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夏至》 卷一.临夏?重逢 第一章 夏至已至 “hi，谢意你好，我是《恋爱微微甜》第二季节目组的导演。我们看了你的动态，觉得你很合适，请问你有意向参与我们的节目吗？期待回复。” 列车驶入隧道，手机瞬间没了信号。在线播放的音乐卡在副歌前，谢意看着发不出的消息不停地转着圈，无奈地锁了屏。 她望向车窗。 在幽暗的隧道里，亮堂的车厢内，浑浊的玻璃倒映出她模糊的脸。小时候，家里人总说她长得标致，长大了一定是个可爱漂亮的姑娘。后来上了学，班里的同学也都爱来捏她的脸。 林之之就是最疯狂的那一个。 那会刚上初中，从出生就黏在一起谢意跟陈年分在了不同班。那是她第一次要独自面对一群陌生的人，愁得暑假最后几天都没睡好。 陈年倒是轻松，他向来很喜欢交朋友，性格也好，跟谢意不同班对他来说也算不上什么事。 他长相其实是清秀那一卦的，说话却总是直白又热烈，语调也是上扬的。他凑上前，刚打完球的身子还散着热气，直直往谢意身上扑。 他说：“阿意，你要是真的离不开我，我就去申请换班。” “谁离不开你了？”谢意愠怒。 从小一起长大，陈年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他笑起来，左脸颊卧着粒酒窝：“那说好了，放学也跟以前一样，一起回家。” 谢意乖巧地点点头。 陈年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好软。” 林之之是除了陈年外最爱捏谢意的脸的人。 开学第一天，这个外向的圆脸姑娘就开始对她的脸一通揉捏，把放学来找她的陈年看得脸都黑了。 谢意记得，陈年对林之之讲的第一句话就不是什么好话，以至于后来，他俩总有些不对付。 可那时讲的什么，时隔多年，她却记不太清了。 就像陈年这个名字，离开她的生活也很久很久了，久到模糊而遥远。他如今于她而言，是再也见不到的太阳了。 远远地，一阵光亮从前方而来。与此同时，手机响起了好几条消息提醒。 “去呀，肯定去呀。”林之之在那头激动地说，“就算不谈恋爱，也可以去近距离接触明星，多好的机会！” 《恋爱微微甜》是一档明星与素人大杂烩的旅行恋综。三男三女一同开启21天边恋爱边旅行的生活，期间还可能会插入一些特别的直播。 谢意看过第一季，导演是个主意特别多又稀奇古怪的人，上一季最后真的成了一对cp，还是明星和素人那种。 “我知道你在纠结什么。”林之之还在不停地给她发消息，“你不要逃避，不就是陈年吗？” 陈年，又是陈年。 谢意已经很久没有关注娱乐圈，关于陈年现在的一切，她其实都算不上了解。她摊开掌心，露出藏在掌纹里一小颗痣。以前有人告诉过她，掌心藏痣的人，大多恋旧。 她微微一笑，都说往事随风，可她顶多就是往事还鲠在心里，噎在嘴里了而已。 谢意是那种一件事不了结就过不去的人。 “人家现在是当红男明星，怎么可能来参加恋综！”林之之激动地说。 怎么不可能？谢意叹了口气，如果是陈年，还真的有可能。 说一不二，决定好的事情一定要做，是他一贯的作风。就像当年同她告白一样，热烈而真挚，勇猛而无畏。 不过遇上的概率确实太低了。 除非陈年想谈恋爱了。 这个认知既荒唐又合理，谢意有点想不出陈年跟别人在一起时的样子，她努力设想了一下，又觉得特别闹心，“啪”地一声将手机倒扣在桌板上。 手机难得不再震，林之之估计觉得她不会回复了，就停止了骚扰。 突然的清净让谢意有些不习惯。 陈年以前总爱“猫儿、猫儿”地喊她，就是因为她这傲娇又嘴硬的性格。别人拿逗猫棒跟她玩，她爱答不理，可人一走，她又不乐意，立马就粘人得紧。 她叹了口气，拿起手机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节目邀请。 列车即将到站。 思索再三，谢意认真地给了回复，不一会便收到了对方的好友申请。 她下了车，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不知不觉间，夏天已经来到。 南方总是先感知到夏日的存在。谢意回到一个多月没回的家，在两株枯死的兰花上找到了证据。 收拾完屋子已经接近深夜，她疲惫地躺在床上，才想起来给林之之回复消息。 但林之之向来八卦，谢意不想给她机会挖坑给自己跳，便故意吊她胃口：“我给回复了。” “回了？！”林之之时刻在线，“那你去不去？我有没有机会看到你跟帅哥美女们同框？” “现在还确定不了。” “啊？为啥啊？” 谢意还没来得及打完字，那头林之之就立马打来视频通话。 她脸上化着精致的妆，满脸期待：“我的宝，你到底答应了没有啊？吊得我心痒痒的。” 谢意皱了皱眉，看背景，林之之应该还在外面。 “不是，你干嘛呢？怎么这副打扮？” “相亲、相亲呢！你别打岔啊！“ “相亲到十一点多？” 林之之瞬间睁大了眼，加重了语气：“还不是拜我亲爱的母亲大人所赐，今晚我有六个相亲对象！六个！” 谢意没忍住笑出声。 林之之翻了个白眼：“所以咱能去参加恋综谈恋爱，就这大好机会，还不好好珍惜？” “恋综也很容易翻车的。” “能上节目肯定是大帅哥，咱不亏！”林之之大笑，“不过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是答应了，是吧？” “嗯。”谢意淡定地看着她，“不过节目组还要筛选。我不一定能选上。” “不管。”林之之哈哈大笑，“我已经搬好小板凳，准备美美看我家猫儿了！” “……” 谢意无奈地看着她。 该不该提醒林之之，节目还没拍呢！ 又聊了几句，眼看快要十二点，谢意忍不住替她着急：“你快点回家吧，太晚了不安全。” “知道啦，知道啦。我厕所里躲着呢。”林之之头也不抬，“再刷会微博。” 谢意撇撇嘴，替她看着时间。 不过，林之之向来是消停不下来的人。 不一会，她突然抬头朝着屏幕里的谢意大喊：“啊啊！猫儿！” “猫儿，快去看微博！不是，快去听歌！新歌！” 谢意一头雾水地打开微博。 热搜前两个词条明晃晃地挂在她面前： #陈年新歌夏至# #陈年猫# 时间恰好停在00：00分。 又一年夏至。当世界被葱茏掩盖，被蝉鸣缠绕时，我的夏天不再只有冒泡的汽水、写不完的试卷、淋不完的雨，随着盛夏而来的，还有身旁的你，璀璨的你。 卷一.临夏?重逢 第二章 此间年少 那一瞬间，谢意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 距离陈年上一次发新歌，已经过去了半年多的时间。 半年前，在歌手圈势头正盛的陈年，突然发了一条博文，大致意思是自己想再好好深造，做出更好音乐，所以会有一段时间不能发歌。 这无异于宣告自己将不定期隐退娱乐圈。 该消息一出，很快便在业内掀起了不小的水花。 陈年本身自带不少流量，以rapper身份出道五年，他也一直是兢兢业业的劳模代表。一年至少发行两张ep，有时候灵感来了，那段时间他的粉丝新歌还没学会唱，下一首就又上线了。 更关键是，他的歌虽然大部分是rap，但词都写得特别出色，hook也都很抓耳。不少知名音乐人都曾表示，在新生代歌手里，最为看好的就是陈年。 风头正盛之时，陈年却突然说长时间不发歌，而且一消失就是半年，各大媒体号纷纷猜测其中缘由。 有说他江郎才尽、写不出好歌了的，也有说他已经在准备退圈、转做幕后的。 但不管事实如何，陈年在夏至日的凌晨，突然上线发新歌，无疑再次在圈内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有铁粉很快听完歌，在底下疯狂留言。 【啊啊啊，新歌好好听啊！】 【哥哥哥！好久没上线了，我们好想你】 【居然不是rap，是首抒情歌！！】 【旋律好优美啊！树叶簌簌作响，配合逐渐浮现的钢琴声，有种空灵又温柔的感觉】 【前面的，你好会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两百字小作文奉上】 【不知道为什么，曲风虽然淡然雅丽，却又有种暗戳戳的感伤……这是我的问题吗？】 【不，我又循环播放了好几遍，差点听emo了】 【呜呜，不过哥的声音是真的好温柔啊，这首歌真是写给猫的吗？】 【要不是知道夏至是只猫，我还以为哥哥谈恋爱了】 陈年有一只养了七年的白色布偶，在夏至日出生，名字便取作夏至。 对夏至，他素来宠得紧，平时自己的照片都不晒，就只晒猫。带她上节目、去录歌、每年精心给她过生日……时间一长，粉丝们都知道，你可以得罪陈年，但一定不能得罪他家的公主猫。 “夏至……”看见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谢意喃喃出声，有些恍惚地打开音乐软件。 入眼便是陈年新歌的封面图。 是一幅并不算出彩的手绘图。 在一片青葱的林荫道尽头，白衣少年单肩背包，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猫，望着来时铺满绿意的路，笑意浅浅。 直至舒缓轻柔的前奏响起，同窗外的蝉鸣交织，谢意瞬间被拉回七年前。 这只名叫夏至的小布偶，其实是她送给陈年的成年礼物。 那会他们已经很少有时间见面了，只有趁着偶尔学校放假，两人才能匆匆见上几天。 于是这年，国内高考一结束，陈年便紧忙从国外赶回来。三年前他出国的时候，他同谢意就约好了要来一场属于两人的毕业旅行。 那年的夏天来得格外的早，不过六月，夏意却已经盛满了整座临山市。 陈年和谢意的生日一个在七月，一个在八月，难得赶上早放假，本以为这一年两人还能在旅途中一起过个成年生日。 没想到，act成绩一出，陈年那向来专制的父亲就要他赶紧回去。旅行刚走到一半，离谢意的生日还差几天，他们却又要经历漫长时间的分别。 盛夏是冗长而沉闷的，可那时候的他们并不觉得。 在林荫道尽头，古榕树下，穿着白衬衣的少年闭着眼睛静静地等着。 “可以睁眼了。” 没有等多久，谢意便拍拍陈年毛茸茸的头发，往他的臂弯里塞了一团软乎乎的东西。 “喵～” 刚出生的小奶猫发出轻轻的一声，把小心翼翼将它抱在怀里的少年吓了一跳。 “它是喜欢我的吧？”他欣喜地问道，看向谢意时眼睛发亮。 “先别动。”谢意按住他，“我给你们拍张照。” 快门定格下美好的一刻。 “它是喜欢我的吧？”见谢意拍完，又没得到她的回答，陈年凑上前，抓着她不放，又把问题问了一遍。 “它当然喜欢你。”谢意被面前撒娇的少年惹得有些无奈，她轻笑着回应，“你喜欢它，它就肯定喜欢你呀。” “那你呢？喜欢我吗？”少年也笑得明朗，似是早就料到她的答案。 你喜欢我吗？喜欢吗？ 直到入睡前，陈年的声音还像立体环绕音回荡在谢意耳边。她燥热地开了空调，终于静下心沉沉睡去。 手机里还在不停循环着《夏至》。 陈年有着rapper少有的清润嗓音，伴着并不算复杂的和弦，最葱茏的盛夏终于从梦境中到来。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随着陈年的复出，《夏至》这首歌持续占据着各大音乐平台榜首，热度不仅不减，还有不断上升的趋势。 就连业内最知名的音乐制作人木青在接受采访时都表示，对于陈年这首新歌，他有无限的期待。 “倒不是因为编曲编得格外优秀。有些时候，越简单的旋律创作，越打动人心。”木青谈起陈年，语气里充满欣赏，“他是一个对音乐十分真诚的人。你越真心，听众就越能感同身受。” 木青这一席话，将网络上对陈年这半年时间沉淀的质疑声彻底打散，也再次掀起一波新的热度。 以至于谢意每回打开微博，都能看到热搜顶上一系列和陈年相关的词条。 她有意逃避，却始终扛不住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很快“陈年”两个字便再度占据了她的生活。 不该这样的，她无数次劝解自己，好不容易花了这么多年才将陈年彻底剥离掉自己的生活里，不能轻易地因为一首歌再度溃不成军。 她找林之之倾诉。 只是，母胎单身的林之之对自己的感情生活都无可奈何，哪能给真的给她帮助。 “赶紧找点事情来填补这份空缺吧。” 林之之思索半天，最后给她建议。 卷一.临夏?重逢 第三章 你之于我 所幸《恋爱微微甜》节目组的效率出乎意料的快。 很快，谢意便收到了节目组的正式邀请，双方迅速签了合同和保密协议。 根据安排，拍摄日期定在下个月上旬，在这之前，节目组的小团队要先到她这边来拍摄前采和录制一份属于她的自我介绍。 谢意是自由职业，时间宽裕。 隔天下午，她那并不算大的庭院内便挤满了人。 负责谢意恋综全程跟拍的pd是个圆脸妹子，名字叫许真，性格跟林之之有点像。谢意毫无拍摄经验，也不太会同人打交道，本来是有点紧张，但许真总是笑着，让她放松了不少。 “先做个自我介绍吧。”见她有些发愣，许真拍了拍谢意肩膀，“不用紧张，按你平时的样子展现自己就可以了。然后对着镜头简单地介绍一下自己的年龄、职业和兴趣爱好。” 谢意松了松肩膀，点点头。 “大家好，我叫谢意，今年25岁，七月生。我目前是一名自由职业者，主要从事插画工作。”她顿了顿，随即微微一笑，语速随着渐渐平缓的心跳慢了下来。 “除此之外，我还自己开了一家乐器店。兴趣爱好的话......其实我所从事的工作就是基于自己的爱好选择的，对我来说，比起朝九晚五、按部就班的生活，我应该是一个比较习惯和喜欢自由随心的人。” 说到这，她突然想起来陈年以前最常讲的一句话。 那时候陈年常常对她说，快乐是这个世界最困难的事情。 “快乐真的很重要吗？”谢意对他的想法感到疑惑，“可我觉得这世界有很多比快乐更重要的事情。” “比如呢？” “比如……”谢意有些踟蹰，“比如我这次考试能不能进步，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干妈有没有给我买小蛋糕……” 陈年闻言轻笑，酒窝浅浅。 他说，阿意，可你想要达成的这些愿望，本质上就是为了快乐的情绪，不是吗？ “我活着就是为了快乐。”他一锤定音，“人一定要学会知足常乐。” 少年向来恣意，少女却也因而明媚。 因而后来，为了一份自由的快乐，大学毕业后，谢意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拒绝了数家公司抛来的橄榄枝，独自一人回到了临山市。 这座小城日子舒缓，承载了太多年幼时期的欢愉，是她安全感和全部勇气的来源。 只是—— 谢意看向面前乌泱泱地挤在屋内的一群人，内心多了几分纠结，节目一经播出，她平静了数年的生活可能将就此被打破。 许是察觉到她的停顿，再抬眼时，谢意眼神对上了许真真诚的笑容。 一直紧绷着的神经莫名一松，谢意下意识地摸了摸掌心的痣。 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永远不要后悔。 这句话也是陈年常说的。 她将纷乱的思绪抛下，站起身，在许真引导下，一边带着摄像机在小屋里转，一边回答节目组提出的问题。 “对了，你刚刚在自我介绍里说，你自己开了一家乐器店？” “对。”谢意拆开许真递过来的糖放进嘴里。 “可以拍吗？” “当然可以！”谢意微笑道，“乐器店离家里很近，就是走几步路的距离。” 下一秒，酸涩的柠檬味直冲天灵盖。 她的脸瞬间皱成一团：“怎么这么酸！” 许真的笑声适时地传入镜头内：“店名为什么叫盛夏呢？” “因为我是在七月出生的呀。”谢意也笑起来，眼睛弯成一道月牙。柠檬糖衣融化掉后，内里是甜的，她瞬间愉悦起来，“夏天是一个特别绚烂的季节。” 许真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边拍边往乐器店走。 “所以七月出生，是狮子座吗？” “是巨蟹座。” 狮子座哪有她这样的？狮子都是阳光热情、自信而乐观的。 同样出生在夏日，如果说她是淡青色的初夏，陈年就是那热烈的盛夏。 许真点点头：“你看起来确实完全不像狮子座。” 谢意抬起手拍了拍脸。 真的是魔怔了，最近怎么总想起他？ 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亚麻装，随意地披散着头发，皮肤白皙，明眸皓齿。因为拍脸的动作，有微微肉被挤起，却不失美感，反而显得格外的灵动。 许真赶紧拍了拍一旁发愣的摄像，示意他赶紧把这一幕拍下来。 刚刚吃柠檬糖的时候她就在想，这姑娘的脸一看就软软的很好戳。想到这，许真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怎么感觉有些便宜那几个男嘉宾了。 乐器店的拍摄过程很快，谢意在店里录完剩下的前采，许真便带着一伙人风风火火地走了。 临走前，她悄悄塞给谢意一个小布袋。 谢意讶异地接过。 她看过《恋爱微微甜》第一季，所以对于节目组的神秘操作，她向来是有心理准备的。猜想是节目组布置的小任务，道过谢后，谢意便准备打开。 “哎哎，稍等。布袋得等到录节目的那天晚上才能打开。”许真眼疾手快地按住谢意抽绳带的手，“因为这次综艺节目组准备的时间比较少，所以还有很多地方还不够完善。如果之后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发信息给我。” 谢意点点头。 “那接下来的21天希望你有一个愉快的恋爱之旅咯～” 谢意又点点头。 看起来实在是太乖了。 许真没忍住轻轻戳了戳她软乎乎的脸。 脸上被指尖触碰的温热感还未散。盛夏炎热，谢意打扫整理完店面，锁了店门，路过超市冰柜时，没忍住买了一大袋雪糕。 迫不及待地拆了一根，甜甜的香草香沁入舌尖。 谢意边舔着雪糕边慢悠悠地往回走。 远远的，她瞧见院内三角梅开得繁盛，有一枝穿过栏杆往外探，洒下艳红一片。 那一瞬间，谢意握着雪糕的手垂落。 在那花的尽头处，浓密的树荫底，穿着黑色运动服的少年背对着她。 有暖风过路。 少年回头，鸭舌帽沿压得很低，他开口唤她，声音轻柔：“阿意。” 卷一.临夏?重逢 第四章 寸阴若岁 “阿意。”陈年又喊了她一声。 “你来干什么？”谢意脑袋发懵，埋藏在心底的人再次出现在面前，这样的场景她曾设想过无数次，却都不是现在这般情景。 她走上前，拨开被卡在栏杆的另一丛三角梅。 总觉得是在做一场重逢的梦。 陈年也缓了缓。 谢意就站在面前，离他不到三十厘米。 这个认知让做了很久心理建设的他再次慌乱起来。没有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匆忙间他摘下口罩，没有看见因为他这个动作而蹙眉的谢意。 七年未见。 整整七年。 谢意在心里默默倒数：“三、二……” 陈年要是再不开口，她就要跑了。 “一……” “我……” 谢意抬脚就往门口走。 陈年一下子慌起来，紧忙将口罩塞进兜里，抬手拦住她：“我有事想跟你说！” 她怎么总能让他瞬间就乱了阵脚？ “那你先放开我。”谢意微微挣扎着被他握住的手腕。 陈年眼神暗了暗，松开了她。 手心里的温热抽离，很快被夏日的暖意覆盖。 四周蝉鸣聒噪，如同两人杂乱又抑制不住的心跳声。 谢意没敢再看他，往前走了几步，抬脚站在门槛上。 “先到屋里来吧。”踟蹰间，她主动打破沉默，站在门口叫他。 “好……”突然反应过来的陈年耳根瞬间红透，“啊？进去？” 二十五岁的人了，竟然一点长进也没有。见他比自己还紧张，谢意慢慢地放松下来，揶揄道：“大明星没戴口罩站在外面，要是被拍到了怎么办？” 她按开指纹锁：“下午有客人来过，没来得及收拾，有点乱。” 陈年还局促地站在门口。 谢意忍不住走上前，把他拉进屋里，指了指沙发：“你先随便坐吧。” 陈年闻言终于露出笑容，紧蹙许久的眉舒展，左脸颊酒窝浅浅，乖得不行。 他摘了帽子，搭着两条长腿窝在地毯上，眼巴巴地看着她。 这习惯倒是一点也没变，像只小狗。 “喝茶？我这儿没有咖啡。” 也不知道这人在国外浸泡这么多年，饮食习惯有没有变。 陈年依然乖乖地点了点头，被帽子压乱的发丝顺着点头的动作跳动，谢意下意识就想摸。 手刚轻轻搭上，两人都一愣。 水壶发出“啪嗒”一声，谢意微红着脸抽开手：“不是有事要跟我说？” 陈年默了一会。 “我想了想，还是得来先跟你说。”他声音有些低沉，融在傍晚未开灯的房间内，听得谢意耳根发痒，“恋综，《恋爱微微甜》，我也参加了。” “什么？” 谢意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只是。 只是她总抱着不愿相信的心理，觉得陈年参加的概率太低了。更何况，他为什么要特意跑来跟她说？ 察觉到她的疑惑，陈年解释道：“节目组对素人嘉宾是保密的，所以素人嘉宾不会知道参加的明星有谁。但我们这边是事先能看到你们的资料的，为了避免一些麻烦。” 怕有粉籍的粉丝，更怕遇到私生。 “因为我看到你了。”陈年说。 因为看到你了，所以我必须参加。 拒绝的话语直接在嘴边转了弯。经纪人本来也只是走个过场，告诉他近期的节目邀约。只是没想到，自己带了整整五年、向来只搞事业的艺人，竟然破天荒地答应了恋综的邀请。 自家孩子长大了，也想搞爱情了。 他内心暗自抓狂，第一时间就想直接回绝掉，但对上陈年真挚的眼神，他暗自叹了口气，没再多劝解，便替他接下了这份毫不划算的通告。 “我看到上面的嘉宾有你，本来是不想告诉你的。”陈年把脸搁在膝盖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声音微哑，“后来想了想，我觉得还是得来告诉你。” 如果。 如果谢意是真的想跟别人谈恋爱了，也不想再见到他的话。 “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的。”他言语直白而诚恳，谢意却无端听出来一丝委屈。 他给了她应有的尊重。 谢意在地毯上坐下，稍稍靠近他。 面前的男孩已经不再是十几岁的少年模样，更不是她时常会梦见的总角时候。他的五官比七年前更加立体，眉峰也稍浓了些，特别是身高，他又偷偷长高了不少，站着的时候，谢意堪堪只到他的肩膀处。 可他的眼神，却还是那么的熟悉。明亮的、干净的、清澈的，谢意总能从里面看见一整个只属于他们的夏天。 它将她包裹起来，也令她眷恋。 “陈年。”谢意喊他。 名字从封缄多年的口中喊出，既陌生又熟悉。 “陈年。”她又轻声唤了他一次，“你真的想好了吗？” 想好了一切。你的事业，你的家庭，以及，我和我们。 想清楚了那些十八岁怎么都无法权衡的事情，怎么都想不明白的事。谢意是个谨慎的的人，大多数时候，她会比陈年想得要多得多。 所以那时，在前方一片迷蒙的时候，她拒绝了男孩真挚而诚恳的告白。 后来林之之偶然跟她聊起来，说她其实就是不够喜欢陈年。 不是的。谢意把话落在心里，不是不够喜欢，而是因为太喜欢了。 年少的爱恋不只有直白和冲动，也有她不曾宣之于口的彷徨和依恋。 陈年一直都是勇敢的，她却是懦弱的，她向来习惯于隐藏自己。只是没想到最后，一切都事与愿违，那年的夏至最终变成了如今的遗憾。 谢意看着他，没有躲开他的直白的目光。 那一瞬间，陈年听见了自己如雷的心跳声。这个从十几岁便缠绕他梦境的女孩，就坐在他身旁，他甚至都能闻见她身上沐浴露的清香。 想抱、想摸，更想亲。 但从目前两人的情况来看，好像都挺过分的。 他心虚地挠了挠鼻子，沉下心思，认真回答她的问题：“想好了。” 完成与父亲的承诺，走上自己想走的路，又花了半年的时间为将来做准备。他拼命地往前追赶，拼命地想要缩短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时间和距离。 所以现在，他的一切里，只剩下一个她了。 卷一.临夏?重逢 第五章 为你勇敢 但哪怕只剩下一个她，对于谢意，陈年从来都是急不得的。 心上人跟猫似的，独立个性却又没有安全感，贸然靠近只会让她越躲越远。 他敛了心绪，又认真地说了一遍：“我想好了。” 想好了你所担心的一切。 其实，哪怕没有参加节目的这个契机，我也一定会来找你。 对上陈年的眼神，谢意再也没有犹豫，她笑起来，语气里带着释然：“那就一起去吧，我跟你，我们。” 这一声承诺，诚恳而郑重。 对兜兜转转七年之久的两人而言，显得格外的珍贵和重要。 但听到谢意应许时，陈年还是微微愣了一下。在来找她之前，他本已经做好了她不会立刻回应的心理准备。 只是—— 应得太快，像上赶着似的。谢意轻轻咳嗽了一声，有些欲盖弥彰：“但是、但是我现在还是很乱……” 言外之意是，我们得慢慢来。 陈年选择性地只听到她前半部分的话。 他终于忍不住，一把拉过谢意，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抱在怀里。 久违的、属于彼此的怀抱，温暖而熟稔。 谢意难得没有反抗。她紧紧地环住陈年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前。 屋外有风，夏意消长，在夏至这天黄昏蔓延。 屋内两人不知道抱了多久，久到谢意手臂发酸，久到热茶余烟都消散。眷恋和贪恋像是两株从心底攀爬而上的藤蔓，被埋藏太久，在破土而生之时，谢意只觉得力气和勇气都在一瞬间被抽光。 氛围实在是太好，陈年胆子渐渐大起来。 于是，他开始得寸进尺：“猫儿，我能捏一捏你的脸吗？” “什么？” 谢意还沉浸在熟悉温热的怀抱里。 听见陈年的话，她莫名慌张起来，下意识地双手往上，搭在陈年的肩膀两侧，想用力把他推开，却被他握住手往背后一揽。 这下两人抱得更紧。 在这些时刻里，谢意突然想起来，从前陈年就很爱捏她的脸。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小到还不怎么记事的那会，陈年就经常拿他那肉乎乎的小爪子拍自己的脸。以至于后来，这些事还常被两家父母拿出来当趣事谈。 林之之也爱捏她的脸。 但她和陈年手法完全不一样，前者是把她脸当面团揉一通，后者却是带着些许亲昵的、怜惜的揉。稍小的时候不懂，等大了些，谢意开始会因为他而害羞了，陈年捏脸的次数才少了下来。 但他对捏她脸这件事总是有些上瘾。 “你别太过分了！”挣扎无果，谢意对抱着自己耍赖皮的人有些无奈，只得轻轻地锤了他一下。 陈年把头蹭到她肩膀上，正准备开口：“我……”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 陈年只能极为不舍地松开她，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我的祖宗，你到底跑哪里去了？你还记不记得晚上有录音工作？”经纪人的怒吼声响亮透过屏幕。 “咳……记得。”陈年挠挠头。 “哼，记得。”经纪人嗤笑一声，牙根发痒，“记得的话，你人现在在哪？” 陈年莫名有些心虚：“我这不是回家了吗？” “见着人了？ “是见着人了，所以就有点乐不思蜀了……”陈年又挠了挠鼻尖，“你懂的。” 好一个乐不思蜀，好一个你懂的。 谢意听着他们的对话，脸微微发烫。 这么些年过去了，这人讲话依旧没有变，还是那样的直白和大胆，那样的不掩真心实意，那样的令她害羞和动容。 毫不掩饰的。 “哥，你别急，这不是还没到时间嘛，我现在就赶过去，来得及的。” 电话那头，经纪人又开始碎碎念，陈年只得连连应声。 “一小时内，我要见到你人！” “知道了知道了。” 电话挂断，突然安静下来的屋内，陈年和谢意面面相觑，没人再开口。 原本有所升温的氛围再次冷却下来，谢意觉得有些尴尬，意识到陈年还有工作，便想着赶他走。 “茶我帮你换杯温的。”谢意拿起茶几上的杯子，递给屈膝窝在地毯上的陈年，“你不是还有工作吗？快走吧，快走吧。” “可我近期都有工作……” 言外之意，这几天见不了面了。 陈年委屈地撇撇嘴，温存不过片刻，又得分开好些天，他完全舍不得现在就走。 谢意叹了口气，思忖片刻，她倾身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节目里见！” 夜渐沉，庭院里的三角梅被路灯投射，在石阶上落下淡影。 谢意拉开原本紧闭的窗帘，将夜色放进屋内。她在沙发旁寻了一角窝下，红着脸发消息给林之之。 陈年已经走了好几个小时了，但她总觉着屋里还留着他的味道。 是他身上常年有的洗衣粉香味。 林之之很快回复她，依旧一惊一乍的：“啊啊啊！猫！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按照你刚刚的描述，你和陈年七年没见了，上次聊天还是半年前的新年祝福。然后就、就久别重逢，啥也没说，干柴烈火的就搂上了？！恋综还没拍就开始谈了？！” “也不能这么说……” “还抱了两次！” “也不是什么都没说……” “磕到了磕到了！”林之之压根没听她的解释，兀自哇哇大叫，“抱了两次哈哈哈！” “……嗯。” 谢意轻笑，实话讲，林之之还挺会总结的。 “哟哟哟！谢意居然会承认了！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林之之好奇地发问，“既然如此，那采访一下，被大明星抱的感觉怎么样？” “……” “？” 谢意丢了一堆表情包给她。 “不说就不说，小气鬼！”林之之佯怒，“算了算了，还是认真关心一下好朋友的终身大事吧～咱就问一句，你们之后怎么说？” “不知道啊，慢慢来吧。”谢意难得没有嘴硬。 “慢慢来？” 林之之等了良久。 在屏幕自动锁屏前，她终于等来回复。 “他那么好，又那么勇敢。所以，我也想为自己，为我们，再勇敢一次。” 卷一.临夏?重逢 第六章 新的开始 十天后，港城。 “欢迎大家来到心动直播间。” 【啊啊啊，我来了我来了】 【蹲蹲蹲，想知道这次是哪个明星来谈恋爱！我是颜狗】 【所以这次全程是直播形式吗？】 “欢迎大家来磕糖！我是这次心动见面会的主持人胡胡，今天我们将以一整天的直播形式与大家见面哦～” “嘉宾们的初相见我们全程都会直播出来，后面的旅行环节考虑到嘉宾们的隐私和安全，主要还是以拍摄录播为主。当然，在某些特殊环节，我们也是会开直播与大家实时共享的！” 【特殊环节？是正经的那种环节吗？】 【想什么呢，想什么呢！这种环节，当然是越多越好】 【所以到底是哪些艺人参演，无人透露下？】 【节目组的保密工作做得是真不错】 虽然节目有第一季的口碑在，但第二季又加入了直播元素，也没有事先预告参演的艺人有哪些，观众的期待值比第一季还要高不少。 加上现在是暑假，开播不到一会，直播间就挤满了人。 谢意作为第三个嘉宾出场。 为了缓解紧张，她先进直播间看了一会，结果还没看到别的嘉宾出场，手机就被许真收走了。 这下她更紧张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在看啊！ 总觉得有种大过年被亲戚驾着上去表演的感觉。 当然，每次陪着她丢脸的还有陈年。 哦，这次还是有陈年。 但这家伙从昨天就又玩失踪，发消息也不回。谢意腹诽了他几句，就被许真催着上场。 见面地点选在港城餐厅的空中花园。 正值盛夏，谢意走进去，见到了两位正在扇风的素人男嘉宾。 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两人特意起早做了两小时的发型已经塌软，一绺绺地搭在脑门上。 此时的弹幕区已经开始了“哈哈哈”模式。 【咱就是说，节目组主打的是一个真实】 【u1s1，男一还挺好看的。虽然发型没了……】 【确实确实，长的英里英气的，腿也很长，盲猜是模特】 【呜呜，这个小姐姐好好看啊！眼睛好大，皮肤好白】 【想戳戳脸，看着像我奶奶揉的白面团】 【哈哈哈哈，这是什么神奇比喻】 【我觉得姐姐的神态有点像猫～】 【白色布偶猫是不是！】 【话说白色布偶猫让我想起谁了我不说】 【前面的，这是恋综，不要q其他人】 两个男嘉宾热得不行，见到谢意就像见到救星一样，腾地站起来跟她打招呼：“你好你好。” 谢意有些拘谨，举起手摆了摆：“你们好。” 面前一堆摄像头包围着她，她有些无所适从。 【好家伙，怎么更尴尬了】 【姐姐看起来好内向。根据我阅综无数的经验，姐姐虽然长得好看，但是性格内向很容易落单的】 【所以姐姐跟我走吧】 【前面的，算盘珠子都打到我脸上了】 夏天在没有空调的室外确实热。 谢意穿着宽松的亚麻衫，也还是忍不住出了身汗。男嘉宾主动地把最靠里的阴凉座位让给她，她道了谢，终于想起来还没自我介绍。 于是她又站起来：“我叫谢意。” 男嘉宾们屁股还没落下，又跟着她站起来。 “洛宾。” “齐木盛。” 谢意点头。名字都很好听，也很好记。 花园再次陷入寂静。 【哈哈哈，我觉得这节目药丸】 【之后不会都是默片吧qaq】 胡胡有点看不下去。 作为主持人，她只能开始q尬坐在那里的三人：“各位对这次旅行有没有什么期待呢？” “期待是不敢有，但还是不要太热了。”齐木盛擦了擦汗，讪讪一笑。 “大夏天旅行，怎么可能不热？你做梦呢。”洛宾怼他。 【哈哈哈有点意思】 【打起来打起来】 可惜齐木盛是个老好人性格，他把面巾纸折好扔进垃圾桶，笑了笑：“也是。” 洛宾：“……” 到嘴的话扑了空。 “那我小小露个底，今天的体验是节目组安排的哦～”胡胡眨眨眼，“当然，这是为了你们能更快进入到接下来的旅程。” 【我有不好的预感，这一季该不会是什么荒野求生吧】 【丛林探险好像也不错哈哈哈哈】 【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艺人出场啦，期待地搓手手】 说话间，又有位素人女嘉宾走进花园。 她一出场，所有人的目光嗖的都停在她的超短裙上。 “hello，hello，各位好，我叫李优。” 她摆摆手，示意大家不用站起来欢迎她。目光扫视了他们三人一圈，她直接挨着洛宾坐下。 “你们的名字是？” 三人又轮番做了遍自我介绍。 是个开朗外向的女孩，应该还是个自来熟，但跟林之之她们不是一个类型的。 谢意在心里默默记下。 她坐得板正，两手搭在膝盖上，跟大大咧咧的李优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弹幕却已经炸开了锅： 【啊啊啊怎么是四个素人啊，难道今年有八个人？】 【也可能只有两个艺人了啊啊】 【哎我更喜欢后来的这个姐姐耶，性格超好的样子，都跟男一聊上了】 【是不是可以开始磕了】 “洛宾，能帮我倒杯水吗？”李优凑近他，声音甜腻，“太热了。” 洛宾皱皱眉，似乎不太吃她这种型，但出于礼貌还是点了点头。 他刚站起来，又有人进来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只见一双纤长的玉腿笼在绯红的格子裙摆内，往上是紧身的露腰短袖，再往上，是一张明艳精致的脸。 【是学生装的裴茵茵！】 【茵茵宝贝谈什么恋爱啊，跟我走吧！】 裴茵茵，三十五岁，当红国民女神。常年在各大影视剧中饰演女二号，有着“不老女神”的美称。 谢意看过她演的电视剧，也看过她一些综艺节目。虽然长期演的女反派角色，但现实中她却是特别可爱的性格。 谢意一直挺喜欢她的。 裴茵茵真人看起来比电视还要年轻，学生装在她身上竟然毫无违和感。谢意只见她缓缓走来，淡定从容地跟大家打了招呼，便坐在了她身旁。 好近，好紧张。 【女一真的，脸看着是高冷型，但性格好像蛮可爱的，一直在紧张的样子，爱了爱了】 【赞同。但女二好像跟茵茵姐姐是一个路子的】 【女一一直在偷偷看茵茵姐！】 【什么都磕只会让我营养均衡】 【我喜欢裴茵茵！就是不知道男嘉宾会不会在意她年纪比他们大】 【年龄在爱情面前啥也不是好吗？而且说不准有男嘉宾年纪更大呢？现在还不知道素人的情况呢！】 【下一个嘉宾呢？快来快来，更期待了】 门再次被推开。 一双修长的腿出现在镜头里。 卷一.临夏?重逢 第七章 耀眼心动 直播间的观众只见导播迈着大长腿，拿着台本走了进来。 【啥呀，我还以为是嘉宾呢】 【嘿嘿，导播大哥身材还挺好的，就是年纪大了点哈】 导播大哥很快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走进镜头里，他绕到导演身边，两人叽里咕噜说了一会。 【怎么回事？是有大事发生了吗？】 大家都齐刷刷地看向胡胡。 她微微一笑，熟练地开始控场：“大家不要着急，我们最后一位嘉宾临时出了些状况。” 导播在她耳边又叽里咕噜了一会，她点点头：“各位放心吧，下午他就能跟大家见面了。我们现在先进入下个流程啦～” 陈年出了状况吗？ 谢意有些心慌，他已经整整一天没跟自己联系了，偏偏手机又一早就被节目组收走。 在镜头面前，她不好表现得过于明显，只好一直敛着脸，迷迷糊糊地跟着大家做起午饭。 但她其实不会做饭。 从小到大，只要是父母出差，家里没人做饭，她就会到隔壁陈年家蹭饭。 干妈做的饭特别合她胃口，她嗜甜，陈年爱吃辣，但只要她在，家里就都是清淡饮食。 为此，小时候的陈年还闹过几回脾气。 陈年有个亲姐姐，比他俩大近八岁。找母亲没用，陈年就找自家姐姐。但姐姐也宠谢意，太极打来打去，最后还是偏在谢意身上。 “别忘了，我也是你姐姐！”小谢意洋洋得意。 “才不是，就大一个月而已！我还比你高呢！”小陈年不服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扭着脖子不肯看她。 “好啦，小男子汉不能哭。我给你买辣条吃，好不好？”谢意哄他。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陈年“哇”的一声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极其伤心。末了，他还抽抽噎噎地埋怨她：“你就只会欺负我。” 谢意是典型的窝里横。 其实陈年也是。 林之之后来精准评价他们：“你们就是只跟对方横。” 想到这，谢意微微笑起来。 【呜呜，我的宝贝女儿终于笑了！】 【怎么刚刚还是姐姐，现在就是宝贝女儿了？】 【不得不说，洛宾和谢意还蛮配的】 【磕到了磕到了，洛宾就跟谢意说了会话，她就笑了，明显是放松了】 【李优的表情好像不太好哦】 【话说，我刚刚吃了个瓜，关于最后一位嘉宾的】 【放个耳朵放个耳朵】 【前面的，我也吃了个瓜。他们不是在港城拍摄嘛，然后昨晚某位知名男歌手的私人行程爆出来了，就是来的港城。结果好像遇到私生了，行程就取消了】 【假瓜吧，陈年怎么可能来参加恋综？】 【是陈年吗？真的是陈年吗？】 【姐妹们，最新消息！陈年好像坐车来了港城，就在十分钟前！】 【大发】 【不可能，我家哥哥是事业批，怎么可能来恋综？只是刚好撞行程了吧】 【谁还记得这位哥其实已经半年没出现了……】 弹幕再次炸锅。 港城空中花园内，却是一派祥和。 表面上的。 吃饭选座位环节。 谢意有些心不在焉，她全程都跟着裴茵茵。见她坐下，谢意也跟着坐下，压根没注意到对面坐的是洛宾。 但相比笑开花的洛宾，没抢到座位的李优脸更臭了，她丝毫不顾自己穿着超短裙，用力地坐在剩下的位置上。 【笑死，好像没人在意她的不满……】 【这位姐好像没有一开始讨喜了】 “小意，能不能帮我夹那个鱼呀。”李优把自己的碗推到她面前，“不要带刺，多蘸点酱！” 接下来的十分钟，每次谢意饭还没进嘴里，李优便又把碗推到她面前：“要那个白菜，只要菜叶，我不吃菜根。” “汤，上面的油刮掉。谢谢小意。” 【……这位姐知不知道自己很离谱啊】 【论如何在半小时败掉好感】 【谢意吃饭用左手耶，是左撇子吧】 【左撇子都比较聪明！】 【为什么谢意这么乖任她差遣，女儿要崛起啊！咱不能被欺负！】 【我也不喜欢谢意这种性格，被人欺负还笑哈哈的，没有人格魅力】 谢意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她机械地扒着饭，心都飘在还没到的陈年身上。 简直食不知味。 在收不到信息的手机里，林之之给她发了一堆“哈哈哈”。 “猫，咱就是说，还没谈，你不要太明显了！” “为你们俩接下来的旅行担忧。真黏糊。” 饭后，导演又搞了个抽红绳的环节，美名曰第一次组队要靠缘分。 谢意抽到了跟洛宾一组。 一旁拿着空绳的李优撇撇嘴，正想抱怨，下一秒，花园的门被再次打开。 众人齐齐望去。 只见陈年站在门口，穿着简单的白衬衣，斜背着挎包，领口微敞。 他顶着烈日向他们走来，笔挺的牛仔色工装裤显得他的腿格外修长。 像极了十七八岁的少年郎。 李优抱怨的话噎在了嘴里。 直播间彻底炸开—— 【快来个人掐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觉得我们在同一个梦里】 【啊啊哥好帅，哥这么帅怎么需要参加恋综？】 【儿子快走，妈妈不同意这门亲事】 【所以李优跟年哥一组？啊啊啊嫉妒】 【所以今年只有两个艺人的原因，陈年一个顶俩】 很快，陈年参加《恋爱微微甜》的消息就被顶上热搜。作为当前圈内的顶流歌手，在这个时候参加恋综，无疑是自毁前程。 可是—— 【所以，哥不会真的要退圈吧？悄咪咪消失了半年，回来就参加恋综……】 【啊啊啊不行，哥，恋爱可以谈，歌不能不发】 【我是哥粉，bushi，我是哥的歌粉】 【哥到年纪了，可以谈了，说不定之后歌能甜甜呢？】 【好像也不错，想听rapper唱情歌！】 【附议】 【+10086】 一时间，风评急转。 陈年二十岁参加音综出道，以一首《末日灯笼》一夜间圈粉无数。 但那时候，他还十分稚嫩，没有接受过专业音乐学习，很多创作都是自己一步一步摸索出来的。 因而他的很多粉丝说是追星，其实更像是陪着他慢慢成长。 陈年确实也不负众望，这几年暴风成长，出了很多优秀的作品。所以，比起他谈恋爱这件事，粉丝更多在乎的是，这会不会影响他发歌、唱歌。 直播现场的陈年还不知道粉丝已经开始期待他谈恋爱。他躲了一夜的私生，此时还有些疲惫。 更重要的是，他家猫儿看上去好像不是很开心？ 是因为自己没有回消息，还是在这受欺负了？ 他想也没想，打过招呼后，坐在了谢意旁边。 卷一.临夏?重逢 第八章 鬼屋挑战 谢意感觉旁边沙发往下陷了陷。 熟悉的茉莉花香钻入鼻尖。 她没有理会陈年。 既怕被看出猫腻，又有点生他的气。 李优从见到陈年开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但少了她的聒噪，大家耳根清净不少。 六人终于到齐，导演示意胡胡宣布新的游戏规则。 “大家也看到了，咱们本季最后一位嘉宾就是陈年。” 【鼓掌，鼓掌】 【期待ing】 【哥，你要不离女嘉宾远一点？旁边还有位置的，人都要被你挤下去了】 【这是一向生人勿进的陈年，只搞事业的陈年？我怎么有点不敢认？】 【确认了，哥真的是想来谈恋爱的】 【所以，陈年喜欢谢意这样的？】 【一见钟情？？】 【……！】 “那么我们刚刚是抽了月老红线，成功分成了三组。分别是谢意和洛宾，裴茵茵和齐木盛，陈年和李优。” 听到分组，全程没有参与、不明所以的陈年看向导演：？？？ 导演双手一摊：“这是天意！” 陈年撇了撇嘴。 【神奇的天意哈哈哈哈】 【不得不说，茵茵姐和齐哥还挺般配的】 【感觉哥不是很想跟李优一组】 【夺笋呐】 胡胡继续讲解规则：“那么我们下午的活动就按照这个分组进行。一共是两个活动，一个是鬼屋寻爱，另一个是高空锁爱。前一个活动由两组参与，后一个活动是一组。至于怎么分，你们自行讨论决定。” 【哈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魔鬼取名】 【我猜陈年要去高空索爱，鬼屋对他一点挑战都没有】 “你想去哪个？我这两个都可以。”洛宾拍拍谢意。 “鬼屋。”虽然好像有点辜负了洛宾的好意，但谢意不得不承认，她只想选陈年会去的地点。 应该还没有人知道，陈年这臭小子恐高吧。 “我们也选鬼屋吧。”李优伸手想要拉陈年的背包带，被他灵巧地躲开。 “行，选鬼屋。”陈年说，眼神落在了洛宾拍谢意肩膀的手上。 如果条件允许，他应该会走上去把那“咸猪手”拍掉。 【哥怎么这么明显啊？眼睛都黏在谢意身上了吧？】 【不可能吧，他们才刚认识。陈年最多就是不太喜欢李优这种类型的女生】 【其实，哥也不一定要跟人配对……】 【……也是，但看恋综就是要磕糖哇！】 鬼屋组的任务不算难。两个小时的时间限制，在鬼屋内尽可能地寻找心形吊坠。 对此导演神秘一笑：“大家要认真对待哦～最终结果将影响你们明天的任务，也会影响你们接下来的旅程。” 说是分了组，但从进鬼屋开始，四个人就走在了一起。 陈年和谢意是组里的两个坦，两人走在前面，替后面俩人开路。 【妈妈，我已经开始害怕了】 【早就知道哥进鬼屋就跟回家一样，没想到看着软萌软萌的谢意居然也不怕】 【这两人像新婚夫妇回家了一样】 【重新分组吧哈哈哈哈哈】 李优紧紧拉着洛宾的衣角。她倒不是真的很怕，可陈年压根不给她靠近的机会，还总是冷着脸，她只能换个目标。 导演难得做人。 尽管鬼屋被布置成中式恐怖的氛围，时不时还有冷风吹来，但一路上都没有npc出现吓他们。 四人很快就找到了十几块吊坠。 “诶，这是什么？”四周静悄悄的，李优耐不住性子，轻轻拉了一下旁边的挂着娃娃的绳索。 “啪嗒”一声，脚底下的木板打开，只听李优“啊”的一声尖叫。 等谢意回过神，闪着绿光的屋里只剩她和陈年面面相觑。 【哈哈哈哈哈，我头笑掉了，还真的重新分组了】 【导演：我也没想到事情是这么发展的】 【这才是天意吧！】 “哟，只剩我们俩了。”在镜头拍不到的角落，陈年偷偷勾了勾谢意的手指。 “走吧。”谢意轻轻回勾住他的手，又很快松开，“应该得出去才能跟他们汇合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陈年还愣在原地。 