闸门被这熟悉的话语粗暴地撞开!
眼前这阴森污秽的囚笼瞬间褪色、扭曲,取而代之的是那场金碧辉煌却又杀机四伏的常府晨宴!
觥筹交错,丝竹靡靡!
满座皆是常翰飞麾下的骄兵悍将,目光或明或暗,皆如毒蛇般缠绕在他这个“贵客”身上!
彼时彼刻,那一声招呼,是鸿门宴的开场锣——!
此时此刻,这一声招呼,是......——!
一时之间,贾玌无言!
只有远处“滴答...滴答...”的水声!
林宇静立如松,反倒是黄兴站在稍后,眼神在贾玌僵硬的背影和常翰飞的脸上来回扫动,精光闪烁,若有所思!
这无声的对峙,也不过片刻,却仿佛过了很久!
“贾天戈...你赢了......”
常翰飞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自己身上污秽破烂的囚服,扫过手腕脚踝上粗重冰冷的镣铐。
然后,他抬起眼,视线落在贾玌身上那身光鲜、象征着无上权柄的朱红色国公蟒袍上!
那目光里,没有怨毒,没有歇斯底里,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如今我这阶下囚...就剩这口气了...”
说完,他重新看向贾玌,那双平静的眼眸深处,缓缓问道:
“所以...辽国公今日前来,是专程...来看我这将死之人的笑话?还是...来嘲弄一番我这...即将上路之人?”
贾玌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
常翰飞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
“今日前来,”贾玌托着那粗陶酒坛的手微微抬起,目光落在坛口:“不为嘲弄,不为看戏。只为一事。”
他顿了顿,视线重新对上常翰飞平静的目光。
“常府晨宴,你曾举杯相邀。”贾玌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字字入耳,“那杯酒,贾某未能饮下。”
常翰飞浑浊的眼珠微微一动,似乎想起了那个觥筹交错、暗藏锋芒的清晨。
“今日,”贾玌继续道,“特携此酒前来,只想与常都督,饮一杯酒。了却当日未尽之约。”
说到这,他目光沉静,“顺带...谢过常都督!”
“谢我?”常翰飞嘶哑地重复,眉头下意识地皱起。
他眼中的疑惑更深了,甚至带上了一丝荒谬,“请我喝酒......常某将死之人,有酒自然乐意!可这‘谢’字...从何说起?贾天戈,你莫不是在消遣于我?”
贾玌没有立刻回答他这直白的疑问。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平静地扫向牢门外三步之遥、正竖着耳朵、眼神闪烁不定的黄兴。
“劳烦黄大人了。”
黄兴会意,猛地一挥手,对着旁边持钥匙的狱卒说道:
“开锁!”
“是!大人!”狱卒不敢怠慢,慌忙上前。
“哗啦——哐啷——!”
沉重的精铁锁链被解开,三层交错排列的铁栅栏门被依次推开——栅栏门洞开!
浓烈的血腥、霉烂和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
贾玌神色不变,仿佛只是推开一扇寻常的门户。
他抬步,迈过了那道象征着天壤之别的门槛。
皂靴踏入了阴湿污秽、象征着死亡与终结的囚室地面!
而后,贾玌蹲下,放下酒坛,将早已备好的两只粗碗从酒坛口上取下。
拔塞,倒酒,清冽酒香冲散腐朽。
一碗推向常翰飞。
常翰飞目光灼灼,不顾镣铐沉重,大手一把抓起碗!
仰头,喉结滚动,浑浊酒液混着污血,顺着下巴淌下。
“咕咚!咕咚!”
碗底朝天!
“哈——!” 他重重吐息,眼中爆出亮光,“痛快!”
贾玌端起另一碗,仰头,一饮而尽!干脆利落。
“哈哈哈!好!” 常翰飞嘶声大笑,震动囚笼,“贾天戈!临死前得你送酒同饮,当真痛快!”
笑声豪迈惨烈,在死牢中回荡!
而后...
常翰飞笑声渐歇,目光落在贾玌年轻英挺的面容和那身象征无上荣宠的朱红蟒袍上,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艳羡。
“真好啊...”他嘶哑地叹道,老茧纵横的手搓着破碗边沿,“年轻...功高...位极人臣...”
他摇摇头,带着自嘲,“想我常某…泥腿子出身,沙场搏命…数十载…才爬到右都督...你贾天戈...年纪轻轻…便已是国公之尊…”
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向贾玌,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丝难言的苦涩:“更别说...你跟对了人...跟了个...好主子啊...”
说到这,他咧开嘴,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呵呵”低笑,不再言语。
听着常翰飞的笑声带着艳羡与苦涩,贾玌却平静地接话:
“我来,非听你自怜——”
他目光如炬,直视常翰飞:
“谢你,亦非虚言!”
常翰飞浑浊眼中的艳羡和苦涩一滞,化为纯粹的愕然。
贾玌看着他,一字一顿:
“我掌五军左都督,位高权重,陛下命我辅佐太子监国。彼时,你已被我压得动弹不得,五军右都督形同虚设
贾玌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弧度,带着自嘲:
“我自以为算无遗策,天下英雄不过如此!视你为冢中枯骨,翻掌可灭!心中那点傲气,早不知觉间,已成了自负!”
“纵使心中一再训诫自己,天下英雄辈出,不可自负,不可小觑......”
他目光倏然转回,锐利地钉在常翰飞眼中,仿佛要看穿他:
“可那股潜藏于心、连自身都未曾察觉的傲气,终究还是悄然滋长了。它不显山露水,却足以令人...目眩神迷,以为天下事尽可翻手为云!”
他猛地一指这污秽囚笼,声音陡然转厉:
“是你!是你这‘冢中枯骨’!暗中蛰伏,设下惊天陷阱!调动兵马,掀起滔天巨浪!近乎将这天下狠狠掀翻在地——!”
常翰飞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停了!
贾玌的声音带着一种被彻底打醒的寒意:
“若无你这记耳光,若无你这‘枯骨’掀起的这场叛乱...我贾玌早已在自负的深渊里粉身碎骨、无法自拔!岂知天高地厚?岂知天下英雄,如过江之卿!?”
他盯着常翰飞,一字一顿,如同宣判:
“这记耳光,打得及时!打得够狠!打得我...看清了自己!这,便是谢你之处!”
说到这,贾玌也不自觉的心中嘲弄自己,又不是自己拥有着那般“天生异象”,更带着领先数百年的眼界,他何德何能与这些个时代的豪杰争锋!
常翰飞脸上的惊愕凝固了数息。
随即,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他眼中翻涌——震惊、难以置信、一丝荒谬,最终竟化为...恐惧!
“够了,贾天戈!”常翰飞突然嘶声开口,“你对自己已经足够自省了...甚至,让我感到害怕!”
他挣扎着挺直被镣铐压弯的脊背,浑浊的独眼爆发出一种近乎灼热的、回光返照般的光彩,死死盯着贾玌年轻的脸庞。
“弱冠之年!国公之位!赫赫战功!”
“换做旁人?换做任何人在你这般年岁,立下你这般功业......哈哈......”他发出一声凄厉又带着深刻理解的冷笑,“怕是早已目空一切,视天下英雄如无物!视皇权威柄如自家掌中玩物!”
他身体激动地前倾,沉重的链条绷得笔直:
“可你呢?贾天戈?你行事进退有度,步步为营!虽有傲气——” 他语气陡转,“但那点傲气,不过是你骨子里的东西!是你走到今日的脊梁!是你不屑玩弄蝇营狗苟的底气!”
常翰飞的喘息变得剧烈而浑浊:
“那不是自负!不是轻狂自大!你以为那点傲气…嘿…藏得太深了!?以为深到连你自个儿都觉得它会坏事了?笑话!”
他用尽力气,猛地摇头: “我败了!栽了!就栽在真真正正的不将天下人放在眼里,不将皇家放在眼里的无法无天上!”
“而你贾天戈…你那点傲气,是刻在你骨头上的!是你贾门百年清贵门楣磨出来的光!是你一刀一枪在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自信!它让你昂首挺胸,却从没让你忘了......该对什么低头敬畏——!”
“你今日肯踏进这死牢污秽之地,来喝这碗断头酒,还说什么…谢我让你看清傲气?”
常翰飞的声音陡然拔高,嘶哑决绝: “这份清醒!这份能见微尘于己身的能耐!这份功高震主还能持心如水的本事!”
“这…才是你贾天戈与咱这等粗鄙将种、狂妄逆贼……”
“……云泥之别的地方!”
他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般颓然垂下头,镣铐沉沉坠下,在死寂的牢房里发出沉重的闷响。
“天壤之别啊…”
那低语,像是叹息,又像是诅咒。
话毕——
常翰飞那番剖析贾玌“傲骨”与“敬畏”,盛赞其“清醒”、“持身如水”、“不将皇家玩弄掌中”的嘶哑话语,如同惊雷在死寂的囚室中炸响!
一个即将明正典刑的逆贼魁首,面对亲手葬送自己的政敌大将,非但无半分咒骂怨恨,反而字字句句皆在将其捧作忠义无双的典范!甚至不惜以己身“狂妄逆贼”为垫脚石,映衬对手的完美无瑕!
黄兴在诏狱多年,见惯死囚丑态——或痛哭求饶,或破口诅咒,或沉默认命,或装疯卖傻……却从未见过常翰飞这般,死到临头,竟以如此冷静、近乎“欣慰”之态,为对手剖白“忠义”!
这石破天惊的言论,不仅让贾玌沉静的眼眸骤然掀起波澜,更让牢门外竖耳屏息的锦衣卫指挥使黄兴,瞬间脸色剧变,一股寒气自脚底直冲天灵!
他是天子亲军指挥使!是皇帝的耳目! 今日狱中一言一行,必将一字不差地呈于御前!
常翰飞这临死绝唱,不留半句怨怼,反将贾玌的忠诚抬至九霄云外——这哪里是认罪伏诛?这分明是用自己的项上人头,为贾玌铺就一条直抵圣心的金光大道!
“疯子!” 黄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头皮阵阵发麻,“他到底想干什么?!临死了还要搅动这滔天风云?!”
然而,这股惊怒交加的寒意刚起,一个更深的念头,瞬间噬咬了他的理智——
常翰飞说的.......好像......并非虚言啊?!
黄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囚室中那个年轻国公挺拔如松的背影!
一月前,奉天殿上!
那场震动朝野的——“弑王归剑”!
刹那间,黄兴脑中如惊雷炸响!
常翰飞这看似疯癫的绝命之言,竟......将贾玌那日“弑王归剑”之举,拔高到了一个近乎“诸葛武侯鞠躬尽瘁,岳武穆精忠报国”般的境地!
这已非寻常的赞誉,这几乎是在为贾玌......盖棺定论!
黄兴的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白,最终化为一片死灰般的复杂,看向贾玌背影的眼神,更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深的敬畏。
这辽国公......当真是......竟让死敌都为之折服!
第548章 宴
贾玌听完常翰飞那番话,没接茬。
牢里安静片刻!
贾玌看了他几秒,眼神深得看不见底,什么也没再说,站起身!
影子罩在常翰飞身上。
“常都督,” 贾玌开口,声音不高,砸在死寂里,“……走好!”
说完,转身就走。
靴子踩过脏污的地面,大红袍子扫过冰冷门槛。
“哐当!哗啦——!”
外头的狱卒手脚麻利,三层铁栅栏门飞快关上、落锁!刺耳的金属声在通道里撞来撞去。
铁栅栏里头。
常翰飞抬起头,浑浊的眼珠子追着贾玌在火光里远去的背影。
他没骂,没喊。
那张烂脸上,慢慢扯出个笑,怪复杂的,又像解脱了。
然后,他伸出还能动的那只手,一把抄起地上的粗坛子!
不倒了,直接灌!
仰头,坛子一歪!
“咕咚!咕咚!咕咚——!”
酒跟不要钱似的,猛往喉咙里冲!没咽下去的,顺着下巴脖子往下淌,混着血痂,湿了破烂衣裳。
“哈——!!!”
坛子空了,被他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稀碎!
一声嘶哑到顶的长嚎冲出来,一股子看透生死的痛快劲儿!
瞪着黑黢黢的牢顶,像要看穿石头,瞧见沙场,瞧见铁马,瞧见……他自个儿这一辈子!
嘴角那笑,定住了。
他攒起最后那点气力,哑着嗓子,清清楚楚吐出最后几个字:
“好酒......与英雄相送......常某......死......而无憾......!”
通道里!
贾玌脚步没停,像没听见身后那声嚎和那句话,径直往外走!
快拐弯时,靴子猛地一顿!他侧头,扫向旁边牢笼。
铁栅栏后,挤满常府家眷——十几个蓬头垢面、瑟瑟发抖的人影。男女老少都有,最小的还在襁褓里哇哇哭。
一个蓬头垢面、但还能看出点往日富贵相的妇人,认出朱红蟒袍,绝望眼中猛地迸出光!
她本能地狠推身后一个七八岁女孩!
女孩踉跄撞上铁栏,惊恐抬头,对上贾玌目光。
妇人自己“扑通”跪倒,头埋地,死死抓草,不敢吭声。
贾玌目光在那惊恐小脸上停了一瞬。
冰冷!
随即扫过牢里——蜷缩老人,麻木男人,啼哭婴儿……
毫无表情!
他猛地扭头,大步离开!大红袍角带起冷风。
牢里!
妇人瘫软在地,无声绝望。
女孩呆望消失的背影,只剩恐惧。
婴儿啼哭刺耳!
“林宇。”
“公爷?” 紧跟在后的林宇立刻应声。
“今儿晚上......” 贾玌脚步没停“府里......是要干什么来着?”
林宇明显愣了下,随即快速回答,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提醒:
“回公爷,是摆宴!数日前礼部上奏,言京畿初定、人心思安,请旨恢复勋贵三品以上府邸寻常宴乐之制......陛下......御笔批了个‘准’字!算是......开了口子!”
他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明的意味:
“太医署的脉案、宫里都过了明路,老夫人这场病确实“凶险”,阖府上下悬心月余......如今大好,按礼,该当庆贺,以全孝道,也......冲冲晦气。只请了族亲近支,备的是素斋!”
贾玌脚步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哦。”
他淡淡应了一声,再无言语,脚下速度不减,朝着诏狱大门那点微弱的天光,继续走去。
大红袍影,迅速融入了前方的阴影之中。
黄兴望着贾玌和林宇离去的背影,心中思绪翻涌,思索再三之后,也缓缓走出了这个诏狱!
......
诏狱那令人窒息的阴寒尚未从骨缝里散尽,黄兴已跪在了皇宫那冰冷坚硬的金砖之上!
’……常翰飞这厮,临死倒说了几句……明白话。”
庆帝的声音缓缓响起,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黄兴伏得更低了,不敢接话。
“天戈......” 庆帝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听完这番‘盛赞’,是何反应?”
“回陛下,” 黄兴不敢抬头,声音干涩,“辽国公......神色沉静如常,只在常翰飞言及其‘傲气’与‘敬畏’时,眼底似有微澜,但旋即平复。之后......便告辞离去,未置一词!”
“如此啊...” 庆帝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那常翰飞用自己这颗脑袋和一家老小的性命,给朕......也给天戈,上了最后一课!”
黄兴屏住呼吸。
“他看得明白。天戈……确实不一样。” 庆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金口玉言的重量,“那份清醒,那份敬畏……是刻在骨子里的。非是常人能及。一月前奉天殿上......便已看得分明。”
提到“奉天殿”三字,殿内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好了。” 庆帝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平静与威严,“此事,朕知道了。你做得很好,如实禀报。”
他顿了一下,指尖在紫檀扶手上轻轻一点,状似随意地问道:
“朕没记错的话...今日,辽国公府是要摆宴?”
黄兴心头一跳,立刻回道:“回陛下,正是!辽国公老夫人大病初愈,府中设素宴庆贺,只请近支族人!”
“嗯...” 庆帝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暖意,又或者只是黄兴的错觉。
接着,这位九五之尊做出了一个让黄兴出乎意料的决定:
“朕...也有些日子没出宫走动了。今日,倒想去沾沾这‘冲喜’的活气儿!”
“陛……陛下?!” 黄兴猛地抬起头,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惊愕,以为自己听错了!九五之尊,亲临臣子私宅庆贺家宴?!这……
他下意识地看向旁边侍立的大太监夏守忠。
“诺!” 夏守忠应得无比顺畅自然。
他微不可查地瞥了一眼尚自惊愕伏地的黄兴:
“老奴这就安排。陛下的意思……是‘微行’?”
“嗯。” 庆帝靠在引枕上,算是认可了夏守忠的领会,“不必声张,也别扰了人家的宴席!”
说罢,庆帝的目光,轻飘飘落回黄兴僵硬的身上
“黄卿,” 那声音不高,却像冰珠子砸在黄兴耳膜上,“你也跟着吧。”
“...臣...遵旨!”
第549章 驾临
宁国府深处;
贾敬穿着洗得发白的旧道袍,对着供桌上密密麻麻的祖宗牌位,上了三炷香。
贾赦也跟着上了香,而后他搓了搓手,看看贾敬僵直的背影,又看看那些乌沉沉的牌位,忍不住开口:
“敬大哥,这回......玌哥儿是真办得漂亮!” 贾赦脸上压着点笑,又不敢太放肆,“从头到尾,利利索索,一点没让咱们这些老家伙操心!啧,这孩子,是真顶事儿了!”
贾敬没回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叹出口气,那气儿又长又沉:
“是啊......顶事儿了。可这份顶事儿......” 他声音有点哑,“......是拿命换的,是拿脑子在刀口上滚出来的。咱们......是真不中用喽!”
他慢慢转过身。祠堂里长明灯的光映着他脸:
“奉天殿上......弑王归剑......” 贾敬压得声音,“......那一手......神来之笔啊!胆子、脑子、对上面心思的拿捏......缺一点都办不成!”
贾赦眼睛一亮,忍不住往前凑了半步:
“妙!实在是妙!” 他抚掌轻叹,眼中精光闪烁,“天戈这一手‘孝’字当头,用得真真是炉火纯青!”
他语速加快,条理分明:
“奉天殿上,他以借报母仇之名,当众诛杀逆王!此一举,不仅雪了家恨,更是……”
贾赦微微一顿,声音带着深意,
“......替陛下担下了那‘手足相残’的千古忌讳!圣上得以全其仁德之名,污名尽归吾侄。这份担当,这份心思......于圣上而言,难能可贵的!”
贾赦捋了捋短须,继续道:
“‘为母报仇’是情有可原,旁人最多说一句‘太烈了些’!‘擅自诛杀亲王’这罪名虽大,可紧接着就主动交还兵权、伏地请死,这姿态低到了尘埃里!皇家面子上给他铺了金台梯子下!朝野看到的就是一个‘忠孝两难全’,却选择‘孝义为先,甘受其罪’的孤臣!”
他深吸一口气,总结道:
“一环扣一环!污名——咱背了最怕背的部分——弑兄,担了最该担的部分——擅权;好处——陛下去了心病,皇家保了面子”
“更以‘孝’护身,虽有‘鲁莽’非议,却立于‘孝义’的不败之地!名声?损是损了点火气,可在‘人子大孝’这块浑金璞玉面前,那一星半点的‘桀骜’之说不过是浮尘!自古以来定下的‘以孝治国’,就是咱们玌哥儿这盘险棋最硬的底!”
“一举三得!绝处求生还反将一军!”贾赦忍不住低低喝了声彩,“这份心……这份胆……怕是老祖宗都难寻!”
贾敬听着,紧抿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牵动了一下,露出一抹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弧度。
他枯瘦的手指在道袍袖中微微蜷了蜷,似乎想再说点什么。
然而,不等他开口,祠堂门外,传来管家刻意放轻却仍带着一丝急促的禀报声:
“老爷,大老爷,方才前头管事传话进来,辽国府的车轿,已停在了府门外角门儿!”
管家顿了半息,才继续以那平稳如水的调子说道:“…那边国公爷打发人来问过两次了,说怕二位老爷在祠堂耽搁久了,误了太夫人寿宴开席的吉时!”
管家那句“误了吉时”落下,祠堂里那点热乎劲儿立时散了。
贾敬脸上那点笑意敛去,恢复了沉静。
他微微颔首,抬手整了整洗得发白的旧道袍,当先一步,沉稳地向外走去。
贾赦也收了脸上的激赏,正了正神色,随后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祠堂,将满室幽暗与两尊画像关在身后。
宁国府门前,车轿已候着。
两人登车,车轮碾过青石路面,在渐沉的暮色中驶向西府辽国公府。
辽国公府正门前灯火通明,素白灯笼映着新漆门庭。
贾敬、贾赦的马车在角门停稳,二人刚下车,脚步微顿。
恰在此时!
一辆无徽青帷马车,在一队气息沉凝的常服护卫簇拥下,驾至府门正前,稳稳停在威严的石狮旁。
拉车的骏马神骏非凡,护卫眼神锐利如鹰。
贾敬与贾赦的脚步同时止住。
皆因——领头之人,竟是锦衣卫指挥使黄兴!
两人心头俱是一凛,瞬间锁定了那辆透着不凡的青帷马车。
车门门帘掀起。
一只千层底软靴踏在踏脚凳上。
接着,一个微胖的身影躬身而出,靛蓝色上乘锦缎袍子,面皮白净无须。
二人瞧见,神色微变,是——夏守忠!
夏守忠站定,眼皮微抬,那双常年浸润深宫、精光内敛的眼睛,在灯火下随意一扫,便精准地落在了刚下马车、立于角门处的贾敬与贾赦身上。
贾敬身上那件朴素的旧道袍,贾赦脸上那丝尚未褪尽的惊疑,尽收夏守忠眼底。
夏守忠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浅笑。
未发一言,只是微微侧身,对着那辆依旧垂着帘子的青帷马车,垂手肃立,腰身弯出一个恭敬的弧度。
空气骤然凝滞。
辽国公府门前的灯光,冷冷地映照着夏守忠那张白净无须的脸庞,也映照着贾敬骤然绷紧的身躯和贾赦瞬间失色的面容。
夏守忠恍若未觉两人的反应,只对着那纹丝不动的车帘,用一种不高不低、清晰平稳、却带着宫中特有冷硬质感的调子,恭敬开口:
“万岁爷,辽国公府......到了。”
那青帷马车的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里面掀开了!
但见其人头戴一顶玄色嵌玉束发金冠,身着一袭墨青色暗云纹锦缎东西袍,腰束一条金镶墨玉带,玉带扣雕琢着简约的螭龙纹,足蹬一双厚底玄色软缎官靴!
便是不着龙袍,那股子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帝王威势,也扑面而来!
第550章 红光照宴筵,稚子啼破锦
辽国公府,承庆堂。
华灯高悬,丝竹隐隐,寿筵丰盛。
只是男宾首座那两个本属于两位老爷的位置,空得刺眼!
女眷席上,气氛烘托得极是热闹融洽。
人人脸上堆满笑容,言语间尽是恭贺之声,将一身簇新华服、端坐主位的护国太夫人贾梁氏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
贾梁氏今日容光焕发,双颊自然透着健康的红晕,眼神清亮有神,精神矍铄,丝毫无病容。
满头珠翠下,那张犹带几分年轻时俊俏底子的脸庞,此刻更显得富态雍容。
被众人奉承着,她也含笑应酬,偶尔与身旁的贾母低语几句!
“瞧太太今日这精神气色,”王熙凤今日笑得格外甜,挺着明显的隆起的肚子, “真真是菩萨保佑,阎王爷也不敢收啊!瞧瞧,多福相!比我们这些皮实的,看着还康健十倍!这大难过后必有后福,往后福泽绵长着呢!”
她话说得漂亮,眼神却有一瞬飘忽地落在贾梁氏红润的面色上!
这气色......也太好了些?好的有些......不合常理?
“凤丫头这话可是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王夫人堆满笑,立即接过话,对着贾梁氏,姿态放得极低,“嫂子您这福泽,深厚得紧!瞧瞧这气色,这精神头,哪里像是大病初愈?分明是返老还童了!要我说啊,定是国公爷的孝心感动了天地!您是不知道,国公爷为了您这病,那真是……”
她顿了顿,想要渲染那份孝心,可话到嘴边,猛地想起辽国公被罢免在家中的缘由......!
刹那间,一股冰冷的寒气顺着王夫人的脊梁骨“嗖”地窜上头顶!
就因为“意图毒害”贾梁氏,国公爷就当着文武百官、圣上与上皇的面枭首一位王爷——!
...她更想起了......自己曾经宴席上辱骂贾梁氏贾玌发飙的场景...
瞬间,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笼罩全身,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仿佛有一把无形的的利刃,正悬在自己的脖颈之上!
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后半句奉承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正是这话!”
贾母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长者的慈和,瞬间打破王夫人的尴尬!
她侧过身,轻轻拍了拍贾梁氏的手背,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低头瑟缩的王夫人,话却是对着所有人说的:
“天戈这孩子,为了他梁太太这病,日夜悬心,衣不解带地侍奉汤药,那份孝心,真真是感天动地!”
“古之《二十四孝》怕也不过如此了!如今看着你康健安泰,红光满面,便是天戈这孩子最大的心愿,也是咱们阖府上下的福气!这母慈子孝,实乃天伦至乐,令人艳羡啊!”
“老祖宗说得再对不过了!” 王熙凤反应最快,笑得花枝乱颤,挺着肚子道,“太夫人康健,国公爷孝心,这才是咱们府上最大的福气!母慈子孝,天伦之乐,可不就是老祖宗说的,最最令人艳羡的福分吗?咱们今儿都沾光!”
“正是!正是!”
...
一时之间,众人齐声附和,承庆堂内欢声笑语再起,吉祥话、奉承语交织在一起,伴着隐隐的丝竹声,气氛热烈而融洽。
就在这其乐融融之际——
“哇啊——!!!”
一声嘹亮而突兀的婴儿啼哭,猛地撕开了满堂的喧嚣!
哭声正是从秦可卿怀中那个穿着红色小袄、虎头虎脑的婴孩——小平安口中发出。
小家伙已经六个多月了,小脸圆润,此刻正皱着眉,在秦可卿怀里扭动着小身子,放声大哭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哭声,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秦可卿脸上闪过一丝歉意,连忙轻拍着孩子的背,低声哄着:“哦,哦,平安乖,不哭不哭......”
贾梁氏正被众人的奉承话烘得心情极好,此刻听到这洪亮的哭声,非但不恼,反而脸上露出了真切的、属于祖母的慈爱笑容,眼中满是疼惜和欢喜。
“哎哟,我的小祖宗醒啦?” 贾梁氏笑得眼睛弯弯,冲着秦可卿伸出手,“快,快抱过来给我瞧瞧!这小嗓门儿,中气十足的,听着就让人心里欢喜!”
秦可卿见贾梁氏兴致极高,心中稍安,连忙抱着孩子起身,小心地走到贾梁氏跟前。
贾梁氏迫不及待地伸出手,从秦可卿臂弯里接过那软乎乎、沉甸甸的小身子。
她低下头,看着怀中哭得小脸通红、正奋力挥舞着小拳头的小平安,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眼角都笑出了细纹。
“哦哦,乖孙孙,不哭不哭,老祖宗抱抱!”