那一触即离的温热感，像无数个钩子，把他的心密密麻麻地勾起来。 像只小猫儿。 陈年低头挠挠鼻尖，轻笑着追上谢意。 ...... 但试验才刚刚开始。 接连好几个房间，时不时会有npc出来吓他们。 只是对于丝毫不怕鬼屋的两人来说，一路走得都毫无障碍，甚至每个房间藏的吊坠都被他们仔细搜出来了。 直到—— 发着绿光的房间内，一只灰白的手从地面不停地往前爬，悄悄地追上了停在原地找吊坠的陈年，一把握住了他的脚踝。 握就握了，陈年确实没被吓到。 偏偏，那只手隔着袜子挠了挠他的脚踝。 配合着滋滋作响的诡异电流声，一阵酥麻感直接从脚底爬上陈年的背。 陈年：“！”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怎么了？”谢意见他突然僵住，疑惑地问。 “啊啊啊啊！”像被踩尾而炸毛的小猫，陈年一下子扑向她。 谢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陈年抱了个满怀。 他再次紧紧地搂着她的腰，呼吸就这么打在她的颈窝里。 第二次了。 谢意叹了口气，轻轻拍他的头：“你到底怎么了？ 陈年把头埋低，声音压得很小：“痒。” 模样委屈得很。 陈年超级怕痒，谢意是知道的。小时候亲戚们还总爱调侃他，说怕痒的男孩子长大了肯定疼老婆。 但是，谢意环顾四周，刚刚有人吗？ 手：谢邀，我也被吓到了。 陈年还抱着她，微微张着嘴，像是真的被吓到了一样，一下一下地呼着气，略显粗重的喘气声不受控制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谢意耳根刷的一下红了。 此时的直播间已经被弹幕疯狂刷屏： 【啊啊啊妈妈，我磕到真的了】 【我信了，我信了，这是真恋综，哥真的是来找对象的】 【才认识不到半天，就抱上了！我觉得下一集可以看个亲亲什么的】 【前面的别太过分了！！我也要看我也要看，就没见过我儿子是这个样子的】 【这也抱太久了吧】 “咳咳。”站在跟拍摄影师一旁的许真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们。 陈年松开谢意。 五分钟后，两人抱着一堆项链，从幕帘内钻出。李优和洛宾还没出来，他们只能坐在烈日下慢慢等。 但谁都能看出陈年此时心情很好。 他坐在藤椅上，脸颊的酒窝怎么收都收不回去，一边轻轻地晃着脚，一边用纸扇风，慵懒随意，一脸餍足。 末了，他献殷勤般的，拧开水递给谢意，又找来一把小电扇放在她面前。 卷一.临夏?重逢 第九章 大年初一 直到暮色四合，两人才等到洛宾和李优先后空手地从鬼屋出来。 洛宾脸色不算太好，而李优更是黑着脸，谢意没忍住多瞅了她几眼，发现他俩的衣服都不同程度地挂了彩。 她站起来，本来想关心一下洛宾，却被陈年拉着走到导演旁边。 【我眼泪都要笑掉了】 【确实，哈哈哈哈哈哈】 【看谢意一脸好奇的样子，好想给她讲讲刚刚里面发生了什么】 【啊啊哥你醋的不要太明显了】 【谢意本来都准备吃一下瓜的】 【虽然心疼洛宾哥哥，但看见李优洋相百出，又莫名觉得有点爽】 【有人讲讲吗，刚刚没看这一组的直播】 【前面的，我来讲我来讲！简单来说，就是两人掉下去之后，李优就摔在了一滩黏糊糊的道具上，她受不了开始大叫，把人家npc给吓得都不敢出来营业了】 【对，她还顺便坑了洛宾一把】 【看见洛宾衣服上黏糊糊的东西没？他本来没沾上的，李优非要往他身上抹】 【真实无语住了】 【洛宾实惨】 【这还没完呢，好不容易开始进入正题，李优的大小姐脾气又开始发作了，一会说里面太闷热，一会又说导演组针对他们，心形项链全留给另一组了】 【然后她就又被鬼手吓到了，一路狂奔，还把洛宾撞得差点磕到墙上】 【难怪两人最后颗粒无收】 【心疼洛宾】 【大家快看，这姐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鬼屋外，李优朝导演双手一摊：“托洛宾的福，我没有找到心动吊坠。” “什么叫托我的福？你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的？”洛宾被莫名其妙扣了帽子，火气一下涨起，“你自己什么样不清楚吗？” “可事实就是你没有保护好我，也没有找到项链啊。” “李优！” 洛宾是真的生了气，但很快便被工作人员拦下来。 被提醒这是在直播，洛宾十分无奈，只好强忍着收了脾气。他走到谢意身边，跟她一起看导演数吊坠。 人跟人的差距实在是太大。 “一共二十根。”导演数完，啧啧称赞道，“鬼屋一组这边的全都被陈老师你俩找到了。” 统计完，导演宣布游戏正式结束。 回到空中花园，胡胡开始结算总成绩。 由于鬼屋寻爱四人组最后分组打乱，收集到的心动吊坠只能均分。 高空锁爱组的成绩不如他们，但两个人平均起来还是更划算。 “我们收集到的心形吊坠，将作为接下来旅程的个人启动资金的兑换物。一条可兑换一百元，每个人可以自行选择要兑换多少。当然，你们也可以攒起来，后续有需要的时候再兑换。” 裴茵茵把吊坠装进袋子：“那我们这个启动资金是要干嘛的？” “对啊对啊。”齐木盛附和道。 胡胡闻言神秘一笑：“这个先不能透露哦～明天各位就知道了。” 最后大家聚在一起商量决定，每个人都先兑换六百块，再整合起来作为团队的启动资金。 【还挺有团队意识的大家】 【毕竟要一起出游】 【后面如果有个人战，就尴尬了】 导演坐在中间，悠悠道：“再次提醒各位，咱们是个恋爱节目，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哈！” 【导演：早看透你们了】 “就是。六百块肯定不够。”李优顺着导演话茬接下去，“我觉得女孩子一人八百差不多。” 洛宾立即不同意：“那男生不就一人只有四百了？” “男生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李优不依不饶，“何况男生不应该让着点女孩子？” 争吵再次一触即发。 裴茵茵叹了口气，她忍不住出声打断他俩：“要不这样？能者多劳，收集心动吊坠数量越多，分配到的钱就越多。” 李优瞬间噤声。 洛宾点头同意：“这是最好的分配办法了。我没有找到吊坠，就拿四百。” 【茵茵姐好有领导气质】 【就该这样，一个字，爽！】 【洛宾真的很不错】 【这几个人，除了李优，其他人我都觉得超棒的】 【哎，希望李优不要打搅了大家出来找对象和旅游的开心就行】 【继续看吧，他们要吃饭了】 傍晚起了风，大家流了一天的汗终于止住。吃过晚饭，胡胡带着大家来到室内，打开放在正中的大屏幕。 【来了来了，我超级期待的环节】 【好想知道谢意是做什么的，她看着好神秘的样子】 【啊啊我想看陈年的情感问答！】 【我想看茵茵的！】 前采按入场顺序播放。 洛宾是个模特，二十六岁；齐木盛和李优是同行，都是金融从业者。 【我就说洛宾是个模特吧，这大长腿】 【李优居然是做证券的，跟我同行！好感up】 【前面的，忘记李优的各种“光荣事迹”了吗】 【齐木盛居然三十了！完全看不出来！感觉跟裴姐姐更般配了！】 【为什么年哥和茵茵姐自我介绍这么简短，大家都认识他们就不用说说自己喜欢什么吗？比如理想型什么的】 【看过第一季，盲猜理想型可能在问答环节！】 白天累了一天，好不容易等到休息时间，谢意瘫坐在沙发上，有些走神地听着嘉宾们的自我介绍。 直到听见电视里传来自己的声音，她蹭地一下挺直了腰。 好羞耻。 她不敢看，听着视频里自己的声音，脚趾蜷缩。 陈年坐在她斜对面，坐姿懒散，看见谢意的画面，轻轻笑了一下，看似不经意似的，他一下坐直起来。 【两只猫】 【自由职业者，那不就是没工作吗？】 【自由职业多香啊，又是乐器店老板，又是插画师，这生活不滋润？】 【就我一个人注意到吗，店名叫盛夏，好有意境】 【谢意居然是巨蟹座，比陈年还大一个月，年下年下！】 【我觉得谢意跟洛宾也很搭啊】 【我站大年初一！】 【大年初一？这个名字好耶，陈年谢意，大年初一，好喜庆的样子！】 【速度去建cp超话了】 【签到，赶紧的！】 【美美上传了好几张我给两人做的图了】 【啊啊是那个id叫“猫和狗”的大大吗？！超好看，超会p的，礼貌存图了】 【我宣布，大年初一是真的！】 卷一.临夏?重逢 第十章 情感问答 很快就播到情感问答环节。 只见谢意拘谨地坐在乐器店里，一板一眼地回答许真的问题—— 许真：“有没有特别喜欢看的动画片？” 谢意：“？” “这种问题跟恋爱问答有关吗？”她疑惑地歪了歪头。 “是没有啦～”许真笑道，“缓解一下紧张情绪，提个问题给你过渡一下。” “嗯……”谢意了然地点点头，“动画片的话，我很喜欢看名侦探柯南。” “好，喜欢探案剧。”许真在台本上圈了圈，“下一个问题，喜欢运动吗？” “一般。” “谈过几次恋爱？” 谢意闻言沉默了一会：“没谈过……” 许真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着谢意，却见她依然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自己，她笑起来，声音又温柔了些许：“那你接受姐弟恋吗？” “接受。” “几岁？” “三岁以内吧。” 许真点了点头：“相信爱情吗？” 谢意毫不犹豫：“当然。” “了解。下一个问题……” 许真低头，看了一眼台本上的问题，突然有些犹豫。 她沉默了半晌，才抬头看了眼谢意，问道：“那……初吻还在吗？” “……” 许真：“？” 谢意：“不在了。” 谁知道那臭小子怎么突然跟狗一样扑上来对自己就一顿乱啃呢？ 陈年：你造谣！我当时亲得很认真的！ 许真也没料到是这种答案，她噎了一下：“那……用三个词形容你的理想型。” “真诚、热烈。嗯……”谢意憋了半晌。 满怀期待的观众只见她眼神突然亮了亮。 下一秒，谢意认真面朝镜头，掷地有声：“像狗！” 陈年蓦地抬头，没料想到是这个形容。 我在她面前像小狗吗？他心虚地挠了挠鼻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像狗我真是服了】 【咱年哥可是猫，他一点儿也不狗啊】 【陈年骂骂咧咧退出恋综】 【听到前两个词，我真以为是年哥呢】 【为什么我觉得年哥的表情像在对号入座呢？】 【磕到了，真磕到了】 等到了陈年的问答环节时候，直播间又开始疯狂刷屏。 录制那会，陈年还在录音棚内，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装，脖子上挂着耳机，双腿交叠，慵懒地靠在节目组准备的椅子上。 【这哥算是把高冷和张扬这两种调调玩明白了！】 【难怪他又有猫塑又有狮子塑的】 【狮子塑是什么玩意？】 【让妈粉来给你们科普一下！首先咱家年年是狮子座，有着热情开朗自信等等美好品格，其次是他之前只搞事业，可专一了。最后，emmm，刚出道那会，这傻小子好像非要证明什么似的，一直冲在前头，这多像狮子！】 【原来如此】 【还挺可爱的，小狮子】 【快认真听听哥的回答吧】 只见视频里，听清问题后，陈年轻轻抬眼，极为平静地笑了笑，开口时语气依旧懒散，却又格外的认真。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期待着他的答案。 没人知道，在感触不到的内里，陈年的心跳得极快。繁杂的心绪不受控制地想起来那个又软又糯的小姑娘。 在林海间，她望向他时，笑得生动明艳。他心跳如鼓，急步上前，揽住她那盈盈一握的腰，吻轻轻落下。 白面团似的脸软得不可思议。 十八岁的盛夏，他也曾有一刻，拥有那抹顾盼生姿。 “陈老师？陈老师？” 思绪被就此打断。 【怎么不回答啊？】 【哥在思考什么？初吻这些有啥好思考的？】 【不会在回味吧……】 【可是哥不是没谈过恋爱吗？】 【谢意也没谈过……】 “相信爱情，没谈过，但初吻不在。”他老实回答。 【！！】 【！！！】 【所以你们的初吻都是喂了狗了吗……】 工作人员也没料到是这种回答，他抹了抹不存在的汗：“那最后说说你的理想型，三个词语。” 这次陈年倒是答得飞快，三个词跟不需要过脑子似的冒出来：“黏人、温柔、善良。” 【这不是夏至吗哈哈哈哈，猫赢了】 【果然，什么都比不上猫公主】 【各位，我一直觉得，谢意就很像布偶猫啊！】 【我也觉得】 【思路打开】 【格局打开】 【大年初一是真的！】 直播至此结束。 但热度却还在持续上涨。 一小时后，躺在酒店大床的谢意终于拿回手机，一打开，全都是林之之发过来的各种信息。 直播期间，微博热搜顶上的话题都是关于陈年的。 其中还夹了不少关于她的，林之之全转发给她了。 红着脸刷完，谢意偷偷关注了“大年初一”的超话，首页挂着条热度极高的视频，她好奇地点开。可还没来得及看，房间门响了。 陈年穿着宽松卫衣，带着鸭舌帽，抱着手臂没骨头似的倚在墙边。 谢意一开门，就撞见他那藏在帽子下的眼睛。 湿漉漉的，应该是刚洗完澡。 “有事吗。”她挡在门口，抬眼望他。 “进去说呗。”他语气轻佻，“在这会被拍的。” “知道会被拍还来！” “这不是，忍不住嘛。” 这撒娇的语气。 谢意招架不住，只得侧过身让他进了房。 一进屋，陈年轻车熟路。 他飞快地摘下帽子，在茶几上倒了水，顺势便盘起腿坐在沙发上。 “喏，给你的。”他半探起身，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谢意。 递过来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 谢意这时才看见他手里拿着封信。 她没接，“写信环节不是明晚才开始吗？” “那我不能先送吗？” 可以是可以。 只是，谢意拧眉，她该不该提醒他，他俩才刚刚久别重逢？ 可要真的再提起这七年，其实对谁都不容易。 还是算了，等会这人肯定又委屈得像个大狗狗一样。 她又会心软。 她总会对他心软。 “不收吗？”见她拧眉看了半天，陈年晃了晃信，“写了挺久的。” 小狗已经开始委屈了。 谢意无奈地接过，“收！”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实在想不明白，陈年这人居然有猫塑、狮子塑，就是没有狗塑。 粉丝对他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不过—— 她突然想起来刚刚林之之发给她的内容，警告他：“你在节目里不要太光明正大了！” 一点威慑力也没有，像被小猫咪挠了一下。陈年轻笑，反问她：“为什么？” “要是被人看出来了怎么办？” 小猫耳朵红了半边，眼神却还是恶狠狠的。 陈年又没忍住。他上手搓了搓，被她轻轻一掌呼下去。 这下，谢意整只耳朵都红了。 卷一.临夏?重逢 第十一章 月亮伤痕 看见谢意害羞的模样，陈年满意地笑起来。 末了，他还不忘给她解释道：“这是恋综。”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的，谢意有些不解：“所以呢？” “我喜欢你，所以想要追你。”他笑得坦荡而明媚。 闻言，谢意恍惚了一下，总觉得眼前人还是十八岁的那人，永远对她有说不清的爱护和依恋，也永远愿意将整颗心剖出来送给她。 见她沉默，陈年弯下腰，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猫儿，我喜欢你，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七年了，再给我个追你的机会，好吗？” 十八岁没能做的事情，这次他要一点一点地补回来。 可他家小猫却依旧没理他。 她低下头，嘴里咕噜了两句。 陈年没听清，凑近了，也跟着低下头，去瞧她。 却听见她轻轻“呜”了一声。 陈年顿时慌起来，一只手发了些力握住她的肩，另一手去抬她下巴。 人真哭了，还是他害的。 谢意其实很少哭。从小到大，爱哭鬼从来都是陈年。 小时候被抢了玩具要哭，吃到不喜欢的要哭，谢意不理他也要哭。长大了要出国，他能抱着谢意在机场哭得旁若无人，后来被谢意拒绝告白时也哭。 十八岁就像是一道分水岭。 他亲到了自己的月亮，却也弄丢了最爱的那只猫。 可对谢意来说，十八岁也是永远都走不出的弯。她一直是那种过着最为规矩生活的普通人，陈年却总是她人生象限上最偏离的那个点。 她生性胆小懦弱，又格外的谨慎，安全感是她一直以来最在乎又最怕失去的东西。所以那时候，抱着猫的少年问她，喜不喜欢他时，她犹豫了。 陈年在她的生命里整整十八年，因此对于偏离的这个点，她向来都甘之如饴。可那次，这个点却要完全逃离到象限之外，这已经大大超出了她的安全范围。 但少年却像狗狗似的看着她，眼神热烈而期盼。 “喜欢。”她最终还是承认了。 于是，她清晰地瞧见，因为她的坦诚，少年的眼睛更亮了。 “那……我们……”他酒窝浅浅，再开口时，语气透着不可言喻的开心。 “可是。”谢意打断他，“陈年，喜欢是喜欢，在一起是在一起，你能分的明白吗？” 听她这么说，眼前的少年明显疑惑了，他轻轻歪头，眼神里带着困惑。 “你要回去了。”谢意说，“回你那边的家里去。” “如果我们真在一起了，就是异国了。” “我们之前也是异国啊！”陈年有些着急，“而且我只要有空就会来找你的！” 他太着急了，谢意却因此冷静下来。 “年年。”她喊。 “你别这么叫我！” 语气像喊弟弟一样，他不喜欢。 “好，那阿年。”谢意半哄着他，“之前是异国没错，但那时我们没有谈恋爱。如果现在真在一起了，你真的能一年只跟我见两三次？还有干爸，他这次这么快让你回去，我觉得他还是会逼你读你不喜欢的专业的。” 陈年从小就很喜欢音乐。只是他父亲向来蛮横专制，总是固执而偏见地觉得，陈年走音乐这条路属于痴人说梦。 他们如果真的要在一起，阻碍实在太多了，谢意对此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陈年对她的感情太重，她对他也是。 他们之间的感情如果要细算一番，并不仅仅只是年少的爱恋，还包含了太多他们一起长大的情谊。如果之后，他们因此吵架、生分、疏离，是不是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陈年不是没想过这些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 只是，他向来是个藏不住的人，想要的就要争取，喜欢了就一定要表达。从情窦初开的年纪开始，他便知道自己这辈子是栽在谢意身上了。 只有她能牵动他全部的情绪，让他奋不顾身，也让他无所顾忌。 但是，确实是他莽撞了些。 太心急了。 愿意承认喜欢他，已经耗费了谢意太多的勇气。 “阿意。”他温柔喊她。 “你信我吗？” “当然！” “那我们，我们再等等好吗？” 等到我们都有能力去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也等到我们有勇气去握紧对方手的时候。 “好，我答应你。” 但一切都事与愿违。 这是谢意在这漫长的七年里，最深刻的体会。 回去之后，陈年与父亲做了承诺。 两年时间，如果他能既顾好学业，又能把音乐做出点名堂的话，两年后便给他彻底的自由。 他也做到了。 读自己并不擅长的商科，空闲时间写歌、练歌，那两年他过得充实而辛苦。谢意也跟着陪了他整整两年。 但也如谢意所想，尽管他们没有在一起，但时差、距离，各自忙碌的两人，以及越来越谈不到一起的话题，把他们推得越远。 两年后，陈年出道。那时他们才彻底明白，谁都不可能真正得到自由，勇敢者的世界里也总会有痛苦和不甘。 录制音综的最后一期，陈年又一次唱了《末日灯笼》。 谢意去了现场。 她看见台上的少年，一身绚彩的演出服，叮叮当当坠着一堆首饰，脸上画着精致的妆，整个人是那么的闪闪发光，却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是那样的耀眼，却也离她那般的遥远。 他们都不再是最熟悉彼此的样子了。 歌曲的最后，她终是没能忍住，跟着台下的粉丝一齐喊：“陈年！陈年！” 少年人光芒四射地站在台上，听见了热烈的呐喊声，却没能听见她藏在其间最真挚的祝福和呐喊。 直到散场，她也没告诉陈年，自己曾在现场，见证他最耀眼的模样。 但同他的话，却真的一天比一天少。 陈年心急，发了消息，一连发十几句，谢意每次最多只回复一句，他明显感觉到她的疏远。 想去找她，却总被无止境的通告挡住脚步，父亲那边还在虎视眈眈，他不敢有一刻的松懈。 那就只能等。 但这一等，就是五年。 卷一.临夏?重逢 第十二章 修补月亮 看到谢意哭了，陈年瞬间有些手足无措。 他慌忙地从桌上抽了两张纸，紧紧攥在手里，犹豫了一会，却迟迟不敢递出去。 没有太多经验，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抚她。 谢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收不住泪了。 她只是替他们错失的七年难过，替自己的懦弱难过，也替陈年的勇敢难过。然后想着想着，泪水就控制不住跑了出来。 他是她的小太阳，比盛夏的太阳还要炽热，是唯一她愿意偏离轨道的存在。 或许，这就够了。 她想，至少现在，他回来了，自己也比之前勇敢了许多。 “抱抱我吧。”她看着眼前一脸无措的人，“抱抱我就好了。” 就像小时候那样。 陈年闻言，用指腹温柔地揩去她的泪痕。 下一秒，热烈灿烂的夏天向她而来。谢意一手抱紧他的腰，另一只手抬起，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谢谢你。”她笑起来，眼睛弯弯，像两道小月牙。 “我们一切重新开始，好不好？”他声音轻柔，也在哄她。 “嗯。”这个认知让谢意心情好了不少，于是她开始跟陈年耍起小性子，“可你昨天都不给我回消息。” 就允许你不回我消息，我就一定得回你的消息。 从前，在见不到面的时候，陈年总是很喜欢“骚扰”她。 上小学那会，他们都没有手机，客厅父母在吵架，陈年出不去，就躲在房间里用座机给她打电话。 小狗每回理由都是忘了记作业。 谢意没几天就识破了他的计谋，但却从没想过要去戳破。 她其实也很享受每天能同陈年聊天的时刻。 后来上中学，他们被分到不同班。但那时候，两人都已经有手机，陈年一有什么就会疯狂给她发消息。 这种状态直到他十五岁跟父亲出了国还是没变。 重逢之后，陈年很快又恢复了他的骚扰模式，每天都要对她进行消息轰炸。只有昨天，他突然跟人间蒸发了一样，破天荒地没找她，也没回信息。 “来港城的路上，我们遇到私生了。”陈年给她解释，“只好在车里躲了一夜，也不敢随便开手机。” 谢意闻言一惊：“私生？！你私生多吗？是不是很可怕？” “看来是真没关注我啊！”陈年微微松开她，手捏了捏她的脸，“是还挺多的。不过躲一躲就过去了。” 其实最严重的一次，他还报了警。 不过自家小猫向来胆儿小，还是不告诉她更好。 谢意知道他在哄自己。 虽然她平日里不关注娱乐圈，但私生这种可怕的存在她还是有所耳闻，这绝不是他说的躲一躲就能过去的。 但她也没戳破，很快转了话题：“反正你以后一定要回复我消息！不管回得及不及时。” 不回的话，我会担心的。 “好！”陈年笑着应下，打开手机按了几下。 下一秒，谢意便听见不远处的床上响起了几声消息提示音。 “我去帮你拿手机。”陈年站起来，长腿一伸，直接跨过茶几。 谢意：“……！不行！” 她手机刚刚好像没锁屏，视频还暂停着呢。 但陈年已经走到床边，弯下了腰，拿起了她的手机。 谢意一把冲过去，眼疾手快地从他手里夺下了手机。只是还没来得及锁屏，陈年又从她手里把手机抽走。 “快还我！”谢意拍了拍他的手臂。 “不给！”陈年一脸狐疑地看着他，语气有些不好，“刚刚是偷看其他男人了吗？怎么这么慌张？” 太不对劲了，谢意可从来没有这么防着他。 “胡说八道什么？”谢意脸慢慢红起来，“我什么都没看！你快把手机还我！” “不行，你让我看一眼！” 陈年把手抬高，不让她拿。 谢意无奈，只能一脚搭在床上，另一只脚踮起来，奋力去扒他的手，威胁他，“你再不还我，我就挠你痒了！” “那你挠呀！” 话音未落，谢意的手已经搭上他的腰，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服，像小猫似的挠了挠他。 陈年：“！” 他腰蓦地一软，只觉得瞬间骨头都酥了。 谢意还在一下一下地挠他。 陈年无奈地握住她作乱的手，猛地一拉，两人失去平衡，齐齐往床上倒去。 慌乱中，不知道被谁按了播放键，视频的声音透过屏幕传出。 一上来，就是陈年粗重的喘息声。 什么玩意？ 谢意一脸慌张，这难道还是个不正经视频？ 下一秒视频内传来她的声音，直接验证了她的想法。 “慢点。”视频里的她说，声音被做了延迟处理，本来是毫无情感的一句话生生变了味。 因为倒下的姿势，陈年此刻还半伏在她身上。 两人都跟被按住暂停键了似的。 视频的声音和对话越来越离谱，陈年耳朵开始漫上血色，脸也跟着发烫。 他垂敛着眸。 谢意的脸近在咫尺，他只要稍稍靠近，就能亲到她白面团似的脸。 她就这么躺在他身下，半抬着眸看着他，平日清亮的眼此刻水光潋滟，无意识地勾着身上的人。 因为紧张，她呼吸有些急促，嘴唇微张，从陈年的视线看过去，能够清楚地看到她的贝齿和一小截粉嫩的舌头。 陈年眼神暗了暗。 他慢慢靠近，馨香在鼻尖缠绕。 谢意更慌了。 她抬手抵住他的靠近，却被他一手握住往头顶上举。 十指紧扣。 这下，陈年压得更近了，挺直的鼻梁轻轻抵上她的。 灼热的呼吸打在脸上，谢意不受控制地阖上了眼。 良久，没等来他的吻。 下一秒，压迫感却消失了。 谢意睁眼看着他。 陈年半靠在床头，呼吸微乱。 见她看过来，他拿起一旁的抱枕搭在腹处，声音暗哑：“先放过你。” 靠近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识过来，他们现在还没有任何亲密关系。 人还没追到。 他也不再是当年冲动的毛头小子了。 可谢意却没想放过他。 她坐起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隔着松软的枕头直接跨坐在他身上。 吻一触即离。 卷一.临夏?重逢 第十三章 叫早比拼 陈年再次被赶出房门。 灯光昏暗的酒店楼道内，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倚在墙上，看不清神色。 良久，他轻轻笑了，骨节白皙的手摩蹭着嘴唇，平日里清亮的眼此刻半眯着，眼尾晕起层薄薄水雾。 看上去，他才像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直到有其他房间门打开，他才晃悠悠起身，跟猫似的，沿着长长的地毯轻步走到楼层的最末间。 第二天一早，陈年房间门被敲响。 他昨晚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大半夜，直到天快亮才好不容易睡着。没好脾气地开了门，却见昨夜叨扰了他半宿的人就站在面前。 陈年本来还眯着的眼瞬间亮起来。 起床气什么的，在谢意面前根本不存在。 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侧了身示意她进门。 “陈老师，我们也能进吗？”被忽视半天的摄影师幽幽开口。 陈年这时才看见谢意身后还站着好几个人。 “……” 他重重地看了谢意一眼：“都进来吧。” 语气有些哀怨。 获得了批准，摄影师喜上眉梢，扛着摄像机就往屋里跑，生怕陈年反悔。 这确实是陈年录制综艺头一回让人进他的私人空间拍摄。 他是个极其注重隐私的人。 既怕他委屈，又不习惯镜头，谢意站在沙发旁，磕磕绊绊地给他解释：“节目组说是每位女嘉宾要选择一位男嘉宾叫早……昨天跟陈老师接触比较多……” 陈年洗脸洗一半，不自觉乐出声。 这傻小猫，还不如不解释呢。 也不知道昨天是跟谁一组的，这么快就忘了。 但他确实很受用。 陈年心情又跟着上扬了好几个幅度，连带着问跟拍pd的语调都好了不少：“今天是录播吗？” “陈老师，是这样的。白天是直播形式，今天早上和晚上的环节是录播。” 所以现在是录播，可以后期剪辑。 他嘴角一勾：“我要换衣服了，这个你们也要拍吗？” “不用了不用了。”pd连连摆手，“今早的素材已经够了……陈老师，那我们等会现场直播再见。” 工作人员溜得飞快，他们总觉得今天的陈年有些不像平时那样好相处。走的时候，还顺带把在沙发上呆坐的谢意薅走了。 陈年：……吵醒我就算了，怎么还把我猫也带走了。 记仇ing。 …… 很快，六人在港城商场集合，胡胡点开直播。 【啊啊啊哥，我们已经有十二个小时零八分没见面了，想你！】 【茵茵姐姐看看我】 【好喜欢茵茵姐和齐哥】 【大年初一！大年初一！】 【为什么没有叫早环节，好喜欢看大家素颜的样子哈哈哈】 【前面的，有年哥就不可能有叫早】 【确实，还记得当年某综艺突袭叫早，门开不成就算了，后来开了门，咱们还被年哥一把拍门外了】 【陈年：我承认，我有超大起床气】 商场大厅。 工作人员递来六件纯白t恤。 胡胡接过分给他们，“那我们开始今天的第一项任务。请每个嘉宾到屋里设计一件队服。注意！需要匿名！后面我们会进行内部人员投票，名次将影响下一项任务哦~” 话音未落，李优率先抢了色彩型号最多的水彩颜料，佯装俏皮一笑，“对不住啦各位！虽然我是做金融的，但是画画也不赖哦~” 陈年没忍住噎她：“这样哦～可我画画也不赖哦～”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阴阳怪气的？】 【我就说陈年不太喜欢李优吧】 【哥：我爱恨分明】 【可是，咱年哥的画画水平真的不是幼儿园水平吗？】 “每人限时十五分钟。一人一屋，画好后直接交给工作人员。”胡胡提醒还站在原地的几人。 余下几人随性地拿了剩下的画笔。 不到五分钟，陈年便画好走出来。他没有坐着，看似随意地绕着不算大的商场大厅走了一圈。 心里对这次旅行有了些底。 【哥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放近景啊啊，我也想知道！】 谢意跟李优几乎踩着点出来。 很快，胡胡抱着t恤走到中间，“结果出来了。有一件衣服获得了碾压式胜利，让我们恭喜……” 【李优吧。实在不相信年哥能碾压式胜利】 【李优+1】 【看看画，看看衣服！】 “让我们恭喜……谢意！” 李优已经提前站了起来，一脸得意地准备展示她的衣服。 “怎么可能？”她尴尬地站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 胡胡在镜头前摊开谢意的画。 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只见那原本纯白的衣服晕染着几抹淡蓝色，深浅不同，蔚蓝和洁白相间，远远望去，像是一道会流动的海。 海的尽头，日月交替处，藏着一只漂泊的渔灯，既丰盛又洁净，既荒凉又热烈。 李优不得不承认，在短短十五分钟内，谢意用色彩并不算丰富的纺织画笔，画出了一幅极为优秀的作品。 “你是艺术生？”李优语气发酸。 “是啊。” “虽然画得是不错，可是这不写实！”李优质疑她，“根本没有这种色调的海好吗？” 【呜呜哇哇，这也太漂亮了吧！女儿好会画！】 【我突然想起来，谢意可是插画师啊！】 【对啊对啊，我刚刚就想说，确实专业】 【李优也没说错，哪有这样的海，反正我是没见过】 【也没说要写实啊】 “有这种海，就在港城。”谢意反驳。 “你来过港城吗？港城的海我可是见过的，根本不是这样。” “我在港城读的大学。” 五年前，从陈年音综的现场回来，谢意独自一人来到海边。港城临海，正巧碰上休渔期，港口边停着数百艘渔船。 谢意在海边坐了一夜。 日出时，她远远地望见海天交接处，一抹新生的亮黄浮出海面，而逐渐黯淡的残月却缓缓沉于海底。 那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你在港城读大学，怎么可能？港城就两所大学。”李优咄咄逼人。 一所国内最好的艺术学院，一所国内顶尖的高等学府。 “我是港大毕业的。” “刚刚不是还说自己是艺术生？”李优抓住了漏洞，她笑起来，“据我所知，港大可没有艺术专业哦。” 【怎么回事啊？干嘛一直盯着人家学历不放？】 【学历确实是其次，主要是谢意要是说谎了，那可就打脸了】 【不是吧不是吧，谢意看起来就很乖很单纯啊，怎么可能说谎】 谢意不想和她争论。 正想开口，陈年先替她出了声：“有没有可能，谢意最后选择了非艺术专业呢？” 【哥，你好懂】 【他好爱】 【家人们，还真有可能。港城艺术学院的壁画专业确实文化分数线比港大的一些专业还要高！】 【大发，那是真学霸了！】 卷一.临夏?重逢 第十四章 心动饼干 谢意确实没想解释太多。 这本就属于她的个人隐私。她向来又极度缺乏安全感，也并不喜欢跟不太熟悉的人讲自己的事情。 她有点后悔自己多嘴地提了港城。 陈年也有点烦躁。 当年谢意没读成喜欢的专业，不仅是她的遗憾，也是他的。尽管她后来再也没提过，可陈年知道，她一定曾有一刻羡慕能够不顾一切追寻理想的自己。 但现下，更让他烦躁的是，谢意有点不开心了。 “所以，第一名有什么奖励吗？”他没好气地转移话题。 “当然有！”胡胡眨眨眼，“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宣布，接下来是我们今天最重要的环节！各位要不猜猜，咱们这一季的旅行方式呢？” 陈年心里挂着事，听见问题，不假思索地回答胡胡：“露营。” 直播间观众：？？？ 【这就是哥刚溜达一圈的目的吗哈哈哈】 【露营的话，国内好多地方都可以】 【节目组保密工作是真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如果是港城的话，会不会是走山岛路线？】 【不可能吧，港城是山岛路线终点。直接从终点往回走？导演这么蠢吗？】 “露营？” 谢意有些吃惊，来之前她确实有想过会去哪里旅行，但确实没料到旅行的方式会是露营。 她还从没跟陈年一起露营过呢。 不过—— 听说国外很流行露营，也不知道陈年有没有跟朋友一起去玩过。 “没有。” 陈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偷偷地溜达到她身后，他一开口，离得近的嗓音有些低沉。 谢意被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弄得耳朵发痒，她忍不住揉了揉，转头问他：“什么没有？” “你说呢？”陈年挑挑眉，酒窝又跑了出来。 他从没跟其他朋友一起露营过。 谢意：！ 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是什么加密语言吗，我怎么听不太懂】 【他俩真的才认识两天吗？我怎么觉得这氛围可以送入洞房了？】 【我说你们别太离谱】 【哈哈哈看谢意一脸吃惊的表情】 【好想捏她的脸】 【洛宾真没机会了吗？】 【前面的，是真没有了，也不看看谢意选了谁？】 现场已经进入到了男女嘉宾组队购买物资环节。 “男嘉宾先选，女嘉宾再进行反选。” 谢意面前站着陈年和洛宾。 她没有任何犹豫，踮脚直接拍了拍陈年的肩：“我选陈年。” 快刀斩乱麻。 她对洛宾没有意思，不能耽误人家。 【双向奔赴！大年初一szd！】 【呜呜，srds，一时间不知道是羡慕谢意还是陈年。两个人我都好喜欢！】 【大家果然都是颜狗】 【齐哥那组也好好磕，也是双向奔赴！】 【洛宾有点可怜，要跟李优一组】 第一名的奖励，是启动资金多了两百。 其实钱算是挺充足的。他们并不需要准备帐篷这些高消费物品，只需要购买一些适合露营的个人物资。 谢意已经有好多年没跟陈年一起逛过街。 列好清单，他们直奔最重要的运动服装店。 跟着陈年，谢意只需要在一边指挥：“冲锋衣买卡其色的，这个好看些。防滑运动鞋和雨鞋你随便拿就行。” 有人拎包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合着你们来这买情侣装来了】 【不是，陈年怎么能知道谢意的尺码？衣服就算了，鞋码也知道？】 【细思极恐】 【怎么感觉今天的任务还挺简单的，比起昨天的露天花园暴晒】 【导演静悄悄，一定在作妖】 任务确实没有那么简单。 “还要玩游戏？”谢意疑惑地看着收银小姐姐。 “本店的规则是这样。如果游戏成功过关的话，你们一共能够减掉一百块钱的费用。”收银小姐姐笑得一脸神秘。 闻言，陈年和谢意对视了一眼。 总觉得有坑。 陈年紧盯着她：“那你先说什么游戏。” “你画我猜。三分钟答对十题。” 原来是这种考验默契的简单小游戏。谢意松了口气，拍了拍陈年，“来，开始吧。” 别的没有，他们默契一直都挺好的。 游戏顺利过关。 陈年把钱递过去，没想到收银小姐姐依旧没接：“玩家不用着急，游戏一共两关，这才过第一关。”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盒饼干棒：“第二关，心动饼干。两位要同时将饼干咬剩一截，在8厘米内就算挑战成功。” 陈年：…… 谢意：…… 合着搁这等着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佩服佩服，这导演是真的勇啊】 【才第二天就这样，二十天后是不是民政局能搬过来了】 【有生之年能看到这种恋综是我应得的】 【还好哥的女友粉不算多】 【我就是女友粉，但现在已经是cp粉了（骄傲）】 “不挑战会怎么样？”陈年微微皱眉。 他想放弃挑战。 且不说谢意在镜头前本来就比较害羞，这种挑战本身也有点不太尊重女嘉宾。 “那就算挑战失败。”收银小姐姐表示理解，也没有强制他们，她笑笑地指了指别处，“你们可以选择别家店重新挑选衣服。不过温馨提示，每家店的挑战内容都不一样，相应的价格优惠也会不一样。” “那我们放弃。”陈年拉起谢意。 【哥任务挑战倒是很尊重女方，但走的时候直接就拉人家的手了，尊重只尊重一半是吧？】 【啊啊啊牵上了牵上了】 谢意微红着脸。 她拉住陈年，朝他摇摇头：“我可以挑战。但如果你不想的话，咱们换另一家也行。” 她刚刚看了一眼，这里其他家店都没有卖雨鞋。 夏季多雨，要是鞋子湿了，旅行的舒适感怕是会大大降低。 陈年却一下愣住了。 【谢意直球啊！哥还愣着干嘛，快上！】 “确定？” 再给她一次机会反悔，这可是在镜头前。 “来！”谢意从盒子里抽出饼干，直接咬住一端。 饼干是陈年最喜欢的草莓味。末端是他回味了一整天的唇，昨晚的那抹柔软还停留在嘴上。 那一刻，陈年听见了自己如鼓的心跳声。 太近了。 陈年耳根瞬间漫上血色。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能闭眼一下咬断饼干。 他的月亮再次一触即离。 卷一.临夏?重逢 第十五章 锦囊真心 购买任务终于完成。 弹幕间疯了一大半，陈年也差不多疯了。 明明亲也亲过了，可是在镜头面前，这种极限拉扯和暧昧的游戏，却还是让他更加脸红耳热。 直到回了酒店，他还是没从那股劲缓过来。 转过头，谢意跟裴茵茵已经在大厅的沙发上聊得欢快。 陈年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时候，她确实比自己还要大胆。 晚饭后直播结束，胡胡出来宣布新规则。 “大家好呀！从明天开始，咱们为期十八天的露营旅行就要正式开始了！不知道各位有没有期待呢？” 谢意乖巧点头。 “那么现在先揭晓咱们的旅游路线吧！”胡胡揭开塑料板遮布。 “果真是山岛。”李优凑近看了一眼，“走回头路啊！” “这样的话，我们是直接从港城出发，绕过山岛八大峰，最后去到漠城？”裴茵茵来了兴趣，“我之前拍戏走过八大峰，环境真的很不错。” 山岛以山闻名，又因为是半岛，四面皆环海。露营线从漠城出发，穿越八大主峰，最后到达港城。 不过他们这次是反着走的。 胡胡拍拍手，“今晚你们要先选好领队，除了有需要开直播玩游戏之外，任何规则你们自定。” “时刻提醒各位，一切以恋爱为前提。”她接过导演递来的纸箱，“相信大家经过两天相处，对彼此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所以！今晚将开启我们的送信环节，请写好信后投到我们的恋爱箱内。温馨提示，只有第一晚能收到信的内容哦，旅途辛苦，后面只统计心动对象，所以请大家把握好今晚的机会哟～” 陈年很好地贯彻了节目组的恋爱宗旨。 他没有任何犹豫地把领队的票投给裴茵茵，起身拿了信纸开始写小作文。 “小年这么快就想好了？”裴茵茵笑着调侃他，“年轻人确实是干劲满满。” “茵姐，等会你就文思泉涌了！”陈年调侃回去，对着坐在裴茵茵旁边的齐木盛眨了眨眼。 被他这么一瞧，裴茵茵脸微红，无意识地转头看了齐木盛一眼。 齐木盛被看得轻咳一声，“那我们的领队就是裴茵茵了！” 谢意带头鼓掌。 裴茵茵性格好，又特别关照其他人，人美心善的，特别适合当领队。 “那各位写完信就早点休息吧。明天要开启新的旅程了，我的要求不多，大家和平相处就好。”裴茵茵语气俏皮，“我也要去写信了！” “哇哦～齐哥脸好红！”洛宾带头起哄。 齐木盛脸更红了。 …… 夜已深，谢意的房门被再次敲开。 她一开门，被黑黢黢的摄像机头吓了一跳。 许真站在一旁，递给她两封信，“看信过程就不拍摄了。” 谢意点头。 许真抬手示意摄像师关掉摄像，犹豫了一会：“我给你的锦囊是不是没看？” 谢意：？！ 在这两天还挺顺利的，她完全忘记还有锦囊这种好东西了。 许真见她发愣，笑了笑，温柔地摸摸她的头：“没关系的。我看你在这跟其他人相处的还不错，锦囊就没什么用了。” 谢意有些内疚地看着她。 但许真却不在意，临走前，又跟她说，不管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直接发信息给她。 在家里拍摄前采那次，许真临走时也是这句话。 回到房间，谢意翻出放在行李箱内层的锦囊打开，里面却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在节目里如果遇到不舒服的情况，就给我打手势，或者敲击三次收音麦。 她想起在节目的这几天。 这个认识不到半个多月的陌生人，居然从第一次见面就像姐姐一样地关心和保护她。 谢意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感受过亲情了。 她打开聊天页面，给陈年发了条消息。 陈年回复得很快：“刚看完信。” 很快又来了一条：“才分开不到半小时，就想我啦？” “嗯，想你了。”谢意没否认。 陈年直觉她情绪不太对，没敢调侃，试探着问道：“那我来找你好吗？” “我过去吧。但我信还没看。” “那拿过来看，一起看。” 拿起信谢意才品出一丝不对，她收的是两封信，其中有一封还是洛宾的。 这怎么能一起看？ 斟酌再三，她空手敲开了陈年的门。 门开得很快。 陈年站在门口，趁她还没反应过来，关了门一把搂住她的腰。 脑袋在她颈窝里蹭了蹭，又吸了吸，陈年语气黏糊：“怎么了？被我写的信感动到了？” “陈年。”谢意佯怒锤了他一拳，“信我还没看呢！” 陈年轻笑着松开她，拉起她的手。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 犹豫了一会，谢意还是没忍住问：“你知道我那个pd吗？” “跟林之之有点像那个？” “原来你也觉得她俩像！”谢意微微一笑，“她叫许真。” “我知道。她之前在别的综艺也当过我的pd，她人还挺不错的。”陈年捏捏她的脸，“怎么突然会说起她？” 谢意把来龙去脉跟他说了一遍。 “猫儿。”陈年温柔地喊她，又挠了挠她的发心，“内疚了？感动了？” 谢意点点头：“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很喜欢她。许姐姐性格很好，也很照顾我。” 陈年闻言，半晌没说话。 酒店房间内灯光幽暗，映得他的脸莫名有些严肃。 “许真……”他斟酌着开口，“许真姐之前有过一个妹妹。” 他看着谢意，眉微微拧着，“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但听说几年前，她妹妹好像受了男人蒙骗……她们家里状况又不好，最后应该是逃不过心里那一关，自杀了。” 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人生路才刚刚开始。 “原来是这样……”谢意不禁叹惋，“那她一定很愧疚，觉得自己没有关心和保护好妹妹。” “所以一开始她并不乐意来这个恋综。”陈年跟着叹了口气，“是我让她来的。我之前接触过她，觉得你应该会喜欢这种性格的人相处，而且她人确实很不错。” 哪能知道，许真竟然真心实意到，把谢意当作亲妹妹来关心和保护。 也许是在谢意身上，看到了自己妹妹的影子了吧。 “不过——”陈年话音一转，“怎么我对你的关心和爱护，就不见得你感动呢？” “这能一样吗？”谢意佯怒。 在我心里，你可不只是我的家人。 “嗯嗯，确实不一样！”陈年又笑起来，看着她，语调上扬，“毕竟——”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谢意却后知后觉，他们已经连续两个晚上都在一起了。 要是被拍到了…… 不行，得为了陈年的前途着想。 她腾地站起来，“我现在就走！” “急着回去看信？” “你不要污蔑我！我是急着回去准备行李！” “知道了！急着跟我一起露营。”陈年乐出酒窝。 “陈年！” “哎！” 终于成功把人惹炸毛了。 但—— 陈年看向谢意，她的心情好像比来的时候好了不少。 他缓缓地松了口气。 卷一.临夏?重逢 第十六章 十年祈愿 渡引山有古刹，名善引寺，坐落于半山葱茏间。 旅行第一天，是个算不上好的阴天。六人在离古寺百米处下了车，徒步登寺。 空而静谧的林间，山风簌簌作响，低低沉沉的诵经声随之传来。远远的，他们望见暗淡的朱红大门，小师父双手合十，静静等待。 午膳安排的是善引寺的斋食。 为此，李优抱怨声不断。 她本以为，这应该是一场新奇而有趣的旅程。 但来这三天，她既没跟男嘉宾们走近，又没收到信，舟车劳顿的露营之旅第一餐居然是吃斋饭。 这些都让向来骄傲的她崩溃不已。 裴茵茵最看不惯她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样子。 但佛家圣地庄重威严，而且他们还在拍摄中，她也不好说什么，跟着暗自憋了一肚子火。 齐木盛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旁。 他性格稳重，见裴茵茵对古寺似乎有些兴趣，便时不时介绍一番。 谢意牵着裴茵茵的手，也跟着在一旁听。她平时并不太喜欢吃素食，但齐木盛讲话声音干净沉稳，她听着听着，最后竟把自己的那份餐食都吃光了。 坐在一旁准备给她偷偷善后的陈年：…… 也好，他欣慰地想，不挑食才是好小猫。 “齐哥，你怎么对这寺庙这么了解？”谢意好奇发问。 洛宾也跟着调侃他：“要不是来参加恋综，我以为你要出家呢。” “家中亲人对禅道有些研究，我也跟着沾了些皮毛，不足挂齿。”齐木盛是好脾气，他并未在意洛宾话里的调侃，只是继续耐心给他们解释，“更何况，禅道本更多是一种认知学问和境界修养，只要是真心实意之人，都可以了解和学习的。” 不过——”齐木盛突然话锋一转，对着导演，“听说善引寺最为出名的是祈福树，这才是今天的重点吧？” 被预判的导演无奈地点点头。 晌午时分，几人用完膳，跟在小师父身侧，穿过空荡的回廊，不禁放轻了脚步。 回廊内里置满烛火，飘动摇曳。 走到后来，他们连呼吸都放缓了。 直到从后门走出，视野突然开阔，连绵群山尽在眼前。长长山坡尾处，一棵挂满红色福愿的古榕树立于崖边，风过时，泛起阵阵清脆铃响。 无数的福愿飘散于天地之间。 总有人会听到，也总有人会看到。 谢意仰头，在那密密麻麻的红丝带间，努力寻找那交融的一抹绿黄。 十年之后，他们终于完成心愿。 陈年站在她身旁，也跟着去寻。 其实本无意寻到。毕竟年岁太过久远，有心愿未达的人又那么多，那太过小的愿景，怕是早就被覆盖在葱茏之中。 但—— 谢意突然听见陈年一声惊呼，声音不大，却透着说不出的惊喜，他捂住收音麦：“阿意，找到了！” 谢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真在一堆红飘带中窥见一抹青黄。 鹅黄色与草青色交接，融在一片红海之中，算不得显眼，却又格外特别。 更特别的是，这是十五岁那年，两人一同挂上去的许愿牌。 “还记得写了什么吗？”陈年勾了勾她的手指，“竟然十年了，猫儿。” 谢意当然记得。 十五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她在木牌的正面一笔一画地写：希望每一年，我们都能来这里做一次祈福。 陈年那时写得更加直接，他在另一面添上，我一定要跟谢意一直一直在一起。 谢意那时候刚开始学做扎染，头一回便染了两条发带，送给陈年的那条是鹅黄色的。少年接过的时候，眼里满是惊喜和开心，他把发带绑上，干净清澈的眼睛像狗狗似的看着她。 彼时窗外蝉鸣声不断，谢意摸摸他的头，难得地夸了他一句：“真好看。” 少年狗尾巴摇得更欢了，他凑近她，声音轻柔：“有没有觉得我很酷？” “当然，有rapper的气质呢！” 没想到他最后还真的成了万众簇拥的歌手。 只是，十五岁那年的愿望，在这山野中飘荡十年，竟然一次也没有实现。有些时候，谢意总会觉着，“事与愿违”这个词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此后十年，他们不仅没有在一起，甚至连见面都成了奢侈。 谢意转头看向陈年。 多年过去，当时轮廓还未长成的少年，竟然也独自走过了数个盛夏，重新回到她身边。 他依旧活得自由而热烈。 谢意接过他递来的崭新的木牌，重新添了新的愿望。 这次，她有信心，愿望一定可以达成。 导演搬来梯子，陈年拿着两人的牌子，一步一步地爬到顶。 他将新的愿景，挂在了那抹绿黄旁边。在被树枝遮挡住的角落里，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条新的青黄色发带，将两人的木牌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好了没？”李优催他，“天太热了，弄完就赶紧走吧。” 陈年没理她。 裴茵茵有些忍不住，刚想开口，被齐木盛轻轻拉了一下衣袖。 她一下没了脾气，回拉住他的手，带着他稍稍往旁边站，给陈年让路。 谢意站在下面，见他跨下梯子，伸手握住他的手，将他抱了个满怀。 一切都过去了。谢意想，至少此刻，她终于在这棵古榕树下，再次抱到了她的少年。 他们双手合十，虔诚而恭敬。 愿精诚所至。 “要下雨了。”裴茵茵说。 山雨顿了一天，迟迟未落，天闷热得紧，大风却依旧凌厉。 李优再次抱怨：今天这么累了，还要上山扎营吗？” “不然你想睡大山里？”陈年语气散漫，却带着点寒意，“山里晚上应该挺凉快的。” 谢意摇摇他的手，“可是，要下大雨了。” “只是夏季的阵雨，不会下很久的。”陈年安抚她。 “帐篷搭高处，记得铺防水地布，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更何况……”裴茵茵对着导演挑了挑眉，“更何况，他让我们夏天来山里露营，肯定是做好万全准备的。” 也是。 谢意闻言，宽心地挽起裴茵茵的手臂：“那茵茵姐，我们上车吧。” 卷一.临夏?重逢 第十七章 十指紧扣 暴雨终于倾泻而下。 所幸时间尚早。 六人坐在车内，静静地等雨过去。 洛宾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条防蚊手环，递给谢意时手还抖了抖。 偏偏李优还在一旁阴阳怪气：“小洛偏心哦，只给一个人呢。” 谢意其实不想接。 她既不怕蚊虫，又不想给洛宾会错意的机会，可众目睽睽下，她又不好拒绝，只得道了谢接过。 手环被放进冲锋衣口袋里。 洛宾没忍住，又提了句，“这个要戴手上的。” 谢意顿时有些尴尬。 陈年坐在她旁边，本来戴着帽子闭着眼。一听这话，他摘下帽子放在谢意腿上，手灵巧地伸进她衣兜里一掏，拿出手环就替她带上。 这下，几人都安静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陈年和谢意现在是互有好感的状态。 谢意之前对洛宾的态度其实也很明确。 只是，他总觉得，才认识没几天，一切都有可能。何况，陈年还是有千万粉丝的大明星，谢意又单纯敏感，是不大可能跟这种人谈恋爱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又觉着，陈年和谢意之间，总有一条别人怎么都跨不进去的界限。 洛宾有些讪讪地回了座位。 李优又戏弄了他几句，洛宾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争吵一触即发。 车窗外雨势稍小，却依旧凌厉。 裴茵茵极累地捏了捏鼻梁。 这才刚开始旅行，队里就已经吵闹了好几回了。 可问题到底出在谁身上，大家心里都特别清楚。 最后拉架的还是齐木盛。他拍拍李优，把她单独叫走聊了几句，人终于安静下来，回了座位就抱着背包看向窗外，一言不发。 看她神情，齐木盛同她讲的应该算不上什么好话。 但治标不治本。 可眼下确实只能这样，至少她没有再喋喋不休，车里气氛又重新好了起来。 谢意松了口气，她把陈年的帽子倒扣在脸上，眯着眼补觉。 再醒来的时候，暮色四合，车已经平稳地到达第一个露营点。 雨已经停了许久，浸湿的泥土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松香。 待他们走近了，意外地发现节目组竟然已经搭好了帐篷，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李优终于笑了：“我就说，还是得多争取，才能好好享受。” 谢意背着镜头，闻言蹙了蹙眉。 陈年一直紧紧跟在她身侧，见她发愣，抬手帮她把睡乱的头发别到耳朵后。 又被谢意一掌拍下：“录着呢！” “我挡住镜头了。”陈年微微侧身。 “那这里还这么多人看着呢！注意身份！注意场合！” “懂。”陈年眨眨眼。 谢意无奈扶额，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是在敷衍她，“我找茵茵姐去了！” “哎！”陈年拉住她手腕，“你要去打扰人家谈情说爱？” 谢意止住步伐。 “没蒙你，真的懂。”陈年举起三根手指，“像以前那样，我对天发誓。” “你幼不幼稚啊！” “吃饭去吧！”陈年牵起她的手，“茵茵姐叫我们了。” 丰盛的晚餐确实没有那么容易吃到。 胡胡坐在导演帐篷前，举着个大喇叭：“今天的晚餐呢，有烤羊排、煎牛排，还有山岛的特色菌菇汤，无限量米饭。” “先说入场要求是什么？”裴茵茵叉腰。 “一人一百元餐费。” “那我吃！”李优率先举手。 “没那么简单。”胡胡晃了晃喇叭，“交了钱还需要参与我们的微微甜小游戏才能吃饭哦~” 谢意打了个寒战。 “小游戏”三个字已经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太美好的印象。 胡胡见状笑起来，“放心吧小意儿。这次就一个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特别简单的，主要还是为了促进各位更加深入了解彼此。” 她点了洛宾帮忙发卡牌。 规则很简单，抽到的卡牌点数最少的，就要在真心话或者大冒险中二选一。 一连发了几次，都没有抽到陈年和谢意。 倒是齐木盛被眷顾了好几次。 “我选真心话。”他反筷夹了块羊肉放进裴茵茵碗里。 百度百科说，裴茵茵是西北人，最爱的肉是羊肉。 “谈过几次恋爱？”洛宾充当主持人。 “两次。”他耸耸肩，直接承认。 “哎，这些问题都不够刺激。”洛宾啧啧两声，翻了张新纸片：“你做过……最不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 “来参加这个节目。” 平时齐木盛讲话总会慢半拍，这个问题倒是回答得迅速。 谢意赞赏地看着他。 陈年笑了笑，见吃瓜吃得很认真的谢意，便戳戳她：“该你了。” “啊？我是最小点数吗？”被点到的谢意立马惊慌。 “骗你的。”陈年笑得狡黠，他把卡牌反过来，扬了扬，“其实是我，我选真心话。” 谢意抽了一下他胳膊。 陈年清了清嗓。 不知为何，谢意觉得有些发热，众目睽睽之下，她一下坐得板正起来。 “哟，刺激的来了。”洛宾扬眉，“请问我们酷酷的rapper，在场的女嘉宾，有没有令你心动的？” 他不信陈年能够坦然承认。 毕竟，比起平时的暧昧相处，直接承认心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当然有。”没想到陈年回答得毫不犹豫，“我心动的人，大家都能看出来吧。” 陈年看向谢意，目光里毫不遮掩欣赏和爱慕：“谢意。” 这买一赠一的答案。 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工作人员，齐齐地朝他望来。 当红男歌手，在节目里承认自己喜欢的人，确实是一件特别需要勇气的事情。 但当事人看起来好像十分淡定，只见他双手交握叠放在大腿上，干净的眉眼里全是坦然和坚定。 如果能忽略他红掉的耳根的话。 陈年皮肤白，稍稍一脸红，旁边人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谢意心跳跟着漏了一拍。紧接着，心跳抑制不住地在胸腔里咚咚作响，吵得她脸也跟着发红。 真没出息，每次都能被他的直白和勇敢撩得面红耳赤。谢意暗骂了自己一句，却听见裴茵茵在喊她：“小意儿，终于轮到你了。” 原来大家已经开始下一轮了。 她带着怨念看了陈年一眼，却看到他呆坐在那，竟也还没回过神。 心里莫名平衡了一些。 “有没有特别不喜欢的数字？为什么？”洛宾抽出纸条，“怎么是两个问题？” “我可以只回答一个吗？” “那必须再抽一个大冒险！”李优不同意，“算是惩罚！” 他们都对导演毫无信任，目前还没有人敢玩大冒险。 “行。”谢意爽快地答应了，“我是不太喜欢17这个数字。没什么原因。” 她伸手在大冒险纸箱里随意摸了张纸条，摊开。 李优凑上前：“选择现场一位男嘉宾，十指紧扣十分钟。” “这简单。”谢意把纸条揉成一团，把手递给陈年。 陈年不知道还在想什么，见她伸手，特别自然地从桌上抽出张面巾纸，给她几根手指都仔细地擦了一遍。 然后又被打了。 “怎么了？”他愣神。 “牵手！”谢意轻呼了一下他的脑袋，把纸团给他看，“大冒险！牵不牵？” “啊～牵！”陈年喜滋滋地看完，摊开手掌，慢慢地握住她的手，一根一根地将两人手里的缝隙填满。 他轻轻抬起两人交握在一块的手，在镜头前晃了晃。 赤裸裸的宣示主权。 卷一.临夏?重逢 第十八章 我的缺憾 盛夏的山林间热浪滚滚。夜间偶有细雨，待清晨的薄雾散开，夏日的气息便又止不住翻涌而来。 接连几日都是艳阳天。 团队一行六人这几天都在露营点附近游山玩水，氛围难得的轻松而愉快。 导演按捺不住，悄悄叫胡胡打开了直播。 没有提前预告，一开始来的观众并不多。但没过几分钟，直播间很快就火爆起来。 【呜呜，才分别没几天，想死我了】 【扶我起来，我还能磕】 【所以他们这是去哪了？怎么看着像在山洞里】 【真的，好黑哦，不会又去鬼屋了吧】 【啊啊啊，大年初一一直走在一起！】 【他们真的在山岛啊！这里好像是善引寺后山的壁画】 【好像真的是寺观壁画耶】 【他们怎么好像不知道开了直播】 谢意他们确实不知道。 一走进洞里，她就被这里并不算多的壁画震撼到了。 驻守百年的塑像、绚烂多彩的画壁，神秘而瑰丽，石洞自然生于山野之间，却描绘世间万象，带着一股令她莫名安心的熟稔感。 这是她曾经做梦都想来的地方。 陈年靠在她身后，见她默不作声，没由来的心里发疼。他捏捏她的指尖，语气轻柔：“后悔吗？” 谢意摇头：“林之之也问过我好几次这个问题。说实话，我真没有后悔。” 但确实有过遗憾。 她转身去瞧站在身后的人，却在一片黑暗中看见了他紧锁的眉头。她踮脚替他抚平，“其实那段时间，我更多想的是，比起喜欢什么，我更希望拥有新的生活。” 那时候是真的没有勇气，一人再走一遍只有自己的路。 一个人的生活实在是太孤单了，相隔几万里的陈年，永远空荡的家里，连明媚的夏天都笼着一层灰色。 复读太消耗勇气。 “更何况，林之之也在港大，比起学壁画修复，跟她在一起我会更加开心。所以，我没有后悔。” “而且现在，我有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谢意笑起来，语气说不出的轻快。 陈年摸了摸她的头，露出点点微笑，紧锁的眉头终于松下来。 在无人知道的直播间里—— 【我是在做梦吧，是吧是吧，谁来打醒我】 【分开这几天，我的cp经历了什么？】 【这已经在谈了吧？勾手摸头什么的】 【他们是不是觉得能剪辑啊？说的话我怎么都听不太懂】 【真没人觉得他们早就认识了吗？】 【前面的握爪，我也总觉得他们氛围太自然，太亲密了，不认识很久怎么能这样】 【u1s1，我跟我男朋友认识两年，在一起半年，都没有这么自然】 【没有知情人士么，好想吃瓜】 【李优怎么又开始了？几天了怎么毫无长进？】 【甚至更离谱了，她要不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垃圾话】 此时的李优又忍不住开始抱怨：“这山洞又闷又热的，要不我们出去吧？” 她举着小风扇站在山洞门口，一脸的不耐烦：“这有什么好看的？又破又旧的，坑坑洼洼还发着霉味，一点色彩也没有。怎么好意思做景点？” “修旧如旧，以你的水平，确实理解不了。”谢意闻言走到她面前，“变色褪色是自然现象，表面会坑坑洼洼也是因为壁画酥碱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少有的认真和严肃：“旧事物存在的意义怕是你也不懂，文化和艺术，不是靠读书就能积累的，也不是靠你几句话就能被抹灭的。” “其实前几年，港城艺术学院的老师和学生们有来修复过一次。”带路的小师父看着谢意，微微一笑，“在这之前，这些壁画和塑像更加残破。” 是他们带来了新的传承和守护。 如果。 谢意重新看向石洞内里，如果那时候，她能再勇敢一些，那她也可能会是修缮队伍的其中一员。 知足常乐，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陈年常说的话。 心里瞬间开阔了不少。 “那我们上午的直播就到此为止。今晚七点半，欢迎各位再次光临。”怕李优再说出些什么，胡胡及时地走过来提醒他们。 意识到是在直播，李优终于噤声。 【好短，我还想看女儿呢！】 【依依不舍jpg】 【哥，今晚见咯】 【今晚李优少点镜头吧，真不想看见她，球球了】 …… 七点半，舟车劳顿的几人终于到达山岛腹部的小镇，雾里镇。 胡胡准时打开直播。 在山里兜了好几天的几人第一次进城，下车那一瞬间眼睛都亮了，人也不累了。 【笑疯了，几位跟好久没见过人一样】 【洛宾看啥呢，脖子伸得老长了】 【好像是卖烤肠的哈哈哈哈】 “好了，先恭喜各位，在镇上这几天呢，大家就不用住帐篷了！” “啊啊啊！太棒了！”洛宾疯狂鼓掌，“好想好想软软的床！” 【是什么让内向的男模变得可爱？】 【我来说我来说！是柔软的床，是香喷喷的烤肠！】 “相信大家现在应该很饿吧？节目组这边也为大家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xswl，大家一脸不相信。】 “说吧，有什么任务？”裴茵茵问。 胡胡拿出手卡：“今晚将是我们恋爱微微甜第二次心动约会。一切缘分天注定，本次约会对象，依旧由月老线决定！” 【年哥：哥上次是不在，这次在了，一定要选到我的小宝贝】 【我就不一样了，我喜欢看大乱炖】 谢意拽着红线一端，趁没人注意，悄悄地拉了拉。 陈年感觉到她的动作，轻轻弹了一下舌。他把红线在手指上绕了几圈，轻轻拉动，谢意慢慢走向了他。 两只手最后碰在了一起。 【啊啊啊，怎么这么简单的选人环节，被他们玩得像在办婚礼一样】 【这才是缘分呐】 陈年拉着谢意就要走，被胡胡拦住：“陈哥，规则还没讲完呢！选好约会对象后，双方要先带上我们的心动手环。” 这年头居然把测心跳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谢意戴上手环，很快她的心跳指数就显示在直播间正上方。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72，又去看陈年的。 “90？还没开始呢你这心跳怎么这么快？” 陈年羞涩一笑：“我紧张啊。”他语气黏糊，“怎么办？阿意，我好紧张。” 谢意捏了捏他的胳膊。 胡胡了然一笑，“现在各位可以选择你们的约会地点了。率先完成默契问答的，将有优先选择权！” “快！我们现在开始。”谢意催促她。 “咳咳。”胡胡清了清嗓，“注意听好问题！第一个，甜or辣？” 谢意：“辣！” 陈年：“甜！” 【……哥不是爱吃辣的吗】 【哥不是不喜欢甜的吗】 “第二个问题，猫or狗？” 谢意：“猫！” 陈年：“狗！” 【啊？哥，你忘了大明湖畔的夏至了吗】 【年哥狗起来了】 【这俩不会在互答对方的喜好吧】 【答案毫不一致，也算是另一种默契】 两人互看一眼。 “答你的。”陈年悄悄说。 【哈哈哈哈真相了，确实说的对方】 【他俩对对方是真了解啊】 【谢意心跳快过百了哈哈哈哈】 【喜好不一致、性格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竟然也能这么合拍吗？】 【kswl，kswl】 卷一.临夏?重逢 第十九章 人间烟火 接下去的几题两人答得格外默契。 “夏天or冬天？” “夏天！” 两人异口同声。 “山or海？” “山！” “面or米饭？” 两人再次对视：“面！” 【所以谢意喜欢吃面！】 【反正哥是南方胃，不能不吃饭】 胡胡手卡一挥，“恭喜你们通过问答！不过现在你们只剩下‘人间烟火’这个选择了。” 陈年转身，才发现其他两组早就做完挑战走了。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看他们是怎么分组的。 【齐哥好惨的，要跟李优一起】 【还好齐哥比较包容，李优这么挑，跟洛宾一起不得吵起来】 【挑食没问题，但能不能不要把锅扣店家身上？】 【无语了无语了，我还是去看大年初一吧】 被挑剩下的人间烟火比谢意想象中要好很多。 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店内，点完单不到五分钟，老板已经端着热腾腾的牛肉面走来。 “来来来，牛肉面来了！”老板乐呵呵地看着他们，“小炒还要再等一会。” “不急。”谢意朝他笑笑。 她接过陈年捡到小碗的面，问他：“会做饭吗？” 两人以前都不会做饭。 陈年摇头。 他哪里有空闲时间去学做饭。 不过—— 他看着谢意吃得心满意足的样子，以后他一定会有很多的时间来学着给她做饭。他挠挠鼻尖，嘴角微扬，小猫还嗜甜，可以把面包和奶茶也安排上。 【哥想啥好事呢？怎么不吃面？】 【福尔摩斯上线：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做饭，看上去也不像旧相识】 “我会煮泡面，卧鸡蛋那种！”谢意得意地看着他。 “那下次煮我吃呗。我还没吃过呢！”他眨巴眨巴狗狗眼。 “哦。”谢意埋头继续吸面条，全然忘记戴着的手环已经暴露了自己的心思，“那下次再说吧。” 陈年看着她嘴硬的样子，勾起嘴笑了笑：“行。” 【哥，你是真的行】 【谢意被撩到了，心跳都上百了】 【没谈过恋爱就是香啊】 【纯爱战士应声倒地】 吃完饭后是自由活动时间。 小镇晚上人并不多，但街上还是亮着不少的灯。 摄影师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他们在万家灯火里悠闲地散着步。 陈年这么想着，有些控制不住心跳，想牵她的手，但还有一堆人在看着他们。 【哥发什么呆呢】 【为什么心跳突然这么快】 【论哥那无法自控的心跳，怀疑是手环坏了】 手环坏不坏陈年不知道，但再这么憋下去，他一定会坏。 谢意就走在身边，手臂无意识地蹭着他的。 虽然是夏天，但她碰上来的肌肤却是凉的，这让陈年想起小时候特别喜欢吃的冰糕。他忍不住搓了搓手心的汗，鼓起勇气地碰上她的手。 手指还没勾上，谢意突然小声地“哎“了一下。 等陈年反应过来，人已经往台阶上走去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手插进兜里，也跟着她走进店里。 这是一家手工店。 吸引谢意的，是摆在门口木制的尤克里里摆件。 “要试试吗？”店家满脸笑意地走过来，“两位可以体验一下本店的木工手制特色，我们这儿有适合情侣的挂件制作哦！” 谢意心动了。 “玩一下吗？”陈年问。 谢意从小就有惊人的动手能力。 虽然一开始是体现在打陈年上。 每回陈年一惹到她，她总能精准地痛击到陈年最怕痒的地方。 稍大些开始学画画，她的动手能力就更上一层了。不仅能画，她还总能做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有回陈年跟别人打球回家，见她拿着根自己做的大藤条站在门口，他不敢走近，暗自寻思着自己好像也没有惹她生气。 等她举起藤条，脑子却突然灵光一现：放学忘了跟她说自己要去打球了！ 再大些，就是自己做木工、学扎染了。连着几年，陈年收到的生日礼物都跟这些有关。那些小物件，他现在还收藏在书房里，除了那条扎染发带。 但它也有了更好的归属。 “我想玩。”陈年戳戳她的腰。 “行吧。那我要自由发挥。”谢意拿了张白纸，对店家说，“我可能需要的材料多一点，麻烦您帮我准备一下。” 【哥，我说你别太爱了】 【情侣挂件竟无人否认】 【做这个不会很费时间吗】 【小物件的话，应该不会吧】 【谢意看样子要搞个大的】 谢意确实想做个大工程。陈年生日还有一个多月，在这之前，她要先好好构思一番。 “怎么还要先画画？”陈年趴在桌上，侧头看着她涂涂抹抹，“今晚做不完吧。” “你不许看！”察觉到他的意图，谢意立即捂住画，“我就先画画草图，等做好了再给你看。” 她的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不用猜都知道是想给他做生日礼物。但陈年没戳破，反而一脸宠溺地回应她：“行~” “那你说我做个什么好呢？以我这惊为天人的画画水平。”他歪歪头。 “……”谢意看着他，几番欲言又止。她转身扫视了一圈店内，突然眼睛一亮。 “我知道了！”她一激动，双手不自觉地搭在陈年放在桌上的手臂上，“做夏至吧！” “好啊。”陈年笑道，低头看了眼手臂，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搭在上面那双细嫩的手。 谢意：！ 鲁莽了。 【有个心动手环就是好啊】 【哥，你是真纯情】 【哥，你虽然没经验，但又忍不住摸一摸是吧？】 【谢意像只炸毛的猫】 【说什么夏至，我觉得直接做一只谢意就行】 十分钟后。 “快看我做得怎么样？”陈年把割得歪七扭八的木块举到她面前。 谢意：“……“ 【……】 【该去怎么形容你最贴切】 【夏至：勿q】 “怎样怎样，你觉得像夏至吗？”陈年满意地琢磨着被他涂成七彩颜色的猫脸，“大师点评一下？” “嗯……”谢意放下画笔，认真看了看，“如果不丑的话，应该还挺好看的。” “什么意思？”陈年狗耳朵间耷拉下去，“不好看吗？” 他用手抹了抹未干的颜料，“我觉得还挺好看的呀！” 真心实意的。 谢意嘴角没忍住抽了抽。她拿了张面巾纸，递给他，“挺好看的。” 她压了压差点上扬的嘴角，眨眨圆溜溜的眼睛表示真诚，“还挺像你的。” 又忍不住盯着他看了几眼。 身旁少年的脸棱角分明，玻璃似的眼瞳幽黑，递过来木块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秀美。 【我说女儿你别太爱】 【这就送给谢意了？】 【年哥在谢意面前真的很鲜活】 【希望哥真的能找到幸福】 谢意牢牢地把木块捧在手里。 没忍住，抬了抬另一只手，陈年的头感应似的送到她手心里。 谢谢你，我的小狗。 谢意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卷一.临夏?重逢 第二十章 鹎鸟印记 “怎么这么宝贝我给你的‘夏至’呢？”陈年挠了挠谢意的下巴。 门从身后被关上。 陈年伸手去摸灯，摸了半天也不见房间亮起来。 “摸不着灯吗？”谢意纳闷，“我记得开关就在门边啊。” 下一秒，腰突然被搂住。 她吓了一跳，微微挣扎。 似是察觉到她的意图，腰上的手用了些力，谢意越挣扎越紧，热源透过夏天薄薄的一层布料打在皮肤上。 “陈年！”谢意轻轻推了推他，“你干嘛？” 她声音发软，听得陈年眼眸跟着暗了暗。 黑暗中，陈年慢慢把脸凑过到谢意面前，两人并不规律的呼吸就这么拍打在对方脸上。 直播已经结束，但心动手环还没摘，在昏暗中微微发亮。 “110。”谢意喃喃道，没等陈年反应过来，她先一步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不止。”陈年声音干哑，眼角微红，语调却格外温柔地喊她，“阿意。” 窗外月色正浓，匀了一缕钻进房间内，浅淡柔和。 像谢意常年偏淡的唇色。 陈年抬手轻搂住她的后颈，温热的唇再次贴上她的。 …… 谢意猛地从床上坐起。 清早下了场晨雨，窗外此时雾蒙蒙一片。她睡得有些发蒙，一时没清醒过来，也不知道现在大概是什么时候了。 谢意伸手去够放在一旁的手机，却摸到了硬梆梆的一块，转头一看，与五彩斑斓的“夏至”对上了眼。 她有些懊悔地抓了抓头发，努力地拍了拍脸想让自己清醒。 凌晨做的那是什么梦啊？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她好像也没多肖想陈年的唇啊。 好吧，她仔细回味一番，应该是有一点。 但肯定是因为这几日白天都太累了。 他们已经在雾里镇连续农家乐了好些天，今天终于要出发前往下一个露营点。 谢意打开窗，散了些屋内空调的凉意，却见陈年他们已经站在院子内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她有些疑惑地看了眼手机。 此时还不到七点，今天大家怎么都起这么早？ 陈年早就看见她开了窗。 他弯腰在树底下拾了颗石头，长腿一迈，没几步就蹦跶到她面前，把石头递给她。 谢意接过石头：“干嘛？” “生日礼物呀。”陈年笑得欢快，“仔细看看。” 谢意：“……心形石头？” “嗯嗯！代表我这颗真诚的心。”他酒窝深深，“条件所限，回去再补你一个。” 石头微凉，被雨浸润过一番，散发着淡淡的泥土香。 她心里欢喜得紧，表面却依旧不动声色。 努力压下抑制不住的嘴角，谢意把石头揣进兜里，生硬地转了话题：“大家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可能要离开农家乐了，都高兴得睡不着吧。”陈年挠挠头，“时间居然已经过了一大半了。” “确实好快。”谢意叹了口气。 相处了半个多月，她已经有些舍不得这里，也舍不得团里的这些人。 “我也舍不得，但还是希望时间快一点。”陈年看着她，话里藏话。 他试过了，徐徐图之一点也不适合自己。 人真的在身边了，他哪里能跟前几年一样，不动声色地忍着。 陈年不得不佩服那时候的自己。 果真，人一旦松了气，脑袋里就只剩下风花雪月和温香软玉了。 他在心里默默给谢意记上一笔。 …… 从雾里镇直上，一路往终点走，最后一个露营地在离漠城不到四十公里的途中。 景观将在这里有明显的分界。 还未到露营地，车队先驶入了一片竹林。 但这里并不是导演提前规划好的地点。 起因竟是一滩红臀鹎。 七月中旬的太阳已经足够毒辣，李优一如既往地找茬。大家已经对她的秉性足够了解，她特别喜欢大家的关注和安抚，如果不去理会，等她觉得无趣时就会自动消停。 因此，她的抱怨一如既往地没得到任何回应。 但安静不到一会，她又突然尖叫起来：“鸟，这里怎么会有只好丑的鸟！” 路旁的石块上停着一只顶毛黑而光泽的鸟。 陈年眼睛一亮，车队还在休整，他便开了车门想下去看看。 “这不会是乌鸦吧，这黑黑的头！”李优坐在副驾驶，一脸嫌弃。 依旧无人理会，她不耐烦，见陈年蹲在石头旁边，便趁着司机不注意按响了喇叭。 竹海深处发出一阵声响，原本蹲在石头上的红臀鹎也跟着飞起来，融在了一片鸟群中。 余下折弯的竹枝噼里啪啦作响。 陈年：“……” 他回到车上，见李优一脸惊恐，忽然灵光一闪，提议道：“我看这竹林长得挺好，要不要进去看看，说不定有新鲜竹笋可以挖。” 谢意：“嗯……” 她不信陈年不知道这个季节竹笋已经老了，吃起来口感一定不如春季的。 但裴茵茵好像很感兴趣：“去呀去呀，天气这么热，去里面走走也不错。” 谢意：“嗯……” 她其实觉得车上有空调应该更凉快，况且茵茵姐最怕蚊子了。 齐木盛居然还在一旁拍手：“来都来了，去玩玩吧。” 洛宾也点了点头。 大家殷切地看着她。 谢意：“……我没意见。” 反正她还挺喜欢夏天的竹林的。 李优不乐意：“我不去！坚决不去！热死了！” “那你在车里待着吧。”裴茵茵幽幽地看了她一眼，“自愿为原则。” 其余几人都下了车。 李优：…… “算了，等等我，我也去！” 不去岂不是没有镜头？ “那就一起走吧。尽量保持安静，林间等会有什么被你吓到了，咬你一口，你就完蛋了！”洛宾恐吓她。 “知道了，反正有你保护我就行。”她搀住洛宾的手臂。 洛宾嘴角没忍住地抽了抽，默默远离了她。 一旁的陈年把鸭舌帽摘下，手一转，帽子稳稳地戴在了谢意头上。 他背起谢意的书包，从旁边的口袋摸出她的遮阳伞：“走吧，小寿星。今天是全套服务哦～” 导演：！ 他好像闻到了香香的饭。 时机不可待。 他赶紧拉上胡胡跟在摄像身后，趁没人注意，再次悄悄地打开了直播。 卷一.临夏?重逢 第二十一章 林间初吻 山风簌簌，竹叶沙沙作响，偶有竹节爆破声，洒入竹海芬香间。 所幸清早下过一场雨。 竹林间意外的清新凉爽，风声从林野间低行，光影落于叶尖。 他们踩过碎碎光片。 陈年忽地想起，在他和谢意年纪尚小的时候，也曾这样踏过光影交错的竹海间。 那时候，两家人住对门，四个大人，三个小孩。 平日照顾他们最多的，是陈年的妈妈。谢意偶尔会想起这位待人永远和和气气的干妈，只觉得陈年大半的勇气和性格都是来自于她。 但陈年热烈得像个小太阳，她却像个炽热的圆月。 虽然她也说不出来，为什么月亮会是炽热的。 干妈身上总有些特别的气质，边界模糊却又清晰。她干净沉稳，皎洁清透，在她那永远找不出残缺，她却又能为爱毅然决然。 嫁给干爸的时候是，辞职在家照顾孩子也是，最后带着姐姐远走他乡也是。 而比起自家常年见不到人影的父母，谢意同她还要更亲近些。 邻里们也总说，如果没有她，两家人绝对是门当但户不对的。 一个是一心沉浸在文化事业里的家庭，一个则是跑遍大江南北做生意的家庭。 只不过—— 如果没有干妈，那谢意的童年时光，大概会是在那泥瓦遍地的乡野。 那里住着她一辈子都不愿离开的爷爷奶奶。 而在那片乡野间摇曳的竹海，她和陈年却也曾听过那么一个月的蝉鸣鼓噪。 陈年的外婆在他们俩五岁那年生了场病。 那阵子干妈特别辛苦，一人带着三个半大的孩子，还要抽时间去别的城市照顾卧病在床的母亲。 无奈之下，她只得将刚上初一的姐姐寄养在老师家，而两个小孩——他们乖巧地窝在沙发下，正眨巴眨巴眼地望着她。 她发了愁，带着他们一起走的话，路途遥远不说，到了那边她估计也没精力照顾他们。 小谢意见她发愁，脑袋灵光一闪，脆生生地说：“我们可以去我爷爷奶奶那呀！很近的，年年也去过！” 确实是个好办法。 两个老人和蔼可亲，也有能力和时间照顾他们。 只是—— 她试探着问两个尚且懵懂的两个孩子：“那边可是没有空调可以吹哦～“ “没关系的！” “没有软软的床睡觉哦～” “没关系的！” “也没有……” “哎呀，我们可以的，妈咪相信我们吧。我可喜欢那里了。”陈年人小鬼大，“阿意爷爷上次还说，下次来要给我煲竹笋鸡汤呢！” 干妈乐出声。 她不忍心告诉自家傻儿子，这个季节已经没有好吃的春笋了。她怜爱地摸了摸两个小脑袋，“那就去乡下玩一玩吧！” 于是，那年夏天的田野间，便多了两个恣意奔跑的身影。 泥瓦屋后有一大片竹林，最高的几处枝头常年蹲着几只叫不上名的小鸟。 每天傍晚，陈年都要拉上谢意，一同去竹林里做游戏。待到晚上吃过饭，他们一人抱着一个爷爷用竹编的小板凳，到竹林外的山坡尾处乘凉。 多数时候，他们会看到满天的星星。 同城里的车水马龙不同，乡间晚上安静得过分。盛夏时节，除了蝉鸣和田地里时不时的几声蛙叫，更多的是微微的凉风声。 爷爷说，这是山风，肯定比城里的空调还要凉快几分。 奶奶摇着蒲扇，指了指满天繁星，说，你们爷爷教我的，月明星稀。 但今晚见不着月亮，所以我们拥有一整片星海。 陈年乐呵呵地笑着，他最近刚学了一首儿歌，词记不太住，只能轻轻地哼着调。 哼着哼着，眼前明亮的星空逐渐模糊，他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谢意转头一看，他已经耷拉着脑袋睡着了。 看着像村口那只刚出生的小狗。 想到可爱的小狗，谢意笑起来，摸了摸他随着脑袋一点一点而晃动的头发。 他从睡梦中惊醒，模糊间看见谢意笑得明媚。竹海在身后，家人在身边，乡野的日子充实而愉快。 陈年再次安心地睡去。 十八岁的那次毕业旅行，他们最后回到了这座山野小村。 两位老人已离世多年，院内杂草蔓蔓，四周瓦泥房坍圮一片。他们绕到屋后，那片青葱在这年盛夏，依旧占满了整座山头。 猫被放进背包里，陈年牵起谢意的手，再次走进林海深处。 十个小时后，飞机起飞，他们将要经历一场漫长的分别。 只是，在幽径尽头，绿竹依涧，白日浮光被踩碎，又被月光重新缝合。 陈年声音沉沉，他说，阿意，闭上眼。 风来时，竹叶轻响，一只红臀鹎隐于其间。 “做什么？”谢意问，看不见的恐慌令她不自觉声音发抖，“我有点怕。” “很快就好。”陈年安抚道。 “好了，睁眼。” 日夜交替之时，光影的界限并不分明。 谢意睁眼，一时间眼前所见并不真切。她只得抬手遮了遮眼，余光中瞧见明媚的少年向自己拾步走来。 他展颜一笑，眼睛弯成一道好看的弧度，嘴角微扬，酒窝浅浅。 那一瞬间，一眼惊鸿，如拨云见日，一切好像明朗了起来。 她也跟着笑起来，明艳而生动。 心跳声抑制不住地从胸腔处传来，陈年快步上前，揽住她盈盈一握的腰，吻落下，如蜻蜓点水，一触即离，却让两人瞬间红了脸。 好软，陈年心想，又控制不住地啄了啄她的脸。 他暗自回味，亲起来还是比捏起来更有感觉。 谢意抿了抿嘴，总觉着他的唇烫人得很，却也软得很，跟他的手、腰的触感都好不一样。 她发着愣，脖子突然陷入一片毛绒里。 少年低着头，毛茸茸的头发蹭在她脖子上。他把身上带了十八年的玉葫芦摘下，挂在了谢意身上。 谢意有些惊慌，想重新摘下来还给他，却被他按住了手。 “等等我，好吗？”陈年柔声问。 没等她应允，她又听见少年清亮的声音。 他诚挚而深切地说，猫儿，我也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愿你一生无忧，幸福安康。 卷一.临夏?重逢 第二十二章 生日欢愉 “生日快乐。” 少年的眉眼同眼前的人重合。 他声音很轻，嘴角微扬：“阿意，生日快乐。” 一堆人从竹林后钻出。 裴茵茵走在最前，捧着一个小巧的蛋糕：“生日快乐呀，小意儿！” 谢意莫名觉得有些恍惚。 十分钟前，他们在竹林里迷了路。 谢意当时还觉得很不可思议，陈年的方向感极好，小时候在乡野疯玩，不管走到哪，他都能带她回家。 而且—— 这里的竹林其实算不上大，他们一共八个人，居然没人记得回头路。 眼看天色渐暗，裴茵茵着急了，拉上齐木盛和洛宾去找路，留下几人在原地等。 直到陈年突然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句，生日快乐。 她这才恍然大悟。 一路看着他们几人演戏的直播间热闹非凡： 【哥演技这么烂，居然能骗过谢意】 【茵茵姐演技就很好哈哈哈哈哈，一开始真把我骗了】 【呜呜，好久没见他们了，感觉关系更好了】 【生日惊喜爱了爱了】 【旅行和恋爱什么的，简直绝配】 【也不一定哈哈哈，旅行能检验是不是真爱】 【看李优吧，肯定被检验了】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生日快乐生日快乐！】 【猫儿生日快乐！】 谢意确实很快乐。 她数了数蛋糕上的蜡烛，一共七根。 陈年想把错过的七年生日一并补回。 “喏，林之之给你的。”陈年从口袋摸出个小盒子，“她让我替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还没来节目之前，林之之就联系了他，把送给谢意的生日礼物提前寄了过来。 陈年有时也很庆幸和感激，他不在的这七年里，至少有林之之一直陪着谢意。 谢意惊喜地接过：“我家之之宝贝是真的爱我。” 还在录节目，她便先将礼物放进包里，抬头却见陈年一脸幽怨的看着她。 “你也好。”她了然，不带感情地安慰他道。 “谁最好？”陈年却不依不饶。 “幼不幼稚呢？”谢意轻轻锤了一下他的肩膀，“你们毫无可比性好吗？我去帮茵茵姐了。” 傍晚林间风大，裴茵茵点了许久的蜡烛都没成功。 谢意过去帮忙挡住风口，蜡烛终于点燃。 “快！寿星快许愿！” 谢意双手交握，闭眼。 脑海中出现了无数的人。 那些曾在她生命里或多或少路过的人。 最后，她看见父母站在面前，他们还是年轻时的模样，两人一齐捧着一只大狗狗玩偶，给她祝福：“我们的宝贝生日快乐！” “爸、妈。”谢意睁开眼，她面前站着笑得一脸灿烂的陈年。 他身上的味道令她感到熟悉而安心。 “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幸福。你们放心。” 她一口气吹灭了所有蜡烛。 竹叶簌簌作响。 许真带头大喊：“生日快乐！” 谢意一把抱住了她，又一把搂住裴茵茵。 “谢谢你们！” 她普通而平凡的生活里，何其幸运能遇见这么一群真心待她的人。 【呜呜呜我怎么有点感动】 【我觉得谢意好像要哭了，她真的好真诚，其他人也是】 【节目什么时候播出啊，迫不及待了】 【没有人注意到刚刚哥好像给了谢意什么东西吗，是不是生日礼物！】 【氛围这么好，哥不来首歌表达一下吗】 【前面的xswl，哥这个事已经变成一个梗了吗】 【我觉得不能这样，哥当时明明心情看着不是很好】 几年前某个综艺，陈年难得输了一次游戏，被起哄着接受惩罚。 那天是夏至，天闷热得很，他少见的状态一直不在线，输了游戏后也只是淡淡一笑。被人起哄了半天，最后他无奈地说，既然氛围这么好，我唱首歌吧。 作为新人，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打新歌，了然一笑，却没想到他开口竟是一首煽情的老歌。 他其实很少外露消极情绪，每次站上舞台，他唱的不是热血摇滚，就是词写的一身反骨的rap。 只是那天，是他与谢意分开的第三年。 思念终成疾。 也是在那次之后，粉丝才知道，陈年有一只叫夏至的布偶猫。 于是，他思念的对象，成了猫。 后来，那段视频被多次剪辑，有搞怪的，也有搞笑的，各式各样。 却唯独漏了他最初的那颗真心。 思念被剪成碎片。 谢意悄悄松了一半的身体，昏暗中，她拉了拉陈年的手。 “也谢谢你。”她柔声道。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也谢谢你，再次勇敢走到我的身边。 …… 繁密的竹林里挤满了工作人员，大家都喜滋滋地分着那块并不大的蛋糕。 一片欢声笑语。 趁着无人注意到他们，谢意拉着陈年，走进一旁的竹林丛里。 红臀鹎鸟悄悄走过，在泥地里留下浅浅印痕。 高耸的竹林堆形成了一个极为安全的圈，将他们包围在里面。 隔着不过几十步的距离，外头人声鼎沸，而他们在里面。 做坏事。 谢意把他抵在几枝缠绕在一起的竹枝上，仰头看着他。 黑暗中，陈年眼神炙热，也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如果再凑近，还能瞧见他紧绷的下颚，微微发红的眼角，以及那盛满柔情蜜意的眼。 “先预支一点福利，好不好？”谢意同他商量，语气却是硬的，“不能拒绝寿星。” 她微凉的指尖停在他的下巴上，灼热的呼吸直直往他脖颈里扑。 陈年隐忍地闭上了眼，暗暗吸气，喉结却不受控制地上下滚了滚。 要命。 谢意却没打算放过他，她踮起脚，嘴唇越凑越近，但又迟迟不落，忽即忽离。 “七年前的竹林，还记得吗？”她问。 陈年闻言睁开了眼。他没答，眼神直白而热烈地看着她。 谢意很少看见他这样看自己，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微微松开桎梏住他的手。 下一秒，两人体位瞬间颠倒。 谢意被陈年按在竹枝上，温热的手直抵在她的后腰处。 她被莫名的热源烫了一下，不自觉地往前拱，身子贴住了陈年的。 陈年：！ 他终于忍不住般地将她紧紧搂住，吻不受控制地落下。 唇齿交缠间，不知道谁先伸了舌头。 谢意双手圈住陈年脖颈，轻轻地舔了舔他的上嘴唇，又吸了吸。两人的呼吸急促起来，陈年无意识地揉了揉她的腰。 状况愈发不可收拾。 卷一.临夏?重逢 第二十三章 爱意葱茏 不应该这么快的。 谢意亲上来的时候，陈年想。 但等那又香又软的唇真的贴上了，他又完全控制不住，只觉得自己像小时候吃到好吃的棉花糖一样，整个人轻飘飘的。 意识回笼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但不会太久，竹林丛外依旧笑声不断，应该还没有人发现寿星和大明星手拉着手偷偷溜走了。 陈年摸了摸嘴唇，心跳还未平息。 太快了，快得他只记得最后两人是因为牙齿碰上牙齿而分开的。 都没什么经验，但意料之外的是，谢意竟然比他游刃有余。 主导者是她。 陈年挑了挑眉毛，一把抓住害羞起来就想跑的谢意：“现在出去，不怕被人看见？” “不应该趁没人发现的时候混进去吗？” “嗯嗯。”陈年语气略带敷衍，双眸微动，“猫儿怎么这么会亲？” “胡说什么？”谢意一下炸毛，她还没从那股害羞劲恍过来，“是你太差好吗？” 理论学得太少。 听到她的指控，陈年眼神闪了闪。 抓着她的手腕的手下落，再次圈住她的腰，吻再次落下。 “你干嘛？”谢意微微挣扎。 陈年松开她：“不是说我太差？多练几次就好了。” 虽然现场的人没注意到开溜的两人，但一直盯着人的直播间可不是。 从分蛋糕开始，两人双双不见踪影，粉丝们找了半天的人，却见谢意从一旁的竹林里钻出来，脸颊微红，趁着无人注意溜进了人群里。 两分钟后，陈年插着裤兜，姿态慵懒而随意，也从一旁的竹林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弹幕差点把直播间炸翻。 【啊啊啊，我疯了，这两人干嘛去了啊】 【为什么现场没人在意他们？】 【说出来我自己也不信，他们会不会补妆去了……】 【pd和妆发师都在现场嗨，他们给对方补妆吗】 【格局一下打开】 【我认同，他俩肯定给对方补妆了，你看看这两个红彤彤的小脸蛋】 【脸蛋有可能是热的，毕竟是大夏天……但这个嘴吧……】 【斯……真的很难不多想】 【妈妈，他们太真了，我有点不敢磕是怎么回事】 【这放在恋综史上一定是炸裂的】 他们没想到的是，还有更炸裂的。 现场氛围确实太好。 “小年应该唱首歌的。咱们这就你最专业。”裴茵茵刚跟齐木盛跳完交谊舞，气还没喘匀就开始q他。 “唱！”陈年眉梢荡开笑意，“今晚是真的很开心，确实得来首歌。” “只是……”他看向导演。 导演打了个响指，“早就准备好了！” 大长腿导播带着一群工作人员，吭哧吭哧地搬来音响和吉他。 裴茵茵拿起led灯装饰了一番。 一个漂亮闪耀的临时舞台很快就搭建好。 多年后，谢意第二次站在台下听陈年唱歌。 但这次，她是最佳听众。 少年人席地而坐，吉他随意地搭在腿上，毫不避讳地望着她。 他不再是站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偶像，也不再茫然地望向人海时目光总找不到焦点。 这次，她也是他的唯一焦点。 “一首夏至，送给今天的寿星。生日快乐。” 风阵阵，陈年声音温柔。 谢意沉浸其间。 她想起来自己每年生日这天，清晨总要飘一阵细雨。 想起来在干妈拍的视频里，年幼的男孩刚学会讲话，声音软糯，窝着酒窝甜甜地同她说，生日快乐。 也想起来每年夏天，两人窝在空调房内，吃冰镇西瓜看电视的欢愉。 他们生长在夏天，也心甘情愿地永远困在夏天。 “落雨的那天， 你说窗外绿意摇晃，浓夏滚滚， 夏天已经如期而至。 我们再次仰头， 在灵魂交叠处探寻人间， 陈年折痕， 零碎夏意。 我踩过斑驳树影， 与你在昏薄长夏里相拥。 ……” 年少的爱意是一场无声的哑剧，青涩而漫长。夏日人间葱茏，而长大却也仅仅只是一个夏天。 陈年唱夏至，唱他们，也唱浓重的烟火气。 歌里有干净纯白的少年时代，但更多的是，积攒到现在的、喷薄而出的爱意。他们之间不再是无声的、压抑的，他终于可以在绚烂的夏日里，无所畏惧地宣泄爱。 轻柔旋律落下，四下一片寂静。 陈年再次抬头时，看见哭得难以自抑的谢意。 她听懂了他的歌，也听懂了他的爱。 他鼻头一酸，眼里也泛起泪花。 黑洞洞的摄影机口还对着他们，周围站着一堆工作人员。 可他俩好像看不到这些了。 陈年放下吉他，搂过谢意，用力地抱住了她。 “阿意，阿意。”他喃喃道，“猫儿。” “我在。”谢意揉了揉他的头，语气还有些哽咽。 陈年把头埋在她脖颈里，热乎乎又湿漉漉的，谢意这才察觉，自家小狗又哭了。 此时此刻，她终于有了点实感。 分离七年的小狗，她可爱的、真诚的、心里全是爱的小狗，是真的回到自己身边了。 【我疯了，是我疯了吧】 【我瞎了，是我瞎了吧】 【这怎么回事啊？今天是告白日吗？】 【这是在演偶像剧？】 【所以大年初一是真的在一起了吗？】 【他俩为什么、为什么啊……真的好奇怪，说又说不上来】 【年少初见，暗生情愫，多年后重逢，互诉情忠】 【前面的，笔给你，你来写】 【不是，为什么两人都哭了啊？真的有故事吗】 【好想吃瓜，瓜呢？】 【年哥没有哭吧……那是灯光反光了吧】 【他头都埋谢意身上了】 【哥，我真的，我哭死，我是女友粉】 【真想不开才做女友粉，哥当年出道就直白的承认有特别喜欢的人了】 【真的吗真的吗？】 【保真，但是主办方好像出问题了，那个采访视频后来就找不到了】 【我有录屏】 【嗷嗷求一个求一个姐妹】 【所以，还真有可能是谢意？两个人好像是老乡……】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现场再次热闹起来。洛宾蹦上舞台，点了一首好运来，喜庆的氛围再次环绕。 谢意拉起陈年的手，相视一笑。 他们在一切的包容里无所顾忌。 尽管热搜已经再次爆炸—— #恋爱微微甜# #山岛# #陈年谢意相拥而泣# #大年初一szd# 卷一.临夏?重逢 第二十四章 告白往事 “我是真管不了你了。”经纪人打来电话的时候，语气已经明显摆烂，“知道你要跑，但也不要跑得这么过头吧。” 陈年闻言顿了顿，没答。 电话那头，经纪人继续喋喋不休：“前几次还好，都是节目组常规操作。但今晚是真的超过了，你告诉我怎么处理？” “我哪能知道开着直播……” 他故作委屈。 “你别给我装！知道开直播你也会这么干，我还不了解你？” 从不妥协，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在陈年这，只有他自己的原则，从来没有道理可说。 “尽可能保护好谢意吧。其他的事情，节目结束了再说。”陈年嘴角轻轻上翘，“也没几天了。”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欠你的，我的祖宗。” “谢了，哥。”陈年严肃起来，“真心的，谢谢你这五年来对我的照顾和包容。” “行了行了，一家人不说这些，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电话那头沉默半晌，“我先去处理你这些破事了。” 陈年把手机还给工作人员。 一转身，就看见谢意皱着眉站在他身后：“怎么说？会不会影响很不好？” 谁能想到导演是真的六，敢随随便便就开直播。 “想什么呢？”陈年捏了捏她的脸，“网上可都是祝福我们的。” “就是怕他们扒你。”他佯装叹了口气，“怪我家猫儿太优秀了。” 谢意瞪大了眼，“你是真不怕啊！你的事业、你的星途，还是得想想吧。” 她是真的很担心。 毕竟谁都没有谢意清楚，还没出道的那两年，陈年走得有多么艰辛。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更是要小心翼翼。 只是—— “我都来参加恋综了。大家心里还不清楚吗？”他抿了抿嘴，“你不会不想对我负责吧？” 又挨了一记锤。 “也是。”谢意捶完回过神，认真思索了一下才恍然。 虽然她目前还不清楚陈年之后的打算，但既然选择来参加恋综，说明他肯定是做好了万全准备。 “先不想这些好不好？”陈年语调又开始黏糊，“要不，先想想告白日要跟我说什么吧。” “陈年！”谢意怒吼，“给你美的！谁说我要给你告白？” “嘘。”陈年弯腰凑近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周围可都是人呢。” 一脸的不正经。 谢意脸发烫，瞅了瞅听见声响看过来的裴茵茵，一把推开凑到她跟前的陈年，“茵茵姐！” “哎！”裴茵茵笑着应声，“那小子欺负你了？” “对！”谢意找到靠山，“他烦死了。” “怎么了？你们聊什么了？” “我们……”谢意一下语塞。 好像什么都说不得。 “他跟你表白了？”裴茵茵也捏捏她的脸，调侃道。 “没有！” 她笑眯眯的又问：“那是你跟他告白了？” “……茵茵姐！你们怎么都老逗我玩？”谢意佯怒。 太可爱了。 裴茵茵想，难怪陈年那小子这么宝贝。 说起来，裴茵茵跟陈年还曾有过一面之缘。 两人一个是演员，一个是歌手，其实平常会碰到面的机会并不算多。 唯一的一次，还是在某个颁奖典礼的后台。 那时候陈年已经成功站上了圈内最高的舞台，裴茵茵见到他时，本以为这个年轻的男孩应该是满身傲气、锋芒毕露的。 可在并不需要遮掩的后台化妆间，男孩却依然客气礼貌、真诚和气地同每个人聊天。 入行多年，裴茵茵早见惯了各种人设缠身的艺人，分辨真假对她来说并不算件难事。 比如，眼前弯腰去捡起地上垃圾的男孩，他身上那种包容的、清爽的气质是怎么都掩盖不了的。 于是，她第一次主动地同陌生的后辈打招呼。 后来，她又得知，陈年帮了许真。 许真家里的事情圈内大多数人知晓，她妹妹的悲剧来自圈内一个知名导演。许真也因此受到牵连，尽管她业务能力很好，可没人敢得罪大导演。 名利场上，谁都可以是看客，但绝不能是施善者。 只有陈年是个例外。 他像个小太阳一样，干净温暖，炽热善良，勇敢无畏。 得知要跟他一起参加恋综，裴茵茵刚开始还吃了一惊。 在她印象里，男孩好像刚二十出头，事业前途一片光明，何必跟她这种被人叫老姐姐的人一样参加恋综？ 但转念一想，这事放在他身上，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后面还是陈年先主动联系了她：“茵茵姐好！我是陈年。” “你好呀，弟弟。” “姐姐可能不记得了，咱们之前见过一次面。” 裴茵茵很少看到他这么急切。 没等她回复，陈年又噼里啪啦打了一堆话过来：“听说茵茵姐也参加了这个恋综……想让姐姐帮帮我。” 帮？ 裴茵茵脑袋转不过弯，只觉得自己跟现在的年轻人好像有代沟了。 “素人嘉宾有个我喜欢了很多很多年的人，我想追她。” 少年直白的话就这么大剌剌地发过来，裴茵茵突然想起来那一次见面，她无意间看见男孩的桌面，是一个笑容甜美的女孩。 多年台词训练出来的良好记忆在此刻发挥作用。 她打开助理发来的其他两位女嘉宾资料，很容易就对上了女孩的脸。 笑容甜美的女孩，名叫谢意。 这女孩得多好，才能让陈年这样的死心塌地？ 裴茵茵瞬间来了兴趣，忍不住逗他：“你就不怕我先把你这事说出去？” “不会的。我相信茵茵姐。” 裴茵茵只觉着自己被少年的果敢击中。 置身娱乐圈多年，她已经很少见到这样特别的人，正义感和信念感油然而生：“好！在节目里有什么需要我帮的，尽管找我。” “预祝你成功！” 裴茵茵看着面前还在羞愤懊恼的女孩，又捏了捏她的脸。 相处近二十天，她也特别喜欢这个女孩。 她总说，茵茵姐，你人美心善性格好，一定能找到幸福的。 她总觉得自己平凡普通，却不知道自己身上总有股令人安心的力量，让人心暖又心软。 可爱的小姑娘。 希望你跟陈年，能长长久久的幸福。 卷一.临夏?重逢 第二十五章 自在如风 谢意一直很喜欢夏天。 前采的时候，她曾跟许真说过，夏天是个绚烂的季节。 关于夏天，她的大部分回忆都是美好的。 窗外枝桠缀满葱绿，操场上跑鞋摩擦声和哨声不停，蝉鸣纷扰，夏意疯长。 漫长夏日的街道上，年轻男孩骑着单车，凉风轻柔卷起他的衣摆，经过女孩的身旁时，他伸手拍了拍她的书包上的光影，像一只雀跃的鸟儿，经过树梢时，啄起一叶的碎片。 人就像是被沉在冒泡的汽水里，不断失重，不断试探。 就像此刻。 陈年抱着捧花，沿着漫长的河道向她走来。 “茉莉白玫。”他站在谢意面前，呼吸微急地将花送到她手里，“愿君莫离，真爱永恒。” 少年穿着白衬衣，手腕绑着鹅黄色的扎染发带，面容清朗，眉梢带笑。 递过来花的手白皙修长，谢意看得入神，不由得想起这双好看的手弹琴的模样。 “之后多弹琴给我看。”她没由来地说。 “啊？”陈年愣住，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好。” 他笑着答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每天都给你弹。” “那花收不收？”他离得更近了，花香不受控制地钻进谢意鼻尖。 “收。”她接过，将馨香抱了个满怀，“谢谢！” “那收了花，就是我的人啦！”他笑得生动明朗，比盛夏还要热烈，却比暖风还要温柔。 陈年是真的很开心。 虽然已经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可等到真的牵到她的手时，心又抑制不住地往外蹦。 如果他有尾巴的话，此时应该摇得特别欢快。 两人相识二十五年，兜兜转转七年，一起期盼过也踏过无数个盛夏。 但这次—— “女朋友。”他轻声喊她，眼里透着毫不掩饰的热烈爱意。 他离得近，谢意耳朵忍不住发痒。 她忍不住用没拿花的手挠了挠，下一秒，就被他拥入怀中。 她欣喜地环住他腰。 这一次，她也彻彻底底地拥抱到了自己的夏天。 “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陈年搂着她腰的手紧了紧，声音暗哑，“阿意，阿意。猫儿。” 他被幸福冲昏了头，准备了一宿的话瞬间忘光，只能语无伦次、来来回回地喊她：“猫儿、猫儿……” “我也喜欢你。“谢意在他怀里仰头。 果不其然，人好像又要哭了。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哄他。 “我屋里的三角梅也开了，你愿意去看看吗？” …… 漠城的夜晚凉风阵阵。 临时搭建的帐篷内却热闹非凡。 “下雨了。”裴茵茵说。 齐木盛站在她身旁，默不作声。 洛宾倒是情绪高涨，一首歌接一首歌地唱，唱到烧烤架的烟彻底消散了，也唱到东方露出了鱼肚白。 他终于唱累了，瘫在沙发上，声音发哑：“你们要是去海城，就来找我！我带你们看青蓝色的海，吃便宜得不要钱一样的烧烤！” “好。我们一定去。”谢意说，“你们要是来临山市，也要来找我。还有陈年。” 洛宾喝了口饮料，闻言摆了摆手。 天光渐亮，漠城云海漂浮，他们置身画中。 谢意松开一直握着陈年的手，走到裴茵茵身边，替她和齐木盛拍了张照。 “姐姐，雨停了。”她声音浅浅，却带着些笑意，“河道旁的花开得可美了，去看看吧。” 昨夜他们从许真那得知，齐木盛告白失败了。 陈年对此十分不解。 虽然他们俩没有他跟谢意那样把感情摆在明面上，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人对对方都有意。 谢意却特别懂裴茵茵的顾虑。 两人生活工作千差万别，在这恋综构建的乌托邦里尚能和和美美，可下了节目，现实生活的种种问题，都是他们不能逃避的。 这其实也是她跟陈年接下来要面对的问题。 只不过这次，她不想再像七年前那样后悔，也想认真地勇敢爱一次。 反正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 但是—— 她握住裴茵茵的手，眼神坚定地看着她：“姐姐，我特别特别希望你能找到幸福。” 人生多数时候都需要去贪恋片刻欢愉，在陈年身上，谢意清楚地看到，拥有勇气是一件特别不可思议又难得的事情。 她和裴茵茵都需要这样的勇气。 “雨是下不完的，花却只开一个春天。你值得的，姐姐。” “好。”裴茵茵眼眶含着泪，“谢谢你，小意儿。” 谢意摇摇头，从一旁拿了把伞递给齐木盛，“齐哥，要是下雨了，记得给茵茵姐撑伞。” 齐木盛接过雨伞，郑重地点了点头。 “哐当。” 洛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去，手里的玻璃瓶掉在地上，洇湿了一角。 陈年走过去捡起瓶子，沉默地看了他一会。 谢意站在他身后，手指溜进他的指缝间，两人十指紧扣。 “他其实也是个特别勇敢的人。”陈年说。 “是的。”谢意轻轻叹气，只是勇敢有时候，并不一定有用。 李优坐在一旁，看见他俩交握的手，冷笑了一声。 谢意回过神，见她盖着毛毯，独自喝着白水。 虽然她特别不喜欢李优，但此刻氛围实在过于沉闷，又是同行二十来天的伙伴，她有些不忍：“李优，下午要走的时候一起拍照大合照好吗？” 除了刚开始几天，李优后来都没跟他们一起拍过照。 可她没领情，掀开毛毯抓起水壶，兀自走出了帐篷。 陈年见状捏了捏谢意的手，又摇摇头。 等真的拍合照的时候，李优却又自顾自地站在了中间。 漠城云海，铺满河道的不知名野花，同行二十天的伙伴。 导演站在镜头外，用手势比划着“三、二、一……” 陈年揽着谢意的肩，微微侧头，见她笑得明媚，忍不住亲了亲她软糯的脸颊。 这一刻，被照片定格。 少年自在如风，笑得灿烂而热烈。 谢意看着他，眉眼弯弯。她碰了碰脚下那朵开得娇艳的花，陈年听见她轻柔的声音揉在风声里。 她说，阿年，我也想送你一个绚烂的夏天。 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句，有缘再见。 上车之前，谢意牵着陈年的手，最后看了漠城一眼。 有缘再见，她默念。 有缘再见。 卷二.盛夏?贪欢 第二十六章 温柔蜜意 八月，临山市。 手机在床头连续震动了好几下，谢意从睡梦中朦胧醒来。 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这时窗外早已经天光大亮，夏日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爬进来。 盛夏已至，屋外蝉鸣声不断，空调机嗡嗡作响。 谢意起身拍了拍脸，解锁了手机。 林之之看她半天没有回复，又噼里啪啦发来好几条消息。 “真还没起床呢？” “昨晚干嘛去了？” 谢意无奈地捏了捏自己的脸，给她回复：“刚起来。” 至于昨晚。 她退出与林之之的聊天页面，点开了置顶聊天，语音通话断在了早上六点多的时候。 那会陈年已经准备起床做妆发，他还要再拍摄几天的音综。 「“猫儿，晚安。” “早安。” “猫儿睡着的样子好乖。” “我得先起床了，好困。” “如果有小猫的一个亲亲就更好了。” “小狗爱心发射jpg” “我得先挂电话啦，经纪人在催我了，晚上见！” “想你。”」 谢意瘫倒在床上，脸控制不住地发烫。 她翻出掉在地毯上的遥控器，把空调到了十六度。 要命的八月，她只想窝在空调房里。 “哎，你们那个综艺官宣了！” 隔着手机，谢意都能想象出林之之疯狂尖叫的模样，“居然是8月10号播出！” 那天是陈年的生日。 谢意不得不佩服，导演是会选日子的。她已经能预感，在两拨热度的冲击下，那天的热搜会是什么样子了。 尖叫完，林之之又开始愁眉苦脸：“我恨啊！怎么这次要到国外出差，开播那天我应该是赶不回去。” “谁让我们的林之之老板这么事业有成呢？”谢意调侃她。 当初两人虽然在港大都读的商科，但谢意心知自己根本不适合这个行业，大一开始就在网上拓展自己的插画副业。 而林之之不同，她性格活泼开朗，跟谁都能很快聊起来，又很有生意头脑，大三就开始独立创业，现在已经是财富满满的女老板。 “这次准备谈什么业务？” “一个温泉山庄的开发项目，投资前期成本还挺高，对方也不松口。估计还要继续谈判……”说着，她话锋一转，“要谈成了，请你们小情侣来度假。” “嗯。”谢意还有些不习惯被多年好友这么称呼她和陈年，害羞地想转移话题，“还没谢谢你的生日礼物呢！” “喜欢吗？” “当然！” 林之之特别了解她的喜好，送给她的是一个她看上很久但没舍得买的银手镯。 谢意一直很喜欢手部的装饰品。 开始学素描那会，她每天都要画一张陈年的手图，有时候画的是他的手腕，有时候是手指。 陈年的手跟她的很不一样。 她的手偏细瘦，握起来软软的。 陈年的手虽然也很白皙，手腕瘦削却有力，特别是腕骨处的那粒骨头凸起得明显，上面还有一颗不易发现的小痣。 谢意还特别喜欢他的手指，细白修长却又骨节分明，弹琴的时候极其的好看。 年少时期，谢意发呆时总要盯着他的手看，怎么看都看不够。 有时候还要上手摸一摸挠一挠，这总让陈年想起小猫的粉色肉垫，软乎乎地按在手上，把他惹得一身燥热，又只能暗自忍着。 林之之这次送的手镯的装饰是一朵荆棘玫瑰。 谢意带上，冰凉的银制品轻轻触碰在皮肤上，原本的暗色瞬间有了暖意。她抬起手腕，放在阳光下，玫瑰攀附皓白，熠熠生辉。 “真的好好看。”她拍了张图片发给林之之。 “我就觉得你特别适合这个！”林之之不改八卦属性，很快转回话题，“所以和陈年谈恋爱感觉怎么样？” “先说好，我们可是签了保密协议的！要记得保密。” “知道啦！不过……”林之之大笑，“你俩直播这情况，感觉保密了也没啥用。” “看破不说破。” “行。所以感觉呢感觉呢？吃瓜jpg” “感觉……除了想，就还是想。要是夏至在就好了，还可以睹猫思人。”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七天，异地的第六天。 陈年要去音综当飞行嘉宾一周，这是参加《恋爱微微甜》之前就签好的。 离开漠城的那天晚上，小狗抱着她撒娇了许久。 “要不你陪我一起去吧，就在临山市隔壁。”陈年摇了摇她的手臂。 “可是我还有工作。”谢意有些为难，“我插画约稿账号好久没接单了。” “那还是算了，工作重要！可是我得去一星期......” 他微微松开谢意的手，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所以今晚……有没有些福利可以预支？” “什么福利？”谢意装傻。 “那什么……就是！就是！”陈年焦急地挠了挠鼻尖，却又因为害羞说不出口，“那天晚上……竹林的那种福利。” 谢意一脸无辜，佯装没听到。 算了，猫狡猾得狠，只能不打招呼直接行动了。 他凑上前，捂住谢意的眼睛。 “啵”的一声，安静的酒店灯光暧昧，轻轻一吻的声音激得谢意耳廓发烫。 她抬手握住陈年的手腕。 男人的手骨骼分明，锋利有力，却又因为温柔地捂住她的眼睛，显得意外的软和。 谢意也很快松了力，手指微微框住他的手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几下。 察觉到她的温顺，陈年再次把嘴唇贴上，捂住眼睛的手慢慢下滑，来到谢意的脖颈处，又再次稍稍拢住。 他亲得格外耐心。 同前几次不同，陈年逐渐上道，开始主导起这场漫长的亲吻。 谢意在模糊间感觉到，男人温柔地在她嘴唇上辗转，像羽毛一样轻轻地蹭着，不一会便伸了舌头舔了舔。 她有些抗拒，头微微往后，被他的手又按了回来。 感觉到谢意的逃离，陈年半睁着眼，舌头抵开她的牙关，深深地探了进去，炽热而缠绵。 这才是属于彼此的真正的一个吻。 年少的爱恋、成长的隐忍，未来的彷徨，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谢意被他亲得七荤八素，腰软成一摊水。 她止不住地喘气，摸了摸被亲得有些肿的嘴，剜了陈年一眼。 陈年也好不到哪里去。可他还觉得不够，眼角发红地拉着谢意的手，吻再次落下。 卷二.盛夏?贪欢 第二十七章 陈年旧事 “所以到底到哪一步啦？” “rapper应该肺活量很好吧。” “怎么不回了？” “又害羞啦猫儿？” 林之之又开始消息轰炸。 谢意从脸红心跳中回过神，窗外日光已经开始倾斜。 “不说了，不说了。说半天了我还没起床呢！”谢意敷衍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我今天还有画画工作。” 飞速地下单了份外卖，谢意打开电脑，一条条浏览粉丝的私信里。 【“大大，今年是我跟我男朋友在一起第六年，想跟你约个稿！把我们一张旅行照片画成油画色调的手机壁纸，可以吗？” “可以的可以的，我接啦！你等会把照片和要求发给我～” “啊啊啊啊，谢谢大大！我现在就发！”】 谢意接触插画有近六年时间，id叫旧事，取自“陈年旧事”一词。 她的画笔锋清锐，风格各异，令人捉摸不透，用色十分大胆，艳丽却又独特，美感与质感融合得恰到好处。 因此，她在圈内有众多画迷，平日来约稿的也很多。 但这么多年，她的粉丝还是不太懂她的路数。 无关价格，无关画风，接谁的稿几乎凭她的心情—— 但唯一一点可以确认的是，她从不接粉圈的画稿。 为此，画迷们还私下讨论过，旧事大大是不是因为也有追星，所以才不画娱乐圈的。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关于她喜欢谁，任何的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倒是不接粉圈画稿成了她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谢意一条条私信看下去，想再随机抓一个令她心动的稿单。 一个名叫“年年夏至”的id引起了她的注意，头像还是之前谢意心血来潮画的一只狸花猫。 【“大大，虽然我知道不可能，但是还是很想试试……或许，你能帮我画一张陈年的板绘吗？” “我真的很需要很需要！” “如果特别介意的话，那就打扰啦。” “祝生活愉快。”】 消息停在一周前。 谢意思索片刻，回复她：“你还需要吗？我接。” 对方没有回复。 门铃恰好响起，谢意套上拖鞋，三步并作两步跑去开门。 早上没吃早饭，她实在太饿了。 但开了门，迎接她的却不是香喷喷的煲仔饭。外卖小哥提着一杯奶茶递过来，“您的外卖已送达。” “啊？我没有点奶茶啊？”谢意愣了，“会不会送错了？” “尾号xxxx，谢小猫，是您吗？”小哥看了看外卖单。 “……是我，谢谢你。”谢意接过奶茶，无奈扶额，这名字一听就是陈年给她点的。 她愤愤点开聊天页面：“臭小狗！” “怎么了？”陈年秒回，“舍得起床回复我啦？” “小猫赌气jpg” “奶茶收到啦？”陈年乐了，“你最爱的超甜港奶。” 谢意迫不及待地吸了一口，奶茶香醇浓厚，充实了她饿了半天的胃。 “你节目录完了？不是要一整天吗？” “中场休息，就半小时。” “是不是很累？” 声音听起来有点哑。 “超累的。”陈年又开始撒娇，“给我捏捏呗～” “捏捏捏。” “轻点。重点。” “还真使唤上了？”谢意连续给他发了好几张拳头的表情包，“舒服吗？” “舒服！小猫踩奶呢。” “陈年！” 得，又把人惹急了。 陈年赶紧溜：“休息时间结束了，又得开始录了。晚上见！小狗亲亲jpg” 门铃适时响起。 谢意收了骂他的心思，拎着奶茶去取了煲仔饭。 回到电脑桌前，消息栏冒了新的红点。她点开，年年夏至给她回复了好几条消息。 【“啊啊啊啊啊这是真的吗？” “我需要我需要大大！” “就画一张他舞台上唱歌的照片！价格你随便开！” “谢谢大大，真的谢谢！”】 看得出来对方是真的很激动了，谢意笑起来，斟酌了一下，回复她。 【“你等会把照片先发给我，还有具体的要求。” “「照片」，「照片」，没有要求，大大随意发挥就好！”】 谢意打开照片。 照片里，陈年穿着件大风衣，配着条黑色阔腿裤和马丁靴，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握着麦克风。 拍摄的瞬间，舞台的聚光灯恰好打在他发顶，那天他在刘海那处挑染了几道鹅黄色，扎成股辫，既成熟又灵动，望向台下时眼神清亮，闪闪发光，整个人特别的耀眼夺目。 谢意记得这套妆造，那天她也在台下，见证自家竹马最重要的时刻。 【“你喜欢陈年多久啦？” “从他出道至今，五年了。” “那我能不能问问你，追星对你来说，意义是什么呢？” “当然啦！不过我得认真想想。”】 年年夏至沉默了很久。 直到谢意吃完煲仔饭，收拾完垃圾回到电脑桌，才看见她回复了很长的一段字。 【“我觉得最大的意义还是希望吧。那是我第一次认识到，原来人生真的可以为自己而活。】 【受家庭影响，我是个敏感又自卑的人，每天活得战战兢兢，但认识陈年，我才知道，这个世界原来也有这么热忱且真诚的人。他可以为了自己想要的去努力、去争取，也可以活得自在潇洒，从他那我才知道，人是可以无条件被爱的，包括自己。”】 “大大不要嫌我啰嗦。” “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他。” “不知道大大有没有听过他的歌，以前总有黑粉说他的歌写得很黯淡，让人觉得毫无希望，就像那首《末日灯笼》，可我第一次听的时候，却从提灯的小孩那听到了无尽的希望，真的很神奇。这也是我入坑的开始。”】 谢意从没追过星，从小到大，她唯一的羁绊就是陈年。 她其实从未想过有一天，陈年能成为那么多人的星星。何其幸运，从一开始，她就一直受着这颗星星的感染。 【“你很真诚。我也觉得，陈年很值得被人喜欢。画稿就不收你费用啦～” “这怎么可以？大大也是个很真诚的人，所以多少我都是要给的！” “其实……不瞒大大，我想要这个画，是因为半个月后我要做一个手术，希望年哥可以给我力量！” “那我尽量早点画完给你。预祝你手术顺利！” “呜呜呜好，谢谢大大！”】 卷二.盛夏?贪欢 第二十八章 他回来了 #旧事大大接了粉圈的画稿# #陈年旧事# #大年初一# #旧事谢意# 旧事接了年年夏至画稿的事情很快被冲上热搜。 有不少吃瓜群众顺势把她往谢意身上推。 但谢意并不在意。 她披着马甲，这么多年又从来没有透露过半点个人信息，就算网友硬要觉得旧事就是她，也找不到任何可以证明的证据。 哪怕最后真的暴露了，对她的影响其实也不算大。 不过—— 她这个id，除了林之之以外就没人知道，包括陈年。 等他录完节目看到热搜，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先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男朋友，热搜看到了不要理。” “顺其自然就好。” “等你回家，我们再说。” 发完她安心下来，手机调了静音，打开绘图软件，开始画底稿。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 谢意照着年年夏至发的照片，把大致线条都勾勒完整。 坐久了腰酸，她伸伸懒腰，看了眼庭院。 托陈年的福，她拥有一个夏天的庭院。 陈年一直很喜欢特别有夏天感的植物，以前干妈在时，他们家的每个房间窗台上，都种满了绿植。 毕业后，谢意回了趟小时候的家。 因为城区开发，他们住了十几年的老旧小区要被推翻，谢意在自己空荡的家里搬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反倒在对门陈年家，收获了三盆三角梅、一株垂丝茉莉和十几个绿植。 她犹豫了很久，最后在郊区买了栋两层的复式，外带一个庭院，并把花都搬到了新家。 一住竟也三年之久。 此时已是日暮时分，晚风卷走热气，开得正盛的三角梅也被带走一两片花瓣，被一只白皙的手握住。 陈年把掌心摊开，紫红色被晕染，落在微带着热意的指尖。 他站在庭院门口，另一手拖着行李箱，风吹动他的发梢，却又不动声色。看向谢意时，他目光融融，笑意浅浅。 谢意欣喜地跑出屋，凉意扑了热气满怀。 “快进屋，外面太热啦！” 陈年点头，轻松地用一手把她抱起，另一手拉着行李箱，走进家里。 上次来的仓皇，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里。 但他这次好像更紧张了。 “你不是明早的飞机吗？“谢意从他身上下来，开了冰箱倒了杯柠檬水给他，”下午不用录制了？” “是啊，提前结束啦！”从机场紧赶慢赶地过来，陈年冒了些汗，他微微离远了她，“这不是太想你了！” 小狗最喜欢准备惊喜了。 “想我？那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谢意一眼把他看穿，“以前打完球，也没见得你躲那么远呀！” 陈年脸微红。 “你又不臭，我也不嫌弃你。”谢意靠近他，特意把脑袋埋在他胸前闻了闻，“还是香香的。” 这点谢意倒是没有骗他。 陈年下了节目就匆匆往这里赶，妆都没来得及卸，本身就带着妆粉的香味。 再加上他平时衣服上总留有谢意特别喜欢的洗衣粉味道，融合在一起，只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猫儿身上也很香。”陈年揉了揉她的发顶。 猫儿似的人还在轻轻蹭着。 陈年微微隔开，低头去亲她。 思念在此刻终于如洪水般爆发，他抛弃了矜持与紧张，一心一意地亲着怀里的女孩。 太甜了，太软了。 陈年的脑子乱糟糟的，耳边只剩下彼此的无法抑制的喘气声和她的气息。 他控制不住地摩挲着她细软的腰，谢意穿了件宽松的居家服，他的手很容易就探了进去。 原来女孩子的腰是这样的。 又滑又软，触感细腻得他不敢用力去握，只能一下一下地碰着。 谢意不怕痒，但陈年的手又热又烫，虽然温柔，却又藏着隐隐的力量。她很快卸了力，瘫软在他怀中，手也环上了他劲瘦的腰。 手感意外的好。 她想起来中学时代，陈年天天都要去打球。 夏天傍晚，阳光依旧毒辣，球场上的少年穿着背心球衣，露在外面的胳膊白得发光。 中场休息时，他总要跑到看台上向她讨水喝，谢意撑着伞看着他，汗珠就这么顺着他喝水的动作从额头滑进领口，汇入她看不见的地带。 察觉到她直白的注视，少年耳朵悄悄染了红，他停下喝水的动作，手无意识地卷起衣摆擦了擦汗。 藏在球衣下的肌肤就明晃晃地闯入谢意眼睛里，她红着脸转过了头。 那时候年纪尚小，少年还在发育中，瘦削的身板藏不了几两肉。谢意偷偷环过，觉得他全身只剩下几块排骨，还不如邻居奶奶家的金毛捏起来舒服。 可现在—— 少年已经长大，明显已是成熟男人的模样，摸起来手感明显大不相同了。 她胡乱地想着，被陈年察觉，手又往上了几分。 他松开她那被凌虐得发红的唇，喘着气：“分心？” 没等她意识回笼，他又兀自亲了上去。 谢意微微挣扎，陈年又一次松开了她。 墙上挂钟“啪嗒”一声，陈年转头一看，窗外夜色渐浓，三角梅只剩下模糊的影子。 已经过了七点，他轻咳，端起被忘了半天的柠檬水，浅浅喝了一口。 气氛莫名的暧昧和尴尬。 谢意回神，忽然想到什么，问他：“你今晚住哪？” 声音又娇又哑，她吓了一跳，清清嗓，又问了一遍。 以前的家已经回不去，这里在郊区，也订不到酒店。 除非，陈年再跑回市区。 “要不……在这先住一晚？” 两人刚在一起就分开了一个星期，她有点舍不得他这么快就走。 陈年还在发愣，呆呆的不知道想着什么。 谢意踮脚拍了拍他的头。 “啊？收留我吗？”陈年回神，语气有些纠结，他原本确实是想回市区的，酒店都订好了。 但他好像又一次高估了自己。 一见面，他哪里还想走？小猫黏人，他也离不开自家猫儿，既然她主动开了口—— “好啊！”他立马应下，又怕她反悔，飞快地打开行李箱找出衣服，“那就先借女朋友的厕所洗个澡咯。” 卷二.盛夏?贪欢 第二十九章 意外决定 卧房和浴室都在二楼。 陈年独自上了楼，路过谢意房间时，没忍住看了一眼。 古色古香的房间装修风格特别符合谢意的喜好，门开着，陈年一下就看见房门正面的墙上挂着一把木制古琴。 她什么时候学古琴了？ 他疑惑，不经意往旁边的相框撇了一眼。 那里挂着一幅超大的家庭合照，七个人都穿着国风服饰，围坐在一张八方桌边，神情都自然且随意，一派言笑晏晏的模样。 他不敢再看，低了头匆匆走进浴室。 冷水浇灭了心中那些燃不尽的火。 洗完澡，浴室里找不到吹风机，陈年只能用毛巾随意擦了擦头发便下了楼。 “快来吃饭。”谢意站在餐桌前喊他。 她点了小时候他们都特别爱吃的那家城南家常菜，见他头发还在滴水，她重新盖住开了一半的盖子，转身上楼，“忘了跟你说了，吹风机在我房间。我去拿。” “不用麻烦。”陈年拉住她，“你帮我擦擦就好。” 就像以前那样。 谢意把毛巾盖在他头顶，轻轻搓了搓。 她以前最爱把陈年当小狗一样地去擦他的头发。 他头发虽然短，但发量多，通常擦了个半干谢意就不干了，撂下摊子就去玩别的。 拉开被毛巾盖住的脸，陈年眼睁睁地看着她跑走，笑得一脸无奈而宠溺。 就像现在这样，她擦了一半手开始酸，但这次学会跟他商量了：“你自己擦好不好？我来开餐盒盖子。” 他哪能说不好。 胡乱擦了擦，陈年把毛巾挂在椅背上，转身走到庭院。 “还出去干嘛？快来吃饭了！”怕他没听到，谢意提高了音量，“外面不热吗？” “来了来了～我就去看看花。” 谢意笑着把筷子递给他：“还认得呢？” “还真是？”陈年惊讶，心里微微发酸，试探地问她，“你从家里搬来的？” “嗯。” 她简单回应了一声，没再解释。 走的那天，窗台上的三角梅开得正盛，她实在不忍心舍了这一屋子她照顾了好几年的花花草草，最终还是回了头。 “那你读书的时候……” “我雇了家政阿姨。” 七个人，两个家，该走的人都走了，最后只剩下她一个，无论如何都得把家安住了。 谢意从小就没有安全感，只有家是她所能依靠的最后一个地方。 但到头来—— “抱歉，我还是没能留住我们的家。”想起这些，她红了眼，声音发抖。 如今，她已经认不得回家的路了。 陈年心纠得紧，他放下筷子，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这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道歉。” “有错的是我们，是我。”他喃喃自语。 虽然谢意不觉得，但他始终还是觉得自己亏欠她太多太多。 他叹了口气，又安慰她：“没关系的，以后我们就有家了。” 遗憾不能弥补，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嗯！”谢意闻言重重点头，看向陈年时眼神微亮，“是我们的家。” 夏日消长，屋内点亮了灯，两人对坐，面前是一桌好菜。 谢意拿出去年泡的青梅酒，隔桌与陈年对饮。 氛围格外的好。 吃过饭，他们换了场地，坐到了沙发旁的毛毯上。 谢意到楼上抱了电脑下来，本来想找个安静的电影两人一起看，一打开却想起来热搜的事。 “今天的热搜，看了吧？” “旧事大大？”没想到陈年却笑得一脸狡黠，“早知道是你了。” 谢意：？？ 她大二那年，陈年刚出道不久，每日虽忙得不知长短，但他还是或多或少知道她进了画圈，也存了些心思去关注。 “旧事”这个id渐渐火起来，很快引起了他的注意。 虽然隐藏得特别好，网友是看不出她一丁点的生活痕迹，但陈年跟她青梅竹马，相伴十几年，看过她无数的画，自然对她的笔触和风格特别了解。 且不说画风，就“旧事”这个id，他也不难往自己身上想。 既然知道“旧事”是她，谢意也不想藏着，她翻开和“年年夏至”的聊天记录给陈年看。 “我的粉丝，还挺会夸。”他点评道。 “这是重点吗？” “我知道，”挨了她轻轻的一掌，陈年终于严肃起来，“我知道我有一群特别好的粉丝，从我出道开始，他们就一直在无条件支持着我。” 谢意点头赞同。 “那……你有没有想过，在这之后？” 虽然是询问，但谢意清楚地知道，陈年一定想过，甚至还做好了准备， “本来……”陈年顿了顿，良久又开口，“本来，是想稳定下来，再跟你讲的。” 谢意抱着腿看着他。 “我跟公司的合约，还有半年到期。”陈年看着她干净信任的眼睛，声音在静谧中格外的坚定有力，“在这之后，我想退圈。” “什么？！”谢意闻言一惊。 这个决定完全在她的预想之外。 她一下抓住他的手臂：“你疯了？” 不该是这样的。 他现在站在巅峰之上，为了实现从小到大没变过的理想付出了那么多，走到今天谈何容易？ 更何况，他身后还有一群和“年年夏至”一样，一直在支持着他的人。 “先别急。”陈年反握住她的手，“听我说完。” “我想退圈做幕后。音乐是我毕生理想也是一生所爱，我不可能放弃的。做制作人，我会有更多的时间来写歌，唱歌，多好！” 他的语气里没有半分遗憾。 谢意不禁有些动容。 “我已经在筹划开自己的音乐工作室，跟你一样，专心做一件事。” “其实就是不参加综艺，减少露脸机会而已，跟之前没有什么不同的。该发的歌还是会发……” 他看了谢意一眼，她已经明显地在慢慢接受这个事实，于是他话锋一转：“该谈的恋爱也还是会谈。” 不出所料的挨了一锤。 虽然他话说得简短，但谢意知道，离开了公司，真要实现他所说的这些，其实并不容易。 她也能听出，陈年每次都不喜欢把氛围弄得太沉重，不想她为他过于担忧。 “好！我相信你，也支持你。”她郑重而认真地说。 陈年觉得眼泪又要控制不住往外跑，在她面前，他从来都收不住情绪。 一直以来，身旁的人都说，是他给了谢意无条件的、炽热的爱。可他心里明白，谢意对他的信任和爱，绝对不会比自己的少。 他何其幸运，能遇见这么好的女孩。 卷二.盛夏?贪欢 第三十章 当时寻常 “怎么又哭了？” 谢意莫名有些慌张，前几分钟还在跟她开玩笑的人，下一秒眼眶就红了。 小哭包长大了，还是小哭包。 “我真的很久没有哭了……”陈年有些尴尬地想解释，“只是……” 只是，再次遇见你之后，那些藏了太久的压抑着的情绪，总能在温柔里被融化，怎么收都收不住。 谢意无奈地摸摸他的头：“那接下来的半年……” “我已经跟公司谈好了。”陈年挠了挠鼻尖，收了情绪，“不接外务了，专心再出一张ep，最后两个月开一场巡演……大致是这样。” “巡演？” “嗯，出道到现在，我还没开过演唱会。”陈年叹了口气，“算是给支持我这么多年的粉丝一场告别宴吧。” 谢意点头。 剩下的路，再边走边看了。 她半天没说话，陈年俯身凑到她面前，轻轻地亲了她一下，问：“明天要画画吗？” 谢意抿了抿嘴，又点头。 “画一天？” “下午画。”她也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陈年笑起来，语气轻快：“那上午跟我去市区一趟？” “去干嘛？”谢意戳了戳他的酒窝，“我起不来早。” “不用太早。”他满脸神秘，“去了就知道了。” “……行吧。” 聊了一晚上，此刻天色已晚，电影横竖是看不成了，谢意合上电脑，问他：“睡觉不？” “……”陈年搓搓手，这语气怎么那么像…… “一起睡？”他试探着问道。 “你想的美！楼梯拐角那有客房！”谢意把他拉起来，推进了房间，“没我的允许，不准随便上楼！” “哎，等等。”她转身就走，陈年紧忙拉住她，“女朋友，没有晚安吻吗？” 客房的灯坏了一盏。 光线幽暗，陈年站在阴影处，谢意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 她莫名地想起来在酒店的那个晚上，那个莫名其妙的视频，那个令她脸红心跳的夜晚。 心在蝉鸣声中漏了一拍。 谢意踮起脚，闭上眼，亲上他的唇时睫毛微颤。 简短的一吻。 陈年没敢深入，夜色太浓，温香在怀，他不敢高估自己的自制力。 “晚安，猫儿。”他把她送到楼梯口，恋恋不舍，“晚安，宝宝。” 他声音低沉，激得谢意一下弓起身，瞬间跑上了楼。 又炸毛了。 她靠在门后，努力地深呼吸，心里把陈年骂了个狗血淋头，却又忍不住回味。 陈年总能给她起一些怎么都叫不出口的称谓。 以前是阿意，后来是猫儿，现在是女朋友，刚刚还来了个宝宝。 不像他，总是“陈年”“陈年”地喊他，最多叫一声“年年”就很要命了。 她羞红了脸，但陈年也没好到哪里去。 在临山市的语言习惯里，只有特别亲密的人，或者对孩子，他们才会喊宝宝。 他记得他的父母就从没这么亲昵地喊过对方，反倒是谢意的父母，小时候他偶尔会听见他们这么喊。 语调甜腻、爱意怎么都收不住。 但他想这么喊她，已经很久很久了。 今天终于鼓起勇气喊了一句，但也消耗了他大量的勇气。 于是这天晚上，向来勇敢热烈，天不怕地不怕的rapper，失眠了。 他上一次失眠，还是亲到谢意的那个晚上。 睁眼闭眼都是她，只要想起人就在他顶上睡着，他就莫名地激动。 凌晨三点，还在熬鹰的粉丝一声尖叫，她们刷到了什么好东西？！素来作息规律的陈年，在两点多的时候，发了两张自拍！ 你关注的ta发了一条消息：睡不着，睡不着。「照片」「照片」。 粉丝迫不及待地打开照片，放大，再放大。 评论很快破万。 【啊啊啊哥你怎么睡不着！！】 【哥素颜也好好看好好看】 【哥这好像不在家里】 【应该是在酒店，下午才结束录制呢】 【哥多营点业吧】 …… 谢意倒是一夜好眠。 她难得很早就醒来，换了衣服下楼，意外地看见陈年比自己起得还早。 “早。”陈年正在手忙脚乱地煎蛋，抬头跟她打招呼时脸色不太好。 “昨晚没睡好？”谢意凑过去，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窝。 “有点失眠。” “这里是郊区，小动物很多，特别是夏天，知了叫个不停。” 谢意端了个盘子，接过他递来的煎蛋，淋了酱油上去，“看上去好像还不错，” “那当然！”陈年叉腰，骄傲地宣布，“今天我要开始学做饭！” 学习做饭的第一步，当然要从煎蛋开始。 谢意笑着帮他把围裙摘下：“今晚你还是去酒店住吧，在这也睡不好。” 陈年摇摇头，冲她眨眨眼：“不用管我，我自有安排。” 这人从昨晚就神秘兮兮的，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谢意不想猜，拆了包桌上的泡面：“上次不是说给你煮泡面吗，现在来煮吧。” 陈年闻言，立马摇着狗尾巴凑上前：“那我给你戴个围裙。” “……行。” 仪式感什么的，小狗比她更看重。 “你再去浇个花吧，就院子里那些。” 陈年接了任务，兴高采烈地跑出去盛了水浇花。 门没关严，夏意从门缝溜进来，伴随着他轻轻哼歌，声音也飘进屋内。 应该是首英文歌。 谢意没听过，只觉得旋律有乡间田园的调性，陈年声音轻柔，听上去倒是有股夏天的味道。 这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生活。