贾梁氏声音放得异常柔和,带着一种哄孩子的独特腔调,稳稳地抱着孩子,轻轻摇晃着,用手指轻轻触碰婴儿柔嫩的脸颊,
“瞧瞧这小模样,多精神!哭都哭得这么响亮,将来定是个有出息的!”
小平安在祖母温软的怀抱和轻柔的摇晃中,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委屈的抽噎,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含着泪花,好奇地看着眼前这张富态慈祥的脸。
“哎哟,瞧瞧,瞧瞧!这不就不哭了?还是老祖宗的面子大!” 王熙凤立刻笑着凑趣,打破了因孩子啼哭带来的短暂安静。
“可不是嘛!太夫人一抱,小公子立刻就乖了,这是知道老祖宗疼他呢!”
贾梁氏抱着孩子,听着众人的奉承,看着怀中孙儿渐渐安静下来的小脸,心中那份满足和喜悦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抬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屏风·外的儿子贾玌身上,又望向自己身旁的准儿媳妇林黛玉,眼中带着深深的欣慰和慈爱。
于她而言,这才是真正的天伦之乐,福气绵长!
第551章 美满的红楼梦!
宴筵喧闹,隔着薄纱精绣的屏风,外堂男宾首席。
贾玌高大的身子斜倚在那张紫檀蟠龙椅宽大的扶手上,侧着脸,目光穿透屏风缝隙,直直落在内堂最热闹的核心。
里头的珠光钗影、笑语喧腾,映在他的眼里。
喧哗笑语隔着屏风传来,嗡嗡一片!
他收回目光,视线从屏风处拔出,刷地扫向堂下一众正在闲聊的贾家子弟!
这些贾家未来的顶梁柱,如今各自有了奔头,不再是从前簪缨纨绔的子孙堆——
左边下首是贾琏。
曾经的浪荡公子哥,如今已是实打实的从五品户部郎中,眉宇间的神气与往昔判若两人。
他正侧身与贾蓉低声交谈,手指在桌面无声地比划着,似是在谈论着什么军务或部务!
在看贾蓉,这位正五品的京营统领,脸上早已褪尽昔日的轻浮与懦弱,举手投足间带着沉稳干练。
稍远处的贾蔷,眼神也锐利精神,再不见昔日只知斗鸡走马的纨绔模样。
昔日宁府的浪荡浮华早被军伍铁蹄碾碎!
至于最后一人,乃是薛家薛蟠......
嗯......不做评价!
贾玌的目光向右偏移,落在那群更年轻的面孔上。
贾琮坐在那里,一脸豪迈,正与贾环说话,声音洪亮。
在他旁边,贾环略显风骚,摇着一柄折扇,嘴角噙着自信的笑意。
二人全然不见当年庶子畏缩、任人欺凌的半点影子,那份由内而外勃发的自信与豪情,仿佛能冲破屋脊!
贾兰端坐于最后之末,小小年纪,却已是一派书生气质。
面对贾琮的豪迈和贾环的风骚,更是展示了书生的儒雅!
最终——
贾玌的目光落在右首第一人——贾宝玉身上。
见他摒弃了往日那套,竟也能与贾环、贾兰二人讨论求学之道,神态认真。
贾玌心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欣慰。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贾玌暗想。‘如今贾家子弟,从军的各司其职,读书的各有进益,人人奋力。’
他瞥着认真听讲的贾宝玉。
‘若在此等境地,你贾宝玉还敢如从前般没心没肺,浑噩度日......’
贾玌眼底寒光一闪即逝。
‘......那我手中的马鞭不抽死你,倒真要敬你是条‘油盐不进’的‘好汉’了!’
念头刚落——
“唏——” 一声悠长的慨叹,带着无比的羡慕忽然从旁响起,“烈火炼真金!贾家这些子弟,如今倒是个个成了精钢美玉!”
贾玌侧头望去。
林如海!
这位吏部尚书正满面羡慕地望着堂下那群朝气蓬勃的贾家儿郎,眼中有光!
见贾玌看过来,林如海转过头,脸上的羡慕之情毫不掩饰: “这族长之位,贤婿当得,想必...无人能有异议!”
儿孙满堂,皆成栋梁之材!
谁能不羡慕这样的场景呢!?
这满堂的英气勃发、书卷儒雅,这蒸蒸日上的气象,正是所有簪缨世家梦寐以求的——枝繁叶茂,代有英才!
林如海深吸一口气,望着贾玌,眼神复杂,有羡慕,更有深深的感慨,一字一句道:
“四世三国公——犹未蒙尘,更...无愧此名!”
“岳父大人谬赞了。”
贾玌微微欠身,脸上笑意满满!
——这正是他心中所期待的“红楼梦”!
一个不一样的梦,美满的“梦”!
坐在贾玌另一侧的贾政,此刻也是心潮澎湃。
他听着自己最是崇拜的林如海对贾家、对贾玌的极高评价,再看着堂下那些脱胎换骨的子侄,尤其是那个沉静下来的宝玉,心中百感交集。
他捻着胡须,脸上的刻板早已被激动取代,声音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欣慰:
“是啊!祖宗在天有灵,见后世子弟能如此奋发向上,不负门楣,想必......亦能含笑九泉了!”
既是回应林如海,更是对贾玌族长之位的最高肯定。
林如海闻言,亦是深以为然地点头赞同:“内兄所言甚是!”
林如海的话音刚落,贾玌心中念头微转。
他看向林如海,脸上的神色多了几分郑重,语气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征询意味:
“岳父大人,”他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如今小婿赋闲府中,之前与您提起的那桩事......不知是否该商议个章程,定下行程了?”
林如海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明白了贾玌所指——!
想到自己那如珠似宝的女儿终身有靠,且所托之人正是眼前这位年未弱冠便封国公、执掌权柄、深谙进退、简在帝心、为天下所重之人对,林如海心中大畅!
他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看向贾玌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满意和赞许,连连点头:
“是极!是极!贤婿此言甚合吾意!” 他略一思忖,目光扫向内堂方向,笑容更盛,“亲家老爷想必也快到了,不如......稍后等他一并到来,我们便一同议议此事,确定后也好让亲家夫人高兴高兴!”
见林如海如此爽快应承,贾玌嘴角也难得地向上勾起一个清晰的弧度,露出真切的笑意:
“如此甚好。”
他随即转头,目光投向侍立在堂角、正眼观鼻鼻观心的管家:
“刘管家。”
“奴才在!” 刘管家立刻躬身趋前。
贾玌问道:“老爷与大老爷,此刻已到何处了?”
刘管家腰弯得更深,恭敬回禀:“回国公爷,方才……”
然而,刘管家后面的话还未及出口——
“哈哈!久等!久等了!”
一声中气十足、带着明显笑意的招呼声,已从堂外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贾赦一人,满面红光,步履轻快地独自走了进来!
堂内众人皆是一愣。
贾敬呢?方才不是说二人同来?
贾玌的目光也落在了贾赦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开口问道:“大老爷......”
贾赦仿佛没听见堂内瞬间的静默和疑惑,他脸上笑容不减,径直走到主位旁贾玌身侧。
他先是向林如海和贾政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即俯下身,凑到贾玌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极其快速地低语了几句。
只见贾玌在听清贾赦耳语的瞬间,脸色一变,连忙起身!
而贾赦说完后,也直起身,脸上依旧是那副轻松的笑意,仿佛只是交代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贾玌目光平静地扫过堂下,将众人脸上的惊疑、好奇尽收眼底,却并未解释半句。
“既如此,开宴吧。不必再等!”
众人闻言,虽心中疑窦更深,但见其发话,也只得按下好奇,纷纷应和准备开席。
贾玌随即转向身侧的林如海:
“岳父大人,府中突有急务,需小婿亲自处置。暂且失陪,万望见谅。”
林如海何等人物,察言观色乃为官本能。虽不知具体何事,但见贾玌瞬间变脸又立刻起身,此刻更是直言“急务”需“亲自处置”,便知绝非小事!
“贤婿自便!府中要事为重,不必挂怀此处。”
贾玌不再多言,对着贾政也微一点头示意,随即转身,大踏步向堂外走去。
他高大的身影穿过依旧带着几分惊疑气氛的宴席,所过之处,原本因开宴而重新响起的低语声瞬间又安静了下去。
满堂族亲,包括林如海、贾政,乃至屏风内的女眷等人,都目送着这位年轻族长离去的背影,心中疑云翻滚!
第552章 帝诘天戈
贾玌高大的身影穿过回廊,朝着府邸深处那座位置最高、视野最开阔的“观澜阁”而去。
夜风微凉,吹动他墨色的衣袍,也吹散了几分宴席带来的喧嚣暖意。
观澜阁顶层。
此处视野极佳,雕花木窗尽开,辽国公府承庆堂的灯火辉煌与喧嚣声浪,隔着重重院落,依旧清晰可闻、可见。
虽不能窥见堂内具体人物面容,但那满堂华彩、人影晃动、丝竹悠扬的热闹景象,尽收眼底。
庆帝负手立于栏杆旁,沉默地望着那片属于贾家的繁盛景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在他身后半步,贾敬垂手侍立,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的鞋尖。
夏守忠与锦黄兴,侍立在楼梯口两侧,气息收敛到极致,将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竭力不去打扰栏前的帝王。
阁楼上一片寂静,只有下方的喧嚣被风断续送来。
就在这时——
嗒、嗒、嗒......
就在这时,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踏着木楼梯,一级级上来。
夏守忠和黄兴微微侧身,让开楼梯口。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楼梯口。
贾玌目光一扫,扫过侍立在其后微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的父亲贾敬,最后在掠向身旁的夏守忠和黄兴时微不可察地一顿。
最终,锁定栏杆旁的背影,随即大步上前,在离庆帝身后约三步之遥处站定,双手抱拳,深深一揖:
“罪臣贾玌,参见陛下!”
声音不高,但在这死静的阁楼里,清晰可闻!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罪臣”二字让庆帝内心一颤,可依旧没回头。
“平身!”
贾玌依言直起身。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沓。
而后,阁楼内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
就剩对面承庆堂隐隐约约的欢笑和丝竹声,跟这边一比,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庆帝还盯着对面那片灯火,好像那儿有什么宝贝。
而贾玌站直身子,一动不动。
不一会,贾敬抬起了头。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凝固的一幕——
心念电转,瞬间便明了这沉默下的波涛。
他向前微不可察地迈了半步,对着庆帝的背影,微微躬身:
“陛下,辽国公既至,容臣告退!”
这声音瞬间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静!
庆帝的目光终于从那片虚幻的热闹中收了回来。
他缓缓转过身。
那张蕴满深沉威仪的面容,在昏暗的阁楼灯光下显露出来。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贾敬沉静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微微颔首,声音听不出情绪:
“嗯。”
贾敬得到允许,再次对着庆帝深深一躬:“臣告退。”
他转身,不疾不徐地从夏守忠和黄兴让开的通道走下楼梯。
夏守忠与黄兴对视一眼,无需言语,同时对着庆帝的背影无声而恭敬地躬身一礼,随即也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下楼梯。
转瞬之间,空旷的观澜阁顶层,便只剩下庆帝与贾玌。
庆帝的目光,落在贾玌低垂的面容。
终于,他开口了:
“辽国公。”
三个字,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
“你可知罪?”
贾玌的身体没有丝毫晃动,再次拱手,迅速地回应:
“臣,知罪。”
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虽然不知道说的罪是什么罪,但...总之先认了再说!
“哼!”庆帝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既知罪……”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沉,“......那便说说,你究竟身犯何罪?”
贾玌的身子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他能知道什么罪?刚才那句“知罪”,不过是权宜之计,先认了再说!
皇帝的心思如同九重云雾,谁知道他此刻指的是奉天殿弑王?是手握重兵?还是别的什么莫须有?
贾玌的脑子飞快转动,但面上纹丝不动。
他嘴唇微动,最终却只吐出两个字:
“......臣,愚钝。”
他认罪,却说不清自己犯了什么罪!
“愚钝?呵!”
庆帝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猛地向前踏出一步,瞬间拉近了与贾玌的距离。
“你贾玌若是愚钝,那这天下还有几个聪明人?!”
“京城宫变,叛军作乱,太子危在旦夕!是谁,单枪匹马杀入重围,血染宫阶,将太子毫发无损地救出来?!”
“江南逆贼设伏,朕身陷绝境,身边护卫死伤殆尽!又是谁,千里奔袭,硬生生从刀山火海里把朕救了出来?!
“两度力挽狂澜于既倒,扶保我大庆江山社稷!”
庆帝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功绩都化作了灼烧他心口的烙铁,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极致的......痛惜与愤怒!
“朕信你,朕倚重你,朕视你为国之柱石,肱股之臣!赐你辽国公之位,授你虎符兵权,掌管天下兵马!朕待你何薄?!你扪心自问?!”
他猛地转身,指向窗外那片依旧喧嚣的承庆堂灯火,那属于贾家的、因贾玌而达到鼎盛的荣光。
“朕甚至允你父归宁,赐你家这满门煊赫荣耀!可你——” 庆帝霍然回头,目光死死钉在贾玌身上,带着一种被至亲之人背叛般的深切怒痛和难以言喻的失落: “——你回报朕的是什么呢?!”
“是那奉天殿上,当众拔剑,染血于朝堂!”
“是那众目睽睽之下,上演的一出‘孝感动天’、‘弑王归剑’的好戏!!”
庆帝猛地向前一步,几乎与贾玌面贴面,那灼热的、带着滔天怒意的气息喷在贾玌脸上:
“借母危之由,行雷霆之杀!杀完人,立刻跪地,双手奉上兵符,口称‘擅权当诛’?!”
“好一个‘忠孝两难全’!好一个‘甘受其罪’!好一个……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把朕……架在火上烤的‘孤臣’!”
“你以为朕看不穿?!”
庆帝的声音如同受伤的猛兽在低吼,充满了被至信之人背叛的痛楚和愤怒。
“你怕!你怕朕是那‘飞鸟尽,良弓藏’的凉薄之君!你怕朕容不下你这擎天保驾的功臣!所以你用这种方式自污!用这种方式......来告诉朕,你贾天戈......要急流勇退?!”
庆帝死死盯着贾玌那双依旧平静无波、深不见底的眼眸,仿佛要从中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愧疚或波动,可什么也没有。
这彻底的平静,如同最冰冷的嘲讽,彻底点燃了帝王压抑已久的怒火和......那深藏心底、被最信任之人“不信任”的锥心之痛!
“贾天戈!” 庆帝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被彻底辜负的悲愤和帝王不容置疑的威严:“朕在你眼里......就是那等刻薄寡恩、容不下功臣的......‘孤家寡人’?!!”
最后四个字,如同惊雷,在空旷的阁楼里炸响,震得远处承庆堂的喧闹似乎都瞬间失声!
第553章 蟒袍承天泪
承庆堂灯火通明,筵席正酣。
吃着素宴,饮着素酒,可谓是热闹非凡!
归来后的贾敬刚落座招呼着林如海,但气氛总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贾玌缺席。
女眷笑声清脆。
可——几个眼尖的之人目光扫过屏风外男宾席的主位,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
当家的贾玌呢?这种场合离席......有些怪!
林如海放下酒杯,不动声色地凑近贾敬:
“敬兄,”他声音压得极低,“本不当多口。不过,你我即将结为亲家......贤婿......”他眼神锐利,“可是有更要紧的事办?”
贾敬呼吸一窒,听着阁楼上传来不易察觉的动静,捏着酒杯的手指收紧!
皇帝驾临这种事......看着林如海探询的眼神,再想到林如海如今的身份,倒也不隐瞒他。
“实不相瞒……”他飞快扫了眼四周,“是宫里那位......微服驾临!此刻正在观澜阁......单独召见玌儿!”
“哦...?”嗯
林如海瞳孔骤缩,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又强行稳住。
饶是他宦海沉浮多年,骤然听闻皇帝就在这座府邸的最高处,也难以自持!
“原来如此......”
林如海声音更低沉了些,带着浓浓的复杂。他重新举起手中的素酒杯,朝着贾敬微微示意;
“既是那位......想来贤婿胸中自有丘壑。”这话既是说给贾敬听,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圣心虽难测,但贤婿之能,当无大碍!敬兄,暂且安心,饮胜!”
说罢,他自己先抿了一大口。
那素酒平日清冽爽口,此刻入喉却只觉得一片辛辣冰凉。
......
庆帝的怒吼,在空旷的阁楼中炸裂、回荡!
楼下。
楼梯口阴影里,夏守忠和黄兴更是猛地一颤,瞬间交换了一个惊骇无比的眼神。
贾玌垂目。
然后,他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对上了近在咫尺的皇帝。
庆帝的脸因愤怒绷紧,双眼发红,鼻翼翕张。
那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贾玌看得清清楚楚。
终于,他开口,声音低沉:
“陛下......”
“陛下!”
“臣......非惧陛下刻薄寡恩!”
此言一出,庆帝的瞳孔猛地一缩!那翻腾的怒火似乎都为之一滞。
贾玌的目光坦然地迎视着帝王,继续道:
“陛下待臣,天高地厚!赐臣国公之位,授臣天下兵权,更恩准臣父归宁,赐臣满门荣耀......此等信重,古之君臣,能有几人?!”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发自肺腑的感念,并非虚言。
这份知遇之恩,是他贾玌立足的根本之一。
“臣所惧者......” 贾玌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声音也沉了下去,“......非陛下之心,乃‘君臣之道’本身!”
“雷霆雨露,莫非天恩!此乃天道,亦是臣道!”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愤怒的帝王,看到了历史长河中那无数功高震主、最终身死族灭的悲凉身影。
“陛下天纵英明,胸襟似海!臣深信陛下之仁德宽厚,远迈前代明君!”
贾玌的声音带着毋庸置疑的感怀:
“然——!如今天下一统,内乱平息,四海升平!陛下待臣之隆恩殊遇,臣深知其重,心中焉能不喜?这份信任何尝不是臣拼死沙场回报陛下的夙愿所归!”
他的声音陡然转沉: “但陛下可知,这份烈火烹油般的恩宠,臣心下......实则深怀如坠深渊之怖?!”
庆帝的怒火被这突如其来的“怖”字搅动,刚欲张口斥其多虑,贾玌已然决绝地截断了他,语速如崩弦,字字直刺肺腑:
“为何怖?非是臣贪生!昔年辽东风雪,臣敢以残兵搏十倍之敌,臣这条命,何曾真正惜过?!”
他猛地抬眼,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剖开眼前帝王的胸膛: “臣惧者,并非陛下之心!而是‘大势’!是这煌煌天威、巍巍国法、泱泱人心所凝聚成的……‘道’!”
“陛下息雷霆之怒,容臣斗胆直言!”贾玌向前一步,那股尸山血海里铸就、竟能与帝王威仪短暂分庭抗礼的惨烈气势轰然勃发: “外患既平,逆王伏诛!放眼朝堂天下,陛下……您还有什么不得不倚重的‘敌人’吗?”
这句话太过诛心!
庆帝瞳孔爆缩!
贾玌不等反应,已自顾自揭开了那层鲜血淋漓的现实:
“没有了!旧敌或死或囚,新贵或附或惧!而在许多人看来......臣!手握重兵,功勋卓着,恩宠加身!臣......”他的声音带着冰冷的自嘲与洞察一切的悲凉,“......恰恰便是这升平盛世里,最碍眼、最有可能威胁帝座的......那块‘绊脚石’啊!”
“陛下!”贾玌目光穿透了帝王的震怒,直抵那深处一丝或许连庆帝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帝王权术本能的忌惮阴影:“臣不愿!臣誓死不愿做陛下的绊脚石!不愿被‘大势’所驱,逼至与陛下......兵戎相对的地步!”
“那你要如何?!就如此的肆意妄为吗!?不顾朕......”
庆帝咆哮震耳,胸膛剧烈起伏。
他无法反驳贾玌指出的恐怖现实逻辑!
“陛下待臣以国士,臣岂敢不以国士报之?!” 他的声音带着铁石般的坚定,“臣此举——奉天殿弑王,非为自污!实为自绝!”
“自绝于朝堂党争之外!自绝于权柄诱惑之外!更自绝于......未来可能加诸陛下、加诸新君身上的......‘不得不杀功臣’的千古骂名之外!”
庆帝听得内心憋屈不已——弑杀功臣,千古以来最难解的题...!
贾玌望着庆帝那因憋屈、愤怒、乃至一丝无力而复杂难言的表情,嘴角忽然扯出一抹复杂的笑容。
“陛下......”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呢喃的追忆,“您赐臣字‘天戈’......臣......一直记在心里!”
“天戈......” 贾玌缓缓重复着这两个字,目光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被赋予名字的时刻,“陛下之意,臣岂敢忘?臣......愿做陛下手中那把破开一切阻碍的‘天子之戈’!为陛下扫荡乾坤,劈开荆棘!”
他的眼神重新聚焦,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与虔诚:
“而今使命已达,则戈矛归鞘,甘藏于匣!绝不使陛下为‘藏戈’而为难,更不使后世君王因‘藏戈’而蒙尘!此乃臣之本分,亦是臣......对陛下赐名赐字之恩的......践诺!”
说到这里,贾玌的语气陡然变得无比激荡,眼中似有滚烫的东西在涌动:
“陛下!臣更不敢忘……江南清流关!”
这四个字,如同投入心湖的巨石,让庆帝绷紧的脸庞猛地一颤!
贾玌的声音带着强烈的哽咽,那是铁血男儿被触及内心最柔软处的震颤:
“臣为引开叛军主力,深陷重围,几近绝境!那时……那时是陛下您!九五之尊!竟亲率八百重骑,不顾自身安危,将臣......从鬼门关前拽了回来!”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刻骨铭心的震撼与感动刻入骨髓:
“古往今来,何曾有君王......为救一臣子,甘冒如此奇险,亲赴死地?!”
“更何况,陛下您......更是亲口对臣言,‘兵戈乃手足之延伸!我贾天戈,便是陛下的手足!手足有难,陛下岂能坐视?!’”
贾玌的控诉,字字句句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庆帝的心上。
那少年国公眼中激荡的热泪,如同无声的洪流,冲垮了帝王心中最后一丝防线,露出了那被重重威仪包裹、实则同样有血有肉的灵魂。
“陛下待臣,恩重逾山!”贾玌的声音带着泣血的悲鸣,直直撞入庆帝的耳中、心中,“如此......如此厚恩,如此信重,臣......臣怎会不知?!怎会不知啊陛下!”
“那一句‘手足’,臣贾天戈……铭记至今!刻在骨血之中!岂敢……有半点相忘?!”
庆帝身体猛地一颤!
那双赤红的眼中,滔天怒意瞬间被更汹涌的东西冲垮!
他死死盯着跪地流泪的贾玌。
那句“手足”,与此刻贾玌自绝锋芒成全他的决绝!
庆帝胸膛剧烈起伏,喉结滚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紧绷的面容终于裂开。
一滴泪,毫无征兆地从他眼角滑落,砸在地上。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无声滚落!
威凌天下的帝王,竟对着视为“手足”的臣子,无声落泪!
他不再是帝王姿态,双手带着沉重痛惜,紧紧抓住贾玌的双臂!力道极大。
“天戈……你……” 庆帝声音沙哑破碎,哽咽难言。
贾玌望着眼前这位威凌天下、此刻却为自己无声落泪的帝王,感受着那双紧握自己双臂、微微颤抖的手上传来的沉重痛惜与复杂情感。
一股巨大的酸楚和决绝在他心中翻涌。
他反手一握,不再是臣子的拘谨,而是带着一种同生共死般的力道,紧紧回握住了庆帝那双冰凉、沾着帝王泪的手!
“故臣所为,非惧陛下......实乃乃为全陛下千古仁君之名!为全大庆江山永固之基!臣......甘为陛下的‘孤臣’,自污其身,自绝于外,只求陛下……能成全臣这一片……成全君臣两全的……痴心!”
他的声音到最后,已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但那份赤诚、那份清醒、那份将自己作为祭品献上权力祭坛的决绝,却如同惊涛骇浪,冲击着庆帝的心神!
贾玌没有否认“自污”,反而将其升华!
而是将自己的“不信任”,指向了那冰冷的、无法改变的君臣权力规则和人心历史惯性!他将自己的“急流勇退”,塑造成了对帝王仁名的成全和对江山未来的牺牲!
贾玌的目光再次牢牢锁住庆帝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昔日上皇曾问臣:‘若有一日,天子欲杀汝,汝当如何?’”
庆帝全身猛地一震!瞳孔瞬间收缩!他死死盯着贾玌的嘴唇。
贾玌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却又蕴含着巨大的悲凉:
“臣当时回答上皇:‘臣……当自折锋芒!’”
“自折锋芒……陛下!” 贾玌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臣岂不知陛下待臣之恩?臣岂不知陛下待臣之心?!”
“可大势如此!一旦到了那般境地,非陛下所能控,亦非臣所能控!臣唯一能做的,便是履行当日在太上皇面前所诺之言——自折锋芒!”
“那便是……死路一条!” 这四个字,他说的很轻,却重逾千斤!
贾玌的眼眶微微泛红,这个在尸山血海中都未曾动摇的铁血统帅,此刻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属于他真实年龄的哽咽和脆弱:
“陛下……臣今年,未满十九!臣……尚未成亲!臣十二岁提刀入伍,六年浴血,未有一刻安歇!臣……也想好好活着,也想......享受太平,娶妻生子啊!”
阁楼内,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
庆帝听着贾玌这字字泣血的剖白,看着他眼中那份属于十九岁少年对生的渴望与对未来的憧憬,再想到他口中那“六年浴血,未有一刻安歇”的艰辛......
心中最后一点帝王威仪与怒火,被这汹涌而来的酸楚与痛惜彻底冲垮!
是啊!
眼前这个被他视为“手足”、视为国之柱石的年轻人,从十二岁起就在为他、为这大庆江山浴血搏杀!
至今未满十九,却已功勋盖世!
可这份功勋背后,是血染的征袍,是累累的伤痕,是枕戈待旦的日夜!
他......何曾真正享过一天福?何曾有过片刻属于他贾天戈自己的安宁?!
如今,他甚至不是为自己求荣华富贵,而是为了保全他这位君王的名声,为了江山稳固,甘愿自污其身,自绝于外,甚至......做好了“自折锋芒”赴死的准备!
这份赤诚,这份清醒,这份将他这位帝王置于一切之上的忠诚......让他如何不心痛、动容?!如何还能苛责?!
“天戈……朕的……天戈啊……”
庆帝眼中的泪水更加汹涌,模糊了视线。
他再也控制不住,奉天殿上“弑王归剑”的委屈、痛心,也随着今夜谈话荡然无存!
不再是君臣的隔阂,而是如同父兄对待至亲骨肉一般,庆帝伸出双臂,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痛惜与……承诺,死死地抱住了贾玌那挺拔却早已伤痕累累的身躯!
观澜阁上,君臣相拥无言,楼外喧嚣尽化死寂,唯余帝泪无声,沾湿国公蟒袍!
然——楼下......
夏守忠、黄兴魂飞魄散!
他们屏住呼吸,汗毛倒竖,恨不得将耳朵死死捂住,却又控制不住地捕捉着楼上每一个细微的动静。
先是国公爷那番字字泣血、惊心动魄的剖白……然后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两人心中惊涛骇浪!
先是国公爷那番字字泣血、惊心动魄的剖白……然后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紧接着是陛下那压抑的哽咽、深情的呼唤……直至最后......!
两人心中惊涛骇浪!巨大的恐惧与窥见天家至深秘辛的震撼交织,几乎将他们压垮!
死寂中,夏守忠浑身都在细微地颤抖,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嘶哑气音,对身旁同样僵硬的黄兴道:
“黄......黄大人......您......您还记得吗?”
黄兴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目光死死盯着脚下冰冷的楼板,不敢有丝毫偏移。
夏守忠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两年前......陛下......陛下也曾问过我们......问国公爷......究竟是何等样人......”
黄兴的身体猛地一震!他
想起来了!那是贾玌声威最盛之时,在御书房上许诺“五年复辽”的誓言,而后陛下在御书房,问过他们一句:“依你二人之见,神武侯……何许人也?”
那时,他自认为评价极高,将贾玌比作诸葛武侯、岳武穆,也切中要点!
可此刻!
听着楼上那番剖肝沥胆、甘为“孤臣”、自污其身只为成全君王的痴心;感受着陛下那超越君臣、视如“手足”的真情流露......
夏守忠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恍然,继续道:
“而今......而今......”
最终,他还是不知该如何言语......!
但他们此刻彻底明白了,这份信任,这份倚重,远超君臣!
陛下对辽国公之心!
只要陛下在一日,那这位国公爷,便是那真正的——
一人之下——!
第554章 国公爷的曲!?
楼阁上紧绷的死寂松动。
庆帝缓缓松开贾玌,眼底翻涌的情绪沉入深邃!
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那属于天子的威严已重新凝聚。
他抬手,用玄青色常服的衣袖内侧,动作深沉但克制地在眼角按了按,彻底拂去那失控的湿痕,恢复帝王仪容。 脸上只余下淡淡的线条。
目光投向承庆堂的方向,灯火与人声隐约传来。
“天戈,前头承庆堂开席,是为你母亲贺寿?” 他顿了顿,记起辽府今日宴席,“闻说令堂近来沉疴尽去,此乃大吉,阖府欢庆?!”
贾玌立刻躬身:“陛下圣恩垂念。正是家慈“大病”初愈,略备素宴,一感君恩浩荡,二慰亲友挂怀。”
“唔……”庆帝颔首,“既是喜事,朕既在此,自当亲去贺上一贺。权当......朕也沾沾这喜庆,近一近人情!”
“臣惶恐!陛下亲临垂恩,家慈及阖府上下,感激无地!”
“带路。”
......
承庆堂内。
宴席喧嚣依旧,推杯换盏的热络之下,暗藏着一股无形的凝重。
贾敬、贾赦与林如海三人维持着表面的谈笑,心神却悬在通往观澜阁的每一个细微响动!
贾琏等府中男子更是手中素酒杯不离手,掌心潮热!
女眷们也在屏风后谈笑风生!
这时,一道伶俐的身影穿过花厅,趋至内席贾梁氏座前。
她身上是件崭新的白绫立领袄子,外罩一件式样简单却裁剪精当的水红比甲,比甲领口和边缘用极细的靛蓝滚边压得一丝不苟。
乌溜溜的头发绾成利落的圆髻,只簪一根小指长、光润无纹的白玉簪,通身上下干净利落,正是顶级勋贵府邸一等大丫鬟最得体的装束。
——正是贾玌的贴身丫鬟瑞雪!
瑞雪的出现吸引了贾母的注意。
看着这清秀伶俐、举止稳重的丫头,又想起前些日子听黛玉、宝钗、探春几个姑娘私下闲话时,不止一次提过这位瑞雪姑娘不仅办事稳妥,还有一副难得的好嗓子,尤其会唱一首国公爷亲自写的曲子,姑娘们皆是赞不绝口。
贾母心中一动,今日是贾梁氏病愈的大喜日子,心情格外舒畅,最爱热闹新鲜。
想到这她脸上笑容更盛,对着下首的贾梁氏乐呵呵地开口道:
“我常听姑娘们念叨,说是国公爷身边这位瑞雪姑娘,唱得一手极好的曲子,还是他亲自谱的词?!老身活了这么大岁数,倒真没福气听过呢。”
她声音带着浓浓的好奇,目光转向正恭敬侍立的瑞雪:
“不知今日,我这老婆子可有这个福分,听瑞雪姑娘唱上一曲?也让咱们都沾沾国公爷的才气,乐呵乐呵?”
此言一出,席间众女眷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到了瑞雪身上,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黛玉、宝钗、探春等知情的姐妹更是眼睛一亮,含笑看着瑞雪。
贾梁氏连忙笑道:“老太太说哪里话,这是她的福分。瑞雪,老太太想听你唱曲儿,你可得好生唱来。”
瑞雪被众人看着,脸上飞起两朵红云,但举止依旧大方,她恭敬地福了一福:
“能得老太太垂青,是奴婢天大的福气。只是那曲子......是爷偶然所作,奴婢学得粗浅,恐污了老太太和各位太太姑娘们的清听。”
“哎哟,你这丫头,忒谦虚了!咱们可是亲耳听过的,好不好听还能不知道吗!”王熙凤在一旁笑着打趣,“快唱快唱,老太太等着呢!咱们也都想听听国公爷的大作!”
“就是就是!”
探春也笑着附和。
屏风外,男宾席。
王熙凤和探春的声音传出来,引起注意。
交谈声低了下去
“国公爷的大作...”贾琏离屏风近,听清了,转头对贾蓉低笑:“听见没?老太太要听曲儿!说是国公爷屋里的瑞雪唱他写的曲子?”
“啊!?”贾蓉一愣:“国公爷还会写曲子?头回听说!平日只见他整日忙于批军报、练武艺,还有这手?”
附近贾赦听见,好奇的一声:“哈!新鲜!咱家这杀伐决断的国公爷,还是个会谱曲的才子?哈哈哈!”
他这一笑,引得更多人看过来。
贾敬皱眉瞪他。
贾政捋须,面露意外。
林如海端杯的手一顿,目光也带着惊讶。
贾玌十二岁从军,六年来血火里打滚,心思深沉似海,手段凌厉如刀,所谋所思皆是家国天下、权柄制衡。
诗词歌赋?
还曲?
这等寻常勋贵子弟附庸风雅的玩意儿,与贾玌人设实在格格不入!
贾琏好奇问贾敬、贾政:“大伯、二叔,你们也不知道?”
贾敬摇头:“玌儿军务忙,未曾提过。”
贾政也道:“确是不知。”
男宾席议论纷纷,都好奇贾玌会写什么曲子,注意力被吸引,连带着对阁楼的紧张都稍缓。
众人竖起耳朵,等着听唱。
内外期待,承庆堂短暂安静。
女眷席上,贾母看着准备开腔的瑞雪,兴致更浓,笑着问身边的姑娘们:“好孩子们,你们总说这曲子好,可知它叫什么名儿?”
迎春见问便轻声答道:“回老太太的话,这曲子名叫精忠报国。”
“精忠报国?”
贾母听着思索一番,觉得这名字颇有为直接,……与贾玌身份倒也相合!
瑞雪福了一福,挺直腰背,清亮的眸子微抬,定了定神。
那清越而带着独特抑扬顿挫的嗓音,穿透了内席的屏风,清晰地响彻整座承庆堂:
“ —— 狼烟起......! ”
词句铿锵,透着一股纵览古今、气吞山河的狂放。
承庆堂门外。
就在这歌声穿透厅门溢出的瞬间。
一行四人正悄然踏阶而上——
然,歌声甫起!
庆帝迈出的左脚刚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脚步瞬间悬停在了半空!
他整个人如同被骤然冻结!
目光猛地一凝,穿透朦胧的灯光和喧腾的人声织成的薄纱,死死钉在了那扇灯火通明的厅门入口!
那歌声……那词、那气魄!
贾玌的脚步也几乎同步停下,他目光同样投向内里,瞬间明白了声音来源——瑞雪。
脸上依旧平静,只是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道极其复杂的微光,快得无人能辨!
男宾席上的所有人皆被歌声所吸引,无人注意庆帝、贾玌几人的到来!
歌声陡然拔高,孤傲之气破空:
“......马蹄南去……!”
帘外阴影中,庆帝玄青衣袍下指节猝然攥紧——清流关血色中,斩纛夺旗的画面——刺破记忆!
因为——这......可谓是他此生最是辉煌的荣耀之一!
悲怆攀至顶峰,字字泣血:
“......
......”
曲风骤转!
瑞雪昂首,喉间迸出金石裂帛之音:
......
第555章 庆帝问曲,承庆惊心
曲毕——
短暂的沉寂后,女眷席上先起了波澜。
贾母叹道:“这词儿……好重的烟火气!”王夫人附和:“听着心里沉甸甸的。”
薛姨妈亦点头:“气势是有的,就是……太苍凉了些。”
薛宝钗端坐不动,容色依旧端庄,但放在膝上的手却微微收紧。
唯有黛玉、迎春、探春等这些真正听过全曲的,默默回味着词中之烈与悲,一时无言!
屏风另一端,男宾席的反应更为复杂直接。
贾琏有些怔忡,喃喃:“‘狼烟起’……这唱的……”他虽浪荡,却也品出几分沉重。
贾蓉、贾琮、贾蔷三人,脸上却显出异色!
尤以贾蓉为甚!
他先是军中把总,再是统领,一线搏杀,真切目睹过战场边塞的荒凉与生死——
——这寥寥数字便刺破了他们记忆深处那些尘封、带着苦涩与惊悸的画面!
贾蓉酒杯顿住,贾琮呼吸微促,贾蔷下意识精神恍惚起来。
这曲子竟让他们感同身受,血脉微微贲张,喉头都有些发紧,与席间推杯换盏的富贵气象格格不入。
而其中几位老爷辈反应各异。
可就在这满堂惊叹、激动、骇然、热血交织的鼎沸时刻——
“天戈......此曲何名?何人所作?”
一个平静、低沉、却带着无上威严、穿透所有喧嚣的声音,陡然在承庆堂入口处响起!
如同九天寒冰坠入滚油!
整个承庆堂,瞬间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熟悉这道声音的所有人如同被掐住脖子,惊骇欲绝地循声望去——
只见那灯火阑珊处,一道身着玄青常服、气度沉凝如山岳的身影,负手而立。
他身后半步,肃立着神色平静的辽国公贾玌。
再往后,是垂首屏息的夏守忠与黄兴!
开口问话的,正是当今天子——秦戬!
御驾亲临!
国公侍侧!
咔嚓!
贾政手中杯盖砸落桌面!
瞬间,脸上的复杂表情凝固,随即化为一片惨白惊恐,扑通跪倒,声音发颤:“臣.....臣贾政......叩见陛下!天威骤降,未能远迎,罪该万死!”
席上众人如遭雷击!
贾赦、贾敬、林如海三人是知情的,虽也立刻离席跪拜,面色还算镇定。
扑通!扑通!扑通!
认得天颜的贾琏、贾蓉、贾琮等人瞬间跪倒!
惊骇高呼: “参见陛下——!”
紧接着——
没见过皇帝的贾宝玉、贾环、贾兰、贾蔷、薛蟠等人,看到那身玄青衣袍,感受到那无形威压,又听众人高呼,这才猛地醒悟,顿时魂飞天外!
“陛下?!”
“天啊!”
他们也慌忙跪倒,跟着磕头高喊: “参见陛下——!!!”
屏风后,女眷席的动静也戛然而止。外面的嘈杂和“陛下”的呼声穿透屏风,让她们大惊失色。
王熙凤反应最快,脸都白了,强压惊惧,立刻尖声命令:“快!撤屏风!”
仆妇们手脚发软地挪开厚重屏风。
灯火通明,女眷们暴露在御前,个个花容失色!
贾母在贾梁氏的搀扶下,强自镇定,带领众女眷敛衽下拜:“臣妇贾史氏(贾梁氏),率贾门女眷,恭请圣安!”
身后一片衣裙窸窣之声。
整个承庆堂,鸦雀无声,所有人匍匐在地!
唯有玄青常服的庆帝和他身后的贾玌、夏守忠、黄兴三人站着!
庆帝的目光扫过满地俯首的身影。
“平身。”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承庆堂。
众人如蒙大赦,却不敢有丝毫轻慢,动作谨慎地纷纷起身。承庆堂内响起一片压抑的谢恩声:“谢陛下隆恩!”
贾政脸色依旧惨白,额上冷汗未干,躬身垂首,声音还有些发颤:
“臣等惶恐,不知陛下圣驾亲临,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贾赦、贾敬、林如海也恭敬垂手侍立。
男宾席上,贾琏、贾蓉、贾琮等见过庆帝的人表现倒还好,低眉顺眼。
而贾宝玉、薛蟠等人更是大气不敢出,只觉得手脚发软,偷偷瞥一眼那玄青身影又慌忙低头,心中震撼无比——这就是皇帝!竟如此威严!
女眷们在贾母带领下起身,个个屏息凝神,垂目敛容。
王熙凤悄悄退后半步,扶着贾母的手臂微微发紧。
黛玉、宝钗、三春等年轻姑娘更是心跳如鼓,从未想过能如此近距离面见天颜!
庆帝的目光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主角的母亲贾梁氏身上。
他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语气也温和了些许:
“老夫人也请起。今日不请自来,叨扰府上喜宴了。”
贾梁氏站稳,忙躬身回礼,声音带着激动与恭敬:“陛下言重!陛下亲临,实乃贾府满门之幸,蓬荜生辉!老妇惶恐,未能远迎圣驾,还望陛下恕罪。”
“老夫人不必多礼,”庆帝微微颔首:“朕听闻你沉疴痊愈,甚是欣慰。今日见老夫人气色康健,精神矍铄,果然是大好了。此乃家国之福,亦是贾卿之福。”
他说着,目光扫了一眼侍立身侧的辽国公贾玌。
贾玌立刻垂首:“臣谢陛下挂念家母!全赖陛下洪福庇佑。”
贾梁氏更是感激涕零,又要行礼:
“老妇区区贱恙,竟劳陛下圣心挂念,实在惶恐!全赖陛下恩泽浩荡,宫中御医圣手回春,老妇方能苟延残喘,再沐天恩。”
第556章 皇家的认可
庆帝听贾梁氏说完,微微颔首,脸上那丝淡笑依旧挂着,目光却已从贾梁氏身上移开,仿佛不经意般扫过依旧堂中的身影,掠过抱着孩子的秦可卿时面色一顿,而后口中接着方才的话:
“老夫人不必过谦。今日朕微服出宫,一则听闻老夫人沉疴尽去,府上设宴相庆,特来看看。见老夫人精神健旺,朕心甚慰,总算放下心来。”
他语气平和,带着几分家常般的随意,让紧绷的气氛似乎又松弛了一分。
贾梁氏及贾府众人闻言,心中感激更甚,连声道:“陛下隆恩,老妇(臣等)感激涕零!”
然而,庆帝话锋一转,目光重新落定在堂中那个始终未起的纤弱身影上,声音里的温和淡去,恢复了那种穿透寂静的平静威严:
“不过……”他顿了顿,“方才甫一进门,便听得此曲,词意苍凉壮烈,金戈铁马之意隐于其中,倒是……别具一格。”
他的视线带着无形的压力。
“此曲,是何人所唱?”
承庆堂内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瑞雪的身影上。
贾玌此时上前半步,对着庆帝躬身一礼:
“回禀陛下,此乃臣的贴身丫鬟,名唤瑞雪。”
他话音落下,随即对着堂中的瑞雪说道:“瑞雪,上前来,见过陛下。”
瑞雪听到吩咐,低垂着头,小步快走到庆帝前方不远处,再次深深福礼下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奴婢瑞雪,叩见陛下。”
“不必多礼。”庆帝的声音平淡,目光落在她低垂的发顶,“抬起头回话。”
瑞雪依言微微抬起脸,但目光依旧恭敬地垂视地面。
“方才所唱之曲,”庆帝问道,“是何名字?又是何人所作?可是你所作?”
瑞雪闻言,下意识地飞快瞥了一眼站在皇帝侧后方的贾玌,眼神带着询问和一丝怯生生的依赖。
见贾玌面色平静无波,她才深吸一口气:
“回禀陛下,此曲名《精忠报国》......并非奴婢所作。”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带着一丝回忆的微颤,“是......是国公爷......”
她鼓起勇气,继续道:
“那是国公爷当年出征辽东前夕......奴婢......奴婢忧心爷的安危,惶惶不可终日,被爷瞧见了。爷......爷为了安抚奴婢,便信口道来了几句口占的残句,说是......说是让奴婢记下,等他......等他凯旋归来时,定要奴婢......亲口唱给他听,权当......权当是接风洗尘了......”
这番话,将一个丫鬟对主子的深切担忧,以及主子那带着少年意气与随性安抚的互动,清晰地勾勒了出来。
瑞雪说到最后,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忧心忡忡、却因主子一句话而重燃希望的夜晚。
承庆堂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屏息听着这丫鬟的回话。
这番话,将一个贴身丫鬟对主子的孺慕与期盼,说得简单却真切。
精忠报国……
庆帝听完,沉默了片刻。
他的目光从瑞雪身上移开,投向身旁侍立的贾玌,眼神中那丝好奇似乎淡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意外,又像是某种释然。
“哦?”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初征辽东时......口占的残句......为了安抚......”
重情重义之人,必是忠孝之臣——!
“天戈啊,”庆帝的声音低沉有力,“你能如此待身边之人,待至亲之人,朕......便知你待君待国之心!”
承庆堂内紧绷到极致的气氛,终于彻底松弛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帝王肯定的荣耀与暖意。
贾府众人心中悬着的大石轰然落地,看向贾玌的目光充满了自豪与敬服!
然而,庆帝脸上的笑意未收,目光却一转,精准地落在了角落抱着孩子的秦可卿身上。
他盯着她看了片刻,嘴角那丝淡笑似乎深了些,眼神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意味。
“不过,”庆帝目光转回贾玌,语气带着点似笑非笑的探究,“天戈啊,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朕啊?”
这句话如同惊雷!
一些不知情的人如贾宝玉、薛蟠等满脸茫然疑惑。
而知情的几人,反应剧烈!
贾敬、贾赦二人不自觉的低下头,贾政心情更是紧张不已,便是一旁的贾母都揪心起来!
而——最惊恐的莫过于贾蓉!
他作为秦可卿的丈夫,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秦可卿那张酷似当年先太子妃的脸,此刻在御前就是最大的隐患!若皇家不认,后果不堪设想!
秦可卿本人极为惶恐,虽不知发生何事,可明显皇帝的目光是他过她之后才说出那般话的......抱着孩子的手臂都在发抖,脸色惨白,紧紧咬着下唇。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贾玌身上!
贾玌神色平静,对庆帝躬身:“陛下明察,臣不敢隐瞒。此乃宁国府玄孙贾蓉之妻,秦氏可卿。今日是随夫前来为家母贺寿的。”
庆帝听完,目光在秦可卿脸上又停留了一瞬,微微颔首。
忆起皇后密折与暗卫调查;当年祸事后,贾家得以保全、感念旧恩之下,将其送入养济院,后设计使工部营缮郎秦业收养,得以继承“秦”姓,并最终嫁入贾府为贾蓉之妻。
随即,他的目光转向惊恐万状的贾蓉,眼神中的探究锐利迅速褪去,转而露出恍然和温和的笑意。
“贾蓉!”庆帝念着名字,脸上笑容真切起来。
他显然记得这位救驾有功的统领,再加上江南初见之时,在救驾光环以及本人长相俊秀的加持下,对他印象颇佳。
“朕依旧记得你随天戈南下救驾时的勇武,不输辽国公啊!”说罢,庆帝朝贾蓉招了招手:“上前来!”
贾蓉如蒙大赦,巨大的恐惧被狂喜取代,几乎是扑上前重重叩头,声音激动得发颤:
“臣......臣贾蓉叩见陛下!那......那皆是臣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好!忠勇可嘉!朕很满意!”庆帝朗声赞道,笑容满面,甚至伸出手在贾蓉因激动而颤抖的肩膀上鼓励性地拍了两下,“是块好料子!跟在你们国公爷身边,好好干!”
贾蓉激动得语无伦次,连连叩头:“谢......谢陛下隆恩!臣......臣定当肝脑涂地,报效陛下!”
看到皇帝如此明确地当众夸赞、认可贾蓉,贾母、贾敬、贾赦、贾政等所有知情者,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长长地松了口气!
庆帝的表态,意味着此事就此揭过,皇家认可了秦可卿作为贾蓉妻子的身份!
唯有秦可卿本人,虽然也松了口气,但脸上依旧带着一丝茫然和不解。
她不明白为何皇帝的问话会让气氛如此紧张,更不明白丈夫为何会如此......!
她抱着孩子,默默退后半步,依偎在贾梁氏身边!
第557章 金口赦门楣 - 恩泽定姻缘
庆帝的目光从激动不已的贾蓉身上移开,缓缓扫过堂中肃立的贾府年轻子弟们。
贾琏、贾琮、贾宝玉、贾环、贾兰、贾蔷……
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或带着尚未完全褪去的惊悸,或因皇帝的威严而拘谨,但眉宇间难掩属于公府子弟的轩昂之气,更兼贾家血脉传承下来的好样貌,此刻在灯火下更显出众。
庆帝的目光在贾琏那如画的眉眼上停留了一瞬,又在贾兰那努力挺直的小身板上掠过,最后落在虽有些紧张但依旧努力维持仪态的贾宝玉等人身上。
看着这一张张朝气蓬勃、或俊秀或英挺的脸庞,庆帝的脸上露出了真正的、带着欣慰的笑容。
他微微颔首,情不自禁地,一句感慨脱口而出:
“贾家子弟......俊彦辈出,门楣不坠,当为国朝砥柱,勿负朕望!”
这短短一句话,如同惊雷,又似甘霖,重重地敲击在每一个贾府中人的心上!
俊彦辈出! 这是对贾府年轻一代人才相貌的至高赞誉!
门楣不坠! 这是对贾家百年勋贵地位延续的肯定!
当为国朝砥柱! 这是皇帝对贾府未来寄予的厚望!
勿负朕望! 这既是期许,亦是沉甸甸的责任!
这不仅是评价,更是金口玉言的期许和定位!
贾府众人闻听此言,心中激荡如同沸水!巨大的荣耀感和使命感瞬间淹没了所有人!
贾政、贾赦等人激动得浑身发颤,老泪纵横。
贾母更是紧紧攥住扶手,眼中泪光闪烁!
便是往日最不屑此道的贾宝玉,此刻也觉得浑身热血上涌,胸膛剧烈起伏。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目光追随着那玄青的、带着无上威严的身影。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在这份沉甸甸的皇家认可和“为国朝砥柱”的期许之下,贾宝玉心中那堵对仕途经济、对家族责任的坚硬抗拒之墙,竟悄然裂开了一丝缝隙。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那股来自家族、来自社稷、来自帝王目光的巨大力量。
“当为国朝砥柱......” 这五个字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似乎......那被他一向视为樊笼、视为污浊的仕途之道,也并非......全然面目可憎?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一圈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涟漪。
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心中五味杂陈!
庆帝那句对贾府子弟的期许还在堂中回荡,激荡着每个人的心。
他的目光随即转向了肃立一旁的林如海,这位他倚重的孤臣,如今即将与贾府结为姻亲。
“林卿,”庆帝语气温和,带着一丝家常的笑意,“你也在。想必……你那女儿也在此处了?”
林如海闻声,立刻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回禀陛下,小女黛玉,确在席中。”
“朕听皇后多次提及,”庆帝的目光带着好奇和期待,“言道林卿之女才情品貌俱佳,与天戈甚是般配。今日既在,让朕也见见这位未来的国公夫人吧。”
林如海忙应道:“是,陛下。”随即转身,对着女眷席中柔声道:“玉儿,上前来,拜见陛下。”
屏风虽撤,女眷们依旧聚在一处。
只见女眷席中,一位少女在嬷嬷的轻扶下,飘然上前。
身着一袭浅碧色绣缠枝玉兰的杭绸褙子,领口袖缘滚着月白素缎牙边。下系同色百褶罗裙。
乌发绾作垂鬟分肖髻,仅斜簪一支点翠嵌米珠的银簪,别无金玉堆砌,反将通身灵秀之气衬得越发夺目。
耳畔两点珍珠坠,莹莹如露。
行动间似弱柳拂风,却无半分轻佻,至御前盈盈拜下,
“臣女林黛玉,叩见陛下。”
“快快平身!”
黛玉依言起身,但目光依旧恭敬地垂视前方地面。
灯火映照下,她容颜清丽绝伦,眉目如画,气质如空谷幽兰,虽未直视天颜,那份钟灵毓秀之气已然令人侧目。
庆帝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而后便错开目光,眼中掠过毫不掩饰的赞赏,脸上笑意更胜,望向林如海:
“好、好、好!皇后所言非虚,林卿养得好女儿!”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贾玌,带着长辈般的调侃和满意,“天戈,好福气啊!看来你指了门好亲事!”
听得庆帝如此夸赞,贾玌微微躬身,唇角也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承蒙林公青睐,陛下成全。此乃臣之幸,定不相负。”
庆帝点点头,显然对眼前这对璧人十分满意。
“林卿,”他话锋一转,似乎想起什么,看向林如海,语气带着关切:“方才天戈还跟朕诉苦呢,说他已年近十九,为国征战多年,至今孑然一身。朕听着都替他着急。你们这婚期......究竟定在何时了啊?”
众人听着皇帝话皆是一愣。
林如海恭敬回道:“回禀陛下,已定于明年二月的花朝节。”
“花朝节?”庆帝微微挑眉,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沉吟道,“花朝节......倒是个花好月圆的好日子。”
他顿了顿,目光在贾玌和林黛玉身上扫过,语气带着一丝促狭和不容置疑的意味,“只是......这明年二月,岂不是还要等上大半年?天戈都等了这些年了,未免也太久了些吧?依朕看,不如......”
他没有说完,但那微微拖长的尾音和看向林如海、贾玌的眼神,意思再明白不过——他希望这婚事能尽快办成!
承庆堂内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如海和贾敬身上。
林如海心头一跳,面上却露出恭敬且略带喜色的神情。
他上前一步,深深一揖:“陛下圣明!臣......正欲向陛下禀报此事。”
“哦?”庆帝挑眉,来了兴趣。
林如海继续道:“方才席间,臣已与荣禄公商议过。荣禄公亦深觉国公爷年岁已长,为国辛劳,婚事不宜再拖。我二人......亦有意将此婚期提前,只待禀明老夫人与国公爷,再行定夺。”
贾敬闻言,也适时上前一步,稽首道:“回陛下,林尚书所言甚是。臣等正有此意。”
“好!好!好!” 庆帝一听,顿时龙颜大悦,抚掌大笑,连道三声好,“甚好!正合朕意!看来天戈这杯喜酒,朕是能早些喝上了!”