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恍惚的，觉得自己像活在梦中。 可他们曾经也是这样的。 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常生活，对彼此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每天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写作业。 偶尔休息，就窝在沙发的角落看电影，配上清爽的汽水和薯片，有时候也听歌，或者是心血来潮地等一场夏日午后的大雨。 等到日落，他们便跑去便利店买雪糕，等吃完回家，屋里已经传来干妈炒菜的香味，阿姐点了灯，站在楼梯口喊他们：“小意、小年，回来吃饭啦！” “哎！”陈年脆生生地应她。 他牵起谢意的手，两人一起跑上楼。 三楼，一共六十六个台阶。 感应灯在他们身后亮起、熄灭，他们跑进了万家灯火里。 卷二.盛夏?贪欢 第三十一章 青梅之礼 保姆车拐进林荫小道。 谢意坐在车内，莫名有些激动和紧张。 车内冷气开得足，激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能往陈年怀里躲。 陈年本来闭着眼。 他昨晚没休息好，一上车就有点昏昏欲睡。意识朦胧间，好像有软软的香香的人进了怀里，他下意识地搂住，睁开了眼。 “吵醒你了？”谢意在他怀里仰头。 “没睡着。”他清了清嗓子，“要到了。” 林荫道尽头是棵巨大的古榕树，树影婆娑间，一幢小巧的房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谢意好奇发问：“这是？” “下车就知道啦！” 陈年戴上帽子和口罩，下了车，撑伞接下谢意。 “这是……”看到大门，谢意蓦地睁大了眼，“你的音乐工作室？” “错了，是我们的音乐工作室。” 陈年轻笑着纠正她，推开了木门。 工作室被陈年布置得格外温馨。 入门的木墙上挂满了各式吉他，旁边放置了一架全黑的电鼓。屋内顶灯做了挂式处理，都是月亮形状，从弦月到满月，照亮了淡雅的一楼。 楼梯是回旋式的，陈年牵着谢意的手，一个一个给她介绍墙上挂的黑胶唱片。 “你这儿可比我的‘盛夏’要隆重多了。“谢意羡慕地摸了摸楼梯把手，”连楼梯扶手还有玫瑰刻纹！” “是我们的。”陈年再次纠正她，“面前这三间都是录音室，还有一间是我的休息室。” 他推开休息室的门：“先参观这边吧。” 看到休息室，谢意才知道，为什么陈年一直强调，这是他俩的音乐工作室。 别人的工作室她虽然没看过，但陈年这个绝对是离谱的—— 他把他们俩从小到大的合照，贴满了休息室的照片墙，休息室的桌上也摆着一幅画，那是谢意十五岁时候画的一棵古榕树。 她瞬间有些羞愤：“你摆这个画没经过我同意！侵权了！” “那你同意吗？”他捏捏她的指腹。 “……” 又被拿捏了。 谢意不想承认，扭头走到沙发旁。 她按了按沙发，有些欣喜地道：“这沙发又软又大的，都可以当床睡了！” 陈年笑起来，语调微扬：“就是买来当床睡的。” 谢意还没坐下，一听这话，刷的一下站了起来：“去录音室看看吧！我还没看过录音室呢！” 陈年语调听起来就不太正经，她才不入套。 “哎先等等。”陈年一把拉住她，“我让老师们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 陈年眉眼带笑：“惊喜。” 戴着眼镜的人探出半个身子：“年子，好了，可以进来了。” 他脖子挂着副耳机，看到谢意时，会心一笑，同她点了点头。 录音室内灯光打得昏暗，陈年牵着她走到玻璃另一侧，示意她坐下，又帮她带上耳机。 “不会要我唱歌吧？”谢意紧张起来。 陈年摇头，朝着玻璃那边的男人比了个手势。 耳机随即传来一阵舒缓的钢琴曲 十秒后，陈年的声音透过薄薄的传来： “生日快乐，我的阿意。这是一份迟到的生日礼物，希望你不要介意。在这之前，我其实藏了特别特别多的话想跟你说，可我知道，只要一见到你，那些积攒的千言万语好像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每年我都会祝你生日快乐，可不管我们认不认，过去的七年，我们错过彼此的实在太多。很多祝福我都没法当面对你讲。但今年，我终于可以大声地、真诚地，一遍一遍地祝你生日快乐了！ “夏天对我们来说是特别的，也是绮丽的。记得刚到国外那一年，我很不习惯，少了你在身边，独自在家总觉得过于空荡，那边的海岸线漫长，我却在那找不到任何可以为此停留的地方。 “不怕你笑话，从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这辈子一定要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 “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会离开家人，离开妈妈、姐姐，但却无论如何都离不开你。 “现在我也明白了，离不开对我的意义是什么——我的小青梅，我爱你！” “今年的生日礼物，一首《青梅》，送给你。” 陈年其实很少做国风类的歌曲，但这首《青梅》却实打实的融合了大量古风元素，是谢意平时最常听的音乐风格。 曲停在悠然的古琴声中。 陈年帮她摘下耳机，撩了撩头发。 他没有讲话，但眼睛在录音棚的灯光照耀下，闪烁着让谢意无法拒绝的光芒。 期待的、炽热的、璀璨的，她无法不被自家竹马的眼神吸引。 哪怕玻璃房另一侧还站着几个她不认识的人。 “谢谢你，年年。” 她呢喃，抱着陈年的手却使了力，她并不擅长用言语表达情感，只能将头靠在他颈间，用陈年最喜欢的方式，像猫儿一样，亲昵地蹭了蹭。 陈年果然受用，他得寸进尺：“不应该报之一吻吗？我的小青梅？” 谢意目光带水地看了他一眼，意料之外地没有拒绝，她迂回道：“等回去再亲，好不好？” 怎么不好？陈年笑得明媚，牵着她的手：“我给你介绍一下，对面的几位老师。” 谢意这时才意识到，收音还没有关，他们刚刚的对话全被对方听了去。 她脸微红地站在几人面前，神情恍惚地听陈年介绍：“穿背心的是川哥，头发半长是小林老师……” 她一一打招呼。 “还有这位戴眼镜的，是木青老师。” 木青老师？谢意眼睛睁得浑圆，这个名字她倒是熟悉。 “你好多歌的制作人老师，就是这位木青老师？” 木青老师笑得极欢，语气略带调侃：“年子，看来你家小女朋友很关注你的嘛！” 陈年的脸率先红了红，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老师，您可就别开我们玩笑了。等会我家阿意不害羞，我先害羞了。” 闻言，木青爽朗地笑起来。 小林老师接了个电话回来，拍了拍他的肩：“小孩是长大了。” “是声卡到了吗？”陈年问。 “对，要现在去看看吗？” 陈年有些纠结：“要不……” “你去忙吧。”谢意一眼看出他的纠结，“忙完了来接我就行。” 卷二.盛夏?贪欢 第三十二章 邻居入住 录音室里只剩下谢意和木青。 木青的性格比陈年还要外向几分，看出谢意的拘谨，他乐呵呵地笑了，主动跟她搭话：“你跟年子是从很小就认识啦？” “严格来说，是出生就认识了。”谢意保持礼貌客气的微笑，“差了不到一个月。” “老师和他应该也认识好几年了？” 谢意记得，陈年的第一首歌《末日灯笼》，制作人就是木青老师。 “算起来......也有五年了。年子是个特别有天赋的孩子。”说起这个，木青难得严肃起来，“虽然是在综艺上认识的，但这孩子我从第一眼看，就知道是个能走出来的人。” “他努力、真诚，又很有魄力，更重要的是，他是真的热爱音乐。” “热爱音乐的人，都是拥有热烈灵魂的人。” “小的时候，我每次听他唱歌，都觉得很神奇，他的歌声总能让我平静。”谢意微微一笑，接上他的话，“有些时候，总会觉得自己坠身荒野中，但只要一听他的歌，我好像就能离世界更近一点。” 如果他们素不相识，谢意也能肯定，自己一定会喜欢上这个叫陈年的歌手的。 以粉丝对偶像的那种喜欢。 木青肯定地点点头。 陈年推开门的时候，意外地看到两人聊得正欢。 木青虽然人很好相处，但毕竟年龄和辈分摆在那里，陈年对他更多还是尊敬，这次能请他到这小音乐室帮忙，已经算是欠了他很大的人情了。 只是—— 回家的车上，谢意把玩着他的手，不经意问道：“木青老师以后要在这工作吗？” 是什么让谢意觉得，他能请动音乐圈内的大佬的？ 他俩在他不在的时候，到底聊了什么？ “也太高看你男朋友了吧，木青老师自己都有好几个工作室了。”陈年笑了笑，坐直了身子，转头问她，“你俩刚刚到底说什么了？” “没什么啊，就是聊你。木青老师是真的很喜欢你和欣赏你的！”谢意一脸认真，“说真的，请不动老师没关系，但是我觉得你有什么音乐方面的事情需要他，他应该会很乐意的。” 谢意很少看错人。 木青老师确实是个把自己完全交给音乐的人。 说到这个，谢意来了劲：“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些的？” 音乐室已经初具规模，没有足够的时间，是不可能这么快打造得这么好的。 “今年过年那会就开始筹划了。” “那时候不是……” 谢意没再说下去。 这就是陈年，这才是陈年。 “所以说。”他眉眼弯弯，“我运气特别好。” “不过——咱们的工作室还没有名字，猫儿取一个呗。” “榕树下？”谢意想了想，“但会不会......不太像音乐工作室的名字？” “不，就这个了！好记，又有意思！” 陈年飞快地摸出手机，打了几下，“申报好了。” 谢意甚至都没来得及反悔。 陈年倒是不在意，只要是谢意取的，他都觉得好。 “那你再猜猜，《青梅》是什么时候写的？” “嗯……不会是这个月吧。” 陈年头摇得像拨浪鼓：“十九岁那年。” 谢意眼睛一下睁大。 “所以，这才是我正真意义上创作的，第一首歌。”陈年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谨以青梅竹马之名，用赤忱之心，为你写一首歌。 “谢谢你。”谢意抱住陈年，谢谢你的勇气和真心。 她在他怀里仰头，“那这首歌，你要发表吗？” “看你。” “那就发！” 好的歌需要分享，幸福也是。 车拐进郊区街道，陈年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下午你工作，我就不打扰你了。” “好。” …… 午后落了场雨。 把“年年夏至”的画稿画了个七七八八后，谢意伸伸懒腰，走到楼下倒了杯水。 雨不知何时停了，空气中散着泥土香，她关了空调，开窗透气，意外发现隔壁空了近一年的屋子有人在走动。 她好奇地看了一会，觉得应该是来了新业主，正叫了搬家公司搬家。 谢意数了数，一共五大车东西，她咋舌，给陈年发消息：“我家新来了个富豪邻居！有图有真相！” 她打开相机，却见刚被树荫挡住的新邻居走了出来，镜头刚好拍下他的侧脸。 谢意：...... 如果她眼睛没有因为画太久画而画糊了的话，这侧脸的主人，不就是陈年？ 他买了她隔壁的小房子？ 她居然一点消息也不知道，瞒得可真好。 猜测不如求证，谢意直接打了通视频电话过去。 毫无意外的，陈年很快接了电话，和她庭院的三角梅一同入镜。 求问：新搬来富豪邻居竟是自己男朋友，怎么办？ 陈年一看她神情，就知道她看到自己了。 抬眼便撞见正站在窗台边的人，他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做了个口型：等我。 两栋房子的庭院连在一起，只有中间隔了个铁门。 陈年走到门边敲了敲，示意谢意给他开门。 谢意从屋内出来，抱着手站在铁门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要不先解释解释？” 难怪一直说不用担心他住哪，原来是早有预谋了。 “解释清楚才能过来。”她加码。 陈年两手握着铁门上的栏杆，脸凑上来：“好猫儿，你先开，我过去跟你解释。” 这人，还真撒娇上瘾了。 谢意把手搭在锁头上，佯装开门，陈年眼神跟着亮了一下，又随着她落下的手暗了下去。 委屈得跟被主人责骂的小狗似的。 要是拍下来，谢意想，粉丝肯定会觉得陈年人设崩塌了。 撒娇这招不好使了，陈年只能开始解释：“这个真不是故意瞒你的。上次来找你的时候，我就看到隔壁房子是空的。” 夏至那天，两人重逢，他确实存了些心思，但却始终没有勇气。 “所以，我是咱们在一起那天才联系了房东的。” “只能租，租期三年，但好的是能立即入住。我本来想……”他偷偷瞄谢意的表情，看她样子也不像是真的生气，语气上扬起来，“想布置妥当了再跟你讲的。” “陈年，其实我很开心。” 谢意还是抱着手，她很认真地看着陈年的眼睛：“没骗你，我是真的开心，关于你我，关于你今天做的这一切。” 我知道，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我曾经所担忧的未来。 “可是，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关系。”她开了门，“我希望你什么事情都愿意跟我分享，无论是好的坏的，我不希望等你做完，再来跟我说。“ “我也想参与你全部的生活。” 陈年了然。 他点点头：“其实我也喜欢跟你分享我的一切。” 但总是怕太着急了会吓到你。 不过—— 陈年看向她。 谢意已经朝着他张开了怀抱。 她的笑化去他的一切担忧。 她说：“欢迎你，我的新邻居！” 卷二.盛夏?贪欢 第三十三章 指路灵魂 夜色渐浓，陈年按响铁门上的门铃。 谢意从屋里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男人今天穿了件衬衣，此时纽扣解了两颗，领口微敞，露出的锁骨凌厉修长，在庭院的灯影里若隐若现。 有点性感，像在勾引她。 谢意挠挠鼻尖，心里暗暗给他定了罪。 见她踟蹰半天也不开门，陈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再次按响门铃。 “咚咚咚”的声音就这么回荡在这个静谧的夜里，像她控制不住的心跳声。 谢意解开门锁，男人长腿一迈就走了进来，两人的距离一下被拉近。 她抬头看他，凑巧撞上也正低头看着她的人。 陈年眼帘微低，长长的睫毛影打在高挺的鼻梁上，唇色微微泛红。 她心里抑制不住地发痒，早上的承诺她还记着，她踮脚，想亲一亲那饱满诱人的唇。 却被陈年转脸躲过。 “脏。”他微喘，“收拾一下午，还没洗澡，很脏。” 第一次被拒绝，谢意不免有些心急，她凑上前：“我又不洁癖。” 这次陈年没躲，任她蹂躏了一会，等她把他的唇舔得满是水泽后，他终于无奈地笑了，“这么心急亲我呢？” 他手指覆上她发红的耳朵尖，像揉猫耳朵似的摸了摸，指腹下落，再次轻搭在耳尖。 “等我十分钟，洗完澡再亲，好不好？” …… 水声适时响起。 在楼下猛喝了杯柠檬水，臊意依旧不减，谢意噔噔蹬跑回了二楼房间，直直往床上扑。 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 她的脑里总是不受控制地跑出一些刚刚的画面。 被搁置在床上许久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屏幕，谢意从被子上爬起，点开消息。 很快，她便被林之之转移了注意力。 等陈年洗完澡，走到楼上时，却见她已经翘着脚窝在床上，压根没看见自己。 于是他敲了敲她的房门。 人却没理他，看手机正看得一脸严肃。 “看什么呢？”他问。 谢意这才看见他，抬手挥了挥手机，“看李优的直播呢。” “李优、直播？”他疑惑。 “嗯，你要进来看吗？”谢意向他解释，“林之之刚给我发的链接，说李优现在当网红了，直播带货。我就瞄一眼。” 征得了她的同意，陈年走进来，轻车熟路地从她床头柜翻出了吹风筒。 “……你怎么知道我吹风筒放这的？” “这不是你从小到大的习惯吗？”陈年笑着反问，见她还盯着手机，皱了皱眉，“直播别看太久了，也不知道合作商是谁，不要被骗了。” “知道啦！我又不傻。” 吹风机声很快盖过李优叽叽喳喳的声音。 谢意有些无趣地放下手机，盯着陈年吹头发。 陈年的发质特别好，蓬松柔顺，还带有一点点自然卷，刚吹干的时候还有些乱糟糟，却显得他格外青春。 她看着看着，手又开始发痒，真想上手揉一揉他的脑袋。 陈年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很快便关了吹风机。 “还有点湿呢！” “不吹了。”他收起吹风机，眼神直白赤裸地看着她，“有点心急，刚刚还没亲完不是？” 没等谢意反应过来，他已经上前，抬手轻拢住她的后颈，低头吻上肖想许久的软唇。 唇瓣柔软而甜腻，谢意刚喝完水，还泛着些许的水光。 陈年亲着亲着，呼吸声渐乱，他顺势把人压倒在柔软的被子上，手攀上了她的腰。 太深了，太漫长了。 谢意有些发颤，眸光水润，瞳孔涣散，身上人气息热烈滚烫，她却始终找不到焦点。唇也被亲得又痛又麻，她忍不住呜咽一声，声音又娇又弱，像极了猫儿的撒娇。 只一声，陈年却更疯狂了，手也从她睡衣摆下探了进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开她，但人还撑在她身上，气息粗重，喉结翻滚。 谢意软成了一滩水，模糊间好听见了手机铃响，她推了推陈年，示意他起身。 陈年还没亲够，他按掉手机铃声，一俯身又想亲她。 铃声再次响起，略显焦急。 “快接！”谢意催促他。 他无奈起身，接了电话：“喂。” 声音还很哑，陈年清了清嗓：“木青老师。” 木青找他并没有什么要紧事。他最近要发行新ep，刚交了第一首歌的demo上去，请木青老师帮他试听。 “木青老师对你是真的很好。”谢意靠在床头，抱着腿，脸埋在膝窝，“大晚上还给你提修改意见。” 陈年点头。 他揉揉谢意的脸，声音还有些发哑：“我还没给你讲过我跟他怎么认识的。” 二十岁，陈年第一次参加创作型音综，以素人身份。 节目是淘汰制，像他这种不怎么唱歌、以唱rap为主，又没有背景的人，其实是很难走到最后的。 他上台的第一首rap，就是《末日灯笼》。 这首歌灵感来自他的童年，也来自他那对向来只会针锋相对的父母。 木青是音综的四个导师之一，在第一次演出之前，陈年从未想过，自己能得到他的青睐。 一方面是他清楚自己的实力确实还欠缺，另一方面则是木青从未制作过rap。 他心里很清楚，饶舌这个圈子粉丝虽然并不算少，但受众范围确实不大，除去资本方，他唱到极致，都不一定有人买单。 可有些歌就是需要靠呐喊，才能有独特的灵魂。 木青听到了他心里的声音。 他说，末日黯淡，灯笼却能点亮回家的路。 陈年，你愿不愿意走这条路？ “他算是你的指路明灯了。”听完，谢意感慨道。 “如果没有他，我现在可能还在混地下。说是恩师，也不为过。”陈年捏捏鼻尖，“可我那天跟他说，我要退圈，做幕后，他竟然是高兴的。” “他是真的把音乐当成自己的灵魂在供养。” 陈年低着头，看着床单上的小狗图案，谢意终于如愿以偿地摸到了他柔软的头发。 她笑起来：“说起这个，你知道我为什么开了家乐器店吗？” 陈年摇头：“不过回来之后，我看你好像一直没开门。” “为什么呢？” “傻小狗，因为现在放暑假呀！” 卷二.盛夏?贪欢 第三十四章 风波四起 谢意坐直了身子。 食指轻轻勾住陈年的尾指，她挠了挠：“咱们这附近不是有个职业学校？我平时会雇一些学生来帮忙看店。” “学生，兼职？” “对！盛夏其实主要走的是线上销售，所以他们一放假，我也干脆不开门了。” 陈年笑起来：“那你这老板做得还挺轻松。” “其实也算是机缘巧合。” 谢意每次回忆事情的时候，都会轻轻皱一下眉，脸颊跟着微微鼓起。 陈年看着她面团似的脸，有些分神地听她说：“大三那年，我去乡下采风，在那碰见了一位支教老师。” “她在那支教了整整五年，我第一次见她时，都看不出来她是城里来的支教老师。” “住了十几天，我渐渐跟她熟悉起来，才知道，她是真的打算一辈子都在那里教小孩子了。” 陈年抬手替她抚平皱着的眉，敛了心神继续听她讲。 “那儿的环境比你想的要糟糕许多，是真的穷山恶水，小孩都没什么几乎读书。老师说，她也是从这种地方走出来，但她这一路都很幸运，碰到了许多恩师。” “可既然承了他人的情，那她就要还，用一辈子去还。” “她说，这个世界，其实还存在很多因为家庭、因为生长环境而艰难读书的孩子。” 说到这，谢意微微叹了口气。 “所以，你才想着要给职业学校的那些孩子兼职赚钱的机会？”陈年问。 “搬到这里来之后，我去了解了一下，其实这些孩子有部分都是家庭贫困的孩子。他们独立自主、乖巧懂事，却因为家庭原因不得不学一些技能傍身，没办法去读大学。” 谢意有些惋惜，但说起这些其实跟自己年龄也差不了多少的孩子，更多还是骄傲，“他们比我想的还要聪明和刻苦，虽然我没办法像支教老师那样，但也算是尽自己一份力了。” 说到这，她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神有些迷茫地看向陈年：“我应该也算……” 陈年看着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猫儿，你不用怀疑，你做到了。”他语气诚恳而认真。 在他心里，她早已经完成了父母生前的期盼。 救一个文物算一个，教一个学生算一个。 谢意的父母向来活得自在，在他们心中，家更多是束缚，只有那些充满人文意义的艺术品和文化的传承，才是他们所追崇的。 只是年幼时，谢意并不懂他们，觉得他们每天都沉浸在一些已经故去的旧事物，却经常忽视了身边渴求他们停下脚步、陪伴自己片刻的自己。 直至长大，她看见她那双同样坚守故土的爷爷奶奶，看见已经没了呼吸的父母，至死还用布满茧的掌心紧紧握着文物时，她才明白，这么多年父母坚守的意义。 她的父母只是简简单单的考古从业者，却教出了许多同样甘愿为文化事业奉献的学生。 她那时才明白，父母从来都是伟大的。 传承的意义，比她所想、所体会到的，要深重许多。 突然，她头一沉。 陈年不知何时绕到她身后，用圈住的方式紧紧抱着她，头靠在了她头上。 她笑起来，侧过头，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又索了个吻。 陈年被亲得动容，抓着她的肩，想再一步深入，手机却再度响起来。 “这么晚了，谁啊？” 谢意看了看桌面时钟，时针显示已过十二点。 “经纪人。” 陈年皱眉，手迟迟没有按下接听键。 这么晚打来，他预感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陈年起身下楼接电话，谢意见他神色莫名严肃，便留在床上没去打扰。 林之之跟她有时差，找不到人聊天，她点开了许久未上线的微博。 意料之外的，一打开微博，疯狂的消息便铺天盖地地砸向她。 谢意懵了一瞬，点开私信。 【姐姐，我不信李优说的是真的啊啊啊】 【你跟陈年真的是青梅竹马？】 【骗子啊，来赚流量的吧】 【所以跟陈年演了一出戏？我就说陈年那拽拽的样子一看就心思不正】 【走关系很爽吧？亏我看直播还那么喜欢你】 【****,**】 【打脸了吧，人设崩了吧】 【谈恋爱还上恋综，真厉害】 这些都是什么？她跟陈年的事情被大家知道了吗？ 谢意有些手抖地点开了热搜。 热搜俨然已经爆掉，全都是关于陈年和她的。 #陈年谢意青梅竹马# #谢意走后门# #谢意父母# #李优直播# #声讨书# #谎言# #陈年塌房# 一时间，谢意眼花缭乱，不知道先点开哪个热搜。 林之之竟然还没睡，第一时间给她发了消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快去看李优那个！她居然还说要出声讨书和证据举报你和陈年！” “我鼻子都要被气歪了！” “不是，那些吃瓜群众是真的，见风就是风啊，什么都信。” 谢意点开她发来的视频。 视频里，李优带完货，突然神秘兮兮一笑。她凑到镜头前，略微卡粉的脸突然被放大，配上她甜腻的声音，谢意感到一丝毛骨悚然。 她先是咯咯笑了一会，才慢悠悠开口：“你们还不知道吧。你们磕的大年初一，可是从小就认识哦～不仅如此，他们在来节目之前就在谈了。” 这时弹幕还算是友好： 【那不是青梅竹马吗，更好磕了】 【我就知道，一看他俩样子就像是有事】 李优还在继续：“他俩这可是违约哦，演了出戏。你们不是总说谢意单纯吗，可是，”她举起手机，把照片在镜头前晃了晃，“我这可是有她跟节目组的人私相授受的证据哦～还有，她可一点也不干净，包括她家庭。” “哦，还有陈年。你们爱得疯狂的哥哥，天天给人当舔狗，人设崩塌成什么样了，居然还喜欢他，我是真的不理解。” 【也不需要你理解吧】 【节目直播里你是什么样，当互联网真没有记忆啊？】 谢意注意到，风评是从一条乱码id开始歪了的。 【那这不就是妥妥的骗观众吗，谁知道是不是营业呢，一开始还装不认识。谁知道后面是不是要通过赚cp粉的喜欢，开始圈钱？】 【而且还家庭不干净人也不干净，这种人我见得多了，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主要是骗观众了，陈年为什么要这样啊】 【不是你们这就信了啊？不是说有证据，放出来啊】 【就是，咱年哥什么样，还不清楚吗？】 “大家不信没关系，今晚十二点，我会把证据放出来。” 视频到这就结束了，谢意打开其他词条，还未细看，陈年打完电话走了进来。 卷二.盛夏?贪欢 第三十五章 私相授受 “已经看到网上的事情了？” 一进门，陈年就看到谢意有些发懵的样子，心下了然。 他笑了笑，揉了揉她的脑袋。 “刚刚经纪人打电话给你，就是说的这个事，对吧？”谢意问。 但陈年没回答她这个问题。 他自顾自地拿过谢意的手机，按下关机键，试着同她商量：“这几天咱们还是先不要上网了，好不好？” “不好。”谢意不答应，“我本来就很少上网，何况网上那些键盘侠说的话对我也没什么影响。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在意不相关的人对我的看法。” 她重新开机：“现在更重要的是，这件事影响到你的名誉了。毕竟你是公众人物，我得替你澄清。” “那你想好怎么澄清了吗？”陈年没再阻拦她，只是沉声问道。 这一下却被他问到关键点上了，谢意瞬间泄了气：“还没有。” 一时生气，一时冲动而已。 谢意怎么都想不明白，虽然他们和李优关系确实说不上好，可也没得罪过她。 而且同游那么多天，他们之间都没吵过架，她为什么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陈年没忍住捏了捏她又鼓起来的脸，试着安慰她：“想不明白的，猫儿。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过得比自己好。” 不过—— 陈年脑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瞬间眉头紧皱。 这件事背后还有其他人。 就凭李优自己，是不可能突然开始直播带货，突然有那么多流量和水军的，也不可能突然有那么多关于他们事情的证据。 单凭她居然知道他们从小认识这一点来说，肯定是被有心人透露出来的。 这事预谋已久，李优背后的人，才是他们该揪出来的最大黑手。 “你应该看过李优的声讨书了？”谢意思忖片刻，问道。 “看过了。”听见谢意的话，陈年眉间的戾气稍稍散了些，“太长了，你也不用细看。公司那边整理出来了，大概就三四点。” “一是我俩青梅竹马，节目装不认识；二是我俩早就在一起了，欺骗节目组，欺骗观众；三是你和许真的一张照片……” “照片？” “酒店房间门口，她给你递东西的照片，还有一段录音，关于她节目开始前给你锦囊这件事。” 谢意闻言无语：“……这不会就是李优直播里说的私相授受吧？” 陈年点点头：“这个倒是好澄清，至于第一点，确实是我的问题，到时候得发个声明道歉。” “没有坦白，是我们的问题。”谢意挠挠他的手，“还有吗？” “最后一点……是关于。”陈年深深看了她一眼，“关于你爸妈的。” “这怎么还扯上我爸妈了？” 拿家人说事，最是小人行为。 “这个……”陈年斟酌着。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谢意冲他摆摆手，接起电话：“喂，之之。” “话不多说，我这边有重大进展。顺着直播那个id，我查到是一家经纪公司通过大量买粉行为操作的。” “哪家公司？” “晨安。” “晨安？” 谢意抬头看着陈年：”你那个对家……” “俞烁。” 当年，音综一共有三个出道名额。陈年最终以第三名站上最后一个出道位，而俞烁是第四名，与出道位失之交臂。 但在这之前，他其实并不算是完全的素人。 他是晨安经纪公司的太子爷，资源从没断过，参加节目只是为了更多的曝光度。 可在节目里，他次次都被陈年pk下去，无论他买多少小号僵尸粉冲量，最后都会败给陈年。 比赛节目，胜败都很正常，但他就是看不惯，一个初出茅庐、粉丝都凑不到四位数的素人，竟然能一直压在他头上。 为此，俞烁背后不停地搞小动作。 但陈年人好，性格也好，经常有贵人相助，自己又聪明，每回都能化险为夷。 出道后，俞烁成功转型，开始拍戏，成了影视圈里的新晋的流量小生。 两人却也因此成了对家。 一个是靠自己努力，一步步走上巅峰位置的当红歌手，一个是坐拥雄厚资本，资源不断的当红演员。 但两人自音综之后，其实再没有碰过面。 陈年一开始，还真没往他身上想。 他示意谢意打开手机公放：“林之之，有没有什么确凿证据？” “这不是废话吗？”林之之对着手机翻了个白眼，“证据确凿！聊天截图、录音甚至摄像都有。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看不起我呢！” “哎哎，姑奶奶，我认错。”陈年懒得跟她打口水战，“不过说实在的，林之之，我这次是真的很感谢你。” “我可不是帮你。我是帮我家猫儿！我现在可是你们的cp粉！” “什么玩意？”谢意戳戳手机屏幕，“林之之，你给我收敛一点。” “誓死守卫我的cp！” 林之之掌心合十：“等着哈，我这就把东西发给你们。” 她雷厉风行地挂掉了电话。 五分钟后，林之之发来一大份打包文件。 谢意拷到电脑上解压，陈年凑上来，点开了视频。 视频应该是监控截取的，有些模糊，但并不难分辨，餐厅包厢内坐着的一男一女，一个是俞烁，一个是李优。 “为什么俞烁要亲自出面？“谢意有些疑惑。 “傻猫儿，这样李优才能相信啊！” 陈年揉揉她的头。 视频里，俞烁递给李优一大包文件。 李优此时还不太清楚他的目的，歪了歪头，娇媚地看了他一眼：“这是什么？” 俞烁犯恶地看了她一眼，忍着不适，说：“关于陈年和谢意的。” 李优抽出来一叠照片，一张张看过去，惊得眼睛都大了一圈：“他俩从小认识？这照片不是合成的吧？” “我也不傻，合成一下就能看出来好吗？而且，我这不仅有照片，还有视频。” “你从哪找的？” “我可是晨安太子爷！”俞烁微怒。 他花了些小钱，就找到了陈年出国前一直在用的社交账号。又找了个黑客，进了他社交平台内锁上的图库里。 “这个又是什么？” 李优又抽出一张照片。 卷二.盛夏?贪欢 第三十六章 狼狈为奸 照片拍得并不算清楚。 但李优细细地看了看，还是很快分辨出，照片里是许真和谢意。 被拍到的时候，许真正站在门口，一只手捏着谢意的脸。 “这个要看视频。” 俞烁打开视频，李优凑上去看，一身的香水味刺得他鼻子发痒，他微微躲开。 视频也是偷拍的。 但偷拍的人非常巧妙地躲过站在门口的其他工作人员，只把谢意和许真的对话拍了进去。 看完视频，李优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个稍微剪辑一下，就能说两人私下有交易了。”她扬扬眉毛。 “怎么说，要合作吗？”俞烁一脸期待。 虽然他也很不喜欢面前这个满脸是粉的女人，但晨安公司近半年内部出了问题，资金链断裂，已经跑了很多家合作方。而对方是大型融资公司的千金，为了公司，也为了自己的事业，他这次必须全力拿下。 不管用什么方法，他都要做。 眼下，陈年和谢意这两个软柿子刚好撞在他枪口上，是他和李优合作的最佳选择。 在这之前，他虽然不太喜欢陈年，但也从没想过要让对方身败名裂，可这次，他是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 俞烁暗自替自己开解，只有牺牲他们，才能保全自己。 李优果真一下就上钩，她伸出手，语气愉悦：“大帅哥，合作愉快。” 视频到这就结束了。 谢意点开文件包后面的照片和录音，里面大多都是俞烁找人调查他们和下黑手的过程。 她保存好，给林之之发了个大拇指。 林之之很快回复：“我时刻在线，后面有需要我帮忙的，就来滴滴我。” “好。亲亲jpg。” 她看向陈年，亲了亲他的眉心：“小狗，看来我们要连夜奋战了。” 陈年那边电话不断。 公司和经纪人都很看重他，当初陈年选择他们，就是因为对方特别重情义。虽然对方也不是很知名的经纪公司，但对每个艺人向来都很负责。 他们的合约即将在半年后结束，公司却没有因为这件事放弃他。 经纪人陪了陈年五年，知根知底，连夜为他赶了份声明。 “公司这边准备安排你明天中午十二点直播，向大家说明情况，你怎么想？” “能直播那更好。比起发文字声明，我觉得出面解释更有信服力。”陈年一口答应，“麻烦哥和公司了。” “又说这些。”经纪人顿了顿，“如果谢意也跟你一起，效果应该会更好。就是直播的话，挨骂会很多，得先做好心理准备。” “我跟她先商量商量。”陈年看着正刷热搜的谢意，见她眉心一蹙，便知道她肯定看见声讨书的最后一点了。 “猫儿……” 踟蹰间，谢意已经放下手机，语气严肃地先开口道：“我跟你一起直播。这件事虽然矛头是你，可很多误会点都在我，我也必须站出来。” “可是……” “我可是谢意。” 无坚不摧的谢意。 “更何况，不是有你在吗？”她笑起来，安慰他，“我现在浑身上下充满了打怪兽的力量。” 陈年握住她攥紧的拳，微微叹了口气。 他实在无法欺骗自己，自己心里还是有道坎没能过去。 谢意向来最怕成为焦点，也很注重隐私，可确确实实因为他的莽撞，事情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知道吗？”谢意反握住陈年的手，“从小到大，我的世界里只有两种存在。一个是爱，另一个是你。” “林之之说你恋爱脑，其实我也是，我只是喜欢嘴硬。其实你也是知道的，不是吗？” “我的世界不能缺少爱。”她摸摸陈年毛茸茸的脑袋，“所以，低着头的小狗，请你开心起来，好吗？” ...... 不过清晨五点多，窗外已有阳光倾泻。 裴茵茵连夜拍戏，此时刚下戏。助理泡了杯菊花茶递过来，无意间提起了昨夜的热搜。 裴茵茵一惊，茶都没来得及喝便打开了热搜。 一夜之间，舆论迅速发酵，铺天盖地的全是谩骂声和争吵。裴茵茵不忍再看，打开了他们五个人的群，里面静悄悄的，上次聊天断在了两天前的表情包斗图。 她点开和谢意的私聊：“小意，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谢意过了一会才回复她：“不用啦茵茵姐，谢谢关心！目前一切都好。” “那我就放心啦！”裴茵茵没再说什么。 在车内休息了一会，她直接打了个视频电话给齐木盛。 而这边，谢意刚把手机充上电。 十分钟前，许真给她打了个电话。 一上来，就是道歉。 谢意惊了惊，这件事若真要论起来，是她对不起许真才是。人家好心诚意待她，却被有心人利用，又被再次推在风尖浪口处，慌乱间她把电话塞给了陈年。 陈年接过，同她简单讲了两句，很快把手机还给谢意。 “怎么说？” “许真姐说，她那边准备先发个声明，还有完整的那段视频。等中午直播，你再把锦囊拿出来，把里面的内容和过程再跟大家详细说一说。” “许真姐有没被剪辑过的视频？” “她说，幸好留了一手。” 许真向来雷厉风行，办事效率极快。谢意刚翻出锦囊，她那边就已经发了声明。 【许真：@谢意意意，网传我与谢意之事，严重违背事实，是有心人蓄意挑起事端。在参加节目之前，我同谢意素不相识，根本没有任何私交，第一次见面还是在她家拍摄前采。我初见她时，便觉得亲切，女孩乖巧伶俐，又从未接触过这个圈子，怕她在节目里有困难无人依靠，我便留了我工作人员联系方式给她，以防不时之需。当时工作人员众多，人证物证都有，完整视频我稍后也将放出。希望各位嘴下留德，不要被颠倒黑白之人利用，认清事情真相。感谢！！】 【许真：「视频」】 视频很快被顶上热搜。 作为事情的主角之一，许真第一个站出来，又提供了确凿的视频证据，很多还在为陈年和谢意以理据争的粉丝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坦和安心。 十二点未到，直播间很快爆满。 卷二.盛夏?贪欢 第三十七章 直播澄清 “原来直播背后需要这么多人操作！” 谢意有些咋舌地看着家里突然涌进来的人。 好在陈年经纪公司来的多是他团队的人，而且多数还是在录制《恋爱微微甜》时谢意就已经认识的。 直播在即，陈年依旧一脸淡定。 调试了镜头，他握住谢意的手，指尖轻轻挠了挠她的手背。 手机镜头对准着他俩，虽然还未开播，谢意还是下意识地躲了躲，却被他抓住，掌心翻转。 陈年不安分的手又开始挠她的掌心：“我记得你这里有一颗很小的痣。” “还在吗？”他柔声问。 “嗯。”谢意摊开掌心。 陈年仔细摩挲了一会她那颗痣，忽然笑了笑：“怕你紧张，本来想直播结束再跟你说的。我妈她们想跟你视频通话。” “干妈？” “嗯，前段时间忙，我就把夏至寄养在我妈那了，你还可以顺便看看，不然天天念叨。” “好啊！” 没想到，谢意出乎意料地轻巧应下，一点也没他预想的那样羞怯。 陈年不免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们仨……” “我们一直有联系的，不然你以为我见到你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关心夏至在哪。”谢意眨眨眼，“其实我们还有个女生小群哦～” 敢情这七年，逃避和别扭的只有他？ 陈年撇撇嘴，只觉得长大后母亲和姐姐更加偏心了。 他晃晃脑袋，想撒个娇，助理那边已经开始倒计时。 【哥哥哥，我们来给你打气了】 【我是来看热闹吃瓜的哈哈哈哈哈哈】 【内娱塌房后直播第一人xswl】 【前面的，等会打你脸了】 【只有我是来磕大年初一的吗】 【老实说，哥看起来一点也不慌张啊，压根没受到影响的样子】 【不是，你们粉丝天天喊着特别了解你家哥哥，难道就不是人设？连你家哥哥和谢意早就认识都看不出来，真好笑。】 【就你长嘴了？】 陈年把弹幕关掉，稍稍靠近了谢意。 “咳咳。”他清清嗓，眉眼带笑，“好像有点正式啊。” 他露出浅浅的酒窝，看上去心情确实还不错：“像官宣。” 镜头外，经纪人警告地轻咳了一声。 “好了。首先在这，先跟大家道一声歉，由于我的缘故，造成了网上一系列不太好的影响，再次跟各位一直支持我的粉丝们说声对不起。” 谢意也跟着他道歉：“对不起。” 桌子下，陈年与她十指紧扣。 确实“如网上所传，我跟谢意，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在参加节目之前就已经认识。不过——” 陈年话锋一转，语气严肃起来：“这件事情，在我参加节目之前，就已经明确地告知了节目组，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是知道我们的关系的。节目也没有说，嘉宾之间不能认识，我们是个恋综节目，就是来这谈恋爱的。” “而且我们也预备节目播出的最后一期，向大家说明这个情况。” 只是没想到，综艺还未开播，就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是啊是啊，年哥跟茵茵姐之前也认识啊，难道他俩就不能参加节目了吗】 【就是，而且节目组是知道的】 【所以年哥当时真的是目标明确！他真的，我哭死】 “来参加这个节目，我其实一直非常明确的一点，就是奔着想跟谢意谈恋爱来的。刚出道那会，我也曾说过，我有一个喜欢了特别多年的女孩。” “那个女孩就是谢意。” 听到陈年直白的话，谢意耳尖开始泛红。 她今天主要是作为主角参与这场直播露脸，但事情主要还是由陈年来澄清。 “至于网上说的，我们之前就在一起了，这更是无稽之谈。由于一些原因，我跟谢意在这之前，已经七年未见。”陈年语气里透着遗憾，他又重复了一遍，“整整的七年。” 【所以是追妻吗？】 【本来以为是高甜，听上去怎么还有点虐恋】 【两人这状态，应该是he了吧】 【所以为什么这么多年没见面？好好奇】 【不说说原因吗】 谢意摇了摇陈年的手，他立马会意。 “在参加节目之前，陈年有来找过我。当时我已经想好要参加节目了，加上我确实舍不得他，所以最终还是决定参加。” “所以，关于网上那些蓄意挑拨关系，说我们欺骗节目组、欺骗观众的，大可去求证。仅凭几张照片，就想恶意拖我们下水，是不可能的。” 【啊啊啊啊好好磕啊】 【我就说是双向奔赴吧】 【算是破镜重圆了吧？】 【就这样美好的两个人，美好的爱情，李优怎么能颠倒是非？】 【我反正就没信过李优那些鬼话】 “前面两件事，是关于我和陈年的。”陈年开了头，谢意跟着涨了勇气，“后面两个，理应我来澄清。” “我和许真的事情，她其实已经解释过了。锦囊，是她事先送给我的，里面就是一张小纸条。”谢意当着镜头拆开锦囊，展开纸条，“在节目里如果遇到不舒服的情况，就给我打手势，或者敲击三次收音麦。” “真姐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她在节目里也特别照顾我，除此之外，我们并没有任何私下交易。那些谩骂她真心的人，曲解她人好意的人，说实话，我……” 谢意有些说不下去。 真情难能可贵，何况是许真这种受过伤害的人。可就因为那些莫名的嫉妒和利益，她的一片真心被放大、被扭曲、被误解，还要受到责骂，谢意真替她觉得委屈和难过。 “信任和真诚，这是我从出道的时候就一直说的。从前不变，以后也不会。”陈年接下谢意的话，“我们今天说的这些，之后都会将证据放出来。” “还有最后一句，关于我父母。说我父母不干净的，你们可以去查，八年前，考古界有条还算大的新闻，临川文物运送途中，遭遇山体滑坡，共死亡二十一人。那天的领队，便是我的父母。” 彼时谢意十七岁，还在上暑期绘画补习班，开学之后，她就是正式的高三生。受父母影响，她预备考港城艺术学院的壁画系。 那段日子，是南方的雨季。 接到通知时，大雨还在泼天地浇，风声呜咽，她模模糊糊间听到消息，一瞬间以为是风雨声太大，大得白天出现了幻听。昨夜，她还刚同父母通过电话，夫妇两人怕她自己一人总吃外卖，说替她雇佣了一个做饭阿姨。她难得地撒了娇，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陈年出国后，她就剩下自己一人，孤苦烦闷的时候，却又不忍心总去打扰一心工作的父母。电话那头，母亲半开玩笑地说，今年生日前一定回来，还要给她准备个双层蛋糕。 可离她生日不足半月，父母却永远地留在了那黄土漫天的临川城。 他们永远地停留在那个夏天。 卷二.盛夏?贪欢 第三十八章 证据确凿 十七岁之后，谢意极少提及父母。 那天，得知消息的陈年，第一个飞回国内。很快，干妈他们也来了，但葬礼却没有举办成。 陈年陪着谢意去了临川城。 本是为了带回父母遗物，可当真的站在那里时，谢意看着面前枯草成堆的荒山，还在烈日下继续开挖墓道的人，她没由来地想起父母那双带着炽热光芒的眼睛。 他们向来自在，也向往自由。 唯一困住他们的，只有这些四方小格，只有那些千斤重的旧事物。 既然如此，谢意紧握着陈年的手：“阿年，我想让他们安葬在这。” “好。” 故土难忘，烟火人间，草木有灵。愿我一双自在如风的父母，能永远为所爱、为所愿，摇曳世间。 …… 陈年知道，在这么多人面前提到父母，对谢意来说，其实是一件特别消耗勇气的事情。 她的父母，一生清白无私，离世多年，却无故因她受到诟病。虽然她没有表露出来，但陈年知道，她一定为此感到十分歉疚。 “此事到此为止，谣言止于智者。今天中午的直播也差不多到这里就结束了。”陈年抬头看了一眼经纪人，得到准许后，他又重新看向镜头，“8月10号，大家记得准时收看草莓视频的最新自制恋综，《恋爱微微甜》！” 直播结束，风波却远未平息。 下播后，谢意很快转发了许真的微博，把锦囊拍了视频发上去。 《恋爱微微甜》节目组也很快出来澄清，导演甚至是晒出他和陈年签合同前的截图，证实了陈年有将他和谢意的事情先告知这一事实。 裴茵茵也发了博文，也是她和陈年的聊天截图：【@rapper陈年，节目开始前说帮你追人，也算是功成名就了。】 她又转发了谢意的微博：【@谢意意意，节目里最可爱的小姑娘，为你打call！】 洛宾和齐木盛也很快发博站队。 连一年没发微博的木青，也出来发了条动态，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网友一看就知道他说的是陈年和谢意。 【木青：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有眼尖的网友还发现，木青竟然在很早之前就悄悄地关注了谢意。 