他笑声爽朗,显然对这个结果极为满意。
目光在林如海、贾敬以及贾玌身上一扫,不等他们再开口商议具体日期,便大手一挥,带着不容置喙的帝王威仪,朗声定夺:
“既然你们两家都已有此心,那便无须再等!吉日良辰,朕来替你们选!”
贾府众人闻言,皆是又惊又喜!惊的是皇帝竟直接包办了婚期,喜的是此等殊荣实属罕见!
林如海、贾敬、贾玌三人立刻齐声躬身应道:“臣等叩谢陛下隆恩!但凭陛下圣裁!”
皇帝金口玉言,亲自选定吉日,婚期提前的所有顾虑都已不复存在!
庆帝显然早有此意,闻言笑容更盛,侧首便对侍立在旁的夏守忠吩咐道:
“夏伴伴,记下此事。回头让钦天监挑几个上好的日子呈上来,朕亲自圈定!”
“奴婢遵旨!” 夏守忠立刻躬身领命,同时飞快地瞥了一眼贾玌和林黛玉的方向,显然已将此事列为头等要务。
林黛玉站在不远处,虽垂着头,但那骤然加快的心跳和瞬间染上耳根的霞色,却泄露了她此刻内心的波澜。
婚期被皇帝亲自提前并包办,这份“恩宠”来得如此突然又厚重,让她羞赧之余,对未来也生出了更真切的期盼与一丝无措。
一众姐妹如宝钗、探春、迎春、惜春等,亦纷纷将目光投向黛玉,眼中交织着由衷的欣喜与难以掩饰的艳羡——皇帝亲自过问、钦天监择日,这般殊荣与体面,实乃闺阁女子梦寐以求之事!
贾玌神色依旧沉稳,但看向皇帝的眼中,那份认同与感激更深了一层。
他再次躬身:“臣遵旨,谢陛下恩典!”
“哈哈哈!好!此事就这么定了!”
今夜的庆帝龙心大悦,仿佛解决了多件心头大事——不虚此行啊!
他环视满堂,朗声道:“
今日见贾府人丁兴旺,子弟英秀,又定下天戈佳期,朕心甚悦!望尔等谨记朕言,砥砺前行!”
“臣等(臣妇)谨遵圣谕!谢陛下隆恩!”
满堂齐声回应,声浪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巨大的荣耀以及新添的、由皇帝亲自点燃的喜庆。
第558章 松缚承庆堂
庆帝爽朗的笑声和满堂的谢恩声在承庆堂内回荡了片刻,那份由天威降临带来的极致紧绷与随后巨大的荣耀、喜庆交织的氛围,浓郁得几乎化不开。
皇帝环视着眼前这些因他一句话而心潮澎湃、感激涕零的勋贵臣属,那份掌控乾坤、泽被臣下的满足感达到了顶峰。
他今夜前来,该见的见了,该说的说了,该定的也定了,目的已然达成。身为帝王,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此刻离去,留下一个完美的背影和无限的遐想,方是上策。
他脸上的笑意稍稍收敛,恢复了几分帝王的雍容与疏离:
“好了。今日本是贾府家宴,朕微服至此,已是扰了尔等兴致。如今事毕,朕也该回宫了。”
此言一出,贾政、贾赦等人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慌忙躬身:
“陛下驾临,实乃贾门无上荣光!臣等......”
“不必多言。”庆帝抬手,温和但不容置喙地打断,“天戈,”他转向侍立一旁的贾玌,“你陪朕走走。”
“臣遵旨。”贾玌立刻应道。
庆帝金口玉言,说要走,便是定局。
“臣等(臣妇)恭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以贾敬、贾母为首,满堂之人,无论主子仆役,再次齐刷刷地跪倒一片,高呼万岁。
这一次,声音里少了惊惶,多了发自肺腑的敬畏与恭送之意。
庆帝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负手转身,玄青色的身影在灯火通明的承庆堂门口投下一道威严而深沉的影子。
贾玌紧随其后半步,一同踏入了门外那被灯笼映照得朦胧而深沉的夜色之中。
就在庆帝与贾玌身影消失在门外的瞬间,夏守忠与黄兴这两位大太监,如同影子般默契地动了。
他们没有一句言语交流,只是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那是多年侍奉御前形成的本能。
两人远远地站在了前方那两道身影之后,保持着既能看到主子动向、又不至于打扰谈话的距离!
直到那玄青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连同后面那两个无声无息的影子也看不见了,承庆堂内那如同凝固般的空气才仿佛骤然流动起来!
“呼......”
“嘶......”
压抑了许久的吐气声、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众人保持着跪姿,面面相觑,脸上都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恍惚,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梦。
那如山岳般沉重的天威,那金口玉言定下的前程与婚期,那近在咫尺的天颜......一切都显得如此不真实。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片刻,但对于堂中众人而言却漫长如年。
一声带着浓浓惊叹和憨气的粗嗓门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诡异的沉寂:
“我的老天爷......皇帝......皇帝老爷......就这么......走了?”
薛蟠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仿佛还没从刚才的震撼中完全回神,下意识地抬手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乖乖......这......这比听说书先生讲什么三侠五义刺激多了!仅仅只是见上一面......我这心,现在还在扑通扑通跳呢!”
薛蟠这带着几分傻气和后怕的感叹,像是一把钥匙,瞬间解开了众人身上的无形枷锁。
“噗嗤......”不知是谁先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紧接着,低低的议论声、放松下来的喘息声、带着兴奋的窃窃私语声,如同解冻的春水,在承庆堂内迅速蔓延开来。
“是啊,真跟做梦似的......”
“陛下......陛下夸我们贾家子弟俊彦辈出呢!”
“还亲自给国公爷和林姑娘定下了婚期...”
“我......我刚才腿都软了......”
众人纷纷起身,脸上交织着激动、庆幸、兴奋、以及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
似是劫后余生的轻松感和沐浴天恩的狂喜感交织在一起,让整个大堂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甚至比皇帝驾临前更加热烈。
“都愣着做什么?”王熙凤第一个彻底恢复了她此前管家的精明干练,脸上容光焕发,声音拔高,带着十足的喜气,“陛下都说了,让咱们继续!快!把酒都满上!菜凉了的赶紧撤下去换热的!今儿可是咱们贾府双喜临门的大好日子!”
仆妇丫鬟们如同上了发条,立刻忙碌起来。
杯盘碰撞声,脚步声,重新点燃了宴席的生气。
其中当属贾蓉最为兴奋激动!
自己妻子秦可卿那棘手的身份,一直是他心中的一个悬着的大石头,如今得了圣上的亲口认可......
他猛地抓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看着里面清澈的酒液,豪气顿生,却又带着一丝不满足,大声感叹道:
“可惜!可惜啊!今日饮宴,备的竟是这温吞的素酒!若是换成北地那烧刀子一般的烈酒,入口如刀,入腹如火,那才叫痛快!才配得上陛下金口玉言的期许,才衬得起国公爷这等英雄气概!定当浮一大白,不,浮三大白!”
他这话说得响亮,带着武将特有的直爽和热血,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理解他心境的如贾敬、贾赦、贾政等人,也是面露轻松、欣慰之色。
贾琏更是离得近,闻言大笑,直接伸出拳头,不轻不重地锤了贾蓉胸口一拳:
“好你个蓉哥儿!刚得了陛下夸奖,这胆子也肥了?还敢嫌府里的酒不够劲儿?行啊,改日我做东,寻个僻静好去处,定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烈酒,到时候可别怂!”
“哈哈,琏二叔这话说的,侄儿何时怂过?”贾蓉被捶得龇牙咧嘴,却笑得更加开怀,反手也拍了贾琏一下,“就这么说定了!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贾琏也笑着应和。
这叔侄俩豪爽的互动,瞬间冲散了最后一丝因皇帝离去而产生的凝滞感。
席间众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气氛彻底回暖,甚至更加热烈。
推杯换盏,笑语喧阗,都在为贾府今夜这前所未有的荣光与即将到来的国公大婚而庆贺!
第559章 北疆格局
灯笼在廊檐下投下昏黄摇曳的光晕,将两道颀长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庆帝在前,贾玌落后半步,两人踏着青石小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清晰。
前厅的喧闹已被远远抛在身后,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贾玌敏锐地察觉到庆帝此刻的沉默与来时不同,那雍容之下,似乎压着一块无形的巨石!
果然,走了约莫十数步,庆帝的脚步微不可察地慢了下来,他没有回头,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
“天戈,朕今日前来,贺你母亲康健,定你终身大事,本是喜事。然......”
他顿了顿,那短暂的停顿带着千钧之重。
“......然,数日前,朕收到一份自北疆八百里加急的军报。” 庆帝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凝重,“一个不幸的消息。北疆......草原的格局,被打破了。”
“格局......被打破?”
贾玌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霍然抬头,目光紧紧锁住庆帝的侧影:“陛下此言何意?莫非......草原,再次一统了!?”
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自太祖皇帝北逐残元,裂其部众为蒙古、鞑靼两部,百年间令其互相倾轧、内耗不休,方保得大庆北疆虽有摩擦,却无倾覆之危。
平衡一旦打破,一个统一的、强大的草原帝国重新崛起,将是悬在帝国头顶的利剑!
庆帝缓缓转过身,廊下的灯光映照着他深沉如渊的眼眸,那里没有丝毫喜宴的余温,只有冰冷的忧思。
他沉重地点了点头,肯定了贾玌最坏的猜测。
“你此前出兵鞑靼,解边关之危,雷霆手段,确收奇效。鞑靼主力不敢赌,其王庭震动,不得不遣使求和,撤回其劫掠的部众。” 庆帝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然......祸福相依。就在鞑靼大军北撤,途径浑善达克沙地东缘的哈喇沁山口时……”
说到这,庆帝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他们遭到了蒙古汗王巴图孟克之弟——乌力罕的伏击!”
“乌力罕?”贾玌瞳孔微缩!
此人乃黄金家族主脉嫡系,其兄巴图孟克虽为名义上的蒙古可汗,但近年来乌力罕凭借其过人的勇武和铁腕手段,在部族中威望日隆,实际掌控着察哈尔等核心部族的兵权,是草原上真正的实权枭雄!
其野心,早已不是秘密!
“正是此獠!”庆帝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此人隐忍多年,暗中整合蒙古内部力量,铲除异己,早已架空了巴图孟克。
此次出兵鞑靼使其内部本因怕后方动荡而人心浮动。
乌力罕窥准这千载难逢之机,以替兄汗‘惩戒’背信弃义的鞑靼为名,早已在哈喇沁山口布下重兵。
鞑靼大军归心似箭,又自恃已与大庆议和,疏于防备,前锋精锐被乌力罕亲率的铁骑冲散,后军陷入混乱......一场惨烈的伏击战!鞑靼可汗阿古达木的亲卫拼死护主,却难挽颓势。更要命的是......”
庆帝深吸一口气,吐出的字句如同冰碴:“......鞑靼部中,掌管左翼万户的大将特木尔,临阵倒戈!率其部众反戈一击,投向了乌力罕!
此獠早已被乌力罕重金收买,与其暗通款曲多时!内外夹击之下,鞑靼主力……近乎全军覆没!阿古达木可汗重伤被俘,其王庭在乌力罕和特木尔的联军猛攻下,三日即告陷落!”
贾玌静静地听着,脸色在光影交错中显得越发冷峻。
浑善达克沙地边缘的哈喇沁山口,地形险要,确是伏击的绝佳之地。
特木尔的叛变,更是给了摇摇欲坠的鞑靼致命一击!乌力罕......此獠身为黄金家族主脉,手握大义名分,又兼具雷霆手段,其威胁远超寻常枭雄!
“乌力罕此獠,处心积虑久矣!” 庆帝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他等待这一刻,已不知谋划了多少年!趁鞑靼新败、内部不稳之机,以雷霆之势吞并其大部精锐和草场!再加上特木尔这等叛徒的投靠……
如今,漠南草原,乌力罕挟大胜之威,其声威已如日中天!他旋即以其兄巴图孟克‘年迈昏聩,无力统领全蒙古’为由,逼迫其退位。
线报称,乌力罕将于一个月后在原鞑靼王庭召集蒙古与归附的鞑靼残部会盟,正式登基为汗,自号‘巴特尔汗’!
草原......百年分治之局,一朝倾覆!一个统一的、以黄金家族主脉为号召、由野心勃勃的乌力罕掌控的蒙古汗国,已然成形!”
——巴特尔汗!
——黄金家族!
这四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贾玌心头!
统一草原的蒙古大汗!
还是黄金家族主脉的枭雄!
这比预想的最坏情况来得更快,更迅猛,也更危险!
庆帝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沉重与忧虑:
“天戈,你当知这意味着什么。一个统一强大的草原汗国,其兵锋所向,必是我大庆万里河山!而如今……”
皇帝重重地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这个动作罕见地显露出一丝力不从心,
“……我大庆刚刚经历江南、京畿这场伤筋动骨的内乱!京营四大营,备武、练武二营在江南近乎覆灭,扬威、振威二营反叛被剿,再加上江南各地卫所的精锐折损……
前后损失的精锐可战之兵,近乎......六万——!
而接下来面临的,便是国库空虚,民力疲惫......正是百废待兴、最为虚弱之时!”
廊下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夜风吹过檐角,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前厅隐约传来的欢笑声,此刻听来竟有几分刺耳。
贾玌沉默着,目光如寒星般闪烁,脑海中飞速掠过北疆的山川地理、兵力部署、后勤补给线……
一个统一而充满侵略性、且由黄金家族主脉枭雄掌控的草原汗国,如同一头磨利了爪牙的猛虎,正对着虚弱的巨龙虎视眈眈!
从这等情形来看......黄金家族的崛起...似乎是......必然的——!
良久,贾玌缓缓抬起头,
“陛下,草原巨变,如雷霆骤至,确是我大庆百年未有之危局。”他微微一顿,目光转向灯火阑珊处,“然,臣于此番‘赋闲’期间,未尝敢有一日懈怠。臣斗胆,请陛下移步臣之书房。”
“书房?”庆帝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讶异。
这要求来得突兀。
但庆帝的目光落在贾玌的脸上那份沉稳与笃定,瞬间压过了心头的疑惑。
他没有多问一个字,只微微颔首:
“带路。”
这是帝王对臣子最深沉的信任。
贾玌侧身引路,两人不再言语,只余脚步声在空旷的回廊中回荡,比方才更显急促了几分。很快,便来到一处僻静院落,正是贾玌在府中的书房所在。
推门而入,一股淡淡的墨香与书卷气扑面而来。
房内陈设简洁,书案、书架、几把圈椅,壁上悬着一幅北疆舆图,除此之外,别无奢华之物。
贾玌反手轻轻合上门扉,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他没有点灯,只借着窗外透入的朦胧月色,径直走向靠墙的一个巨大书架。
那书架并非寻常摆设,而是由整块厚重的楠木打造,透着沉稳的气息。只见贾玌伸手在书架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凹槽处一按一旋,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书架中部的一块挡板竟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尺许见方的暗格!
庆帝站在一旁,眼神微凝。
这等隐秘机关,足见贾玌心细如发,也足见其内所藏之物,非同小可。
贾玌小心翼翼地从暗格中取出三本装订整齐的奏折,以及一本明显更厚、封皮颜色略深的书册。
他捧着这四样东西,转身走到书案前,将月光能勉强照到的一角清理出来,郑重其事地将它们放在了庆帝面前。
“陛下,”贾玌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此三份奏折,乃臣‘赋闲’期间,结合北疆多年征战经验与近日所得情报,苦心思索所着,平戎三策!”
庆帝的目光瞬间被那三份奏折牢牢吸引,呼吸都为之微微一滞。
平戎三策!
他强忍着立刻翻阅的冲动,目光投向那本更厚的书册。
贾玌的手轻轻抚过那本书深色的封皮,继续道:
“此乃臣根据神策营数年操演实战之经验,反复修订、增补而成——《神策营新编练兵纪要》。
其中详述了选兵之法、编伍之制、火器运用、步骑协同、车阵变化、山地攻坚、夜袭水战等诸般操典战法,以及严格的军纪条令、后勤保障细则。若依此操练新军,辅以精良器械,假以时日,当可为我大庆再造一支可抗衡草原铁骑的精锐!”
神策营练兵法!
庆帝的瞳孔猛地收缩。
神策营的赫赫威名他岂能不知?
那几乎是贾玌一手打造出来的、冠绝大庆的铁军!
其练兵之法,堪称无价之宝!
然而,贾玌的话还未完。
他的手指最终落在那本最厚的书上,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至于此册……”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揭开封面,露出里面密密麻麻、工整有力的蝇头小楷。
“……乃臣遍览古今兵家典籍以及“古之名将遗训”,结合自身实战体悟,耗费心血所着之兵书。非为一时一地之策,乃求统军作战、安邦定国之道。名曰——《纪效新书》!”
“《纪效新书》?”
庆帝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书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颤。
“正是。”贾玌肃然道,“此书分卷立篇,首重选兵、束伍之法,强调‘兵贵精不贵多’;次论号令、赏罚之严,阐明‘令行禁止’乃强军之基;再述行军、扎营、警戒、侦察诸般行军要务;
更详列拳术、刀法、枪法、棍法、阵法乃至火器运用等诸般技艺操练之法;
兼论将领修养、用兵谋略、攻守机宜、临阵决断、水陆协同、乃至军医、占候、辎重……凡为将者所需通晓之事,臣皆尝试述其纲要,务求‘实用有效’,故名《纪效新书》!”
贾玌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庆帝的心上。
他描述的内容,已远远超出了庆帝的想象!
这不再仅仅是一份策略或练兵法,这是一部试图囊括整个军事体系、打造强军根基的宏篇巨着!
其格局之宏大,思虑之深远,令人心惊!
庆帝再也按捺不住,一步上前,双手有些微颤地捧起了那本《纪效新书》!
封皮是深蓝的厚纸,触手微凉。
借着月光,他看清了扉页上那铁画银钩的四个大字——“纪效新书”,下方一行小字:
——贾玌谨撰!
第560章 府门定约
他先是摩挲着那厚实的书脊,感受着纸张的分量,然后猛地抬起头!
那双深沉如渊的眼眸,此刻不再是冰冷忧思,而是充满了极度的、近乎失态的震惊!他死死盯着贾玌,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年轻的臣子。
为什么震惊?
因为庆帝太清楚了!一部兵书,能详述某一阵法、某一战例,已是良将之才。
若能自成一家,提出新论,堪称名将遗泽。
但贾玌所言眼前这本《纪效新书》,从选兵练兵到行军布阵,从号令赏罚到后勤辎重,从单兵技艺到诸兵种协同,从将领修养到谋略机宜……包罗万象,体系森严!
其框架之完备,思虑之周详,内容之实用,已非寻常名将所能及!
凡能着此等煌煌巨着者,其胸中韬略,已非统兵十万之将,而是可定国运、安天下的国士之才!
是足以开宗立派、垂范后世的一代兵家宗师!
若是此书真乃贾玌所创,那......
贾玌才多大?弱冠之年!
即便有神策营的战绩在前,庆帝也只当他是一柄锋锐无匹、善战敢战的利剑。
他从未想过,这柄利剑的铸剑师,其胸中丘壑,竟已浩渺如斯!
这哪里是“赋闲”期间的苦心思索?这分明是呕心沥血、经年累月的沉淀与升华!其志之高远,其心之坚韧,远超帝王想象!
“天戈......你......”庆帝喉头滚动,一时竟不知如何措辞。
这震惊太过强烈,以至于他看向贾玌的目光,都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江倒海的心绪,先将那本厚重如山的《纪效新书》小心翼翼地放回书案。
然后,他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率先拿起了那三份标记为“平戎三策”的奏折中的第一本。
这时,贾玌也顺势点起油灯,借着微弱的亮光,庆帝凝神细看。
奏折上的字迹工整清晰,条理分明。
第一策......
庆帝凝神看去。他目光从沉稳渐变为震惊!猛地抬头看贾玌,喉头滚动,最终没说话,只是重重翻页继续看。
看完,他合上奏折,眼中满是叹服,而后立刻抓起第二策。
灯火下,他目光快速扫过。
起初点头赞叹,但看着看着,眉头渐渐皱起。
他反复看了几行,眼中透出凝重和一丝犹豫。
——计策精妙有效,但其手段......毒辣!
庆帝心底本能地感到不适。
他沉默地瞥了贾玌一眼,带着复杂心情,翻开了最后一本——“雷霆之策”。
这次,庆帝看得很慢。
他脸色越来越沉,嘴唇紧抿。
当看到其中几处关键条目时,瞳孔骤缩,呼吸一窒!
——有伤天和!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庆帝脑中轰然炸响!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贾玌——这个他刚刚还赞其重情、重义、重孝的臣子,竟能想出如此酷烈狠绝、断绝生机的毒计!
心中情绪翻江倒海,一时难以平复。
“啪!”
一声脆响!庆帝猛地合上了奏折!灯火随之剧烈一晃!
书房死寂,只有灯芯燃烧的轻微噼啪声。
良久,庆帝才沉重地呼出一口气。
“朕竟不知,卿于军国大律,亦有国士之才!”
说罢,他不再看贾玌,沉声道:
“来人!”
守在门外的黄兴、夏守忠闻声,立刻无声而迅速地推门躬身入内:“陛下?”
庆帝目光锐利地扫过二人,最终落在黄兴身上:
“黄兴!”
“臣在。”黄兴心头剧震,深深躬身。
“此物,重于泰山!”庆帝声音带着沉重,“你亲自保管,贴身存放!不得离身!不得假手他人!不得有丝毫污损!更不得泄露半字!若出差池,提头来见!”
黄兴瞳孔猛缩!“重于泰山”、“提头来见”让他汗毛倒竖!
“臣遵旨!以性命担保!”
黄兴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趋步上前,动作无比小心谨慎,如同捧起稀世珍宝。
他先将三份奏折工整叠放,再将那本纪效新书置于其上,然后双手稳稳托住这厚厚一摞,紧紧护在胸前。
庆帝不再言语,转身就走。
贾玌紧随。
一路无话。
庆帝脚步很快,却带着沉重。他似乎还在消化那三策,尤其是最后一策带来的冲击。脚步声在回廊中急促回响。
到了辽府中门,车驾已备好。
微凉夜风吹来,灯笼光笼罩。
庆帝猛地回神,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贾玌。
光影摇曳中,贾玌沉静地侍立一旁。
庆帝眼神复杂地在他脸上停留片刻,那里面有震撼后的余悸,有对奇才的激赏,亦有对那“雷霆之策”狠绝的惊心,但最终,都被一种沉甸甸的信任和期许所覆盖。
他忽然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贾玌的肩膀。
“天戈,”庆帝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好好珍惜这段时日吧。”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灯火通明、隐约传来欢笑声的承庆堂方向,嘴角竟勾起一丝难得的、带着调侃意味的笑意:
“这是属于你的时光。待你大婚之后……”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贾玌一眼,那笑容更深了几分,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语气说道:“你……便是我的人了。那时,怕是想偷得浮生半日闲,也难喽!”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在夜色中炸开!虽带着玩笑口吻,但其中蕴含的深意,在场之人,包括贾玌和黄兴、夏守忠,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是帝王亲口许诺的重用!是解除“赋闲”状态、重新执掌权柄的信号!只待他——成婚之礼完成!
贾玌心头一震,立刻躬身,声音沉稳有力:“臣,惶恐!必不负陛下期许!”
庆帝满意地点点头,那丝笑意仍在唇边。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向那辆朴实无华的御辇。黄兴早已上前,恭敬地掀起了车帘。
庆帝抬步,正要登车。
突然!
他身形一顿,脚步停在车辕前。
仿佛想起了什么,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电,直射向依旧躬身肃立的贾玌!
在黄兴、夏守忠略带惊愕的目光中,庆帝抬起右手,食指遥遥指向贾玌,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记住朕的话!好好休息!莫要在说...朕......不给你时间休憩!”
这话语掷地有声,既是重申方才的允诺,又带着一丝长辈对晚辈的叮嘱意味,更是在黄兴等人面前...
说罢,不等贾玌再次回应,庆帝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冲散了方才书房密谈的凝重与府门前的肃杀。
笑声中,他再无停顿,利落地弯腰钻入了车厢。
车帘落下,隔绝了内外。
“起驾——!”夏守忠尖细的嗓音响起。
车驾缓缓启动,在寂静的街道上辘辘前行,很快便融入了京城深沉的夜色之中,只余下几点灯笼的光芒在远处摇曳,最终消失不见。
贾玌这才缓缓直起身,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
“我追随的...可是一位...有‘真心’的——的皇帝!”
......
朴实无华的御辇在寂静的街道上辘辘前行。
车厢内,庆帝闭目靠坐,心中似有所感...
“择吉日完婚……”
这般想到,他猛地睁开眼,再无半分犹豫,直接沉声吩咐一旁的夏守忠:
“夏守忠。”
“老奴在。”
“传朕口谕:明日辰时三刻,召钦天监正、礼部尚书及侍郎,即刻入宫见驾!”
夏守忠心头一凛,瞬间明白这是圣上要亲自敲定辽国公的大婚吉日与仪程了!
如此急迫,足见其重!
“遵旨!”
第561章 佳期
翌日,晌午刚过。
京城,越来楼最大的雅间“松涛苑”内,人声鼎沸,酒香四溢。
几张紫檀大圆桌拼在一起,围坐着十来个锦衣华服、意气风发的青年。
正是京城开国勋贵一脉的子弟们!
自前番京营叛乱风波后,各家都收敛了许多,这等热闹聚会已是许久未见。
如今风波渐息,开国勋贵们得以在此次动乱中保全,各家约束稍松,这才借着由头聚在一处联络感情,透透气!
席间气氛正酣,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然而话题的中心,却始终围绕着......
薛蟠一张大脸兴奋得通红,唾沫横飞,正拍着桌子大声讲述:
“……哎哟喂!你们是没瞧见啊!……圣上,就那么一身玄青袍子,身边就跟着两位老公公,悄没声儿的就进了承庆堂!
嚯!当时满屋子的人,呼啦啦跪倒一片,鸦雀无声!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我薛大脑袋也算见过些世面了,可那会儿,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大气儿都不敢喘!”
他灌了一大口酒,抹了把嘴,眉飞色舞地继续:
“…你们知道最绝的是什么吗?”
薛蟠故意卖了个关子,见众人都竖起耳朵,才得意地往下说:
“林尚书和荣禄公他们,本来事将国公爷与林家姑娘的婚期定的是明年二月花朝节办事!
陛下听了,嫌太晚!
直接就将国公爷婚期的时间揽下,亲自圈定!我的老天爷!这可是圣上亲自包办婚期啊!多大的脸面!多大的恩典!啧啧啧……”
席间众人听得入神,脸上满是惊叹与羡慕。
牛逸感慨道:“国公爷圣眷之隆,真可谓当世无两了!圣上亲临定亲,又亲口允诺重用,这简直是再造之恩!”
“可不是嘛!”柳璋接口,“国公爷之才,天下谁人不识,能得陛下如此厚爱......”
听得柳璋如此夸赞贾玌,史霖十分认同,连道:“那是!那是!国公爷的之才......北伐之时,我可是作为国公爷亲卫跟随的,我敢断言,总做各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辽国公!”
众人见史霖又再次拿出这一番事来说道,又是一阵唏嘘感叹......
牛逸更是恨得牙痒痒......
至于如今的辽国公被革职在家......在场众人没人当回事;皆是出自勋贵之家,他们的见识,自然远非一般人可比!
“可惜了,”史霖端着酒杯,略带惋惜地笑道:“今日这般热闹,贾家的世兄贤弟们却一个都没能来。便是琏二哥,听说也忙得脚不沾地。否则,由他们亲口说说昨夜盛况,岂不更妙?”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正感叹贾家如今门庭若市,子弟皆不得闲。
一旁的薛蟠听到这话,面上笑容停滞一下,不过了解史霖为人的他,也知这话乃无心之举,也没有不好的反应,反而像是被点醒了什么似的,也跟着赞成附和!
然而,就在这喧嚣鼎沸、酒酣耳热之际——
雅间的雕花木门被轻轻推开,一道身影带着爽朗的笑声走了进来,正是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
“哈哈哈!诸位世兄贤弟,好生热闹!紫英来迟,恕罪恕罪!”冯紫英抱拳环礼,脸上带着惯有的洒脱笑容,只是细看之下,那笑容深处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额角也带着赶路而来的微汗。
“紫英世兄!”“冯大哥!”“可算来了!快快入座!”
众人见是他,纷纷热情招呼。牛逸立刻笑着打趣:“紫英兄姗姗来迟,按咱们的规矩,可得先自罚三杯!”
“对对对!罚酒!罚酒!”众人跟着起哄。
冯紫英哈哈一笑,也不推辞,爽快道:“该罚该罚!”他大步走到空位坐下,立刻有仆役斟满三杯酒。
他端起第一杯,目光扫过众人,笑容依旧:“诸位世兄贤弟方才在聊什么?老远就听见薛大兄弟的大嗓门了,可是在说昨夜辽国公府的盛事?”
“正是正是!”薛蟠立刻接话,又兴奋起来,“你可......”
听完薛蟠所述,冯紫英眼中精光一闪,仰头将第一杯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脸上笑容更深了几分,带着几分神秘:“哈哈,说起这婚期......诸位,我来迟,正是为此!”
“哦?”史霖立刻来了精神,“莫非冯大哥得了什么消息?”
冯紫英不答,只是端起第二杯酒,环视一圈,见众人都屏息凝神望着他,才慢悠悠地道:“方才我路过朱雀大街,正巧看到礼部和钦天监的差役,在张贴新出的告示。你们猜......是什么?”
他故意顿了顿,吊足了众人胃口。
“哎呀,冯大哥快说!别卖关子了!”柳璋急道。
“就是!快说快说!”
众人催促。
冯紫英这才将第二杯酒饮尽,放下酒杯,声音清晰有力地吐出两个字:
“婚期!”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连薛蟠都瞪大了眼睛。
“礼部昭告天下,”冯紫英正色道,站起身朝着皇宫的方向拱手,语气中带着一丝对皇权威严的敬畏,“奉圣上旨谕,并钦天监择定之吉日:辽国公与吏部尚书林如海之女之大婚吉期,定于……”
他再次停顿,目光扫过一张张急切的脸,一字一顿地宣布:
“——九月初八!”
第562章 江南局势
“——九月初八!”
辽国公府,正院厅堂内。
贾玌手中捏着那份刚刚由礼部官员亲自送达、盖着鲜红部印的告示文书,目光落在“九月初八”那几个工整的楷字上,轻声呢喃着这个日子。
厅堂内气氛激动。
贾敬端坐于主位,他那张素来沉静如渊的脸上,罕见地透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欣慰,眼底深处是积压多年终于得以舒展的亮光。
他的妻子,贾梁氏,坐在丈夫下首,双手紧紧交握在膝上,眼眶已然泛红,强忍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儿子手中的文书上,充满了期盼与激动。
这桩婚事,从议定之初,便是压在贾敬夫妇心头的一块巨石。
儿子贾玌年少封爵,国之干城,北伐南征,军务繁剧如泰山压顶,常年在外,刀头舔血。
贾敬夫妇二人深知国事为重,但为人父母,眼见儿子年近弱冠却孑然一身,心中岂能不忧?
贾梁氏更是日夜悬心,每每念及,便暗自垂泪,既忧儿子安危,又愁血脉延续。
奈何国事艰难,贾玌一心扑在社稷安危上。
这份等待的焦灼与忧虑,紧紧缠绕着她的身上!
如今,这份由皇帝金口玉言包揽、钦天监精挑细选、礼部昭告天下的婚期文书,终于尘埃落定——九月初八!
“九月初八……好!好日子!”贾敬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满意,他看向皇宫方向,“陛下隆恩浩荡,体恤臣下,玌儿,此乃我贾门之幸!”
贾梁氏再也忍不住,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滚落,她用手帕掩住口鼻,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和欢喜:
“好……好!陛下圣明!如此之快......九月初八……也快了!”
她看向儿子,那目光中充满了母亲最深沉的爱与释然。
贾玌将手中的文书轻轻放在桌上,看着贾梁氏脸上多年积压的忧虑终于被这巨大的喜悦冲散,心头也是一松。
他目光扫过这承载了太多期盼与担忧的厅堂,想起塞外的风沙、北伐的鏖战、江南的险途,种种画面掠过心头,最终化作一声带着感慨的低语:
“也好......打了一辈子仗,也该好好享受享受了!”
这话一出,厅堂内温情脉脉的气氛陡然一滞。
贾梁氏那还带着泪痕的脸瞬间就“板”了起来,她瞪着儿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声音都拔高了些:
“呸呸呸!浑说什么呢!你才多大?满打满算,虚岁还不到二十!什么一辈子?这话也是浑说的?听着比我这老婆子还老气横秋!不吉利!快给我收回去!”
她这一连串带着笑骂的“训斥”,瞬间冲散了方才那点感慨带来的沉重。
贾敬在一旁捻须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显然也觉得儿子这话说得过于“沧桑”了些,与他的年纪实在不符。
“哈哈哈哈!”贾玌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爽朗而开怀,带着一种卸下重担后的轻松“母亲教训的是!是儿子失言了!儿子年纪尚轻,往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他这痛快的一笑,顿时让贾梁氏绷不住脸了,也跟着破涕为笑,嗔怪地用手指隔空点了点他:
“你呀!还是这般没个正形!都要成家的人了!”
厅堂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林宇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在他身后,紧跟着一个灰布短褂的男子,此人面容普通,属于丢进人堆便找不出的那种,但眼神锐利,动作矫健,正是不久前被贾玌派往江南的得力亲卫之一。
林宇在门口站定,抱拳沉声道:“国公爷,人回来了。”
他目光扫了一眼厅内,亦是行礼向贾敬和贾梁氏致意。
厅内的笑声戛然而止。
贾玌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恢复了平日的沉静。
他看向林宇身后的那名亲卫,眼神微凝!
贾敬捻须的手也停了下来,目光在林宇和那风尘仆仆的亲卫身上转了一圈,眉头不易察觉地动了动。
贾梁氏反应最快。她看着儿子瞬间转变的神情,再看看林宇和他身后那个明显带着远方消息归来的人,哪里还不明白?
她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褪去,便已化作一声带着了然和一丝无奈的轻叹。
“去吧去吧!”贾梁氏不等贾玌开口,便抢先挥了挥手,语气里有种习以为常的包容,又带着点母亲特有的心疼,“就知道你闲不住!这才刚说上几句话......正事要紧,快去吧!”
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那份婚期的喜悦是真,但压在他肩上的担子,从未真正卸下过。
这匆匆而来的亲卫,定是带来了需要他立刻处理的事务。
贾玌看向母亲,眼中掠过一丝歉意,但并未多言解释,只是点了点头:
“我去去就回。”
“嗯,快去吧。”
贾敬也开口道,带着对贾玌公务的理解和支持。
贾玌不再耽搁,转身大步走向门口。
林宇和那名灰衣亲卫立刻侧身让开道路,随即紧随其后。
三人步履匆匆,径直朝着贾玌书房的方向走去。
书房的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间的声响。
贾玌走到书案后坐下,直接落在那个刚从江南归来的亲卫身上,沉声问道:
“情况如何?”
那名灰衣亲卫单膝跪地,抱拳禀报,声音清晰而快速:
“禀国公爷,苏铭苏大人命卑职火速传讯:江南大局已定!杨显、牛继宗二位将军南下后,叛军士气早已瓦解,根本无力抵抗王师!我军所至,望风披靡!”
他顿了顿,继续道:
“正如国公爷所料,自清流关一战,陛下与国公爷亲率八百铁骑破阵斩将,生擒逆首甄应靖并悬首示众后,叛军魂胆俱丧!加之陛下缴文传檄四方,叛军内部更是人心离散。那甄应嘉困守南京孤城,负隅顽抗,最终城破身死,被枭首传示江南各府!”
贾玌微微颔首,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
这个结果,在他下令杨显、牛继宗南下,便已在他预料之中。
江南卫所兵的战力,他再清楚不过,一群被酒色财气掏空了身子的乌合之众,打打顺风仗尚可,一旦遭遇真正的铁血精锐,尤其是主将被阵斩的毁灭性打击,崩溃是必然的。
在加上陛下那道占据大义名分的缴文,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嗯,知道了。你辛苦了。”
贾玌语气平静,江南的平定,意味着后方的隐患暂时消除,也为他即将到来的婚事扫清了一层阴霾。
他正欲开口询问些细节......
那亲卫却紧接着补充道:“国公爷,苏大人还说,虽然甄应嘉、甄应靖二贼伏诛,但......尚有一桩棘手之事!”
贾玌眉峰微挑:“说。”
亲卫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凝重:“甄家......有漏网之鱼!甄应嘉的几个心腹子弟,还有部分甄家核心族人,在城破前夜,趁乱潜逃了!苏大人正全力追缉,但目前尚未擒获!”
“跑了?”贾玌的声音陡然低沉了几分,身体微微前倾,锐利的目光锁定在亲卫脸上,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冷意,“江南虽大,但水路陆路关卡重重,他们能跑到哪里去?甄家树大根深,根基皆在江南,离了此地,便是无根浮萍!”
林宇也皱紧了眉头,显然也觉得此事透着蹊跷。
甄家子弟仓皇出逃,在朝廷大军和江南本地势力的双重围剿下,理应插翅难飞才对。
那亲卫抬起头,迎着贾玌审视的目光,深吸一口气,语出惊人:
“回国公爷!据苏大人紧急查探到的线索,以及我们在江南沿海布下的暗桩回报,那伙甄家余孽……极有可能……乘船出海,逃往了——倭国!”
第563章 出兵的理由
“倭国”二字刚落!
“砰——!”
一声巨响骤然炸响在书房内!
贾玌竟霍然站起,他身前那张坚硬沉重的紫檀木书案,竟被他一掌拍得四分五裂,木屑纷飞!
案上的笔墨纸砚、镇纸笔洗,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书房内瞬间死寂!
林宇和那亲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惊得浑身一颤,猛地抬头,愕然地看着他们的国公爷。
只见贾玌面色铁青,双目之中仿佛有熊熊烈焰在燃烧,死死钉在亲卫脸上,声音如同从九幽寒冰中挤出,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怒:
“你说什么?!他们跑去了哪啊?!再说一遍!”
那亲卫被贾玌身上骤然爆发的恐怖气势压得几乎喘不过气,心脏狂跳,但还是强自镇定,咽了口唾沫,清晰无比地再次禀报:
“回......回国公爷!逃......逃去了倭国!倭人盘踞之地!”
“倭国......倭国......”
贾玌重复着这两个字,脸上的震怒慢慢的平息,而后在极短的时间内,如同变脸一般,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
震惊、了然、恍悟......最终,竟凝固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带着冰冷狂喜的狞笑!
“呵......呵呵呵......”
低沉的笑声从他喉咙深处滚出,起初压抑,继而越来越响,最后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充满讥诮与兴奋的大笑:
“哈哈哈哈!好啊!好!好一个甄家!好一个江南甄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猛地一拍手,眼中精光爆射,那光芒几乎要刺穿屋顶:
“跑得好!跑得妙!跑去了倭国?!这不就是铁证如山!甄家通倭!甄家与倭寇早有勾结!否则,他们怎能在城破之际,如此精准地找到接应的海船,直奔倭巢?!”
贾玌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直指核心:
“他们能逃去倭国,就证明江南叛乱背后,必然有倭寇的影子!那些扰乱海疆、屠戮我沿海百姓的倭贼,定是这甄家叛乱的无形推手!甚至,他们就是这叛乱的一部分!”
“桀桀桀桀......”
突兀的笑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充满了洞悉隐秘的得意和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兴奋。
贾玌仿佛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向冥冥中的命运宣告:
“对!一定是这样!绝对错不了!江南的叛乱,那些看似突然的烽烟,背后若无倭寇的煽风点火、暗中资助,甚至直接参与,甄应嘉、甄应靖之辈,岂敢如此猖獗?岂能支撑这么久?这江南的祸乱,根子上就带着倭腥!”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内心在无声地呐喊:
『太好了!简直是天助我也!』
『我正愁着该如何说服陛下,如何找到最无可辩驳的理由,将大庆的兵锋指向那片贪婪成性、屡屡犯边的倭岛!』
『如今,这甄家余孽,竟自己一头扎进了倭寇的老巢!这岂非是铁证如山?这岂非是将倭寇与江南叛乱彻底绑死的铁链?!』
『甄家通倭!倭寇助逆!里应外合,祸乱东南!』
『这个罪名,这个由头,简直是......完美!』
“得来全不费功夫!当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哈!”
贾玌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运筹帷幄、胜券在握的意气风发!
他猛地转身,对着林宇和那亲卫;
“林宇!”
“卑职在!”
“即刻再次安排机灵点的人手再次南下江南!”贾玌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下,“将甄家余孽潜逃倭国,及其与倭寇勾结、极可能是江南叛乱幕后黑手之重大嫌疑,详加列陈!措辞务必犀利,证据务必清晰!要让人一看便知,甄家通倭,倭寇助逆,此乃铁案!”
贾玌的声音斩钉截铁,最后不放心的再次叮嘱一句:
“记住!是——铁案!”
这两个字,被他赋予了无比的重量,其含义不言而喻!
这不仅仅是要查清事实,更是要将“甄家通倭”、“倭寇助逆”这两条罪名,用最坚硬、最无法推翻的证据链条,死死地、永久地焊死在一起!
不容任何人质疑,不容任何势力翻盘!
“是!卑职明白!必将其铸成——铁案!”
林宇沉声应诺,不再耽搁,立刻转身大步离去,书房门开合,带起一阵急促的风。
然而,那名灰衣亲卫却并未随林宇一同离开,依旧站在原地,头微微低垂!
贾玌正沉浸在“铁案”落定、未来战略豁然开朗的振奋之中,见此人未走,浓眉微挑,再次问道:
“还有事?”
那亲卫连忙抱拳,声音恭敬:“回国公爷,卑职此行,还有一事,是苏铭苏大人特意交代,务必亲口禀报国公爷。”
“哦?苏铭还交代了什么?”贾玌来了兴趣,踱步到窗边,负手看着窗外庭院,语气轻松了些许。
亲卫禀道:“是关于国公爷先前吩咐苏大人,代为探望清流关那位引路老道长的事情。苏大人说,其中颇有些……意想不到的内情,恐书信不便详述,特命卑职口传。”
“清流关老道长?”贾玌闻言,立刻转过身,眼中精光一闪,兴致大增!
清流关一战,能如此顺利绕开此关营救圣上,老道长功不可没!
若非他,陛下能否全身而退尚在两可之间。
这份恩情,贾玌一直记在心里。此刻听闻苏铭查出了“意想不到的内情”,心中更是好奇。
“快说!那老道长有何内情?”贾玌催促道,语气带着明显的关切。
亲卫组织了一下语言,清晰回禀:“回国公爷,苏大人费了些周折,终于探明那老道长的根底。他俗家本名......姓甄,名费,字士隐!”
“甄士隐?”
贾玌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眉头微皱,只觉得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一时却又想不起具体关联,只是本能地觉得这“甄”字有些刺眼。
亲卫继续道:“此人本是姑苏望族甄家旁支,家境殷实,性情恬淡。膝下只有一女,乳名唤作英莲,三岁那年的元宵灯会,不幸被人拐子拐走......”
“英莲?拐走?”
翁——!
贾玌只觉心中剧震,前世记忆中的信息碎片瞬间拼合!
他立刻想到了那个命运多舛、被拐子拐走、后来成为薛蟠侍妾香菱的女孩!
『原来......引路之恩的老道,竟是香菱的生父?!这命运......当真玄奇!』
一股难以言喻的唏嘘感涌上心头,香菱在原着中那坎坷悲惨的一生在他脑海中快速闪过。
亲卫见贾玌神色变幻,似有触动,但并未多想,只当国公爷是感慨那老道身世坎坷,便继续按苏铭的交代禀报:
“......甄老爷夫妇痛失爱女,四处寻找无果,家宅又遭回禄之灾(火灾),万贯家财付之一炬。其岳父封肃又是个势利小人,见女婿落魄,百般奚落。
甄老爷心灰意冷,看破红尘,便随了一位跛足道人飘然出家去了。后来辗转流落,最终在清流关附近的一座小观隐修,不问世事。”
贾玌听着亲卫的叙述,心中早已了然,这与前世所知并无太大出入。
他微微颔首,压下那份因命运巧合带来的感慨,可随后,脸色一变,急忙问道:
“苏铭可曾因他甄家旁支而亏待于他?可否安顿好他的生活?”
“回国公爷,”亲卫应道:“苏大人备了厚礼,并承诺为其重修观宇,保其晚年无忧。甄道长......哦,甄士隐道长感激涕零,言说不敢居功,只求清净。”
“嗯,苏铭办得妥当。”
贾玌再次点头,对苏铭的处置表示满意。他正欲让亲卫退下。
却听那亲卫接着说道:“不过,苏大人查访甄士隐身世时,因涉及其失散多年的女儿英莲,便多留了个心,循着旧日线索追查了一番。
机缘巧合之下,竟找到了当年曾受甄士隐资助、后高中进士、如今在金陵应天府任知府的贾雨村!”
——贾雨村!
贾玌对这个名字自然不陌生,知道此人攀附荣国府起复,是个官场滑吏。
听到这个名字出现,贾玌心中已然雪亮——关键点来了!
亲卫语速平稳地继续:
“苏大人设法询问贾雨村关于甄家小姐英莲的下落。起初,那贾雨村言辞闪烁,百般推脱,似有难言之隐,更不愿提及旧案。” 亲卫的语气带上一丝鄙夷,“但当苏大人言明,此乃奉辽国公之命彻查,关乎清流关引路义士甄士隐寻亲大事时……”
“那贾雨村立时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再不敢有半分隐瞒!他立刻便供认了!”
亲卫的声音清晰有力:
“据贾雨村供述,他当年在应天府任上,审理一桩人命官司时,涉案的一个被拐丫头,无论年岁、籍贯、被拐经过,尤其是眉间一点胭脂痣的特征,皆与甄家丢失的小姐英莲完全吻合!他当时便认出了!”
“更关键的是,”亲卫看着贾玌,一字一句地禀出那个早已在贾玌预料之中、却又因现实关联而显得格外刺耳的名字:“贾雨村指认,那丫头后来被......被薛家大爷薛蟠,看中买下,收在身边做了贴身侍女,如今改名唤作——香菱!”
“香菱!”
贾玌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声音听不出太大波澜,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一切,都印证了他所知的......
然而,当这书中人物的命运,如此真切地与清流关的恩情、与薛蟠联系在一起,并经由亲卫之口禀报于此时,那份早已预知的“宿命感”,依旧带来了一种沉甸甸的现实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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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4章 接甄家夫妇进京
书房内静了片刻,只有窗外隐约的风声。
贾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棂,沉吟着。
他并非圣人,但清流关老道的引路之恩是实打实的,若非他,陛下能否全身而退,乃至后续平定江南的格局都将改写。
这份恩情,必须偿还。
念头至此,贾玌眼神一定,转向那亲卫:
“据本公所知,甄士隐之妻封氏,并未亡故,而是在其父封肃处艰难度日,可对?”
那亲卫闻言,脸上立刻露出由衷的钦佩之色,躬身道:
“国公爷明鉴万里!苏大人查访时,确也探得甄夫人封氏尚在人间!当年甄家遭难,甄士隐出家后,封氏便带着两个贴身丫鬟回了娘家。
只是......其父封肃刻薄寡恩,见女儿落魄归来,并无半分怜惜,反而日日冷言冷语,百般嫌弃,只当是累赘。封氏这些年,在娘家过得......甚是凄苦。”
亲卫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平。
他虽不知国公爷如何得知封氏尚在的细节,但这份洞察力,已让他五体投地。
“果然如此。”贾玌点点头,心中了然。他不再犹豫,果断下令:“你即刻去寻林宇,将本公的话一字不差地带给他!”
亲卫立刻挺直腰背,肃然聆听。
贾玌声音清晰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命林宇以八百里加急,着其立刻调派国公府得力亲卫,火速前往清流关附近道观,将甄士隐道长,以及其妻封氏,妥善接出!
一路之上,务必确保二位安全无虞,饮食起居,皆按上宾之礼相待!若有半分差池,唯他是问!”
他顿了顿,补充道:
“态度要恭敬!甄道长是本公与陛下的恩人!接人时,若甄道长执意不愿离开清修之地,可允其暂留,但务必留下足够人手护卫周全,并重修观宇,一应供给皆由国公府承担!
至于其妻封氏,无论甄道长是否同来,都必须立即接出封家那个火坑!本公不容恩人之妻再受半分委屈!”
亲卫心中一凛,将“恩人”、“务必”、“火坑”、“不容委屈”等词牢牢记下。
“还有,”贾玌眼神微冷,“对那个封肃,让苏铭派人‘敲打’一下!告诉他,若想安度晚年,就管好自己的嘴和手!若再敢对封氏有半分不敬,或贪图甄家旧产……哼,自有国法家规等着他!”
这“敲打”二字,已是给了封肃天大的颜面,全看在他是封氏生父的份上。
“最后,”贾玌的目光变得深邃,“待甄道长与封氏安全抵京后,妥善安置,静心休养,一应所需,皆由府中供给,不得怠慢!此事,由林宇亲自督办!”
“卑职明白!”
亲卫抱拳领命,声音洪亮。他心中感慨,国公爷行事当真是滴水不漏,恩仇分明!
对恩人如此厚待......
“速去办吧!”贾玌挥手。
“是!”亲卫不敢耽搁,立刻转身,快步退出书房。
书房门再次轻轻合拢。
贾玌独自站在窗前,目光重新投向东南方向......
“香菱......”
贾玌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而后眼神一定,果断转身,对着书房门外沉声唤道:
“刘管家!”
门外立刻响起恭敬的回应:“老奴在!”
紧接着,书房门被轻轻推开,国公府的大管家快步走了进来,垂手侍立,屏息凝神。
“你即刻安排人,速去荣国府!”
他略微停顿,强调道:
“务必亲自通禀薛姨妈与薛蟠表兄!就说本公有要事相商,关乎一桩旧日恩情与......家事。请姨妈与表兄稍候片刻,本公处理完手头几件急务,稍后便亲往荣国府拜访。”
刘管家腰弯得更低:“是,老奴明白。”
......
荣国府,大观园的建设可谓是进入了尾声!
初夏时节,芍药开得正盛,姹紫嫣红,蜂围蝶绕。几株高大的花树下,铺着干净的锦褥,设着矮几。
贾府的几位姑娘并薛宝钗、林黛玉围坐一处,一边新奇的望着这刚刚建好的大观园,一边小聚。
探春执笔,史湘云正兴高采烈地比划着什么,薛宝钗含笑看着,惜春安静地在一旁描着花样...
倒是迎春......则有些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棋子,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神游天外!
林黛玉斜倚着一个软枕,看着眼前的热闹,唇边带着一丝清浅的笑意。
今日是应姐妹之邀,特地回荣府园子来散心的。
园子里笑语晏晏,一派闲适。
忽见一个小丫头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压不住的兴奋,对着宝钗和黛玉的方向就喊:
“林姑娘!大喜事!天大的喜事!”
众人都被惊动,纷纷看过来。探春放下笔,笑问道:“什么喜事?瞧把你慌的。”
小丫头子喘匀了气,眼睛亮晶晶的,声音清脆:
“回三姑娘,是外头刚得的消息!礼部告示都贴出来了!辽国公爷和林姑娘的大婚吉期,定下了!是......是九月初八!圣上亲自给圈定的好日子呢!”
“九月初八?!” 惜春第一个惊喜出声,小脸上瞬间绽开灿烂的笑容,连手里的画笔都忘了放下,“真的?”
“千真万确!”小丫头用力点头,“府里都传遍了!而且礼部和钦天监昭告天下呢!”
“哎呀!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史湘云拍手跳了起来,跑到林黛玉身边,拉着她的袖子直晃,“林姐姐!恭喜恭喜!圣上赐婚期,这是多大的体面和恩典啊!九月初八,金秋时节,最是宜人!”
林黛玉猝不及防,被这消息撞得心头一颤。
虽然早知此事,但这具体婚期由圣上亲口圈定、礼部昭告,意义又自不同。
薛宝钗也站起身,走到黛玉身边,笑容温婉端庄,眼中是真诚的祝福:
“恭喜妹妹了。圣上亲定婚期,实乃旷世隆恩,亦足见国公爷圣眷之深。九月初八,秋高气爽,正是良辰吉日。”
她的话语熨帖,既道喜,又点出了其中的尊荣。
探春、迎春也纷纷上前道贺,一时间芍药圃内笑语喧哗,喜气洋洋。
第565章
姐妹们的欢笑与祝福之声不绝于耳。
林黛玉被簇拥在中心,心湖虽起了涟漪,面上却不似往日那般易显羞涩慌乱。
她缓缓站起身,身姿如雨中新荷,亭亭玉立,自带一股沉静气度!
迎着众人热切的眼神,她唇边绽开一抹清雅的笑容,先是向那报信的小丫头子微微颔首示意知晓,随后目光扫过身边众姐妹,对着史湘云、薛宝钗、探春、迎春、惜春等一一福了一福,落落大方道:
“多谢诸位姐妹贺喜。实乃圣恩浩荡,垂怜赐福,亦是两家长辈操持,才有了这桩约定。此等天恩家礼,做小辈的,感念于心,唯有谨遵罢了。”
姑娘们眼中的赞许之色更深,探春拍手笑道:“怪道都说林姑娘气度愈发不凡了,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而今真真有国公夫人的架势了!”
一旁拨弄棋子的贾迎春,看着林黛玉这般稳重得体的应对,不知触动了她哪根心弦,眼睛微微一亮,忽地放下了手中的棋子,难得的主动提道:
“如此盛事天恩,我们姐妹今日又难得聚得这般齐整,自上次结社后便许久未聚。何不借此良辰佳信,重开诗社?就以这‘佳期’或‘天定良缘’为题,大家或诗或词,各抒情怀,聊表庆贺,岂不风雅?”