谢意也很快发现，她疑惑地拍了拍陈年，得到了他略微扭捏地承认：“很早之前我就跟木青说过你了。当时要做《青梅》这首歌，需要灵感，老师需要先了解了解你。” 这中间居然还有这么一小段故事！ 那上次见木青老师时，陈年居然没跟她说，这让她下次见到木青的时候多别扭！ 谢意红着脸继续刷微博。 网上的风向已经逐渐变好，虽然还是有不少骂他们的，但总的来说，已经没有刚开始那样乌烟瘴气了。 这天下午，一个乱码id悄悄发了一条超长的博文，怒斥了李优和俞烁，并将两人私下的那些暗色交易的照片、视频录音全都公布出来。 网上再次炸开锅。 #李优俞烁# #李优学历造假# #俞烁塌房# #陈年俞烁# #晨安娱乐# #恋爱微微甜还能播吗# 吃瓜群众乐此不疲地刷着。 但对于此事，谢意却毫不知情。 一夜未睡，吃过午饭，她头一沾枕头，便很快睡着了。 陈年跟着小憩片刻，却顾念着母亲说要视频通话的事情，很快醒来，便再也睡不着，索性回了自家安排起来。 说起来也奇怪，明明从前他们几人在一起时，相处得极好。哪怕父母离婚后，他跟了父亲，母亲和姐姐对他也是关怀依旧。 只是，自从十八岁之后，他们之间好像就再也没谈起过谢意。 不，甚至还要更早，十七岁那年，谢意父母意外身亡，母亲回国帮衬，那时便动了要带谢意一齐离开的念头。 那时他是怎么说的？ 他记得自己阻拦了母亲：“你要尊重阿意自己的想法。而不是一味对她好。” 结果呢？ 谢意孤苦伶仃一人，独自走过了这些年。虽然这也是她的选择，但别说他心疼，相隔万里的母亲和姐姐看着小姑娘也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她们看着谢意长大，知道她是倔脾气，骨子里又敏感得紧，也不敢劝。只能默默关心她，慢慢去打开她的心。知道自家儿子控制不住自己地表了白，两人又阴差阳错地错过七年，谢意也因此等了这混小子七年，陈清如是气愤的，也是无可奈何的。 她这一生待人和善，从未和人红过脸，哪怕同前夫争吵，也总是讲道理的时候多些。 唯一一次真的发了火，却是因为陈年，儿子过于莽撞，刚成年就想拐走邻居家的小姑娘，女孩刚经历多番困苦之事，上前只会给人徒添烦恼。 慢慢地，她不再经常从儿子口中听到谢意的名字，也很少收到谢意的消息。 人一旦分开，就是不可避免地会慢慢生疏。何况她们之间隔了那么远、那么长的时间。 与谢意再次有密切的联系，是她毕业之后。 那时候，旧房子要拆迁，她们在国外回不来，只能委托谢意帮忙。 陈清如不得不承认，谢意一人生活多年，早已经独立自主，也不再需要她们的庇佑。但也因为这件事，她渐渐发觉，自己从前一直看着的两个娃娃，是真的长大了。她不再像长辈那样去对待他们，出乎意料地却同两个孩子再次亲近起来。 虽然两个孩子间还存在罅隙，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知晓，陈年远比她想的要更有决心和勇气。 往后，便是两个孩子之间的事情了。 陈清如抱着夏至，给陈年发语音。 “小年，事情都处理好了？” “好了……您等会记得抱上夏至，阿意可想它了。” 陈清如发了张自拍过来。 国外已经天黑许久，但偌大的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陈年不用想就知道，母亲还在等姐姐。 “哎，我姐呢？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 陈思思刚好开了门进来，听见自己弟弟略显欠打的声音，东西都没放下，就接过手机：“陈年！你姐我三十三岁了，不是三岁！” “哦，原来你都三十三了，怎么还没有对象？” 感情是来炫耀和虐狗的。 陈思思白了屏幕那头的陈年一眼：“智者不入爱河好吗？何况谁说你姐我没有对象了？” 姐姐有男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陈年按下语音键，想问清楚，谢意给他发了消息：人呢？ 卷二.盛夏?贪欢 第三十九章 幸福美满 收到消息，陈年一溜烟跑下楼。 他轻车熟路地穿过庭院，又开了门，顺着楼梯往上，直接跑到谢意房间门口。 床上的人刚醒不久，正半屈着腿靠在床头，揉着眼睛。 这一看，更像只猫了。 他快步上前，趁着人还没清醒，捏了捏她软软的脸。 果不其然，又被人挠了几下，陈年趁机抓住她的手，问她：“准备视频啦？” “嗯。”她软软糯糯地应道。 “去我那边？我那边拾掇好了。” 谢意有些犯懒，不是很想起床：“干嘛不在这？” “这不是怕我妈看出来我天天往你这跑吗？” 谢意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没戳破他的自欺欺人。 反正陈年的新家她还没好好进去欣赏一番呢，有这么好的机会，都不用她之后找借口过去了。 她顺从地被陈年牵着手走到他家。 一进门，谢意便细细打量了一番。 比起她那打扮得十分中式的家，陈年家就随意多了。 极简风格，陈年的一贯喜好。 他在地上铺满了竹席，犯懒的时候在哪里都能直接躺下。谢意满意地在沙发角找了个小空地，整个人窝了下去。 陈年揽着她的肩，点开视频通话。 那头接的快，陈思思凑到镜头前，欣喜地大喊：“小意！” 虽然常有联系，但谢意跟她们真的是很久不见了。她看见干妈已经明显带了皱纹的脸，鼻头一酸：“干妈，阿姐。” “哎！”陈清如举起夏至的一只爪子，对着镜头招呼，“看，这是小意姐姐。” 夏至乖巧地“喵”了一声。 “小意，什么时候来这边玩？上次群里还说带你去蹦极呢！” 陈思思满脸期待：“还有逛街！咱俩好久没一起逛街了！” “好~”谢意应下，看向陈清如时却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我们还看了你们那个综艺直播！”陈思思挠了挠夏至，“我们三个一起看的。” 陈清如没忍住，冲镜头对面的儿子比了个赞。 谢意捂住脸：“丢人了。” 陈年好笑地摸摸她的头，想起什么似的，凑到镜头前：“陈思思，你刚刚说你有对象了？” 啊？ 谢意闻言，吃惊地抬起了头。 她知道陈思思之前有个谈了十几年的初恋。可陪伴终究难敌激情，两人都到谈婚论嫁的阶段了，男方却在这时出了轨。 受家庭影响，陈思思本身就不太相信两个人能相爱长久，又被初恋伤了心。自那之后，她就再也没谈过恋爱。 “谁啊？居然能撬动我姐这块坚硬的石头？” “同行，不打不相识。”陈思思露出许久未见的甜蜜的笑容。 陈年打了个哆嗦：“看来是个狠人，才能把你收服。” “是姐夫。”说起男朋友，陈思思都懒得跟陈年计较，“下次见面，记得叫姐夫。” “不是，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今年冬至，来参加姐姐的婚礼哦～小意。” “姐姐？！”谢意又惊又喜，“那先恭喜姐姐啦！” “还是小意懂事。”陈思思隔空捏了捏她的脸。 陈年还没缓过劲来。 谢意知道，他虽然常年同自家姐姐争锋相对，可心里实则把陈思思护得可紧。 “没关系，下次见面，我帮你考察考察。我看人可准了。”谢意附在他耳边说，“姐姐看起来是真的开心，应该真的找到幸福了。” 陈年叹了口气，攥紧的拳头微松，心里已经给这位素未谋面的姐夫记上了一笔。 夏至打了个哈欠，从陈清如怀里溜走。 自始至终，陈清如都只是微笑着看他们聊天，没怎么开过口。 谢意喝了口水，喊她：“干妈！” “嗯？” “你们到时候记得看我们的综艺呀！应该还蛮有趣的！”她笑起来，看了眼陈年，“你们知道今年生日，陈年送了我什么吗？” 陈清如摇头。 自家儿子会送的无非就是那几样，于是她猜测：“玩偶？cd？画板？” 谢意神秘地摇头一笑：“是一首歌！” “什么什么？”陈思思来了兴趣，“新歌吗？” “对！” “我生日那天上线，尽请期待。”陈年打开电脑，“先给你们听一小段吧。” …… 8月10号零点，《青梅》准时上线。 跟着新歌一起上线的，还有陈年。 他直接在微博上@了谢意，又发了一段关于《青梅》的创作理念的长文。 cp粉最先赶来。 怀着激动的心情，她们打开了新歌，又配着陈年发的文循环听了好几遍。 微博直接疯了一大半。 【妈妈，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快给我上呼吸机，我不行了】 【原来真的有这么美好的爱情存在】 【我是真受不了谈恋爱的男人了，这发的什么啊，简直是爱情的酸臭味】 【呜呜哥好会，一口咬下小青梅什么的，好涩的样子】 “思念在夏风中穿行，而我在原地与你相拥～”谢意哼着歌，咬下陈年刚给她剥好的枇杷肉。 夏风滚烫，两人难得空闲一日，却躲在空调房里不想出门。 谢意窝在沙发上按手机。林之之还未回来，只能隔着屏幕表达她的喜悦之情。 “宝儿，项目我谈下啦！” “哎呀，我可真是个幸福的人儿啊。美滋滋的度假生活，有美食作伴，还有好看的恋综来看，超甜的cp来磕。”林之之疯狂感叹。 谢意：…… “对了，我还给你们寄了份礼物。应该快到了，记得签收哦～” “我们的礼物？” “不应该是陈年的礼物吗？” “到了就知道了。”林之之语气贱兮兮的，谢意总觉得她没憋啥好事情。 门铃适时响起。 陈年起身去开门，抱了一大盒子回来，他边走边拆：“林之之到底寄了什么玩意……” 他突然脚步一顿，把开了一半的盒子又重新盖上。 谢意疑惑地走过来：“到底是什么，神秘兮兮的。” 陈年不是很想给她看，但耐不住小猫拿爪子挠他。 谢意从他手里抢过盒子，打开盖子，惊喜地叫了一声：“是裙子！” “我就知道，虽然是你生日，但之之宝贝肯定还是向着我的。”她拿出裙子，拆开包装。 看清裙子后，两人的脸瞬间染上红晕。 卷二.盛夏?贪欢 第四十章 盛夏青梅 “林之之！”看清裙子的样式，谢意怒吼。顾不得窘迫，她打开手机直接对林之之进行了一顿思想教育。 林之之却在那头装死，隔了半天才回复她：“这不是为了我的好朋友们的幸福生活着想吗？” 所以就给她寄了个性感睡裙？ 谢意拎着那没几片布料的丝绸睡裙，嫌弃地丢在沙发上。 陈年走过去，默默将裙子折好。 盒子内还有些小巧的糖果盒子，谢意拿起来看了看：“还有点人性，寄了些我爱吃的糖果……超薄、清爽……” 她举着盒子，抬头对上了陈年的眼。 谢意：…… 陈年：…… “咳咳。”陈年佯装轻咳了几声，他别开脸，生硬转移话题：“今天外头还挺热的。” 只是红透的耳廓早就出卖了他。 谢意本来也是害羞的，可每次陈年一旦比她还慌张，她就总要起些逗他的心思。 “我还没研究过这玩意呢。”她当着他的面，佯装淡定地拆开包装，“让我来看看，这玩意究竟是长什么样的。” 陈年闻言落荒而逃。 尽管两人刚在一起不久，但他对她存的心思可真的不少，又积攒多年，压根经不起她的一点挑逗。 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沁了些汗，陈年擦了擦，看见谢意给他连续发了好几条消息。 「“人呢？” “本来还想邀请男朋友出去约个会呢。” “结果男朋友就这么跑了？” “还去不去啦？小猫生气jpg。”」 陈年轻笑，压下旖旎心思，给她回复：“当然去！等我一会。” 女朋友准备的惊喜怎能敷衍？ 半小时后，他精心打扮了一番，站在院子里等谢意。 盛夏傍晚，阳光依旧狠辣，陈年站不到一会，背后就微微闷出了汗。他快步走到门边，想推门进去再吹一会空调时，谢意终于走了出来。 看见她的那一瞬间，陈年的眼神不由得亮了亮。 在他的印象里，谢意很少穿裙子。 她从小就跟他上蹿下跳，喜欢满街地跑，长大了又得经常外出采风，多数时候，裤子还是更加方便。 可在某些场合，裙子确实有它的独特魅力。 比如此刻—— 谢意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连衣裙，平时散着的头发用发带绑起，落了几绺在额前。她还化了个淡妆，涂了唇膏的嘴唇微泛着水光，平添了几分灵动感。 看见这样的她，陈年脑子里只剩下一个词：可口动人。 他朝谢意伸出手：“去哪呢？我可爱又漂亮的女朋友。” 谢意搭上他的手，两人十指紧扣。 “咱们这打扮，像不像大学里那种校园情侣？” 她仔细地打量了陈年一会。 他穿着她最喜欢的白衬衫，下身搭配条阔腿牛仔裤和一双简单的帆布鞋。没有做妆造时，头发乖乖地顺下来，些许刘海挡在眼前，却不显得阴郁。 陈年又特别爱笑，左脸颊卧着粒酒窝，这样看，反倒像只可爱的大狗狗。 听见谢意的话，狗狗还乖巧地点了点头。 谢意满意极了，牵着他走出院门：“走吧。” “走路？” 陈年替她撑开伞：“很近吗？” “嗯，去盛夏。”她挽着陈年的胳膊，“认得路吗？” “当然！” 正在放暑假，盛夏已经歇业一个多月，谢意基本是每周过来打理一次。只有这星期来的频率高了些，陈年当时还觉着奇怪，但压根没往这方面想。 “原来这星期偷偷给我准备惊喜呢？” “美得你。”谢意看了他一眼，“你这星期天天往工作室跑，还知道我来这呢！” 为了做好新ep，陈年已经连续奔波了好些天。 她开了门，及时制止住了他想要替她检查店内乐器的冲动：“不累吗？难得休息一天，寿星应该好好休息。” “行吧。”陈年慵懒地摊在椅子上，“那就等女朋友的安排啦！” “先闭上眼睛吧。”谢意手捂住他的眼睛，“稍等一下。” 陈年听话地闭眼，身子坐得板直，双手放在膝盖上。 在一片寂静中，他听见谢意“啪”的一声关了灯。 他彻底陷入黑暗中。 一阵轻柔的吉他声由远及近传来，待声音近了，他又听见谢意柔声地说：“可以睁眼了。” 女孩笑意浅浅地背着个吉他，站在离他不远处的小台子上，朱唇轻启：“思念在夏风中穿行，而我在原地与你相拥……朱雀桥，佳人拥月，水光潋滟，亲吻皎洁……” 陈年只觉得自己恍然在梦中。 杯中茶，梦中人，情中客。 他见夏风，见飞花，见漫天柔情，炽热的太阳也眷恋似水的月光。他在月影间穿行，在温柔乡里贪欢。 一首《青梅》，他来唱，满怀蜜意，而谢意唱，却是温凉的。 谢意唱完，放下吉他，有些害羞地靠近他：“临时练的，和弦都没按好。c7和弦按成c和弦了。” “没关系，专业音乐人都没听出来。”陈年笑着安抚她，“猫儿唱这歌，可好听了。” 他握住她的手腕，稍用力一把拉过，人就跌坐在他怀里。 谢意从他毫不掩饰的眼神里看出，现在，此刻，他特别特别想亲她。 “哎，先等等。还有别的礼物呢。”谢意推了推他，手抵在他胸口处，被他一手握住，“先亲一下，礼物等等。” 他看着她，语气带着试探。 受蛊惑般，谢意微微低下头，柔软的唇贴上他的，又轻轻地咬了一口。 她今天涂了水果味的唇膏。 陈年分辨不出具体的味道，只觉得自己像被一颗清清甜甜的小青梅咬了一口，他很快便沉醉在那又软又香的唇舌间。 谢意只觉得他亲得又凶又急。 店内只开了小台上一盏暗黄的灯，陈年坐在背光处，整个人笼在一片阴影里。模糊间她觉得，陈年炙热的呼吸全打在她脖颈里，把她一点点地包裹起来，她热得快融化了，却被搂得离那热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半睁开眼，却被一双温厚的手再次盖住。 发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在地，她头发散开，落了几丝在两人的脸上。 察觉到痒意，陈年唇微微松开。 面前的人被他亲得嘴唇红润，微张着嘴喘气，此刻还未缓过神，眸光带水地看着他。 散开的头发披在鹅黄色的裙肩带上，许是因为刚刚动作稍微激烈，肩带一边滑落，陈年低下头，便撞见那白得发光的锁骨。 他再次凑上去，吻落在那处洁白。 卷二.盛夏?贪欢 第四十一章 生日礼物 盛夏的店面虽然不大，但令陈年意外的是，里面竟然别有洞天。 从后门出去，是一个比他俩住处庭院加起来还大的花园，种满了陈年多数都不认识的绿植和花卉。 最显眼的是，花园正中有一株龙眼树，正值夏季，枝头缀满了果实。 “可以吃吗？”他走近了，伸手摸了摸树干，“猫儿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当然可以。可以摘一点回家吃，可甜了！不过——” 谢意在树荫底下安了架秋千，她把他按坐在上面：“外头热，一会就进去，别中暑了。” 她变戏法般的，又从旁边架着的几座衣架下拿出个大盒子：“生日快乐，我家小狗今年二十五岁啦！” 盒子略微有些沉。 陈年接过放在腿上，把刚剥开的龙眼肉喂到她嘴里：“我好幸福。” 他在谢意期待的眼神里打开盒子。 心跳漏了一拍。 一座小巧却做得十分精细的木制小房子出现在眼前。 一直以来，谢意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无外乎是木工和扎染，但这次—— 陈年小心翼翼地把房子捧起来，眼眶也跟着红了。 “我不知道，这会不会越界了，可是……”谢意搓着裙角，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雾里镇做木工那晚，她刻的是小时候的他们。 陈年依稀记得，小时候每年过年，便是两家人难得聚在一起的时候。 彼时父母关系虽然不算好，但也不至于走到末路。母亲会在大年三十的下午就开始准备吃食，谢意的母亲也会过来帮忙打下手，两位父亲则负责清洗房屋、贴对联。而他们两个人，通常由姐姐带着，去采购爱吃的零食，等玩得差不多回家，热腾腾的年夜饭已经做好了。 他们那时候没有庭院，吃完饭多数时候是上天台上碰酒喝茶。南方的冬天不至于太冷，足够多的衣服，足够温暖的氛围，足以让每个人心里都又暖又实的。 父亲很会寻找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逗谢意开心，有时候，他把谢意惹哭了，父亲便会拿了些炮竹和烟花棒出来，给他们放好看的烟火。 在绚烂尽头处，他们手牵手，许下新一年最诚挚的祝福。 而后来，随着他们渐渐长大，日子越过越散，期盼也都变成泡影。 陈年知道，谢意一定同自己一样，无比怀念那些时光。 就像手心的这座小房子，绿树成荫，曲水流觞，全都围着一张四方桌。桌前有他们回不去的童年，有心里永远做着的幸福的美梦。 谁都说，陈年是个小太阳，温暖又治愈，肯定拥有一个幸福的原生家庭。 却也只有谢意清楚，陈年的心里永远有一个缺口，爱笑的人总是以笑去舔舐那道抹不平的口，去填补那道黯淡。 在这个时候，她才会恍然记起，眼前哭得溃不成军的人，还是比自己小了些的弟弟。 “对不起。”她摸摸他的头。 在生日这天，她还是让他难过了。 陈年把脑袋埋在她怀里，摇摇头。 良久，他声音沙哑地开口：“谢谢你。” 有些时候，哭并不是因为难过。就像现在，他是因为想念而哭，因为动容而哭，也因为被治愈而哭。 谢意，也谢谢你送给我一个温暖的家。 陈年抬头，眼角发红地看着她。 谢意替他理了理散在额间的碎发：“里面还有别的礼物呢。” 陈年闻言，又从盒子里面掏出来一个针织带。打开抽绳，他拿出一条柔软的发带。 发带是他最喜欢的鹅黄色，上面绣着淡青色的”两个英文字母。 “之前那条扎染发带不是留在善引寺的榕树上了吗？我就重新染了一条……不过色泽没法完全相似。“ “好好看。”陈年欣喜地撩开额前的刘海，把发带绑上，“好看吗？” 鹅黄色衬得他肤色更白。搭配着白衬衫和牛仔裤，谢意总觉着眼前人只有十五岁。 她没忍住，啧啧称赞了几句。 陈年这次却没受用。 他眉头一皱，语气幽怨：“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更喜欢小时候的我呢？” “胡说八道什么？！”谢意拍他的肩膀。 他牵住她的手，给她分析：“据我观察，你每次见到我穿白衬衫，眼睛发光的次数会明显变多。如果我又搭得很校园风，你就会更黏我。这不是更喜欢以前的我？” “你以为我眼睛带电，会发光呢？”谢意白了他一眼，“而且我哪里黏你了？” 陈年一下噎住。无奈地撇了撇嘴，他暗自腹诽，明明就有。 但他不敢再说，把人惹急了，得不偿失的只能是自己。于是，他转移话题：“这上面怎么不刺你的名字呢？” “我还染了一条呀！”谢意从兜里掏出一条淡青色的发带，上面用鹅黄色刻着“xy”。 陈年眼神亮了亮：“怎么不把这条给我？这个上面有你的名字！” 谢意：…… 她有些不好意思承认，其实是因为自己是想和他戴情侣发带。 “这样，我们交换一下，行吗？”陈年眼巴巴地看着她的发带。 “行！”谢意帮他摘下发带，把自己的那条绑在他手腕，“绑这儿更好看了。” 对她这种手控特别友好。 陈年也帮她把发带绑上，顺势牵起她的手：“进屋里吧，天黑了。” 今晚还有他们的定情恋综可以看。 下午在室外，两人都出了身汗。 陈年率先洗完，窝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等谢意等了半天，人还在吹头发，他便打开微博。 【rapper陈年：「照片」，生日九宫格，心意请查收】 粉丝蜂拥而来，怀着激动的心情打开照片。 前三张特别好，是工作室拍的生日照，特别符合rapper气质，酷帅酷帅的。粉丝心满意足地点了保存。 中间三张是风景照，一张龙眼树，一张秋千，还有一张是拍的竹林。粉丝纷纷吹彩虹屁：哥哥哥拍照技术真好。 看到后面三张……粉丝们集体沉默了。 超话内部，很快有大粉出了分析贴：【这一看就是在秀恩爱，证据如下：1.小木屋一看就是谢意送的，详情可见综艺直播他俩做木工时谢意的草图，而且木屋还是七个人，对应上两人青梅竹马的故事了。2.扎染发带上面隐隐约约有个“x”，谁的名字有这个字母，我不说。3.这满满的乐器，一看就在盛夏拍的，跟谢意的前采场景完全吻合。】 cp粉闻风而来，应声倒地，互相搀扶着喊：我还能磕！ 卷二.盛夏?贪欢 第四十二章 恋综邀约 《恋爱微微甜》一共十期节目。由于李优的问题，节目被剪辑得有些碎，不少地方也打上了马赛克。 为了满足和弥补观众，导演最终决定，节目两天播放一期，分二十天播放。 节目播得快，等林之之从国外回来，刚好播到了竹林庆生的那一期。 这天晚上，陈年恰好不在。 他最近忙着新歌编曲的事情，已经好几期节目没跟谢意一起看了。 林之之抱着两瓶啤酒和一大袋零食，特意从市区的家里赶到郊外，美名其曰要跟正主一起磕cp。 她简直就是行走的弹幕机。 “不是，宝，这迷路迷得这么假，你居然看不出来？” “陈年这演技，还好没去演戏，不然得多一大批黑粉。” 谢意有些无奈地看着她：“陈年也不喜欢演戏。” “啧啧。”林之之一脸奸笑地看着她，“这么快就护上了？” “所以——”她看穿似的盯着谢意好几秒，“吃蛋糕的时候，你俩溜去竹林里干嘛了？” “当时看直播还没看出来，原来你俩溜这么久呢？” 谢意红着脸，眼神飘忽：“你还看直播了？” “那当然！每一场都不缺席，中国好朋友说的就是我！” 林之之猛灌了一口啤酒：“你别躲！快说，是不是偷偷去干坏事了？” 谢意学着她也灌了一口酒，借着劲承认：“就是干坏事了，怎么着？” “哟哟哟。”林之之喝得有点上头，她凑近谢意，上手戳了戳她的脸，“那我上次送你们的装备用上了吗？” 装备？ 谢意闻言有些懵，愣了一会才想起来林之之说的装备是什么。 于是，她脸更红了，羞愤地推了林之之一把：“我还没说你呢！寄的些什么玩意？” “所以用没用？好用吗？”林之之不死心。 “没用！” 那些东西都被她压在床底下了。 “啧。”林之之有些失望，“你俩虽然在一起不久，可毕竟都喜欢对方那么久，居然还这么纯情！” 她点了点沙发角落的落地灯，谢意有些不解地看过去。 下一秒，她就听见林之之一语惊人：“这么好的环境，这么好的灯光，这么好的地毯。不应该干柴烈火，直接就上吗？” “你难道就不馋他吗？”林之之恨铁不成钢地晃了晃谢意的肩膀。 “馋什么？” 陈年恰巧刚推门进来，看见两个人醉醺醺地窝在沙发地毯上，正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听见陈年的声音，谢意吓得一下站了起来。 她刚顺着林之之的话设想了一下，谁知道陈年怎么就突然出现了。她喝得有些醉，站起来后突然大脑宕机，就这么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你俩喝酒了？” 陈年换了拖鞋走进来，吸了吸鼻子，屋内飘散着一股淡淡的酒味。 “正聊你呢！”林之之举起酒瓶，跟谢意放在桌上的酒瓶碰了一下，“说你——” “林之之！”谢意回过神，慌忙坐下捂住了她的嘴，“不要乱说！” “乱说什么？我这是为你们的幸福……唔……着想！” 她一把拉下谢意捂住她嘴巴的手，把人推到陈年怀里：“醉酒的猫就你照顾了，我得先走了。” “你没喝醉？”陈年把谢意搂在怀里，猫一样的人已经美美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他的手臂打盹了。 “就一小罐啤酒。你当我是谢意呢？”林之之一副横扫酒场的样子，“我司机到了，先走了，照顾好她。” 她拉开门，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却看到陈年正小心翼翼地扶着谢意的脑袋，给她在怀里垫了个枕头。 林之之：…… “那什么，我的礼物记得用！”她实在没能忍住，“那裙子真的很绝！” 陈年轻咳两声：“知道了！” 又摆了摆手：“谢了我的好朋友！” 电视上，新一期节目已经播完，陈年把音量调到最小，点了重播，抱着睡着的谢意看了起来。 一遍看完，谢意还睡得沉。 他细细看了她一会，手轻轻拨开她掉在脸上的发丝，轻柔地把她抱起。 屋内幽暗，陈年就着楼道的灯亮，把她抱上床，盖上被子。 房间内早早开了空调，温度有些低，他略一思索，又扯了条毛毯给她盖上。 房间再次陷入黑暗。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意被热醒来。 左右都摸不到手机，她只能坐起来：“陈年！” 没人回应，难道人还没回来？ 她敲敲脑袋，意识逐渐回笼。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陈年把她抱在怀里，林之之走了，然后呢？应该没做什么或者说什么过分的事情和话吧？ 谢意极少喝酒，她很容易喝醉，但就喝醉的几次经历来说，她并不会耍酒疯。 自我梳理了一番，她安心地下了床，推开门。 楼下灯光幽暗，一片静悄悄的，陈年应当是回了对门。 谢意从沙发的旮旯处找到手机，才发现许真竟然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小意，节目你看了吗？” “反响目前都很不错。” “导演这边有个新综艺，想邀请你和陈年来参加，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有的话可以跟我联系一下哦~”】 新综艺？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半，谢意不好回复打扰她，便给陈年发消息：“嘀嘀。” “醒啦？”陈年秒回，“桌上给你温了热水，先喝一喝，我现在过去。” 她晃悠悠地坐下，捧着温度刚好的水喝了几口。 心都跟着暖了起来。 陈年走进来，就看到谢意像小猫一样，一小口一小口地舔着水喝。 好可爱。 他不由失笑：“头疼不疼？” 谢意摇摇头：“你怎么还没睡？” “今天曲还没编好。” 他眉间藏着疲惫，谢意有些心疼，替他捏了捏太阳穴：“好些了吗？” “嗯。”陈年闭着眼，一脸享受。 四下静谧，两人难能陷入舒服而安静的状态里，便没再说话。 按了一会，谢意开始手酸，她松开陈年，改成从后面半搂着他的姿势，亲昵地把脸靠在他后背上：“许真姐给我发消息了。” “这么快？” “你知道？” “嗯，经纪人今天跟我说了一嘴，说是新综艺还在前期策划阶段。”陈年侧过头，看着她，“想去吗？” 谢意摇头。 “应该是升级版，导演想邀请这两季《恋爱微微甜》牵手成功的嘉宾，参加新的谈恋爱综艺。” “你最近太累了。后面又要准备巡演……”谢意又摇摇头，“咱们已经在一起了，参加这个综艺没什么用了。” “累倒是还好，但是我不想你过多曝光。”陈年跟她考虑的不一样，“粉丝、网友……网络时代，如果要露脸，就要承担相应的风险。而且李优那事刚过去不久......” 谢意并不是那种喜欢将自己的生活暴露在公众面前的人。 她点点头，身子软绵绵地一摊，重新靠在他的肩头上。 卷二.盛夏?贪欢 第四十三章 犹豫不决 但许真没有死心。 后面几天，她又断断续续来找了谢意几次。 “小意，这是我们节目的大致规划，你可以看一下。” 她发来一份文档，谢意点开，发现新综艺比她想的和陈年所说的还要完善。 《恋爱微微甜》两季节目，成功牵手的三对情侣，一同参加微甜plus版——《恋爱特别甜》。节目将在国外拍摄，全程全时候直播，共拍摄两周时间。 如果说《恋爱微微甜》的主题是勇敢去表达爱，那新恋综则立意在分享爱和幸福上。 这点其实很打动谢意。 她特别喜欢有爱的氛围，也相信爱能治愈一切。 比如陈年对于这个世界所毫不掩饰的爱和信任。 但—— “许真姐，为什么其他一切都是未知？” 未知的地点、未知的内容。 听上去不像去恋爱的，更像是挑战极限。 许真解释道：“只有这样，才能体现情侣间最真实的相处一面呀！看看你们遇到任何情况和考验都会有怎样的表现。” 谢意给她回复了一只小猫点头的动图。 思索良久，她又问：“这次pd还是你吗？” “是我。”许真讲话依然真挚直白，“而且我这次还是总pd。” 她知道谢意有些动容，斟酌了一会，又发来条消息：“没关系，你们慢慢想。我这边等你回复。” 谢意一下瘫倒在床上。 陈年回了自己那边补觉，她没敢去打扰。 她昨晚断断续续的睡了好几觉，陈年却是硬生生熬到了将近凌晨才睡着的。 太辛苦了。 他心疼她因为恋综的关系，在网上过多曝光，影响了她的生活。可她也同样心疼他这段时间为了新歌拼命努力的样子。 “其实真的还好。”陈年垂下眼帘，把玩着她的手，“以前就是这样，拍完一个接一个，一个通告接一个通告地跑，生怕自己一不努力，就被大众忘了。那时候就还真的挺累的……不过，现在我有更多的选择，有更多的时间去做音乐，还能谈恋爱，多好！” 谢意在他肩上点点头。 陈年有一个特别好的品质，就是知足。 干妈总说，人生知足而常乐。 想到这，谢意翻身下了床。 今日学校开学，她的盛夏也要重新开起来了。 不知不觉间，这一年的夏天好像要走到末尾了。 不过，按照临山市的地理位置，滚烫浓烈的夏意至少还要再延续两个月。 她走过葱茏的古榕树，又没忍住沿途买了根冰棍吃。 盛夏店门已经打开，她走进去，收获了一堆惊喜的祝福。 「“谢意姐，我们都看了你们的综艺！” “好快就要大结局了，我好喜欢大年初一。” “没想到姐姐认识年哥，还是青梅竹马！慕了。” “我们能有机会见到年哥吗？活这么久还没见过活的明星呢！” “谢意姐好像更好看了。”」 谢意笑了笑，呼噜了一圈站在最前头男孩的头：“你这小鬼头！” “不是，姐，你看上去真的状态很好，也比之前爱笑了！” 谢意平日里虽然看起来平易近人，却总带着些许的疏离感，孩子们其实很少敢同她开玩笑。 她变得爱笑了？ 谢意摸了摸自己的脸。 也许是受到陈年的感染了吧，她笑容都跟着变多了起来。 她又笑了笑，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好啦，我给你们买了雪糕，快挑些吃吧！” “谢谢意姐！” “吃完后自己安排排班时间，弄完就赶紧回学校。今天开学，学校事情肯定很多，店你们可以不用管。” “那姐姐今天店里你守着吗？” “嗯。” 叽叽喳喳的孩子们吃完雪糕便陆陆续续地走了，店内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谢意刚寻了张椅子坐下，店门就被推开了。 应该是上了综艺的缘故，上午来店里的人要比往常多了好几倍。挨到中午，她实在有些累了，便提前关了门。 沿途打包了两份餐食，谢意晃悠悠地走回家。 陈年还在睡，她摸出手机，把新综艺的事情告诉了林之之。 难得对方没有秒回。 她又刷了一会微博，才收到林之之的视频通话邀请。 “所以你是真的不想去吗？”林之之一上来便直击要点，“我就问你，你俩现在的感情状态是什么样的？” “是不是特别日常？” 谢意：…… 她盯着镜头内林之之放大的脸，陷入沉思。 比起朋友和恋人，多数时候，他俩确实更像家人。 “我们对对方都太熟悉了……”她没什么底气的解释。 林之之恨铁不成钢：“你们才在一起多久？就直接跳过激情这一环节，提前步入老年生活了？变成老夫老妻了？” “……” 两人相顾无言。 林之之在她的沉默里更加焦急：“那恋综还不去？这么好的机会！” “其实你没给我发消息前，就差不多有决定了吧？”她又问。 谢意点头。 “我就知道！那去吧，我还能顺便磕一磕cp！” 谢意还是有些纠结：“但他最近一直在做歌，挺忙的。” 林之之：…… 她刚想说什么，镜头突然晃了一下。 谢意耳尖：“你那边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 “嘿嘿，嘿嘿！” “坦白从宽。” 谢意少见地在林之之脸上看见扭捏的神态，除了—— “还记得初中的胡宇吗？” 怎么会不记得？林之之甚至念念不忘到了现在。 “你们不会……”谢意吃惊，“不是初中之后就没见过了？” “只能说，我俩太有缘份了吧。前几天，我们在酒局上居然碰上了。” 林之之记得他就算了，毕竟喜欢了人家整整三年。可是—— “他记得你？” “啧，也不看看我林之之当年的魅力。” “所以你俩现在是什么情况？” 林之之沉默。 短暂的沉默后，她悠悠开口：“啥也不是的情况。不过，我邀请了好几次，他总算今天愿意来我公司了。” “虽然、虽然是为了谈项目……” 合着她白激动了？谢意有些惋惜，她还真的以为好友真的得偿所愿了。 她只能安慰林之之：“但这不说明，他不是那种乱来的人。” 林之之倒是看得清：“也可能只是人家没看上我。” “哎，不说我这个了，八字还没一撇呢。”她转移话题，“刚不是说陈年忙嘛，刚好跟你拍个恋踪，当放松了。” “而且，说不准能去c国录制呢，还能去看看你家男朋友待了几年的地方。” 卷二.盛夏?贪欢 第四十四章 恋综直播 还真被林之之说中了。 许真动作向来特别快。生怕他们俩反悔似的，签完合同没过几天，她便风风火火地通知了节目拍摄，把还在懵圈的两人打包送上了飞机。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两人在c国落地。 刚一下摆渡车，胡胡便捎着一群摄像大哥上前：“两位好呀！” “胡胡，好久不见！”谢意在飞机上睡得有些发懵，任由陈年牵着她的手，迷迷糊糊地跟胡胡打了声招呼。 殊不知，直播已经悄然开启。 【节目组这个速度，我真的爱死，前天才官宣，今天就直播了】 【啊啊啊大年初一我来了！】 【好想他们啊，虽然上个节目才播完没几天】 【这不是c国吗？年哥之前在这上学来着】 【他们是不是又不知道直播开始了？谢意迷迷瞪瞪的，打招呼的时候真的好像小猫】 也有不少黑粉混迹其中。 【说什么不喜欢私生活被打扰，怎么又来参加综艺了？】 【不会真的想出道吧？】 但很快被源源不断的弹幕刷了上去。 “那我先宣布这次《恋爱特别甜》的规则啦！”胡胡笑着她了一眼他们紧握的手。 摄像大哥立马会意，给了他们手部一个放大特写。 【这摄像大哥能处！有糖他是真的拍。】 【我心眼不多，这一季让我看到大年初一亲嘴就行！】 “节目共直播十四天，三组cp将分别在我们的海滩上开店，赚取这期间的生活资金。” “就这样？”陈年不相信节目组的规则这么简单，有些狐疑地看了眼镜头。 “当然，童叟无欺。”胡胡一如既往地眨眨眼，“至于开什么店，你们一共有三个选择。接下来，两位有十分钟时间做完cp问卷，最终得分最高的一组cp将有优先选择权！” 【哈哈哈哈童叟无欺，胡胡你又幽默了哈】 【其他两组还没到呢！】 【所以我们可以连续半个月看情侣生活？导演我要爱死你！】 “那么，节目开始之前，请两位先上交手机和纸币，只留下日常生活用品。” “什么叫做日常生活用品？”谢意指了指陈年背着的吉他，“这个算吗？” “当然不算。”胡胡铁面无私地摇摇头，“吉他也要上交。” “那这半个月，陈年用什么练琴呢？”谢意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节目组安排吗？” “嗯……”胡胡被她问住了，有些犯难，“要不……” “懂了，谢谢胡胡姐！”谢意薅下陈年的吉他，一把放进生活用品里。 胡胡无奈地朝导演摊了摊手。 【哈哈哈哈哈哈xswl】 【谁都逃不过小猫的撒娇耍赖】 整理好行李，胡胡指了指停在他们面前的两辆商务车：“两位请分别上车。” “怎么要分开？”陈年皱了皱鼻子，牵紧了谢意。 总觉得有诈。 “不是要做问卷吗？可能怕我们作弊吧。”谢意给他分析了一番，看见许真在第一辆车上招手，她松开手，头也不回地蹦上了车，“许真姐！” 被抛弃在路边的陈年：…… 他无奈地笑了笑，背过手，状似随意地踱步到第一辆车门边。 胡胡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上第二辆车吧。” 直播间的观众一通哈哈大笑。 导演适时地将观看屏幕分成了左右两个横屏，供观众们自由观看。 第一辆车内，谢意和许真聊得欢，等胡胡递过来问卷时，她才反应过来，“陈年到后面那辆车了？” 她眼尖地瞥见，后面那辆车已经率先启动，从他们身边开走了。 “我们就这么分开了？”她一脸不可置信，“这不是恋综吗？” “你们任务不一样呢！先填问卷吧。”许真捏捏她的脸。 谢意坦然接受，接过笔，认真地填起来。 陈年这边情况就有点不同了。 他不情不愿地上了车，摇下车窗，脸和手都趴在窗边，直直盯着前面那辆车。直到节目组递来问卷，他才不情不愿地做了起来。 【我真的觉得，年哥谈了恋爱，更像只大狗狗了怎么回事？】 【怎么之前有人说他是猫的？】 【他真的，我哭死，就生怕谢意一个不注意就跑了】 【家人们，体谅一下，毕竟两人之前分开七年，才在一起比较黏糊很正常】 【呜呜，杀我别用回忆刀】 【我要磕糖！！】 【车好像开了？？】 【啊啊哥他真的慌了！】 “你们要带我去哪？” 陈年拍了拍摄像大哥，却得到他冷漠的摇头。 他索性问卷也不做了，一把抢过正在跟进直播的助理手机。 镜头内，谢意正边做问卷边跟许真和胡胡聊天，氛围看上去既轻松又愉悦。 陈年松了口气，把手机还给满脸焦急的助理：“你们照顾好她。” 载着谢意的车拐进岔路，又拐了几个弯，在一幢大别墅前停了下来。 “这就是接下来半个月你们的住处了。”胡胡推开门，边走边介绍，“别墅一共三层，每对情侣分别住一层，每一层都有一个公共区域，有厨房也有客厅。友情提醒，这些公共区域我们放了多个摄像头，方便记录你们日常生活。” 谢意把别墅逛了一遍，发现每一层都有两间房间，房间内都没有安装摄像头。 她满意地点点头：“那陈年什么时候来？” “还记得刚刚我们在岔路口进来的路线吗？”胡胡神秘一笑，“接下来就靠你了。” “靠我？” “请你画出从岔路到别墅的路线图，稍后这张图我们将交给陈年，他将根据这张路线图找到你目前的位置。” 谢意：“……” 或许，节目组低估了她的观察能力，也低估了陈年的方向感。 她拿了张白纸，不到三分钟，便完整复刻了整条路线。 许真在一旁啧啧惊叹。 谢意甚至把重要的沿路店家都画了出来。 【天，好强】 【我以为谢意就是单纯在聊天呢，原来也藏了心思！】 【不愧是大学霸，画的也是真好】 【节目组快点，陈年小狗还在等主人领回家呢】 胡胡打开一楼的大电视，实时播放陈年那边的直播。 这时，别墅门被推开。 卷二.盛夏?贪欢 第四十五章 街坊邻里 随着别墅门打开，谢意的眼神跟着亮了亮。 “茵茵姐！”她雀跃地朝来人喊道。 “小意。”裴茵茵笑着走进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漠城一别，各奔东西又工作忙碌的几人都没再见面。 “这屏幕是干什么的？怎么还有陈年的实时直播……” 裴茵茵话音未落，屏幕上又出现了齐木盛的镜头。 “小齐哥怎么更成熟了，发型都改了。”谢意啧啧称赞，“茵茵姐，肯定是受了你熏陶。” 她私下跟裴茵茵聊过天，大致知道她和齐木盛目前的状况。 按照裴茵茵的原话是，两人感情稳定，但由于工作特殊性，两人见面机会并不多，所以进展也一直不快。 但—— 谢意看着她一脸柔情地看着屏幕里的齐木盛，心下了然，其实两人感情还是发展得很好的。 大屏内，陈年按照谢意的路线图，很快便找到了别墅。 未等他敲门，谢意已经兴奋地迎了出来。 他把人一把抱进怀中，全然不顾周围都是黑黢黢的拍摄机器。 【异地半小时的哥，极限了】 【真看不出来，感情世界里哥才是幼稚的一方】 【其实我觉得是彼此彼此，只是谢意她是那种不情绪外露的性格而已吧】 【简言之，互宠互腻】 【裴茵茵画的是啥啊哈哈哈哈，我觉得齐哥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裴茵茵很快也画完路线图，忍不住八卦之心，她撇下镜头内还在焦急等待的齐木盛，走到门口。 陈年还抱着谢意，见她出来，他抬起头，朝裴茵茵扬了扬眉。 裴茵茵：…… 谢意察觉，挣脱开他，整理了一下乱了的头发，红着脸去牵裴茵茵的手：“姐姐，要不咱们先去看看房间吧！” “好啊。” 这时，门前又一辆商务车缓缓驶来。 “齐哥？”陈年疑惑，“他不应该走路过来吗？” 但下来的却是这次节目的另一对情侣。 他们是第一季《恋爱微微甜》唯一成的一对，林泽和方灵灵。 他俩的cp名“街坊邻里”则取自他们俩的姓：方和林。 这还是在上一个恋综里，取名鬼才方灵灵随口一提的。 两人和陈年谢意一样，都是男方是娱乐圈的明星，女方是素人。而林泽也是歌手，和陈年算是旧相识。 车门刚开，两人还未下车，他们三人就听见车内的争吵声。 “你看，违背规则了吧？”方灵灵语气不太好，“你要是让我住柴房，就立马绝交！” “这是别墅，哪里来的柴房？” “比喻，比喻都不懂吗？” 方灵灵率先下了车。 “街坊邻里”也是特别神奇的一对。 谢意看过第一季节目，两人从第一天认识，就互看对方不太顺眼，从第一期吵吵闹闹到了最后一期，竟然还真的走在了一起，颇有欢喜冤家的那种感觉。 刚在一起时，网上还有一堆盼他们分手的，预言他们走不长久的，但两人吵着闹着，居然也在一起一年多了。 但他们的支持者确实没有大年初一那么多。 林泽是爱豆出身，单飞后成功转型做了歌手，年近三十，却还挣脱不了爱豆不能谈恋爱这条不成文的圈内规则。 所以两人能坚持谈了这么久的恋爱，谢意觉得，尽管双方表面争争吵吵的，但其实应该都是特别努力地在维护这段关系的。 林泽也紧跟着方灵灵下了车，他身上还背着个粉色的女士小包，一看就是方灵灵的。 见到陈年，他瞬间张开双臂，大喊：“兄弟！” 陈年连连后退，指了指谢意。 一切在尽在不言中。 方灵灵还在气头上，见此嗤笑一声：“看，连你兄弟都不要你。” 林泽闻言脸一黑，正想反驳，谢意在身后轻轻推了推陈年。 陈年笑着走上前，抱了抱方泽：“哥们，逗你的。” 谢意也抬手跟方灵灵打了声招呼，得到了她过于热情的回应。她先对着谢意的脸一通揉搓，再点评了一番：诚不欺我，这脸确实又软又嫩。 林泽一脸心满意足地抱完陈年，和方灵灵相视一笑，两人再次和好，速度和过程快得谢意莫名其妙。 但她突然就明白了，这两人为什么能走在一起了。 此时的弹幕依旧吵吵闹闹，三对cp粉成功会师，弹幕量蹭蹭地往上涨。 【啊啊啊我也好馋，好想知道谢意的脸到底怎么个好揉法】 【前面的，小心年哥！】 【平等地羡慕每一个能揉猫脸的人】 【不是，齐哥怎么还没到呢，有没有看另一个直播的来汇报一下情况】 【我来了我来了，齐哥成功从第一个转弯就拐错了，至今还没找对路】 【再这么下去，天都要黑了】 天确实要黑了。 导演也开始担心进度，裴茵茵得了准许，和助理先去接迷路的齐木盛。 剩下的四人，先进行房间选择。 陈年和谢意是第一个到达的，拥有优先选择权。 陈年和她十指紧扣的手晃了晃：“你决定。” 斟酌再三，谢意最终还是选择了最高一层。 “第三层？”胡胡一脸不可置信，“确定吗？” 虽然已入九月，可c国热意不减，住在顶楼会更加闷热。 陈年看了她一眼，了然地笑了笑：“我们就住三楼，图个清静。” “好！”胡胡把写着“大年初一”的挂牌递给他，“这个请挂在你们的入门处哦～” “第二名到的，是裴茵茵组！由于他们还未集合，我们这边将由工作人员替他们代选。” 方灵灵撇撇嘴。 陈年暗中给林泽比了个大拇指：“哥们，还是你厉害，向你学习！” 林泽弹了弹舌，得意地比了个手势：“respect。” “怎么回事？”谢意疑惑地看着他们。 方灵灵冷笑一声：“还不是某人非要上同一辆车，违反游戏规则了呗。” 谢意莫名地从她语气里听出一丝甜蜜。 她看了看林泽，又看了看方灵灵，了然地点点头。 “看出什么来了？”陈年笑着问她。 “恃宠而骄。”谢意一锤定音。 话里还捎带着些羡慕。 陈年闻言，酒窝更深：“你也可以。” 没想到谢意摇摇头，她语气平缓，说出的话却让陈年愣了半天。 她说，情感世界里从来都是平等的。 陈年，不只是你对我有无限的包容和给予，我也想做那个最爱你、最宠你的人。 卷二.盛夏?贪欢 第四十六章 心动问卷 直到裴茵茵他们走进来，分好了楼层和房间，陈年还有些发愣。 从小到大，他那硬气的父亲一直教育他，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的，天塌下来也不能让女人来顶。 只是，父亲向来蛮横专制，又有些大男子主义，后来他们家的天塌了，却也把母亲逼走了。 他其实或多或少还是受了父亲影响。 父母刚离婚那会，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两个相爱的人，都无法去接受对方的好，总觉得对方是束缚。 后来他渐渐长大，才逐渐明白，当爱成了枷锁，成了不自由，人就会往反的方向走了。 但比起接受爱，他确实更喜欢去表达爱。 这点其实跟谢意特别互补。 在一起之后，谢意也越来越会同他表达爱意，好像只有他还一直停留在原地。 见他发呆，谢意轻笑挽起他的手腕：“去吃饭吧。” 一楼客厅里，导演已经事先安排好了一张大长桌，桌上摆满了盖着盖子的饭菜。 胡胡拿出她的专属大喇叭，裴茵茵见状，抢先说了话：“太饿啦，就直接宣布游戏规则吧。” “老规矩，咱们这次的饭前小游戏是默契考验，一人看题板形容词语，另一人猜，分高者优先选择菜肴，输的两对cp就要接受惩罚。” “什么惩罚？” 胡胡朝排排坐的几位男士眨了眨眼：“公主抱深蹲，十下。” “这哪里是惩罚了？”方灵灵瞅了林泽一眼，“他们巴不得输吧。” 陈年点头表示赞同。 果不其然，挨了谢意在桌下的一记拧，她笑里带着威胁：“玩游戏要认真。” 陈年失笑，乖巧点头，拉住她在腰间作乱的手：“那我们先打个样吧。” 直播间的粉丝们翘首以盼。 在陈年过往的无数综艺节目里，他在猜词上向来是游戏黑洞，从无胜绩。但他今天又主动又摩拳擦掌的，看上去格外有信心。 于是，接下来的三分钟里，他们看到了综艺史上猜词最快速的一幕—— 谢意：“成语，形容道德高、有成就受人敬仰的人。” 陈年：“泰山北斗。” 谢意：“宫崎骏，可爱的鱼。” 陈年：“波妞。” 一共十道题，答对数量多者分高。如果说前几题还算简单，两人答得顺畅也就算了，可是—— 直播间的大家惊呼：导演一定透题了。 谢意：“成语，一根藤上结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瓜……” 陈年：“瓜瓞绵绵。” 谢意：“花，庭院” 陈年：“三角梅！” 十题全部答完，谢意还有些意犹未尽。 之前她只在电视上看到别人玩这个，没想到自己来玩，竟然这么刺激。 胡胡大声宣布：“让我们恭喜大年初一cp，获得满分！” 【妈耶，两人这个默契绝了】 【6，两人的暗语是真的多，从上一个节目就看出来了】 【不愧是认识了二十五年的人】 【这真的没有剧本吗？】 【前面的，你跟别人没有默契，不代表别人没有】 最终，其他两组也艰难猜完题，裴茵茵和齐木盛组是最后一名。 谢意看了看裴茵茵，见她虽然倒数，却依然特别兴奋。她凑过来，一边选菜一边和谢意嘀咕：“没想到，我们居然能猜对一半！” 她见谢意有些不解，笑了笑，解释道：“我们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好好相处，当然要把握好啦！” 跟当时在漠城的裴茵茵比起来，现在的她，好像真的拥有了曾经不敢奢求的幸福。 谢意想，齐哥虽然看着木讷，但实则是个真诚而耐心的人，他为裴茵茵撑起的那把伞，至今还牢牢地在为她遮风挡雨着。 题目是答完了，惩罚也做完了，但饭还是要一起吃的。 六人的氛围也很不错，谢意久违地感受到，一群人围在一起吃饭有家的感觉。 正感慨着，胡胡又摸出来一叠纸，是他们车上填的问卷。 “来来来，大家来认领一下自己的那一份，然后咱们按顺序，每对cp都对对答案。同理，分高者可优先选择接下来你们所要经营的店。” “有什么店？”谢意好奇地问。 “奶茶店、餐饮店和冲浪店。” “听上去还不错。”陈年满意地点点头，“就是如果我们最后是开餐饮店，可能麻烦节目组得先预备一些常用药。” 【哈哈哈哈，哥对自己的厨艺认知特别清醒哈】 【奶茶店他们难道就可以了吗？doge】 【那就剩下冲浪店了】 【如果不是第一，那大年初一岂不是要完？】 【就我觉得当众念情侣问卷很羞耻吗？】 【前面的，你不是一个人，看看谢意，脸已经开始红了】 谢意确实有些不自在，毕竟问卷问的都是些不太正经的问题。 陈年看出她的窘迫，给她夹了块拔丝地瓜，拿过她手里的问卷：“我来念吧。” “咳咳。”他握紧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第一次接吻的时间和地点……十八岁，竹林。” 谢意耳尖泛红。 “对双方来说最有意义的一天……夏至日。” 谢意耳朵开始发烫。 “最喜欢的拥抱姿势……把头埋进他怀里……把她揉进怀里……”陈年抬头，脸微红地问胡胡，“这个答案算是一样的吧？” 胡胡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她握着喇叭指尖微微发白，一看就用了很大劲。 此刻她恨不得拿出手机，加入弹幕中：家人们谁懂啊？纯情的恋爱看着真的让人超级脸红心跳的！ 陈年继续念：“最喜欢对方给自己的称呼……阿意、猫儿都行……嗯，我的话，是阿年。” 【虽然哥写的也是阿年，但我怎么觉得他隐隐有些不满意呢？】 【附议，哥肯定想要甜甜的称呼！】 【年哥现在已经不是拽哥了，他是甜哥！】 【这些问题，又生涩又暧昧，吹爆导演】 “……最后一个问题，第一次拥抱是什么时候。” 陈年抬头看着谢意：“这题我俩写的不一样。” “你写的什么？”谢意有些好奇，“我填的不知道。” 看到问题时，她人都懵了，拥抱谁能记得？如果非要往前数，那应该是一岁左右时候的事情了吧。 “十六岁，我写的。” 他们对拥抱的定义不一样。 由于有一题答案不一致，他们错失了第一名的机会。林泽和方灵灵满分，最终夺得了第一名。 胡胡拿出实店的照片，供他们率先选择。 陈年从背后揽上林泽的肩：“兄弟，手下留情。” 卷二.盛夏?贪欢 第四十七章 食髓知味 谢意最终还是和冲浪店失之交臂。 “不是不帮你们，主要是，我俩也啥也不会做呀！”林泽爱莫能助地看了眼方灵灵，“不怕你们笑话，我们连果汁都能榨一身。” 谢意笑了笑，起身走进奶茶店：“……这么说的话，那应该还是我们强一点。” 至少，她会做果酒，也会调制柠檬水。 虽然这些饮品好像和奶茶都不沾边。 “没事，相信我！” 倒是一旁的陈年自信满满的：“我之前还看过做珍珠的攻略，不难的，上手就是十几分钟的事情。” “你没事看做珍珠的攻略？”方灵灵瞬间灵光一闪，“是不是谢意喜欢？” 【甜食爱好者实锤】 【小猫最爱甜的了】 【哥真的别太爱，这话我说太多遍了】 “家里猫儿确实爱吃。”陈年承认，“所以我确实想精进一下厨艺。” “那你实践过了吗？”齐木盛一语中的。 陈年尴尬一笑，摇摇头：“这不是还没有时间……” 【哈哈哈哈，眼睛会了，手还不会】 【不过谢意是什么表情？怎么一脸感动又惊恐的？】 【想喝，但怕有毒】 【家人们，截图做表情包了】 “好了好了。”胡胡看了眼时间，“已经很晚了，请各位今晚早些休息。明天我们就开始准备正式营业了，相关具体规则明日再宣布。” 她眼神示意跟拍的摄影师们关掉拍摄机器。 很快，直播间的画面就变成了监控摄像直播，画质直接下降了好几个度。 “友情提醒，咱们的直播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胡胡语气一转，“如果要做什么不太正经的事情，请各位回到房间再继续。咱们是绿色直播哈！” 【哈哈哈哈我信你】 【不过这画质真的啥也看不到啊，而且真有人蹲一晚上吗】 【房间居然没有监控？这不合理，让我去帮你们检查检查】 【前面的，你算盘珠子都掉我身上了】 【各位，虽然我们看不到房间情况，但我们至少能看大家是不是分房睡！】 【大发，思路打开】 昏暗的镜头内，谢意和陈年上了楼梯，互道了一声“晚安”后便各自回了房。 他们房门紧挨，两人却目不斜视地开了门。 谢意率先开了门，只是她脚刚迈进去，陈年开门的手便一顿，观众们也跟着呼吸一颤。 “阿意。”陈年柔声喊住了她。 “怎么了？”谢意探头，“还有什么……” 陈年已经笑意融融已经站到了她面前。 没等谢意反应过来，人就被轻轻地搂进他怀里。 “再抱一个。”陈年沉声，揉了揉她的脑袋，又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不是，拍着呢！”谢意使了力推他。 “没事的。”陈年又揉揉她的脸，“我挡住了。” 【谁给我上呼吸机】 【kswl，kswl】 【是问卷里两人最喜欢的拥抱姿势，啧啧，诚不欺我】 【下一步是不是要一起进房间了？】 【可是他们没带收音麦，啥也听不清啊】 但直播间很快便失望起来。 镜头内，陈年很快便松开了谢意，两人这次特别规矩地各回了房间。 【就这，就这？】 【都认识二十几年了，老夫老妻了，睡一起怎么了？】 【就是就是，睡一起怎么了？】 【哎，失望，睡觉去了！】 但—— 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三楼的房间窗台上，陈年正拉着谢意的手。 “要不我过去吧？”他看了眼只有半米高的窗台，“还挺好过的。” “不行！太危险了。”谢意佯愠。 谁能想到，他们的房间自带的窗台竟然是连在一起的，中间还只隔了一道不足半米的矮墙。 “这墙，还不如不砌。” 陈年还未死心，他摇了摇谢意的手臂，撒娇道：“可是，我自己睡不着。” 谢意没理他，说明还有机会。 “这么好的机会，是吧？”他继续努力争取。 还是挨了一记捶。 “在家的时候，也没见你一个人睡不着呀。”谢意拆穿他，“怎么到这就不行了？” 其实他俩在家，几乎没睡在一起过。只有偶尔呆的太晚，陈年才会留宿在谢意房间，睡的还是地毯。 她有些好笑地看着面前二十好几了还在嘟嘴撒气的男人。 “好吧，你过来。”她又心软了。 她知道的，小狗就是有分离焦虑症，要真的让他干什么，胆子可能还比自己小。 得到准许的陈年果真下一秒就抬起了头，眼神发亮。 要真的有尾巴，此刻一定翘上了天。 他手一撑，很快就翻了进来。 “狗儿。”谢意没忍住喊他。 “你喊我什么？”陈年刚在床沿边坐下，听见她的称呼，错愕地抬起了头。 于是谢意又喊了一遍：“狗儿呀。” 下一秒，她便看见陈年低下了头，双手捂住了脸。 “唔……”他轻轻呢喃了一声。 “怎么了？”谢意靠近他。 陈年的脸被挡住，她一时间有些分辨不出，他到底是不满还是害羞了。 “不喜欢这个新称呼吗？”她摸摸他的头发。 陈年松开手，抬眼看她。 几秒后，他的脸刷的一下爆红。 原来是真的害羞了。 谢意和他对视了一会，只觉得面前的人脸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也因此扑闪得极快，酒窝微露。 她在词汇库里搜刮半天，脑袋里却只剩下“可爱”两个字在无限循环播放。 真真真是太可爱了！ 她又再次没忍住，往他身上扑过去，唇准确地贴上他的。 试问，遇到这么可爱的小狗应该怎么做？ 谢意的答案是：一定一定要亲死他。 两人很快跌倒在床上。 谢意按着陈年的手，跨跪在他身体两侧，亲得他动情又迷离。 直到把人亲得唇光带水，她才松开了他。 谢意仔细地抹了抹嘴，心里暗自欣喜，原来占据主导权，是这种感受。 陈年半天还没缓过神来。迷迷糊糊间，他总觉得事态变得有些不对，但猫一样的人馨香铺满怀，又主动献吻，哪有不享受的道理。 直到夜深，食髓知味的两人才纷纷沉沉睡去。 卷二.盛夏?贪欢 第四十八章 精彩叫早 上热搜不过是一夜的事情。 天还未亮，别墅正在沉睡。胡胡带着摄像，悄悄地推开别墅大门。 时候尚早，此时直播间的观众并不多。 但这么早就开了直播，观众们都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大家熟悉又期待的叫早环节。 敢播这么刺激的环节，也是因为节目组昨晚从监控中确认，别墅里六个人都是各回了各的房间的。 只是—— 胡胡和谢意隔着被子面面相觑，直播间也跟着沉静了整整一分钟。 每个人内心都即将爆炸。 胡胡求助地看了一眼摄像大哥。 因为来得早，导演这时还未赶到，在她主持的短短几年生涯里，确实还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说糟糕也不至于，但说不糟糕吧，她确实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谢意也十分惶恐。 被子挡住的地方，她用力拍了拍还在熟睡的陈年，却换来他更紧实的怀抱。 【我应该还在梦里吧？是吧是吧】 【哈、哈、哈】 【我们只是过嘴瘾，没想到还是真的啊】 【好炸裂】 【respect】 【还能继续睡，不愧是我年哥】 【u1s1，两人衣服穿得好好的，床也很整洁，我合理怀疑只是简单的睡在一起】 【哥是不是不行？】 【哈哈哈前面的，小心被哥暗杀】 #大年初一睡一起#等相关词条很快冲上热搜。 这次拍摄，公司没有随行经纪人和助理。于是一大早，还在睡梦中的经纪人被匆匆叫醒，他才知道，自家祖宗又上了热搜。 他顶着鸡窝头，不慌不忙地开始公关。 从陈年跟他说要参加这个节目的时候他就知道，只要跟谢意在一起，陈年一定会给他捅娄子。 虽然这是录制的第二天而已。 别墅内，谢意叫不醒陈年，万念俱灰间，她也只能跟着他装睡。 她刚重新躺下，陈年却醒了。 自动屏蔽掉乌泱泱的一堆机器，只对谢意毫无起床气的陈年把脑袋在她怀里蹭了蹭，才哑声地说：“猫儿，早安。” “不安了。”谢意窝在被子里，颓废地回应他。 陈年这时才看见胡胡他们，他默了一瞬，跟他们打了招呼，语气极其冷静：“又叫早呢。” 【妈呀，哥这么淡定？】 【这态度，看上去真的好像没什么的样子】 【年哥：一脸坦然，抱紧我的小宝贝】 【就我的关注点在哥的素颜上吗？两人皮肤都好好，白嫩嫩的】 陈年捏了捏鼻梁，语气算不上太好：“你们这别墅，太大了！” 胡胡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这突如其来的结论。 只见他又幽幽地埋怨道：“半夜外头总有狗叫，把我吓得都睡不着了。” 言外之意，吓得睡不着了，所以才来谢意这边睡的。 胡胡恍然大悟，顺着他的话茬说下去：“这个确实是我们疏忽了。” “还有这门锁，是摆设吧，我昨晚明明锁好门的。”他又继续控诉。 得，说半天，锅还是节目组来背。 胡胡岔开话题，胡乱聊了几句，便带着摄像匆匆离开。 再不走，陈年起床气估计怎么都好不了了。 她抽空看了眼弹幕，发现比她预想的要和谐许多，满屏飘的都是：“哈哈哈哈哈”和“我不信”。 愤愤地摸出手机，她给导演发了一大堆语音。 叫早这个事情，以后不会再出现在她的职业生涯里了！简直是太刺激了！ 房间内，陈年一把薅起还在做鸟兽状的谢意：“猫儿，都走了，可以起来了。” 谢意没理他。 他有些慌，以为人真的生气了，掀起被子便哄：“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也不知道他们居然不打招呼就叫早。” 他挠了挠谢意的手心：“要不你打打我，出出气？” 谢意终于动了动。 她发丝微乱，眼神清润，因为长时间埋头在被子里，脸有些发红，张着嘴小猫似的喘了喘气，又挠了挠他的脖子。 陈年浑身过电似的发痒。 大清早的，他可一点也经不起这么撩。他抓住她的手，放在被子上，率先下了床：“那我先回房间洗漱。” 典型的用完就丢。 谢意瘫在床上，撇了撇嘴。 …… 一小时后，六人洗漱完，在胡胡的安排下，一同坐上大巴，集中前往海滩。 c国靠海，海岸线狭长。位于市中心的落日海滩是最著名的海边度假胜地，游客众多。 他们的三家店便开在落日海滩的黄金地段，毗邻沙滩。 此时不过是早上，沙滩上却已经躺着一排晒日光浴的人。 方灵灵啧啧称赞了几句，林泽牵着她，转身问胡胡：“咱们这几天一定都要开店吗？” 胡胡摆摆手：“不急。下面先宣布我们这几天的规则和任务。” 她掏出大喇叭，拿出手卡：“各位嘉宾，首先欢迎你们来到美丽的c国，来到美丽的落日海滩。” 几人稀稀拉拉地鼓了掌。 “咱们这次将在落日海滩营业三家店，每一家的初始资金都是一千五百块钱，供你们购买任何你们所需要的用品。接下去十几天的营业和生活日常开销，你们将全程自行负责。” “包括吃食吗？”陈年问。 “是的。我们是一个自主的开店营业直播恋爱综艺，你们想怎么开店、如何营业，包括想关店去玩，节目组都不会有任何干涉。” 方灵灵露出欣喜的表情。 裴茵茵不太相信：“这么简单？” “当然。”胡胡眨眨眼，“这十几天唯一的任务就是，在直播的某些阶段，我们会中插一些情侣小游戏以及特别安排，相应的会有奖励和惩罚。毕竟，咱们这本质上还是个恋综！” “我觉得一千五都可以直接在这过两个星期了，都不需要开店了。”林泽拍拍陈年，“兄弟，你不是在这生活好几年了吗？这儿物价大概是？” 陈年简单思考了一下：“一千五两个人一天就是一百块生活费，除非省吃俭用，不然肯定不够。” 方灵灵长叹一声，拉走了林泽：“那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去经营冲浪店吧！” 胡胡见状笑了笑，在他们身后举起大喇叭，大声宣告：“那就祝福各位小情侣们，在这有一个美好的假期啦！” 卷二.盛夏?贪欢 第四十九章 夏日限定 谢意拉着陈年直奔奶茶店。 昨天晚上他们仔细规划了一番，当下任务，应该是先去店里清点一下物资，列好购买食材清单，然后再去采购。 落日海滩傍晚游客最多，最好的营业时间还是在下午。所以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来准备，更关键的是，他们得成功研发出能喝的奶茶。 为此谢意愁了很久。 陈年安慰她：“要实在不行，咱们就先买奶茶粉，再多买些新鲜果汁，哦，还有柠檬水。” 奶茶店在三家店的中间，他们走进店内，发现一切比预想的要好上许多。 店面不大，但有一个延展台，铺上了木板，直通沙滩。 店内则以薄荷绿为主打色调装潢，墙上贴满了小猫和小狗的图画。 “还挺有夏天的感觉。”谢意点评道，“特别清新。” 陈年已经溜到了吧台，上上下下仔细搜刮了一番。 “哎，可以外带！”谢意拿起节目组准备的一大袋环保杯，“生意又蹭蹭往上涨了。” “这个还可以泡一大壶柠檬水。”她又拿起一个按压式水壶，“瞬间觉得轻松许多了。” “要不先想想店名？”摄像大哥提醒他们。 陈年接过pd的直播手机：“可以看看网友们的奇思妙想。” “怎么样？有什么好的建议吗？”谢意凑上前去看。 陈年把手机换了个手，支在两人中间：“这速度太快了，什么也看不见啊。” 一大堆“哈哈哈哈哈”从他们眼前飘过。 “这个、这个。”谢意指了指一条加了彩色字体的弹幕，“可以用猫猫狗狗做店名……这个可以想一想。” 陈年点头，举了半天手机，他手有些酸，便轻轻搭在谢意肩膀上。 这下，弹幕更加眼花缭乱了。 【啊啊啊又磕到了】 【这不是基本操作吗？这种小糖我现在都不……不，我还是磕！】 【最喜欢肢体接触了，小情侣就是要贴贴】 【他们真的不热吗？无时无刻不黏在一起】 【谢意每次穿搭看着都很清爽舒服，好像都是亚麻材质的】 【找遍全网也找不出同款】 【会不会是她自己做的？这些好像都是扎染】 【啊啊啊希望姐姐开个店，卖衣服的】 顺着猫和狗思索半天，店名也没啥眉目。陈年看着她，打了个响指，眉毛微扬：“要不，还是老规矩？” “行啊。” “十几天，夏日限定，要不，店名就叫限定？” “好！” 两人一拍即合。 谢意拿来黑板，在上面用花体字写下“限定”，又在旁边画了大海沙滩和两个小人。 陈年看了半天，又添上了一猫一狗。 【限定还真的挺好听的】 【这两人真的很夏天了】 【年哥要不说那两坨是一只猫和一只狗，我还以为是什么不明物体】 【也就谢意不嫌弃他了，居然任由两坨东西糊在那么好看的画面里】 【夏天真的和他俩绝配！夏天出生，有夏天缘分，一切美好都发生在夏天】 【谁懂啊，我本来很不喜欢夏天的，因为大年初一，现在觉得夏天特别特别有味道和意境了】 【姐妹，我懂你!】 薄荷调的限定店外，两人叉着腰，看着店门沉思。 他们这时才发现，这家店位于一棵大树下，由于色调都是绿的，远看其实很难看出这里开了一家店。 “节目组果然还是有坑。”谢意默默吐槽。 “不能换了是吗？”陈年还在挣扎，“不能重新贴个墙纸啥的？” “那一切费用将由你们自行支付。”胡胡铁面无私，“店现在是你们的了，一切都由你们负责。”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谢意很快放弃，拉着陈年往餐厅走，“咱们找茵茵姐他们去。” 几人约好了要一起打车去采购。 拿到钱后，齐木盛提议，在节目没有明确表明所赚资金需要竞争时，风险共担和费用平均是对六人最有用的省钱方式。 谢意特别赞同。 比起比拼，她更喜欢几个朋友在一起的感觉。 一进超市，方灵灵眼睛就亮了，她抛下林泽，拉着谢意，两人一起推了辆购物车。 谢意还尚存些采购的理智，把清单上的东西拿好后，她仔细算了一下价格，除了水果稍贵，其他的东西其实成本都很低。 她放下心，跟着方灵灵纵横超市。 不会做饭，只能靠一些零嘴来填满肚子了。 陈年默默跟在他们身后，叮嘱她：“不许拿雪糕，其他的都行。” 谢意撇撇嘴，没有回应他。 “啧啧，兄弟，你这不行啊。”林泽火上浇油，“家庭地位过于明显了。” 陈年没理他，兀自上前，靠在谢意耳边：“小时候的教训还不够？” “陈年！”谢意轻声吼他，“那都是多小的事情了，况且我又不会吃多。” 陈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好吧。”她瞬间软下来，两根葱白的手捏住陈年的短袖袖口，摇了摇，“就吃一根，好不好？” 这招对陈年来说，简直太受用了。 他轻咳两声，整个人也软了下来：“好。” 方灵灵在一旁，把两人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有些好奇地问：“你吃雪糕还有什么糗事吗？” “当然没有。”谢意迅速转移话题，“灵灵，你喜不喜欢吃白巧啊？” 此时的直播间—— 【这两人怎么对对方又横又怂的？】 【能互相压制也是厉害了】 【窝里横！】 【就我特别想知道雪糕的故事吗？】 镜头内，陈年闻言耸了耸肩，抬腿跟上她们。 两个女孩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哪一种牌子的巧克力好吃，他盯着货架上的商标，突然想起来小猫一样的人，一口一口舔雪糕的样子。 其实也算不上糗事。 谢意打小特别喜欢吃又甜又凉的东西，杂货铺一块钱一根的雪糕就是她的最爱。 谢家夫妇每次出远门前，总会留些零用钱在她身上，但他们会让陈年监督她，一天最多只能吃一根雪糕。 有天傍晚，雨迟迟下不来，天闷得狠。 趁陈年不注意，谢意吃完一根雪糕，又捎了一根，吃完后，她舔舔嘴角，觉得还是很热，便起了吃陈年那一根雪糕的心思。 陈年自然不同意，她本来就超量吃了两根雪糕，现在竟然还要继续吃他的。 于是他把雪糕藏在身后，硬气地摇摇头：“你不能再吃了。” 谢意张手去抢，却抢不过一直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男孩。她便存了心思，同他撒娇。 “好年年，好阿年，我真的很热，你就给我吃一口吧，就一口。”女孩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撒娇的语调甜软，陈年像被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完全招架不住，把雪糕递给了她。 “就一口，就一口。”他帮她撕开包装，看着她一下一下地舔着冒着凉气的雪糕。 直到吃得舌尖发红。 结果当晚，谢意就后悔了。 卷二.盛夏?贪欢 第五十章 雪糕往事 过量吃雪糕的后果就是，当天晚上，谢意不出意外地着了凉。 受凉后浑身发热，肚子又绞着疼，等陈年接到她电话时，谢意讲话声音都是虚着的了。 那时候已入深夜，陈年心里急，匆匆叫醒早已经睡下的陈清如，两人着急忙慌地帮谢意打点好一切。 跑出家门时，陈思思已经替他们叫好了去医院的计程车。 挂了吊水，再入睡时天色已发白。 第二天醒来，谢意身体好了大半，走出房间时，她瞧见陈清如在熬粥。 “小意醒啦！”看见她，干妈卸下疲惫，“快来喝点粥，暖暖胃。” 谢意在餐桌旁坐下，无意间又瞧见垃圾桶里还有她昨天吃完雪糕后丢弃的包装纸。 怕她又发热，干妈早就把空调关了，一个人在厨房流着汗盛粥。 她就看了一眼，把脸埋进臂弯，泪水便有些不受控地钻进手心里。 那天之后，她几乎很少吃雪糕了，偶尔冒出念头，也是吃一根便当作解馋。 所以此时，哪怕陈年不刻意叮嘱谢意，她也不会闹着一定要多吃雪糕。 方灵灵还在一旁纠结着巧克力的口味。 谢意对上陈年的眼睛，知道两人都在想这件事，无端又生出些害臊和懊悔。 察觉到心思跟猫儿一样细腻的人又敏感起来，陈年上前揽住她的肩膀，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谢意摇摇头。 资金不充足的情况下，决定吃什么确实是个大难题。 裴茵茵挽着齐木盛走过来，谢意眼尖地瞥见他们手推车内已经堆满了各种食材。 她不由感叹：“会做饭就是好啊！” 裴茵茵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其实我只会最简单的家常菜。” 她看了看齐木盛，微微一笑：“真正的大厨是木盛。” “会做饭的男人也太居家了吧。”方灵灵跟着感叹，瞅了眼还在挑冲浪设备的林泽，“不像某人，啥也不会呢。” 林泽闻言，没好脾气地剜了她一眼。 谢意以为两人下一秒又要掐起来，没想到方灵灵一反常态，突然冲林泽甜甜一笑：“说错了，我知道你最会干的一件事是什么了。” “什么？” “当然是爱我呀。”方灵灵一边笑道，一边走向林泽。 林泽也笑起来，眼神清亮，看上去对这话特别受用。 他见怪不怪地耸耸肩，顺势抓住方灵灵递过来的手。 两人十指紧扣。 谢意在一旁，微倚着陈年，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不知为何，这般油腻的话从方灵灵口中说出来，意外地十分恳切和真诚。 谢意有些羡慕地看着她。 换作是她，定然是讲不出这种话的。 见陈年还在纠结午饭，裴茵茵提议道：“刚刚采购的时候我跟木盛商量过了，关于餐饭问题，我们有一个想法，看大家愿不愿意加入。” 齐木盛点头：“大家每天三餐都一块儿吃，我来掌厨。” “那食材怎么算？”谢意问。 “每一家每天给我交一百块采购费，剩下的再平均还给你们。我看生鲜区域的肉类并不算贵，大家均分的话，一天可能还会剩余。” “不过，跟着我们要提早一点吃哦～”裴茵茵友情提醒，“饭点我们就要开始做客人的饭啦～” “呜呜，茵茵姐和齐哥也太好了吧。”方灵灵抱住裴茵茵，“我们接下来的日子有口福咯！” 谢意点头。 在并不算长时间的相处里，裴茵茵和齐木盛早就把他们当成自己弟弟妹妹真心相待了。 像真正的家人一样。 她格外贪恋这种感觉。 “各位有什么忌口的，记得提前跟我说。”齐木盛从货柜上挑了一盒咖喱放进推车内，“今天中午我准备做咖喱鸡饭，大家有什么好建议吗？” 陈年肚子适时地叫了一声。 谢意憋着笑：“齐哥这是撞陈年心巴上了。” “我也超爱吃咖喱饭！”林泽往手推车内又放了几盒咖喱，“期待住了。” “齐哥顺便教教我呗。”陈年扬扬眉，“开始学做饭的第一步！” 齐木盛给他点了个赞。 采购环节结束，六人打车回到落日海滩。 不出意外，胡胡已经举着大喇叭在等着大家。 “先恭喜各位成功完成第一次采买任务！”胡胡另一手掏出手卡，“现在新增一条营业任务。” “啊？”方灵灵拧眉，“导演组又坑我们！” “我们明天正式营业前呢，每一家店需要先在海滩上随机拉五名客人到本店消费。”胡胡眨眨眼，“根据完成任务先后，我们会有不同等级额度的奖金分配哦～” “多吗？” 林泽问出关键。 “这个先保密哦～”胡胡做了个拉嘴链的动作，“今天剩下的时间，各位就请自由安排啦～” “神神秘秘的。”方灵灵嘟囔着拉上林泽，拎着大包小包回了冲浪店。 裴茵茵在他们身后喊道：“记得十二点半，餐厅吃午饭哦！” 谢意和陈年也打了招呼便回了“限定”。 把物资清扫规整后，谢意冲泡了一大壶柠檬红茶，预备等会带过去跟大家一起喝。 等她回过神时，陈年已经在开始研究奶茶攻略了。 “说实话，我还挺没信心的。”店里只留下一个摄影师跟着，谢意神经松了不少。 她把脸靠在陈年肩头：“要是被投诉说做得不好喝怎么办？” “那就给他们唱首歌赔罪吧。”陈年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再说，对我这么没信心？” 确实不太敢有信心。谢意腹诽，如果不是因为吃过好几顿黑暗料理的话。 见她沉默，陈年心下了然，知道自家猫儿确实信不过自己的厨艺。 不过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他要一点点把她喂胖。 “等会我要去跟齐哥学做菜，你要一起过去吗？” 谢意点点头：“真去学啊。” “难道真让你吃一辈子外卖？”陈年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 谢意脸微红。 不用想她都知道，弹幕肯定在疯狂刷“磕到了”。 她瞧了眼挂钟，临近十二点，齐哥那边应该开始准备午餐了。 卷二.盛夏?贪欢 第五十一章 爱情课题 时值饭点，直播还在继续。 陈年敛了心思，认真地在齐木盛旁边帮忙。 “其实我估计教不了你什么。”齐木盛一边往锅里倒牛奶，一边接过陈年递来的锅勺，“差不多就要开始搅拌了，搅到咖喱变稠，就可以盛出来淋在米饭上。” 裴茵茵陪着谢意靠在餐台上，接着齐木盛的话：“我们预备做西餐，如果你想学家常菜的话，可以等回去找空跟木盛学几天。” “做西餐？”谢意睁大眼，疑惑地问，“在国外做中餐不会更有吸引力吗？” “这边的人大多吃不惯中餐。”陈年偷偷尝了块鸡肉，给齐木盛比了个大大的赞，“好吃！” 裴茵茵也舀了块鸡肉喂给谢意：“而且西餐方便，我们准备做一些简餐类的。我们观察过了，来海滩度假的和游玩的大多没太多时间来吃一顿正餐，所以卖简餐是个不错的选择。” 谢意了然地点点头。 看着陈年记笔记的认真模样，裴茵茵捏了捏谢意的脸：“怎么说，你跟小年真过上日子了？” “嗯。”谢意羞涩地点头，“我们现在住隔壁。” “真好。”裴茵茵语气里带着羡慕，“有感情基础还是不一样。你看这小子，忙前忙后的，就是为了以后能在家里给你做饭。” 谢意不难听出她的心思。 想了想，她轻轻拍了拍裴茵茵的手臂：“不知道姐姐还记不记得，在漠城的时候，我曾跟你说过，你一定会幸福。” “当然记得。” “我的话向来很准的。”谢意笑起来，“何况，小齐哥已经不需要进步了。你看，他俨然是个居家好男人了。” 但谢意这话并不能打消裴茵茵的顾虑。 自始至终，关于她和齐木盛的感情，她都一直处于一个将自己放在安全范围里的一个状态。 哪怕齐木盛真的很好。 可他的好是好在，明明能看出她的忧虑，却始终只会给她无限的包容。 裴茵茵并不认为，一贯的忍让和包容能够让一份感情长久下去。 哪怕不断地在逃避，她也清楚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陷入齐木盛的温柔漩涡里，所以现在才会如此的患得患失。 远远地，林泽和方灵灵的吵闹声传来，裴茵茵回过神，对上了谢意不带遮掩的欣赏和喜欢。 干净而温暖。 如同窗外那方几净的海，与天交织色调，与人交换灵魂。 谢意和陈年是一对拥有治愈人魔力的情侣。 想到这，裴茵茵也笑起来，有些释然地接过齐木盛递来的碗筷。 “走吧。”她听见自己内心在说，走吧。 继续大胆地往前走。 裴茵茵在饭桌前坐下，接过pd递来的直播手机，刷了刷弹幕。 她一直都很喜欢直播间里大家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氛围。 特别下饭。 以一大锅咖喱鸡饭为中心，他们六人围成一个圆圈，开始享用美食。 “吃饭还是少看手机啦～”齐木盛温柔地给她添饭，又倒了杯谢意带来的柠檬红茶，“跟大家聊聊天。” “茵茵姐在看弹幕？”听见齐木盛的话，谢意好奇地问道。 “嗯，还挺有趣的。” “念念吧，我想听。” “好。”裴茵茵找了个手机支架，把手机放在桌子中间。 【cp粉真的好喜欢看恋综，谁懂啊？】 【我懂我懂，简直是把糖往我嘴里狂塞】 【好喜欢大年初一的恋爱氛围】 【我也是，不过年哥这么没有做饭天赋，为啥非要学做？不想点外卖，请个家政阿姨也行的嘛】 “对哦……小年真的学得很认真。”裴茵茵看向他。 “以前我们家里总是女人在做饭……”陈年放下筷子，看了看谢意，解释道，“以后我们家里就我来做饭啦～” 【好男人代表，我年哥】 【问为什么非要自己做的，这可能是情侣间的乐趣吧】 【磕到了磕到了】 【好奇发问，陈年那么火，真不会有粉丝直接杀到海滩上吗？】 【直播确实完全暴露了时间和位置耶，上一季在国内保密性就做得很好哇】 【我觉得粉丝会有吧……不过应该不会多，毕竟c国那么远】 【哎，我怎么觉得外面好像很吵？】 【游客量爆满的落日海滩怎么可能不吵？】 直播现场，大家还在欢乐地刷弹幕。 谢意耳朵尖，很快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一开始她不以为意，以为是游客间的嬉笑打闹，直到声音越来越大。 陈年也很快反应过来，他率先放下筷子：“我出去看看。” 没想到，争吵就发生在限定门口。 来的是陈年的国外粉丝。 知道他和谢意都蛮喜欢狗狗的，粉丝便带上自家金毛到这边喝奶茶。 却意外得知奶茶店要明天才开业，粉丝有些失望，但还是悻悻牵了狗狗准备离开。 变故在这时发生。 节目组一大堆工作人员，不知道是谁朝着狗狗吹了声口哨，可能本意是想表达喜欢，却没想到招惹到它了。 金毛一下子不受控制，往扎堆的人群里冲。 双方因此犯了冲突。 陈年走过去时，两方谁也不让谁，正吵得不可开交，配上狗狗的叫声，现场简直一片混乱。 见到陈年，粉丝有些不可置信，前倾的身体明显震了震，声音瞬间弱下去。 “先替节目组的人替你道个歉。”陈年微微一笑。 “不不不不不……“粉丝头摇得像拨浪鼓，“是我的问题。” “这件事原本是我们有错在先。没经过主人同意便招惹狗狗，是我们的问题。”导演也很快赶来，了解经过后连连道歉。 粉丝有些恍惚，一时语塞。 她摆摆手，又摸了摸自家狗狗的脑袋，问它：“我这是在做梦吗？” “汪汪！” “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粉丝一脸恨铁不成钢。 谢意他们也跟着从店里出来，知道事情已经快速解决了，她松了口气，问还在激动的粉丝：“这金毛狗狗叫什么名字呀？” “六儿。”粉丝也很喜欢谢意，见她很喜欢自家狗狗，便从口袋里掏了条零食棒递给她，“可以给他喂一点，它会喜欢你的。” 六儿果真十分乖巧地让谢意摸了摸脑袋。 手感真好。 谢意没忍住，又上手摸了摸。 卷二.盛夏?贪欢 第五十二章 小狗心愿 “咱们也养一条小狗吧。” 回到‘限定’，陈年提议。 “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愿望吗？”谢意拆开红茶包，从橱柜内拿出两个搪瓷杯，“红茶，喝吗？” “喝。” 陈年看向店内贴满的小猫小狗图画。 某些关于夏日黄昏的记忆，明明早就已经被折叠多年，此刻却仍不受控制地被展开。 见他发愣，谢意把泡好的红茶放到他面前。 顺着陈年的视线，她也看向延展台尽头的浪花。 “大海有种神奇的吸引力。”她说，“像无尽的深渊。” “吞噬。”陈年回过神，喝了口红茶，“说起来夏天，多数人想到的都是满眼的葱绿色，但如果说到夏天的海边，却更多是一块调色盘。” 谢意点点头。 她笑起来，眼睛弯成一道月牙：“蔚蓝吞噬金黄。” 她想起来陈年有一首歌，歌词写道：“绿色盛产梦想，蓝色洗涤期望。” “那些大梦想实在太难实现了。但小梦想我们还是可以拥有的。”谢意也呷了口茶，回应他，“咱们养一条小狗吧。” 他们俩小时候共同的最大愿望，就是猫狗双全。 上初中的时候，谢意曾捡到过一只流浪狗。 遇见它的那天，恰好是正月十一。 那天中午，谢意裹着大棉袄从屋内走出来，还未关上门，低头便撞上了小狗可怜兮兮的眼神。 她的第一反应是，这狗眼神也太像陈年了吧。 屋内电视里正重播着春晚的小品，门没关，观众的笑声传来，谢意的第二反应便是，这狗狗跟小品有缘。 如果起名字的话，应该叫小品。 许是冻得太久，也可能饿的发慌，当谢意喊它“小品”时，狗狗竟然真的乖乖的跟着她走了。 谢意本是想出去买点零嘴，见外头太冷，小狗又精神状态不佳，思索片刻还是敲开了对面的门。 彼时陈年刚睡醒，脑袋还蒙着，起床气也没压下去，开门突然撞见一双无辜的狗狗眼。 他吓得直接“砰”的一声，把谢意和小品关在了门外。 三秒后，他反应过来，再打开门时，谢意已经准备自己开门了。 “狗狗哪来的？”他问。 “就在咱们楼梯口，应该是条没人要的小土狗。”谢意叹气，“大冷天的，应该挨饿受冻很久了。” 陈年没有嫌弃地摸了摸小品脏兮兮的头。 “你们在这等我一下。”他回屋拿了外套，“我们先带他去宠物店检查检查吧。” 小品是一只特别乖的小狗。 在谢意家住的短短半个月，他不吵闹也不拆家，甚至半天就学会定点上厕所。等谢家夫妇回来时，它俨然已经在新家里适应下来了。 但母亲怕狗，这点谢意是很清楚的，小品没法在他们家里长住。 她找到陈年，两人瞒着干爸，偷偷把狗狗养在了陈年家里。 “小品乖。”谢意挠挠它毛茸茸的耳朵，“这几天先在你年哥家里小住，好吗？” 在替它找到新主人之前，希望干爸不要那么快出差回来。 小品乖巧地舔了舔谢意的脚。 谢意微微一笑。 如果运气好的话，能在干爸那争取到小品在陈家的长期居住权，也是个特别不错的选择。 只是某天傍晚，等陈年和谢意放学回到家时，小品已经不见了踪影。 两人着急忙慌地找到客厅。 “沙发底下没有！”谢意一脸着急，“茶几下也没有……你那边呢？” 陈年半天没有回答。 谢意疑惑地直起身，抬眼便撞上了干爸凌厉的眼神。 “找什么呢？”他问，语气并不算好。 谢意支吾着，不敢开口。 “找狗呢是吧？”干爸露出了嫌弃的笑容，“我给送出去了。” “送……哪里去了？” 怕听到不好的答案，谢意声音颤抖。 “放到一个朋友的宠物店，送养出去了。”干爸没什么感情的声音融进暮色里。 那一瞬间，谢意觉得有些委屈。 但她不敢表现出来。 平心而论，替小品找到一个好人家，让它余生有个好归宿，这个结果本就是谢意希望的。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跟小品道别，也亲眼没有看到它是不是真的去到了一个好人家，它就这么被干爸不打招呼地送走了。 “爸，你不该这样的。” 陈年向来也有些忌惮自己专制蛮横的父亲，但他舍不得谢意委屈，也舍不得让她难过。 “您至少让我们去看看小品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吧。” “一只小土狗，有什么值得你们这么挂心的。”父亲动了怒，“有这个闲心，还不如赶紧去学习，把分数考高一点。” 跟没什么情感，又毫不讲理的父亲实在很难继续谈判下去。 事情的最后，还是陈清如出来打破僵局。 她同收养小品的那家人联系上，发了一些照片和视频过来。 谢意把心放进了肚子里。 但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提过要养狗狗了。 小小的愿望被搁置在那年冬夜，淡进深色的黄昏里。 “养小动物需要很强的责任心。”谢意喝完最后一口红茶，“要做好准备工作才行，特别是养狗狗，一时兴起千万不行。” “当然。” 关于两人一起养狗这个事情，陈年其实规划了不少的时间。 就看谢意有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了。 “这次回去就养一只吧。我……”陈年话未说完，方灵灵和林泽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 “你俩这生活挺小资的呀。”方灵灵自助式倒了杯红茶，“喝茶聊天，看海赏日落，简直是浪漫。” “这种生活太理想化了。”林泽说。 方灵灵摇摇头：“但枯燥的生活总是需要偶尔的放纵。” “会有依赖性和惰性。” “不，会变得豁达。” 两人又开始争论起来。 谢意有些无助地看了眼陈年。 陈年耸耸肩，一把揽过林泽的肩头：“对了，你俩过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情吗？” “看看你们开业准备完成了没。”林泽看了眼还在气头上的方灵灵，语气缓了下来，“顺便邀请你俩一起去看日落和冲浪。” “冲浪？” “是呀是呀，我们花巨资请了个当地的教练，让他教我们姿势动作。”方灵灵摇了摇谢意手臂，“一起去玩吧。” “走吧走吧。”林泽率先拉着陈年往门外走。 两人在前面扭成一团麻花。 谢意失笑。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牵着方灵灵的手，抬步跟了上去。 卷二.盛夏?贪欢 第五十三章 落日海滩 冲浪训练定在海滩边的一棵树下。 教练是个皮肤黝黑的外国人，有着c国人惯有的热情。 一见到谢意和方灵灵，他立刻给了两位女士一个大大的拥抱。 把林泽看得眼神都发愣。 “两位女士和男士都是没有冲浪的经验吗？” 没想到，这外国教练竟然会说中文：“建议各位去换上长袖长裤后再来学习哦～” 几人纷纷看向陈年。 陈年摇摇头：“落日海滩我是来过，但就是大学时期做志愿者活动时来的。” 他确实没玩过这些项目。 林泽略显失望地叹了口气。 谢意却无端生了些心疼。 她知道陈年其实蛮喜欢玩这些较为刺激和有趣的项目的，只不过国外生活近十年，为了和父亲争一口气，他几乎压缩掉了自己所有业余的时间和精力。 寻找梦想和挣脱束缚，从来都是勇敢者的游戏。 “没关系的。”教练拍拍陈年的肩头，“小伙子一看很有运动天赋，学起来应该很快。” 因为还在直播，走回去换衣服又要耗费时间在路上，导演组便很贴心地提前为他们准备好了装备和衣服。 “哎？”谢意发现只有两件女生长袖，“茵茵姐他们不来玩吗？” “我们刚刚去叫他们了，但茵茵姐说他们要去那边的集市看看。” 方灵灵指了指不远处烟雾迷漫的石板地：“那边好像有个烧烤集市，他们去看看今晚有没有好吃的。” 等几人换好衣服重新站在冲浪板边，太阳已经快要落下海平线。 此时，直播间的观众却显得有些失望。 【为啥包得这么严实？想看点别的】 【算盘珠子又扣我脸上了】 【哥应该有腹肌的吧？】 【咱哥虽瘦，但是据我的经验，一看就有薄肌！】 【我也想要有这种经验】 【就我一个人想看美女姐姐们吗？】 【谢意身材真的好，脸虽然圆圆肉肉的，身材却好有料，腿还细】 【女娲造人时就想好了，她肯定和陈年绝配！】 【两位哥是真的太守男德了！愤怒】 【陈年好像真的没有在镜头前露过什么，不过林泽嘛……】 【哈哈哈哈！姐妹我懂你，爱豆嘛，舞台上是真的绝杀】 【就我一个人关注点在太阳快下山了吗？】 【准确来说，是快下海了】 “你们今天学得比较晚，可能只能在沙滩上先学姿势，下水的话得等明天了。”教练看了看时间，语气有些可惜，“太晚会有一定的危险，我建议还是等明天。” 见几人都没什么异议，他微微一笑：“好！那先开始热身。” 但不下水的沙滩练习确实枯燥无味，在反复练习了几十次趴下跳起之后，方灵灵耐心被彻底磨没，她率先举手示意教练。 “漂亮的小姑娘，有什么问题吗？” “有！很大的问题！” “她饿了。”没等方灵灵开口，林泽已经先替她说了，“肚子叫半天了。” “就你话多！” 教练不由失笑，他摆了摆手，古铜色的皮肤在落日余晖下显得独特而不失美感。 谢意精准捕捉到这个瞬间。 学了这么久，她和教练也算熟悉了，便主动问他：“教练，我可以给你拍张照吗？” “ofcourse（当然），美丽的小姐。” 【我快笑疯了，你们看陈年的表情】 【三分不解，两分傲慢】 【谢意是不是想拍来画画啊】 【实话讲，像我这种没有审美艺术的人，确实不觉得黑黑的人好看哈哈哈】 【但不得不说，谢意这照片拍的，太有构图巧思了】 【画出来肯定很好看】 【一个取代年哥，成为谢意画里的男人，真是期待住了】 陈年确实期待住了。 他一把揽过谢意的肩头，有些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质问道：“当着男朋友的面给其他男人拍照？” “一切为了艺术！” 陈年舌头不自觉顶了顶腮。 谢意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吃醋的样子，没忍住踮起脚摸了摸他的脑袋：“呼噜呼噜小狗毛。” 陈年顺从地低下头，任由谢意薅乱他的头发。 其实小狗不是真的吃醋，他只是无时无刻想要确认，自己是否是她最唯一的存在而已。 谢意懂他，所以才敢这么放肆地给其他人拍照。 虽然免不齐以后会被他揪着这事不放，索要一些奇奇怪怪的福利。 换完衣服，两人手拉手向集市走去，裴茵茵和齐木盛已经寻了张矮方桌，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吃食。 远远的，方灵灵瞥见还冒着热气、泛着油光的烤肉串，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快来吃！”裴茵茵朝他们招手，“都是刚出炉的，还热着。” “那边我们还点了果汁和汽水，等会过去拿。”