这主意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荡起涟漪。
史湘云最爱热闹,第一个跳脚响应:“极是!极是!爱姐姐这主意甚妙!咱们等了这许久,今日必得畅快吟咏一番才好!林姐姐,你可休要推辞!”
探春也拍案叫好:“好极了!宝姐姐意下如何?”
连安静描花的惜春也放下了画笔,小脸满是期待:“林姐姐?”
薛宝钗含笑点头:“迎春妹妹此议甚风雅合时宜,妹妹自然奉陪。”
邢岫烟安静颔首,李纹、李绮姐妹虽未言语,眼中也流露出期待之色!
一时间,众姐妹齐齐看向林黛玉这个“主角”,兴致盎然。
林黛玉见她们兴致如此高昂,也禁不住莞尔,只是那份熟悉的俏皮也随之复萌。
她秋水般的眸子带着一丝调侃望向贾迎春,樱唇轻启,带着三分娇嗔七分促狭:
“好你个二姐姐!方才还见你独坐观棋,不言不语,倒像个入了定的菩萨儿。我当你只管闷头思量那局残棋呢!怎地忽然就来了大兴头,要结社作诗?我看啊......你这可是听了那圣旨上‘九月初八’四个字,起了‘催租夺命’的心思不成?定要将我这桩子事儿编排透彻了才算罢休?”
“噗哈哈哈!”史湘云笑得直打跌,捂着肚子,“哎哟喂!林姐姐这张利嘴!‘催租夺命’?亏你想得出!”
薛宝钗也忍不住以帕掩唇,笑得花枝乱颤!
探春笑得直拍桌子:“二姐姐你看!菩萨也忍不住要开口做催命判官了!”
惜春更是笑得伏在描花本子上,肩膀一耸一耸的。
迎春被说得满脸通红,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指着黛玉嗔道:“你这坏丫头!我一片好心,倒被你编排成催命的了!讨打!”
姐妹几个正笑闹作一团,连空气中飞扬的花瓣都被笑声激得更加欢快时。
花园小径那头忽传来贾母慈祥而带着笑意的声音:“老远就听见你们笑得这声响!有什么天大的好事儿,也让我老婆子乐呵乐呵?”
只见贾母扶着鸳鸯的手,由几个丫鬟婆子陪着,步履轻快却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已然走进了芍药圃。她脸上带着由衷的喜气,红光满面,目光一下就锁定了被姐妹们围住的林黛玉。
众人忙起身行礼:“老祖宗!”
贾母摆摆手,快步走到黛玉身边,一把握住她纤细却微凉的手,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着,眼神慈爱而感慨:“我的玉儿!好!好!这天大的喜信儿,我已听说了!”
她摩挲着黛玉的手,望着眼前亭亭玉立、眉目愈发有韵致的外孙女,心头涌上无比的骄傲和一丝难以抹去的酸楚——林黛玉的眉眼,是越来越像她的女儿贾敏了!
那神韵、那气度......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锥心之痛,在看到林黛玉此刻的好归宿时,更是百感交集。
贾母眼中迅速漫上了一层水光,喉咙微硬,一时竟有些哽咽。
林黛玉最是敏感,立刻察觉到了贾母这复杂深沉的情绪,心中亦是激荡。
她反握住贾母温暖而略显松弛的手,柔声唤道:“外祖母......”
贾母深吸一口气,强压下那股哀思,用力拍了拍黛玉的手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好孩子!这是你的福气!你母亲若是在天有灵,不知要欢喜成什么样!好!真好!”
林黛玉心头一暖,眼中也有泪光浮动,柔顺道:“都赖外祖母、舅舅舅母一直怜惜照拂。”
薛宝钗等人也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又把婚期之事说了一遍,纷纷赞颂皇恩浩荡。
园中气氛更加喜庆热络。
“哟,老太太和妹妹们都在这里呢!远远就听见热闹,果真是大喜事临门,连园子里的花儿都格外精神了!”
就在这融融暖意中,李纨带着几个仆妇匆匆走来,脸上神情有些微妙。
贾母见是李纨,也笑着招手:“珠哥儿媳妇来得正好,快过来!我们正替玉丫头高兴呢!”
李纨忙上前给贾母行礼问安,又与林黛玉等姐妹们互相见礼。
她见众人情绪高涨,本不欲打扰,但想起方才收到的传话,此事又颇显急切,略一沉吟,还是温言开口道:“
老太太说得是,林妹妹的喜事,阖府都跟着欢喜。只是......”
她目光转向薛宝钗,带着一丝询问,“方才我过来前,正好遇到会事处的管事媳妇,她正急着寻薛姨妈和薛大兄弟呢。”
众人闻言,目光都集中到李纨身上。
贾母好奇问道:“哦?寻他们母子何事?可是府里有什么事?” 她知李纨如今协理家务,很是稳妥。
李纨微微摇头,声音清晰地说道:“
并非府里的事。是辽国公府差人递了话来,指名要通传给姨太太和薛大兄弟听的。说是辽国公爷稍后会亲自过府,有要紧事需与姨太太和薛大兄弟当面相商,事关一桩旧日恩情和家事。请他们务必在府中稍候。”
第566章 恒压一世 群英黯饮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贾母也收起了感伤,有些意外地看向薛宝钗:“国公爷要寻你母亲和蟠哥儿?可知是何事?”
薛宝钗也微微蹙眉,心思电转,面上却依旧沉稳,欠身回道:
“回老太太,我也不知晓。只是......今日真是不巧,哥哥一早便应了朋友之邀,去越来酒楼应酬去了,此刻怕是不在府中。”
贾母一听,眉头微皱。
贾玌如今身份贵重,亲自登门指名要见薛蟠,定非小事。
她略一沉吟,当即吩咐道:
“既是国公爷有要事相商,蟠哥儿不在府中像什么话?快!立刻派人,就说我的话,让蟠哥儿不论在做什么,即刻放下,快马加鞭给我赶回来!辽国公爷有要紧事寻他,让他一刻也不许耽搁!快去!”
老太太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老太太!”
那管事媳妇连忙应声,匆匆退下去安排人手快马寻人了。
园中的气氛,因这突如其来的插曲,从方才的喜庆温情中,又悄然染上了一丝疑惑与凝重。
画面一转,京城外,越来楼“松涛苑”。
席间气氛正酣,酒过三巡,勋贵子弟们谈兴正浓。
薛蟠被众人围着,正唾沫横飞地准备再讲一遍圣上驾临承庆堂的细节。
雅间门被轻轻叩响,随即推开。
一个风尘仆仆、穿着荣国府仆役服饰的精壮汉子快步走了进来,目光迅速锁定了主桌上的薛蟠。
他无视了席上众人的目光,径直走到薛蟠身边,躬身一礼,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薛大爷安。小的奉老太太急命前来寻您。辽国公爷有要事,已遣人至府上,言明稍后要亲自与您和姨太太相商。老太太严令,请您即刻放下所有事务,速速回府,国公爷已在路上了。”
此言一出,原本喧闹的雅间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聚焦在薛蟠身上!
牛逸、柳璋、史霖……包括刚来不久的冯紫英,脸上都写满了惊讶!
辽国公何许人也......
刚刚被圣上亲自定下婚期、圣眷无双、跺跺脚京城都要震三震的人物,竟然有“要事”需要亲自登门与薛蟠这个出了名的纨绔商贾之子相商?!
这……这简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众人看向薛蟠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
羡慕、疑惑、探究、难以置信......种种情绪交织。
他们刚才还在感叹贾家子弟忙碌,薛蟠只能算半个圈内人,转眼间,这位“薛大脑袋”竟成了辽国公亲自点名要急见的重要人物?
薛蟠自己也懵了一下,但随即,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虚荣心如同热浪般直冲头顶!
——他清楚地感受到了那些目光中的分量!这可是辽国公!当今炙手可热的第一勋贵!在这些勋贵子弟面前点名要见他薛蟠!
他努力压下几乎要咧到耳根的笑容,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地站起身。
他毕竟是商家出身,在这群勋贵子弟面前,礼数上不敢有丝毫怠慢。他对着史霖等人以及在座的诸位,规规矩矩地抱拳一圈:
“诸位世兄贤弟,实在对不住!这……辽国公爷相召,又有老太太的话传下来,催得紧。
想是……想是确有万分要紧之事!小弟不敢耽搁,只得……只得先行告退了!
扫了诸位的雅兴,万望海涵!改日!改日小弟做东,咱们再聚,定当一醉方休,赔个不是!”
他姿态放得够低,话也说得客气周全,给足了在座勋贵子弟面子。
更重要的是,搬出了“辽国公爷”和“老太太”这两尊大佛,谁还敢拦?谁又愿意拦?
果然,牛逸作为东道主,立刻反应过来,脸上带着理解的笑容,率先开口:“薛兄弟言重了!辽国公爷的事,自然是顶顶要紧的!你快去,莫要耽搁了!”
其余人也点头附和:“正是!薛兄弟快请便,正事要紧!”
“薛兄且去!”
“国公爷召见是大事!”
“我等改日再聚便是!”
众人的回应客气而迅速,给足了台阶,也彰显了他们对“辽国公”名头的敬畏。
薛蟠心中那份得意简直要满溢出来,脸上却还绷着“不敢当”的神情,再次团团一揖:
“多谢诸位世兄体谅!小弟先行一步!”
说罢,这才转过身,在那荣国府下人略带催促的目光下,他昂着头,挺直了往日略显松垮的腰背,脚步虽快却不显慌乱,反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肩负重任般的“气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松涛苑”。
雅间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
屋内陷入一片短暂的寂静。方才还热闹喧嚣的气氛仿佛瞬间冷却了几分。
雅间内,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儿,才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嘶……” 牛逸第一个倒吸一口凉气,打破了沉默,他挠了挠头,脸上写满了困惑,“辽国公爷找他?能有什么要紧事?还亲自……这......!”
“是啊!” 一个平日里与薛蟠交情平平的子弟接口道,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酸意,“莫不是……也像提携贾家子弟那般,要给薛大傻子谋个前程?可他那块料……”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鄙夷之意尽显。
“我看不像!” 柳璋放下酒杯,眉头微蹙,显出几分深思熟虑,“国公爷何等人物?他麾下贾家子弟,哪个不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本事?便是贾蓉他们,纵使起点高,在辽东、在江南,也都是立过实打实功劳的。薛蟠...?”
众人议论纷纷,各种可能都被翻来覆去地咀嚼,却始终不得要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自斟自饮的史霖,忽然长长地、带着一种复杂难言意味地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太过突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史霖放下酒杯,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与年龄不太相符的深沉感慨,目光扫过在座的勋贵子弟们,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议论:
“诸位……方才议论薛大傻子,倒让我想起前些日子,在我大伯(史鼐)府上,听他与家父(史鼎)叙话时的一番感慨。”
众人立刻屏息凝神。史家双侯,尤其是史鼐,乃是京中老牌勋贵,位高权重,他们的见识非同小可。
史霖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仿佛在复述一段分量极重的话语:
“大伯和家父说……我们这一辈人,生于此时,是幸,也是不幸。”
“幸者,承平之世,不必如父祖辈那般,于尸山血海、刀光剑影中搏命,方挣得一份功名爵禄。太平犬,总胜过乱离人。我们只需安享富贵,循规蹈矩,便能安稳一生。”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一转,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与……敬畏?
“然,不幸者……在于我辈头顶之上,悬着一轮煌煌大日,其光之烈,其势之盛,亘古罕见!”
史霖的声音微微提高,带着一种近乎宿命的感叹:
“国公爷贾玌,非是寻常人杰!他是那种......恒压一世,注定要独占一个时代所有荣光与锋芒的人物!其功业之煊赫,其威势之隆盛,非但远超同侪,便是往前数百年,往后看百年......恐怕也难再觅得一个能与其并肩者!”
“在其光芒照耀之下,我辈......无论出身何等显赫,才具如何不凡......” 史霖的目光缓缓扫过牛逸、柳璋等人,也包括他自己,带着一种清醒的认知,“注定都只能如同微尘,如同萤火,黯然失色,沦为衬托其无上辉煌的背景罢了。”
“家父与大伯言道,此非人力可改,实乃天数气运之所钟!我等生于此世,得见如此人杰横空出世,是眼界之福;然身在其光芒之下,永无出头之日,亦是命中之憾。”
雅间内,死一般的寂静。
史霖这番转述自父辈的、近乎盖棺定论般的感慨,像一盆冰水,浇熄了众人因薛蟠之事而起的各种躁动心思。
它剥开了太平盛世的表象,赤裸裸地揭示了他们这一代勋贵子弟所面临的、无法逾越的现实——一个被贾玌的光芒彻底笼罩的现实。
羡慕薛蟠?那点因国公召见而起的虚荣,在史霖描述的这轮“煌煌大日”面前,显得何其可笑与渺小?
牛逸张了张嘴,想反驳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柳璋眼神闪烁,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冯紫英一直默默听着,此刻才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杯底与桌面发出清脆的轻响。
他深邃的目光望向窗外繁华的京城景象,最终也只沉沉地吐出几个字:
“史侯......真知灼见啊。恒压一世......气运所钟......诚哉斯言。”
“此身此代,注定要在这亘古难遇的辉光下曝晒!难逃其烨,亦难成其万一。”
这声叹息,仿佛为整个雅间定下了基调。
先前因薛蟠而起的喧嚣与探究,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面对时代洪流与绝世人物时的无力感与敬畏。
酒——似乎也失去了滋味。
第567章 要一个人
薛蟠几乎是脚不沾地被那荣国府的下人“架”上马的。
一路快马加鞭,风驰电掣般赶回荣国府,那点因辽国公召见而起的得意和飘飘然,早被颠簸和灌了一肚子的冷风吹散了大半,只剩下满心的惶急和一身散不去的浓郁酒气。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进荣禧堂的。
堂内气氛肃然,早已坐满了人。贾母端坐正位,王夫人、邢夫人分坐两旁,薛姨妈更是坐立不安,频频望向门口。
王熙凤立在贾母身侧,眼神里带着惯常的精明探究。
林黛玉、薛宝钗等姐妹则安静地侍立在屏风旁。丫鬟仆妇们垂手侍立,大气不敢出。
薛蟠一进门,那股浓烈的酒气先于人冲了进去,瞬间弥漫开来。
“娘!老太太!太太!我、我回来了!”薛蟠喘着粗气,胡乱地行了个礼,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人影都有些重影。
“哎哟我的儿!”
薛姨妈一见儿子这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气急,慌忙起身,几步抢上前去,一把抓住薛蟠的胳膊,压低声音急道:
“我的祖宗!你怎么喝成这个样子!一身酒气熏天的!国公爷马上就到了!你这副样子冲撞了贵人可怎么得了!快!快扶你们大爷去耳房!打水!拧热帕子来!让他赶紧洗把脸,漱漱口,嚼些醒酒的茶果子压压!快!”
薛姨妈一连串的吩咐又快又急,几个伶俐的丫鬟婆子立刻上前,半搀半扶地将还有些懵懂的薛蟠往旁边的耳房带。
薛蟠这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酒也醒了几分,任由摆布,嘴里还嘟囔着:
“娘,我没喝多……国公爷找我……定有好事……”
“好事也得有命担着!快给我醒酒去!”薛姨妈气得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推搡着把人送进了耳房。
荣禧堂内一时无人说话,只听得耳房那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和薛蟠含混的漱口声。
贾母眉头微蹙,王夫人和邢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王熙凤嘴角噙着一丝看好戏的笑意。
林黛玉微微侧目,薛宝钗则垂着眼帘,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心中念头急转。
薛蟠被几个婆子用热毛巾好一通擦脸,又被灌下去一大碗浓酽的酽茶,嚼了几片醒酒的酸梅,总算勉强压住了翻腾的酒意和那股冲人的气味,眼神也清明了不少。
他胡乱整理了一下被扯歪的衣襟,深吸几口气,努力摆出一副稳重模样,这才被婆子们重新引回荣禧堂。
他刚在薛姨妈身边站定,气息还没完全平复,就听得荣禧堂外一阵由远及近的、沉稳而清晰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下人们恭敬而带着一丝紧张的通传声:
“辽国公爷到——!”
堂内所有人,包括贾母,都不由自主地端正了坐姿,屏息凝神。
门帘高高打起。
一道身影迈步而入——
一身常服已尽显威仪,只见他身着一件玄青色暗云纹锦缎圆领袍,袍身挺括,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如松。
腰间束着一条玉带钩镶嵌墨玉的玄色革带,简洁而贵重。
外罩一件同色系的石青缂丝八团立蟒对襟褂子,那蟒纹在灯火下隐隐流动着暗金光泽,低调却极具压迫感。
头上未戴冠冕,仅以一枚通体莹润的白玉螭龙纹簪挽住墨发,一丝不乱!
堂内众人,在贾玌身影完全显现的那一刻,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贾母亦在鸳鸯的搀扶下,含笑微微颔首致意。
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王熙凤,连同屏风旁侍立的林黛玉、薛宝钗等姑娘们,皆敛衽垂首,深深道福:
“见过国公爷!”
薛蟠更是慌忙跟着众人动作,深深一揖到底,动作甚至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变形。
贾玌的目光沉稳地扫过全场,在众人行礼时微微颔首回礼。
那目光掠过屏风旁时,恰与一双含情目对上——正是林黛玉。
林黛玉猝不及防撞入这双深邃的眼眸,心头猛地一跳。
只觉得脸颊微微发烫,下意识地飞快垂下了眼帘,耳根处悄然爬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绯红。
幸而此刻所有人都保持着行礼的姿态,无人留意到她这片刻的失态。
贾玌的目光在她低垂的螓首上停留了一瞬,深邃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笑意,随即移开。
然而,当他看清荣禧堂内济济一堂的情景——贾母、两位夫人、薛姨妈、王熙凤,乃至屏风后行礼的姑娘们,甚至刚被婆子“拾掇”出来、还带着几分狼狈的薛蟠时,眼中也飞快地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
他今日前来,本意是与薛家母子私下商议那桩旧事,未曾想竟惊动了贾母并阖府女眷在此等候。这阵仗,未免过于隆重了些。
待众人礼毕,贾母方慈蔼笑道:“玌哥儿来了,快坐!” 她示意身边的位置。
贾玌从容上前几步,先是对贾母躬身一礼:
“见过老祖宗。贸然登门,惊扰老祖宗清静了。”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众人,“诸位不必多礼,请坐。未曾想竟劳动老祖宗、两位太太、姨太太并阖府在此相候,实在过意不去。不过是些寻常往来,倒显得侄孙太过叨扰了。”
贾母闻言,脸上顿时绽开更为慈祥的笑容,眼中满是喜爱与骄傲,连连摆手,声音洪亮而亲昵:
“国公爷说的哪里话!快起来快起来!一家人,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你能来,我这老婆子高兴还来不及呢!快,到我身边来坐!”
她再次拍了拍自己身侧特意空出的位置,那位置离主位极近,显见贾母对他的看重与亲近。
贾玌坐下后,贾母拉着他的手,仔细端详着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喜爱与感慨:
“瞧瞧,这气度,越发沉稳了!方才听说了圣上定了你和玉儿的好日子,九月初八,金秋时节,真是再好不过了!老婆子我这心里啊,比吃了蜜还甜!” 她乐呵呵地说着,目光慈爱地扫过屏风方向,“玉儿那孩子,是个有福气的,能得你青睐,老婆子我也就放心了。”
王夫人、邢夫人等也纷纷笑着附和:
“老太太说的是,国公爷与林姑娘,实乃天作之合。”
“圣上隆恩,真是天大的体面。”
林黛玉听着这些在贾玌面前夸赞,脸颊更红了几分,头垂得更低。
贾玌的目光也再次若有似无地掠过那边,唇角噙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老祖宗过誉了,此乃圣上恩典,亦是两家之福。”
贾母笑得合不拢嘴,拍了拍贾玌的手背:“好,好!都是好福气!”
她话锋一转,终于切入了正题,目光扫向坐立不安的薛姨妈和薛蟠,声音依旧慈和,却带着询问:“好了,老婆子知道你事忙,今日特意过来,定是有正事要寻姨太太和蟠哥儿吧?快说说,是什么要紧事?”
此言一出,堂内刚刚因婚期而起的喜庆气氛瞬间又凝滞了几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贾玌身上,薛宝钗抬起了眼,薛姨妈紧张地攥紧了帕子,薛蟠则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努力想摆出个像样点的姿态,眼神里混杂着期待。
贾玌神色平静,目光坦然地对上贾母的视线,微微颔首:“老祖宗明鉴,确是如此。”
他随即转向薛姨妈和薛蟠,声音沉稳清晰,没有丝毫迂回,直接点明了来意:
“今日贸然登门,实有一事相求于姨太太与薛家表兄。我此来,是想讨要一个人!”
“讨要一个人?”
众人皆是一愣。
薛姨妈和薛蟠更是面面相觑,满眼茫然。
薛姨妈定了定神,连忙起身,带着恭敬又疑惑的语气问道:
“不知国公爷……想要谁?但凡薛家有的,国公爷尽管开口便是。”
她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薛家有什么人能被这位权势滔天的国公爷看上?是哪个管事?还是铺子里的得力掌柜?这“恩情”又从何说起?
不过......逢管他要什么人,便是开口要她......自家的女儿都成!
薛蟠也赶紧跟着站起来,一脸懵懂地点头附和:
“是是是!国公爷您要谁?只要我薛蟠有,绝无二话!”
他拍着胸脯,努力想表现出豪爽和配合,心里却七上八下。
贾玌的目光在薛家母子脸上停留片刻,清晰地看到了他们的疑惑。
他不再绕弯子,在人群中找到香菱的身影,直接说出了那个名字,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般在荣禧堂内炸响:
“此人,便是蟠兄弟额的婢女——香菱!”
“香菱?!”
这个名字一出,堂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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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万字更,明天再给你们来万字更!】
第568章 不是纳妾?
这个名字一出,堂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了,落针可闻。所有人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错愕。
而此刻,在薛姨妈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一个被贾玌双目盯着的纤细的身影猛地一颤!
她穿着府里大丫鬟常见的半新不旧的藕荷色比甲,梳着简单的发髻,插着一根素银簪子。
她本如往常一样,垂首敛目,努力将自己缩成最不起眼的一团,安静地侍立在薛姨妈身后,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
她习惯了被忽视,习惯了在主子们议事时做一个无声的影子。
然而,贾玌口中吐出的“香菱”二字如同两道冰冷的惊雷,毫无预兆地在她头顶炸响!
她几乎是本能地、惊恐地抬起了头!
那张原本就带着几分怯弱和茫然的清秀小脸,瞬间血色尽褪,变得惨白如纸!
一双总是带着点雾蒙蒙水汽、显得有些呆气的大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无法言喻的惊骇和恐惧!
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她连呼吸都停滞了。
国公爷……要她?
为什么?!
薛姨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错愕。
她万万没想到,辽国公亲自登门,郑重其事地要与她和儿子相商,甚至不惜动用老太太急召薛蟠回来,为的竟然只是讨要一个在他们眼中无足轻重的婢女?
薛蟠更是彻底懵了,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惊愕而拔高了几分:
“啊?!香菱?国公爷您……您要她?那丫头有什么好……”
香菱对他来说只是个玩意儿,可毕竟是他花银子买的,模样也周正,偶尔也能逗个乐子。
不过国公爷要她?这......这算怎么回事?
更耐人寻味的是,在短暂的死寂之后,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贾母、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甚至屏风后的一些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带着探寻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越过端坐的贾玌,齐刷刷地投向了屏风旁侍立的林黛玉!
那目光中的含义复杂难明:
有惊讶,有疑惑,有担忧,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的意味。
国公爷大婚吉期刚定,圣旨昭告天下,转眼就当着自己未来正妻的面,向别人家讨要一个美貌婢女?
这......这置未来国公夫人林黛玉于何地?
难道这位权势滔天、圣眷无双的国公爷,竟也有如此急色、甚至不顾体面的时候?
还是说,这其中另有隐情?
林黛玉瞬间成为了无形的焦点。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被这众多复杂目光聚焦的林黛玉,在最初的震惊之后,脸上非但没有出现预想中的羞愤、委屈或黯然,那双含情目反而猛地亮了起来!
她先是飞快地看了一眼主位上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坦然的贾玌,随即,一抹极其清浅、却异常明亮的笑意,如同初春融雪后的第一缕阳光,在她唇边倏然绽放!
那笑意里没有丝毫的嫉妒、怨怼,反而充满了某种……了然和信任?甚至带着一丝顽皮的嗔怪?
她微微侧过头,隔着屏风缝隙,飞快地、极其大胆地朝着贾玌的方向,抛了一个极其灵动、带着娇嗔意味的白眼!
别人也许不了解贾玌,难道......她还能不清楚吗!?
贾玌何等敏锐,那带着嗔意和笑意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投来。
他不动声色,目光却精准地捕捉到了屏风后那双亮晶晶、带着狡黠笑意的眼睛。
他的眼底,那丝原本极淡的笑意瞬间加深、蔓延开来,化作一抹清晰可见的温柔和……?
他几不可察地微微摇了下头,仿佛在回应她那无声的嗔怪。
这一幕无声的交流快如电光火石,几乎无人察觉。
但在场心思最细腻、目光最毒辣的贾母,却隐隐捕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互动。
贾母看着林黛玉那非但不恼、反而隐隐带笑的神情,又看着贾玌眼中那抹罕见的温柔,心中那块因“香菱”二字陡然提起的大石,竟意外地松动了几分。
她敏锐地意识到,事情恐怕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玉儿这丫头……似乎知道些什么?
或者说,她对贾玌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任?
这让她感到一丝欣慰,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沉、更无法言说的忧虑——
如今贾玌行事,岂是她一个深宅老妇人能轻易揣度和干涉的?
她终究是......管束不了这位权势滔天的国公孙侄了。
心中的百转千回只在一瞬。
贾母压下翻腾的思绪,脸上重新堆起慈和的笑容,但声音里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作为长辈的提醒:
“哦?香菱那丫头?” 贾母的目光转向薛姨妈,语气像是闲话家常,却字字清晰,“我记得......是蟠哥儿从南边带回来的吧?模样倒是挺齐整,人也老实。只是......”
她话锋微顿,目光再次落回贾玌身上,带着长辈特有的关切和一丝委婉的敲打:
“玌哥儿啊,你如今身份贵重,眼看就要迎娶玉儿过门,成为堂堂国公夫人。
这身边添人进口,本是常事,也是体面。
只是......这香菱毕竟是蟠哥儿屋里的人,又是你薛姨妈府上的丫头。
你此刻开口讨要,未免......未免显得急切了些,也容易让人误会了你的心意,以为你......咳咳。”
贾母没有明说“好色”或“贪图美色”,但“急切”和“误会心意”几个字,已足够表达她的担忧。
她顿了顿,继续道:
“再者,便是要人,也该等玉儿过门后,由她这主母来操持安排,方是正理。现在就要了去,安置在何处?算个什么名分?半个主子?还是……?”
贾母的话点到即止,但意思很明白:
你现在要香菱,身份尴尬,于礼不合,更可能让未来主母难堪。即便你权势滔天,这内宅的规矩体面,也不能全然不顾。
这番话,既是在提醒贾玌注意影响,也是在不动声色地维护林黛玉的地位和脸面。
堂内众人屏息凝神,都看向贾玌,等待他的解释。
薛姨妈和薛蟠更是大气不敢出,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不介意给人,可如今老太太这话......明里暗里的都是不同意......
贾玌迎着贾母关切又隐含忧虑的目光,神色依旧平静。
他并未因贾母的“敲打”而有丝毫愠怒,反而微微颔首,表示听懂了其中的关切。
他环视众人,最终目光落在香菱身上:
“老祖宗虑得周全,侄孙深谢关爱。只是,老祖宗与诸位......怕是误会了侄孙的意思。”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惊疑不定的脸,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今日向薛家表兄讨要香菱,并非是为纳妾收房,更非贪图其颜色!”
此言一出,如同第二道惊雷!
不是纳妾?!那如此大动干戈是为了什么?
第569章 身世揭晓
“此事,需从几月前江南平叛说起。彼时,陛下于金陵城遭叛军重兵围困,情势万分危急!我奉命率军星夜驰援。然叛军占据地利,扼守要冲清流关,大军若强攻,必迁延时日,恐贻误救驾之机!”
贾玌微微一顿,眼神中仿佛重现了当时的凶险与抉择:
“正当侄孙忧心如焚,苦思破局之策时,天幸于清流关附近山林之中,偶遇一位避世清修的道长。这位道长……” 贾玌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敬意,“便是姑苏名士甄士隐!”
“甄士隐?!” 这个名字一出,王夫人、邢夫人等年长一些、知晓旧事的脸上都露出了然与惊讶之色。
姑苏甄家,当年也是望族,只是后来听说败落了!
贾玌继续道:
“甄道长虽已出家,然心怀忠义!对当地山川地理的了如指掌,亲自为我引路,得以绕过叛军重兵布防的清流关险隘,寻得一条人迹罕至却可直抵滁州城下的隐秘山道!”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无比的郑重:
“若非甄道长仗义引路,我岂能如此神速、出其不意地兵临城下?又岂能及时击溃叛军,解了滁州之围,救陛下于水火之中?!”
贾玌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沉甸甸的份量:
“此乃救命之恩!更是匡扶社稷、力挽狂澜之功!若无甄道长引路,陛下安危难料,江南局面或将彻底改写!此恩此德,重于泰山!我,皆铭感五内!”
堂内众人听得心神震动,这才明白其中竟有如此惊心动魄的内情和天大恩义!
看向贾玌的目光更加敬畏。
薛蟠也听得张大了嘴,忘了害怕。
贾玌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痛惜:
“江南平定后,侄孙曾派人寻访甄道长,欲报大恩。奈何道长性情淡泊,功成之后便飘然隐去,只知在清流关附近清修。侄孙只能命人暗中照拂,不敢过多打扰道长清静。”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复杂:
他话锋一转,语气沉郁:
“然而,就在查访道长过往时,得知一桩令人扼腕的旧事——当年道长尚在姑苏时,家中曾连遭大难!”
堂内众人屏息凝神,贾玌的声音清晰而凝重:
“先是元宵佳节,道长年方四岁的掌上明珠甄英莲,因家仆疏忽被拐子掳走,下落不明!夫妇二人肝肠寸断,遍寻无果。”
“祸不单行!短短两月后,邻近葫芦庙一场大火骤起,火借风势,竟将甄家百年基业焚为焦土!昔日书香门第,顷刻间化作断壁残垣。”
“啊!”
“竟至如此?!”
“先失女,再焚家......”
几声压抑的惊呼响起,带着深切同情。
知晓姑苏甄家昔年盛况的王夫人等人,更是唏嘘摇头。
屏风后的林黛玉眸中含泪——她无母何恃,此刻更能体会那幼女飘零之痛!
薛姨妈身后的香菱(甄英莲)浑身剧颤!
只觉头疼欲裂,那些深埋心底、支离破碎的记忆——喧闹的灯火、冰冷的门槛、陌生人的拖拽......
此刻被“元宵节”“拐子”“四岁”等字眼狠狠撕开!
她死死咬唇,泪水汹涌而出。
贾玌的叙述如刀锋划开真相:
“据密报,那场大火后,甄家仅存薄产。道长变卖田庄携妻投奔岳家,却又遭岳父封肃刻薄相待。接连打击下,道长心灰意冷,最终看破红尘,遁入空门。”
言至此处,他目光陡然锐利如炬,直射薛蟠,字字如雷:
“天道昭昭,恩义必偿!侄孙既知此隐情,岂能坐视恩人骨血沦落风尘?遂命锦衣卫追查,终得确证——”
“当年被拐子辗转贩卖至金陵,又被薛家表兄强买为婢的香菱,正是甄道长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甄家嫡女——
——甄——英——莲!”
“啊......!”
“天爷啊!香菱……她……她是甄家的小姐?!”
荣禧堂众人皆是忍不住惊呼出声......这消息对她们来说不可谓不奇异!
林黛玉紧抿着唇,眼中泪光闪动,是震惊,更是深切的痛惜与了然。
她望向崩溃的香菱,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
可旋即,她也是松了口气,心中疑虑彻底消散——原来如此!他是为了救她!
贾母心神剧震,扶着鸳鸯的手微颤。
对贾玌的担忧烟消云散,她浑浊的老眼看向地上的香菱,又看向神色沉肃的贾玌,百感交集。
就在满堂震惊,目光聚焦之时,贾玌霍然起身!
玄青色的身影更显威严。
他没理会众人,目光穿透空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落在那个蜷缩在地、被悲恸淹没的纤细身影上。
声音不高,却清晰压过呜咽,带着奇异的安抚,传入她耳中:
“甄英莲。”
这三个字,像带着魔力,让香菱浑身剧震!
呜咽声卡在喉咙。
她茫然地、泪眼婆娑地抬头,对上贾玌那双沉静却蕴含力量的眼眸。
“上前来。” 声音温和,带着命令!
香菱身体还在剧颤,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但在那目光注视下,一丝微弱的信任和希望艰难燃起。
她用尽全力,摇摇晃晃地从冰冷的地面撑起虚软的身体。
一步,两步……脚步踉跄,如同踩在棉花上。
泪水模糊视线,她死死咬唇,不让自己倒下
周围的目光如芒在背,让她只想缩回去。但那道来自主位的目光,是她唯一的支撑。
终于,她颤抖着挪到堂中,距离贾玌几步远,双膝一软又要跪倒。
“站着听。” 贾玌的声音及时响起。
香菱浑身一颤,强撑着没跪下去,深深垂着头,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贾玌环视众人,目光最终落回香菱身上,声音清晰、一字一顿:
“你并非孤女。你的父亲,甄士隐道长,尚在人间!如今正在清流关清修,我已派人前往迎接!”
香菱猛地抬头,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贾玌的声音继续,如同宣告:
“你的母亲,封氏夫人,亦尚在人间!她这些年……饱尝艰辛。如今,亦已被我接出,正在前来京城的路上!”
“娘......娘也......” 香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巨大的惊喜和悲痛交织,让她窒息!
贾玌的目光充满力量:
“我已安排妥当,待你父母抵京,必让你们骨肉团聚!甄家当年所受的委屈,我贾玌在此立誓,必为你们讨还公道!从今往后,你再不是薛家的婢女香菱,你是姑苏甄家嫡女——甄英莲!”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无上威严和承诺:
“我,辽国公贾玌,以国公之名担保,必恢复你身份!让你重归门庭,再不受半分委屈!”
第570章
贾玌承诺的话语落下,余音在荣禧堂内回荡。
堂内一片寂静,众人还沉浸在巨大的身份反转和国公爷掷地有声的誓言中。
一时间,竟无人出声。
贾玌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薛姨妈和薛蟠身上。
他非在征求谁的意见。
那份理所当然的强势,如同山岳般压来。
薛蟠此刻终于从石化状态中挣脱出来。
国公爷那不容置疑的气势扑面而来,让他心头本能地一紧,但这份压力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令人眩晕的诱惑——
攀上国公府高枝的机会!
他原本有些发懵的眼神猛地亮了起来,像饿狼嗅到了肉腥味。
香菱?不过是个丫头罢了!
国公爷亲自开口,以如此隆重的姿态要人,还牵扯到天大的恩情和皇恩,薛家敢说一个“不”字吗?
更何况,国公爷从头到尾的语气,根本就不是在商量!
他只是在通知,在宣告一个结果!
拒绝?
那简直是自寻死路!
若能借此与眼前这位权势滔天的国公爷搭上关系,这买卖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金元宝!
他脸上的茫然迅速褪去,眼珠骨碌碌一转,看向母亲薛姨妈,正巧捕捉到她眼底那抹同样的精光。
母子俩心照不宣!
“哎呀!”薛姨妈已然心思电转,脸上立刻堆起热络的笑容,声音带上十分的殷勤:“国公爷,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英莲姑娘能骨肉团聚,真是老天开眼!薛家岂敢耽误这桩好事?乐见其成......乐见其成啊!国公爷您只管做主便是,薛家绝无二话,定当全力促成这桩美事!”
屏风后的薛宝钗,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心思早已转了几百个来回。
几乎是薛姨妈话音落下的瞬间,薛宝钗便从屏风后款步而出。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同情和一丝为香菱欣喜的笑容,步履从容却迅速地走到堂中,轻轻扶住了仍在剧烈颤抖、几乎站立不稳的香菱的手臂。
“英莲妹妹,” 她直接用了新名字,声音带着真诚的喜悦,“此乃天大的喜事!骨肉离散多年,今朝终得团聚之望,国公爷实乃你命中的贵人!还不快谢过国公爷再造之恩?”
薛宝钗的话语如同醍醐灌顶,点醒了沉浸在巨大悲喜冲击中、几乎失神的香菱。
她茫然地看着薛宝钗温柔鼓励的眼神,又看向主位上那个如山岳般巍峨、给了她新生希望的身影。
巨大的感激、解脱、以及找到归属的悲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最后的防线。
她再也支撑不住,挣脱薛宝钗的手,踉跄着向前扑倒,对着贾玌的方向,深深地、用尽全身力气地叩拜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金砖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呜……谢……谢国公爷……大恩大德……奴婢……英莲……永世不忘!”
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发自肺腑的感激。
这一拜,彻底宣告了“香菱”的终结,和“甄英莲”的新生。
贾玌看着地上那颤抖叩拜的身影,微微颔首:“起来吧。好生歇着,静候佳音!”
随即,他不再看任何人,目光转向贾母:“老祖宗,事已说明。这甄小姑娘且还需在府上叨扰几日,待其父母抵京,侄孙自会派人来接!”
甄英莲在薛宝钗的搀扶下,颤抖着站起身,脸上泪痕未干,却已焕发出一种新生的光彩。
贾玌那句“静候佳音”如同定海神针,让她惶惑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贾母早已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也是波澜起伏。
“哎哟哟!我的好侄孙,这说的哪里话!”她拄着拐杖,身体微微前倾,显得极为重视,“英莲姑娘能暂住咱们府上,那是咱们阖府的福气!你放心,老婆子我亲自照看,断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定比照自家的小姐一般,好吃好喝好生养着,静候她父母团圆的那一日!保管到时候还你一个健健康康、漂漂亮亮的甄家小姐!”
贾母拍着胸脯保证,话语里充满了亲昵。
话锋一转,贾母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目光灼灼地看向贾玌:
“倒是你,我的国公爷侄孙!今日好不容易得闲,来府里一趟,连口热茶都没顾上好好喝,光顾着处理这些大事了。”
她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嗔怪和心疼,
“如今这事儿也算是有了着落,你心头一块大石也该落下了吧?瞧瞧,这大观园修缮的也差不多了,各处景致都拾掇得比从前更鲜亮!
你成日里在外头为国事操劳,难得松快,不如趁着今日天光正好,让老婆子偷个懒,让你姐妹们陪着你,去那园子里好好散散心,说说话儿?”
贾母说着,目光扫过堂下的三春、薛宝钗、林黛玉等人,最后又落回贾玌身上,笑容里带着一丝促狭:
“你这些姐妹们,可都是念着你的!你呀,也是好久没好好同她们一处顽笑了。这大观园建好你还没仔细逛过吧?今日正好,让她们带着你,也看看咱们府上这新气象,如何?权当是散散心,解解乏!”
堂下众人,尤其是三春姐妹,眼中都隐隐透出期待。
贾玌目光淡然扫过众人,将各色神情尽收眼底。他此行目的已达,心头确实松快不少,手头也暂无急务。尤其当他的视线不经意掠过林黛玉时......
“老祖宗说的是。”
“今日确有些闲暇,这大观园修缮后还未曾细细领略。正好借老祖宗吉言,与姐妹们同游,偷得浮生半日闲!”
贾玌话音落下,便是引得一人惊呼——
“太好啦!哥哥答应啦!”
只见惜春早已从绣墩上跳了起来,小脸此刻如同初春融雪。
十一二岁的年纪,那份压抑不住的孩子气在亲近的兄长面前展露无遗。
她几步就蹦到了贾玌身侧,毫不犹豫地伸出小手,再次紧紧攥住了他那玄色锦袍的袖角,用力晃了晃,仰起的小脸上满是兴奋的红晕,眼眸亮得惊人:
“我就知道哥哥会答应的!” 她的声音清脆又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园子我可熟啦!沁芳闸的水流得可欢快了,藕香榭那边的荷花虽然谢了,可残荷映着水光也好看!还有凸碧山庄,站得高,看得最远!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她叽叽喳喳,如数家珍,那份迫不及待想要与最亲近的兄长分享心爱之物的热切,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贾玌这般亲近地玩耍、肆意撒娇了。
这份亲昵自然、毫不作伪的欢喜,让贾玌眼底漾起真切的暖意。
他低头看着这个抓着自己袖子、兴奋得小脸发光的妹妹,哪里还有半分宁国府嫡小姐的孤高清冷?
分明就是个得了宝贝、急于献宝的活泼小姑娘。
“好,都依你。今日惜春妹妹便是我的小向导,你说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这亲昵无间的互动,让贾母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
“好,好!这才像兄妹的样子!”
第571章 残荷聆绝句
在惜春雀跃的牵引下,贾玌当先迈步,三春、宝钗、黛玉等人紧随其后,丫鬟仆妇簇拥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了气氛尚有余波的荣禧堂,踏入了大观园的秋日光景。
惜春果然尽职尽责地当起了小向导,小嘴叭叭个不停,领着贾玌沿着抄手游廊一路行去。
她指点着各处新修缮的景致:
新漆的亭台楼阁在秋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新移栽的花木虽已过了最盛的花期,枝头却也挂着斑斓秋叶,秋意渐浓;新疏浚的溪流清可见底,潺潺水声伴着秋风,更显清幽。
贾玌目光掠过每一处细节。
行至沁芳闸,果然见水流湍急清澈,闸口坚固,显然是下过功夫。
惜春指着水中的残荷:“哥哥你看,前些日子荷花还开得极好呢!如今虽谢了,这枯叶映着水波,倒也有几分苍劲的画意。”
贾玌微微颔首,目光却越过水面,望向远处那座巍峨壮丽、金碧辉煌的宫殿群落——
那是专为元妃省亲而建的省亲别墅。no
飞檐斗拱,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规制气派远超园中其他建筑。
他驻足凝望片刻,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光芒。
沉默少顷,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慨叹:“如此看来,这大观园各处修缮得倒也精细用心,算得上是尽善尽美了。想必不久,待宫中旨意一下......贤妃娘娘便能归家省亲,一慰天伦!”
这话一出,原本轻松说笑的氛围瞬间凝滞了一瞬。
众姐妹都知晓这省亲别墅是耗费了巨资、倾阖府之力建造的,是贾府荣耀的象征,却也像一座压在心头沉甸甸的金山。
探春、迎春眼中闪过一丝忧思,薛宝钗笑容依旧温婉,眼底却添了几分凝重。
林黛玉则微微侧首,望着远处那过于辉煌的殿宇,长长的眼睫垂下,掩去了眸中情绪。
唯有惜春,心思单纯,听了哥哥的话,只觉省亲是桩极热闹的大喜事,小脸上满是期待:“是呢!到时候定是满园锦绣,热闹非凡!”
贾玌将众人微妙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不再多言,只淡淡道:“走吧。”
一行人继续前行,登上了地势最高的凸碧山庄。
凭栏远眺,整个大观园的景致尽收眼底,层林尽染,楼阁错落,秋水长天,确实气象万千。
贾玌负手而立,秋风吹拂着他玄色的袍角,更显身姿挺拔如松。
他俯瞰着这片耗费无数心血与银钱堆砌出的繁华盛景,心中所想,却远非眼前的风光。
这园子的精致与省亲别墅的逾制奢华,如同贾府现状的缩影——昔日阴霾尽扫,如今府库充盈,子弟向上,门楣光耀,在他的擎天护持与锐意革新之下,整个家族焕然一新,展现出如日中天、欣欣向荣的鼎盛格局。
“哥哥,站得高,看得远吧?”
惜春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
“嗯,很好,却是看得...很远!”
贾玌收回目光,唇角微弯,再次轻轻抚了抚惜春的发顶。惜春满足地眯起了眼。
一行人下了凸碧山庄,又在园中逛了小半个时辰。
秋阳虽好,但走了这许久,几位娇小姐们也渐渐露出了疲态,尤其是年纪较小的惜春,脚步也不似先前那般轻快了。
探春心思最为活络,善于察言观色,见姐妹们面上都有了倦意,便笑着提议道:
“二哥,走了这半日,园子新气象也领略得差不多了。这夏景正好,微风不燥,不如我们寻一处雅致地方歇歇脚?姐妹们也好松快松快,喝口茶,说说话儿。”
薛宝钗立刻含笑附和:“三妹妹说的是。走了这许久,是该歇歇了。依我看,前头藕香榭临水轩敞,景致既佳,视野开阔,又便于布置茶点歇息,最是适宜。”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探春眼波流转,笑意更深,带着几分俏皮和期待看向贾玌,又扫过众姐妹,最后目光落在林黛玉身上,声音清亮地说道:
“光是坐着吃茶说话,岂不辜负了这良辰美景、姐妹齐聚?方才在荣禧堂外,我们几个还说起许久未结社作诗,心痒得很呢!
如今二哥在此,姐妹们又齐整,何不趁此机会,重开诗社?或咏秋景,或抒情怀,不拘一格,也请二哥做个评判,岂不风雅有趣?”
她话音一落,史湘云第一个拍手跳了起来:“好极!好极!探丫头这主意正合我意!今日必要尽兴!”
贾玌在一旁听着,见史湘云如此雀跃,又看众姐妹(尤其是探春、宝钗、迎春等)眼中都流露出期待的光芒,连略显疲态的惜春也提起了精神,他冷峻的眉眼舒展,唇角扬起一抹真诚的笑意。
“好!” 贾玌声音清朗,带着不容置疑的赞同,目光温和地扫过众人,“如此甚好! 良辰美景当前,又有诸位才情卓绝的妹妹齐聚,若无诗词佐兴,岂非辜负了这大好时光?”
他顿了顿,语气坦然而带着几分自谦(也确实是实情):“我于诗词一道,虽不敢说精通,不过是粗通文墨,略识得几个字罢了。然能躬逢此盛,听诸位才女挥毫泼墨,吟咏抒怀,已是莫大的幸事。做个品评的闲人,更是求之不得。”
他这番话说得恳切,态度真诚,毫无敷衍之意,让姐妹们心中更添暖意。探春、宝钗等人脸上笑意更深。
贾玌话锋一转,带着自然而然的询问之意,目光落在提议者探春身上:“只是不知,诸位妹妹打算以何为题? 也好让我这门外汉,先有个准备,不至于待会儿品评时太过露怯。”
他问得认真,神情坦然,纯粹是出于对诗社流程的关心和对姐妹们才情的尊重。
然而,他这句再自然不过的“以何为题”一问出口——
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小石子,瞬间漾开了层层涟漪。
“噗哈哈哈——!”
史湘云第一个绷不住了,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她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哎哟!哎哟喂!我的国公爷二哥啊!您…您问得…问得可真是时候!哈哈哈!”
薛宝钗再也维持不住那温婉的仪态,以帕掩面,双肩剧烈地抖动,显然也想起了方才黛玉那句“催租夺命”,终于破功。
探春更是笑得直拍桌子,指着贾玌,又指指瞬间涨红了脸、恨不得缩进地里的林黛玉,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二…二哥!您…您可真是……哈哈哈……神来之笔啊!这题目…题目…哈哈哈……”
迎春也伏在案上,肩膀一耸一耸,闷笑出声。
一时间,藕香榭畔,娇笑声四起,连带着那些侍立一旁的丫鬟们,也个个抿着嘴,想笑又不敢笑。
只有两个人显得格格不入:
一个是满面通红、羞窘得几乎要化作一缕轻烟飘走的林黛玉,她低着头,死死攥着衣角,连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绯色,心里把“罪魁祸首”贾玌和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姐妹埋怨了千百遍。
另一个,就是站在笑声中心,一脸懵逼的贾玌!
贾玌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同山洪暴发般的笑声给弄懵了。他眼眸中满是困惑不解。
看看笑得花枝乱颤的史湘云,又看看忍俊不禁的薛宝钗,再看看指着自己笑得说不出话的探春……他完全不明白自己刚才那句再正常不过的询问,到底戳中了她们哪个笑穴?
他下意识地看向最亲近的惜春寻求答案,却只看到妹妹同样大笑不止。
他又看向唯一没笑、反而羞得快钻地缝的林黛玉,只见她飞快地、带着无限羞恼地瞪了自己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都怪你!”
贾玌:“……???”
我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问题目有什么问题吗?
探春好不容易止住一点笑,喘着气,一边擦着眼角笑出的泪花,一边对还在状况外的贾玌解释道:
“好…好二哥!不…不怪您!是…是我们方才在外头……咳咳……已经给林姐姐…定好题目了……就是…就是……”
她看着黛玉那副随时要暴走的样子,后面的话故意咽了回去,只是促狭地眨眨眼。
史湘云立刻接上,唯恐天下不乱地嚷道:“就是‘佳期’!林姐姐的‘佳期’!国公爷您说这题目好不好?妙不妙?哈哈哈!”
她特意加重了“佳期”二字。
这下,贾玌终于恍然大悟!
难怪她们笑成这样,难怪...羞成这样!
想明白其中关窍,贾玌也难得地浮现出一丝极其罕见的、混合着尴尬和了然的窘迫。
他轻咳一声,目光略带歉意地飘向那个羞愤欲绝的倩影,一时竟也有些无言。
而林黛玉,在史湘云喊出“佳期”二字时,终于彻底破防,低呼一声“云丫头!”,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捂着脸转身就要跑开,却被眼疾手快的薛宝钗和探春笑嘻嘻地一左一右拉住了。
“林妹妹休走!这诗社还没开呢!你这主角怎能跑了?”
“就是就是!二哥可等着品评你的‘佳期’大作呢!”
藕香榭的笑声和打趣声,更加热烈了。
薛宝钗和探春一左一右拉住林黛玉,笑语盈盈,带着亲昵的力道。
林黛玉羞得满面通红,挣扎了几下,见挣脱不开,又见众姐妹都笑吟吟地望着自己,连那“罪魁祸首”贾玌也正带着一丝歉然和……
些许无奈的笑意看着这边,她心头那点羞恼倒也去了大半,只剩下浓浓的羞赧和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甜意。
“你们……你们真是!那起子媒婆行当,倒比不得你们姐妹热心,连诗题都巴巴儿替人备下了!真真是个‘急惊风遇上慢郎中’——不对,怕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呢!”
她跺了跺脚,最后嗔道:
“罢了罢了,随你们编排去!只是休要指望我做出什么好诗来!”
话虽如此,那秋水般的眸子里却已没了怒意,只剩下潋滟的水光和娇嗔。
众人见她终于不再逃跑,只是羞答答地坐了回去,便也见好就收,笑声渐渐平息下来,只是眉眼间的笑意依旧浓厚,都等着看黛玉如何应对这“佳期”之题。
就在这气氛稍缓、众人心思都聚焦在黛玉身上时,一直安静坐在一旁、性子温吞的贾迎春,看着黛玉羞窘的模样,心中不忍,又想起一事,竟主动开口:
“林妹妹莫恼。姐妹们也是替你欢喜,才这般打趣。”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贾玌,带着几分真诚的仰慕和好奇,“说起作诗,倒是让我想起一桩事。先前我们都道二哥只识得兵法韬略,于诗词一道不甚精通。可前些日子,那首曲,激昂慷慨,气冲霄汉,词曲皆是大手笔!我等听了,无不心潮澎湃,感佩万分。如此雄浑壮阔的曲词,岂是‘粗通文墨’之人能做得出的?可见二哥方才太过自谦了。”
迎春这番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又投下了一颗石子,瞬间将众人的注意力从“佳期”上引开了几分。
“正是!正是!”史湘云立刻拍手附和,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贾玌,“那首曲当真绝妙!听得人热血沸腾!二哥既能做出这等气吞山河的曲子,胸中丘壑定非寻常,文采也必是极好的!只是深藏不露罢了!”
探春也点头笑道:“二姐姐这话在理!二哥,您方才那番自谦,可把我们瞒得好苦!今日既开了诗社,您这大才子,岂能只做壁上观、品评闲人?未免太便宜您了!”
薛宝钗含笑接口,满是期待:“是极。能做出这等佳作,二哥于诗歌一道,定有独到见解与深厚造诣。今日良机难得,不如请二哥也赐下一首,让我等姐妹开开眼界,也沾沾这雄浑气象?不拘体裁,不拘题目,二哥随心而作便是。”
惜春更是仰着小脸,满是崇拜地看着贾玌:“哥哥作一首吧!定是极好的!”
林黛玉虽还羞着,但听到众人齐声要贾玌作诗,也不由得抬起水眸,悄悄望向贾玌,眼底深处藏着一丝好奇与期待。
她也想知道,这位能未婚夫婿,在诗词之上,究竟是何等风采。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贾玌身上,充满了期待、好奇和一丝丝“逮到你藏拙”的促狭笑意。
贾玌被众人这突如其来的“围攻”弄得微微一怔,随即心中了然。
迎春这看似温吞的姑娘,心思倒是细腻,竟用此前的曲作引,巧妙地替林黛玉解了围,更将“难题”抛给了自己。
他看着迎春温顺却带着一丝狡黠笑意的脸庞,心中暗暗赞许:好一个四两拨千斤!
面对众姐妹灼灼的目光和黛玉那悄悄探询的眼神,贾玌知道今日这诗怕是躲不过去了。
他略一沉吟,目光扫过众人期待的脸庞,唇角勾起一抹浅淡却意味深长的笑意。
“诸位妹妹如此盛情,倒叫我却之不恭了。” 他声音沉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只是,若让我一人独作一首,未免无趣,也显得我这‘评判’失了公允。”
他顿了顿,迎着众人疑惑又更感兴趣的眼神,缓缓道:
“不若这样。我心中偶得两句残诗,尚不成篇,意境也颇显粗陋。不如我便将这两句抛出来,权当‘抛砖引玉’,请诸位才女妹妹们出手,补全前句,凑成一首整诗。如何?”
这个提议出乎意料,却又别开生面!
“哦?二哥竟有残句?”探春眼睛一亮,兴趣大增,“是何残句?快快说来!”
史湘云也兴奋起来:“有趣有趣!这法子好!二哥快说,我们定能给你补得漂漂亮亮!”
薛宝钗、迎春、惜春,连同林黛玉,眼中都露出了浓厚的兴趣。
这不再是单纯的考校,而是一场才思的互动与较量,更能一窥这位国公爷心中所思所想。
贾玌见成功勾起了她们的兴致,便不再多言。
他站起身,玄色衣袍在秋风中微微拂动,身姿挺拔如松。
他负手踱步至水榭栏杆边,目光投向远处秋水长天相接之处,仿佛在眺望无尽的疆域与时光。
片刻后,他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眼眸扫过亭中诸位才情横溢的姐妹,最终,沉稳而清晰的声音在藕香榭中响起:
“——封...公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这两句诗,如同两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心!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繁复的意象。
字字平实,却字字千钧!
一股磅礴浩荡、视功名如尘土、唯愿天下安宁的雄浑气魄与赤子情怀,扑面而来!
刹那间,藕香榭内一片寂静。
方才所有的笑声、打趣、期待,都在这两句诗面前沉寂下来。
史湘云张大了嘴巴,忘了说话。
探春眼中精光爆闪,满是震撼与激赏。
薛宝钗温婉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化为深深的动容与敬意。
迎春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位兄长。
惜春也被那磅礴的气势所慑,小嘴微张。
而林黛玉,早已忘了羞怯。
她怔怔地望着那个凭栏而立的玄色身影,秋水般的眸子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是震撼,是钦佩,是难以言喻的悸动,更有一丝深入骨髓的骄傲!
她又一次如此清晰地触摸到,自己这位未婚夫婿胸膛中那颗跳动的、远比她想象中更加浩瀚、更加滚烫的心!
这哪里是什么“粗通文墨”?这分明是心怀天下、气吞山河的胸襟与抱负!
短暂的震撼之后,是更加热烈的情绪爆发。
“好!好一个‘封公非我意,但愿海波平’!”史湘云第一个跳起来,激动得小脸通红,“二哥!这气魄!这胸怀!当浮一大白!这诗……这诗我史湘云今日拼了命也要给你补全!”
探春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荡,眼中闪烁着强烈的斗志:
“二哥此句,立意高绝,气魄雄浑,非等闲能续!姐妹们,今日我等可要拿出十二分的本事来,莫要辜负了二哥这‘抛砖引玉’的厚望!”
薛宝钗深深看了贾玌一眼,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
“此二句,重若千钧,道尽家国赤诚。我等续诗,不求华丽,但求意境能承其万一,方不辱没。”
连一向安静的邢岫烟、李纹李绮姐妹,眼中也燃起了跃跃欲试的光芒。
林黛玉没有立刻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贾玌,那两句诗在她心中反复回荡,激起的涟漪远比任何情话都更深刻。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和前所未有的灵感光芒。
她知道,自己必须拿出最好的诗句来回应他。
一场别开生面、以家国情怀为底色、以才情争锋为表象的诗社雅集,在贾玌这两句石破天惊的残诗引领下,于藕香榭中,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572章 九月初八至
眨眼间,数月时光在喧嚣中度过。
——九月初八,这天终是到了!
寅时刚过(约凌晨三点多),京城笼罩在深秋黎明前最深沉的夜色里。
然而坐落在城西的辽国公府,却早已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府内各处回廊悬起了朱红色的宫灯,宛如一条条游弋的火龙。
门窗廊柱被擦拭得光可鉴人,贴着剪工精致的大红囍字。
整个府邸弥漫着硝烟(鞭炮)、松香(驱邪除秽)和新漆木料的混合气味,以及一种压抑不住的、蓬勃向上的喜悦喧腾。
“快!那边的喜幡再往上提一点!对喽!要正!”
“这边库里的红毡!赶紧铺开!从正堂大门一直铺到外仪门!一霎都不能见地!\"
“后厨!后厨的粥点果子备齐没?各房娘**子们都要先垫垫!”
一个略显尖利却又中气十足的嗓音压住了众多忙乱,正是挺着已然显怀却不减利落的王熙凤。
如此大盛,便是她也坐不住,一起站出来与秦可卿、李纨等人主持!
她裹着厚厚的鹤氅,站在二门的台阶上,一双丹凤眼锐利如鹰,飞速扫视着各处。
“哎哟珍大嫂子,您腿脚慢些!仔细地滑!”她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差点踩着裙角的尤氏,“这边箱笼里的新打的金稞子、银瓜子,您点验过数了吗?撒帐用可不能马虎!”
尤氏忙不迭点头:“验了验了,半分不错!账上记着呢!”
“嗯,”凤姐满意地点头,又看向另一边,“大**奶奶(李纨)!女眷那边的暖阁和休息的花厅都布置妥当了?茶水、手炉、点心都齐备了?老太太、太太她们一早儿就过来,半点怠慢不得!”
一身素雅却难掩精致面容的李纨也打起十二分精神,脸上带着少有的红晕:
“凤丫头放心,都按昨儿商议的摆好了,素云、碧月她们都守着。我再去盯着茶房那边,新到的明前龙井刚煎上。”
“好!”凤姐目光转向另一边,声音更高了几分,“三丫头!”
探春身着簇新的浅茜色袄裙,行动间干脆利落,闻声快步过来:“二嫂子,什么事?”
“你去前院茶房盯着!”凤姐语速飞快,“那些管家、执事、还有一会儿陆续来的各家勋贵打发来的管事、送礼的,都得管茶!别乱了规矩!特别是礼部、鸿胪寺派来的那些懂规矩的老爷们,伺候好了!他们是来主持流程的!”
“好!”探春应得清脆,转身带着侍书快步而去。
惜春被裹在厚厚的锦缎斗篷里,小脸冻得红扑扑,却精神亢奋地抱着自己的画匣子,在人群中挤着凑热闹,一双大眼睛骨碌碌转着,试图记下这难得一见的喧嚣鼎沸景象,好回去画下来。
正院承庆堂内,巨大的龙凤双喜烛映照着满堂红光。
贾敬一身荣禄公常服,脸色虽依旧沉稳,眼底却跳跃着难以抑制的光彩。
他与早早就到来的荣国府贾母、贾赦、贾政等人相对而坐,低声议着吉时流程。
一旁的贾梁氏则不断用手帕拭着眼角,又是紧张又是激动,在座的女眷们——邢夫人、薛姨妈等,无不温言劝慰,笑语晏晏。
而在国公府最核心的正房,此刻气氛却截然不同。
空气里弥漫着沉水香的清冽与名贵头油的气息。
贾玌赤着上身,站在巨大的铜镜前。
他身形挺拔高大,肩背宽厚,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是常年沙场淬炼出的刚劲体魄。
“国公爷!”
“国公爷!前院来通报了!迎亲吉时逼近!”
这时,贾琏从外匆匆赶来——
“北静王爷的车驾已经到了府门外!东平、南安、西宁三王府的世子也都到齐了!开国一脉的镇国公府、理国公府、齐国公府、治国公府、缮国公府的当家和世子们几乎都来了!
还有牛世伯(牛继宗)、柳世伯(柳芳)、陈瑞文、马尚、侯孝康……整个京城的勋贵,几乎都齐聚府前了!外面......外面路都快堵死了!”
屋内气氛陡然一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亢奋。
这几乎是开国、中兴勋贵力量的一次空前盛会!
只为庆贺辽国公贾玌的大婚!
整个京城可谓......
贾玌的目光终于从镜中转开,透过雕花的窗棂,仿佛能看到那府门外已是冠盖云集,车马塞途的景象。
“更衣!”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下了一室的喧嚣。
几个丫环立刻动作,屏息凝神,动作轻巧得如同拈花。
她们先为他套上素白细密的杭绸中单衣,抚平每一道褶皱;再一层层穿上朱砂红素纱衬袍,柔软的织物贴合着他贲张的肌理。
最后,才小心翼翼地将那件由宫中专程颁赐、华美绝伦又规制至高的新郎吉礼外袍——那件御赐正红缂金妆花缎通身蟒袍——郑重地披上他宽阔的肩头。
宽大的紫檀木拔步床上,那顶赤金累丝嵌宝七梁进贤冠在灯烛辉映下流金溢彩,冠上七道梁脊层次分明,末端镶嵌的指肚大东珠温润生辉,乌檀木冠胎稳重,冠檐珍珠璎珞随着光影微微浮动。
丫鬟们踮起脚尖,将这象征着超品威仪的宝冠稳稳戴在他发髻之上。
镜中人,瞬间被煌煌天恩与赫赫威仪笼罩。
那身御赐蟒袍本身已是流光溢锦,正红的妆花缎底上用五彩掺金线缂织出满铺的、细密繁复的云福吉祥暗纹。
最夺目的,是端踞于胸前与后背的两方硕大金麒麟补子!
麒麟鬃毛戟张,足踏翻腾的五彩云海与万仞金壁,张口咆哮之姿栩栩如生,通体以大量盘金绣铺就,在满室灯火下金光灿然,凛然生威,尽显国公超品尊荣。
袍摆与袖襕处,数条四爪行蟒蜿蜒盘绕,或昂首腾跃,或回首顾盼,蟒身过肩通袖,矫健威严。
蟒龙穿梭于繁茂的缠枝牡丹、如意云纹与宝瓶、吉罄等吉祥图案之间,气象万千,处处透着非天家浩荡之恩难得一见的尊贵。
丫环又捧来那天子钦赐的极品羊脂白玉云头銙蹀躞带。
玉板纯白无瑕,光润如凝脂,每块玉板中央均以巧夺天工之技镶嵌了拇指盖大小的红、绿宝石各一粒,再用赤金云纹包镶底座,极致的奢华在沉静温润的白玉上张扬开来。
玉带紧扣腰身,将那身华服衬得愈发挺拔。
腰带左侧,垂挂着一个精巧绝伦的明黄底五彩缕空双面绣香囊——明黄底色原是御用,唯特赐可僭,其精巧无双的绣工不言而喻。
右侧,悬一块通体莹润的羊脂云龙玉佩,龙纹盘绕,祥云浮动,与玉带辉映。
辰申时三刻。
辽国公府那宽阔朱漆的厚重府门轰然洞开!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锣鼓声、唢呐声瞬间冲霄而起!
一顶极其华丽、规制隆重的八抬金顶彩舆早已恭候在正门外。
金顶在晨曦下熠熠生辉,象征着国公之尊。彩舆四面镶嵌琉璃明窗,帘幕俱用最上等的大红云锦织金妆花缎,绣着鸾凤和鸣、花开富贵、瓜瓞绵绵的祥瑞图案。
光是抬轿的十六名健壮傧相,俱是身高体壮,身着统一的绛红锦服,头戴缠金边红帽,气势雄壮。
仪仗之盛,堪称京城近几十年仅见!
在礼官高昂的唱礼声中,贾玌在一众华服俊朗的伴郎簇拥下(史霖、冯紫英、牛逸、柳璋、卫若兰等开国、勋贵年轻才俊以及贾家子弟)走出府门。
他头戴御赐赤金七梁冠,身披紫袍金蟒,腰横玉带,俊朗无俦的面容在阳光下如琢如磨,身姿英挺如松岳临渊。
那份在无数血火中淬炼出的英武气魄与年轻国公的位高权重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无与伦比的摄人风采。
当他出现在府门石阶之上的那一刻,整个喧闹的府门前出现了瞬间的寂静,无论是勋贵家主、年轻子弟,还是远处围观的百姓、以及夹杂在人群中那许多曾偷偷仰慕过这位年少英雄的闺秀们......
一片压抑的、混杂着惊叹、倾慕与终于尘埃落定的叹息声在人群中低低响起。
更有不知多少深闺秀阁,在看到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当真如此年轻俊伟且今日就要永属他人时,心碎神伤,暗中垂泪不止,只恨这佳期为何偏偏不是自己的......
“吉时到——!起——轿——!”
礼部大傧相声若洪钟,再次高喝。
噼里啪啦!鞭炮声炸裂到最激烈的顶点!浓烟滚滚,喜气冲天!
庞大的仪仗队开始缓慢而庄重地移动。
鸣锣开道在前,两面硕大的书有“肃静”、“回避”和“敕封辽国公”、“钦点吏部天官之婿”的朱红官牌高擎。
高举的罗伞蔽月,彩旗迎风,金瓜、钺斧、朝天镫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而尊贵的光芒。
吹鼓手卖力地吹奏着喜庆的““百鸟朝凤”,唢呐声高亢激昂!
鼓乐喧天中,贾玌在伴郎和无数国公府护卫的簇拥下,跨上那匹特意选出的、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神骏非凡的御赐骏马——“玉逍遥”。
马身也披挂着鲜艳的彩绶络缨。
“国公爷!等等!”
一直忙着打点各种细节、兴奋得有些手忙脚乱的贾琏冲上前,将一根用上等金丝缠绕鞭把的长马鞭——鞭梢甚至嵌着几颗细碎宝石——恭敬地递给贾玌!
贾玌伸手接过。
他的手,骨节分明,稳定有力。
握过沉重的马槊,开过震慑敌胆的铁胎弓,执过号令千军的旌旗,也批阅过无数关乎苍生疾苦的军务奏章。
而此刻,这双习惯了握紧刀兵与权柄的手,稳稳地攥住了这条象征着“牵丝引线”、红鸾星动的金鞭。
他的目光越过喧嚣鼎沸的人海,投向府衙林立、宫阙巍峨的东南方——
吏部尚书府,他的新娘,就在那里!
一抹笑意掠过他的唇角;
轻轻一磕马腹,“玉逍遥”一声长嘶,马蹄踏在刚刚铺就的崭新大红地毡上,发出笃定而欢悦的声响。
庞大的迎亲仪仗,如同一条辉煌璀璨的星河,在鞭炮轰鸣、鼓乐齐天、万众瞩目与无数复杂目光的伴随下,缓缓流动起来,朝着林府的方向,迤逦而去。
第573章 迎亲
视线越过喧嚣鼎沸的京城街道,转向那座同样灯火通明、喜气盈门的吏部尚书府邸。
寅时未到,天还未亮的林府内早已是另一番忙碌景象。
与辽国公府的恢弘大气不同,此处更显文华清贵之家的底蕴与细致!
仆妇穿梭,脚步却刻意放得轻快;
丫鬟们捧着各色妆奁、锦盒,屏息凝神,不敢有丝毫差池。
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冷梅香和上好脂粉的甜香,以及一种被精心压抑的、即将送别掌上明珠的复杂心绪。
府邸深处,林黛玉的闺阁——此刻更是被层层暖意与锦绣包围。
巨大的龙凤喜烛将室内映照得亮如白昼,暖融融的炭盆驱散了深秋的寒意。
林黛玉端坐在梳妆镜前,那面巨大的银镜清晰映照出她此刻的模样——
镜中人,已非昔日弱柳扶风、眉笼轻愁的少女。
数年的精心调养,加上今日大婚喜气的晕染,她面颊透出健康的、动人的粉晕,如同初绽的桃花。
那双含情目依旧如秋水,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清澈,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更多的是一种即将步入......的期待
她的头发已被梳成了新娘发髻——高耸的九鬟望仙髻!
发髻本身已是繁复无比,此刻正由宫里派来的两位经验老道的嬷嬷,小心翼翼地为其佩戴那顶象征着未来超品国公夫人尊荣的御赐九翚四凤冠!
冠体以赤金累丝为胎,通体点翠,翠羽流光溢彩,华美绝伦。
九只口衔珠滴的翚鸟(五彩山雉)展翅欲飞,环绕冠顶;
四只金凤昂首振翅,姿态各异,口衔珍珠、宝石串成的长璎珞,垂落至肩。
冠前正中,一颗硕大的、光晕流转的猫眼石被镶嵌在累丝金托之上,四周簇拥着红蓝宝石、东珠,璀璨夺目,光华四射。
两侧鬓边,垂下长长的、以米粒珍珠串成、末端缀着红宝石的流苏步摇。
这顶凤冠极尽奢华与庄重,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却完美地衬托出黛玉即将拥有的无上尊荣。
紫鹃和雪雁一左一右,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扶着冠体,生怕一丝晃动。
“姑娘,您且忍一忍,这冠子分量不轻,但今日可是您的大日子,必得如此方显尊贵。”一位嬷嬷温声细语,手下动作却极其稳当。
林黛玉微微颔首,颈项挺直,仪态端庄:“有劳嬷嬷,我理会得!”
冠戴妥当,接下来便是穿戴吉服。
作为吏部尚书、清流领袖林如海的嫡女,即将成为超品辽国公的正室夫人,黛玉的婚服规制同样极高,丝毫马虎不得。
先由内至外,穿上最里层的素白细绫中衣。接着是正红云锦织金妆花缎的立领长袄,袄身以五彩金线满绣着百蝶穿花、缠枝牡丹的吉祥图案,领口、袖口滚着寸许宽的赤金捻线镶边,缀着圆润饱满的珍珠。
最外一层,则是象征着诰命夫人身份、由宫中特赐的深青色纻丝大衫!
大衫形制宽大庄重,衣料厚重垂坠,其上用捻金线缂织出繁复华丽的云霞孔雀纹补子!
一对华美的孔雀昂首开屏,翎羽根根分明,纤毫毕现,在深青底色的映衬下,金碧辉煌,尊贵之气扑面而来。
大衫的霞帔更是重中之重——深青色缎底,用捻金线、五彩丝线缂织出云霞、仙鹤、宝相花等纹样,末端缀着一枚赤金累丝嵌宝的霞帔坠子,形制为鸾凤和鸣,工艺精湛绝伦。
这身装束,将文臣清贵之家的底蕴与顶级勋贵夫人的威仪完美融合。
紫鹃和雪雁跪在脚踏上,一丝不苟地为黛玉整理着霞帔的每一个褶皱,系好腰间的赤金点翠嵌宝蹀躞带。
腰带下悬着羊脂白玉环佩、五彩丝线盘长结宫绦。
“好了,好了!”负责妆扮的宫里嬷嬷退后一步,仔细端详着镜中盛装的黛玉,眼中也忍不住流露出惊艳与赞叹:“林姑娘真真是天仙化人!这一身吉服凤冠,唯有小姐这般品貌才压得住,衬得起!国公爷好福气!”
紫鹃和雪雁更是看得呆了,眼圈微微泛红,又是欢喜又是不舍:“姑娘......您今日真美!比画里的仙子还美!”
林黛玉望着镜中那个既熟悉又陌生、被煌煌天恩与厚重华服包裹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
父亲的期许、外祖母的慈爱、姐妹们的情谊,还有那个即将成为她夫君的、如山岳般的身影……种种思绪翻涌。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悸动与一丝微妙的惶然,目光落在镜台旁一个精致的紫檀小盒上——
里面静静躺着一支母亲贾敏留下的、温润的羊脂白玉簪!
紫鹃会意,小心地将玉簪簪入凤冠一侧,这是母亲唯一能“参与”女儿大礼的方式了。
林黛玉的眼眶微微湿润,却强忍着不让泪珠落下,只低声呢喃:“母亲......玉儿今日......”
“姑娘……”
紫鹃轻柔地用指尖蘸了点温热的帕子,极快地、极轻地按了按黛玉微微泛红的眼角下方,确保那点湿意不会晕染了精心描绘的妆容。
一旁的雪雁早已是泪盈于睫,小嘴扁着,拼命忍着才没哭出声来。看着林黛玉强忍泪水的模样,比自己受委屈还要难过百倍。
她连忙低下头,装作去整理黛玉霞帔下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小褶皱,实则飞快地用袖子蹭掉了自己脸上的泪珠。
“姑娘不哭!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太太……太太在天上看着呢,定是欢喜的!您瞧您多美啊,跟画里的仙女儿下凡似的!”
她笨拙地试图用最质朴的语言驱散那份伤感。
黛玉看着镜中紫鹃担忧而坚定的眼神,又瞥见雪雁那强颜欢笑却更显真情的模样,心头那股汹涌的酸涩与孤寂感,竟奇异地被一种温暖的熨帖所取代。
是啊,她并非孤身一人。
紫鹃如姐,雪雁忠心赤诚,她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她。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唇角努力弯起一个清浅却真实的弧度,是对紫鹃和雪雁的回应,也是对自己的一份承诺,“我无事了!”
第574章 迎亲2
林黛玉那清浅回应刚落音,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却不失规矩的脚步声。
帘栊轻响,林府一位体面的管事娘子微躬着身,在门口恭敬禀报:
“禀姑娘,老爷遣人来问:
姑娘这边妆扮可都妥当了?前头传回消息,国公爷的迎亲仪仗已过大街中段,鼓乐声半个京城都听得真切!约莫......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便要抵达府门了!”
这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室内本就绷紧的气氛瞬间提升到了顶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黛玉身上。
那宫里来的嬷嬷迅速而专业地再次检视了黛玉周身的衣饰冠冕,确认霞帔平整、凤冠稳固、环佩位置恰到好处,每一个细节都无可挑剔。
她这才转向林黛玉和管事娘子,沉稳地点点头:“姑娘放心,万般皆妥,只待吉时。”
“嗯...”林黛玉的手紧了紧,对管事娘子道:“去回老爷,就说这边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国公爷亲迎!”
“是!”
管事娘子利落地应声,躬身退下,脚步比来时更快了几分,显然是去前厅复命了。
帘栊落下,隔绝了那匆匆离去的背影。
望着那犹自微微晃动的门帘,林黛玉端坐镜前的身影几不可察地轻轻一颤。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对着镜中那个盛装华服的自己,用轻得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喃喃低语了一句:
“他......那般的人物,丰神俊朗,英姿勃发......想必今日更是......更是......”
......
阳光已驱散了深秋凌晨的寒意,洒下金辉。
整条朱雀大街仿佛被这条辉煌璀璨的星河所占据。
鸣锣开道的洪亮声响彻云霄,两面硕大的朱红官牌高擎——“肃静”、“回避”、“敕封辽国公”、“钦点吏部天官之婿”,昭示着主人无上的身份。
高举的罗伞蔽日,彩旗迎风猎猎作响。
金瓜、钺斧、朝天镫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而尊贵的寒芒,昭示着国公武勋的赫赫威仪。
庞大的吹鼓手队伍卖力地吹奏着喜庆高昂的《百鸟朝凤》,唢呐声直冲云霄,锣鼓点密集如雨,震得街道两旁楼阁的窗纸都在嗡嗡作响。
队伍的核心,是那顶规制隆重、金顶耀目的八抬彩舆。
而在彩舆之前,一匹通体雪白、神骏非凡的御赐骏马“玉逍遥”之上,端坐着今日的新郎官——辽国公贾玌!
他头戴御赐赤金累丝嵌宝七梁进贤冠,身披正红缂金妆花缎通身蟒袍!
腰间束着天子钦赐的羊脂白玉云头銙蹀躞带,左侧悬着明黄底五彩缕空双面绣香囊,右侧挂着莹润的羊脂云龙玉佩。
晨光勾勒着他英挺如铸的侧脸轮廓,面如玉冠,鼻梁高挺,薄唇微抿。
他端坐马背,身姿挺拔如松岳临渊,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这盛大仪仗中,最耀眼夺目的存在!
在他身后左右,簇拥着精心挑选、同样身着华服的伴郎俊彦——史霖等开国、勋贵年轻才俊,以及贾琏、贾环等贾家子弟。
人人脸上洋溢着喜气与兴奋。
队伍行进间,早有安排好的贾蔷、贾兰等年轻伶俐的贾家子弟,捧着装满崭新铜钱、甚至夹着些小巧的金银锞子的大箩筐,在队伍两侧,朝着街道两旁围得水泄不通、翘首以盼的百姓人群奋力抛洒!
“撒喜钱喽!国公爷大喜!新夫人大喜!”
“沾沾喜气!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啊!”
随着一声声吆喝,黄澄澄的铜钱、亮闪闪的小金银锞子如同雨点般落下!
“哗——!”
人群瞬间爆发出震天响的欢呼和争抢声!
“抢喜钱啊!”
“哎呀!我抢到一个银瓜子!”
“国公爷万福!新夫人万福!”
“好大的手笔!真是天家富贵气象!”
“快看国公爷!天爷!当真是天神般的人物!”
“那马!那身蟒袍!这辈子头一回见这么气派的!”
孩童的欢笑尖叫,妇人的惊叹赞美,老者的啧啧称奇,商贾的艳羡算计,还有夹杂在人群中,那些曾经偷偷倾慕过这位年少国公的深闺秀阁们,此刻看着马上那俊伟如神只、却即将永远属于他人的身影,心碎神伤,暗自垂泪者更是不知凡几。
羡慕、嫉妒、惊叹、祝福......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人群中涌动、交织,最终都化作了对这场顶级权贵、震动京城乃至天下的联姻而震撼与津津乐道!
整条朱雀大街,因为这迎亲的队伍和漫天抛洒的喜钱,彻底沸腾了!
喧嚣鼎沸的人声几乎要压过那震耳欲聋的鼓乐!
贾玌对这一切喧嚣似乎充耳不闻,他的目光沉静地望向前方,唯有握着金丝马鞭的手指,指节微微收紧,透露出主人内心并非全然的平静!
“玉逍遥”踏着铺就一地的红毡,迈着优雅而稳健的步伐。随着仪仗的移动,吏部尚书府那巍峨气派的门楼已清晰可见。府门前,同样张灯结彩,人头攒动,显然已做好了迎候的准备。
鼓乐声在此刻陡然拔高,吹奏得更加卖力!礼部派来主持的大傧相气沉丹田,声若洪钟地高唱:
“吉时已至——!辽国公驾临——!林府迎亲——!”
庞大的迎亲队伍终于在震天的鼓乐、鼎沸的人声和尚未散尽的鞭炮硝烟中,缓缓停驻在吏部尚书府那宽阔的朱漆大门前!
贾玌勒住“玉逍遥”,骏马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嘶,稳稳停住。
他的目光,越过门前林立的门客、官员、林家族人、贾府男宾,直直望向那洞开的、象征着礼部尚书府邸庄严的中门。
吏部尚书林如海,身着二品孔雀补子官服,神情肃穆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已率领一众重要宾朋,肃立于大门阶前相迎。
四目遥遥相对,一个是即将迎娶娇女的当朝权贵,一个是托付掌上明珠的孤臣天官,无声的交流中,是责任、期许与庄严礼仪的交融。
贾玌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带着武将特有的矫健。
他整了整蟒袍玉带,在伴郎和礼官的簇拥下,手持那根嵌着宝石的金丝马鞭,朝着林府大门,踏上了那从府门内一直铺出来的崭新红毡。
亲迎之礼,正式开启!
下一步,便是那至关重要的“奠雁”之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