齐木盛替他们拉开椅子。 几人挨着沙滩而坐。 “这儿氛围真好啊。”方灵灵咬下一块牛油，“真好吃。” “有篝火，有人烟，有美食。”谢意赞同地点点头，她看向不远处背着个吉他到处弹唱的外国人，“还有音乐。” 牛油在嘴里瞬间融化，香味恣意蔓延，谢意舒服得眯了眯眼。 夜色悄然侵袭到海边，浪花声阵阵，混杂着人声和乐音。 好幸福，谢意接过陈年递来的又一串烧烤。 “不过这儿一直有这个集市吗？”林泽有些好奇，“之前好像没听说落日海滩这边有个这么好的集市。” 不仅售卖美食，还贩卖乐趣。 刚刚路过了不少的手推车店，上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是方灵灵向来最喜欢的东西。 他已经准备吃完饭，拉上方灵灵一起去逛一逛了。 陈年摇摇头：“我也没有听说过。” “我们刚刚问了，他们是这附近的大学生。趁着秋季开学前，组织过来义卖，所以东西都很便宜。”齐木盛端着饮料过来，“都是他们亲手做的，应该好喝。” 谢意满足地点点头：“我们大学时期也有类似这种活动，也是在海边，不过是卖自己旧物那种。” 陈年闻言，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谢意在桌子底下握紧了他的手。 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时间，她会慢慢把缺失的这七年讲给他听。 “陈年呢？你大学没参加过这种吗？”林泽问。 毕竟陈年高中大学都是在c国完成学业的。 “没有。”陈年笑起来，“我混地下比较多，那时候特别想做好音乐......” 所以每天都要浸泡在音乐的世界里特别长的时间，以至于那些寻常的普通生活，被越来越忙碌的梦想填满，再也装不进其他。 卷二.盛夏?贪欢 第五十四章 海滩欢畅 吉他声远远传来，歌手唱着轻狂明丽的英文歌，声音旷达，在人群堆里飘飘扬扬，最后洒进海底。 “berkestreet（贝克利街）。”陈年啜了口苹果气泡水，“我之前主要在那做音乐，undergroundmusic（地下音乐）。” “我知道！”林泽双眼一亮，“berkestreet（贝克利街）和undeadstreet（亡灵街），c国最有名的两条地下音乐街！” “你之前居然是混地下的！” “十五岁到二十岁，我有五年时间都在混地下……这倒是个公开的信息。”谈起这些，陈年语气平淡，“挺多人知道的。” “主要是你的气质跟这些音乐文化一点也不相符！”林泽随口哼了几句，“我超爱minimalistlock（极简摇滚）的。” 朋克文化，极度撕裂的灵魂和自由的追求，那里有着极致的简单和最复杂的隐喻。如果不是深入其中，很难去明白和理解那些看似黯淡又疯狂的另一类人。 从前，谢意很少听陈年提及在c国的事情。 但她知道，枷锁的背后便是自我解脱的过程。 看似乐观开朗的人，也总会经历这些过程。陈年如是，他在音乐的世界里拥有另一种灵魂。 “下次有机会，带我去看看？”她转头，笑意深深，“我还蛮好奇的。” “好呀！”陈年捏了捏她的手，“等这次行程结束了，就带你去玩一玩。” “好！” “你俩嘀嘀咕咕说什么悄悄话呢！”方灵灵凑过来，“那流浪歌手唱的还挺好听的。” 谢意点点头：“是的。” 落日的，随性的。 或许是看到他们这边围了一堆机器，也可能是看见他们的肤色并不相同，自来熟的歌手唱着唱着，便唱到了他们跟前。 “你们好。”他用蹩脚的中文打招呼，“欢迎来到美丽的落日海滩。” 陈年举杯致意。 “我能为你们唱一首歌吗？”歌手问，“世界音乐。” “当然。”齐木盛微笑回应道，“这是我们的荣幸。” 自由舒缓、轻松愉悦的旋律响起，谢意一下就听出来，是一首雷鬼风格的歌曲。 受到陈年影响，她听的歌一直都很杂，音乐对她而言，更多是为了寻找共鸣。开心时候的共鸣，悲伤时候的共鸣，它们跨越了语言、时代和种族，将她和演唱者联结在一起。 海风是暖的，她的手心也是。 她的心更是。 一曲唱完，谢意好奇地问他：“这是谁的歌？” “我自己写的，为这漂亮的海滩、美丽的女孩们和绅士的男孩们而写。” 歌手率先给自己鼓了鼓掌：“是不是很伟大很深情？” 他大笑起来，爽朗快乐的笑声瞬间感染到周围的人。 陈年倒了杯果汁给他。 “很高兴认识你们。”歌手微笑着接过，喝了一口，又开始继续弹唱。 他们这一桌的氛围实在是太好。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匆忙间，不知是谁拉起了谢意的手。等到她回过神时，人已经跟着一群不认识的伙伴一起，绕着篝火绕圈跳起了舞。 不同肤色、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的人，没有人在乎身边站着的到底是什么人，大家都一起，只是为了快乐和自由。 伴随着轻快的鼓点和悠扬的乐曲，一曲跳完，谢意早已热泪盈眶。 回过头，陈年正微笑地看着她，目光里爱意深深，深到谢意只能看着他。 却也只能看见他。 狂欢过后，热闹散去。 林泽和方灵灵去了半天，最后淘了些漂亮的项链和首饰回到桌前，还顺路买了些烤串。 “咱们这第一天过的，跟最后一天一样。”裴茵茵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她握紧齐木盛的手，有些撒娇地看向他，“木盛，我今天好开心啊。” 齐木盛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 “不过——咱们今晚不会就把所有资金都花完了吧？”方灵灵吃完才想起来这个问题，“总感觉要完蛋。” “没问题的啦，明天咱就开始赚钱了。”林泽又撸了一串烤肉，突然想起什么，拍了拍陈年，“话说兄弟，我觉得你们明天会赚翻。” “怎么说？” “你看今天还没开业，你粉丝就来捧场了，明天你们奶茶店这不得门庭若市？” 陈年摇摇头。 其实比这个，他更担心些别的事情。 他看向导演，节目里带着纠结和犹豫。 下一秒，谢意的笑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回神，发现他们的话题已经变成了互相说自己上学时候的糗事。 谢意最重要的高中和大学时期，他其实都没有参与到。想到这个，陈年微微叹了口气，聚起精神加入聊天。 “我大学时候读的商科。”谢意心虚地挠了挠鼻尖，“但我实在不是读这块的料。” “那你当时怎么选的这个专业？”方灵灵问。 “考差了，和喜欢的学校和专业失之交臂，又没有勇气复读......” “这样。”方灵灵握了握她的手，“那还挺可惜的。” “其实还行，至少我现在就在干自己喜欢的事情呀。” “哎哎，不说这个了。”方灵灵灵光一闪，“八卦一下，之前有没有别的男生追过你啊？” 谢意这种看着乖巧懂事，但其实很有反差感的女孩子，最招男生喜欢了。 “......” 谢意心虚地瞟了陈年一眼，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有点尴尬地承认：“......有。” “哟哟哟，具体什么情况？” 谢意看了看不远处停在岸边的帆船，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具体深刻的故事。 男孩也是个张扬的性格，特别的阳光外向开朗。大学第一天，他与谢意在新生群里相识，后来又发现是同班同学，便存了心思。 但谢意性格清冷，不常与班里同学来往，所以直到大二，男孩才鼓起勇气开始追求她。 不出所料碰壁三年，直到大学毕业后，谢意回了老家。 两人也就此断了联系。 裴茵茵看出谢意并不喜欢讨论这种话题，她笑着举起了手里的饮料，高喊了一声。 声音明媚地飘向海边。 “祝我们明天，开业大吉！” 几人也纷纷举起杯子碰在一起：“开业大吉！” 卷二.盛夏?贪欢 第五十五章 疯狂私生 但一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隔天一早，按照约定时间，九点整，六人准时在一楼客厅集合。 直播准时开始。 胡胡按开喇叭：“欢迎各位来到《恋爱特别甜》直播现场！这里是你们的主持人胡胡……” “根据昨天新增的营业任务，今天早上正式营业之前，我们每一家店需要先在海滩上随机拉五名客人到本店消费…..” 这时，别墅门被推开，一名工作人员急匆匆赶来，神色慌张地附到导演耳边。 【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感觉有点严重？看导演脸色不是很好。】 【天，直播不会出问题了吧？】 下一秒，直播果真被中断，屏幕出现了黑屏，只有弹幕还在源源不断地往上刷。 【啊啊啊，快来个人告诉我怎么回事】 【是技术故障吗？】 【前面的，我觉得不可能，刚刚直播画面一直是好好的】 【我觉得是现场可能有状况】 【啊我想磕cp，想看大年初一！】 【出声明了！】 【由于特殊原因暂停直播……恢复时间待定，请各位观众们耐心等待】 【这声明啥也没说啊】 【火大】 胡胡很快了解情况，急匆匆地在现场拍了条声明视频。 视频中倒是直接明了地说明了原因。 得知经过的观众一片哗然，很快，节目就被顶上热搜。 “门口有私生？”了解到具体情况，谢意有些惊讶，“多吗？那现在外面怎么处理？” 准确来说，这些因为看了直播顺藤摸瓜而来的、守在别墅门口的女孩们都不算是粉丝。 在国内的时候，她们就曾无数次借着喜欢陈年的名义，数次到他的公司甚至是私人住宅骚扰。蹲点、录音、偷拍、追车、跟机......各种恶劣情境每天都要上演多次，陈年每回要出门，都要做好万全的伪装，才能避开这些恼人的私生。 这些人甚至还曾给公司其他的艺人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早在参加第一季《恋爱微微甜》之前，公司就曾同制作方设计了多个方案，避免节目过程中因为直播问题，导致又有私生来。 但百密一疏，谁也没想到，第二季选在远在大洋之外的c国直播，还能吸引这么多人过来。 节目组确实低估了陈年的私生力量。 其实昨天，在看到牵着金毛的粉丝来的时候，陈年就有隐隐的不安感。只是后来被其他的事打岔了，他就也没往坏处想。 此时的别墅内，由于特殊情况，工作人员忙成一团。 “先换衣服吧。”作为爱豆的林泽同样经验丰富，“我们不能穿得这么花枝招展了，换上便衣，然后看节目组能不能安排处比较隐蔽的地方，咱们从后门出去。” “好。” 几人纷纷行动。 等坐上节目组准备的一辆毫不出众的小型面包车，大家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咱们现在去哪里？”方灵灵问导演。 “送你们去港口。然后上岛。” “可以可以，听上去也很不错。”裴茵茵笑起来，“感觉好刺激呀。” 齐木盛附和地点了点头。 她一笑，车里氛围好了不少，大家纷纷转移话题，讨论着上岛后要干什么。 导演却一脸神秘，说什么都不肯透露。 但耐不住方灵灵的逼问，最后他才勉强透露了一些：“这是nb啦。”他笑得贱兮兮的，“我们肯定有另一套方案的！原本我还更倾向这一套呢，现在终于能去岛上玩了，多好。” 大家纷纷表示赞同。 除了陈年。 从别墅出来后，这一路上他一直是沉默寡言的状态，谢意也没跟他多说什么，只能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用手指轻轻搓着他的，慢慢缓解他的不安。 对彼此太过了解，谢意知道他此时心情很不好。 但不只是因为这件事。 他不说，谢意自然也不会问。 直到远远地看见了蔚蓝的海岸线，陈年蹙着的眉头才慢慢舒展，他沉声开口给大家道了歉：“今天的事情，给各位赔不是了。” “说什么胡话呢，兄弟。”林泽用力地给了他肩头一掌，“都是这个圈子里的，谁没遇到过这种烂事啊。错又不在你。” “确实。说明你还是太火了，陈年。”方灵灵笑道，“你看，林泽都没人跟。” 其实不尽然。 作为曾经拥有无数女友粉的爱豆，尽管林泽已经转型五年，至今却仍然非议无数。 特别是他参加恋综又谈了恋爱之后。 方灵灵都数不清自己被他的私生威胁、恐吓过多少次。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女孩正值大好年华，却全然不顾他人和后果，一意孤行、横行霸道。 “哎，实话说，刚出道那两年，我被跟的次数也数不清。”林泽叹了口气，“这些人跟鼻涕虫一样，甩都甩不掉。” “我记得在你们之前，有一个男团，因为私生的事情，粉丝跟正主都吵架了，最后团还解散了。”裴茵茵说，“图什么呢？” 林泽闻言苦笑了一下：“那是我们的师兄。” 车里没有摄像机，也没有旁人，林泽没再避讳：“他们直到今天，都要避免跟对方同框。” 错在谁，时隔多年，谁也没法说得清。 只是可惜了一个那么好的团队了。林泽想，他们曾经是他的光，在漫长的练习生生涯里，舞台上光鲜亮丽的他们一直是他不放弃的动力。 很多时候，粉丝和偶像之间，一直都是相互成就的关系的。有人将光打破，有人却亲手将光捧上舞台。 但不管怎么说，林泽的底线向来都是，不能影响到他身边的人。 陈年也是。 他从来都存着想转幕后的心，隐退前录制音综的那件事，却是加剧了他隐退的心思。 “你遇到最可怕的一件事是什么？”林泽问他。 “前几个月，音综酒店，某天夜里录制结束，我一身疲惫回到酒店，却发现床底下藏了个人。”陈年对上谢意担忧的眼神，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我立刻报了警，事情也得到有效处理。” 只是，肆意将他行踪透露给有心之人的人，却始终源源不断。 卷二.盛夏?贪欢 第五十六章 入住别墅 私生事情在他隐退的半年里，几乎被彻底消除。 如果不是今天这件事，陈年想，那他可能不会改变对之后某些规划的看法和决定。 “这事就到此为止吧。”裴茵茵说，“你们看，我们到港口了！” “好多邮轮！”方灵灵双眼放光，“我们也配享豪华大船吗？” 那自然是不配的。 十分钟后，六人穿着救生衣，随行几名工作人员，一同挤在一艘快艇上。 “挺好的。”方灵灵目送着豪华邮轮远远而去，“至少快艇它快是吧。” 海岸线渐渐模糊。 此时已日上竿头，天气炎热起来，陈年举了把遮阳伞，轻轻揽过谢意。快艇掀起巨大的浪花，海风打得每一个人都睁不开眼。 所幸，导演所说的岛并不算远。 等到岛屿的乘船口，几人搀扶着下了船，他们才发觉，导演这回倒是真心地安排了一座岛屿给他们。 根据导演的介绍，这座避世的岛屿属于这里一位富商的。 因为和导演有所交情，便承诺借给他们使用半个月。 “天！这里简直是座世外桃源。”方灵灵感叹。 “乌托邦式乐园。”谢意点评道，“与海为邻，无尽的蓝，镶嵌着一切，别墅群、游乐设施，还有人造园区……” 夏意深深，岛上却布满了绿植，像一处绝佳的避暑的胜地。 在此处，隔绝人群之后，他们能清晰地听到海风的呼吸声以及海浪的心跳声。 导演闻言点了点头：“是的。我这位朋友一开始就是为了给自己建造一座乌托邦，闲暇时能来这里散散心，所以才购买了这座岛。” 他拍拍陈年：“这完全是属于私人用地，所以不用再担心会有私生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陈年感激地看向他。 “那么接下来的半个月恋爱直播，我们将在这座新的岛上进行。”导演再次神秘一笑，“咱们中午先到别墅里吃饭休息，下午就正式开始。” “这么快的吗？”谢意说，“胡胡他们还没来呢。” “他们很快就赶上了。”导演指了指不远处形状模糊的几艘快艇，“我们当时本来就做了nb的，最后策划说有游客互动更有看点，才选择了第一版的，就是让你们去开店。” “海岛本来想作为营业最后两天的嘉奖。” “这么说来，我们还是托陈年的福，才能先享受上了。”裴茵茵笑道。 “确实，确实。” 大家吵吵闹闹地走向别墅内。 “导演，你这朋友是真富呀。”一进门，方灵灵不由自主地感叹道，“我们接下来半个月真能在这里住？” 她活了二十几年，还没见过这种真实的豪宅。 方灵灵心里暗道，果然电视剧诚不欺我。 “当然了，这半个月大家可以随意享用这里的一切。” 导演拍了拍手，喊道：“李管家。” 大堂侧厅的门被打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走出来，身后跟着几个带着厨师帽的人。 他们一手端着盖着盖子的餐盘，另一手搭着餐巾布。 没见过这种阵仗，六人有些发懵地看着他们。 被这么多双眼睛好奇地盯着，李管家却始终神色不变：“大家好！我是这座别墅的管家，我姓李，大家叫我李管家就好，之后在别墅里有任何事情，可随时找我。” 话音刚落，他看见方灵灵已经越过自己身后，直勾勾地盯着餐盘。 再开口时，他语气里带着笑意：“来者是客，今天中午的餐食由我家主人请客，各位贵宾请慢慢享用。” 方灵灵已经迫不及待地接过了餐盘。 丰盛的午餐过后，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陆陆续续抵达。 见到谢意，许真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 这意味事情基本解决。谢意松了口气，转头看见陈年神色也放松了不少，她笑着走过去，撒娇似的抱了抱他的手臂。 这招对陈年十分受用。 他瞬间松懈下来，牵着她的手，两人在沙发上坐下，看胡胡做开播前准备。 有新的节目形式和内容，胡胡跃跃欲试。 “各位老师，你们准备好了吗？”pd问，“我们准备开始直播了。” 几人点头。 “好！5、4、3、2......”胡胡按开直播键，“1！直播开始！欢迎各位来到心动直播间，我是你们的主持人胡胡！” 她凑到镜头前，快速地刷了几条弹幕：“请大家先不要着急，不要着急。” 她微微一笑：“关于节目组早上遇到的特殊情况，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各位，我们这边已经解决好这件事了，也请大家把心吞进肚子里，并没有任何嘉宾受到伤害。” “关于节目的直播，我们也有了新的形式，但依旧是全实况直播，没有改变，大家依然可以尽情的磕cp！” “好，先请各位嘉宾跟大家打个招呼。”摄像师及时将镜头一转，对准了坐在沙发上的几人。 “hello大家好，我是你们的裴茵茵！” “大家好，我是裴茵茵的齐木盛。” “哇，齐哥，你也太会了吧！”林泽眨眨眼，“我也要我也要！大家好，我是方灵灵的林泽。” 方灵灵难得磕绊了一下：“额......我是方灵灵。” 她看了一眼林泽，又补充道：“林泽的。” 谢意失笑：“我是谢意。” “大家好，我是陈年。”陈年声音有些低沉，“在这里还是先给大家道个歉，由于我的原因，导致早上没能直播。” 他看着屏幕，真诚地说了一声：“抱歉。” 【呜呜，哥这哪里是你的错了？】 【好心酸啊】 【哥还要替那些烂人买单】 【看谢意的眼神，好心疼的样子】 【真的，我都心疼】 “小年，咱们不是说好了？”裴茵茵温和地笑着，声音轻柔，“这件事就算翻篇了。” 林泽也跟着附和：“对啊对啊，要不是陈年，我们都不配享有豪宅。” 【要我说，这一季大家都好好啊】 【既是朋友，又像家人】 【结婚各位都要做主桌】 【等等，我刚刚是听错了吗？胡胡说接下来的游戏是个人战？？这不是恋综吗？】 【我不管，我就喜欢看小情侣反目的样子哈哈哈】 卷二.盛夏?贪欢 第五十七章 沙滩游戏 “接下来，我开始宣布我们今天下午的游戏规则啦～” 胡胡拿出手卡：“在我们的室内沙滩场里，工作人员已经分散投放了十个彩色小球，里面含有数字编码。” “这里还有室内沙滩场？”方灵灵只听见这几个字，双眼发光，“真好，这样就不用担心晒黑了。” “要是你跟我们大年初一cp一样，都是冷白皮，就不用怕晒黑了。”胡胡笑着调侃了一下方灵灵。 “下午我们将按cp分成三组，是团队战。每人都要在一只脚上绑上弹力带，和对方绑在一起，然后在规定的十分钟时间内，找到小球数量越多的一组，将越有优势。” 胡胡带着他们来到室内沙滩场。 现场已经布置完善。 谢意环顾四周，诺大的场内，铺满了一层厚厚的沙层，围绕着一处设计成圆形小湖泊模样的海水池，竟然真的有种缩小版海滩的感觉。 特别是工作人员还不知从哪里搞来了几辆小推车，上面摆满了瓜果饮料和各式甜品。 “大家应该看出来了，我们的任务不只是找彩色小球。”胡胡拿起喇叭，指了指小推车，“找小球任务结束后，每对cp都要前往我们的验证点，按照数字编号通过对应的游戏考验，才算成功。” “然后呢？” “这将关系到我们明天的个人战。所以各位，要尽全力哦～” 陈年闻言眉头一皱：“个人战？” 让他做什么都行，但谢意一定要在身边。 个人战，他一听就觉得不是什么好游戏。 【哈哈哈，我知道年哥最怕跟谢意分开了】 【真诚的希望在座各位，能为荣誉而战】 【我喜欢看那种互相算计的个人战，能不能安排上？】 “具体的，等各位开始玩游戏就清楚了。”面对大家的疑问，胡胡对着镜头神秘一笑，“包各位满意。” 【好好好，期待住了】 【喜欢喜欢，快开始吧】 “都绑好脚了吗？预备！”胡胡看着东倒西歪的几人，笑着吹下口哨，“开始！” 陈年牵着谢意的手，两人快速地跑到沙滩靠近圆形海水池旁边。 按照他俩的猜想，导演应该会在这里放置最多的小球。 果不其然，不一会他们便成功找到了三个彩色小球。 【大年初一默契真的好好】 【他们也好聪明】 【盲猜一波，海池边沙滩细软，比较好藏东西，而且放在那里如果他们因为绑着脚没走好，可能会掉进池子里！】 【导演太坏了！哈哈哈哈哈！但是我爱看】 【陈年和谢意这也太稳了吧，两人跟一条腿一样】 【真的，谁看了不说一句6】 【你们快看林泽和方灵灵，太好笑】 【他们是四条腿走出了八条腿的感觉，笑晕过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 【茵茵姐他们用爬的，速度也很快】 【方灵灵游戏开始前就说了，分可以丢，形象不能】 【所以到现在一步还没走哈哈哈哈】 【怎么突然开始抢夺大战了？！】 林泽和方灵灵好不容易蠕动到沙滩中央，发现谢意和陈年兜里已经鼓鼓囊囊塞满了彩色球。 两人一对视，立马同频。 “抢！”方灵灵一声大吼，完全不顾腿还跟林泽的绑在一起，直接扑到谢意身上。 林泽被拖着在沙滩爬了好几步。 谢意失笑，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们俩。 只见林泽一边往前爬，一边用一只手颤抖着抓着方灵灵的小腿想站起来。 画面过于好笑了些，她没有犹豫，直接慷慨地从兜里拿了两个小球给方灵灵。 “谢了。”林泽慌忙间还不忘道谢，冲他俩比了个“respect”的手势。 陈年拉起谢意，丢下一句话给林泽：“不谢，就当作是送给你们的结婚礼物。” 闻言，方灵灵脸腾地红了，她莫名觉得手里的小球有些烫手，等回过神时，谢意和陈年已经走远了。 她不再好意思去抢，两人这才认真地开始在沙滩上挖球。 但游戏时间早就所剩无几。 胡胡沉浸式地观看了现场全过程，倒计时结束时，她差点忘了吹口哨：“好了！游戏时间到！请我们三组cp分别前往验证点进行游戏挑战。” 陈年接过谢意手里递来的最后两个小球，抬头时，眼神对上了导演看戏的笑容。 “突然有种感觉。”他俯身在谢意耳边嘀咕。 “什么？” “这些游戏肯定有问题，看看他们一个个的。”陈年扬了扬下巴，“笑得都不怀好意的样子。” “先看看情况吧。”谢意拍了拍他的手，“我们居然找到了一半的彩球。” “那是因为我俩绝配。”陈年得意。 【哎这两人好腻歪啊】 【眼睛瞎了瞎了，闪瞎了】 【我还蛮好奇游戏是什么耶】 【+1】 “按顺序一个个来吧。”谢意抽出第一个，“3号。” “3号的个人战奖励是，额外一条线索。要获得该奖励，请先完成对应的游戏任务。” 许真站在推车里面，展开纸条看了看：“请完成五道情侣快问快答问答，答案要完全一致。” “完全一致？”谢意和陈年对视一眼，“行吧，开始吧。” 许真：“谢意最喜欢的颜色是？” 陈年、谢意：“绿色！” 许真：“谢意最喜欢陈年的哪一首歌？” 陈年：“......《青梅》？” 谢意：“《末日灯笼》。” 答案不一样。 陈年本来是在《青梅》和《夏至》纠结，却没想到谢意选的是他的出道曲。 “为什么？”他好奇地问。 “因为这首歌跟其他歌不同，你写的完完全全是你自己，唱的是最真实的陈年。” 无关乎其他。 谢意珍重地看着他的眼睛：“我很喜欢灵魂呐喊的你。” 陈年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 幸运的是，而今轻舟已过万重山。 两人相视而笑。 “那......这一题错了的话，线索就拿不到了哦～”许真拿起另一个彩球，“4号。” “所以这个线索到底有什么用？”谢意又问了一次，依旧得到许真的摇头拒绝，“你们这也太卖关子了。” “4号的奖励是，一次复活机会。对应的游戏任务是，蒙眼猜饮料！” “这个又怎么玩？” “蒙上一方的眼睛，另一方从手推车上随机选择一杯饮料，让蒙眼方去闻，猜对三杯获得奖励，一共五次机会。” “当然，猜错了就要喝掉。” 卷二.盛夏?贪欢 第五十八章 心动嗅闻 “蒙谁的眼睛？”陈年拿起布条，“还挺柔软的这布料，要不你来？” “好啊。”谢意欣然接受。 陈年嘴角勾了勾，弯下腰，指尖绕过头发，在她的脑后绑了个极为漂亮的蝴蝶结。 谢意肤色白净，面部又生得柔和，布条蒙上眼，整个人意外的灵动不少。 陈年心砰砰地跳，替她把散下的头发别到耳朵后，忍不住地又多看了几眼。 如果不是镜头还对着他们，他早就亲上去了。 何况，蒙上眼后，谢意眼前一片漆黑，瞬间失了安全感，她只能紧紧抓住自己唯一的安全来源。 她想起林之之曾说过，如果一个人曾经拥有过那么一道光，哪怕她常走夜路，也一定千般万般舍不得这份美好的。 谢意知道，在陈年回到自己身边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离不开他了。 仅仅一刻，两人心里已经泛起无限遐思。 许真没忍心打破这么好的氛围。 倒是谢意很快就回过神，轻轻拉了陈年的手一下。 “那我选了。”陈年俯身在手推车上，选了一杯淡绿色的饮料，“这个应该挺好猜到的。” 他把杯口放到谢意鼻前。 谢意嗅了嗅，稍稍离饮料远了些，疑惑地歪了歪头。 此时的弹幕间“哈哈哈”声一片。 【哥，你这是选了个啥】 【怎么绿油油的】 【牛油果汁？奇异果汁？】 【不能，节目组肯定没这么好心】 【不会是苦瓜汁吧……】 【苦瓜汁确实好猜，味儿那么冲】 谢意一手握着陈年的手腕，另一手虚空地探了一把。 察觉到她的意图，陈年轻轻挣脱开谢意的手，直接搭着肩膀往上，手掌最后停在了她的后脖颈处。 稍稍发点力，谢意便撞进他的怀里，杯口再次碰上她的鼻尖。 “苦瓜汁？” “猜对了！”陈年轻笑，问道，“要喝一口吗？” 【哥，你这是？】 【天，他俩这个姿势，好亲密】 【年哥刚刚那一下，嘿，真霸气】 【突然有点怀念哥的狮子时期了】 【跟谢意在一起后，简直就是一块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所以第一季的时候，谢意说理想型像狗，对号入座一下，诚不欺我们啊】 【但是哥，你为啥要谢意喝苦瓜汁？想跪搓衣板吗？】 但谢意还真的就着陈年的手，轻轻地抿了一口苦瓜汁。 “好喝不？”他低下头，宠溺地问道。 蒙着眼睛的谢意过分的乖巧。 不知不觉间，陈年的语气也跟着变得格外轻柔。 “还不错。”谢意笑了笑，“下一杯吧。” “这个。”陈年拿了杯可乐。 “可乐！”谢意很快猜出。 陈年拍了拍她脑袋：“再猜对一杯，我们就过关了。” 他看了看推车上剩余的几杯饮料：橙汁、醋、功能饮料...... 都是谢意不爱喝的。 “最边边的这两杯是什么？”他指了指两杯看着像白开水的饮料问许真。 “一杯糖水、一杯盐水。” “就它俩了。” 【是让你们猜饮料，不是让你挑谢意喜欢的饮料！】 【服了】 【这能猜出来？？无色无味的】 陈年先把糖水拿给谢意闻。 “在哪呢？”谢意觉得奇怪，“我怎么什么也闻不到？” “就你面前。”陈年凑近，“对，就这。” 犹豫地闻了半天，姿势也换了好几个，谢意依然一脸茫然。 “猜不出来，我喝掉吧。” 她选择放弃，伸手想要接过杯子。 陈年眼疾手快地抢过，一口喝完了糖水：“没了。” “没了？” “我喝了。”陈年笑道，“是糖水。” “唔。”谢意恍然大悟，她拍拍陈年，“快！下一杯下一杯！” 她还是有些不习惯黑暗的环境。 特别是周围满是嘈杂人声的时候。 所以想早点结束游戏。 “这一杯。”陈年偷偷给她提示，“按照刚刚的套路猜。” “盐水？” “猜对了！”陈年一手替她解下布条，一手轻轻遮在她眼睛上，“等会再睁眼。” “嗯。” 【好温柔，好好磕】 【我真的要疯了，什么时候见年哥说话这么轻声细语过！】 【哎，原来是曾经的我们不配而已】 【小丑竟是我们自己】 【家人们，10号小球这个游戏当真眼熟啊】 【这不就是上一季的心动饼干？】 【这是什么缘分？当时两人还害羞成那样，现在……好吧，这距离，又是我不配看了】 “恭喜你们捡到十号彩色小球！”许真微笑，“应十全十美之意，这个小球的奖励是，在个人战里，可以提一个与游戏相关的要求。” “任务呢？” “你们的老朋友了。”许真眨眨眼，“心动饼干。” “这简单。”陈年边说边打开一盒饼干，“还是草莓味？” “……行啊。” 谢意心里莫名觉得有些羞愤，但话到嘴边了，还是十分硬气地答应了。 陈年长腿往两边一跨，身体与她齐平：“我来还是你来？” 怎么这人还有商有量的？ 谢意剜了他一眼，又对上他狗狗似期待的眼神，最终还是妥协了：“你来吧。 草莓的味道一触即离。 属于陈年的那一抹柔软，却始终附着在嘴唇上。 游戏结束之时，谢意还没回过味来。 方灵灵不知道和林泽做了什么游戏，两人又吵吵闹闹起来。 裴茵茵见她脸微红，有些好奇地问：“你们刚刚游戏任务是什么？” 她只看到后两个是公主抱深蹲和角色互换。 谢意摇摇头。 “等茵茵姐自己看节目的时候就知道了。”陈年笑着牵起谢意的手，“包你满意。” 胡胡在一旁按响喇叭：“那我们现在开始统计奖励。裴茵茵、齐木盛组，一条线索提示，一张复活卡；陈年、谢意组，两张复活卡，一条线索，一张无规则卡；方灵灵和林泽，一条线索提示。” 方灵灵长叹一口气：“总觉得明天要完蛋了。” “具体的奖励分配，由你们内部自行决定。”胡胡眨眨眼，“今天的任务就到此结束。大家可以回去休息了。” “我一点儿也不期待明天了。”方灵灵再次感叹。 “那等会的晚饭期待吗？”林泽揽住她的肩，“听李管家说，今晚有你最喜欢的蜜烤鸡翅哦～” “吃！”方灵灵立马兴奋起来。 疲惫的一天终于结束。 卷二.盛夏?贪欢 第五十九章 岛屿探秘 清晨，整座海岛陷在一片静谧里。 还在睡梦中的观众们，一大早却收到了《恋爱特别甜》节目组的直播通知。 【这是又准备叫早？】 【感觉不像耶，你看都没有上楼】 【哦哦刚睡醒，才想起来今天是个人战！】 【失望，怎么大家这么早就都妆发齐全了】 【每个人一个房间宣读游戏规则，还挺刺激的】 【所以他们自己分好昨天的奖励了？】 按照公平原则，陈年和谢意是分别抽了两个小球，并对应数字编号拿了奖励。裴茵茵和齐木盛也是，林泽则主动把奖励给了方灵灵。 个人战游戏将在整座岛上进行，历时一天。 根据游戏规则，六人对应一到六种不同身份，且互相形成对应的采摘关系。 每个人只知道自己的身份，但对于谁来采摘自己，自己的采摘对象是谁一概不知，只能通过找任务点完成任务才能获得完整的身份线索。 在导演安排下，他们分别从不同的地点出发，马不停蹄地赶往任务点。 【咱就是说，现在属于是一头雾水状态】 【采摘关系其实就是抓捕关系吧】 【所以每个人身上绑的气球代表生命值，女生有两个，男生只有一个】 【还不能随便捏爆别人的气球，如果不是自己要采摘的人，就变成自己丢分了】 【谢意怎么这么快就用掉线索卡？】 镜头内，许真接过谢意递来的纸条，有些惊讶：“你这么快就要获得线索？” “嗯。” “但是你在游戏不同阶段所能获得的线索是不一样的哦。” “好。”谢意点头，“但是我还是想先知道谁是采摘我的人。” 按照节目组的套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陈年。 但下一秒，她就被打脸了。 “采摘你的人，是裴茵茵。”许真拿出手卡，“这里额外提供一条场外提示，每个人的身份信息是不一样的。” 猜错了采摘自己的人，谢意想，但这反倒给了她另一个提示，或许自己的采摘对象会是陈年。 在游戏开始前，她得到的身份信息是清理者。 虽然还不清楚这个身份的具体作用，但直觉告诉她，这个身份应该跟多数人不一样。 节目组的任务点共分为三种类型。 谢意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率先前往最远的、位于港口边的音乐类。 做任务是其次，找到陈年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说不定还能交换一下信息。 她心里打好了算盘。 但今日是阴天，越靠近港湾，海边的风越大。谢意走近港口，路过了成群结伴在浅滩处的海鸟，不远处，传来一阵叮叮当当响。 任务点安置在一座小石头房内。 谢意推开门，瞬间被入眼处的一幅油彩画吸引住。 画中，是一对穿着中式礼服的璧人。站在左侧的男人面容俊朗，微微弯着嘴角，女人则双手拿着束捧花，挽在男人的臂弯处。 她模样并不出众，站在男人身旁显得有些黯淡，但并不难看出，他俩脸上的笑容都洋溢着“幸福”二字。 而更加吸引谢意的，是这幅画的色彩搭配。 她很少见到这么狂放大胆的人物配色。 如果说，这对佳人的服装搭配尚且算用色正常的话，那么他们身后的背景却是让谢意摸不着头脑。 以橙红色作打底，附带大片蓝绿相间的乱纹，还有一些莫名的黑色和棕色镶嵌其间。 谢意走上前，仔细地去瞧这幅画。 画的右下角，用炭铅笔模糊地写了“08”两个数字，谢意用手轻轻一扫，底下出现了“……于清理”几字。 一个大胆的猜想浮现在脑海中。 但不容她多想，刚刚在石头房外听见的“叮叮当当”声再次传来。 谢意仔细辨认，发现声音的来源竟是油彩画的后面。 她手在装置油画的底框下摸了摸，果真抽出一个暗格，里面装着一个五位数的小型密码锁。 音乐声还在继续。 是一首谢意未听过的歌谣，一直在重复着一句旋律。 如果...... 谢意灵光一闪，如果这句旋律用简谱弹奏的话。 她小心翼翼地将密码锁调成“2，1，7，6，3”。 等了一会，周围并没有任何反应。 好在，也没有预期的惩罚出现。 谢意松了口气，又试了几次，但暗格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她不由得有些懈怠。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这个任务点居然一直只有她自己。 按照谢意一开始的打算，她先来音乐任务点就是为了找到陈年，只是他却始终没来。 她猜测，陈年不是在路上遇到情况了，就是他跟自己是一样的想法，直接跑去文化类找自己了。 两人阴差阳错，就此分开。 正如谢意所想，陈年确实先跑去文化类任务点了。 但等他到了任务点才发现，除了谢意和齐木盛，其他人都率先选择来这做任务。 文化类任务点设在小书屋，距离别墅最近，几人便不约而同地直接去了那里。 只是一进书屋，四人便立即被分别带进了不同的房间，锁上了门。 五分钟的空白时间，陈年很快便摸清自己被关在一间摆满西方哲学书的房间里，他仔细搜寻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有用的线索。 五分钟后，提示音响起。 “欢迎各位来到心动书屋。我们的游戏规则是，车轮战答题，率先积到五分者胜出。记住，每轮只有四个不同的人才能进入，书屋一共两轮机会。请各位珍惜。” “现在答题开始。请一号房间开始作答。” 一号是林泽，闻言，他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书架。 “一号为历史题。”停顿了三秒，机械声再次响起，“请问唐肃宗在哪一年、哪个地方继位？a、755年，灵武；b、755年，新武；c、756年，灵武；d、756年，新武。请在五秒内作答，5、4......” 一听是历史题，林泽脑袋瞬间空白了几秒。 “a！”最后一秒，他瞎蒙了一个答案，“我选a！我选a！” “回答错误！二号房间请听题，该房间为物理题。家用电器节能灯正常工作电流是否接近0.2安？” 裴茵茵很快作出回答：“否。” “恭喜回答正确，二号房间积一分！” “不公平！”林泽声音穿过木板，“怎么茵茵姐是判断题！” 方灵灵嗤笑一声，声音从陈年隔壁传来：“不要打扰系统老师出题。” 陈年轻笑，聚起精神听自己的题。 但这次，不按常理出牌的系统又换了个新的套路。 卷二.盛夏?贪欢 第六十章 谜团线索 书屋内，知识竞赛还在继续。 系统冷冰冰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它却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三号房间的女朋友是不是会画画？” “啊？这又什么套路？” 林泽在隔壁又开始嘟嘟囔囔。 这问题听起来着实怪异，陈年有些犹豫地回答道：“......是的。” “那么请通过你们直接日常的观察和相处，简要说明一下你所认为的美学，以及你所认为的美学是否属于哲学？” 怎么到他这，问题就变得这么奇怪？而且还是两道？ 陈年满头黑线。 一旁的林泽一听，立马又有了意见：“怎么到他这，还是个开放问题？” 这不是有嘴就能得分？ 太不公平了。 可系统压根没理他。 虽然陈年也是满腹疑惑，但心系谢意，他略一思考，快速地答道：“美学属于哲学，但美学具有普遍主观性，更在于感受。我认为，只要自己心里觉得美的，就属于美学范畴。” “三号房间，积一分！” 闻言，陈年挠了挠鼻尖，陷入沉思。 但系统没给大家反应的时间，又自动顺了下去：“四号请听题，棕熊是否属于哺乳类动物？” 方灵灵托腮，思考了一下：“属于吧。” 五轮过后，由于裴茵茵占据房间先答题的优势，最终由她获得线索。 “我选择公开此条线索。”她从二号屋走出，手里拿着一本书，“《悲惨世界》，我这房间里全是文学类的书籍。” “咦，我不是哎！”方灵灵转身回去，拿了本儿童画册，“我里面都是儿童读物。结果给我出的都是生物题！” “我是哲学书，但系统给我出的五道题都和哲学有关。”陈年最后一个从房间里走出，“林泽刚刚跟我说了，他房间是历史书。” 裴茵茵马上理解了陈年的意思：“那就相当于，你和林泽房间的书籍种类和问题一致，我和灵灵的不一样。” “会不会是按性别？”林泽问。 陈年摇了摇头。 现在情况未明，每个人又各有任务和身份，多说其实对自己都无益。 “哦对了，我获得的那条线索是，在我们六个人中，有大于或等于四个平民。” “所以真的会有狼人之类的？”方灵灵双眼放光，“感觉是有剧情的游戏耶，还挺刺激的。” “小心第一个就被采摘了。”林泽把手放在她气球上，吓唬她，“嘭！” “林泽！你真的很幼稚！” 陈年暗自思忖，他的身份是清理者，和大多数人不同，或许刚刚答题环节并不是在给他开后门，而是在借机提醒其他人，他跟他们不一样。 这意味着，他不仅要隐藏好身份，可能还会有额外的任务。 如果有同伴就更好了。 如果同伴是谢意，那就更完美了。 想起谢意，他叹了口气。 裴茵茵看出他的焦虑，拍了拍他：“先去找谢意吧，我觉得她应该在港口那。”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谢意已经完成任务，正往这边走来。 而作为上帝视角的直播间，大家也在纷纷猜测。 【所以，目前场上一共是有两个清理者，陈年和谢意】 【“史密斯夫妇”这是】 【两人应该就是大反派了？】 【大家不觉得奇怪吗，书屋的大门的那几个字：非黑即白、悖论】 【感觉像在提示什么，如果结合谢意去的石头房】 【哎，没人关心一下齐哥吗？他迷路到现在，真的又可怜又好笑】 【哈哈哈哈兜兜转转绕岛一圈】 【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齐哥知道自己采摘对象是裴茵茵了】 【最喜欢看最后情侣互刀的场景了，期待住了！】 【石头房线索被拿到了，我觉得谢意可以去玩密室逃脱】 【有没有人解答一下，没看谢意的直播画面，她是怎么破解的？】 【谢意猜想油画上的“08”是镜像或者颠倒关系，因为0和8倒过来依然是0和8。所以最终密码是】 【太长了，超字数了，密码是“3，6，7，1，2”】 【这样感觉也不是很难啊】 【能想到点就不难，密室逃脱就这样，想不到再简单也破解不了】 【确实】 【然后呢，油画后面有什么？】 【一本发毛边的日记本，看着还挺瘆人的，还有一张线索兑换券】 【这石头屋可以啊，东西这么多，远还是有远的道理的】 而镜头内—— 谢意手里攥着日记本，正小跑着往书屋去。 所幸今天没有太阳，天气并不算热。 只是刚走到半路，谢意便迎头撞上了同样步履匆匆的齐木盛。 “小齐哥！”谢意招招手。 “小意？”齐木盛惊喜道，“你也是自己一个人吗？有见到他们其他人吗？” 谢意摇摇头：“没有，一直都是我自己。” “你不会也迷路了吧？”齐木盛一脸狐疑，“还是你有什么秘密任务？” “小齐哥你迷路了啊。”谢意才不入坑，“我没有迷路，我跑到港口的音乐任务点去了，本来以为陈年在那边。” 为了证明清白，她把手里的日子本递给齐木盛：“喏，这是我在里面找到的线索。” 她语气诚恳，大眼睛直接对上齐木盛，没有任何的闪躲。 于是，齐木盛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她：“那我们结个盟？因为我刚刚只找到我的采摘对象的线索。” “是谁？” 齐木盛叹了口气：“茵茵。” “这样......”谢意心思一动，“我的采摘对象是陈年。” 虽然这只是她的猜测。 “其实我这里还有一条线索兑换券。”齐木盛对她毫无保留，“我准备问问谁能刀我。” “可以啊！”谢意微微一笑，期待地看着他。 “导演，我想知道谁是采摘我的人。”齐木盛朝镜头挥了挥手。 【天，齐哥怎么在谢意面前显得那么憨憨】 【笑死我了，谢意感觉彻底把小齐哥握手心里了感觉】 【盲猜一波，最近赢家会是谢意】 【总结一下，现在已知，方灵灵采摘齐木盛，齐木盛采摘裴茵茵，裴茵茵采摘谢意。如果谢意采摘陈年的话，就可以形成闭环了！】 【平民感觉会被清理者完得团团转啊】 【他们怎么都不看日记啊，好想知道写了什么】 “所以，小齐哥，你这一路没有找到比较有价值的线索吗？跟主线剧情相关的？”谢意问。 “啊？还有剧情啊？”齐木盛看了眼拿在手里的日记本，“我只觉得今天路上好像绿化变多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一直在找路，其他的都不清楚。” 谢意把自己在石头屋遇到的情况告诉了他。 “天！”齐木盛惊讶地翻了翻日记本，“这里面字太多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先找到他们，一起集中推理一下吧。” “我觉得我们不用过去了。”谢意突然语调上扬，朝着路对面的四人挥了挥手，“我们在这！” 卷二.盛夏?贪欢 第六十一章 集中推理 “猫儿！”陈年一溜烟跑过来，看见她心情明朗，他绷紧的神经终于松下。 “好了好了，既然大家都聚在一起了，那我们先做个君子承诺。”裴茵茵拍拍手，“先不互刀，把所有人找到的线索先集中起来吧！” “那我们去那边吧！”方灵灵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亭子，“那里能挡紫外线。” “走！”谢意左手挽着她，右手牵起裴茵茵，三人率先走向凉亭。 此时日头正盛，凉亭位于一处人工花园间，四周簇满了不知名的小花。 六人围成一个圆圈，将气球放到身后。 “开始集中推理吧。”裴茵茵开诚布公，“在小书屋，我们获得的线索是，有四个或四个以上平民。这意味着，我们中间，有一到两个坏人。” 她看向齐木盛：“我记得你有一张线索兑换券，要不要集体换个线索？” 齐木盛双手一摊：“可是我刚刚已经使用过了。” “找采摘者？” “嗯嗯。”齐木盛挠挠头，有些歉意地看着大家，“我早上迷路了，没法给大家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 “我的也用了。”谢意把日记本放在石桌上，“但是我去了石头屋，看到了一幅画，找到了一本日记本。” “具体内容大家可以一起看。” 她有意隐瞒自己还有一张线索兑换券的事情。 说完这些，谢意转头看向陈年，却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两人眼神一对上，谢意就知道，陈年肯定身份不简单。 可如果他跟自己一样是清理者的话，那自己的采摘者会不会是林泽，而不是他？ “没关系，我们有线索券！”方灵灵慷慨地拿出来，“这本来就是谢意他们昨天送给我们的，我觉得大家一起用最好。” 谢意看了她一眼。 就目前来看，林泽、方灵灵两人身份应该都是好人，且对自己没有攻击性，等会可以找机会拉拢。 “那咱们换清理者的线索？”裴茵茵问。 “支持！”方灵灵举手示意，“我们要换清理者线索。” 闻言，胡胡不知从哪个旮旯里钻出来，拿着喇叭：“请听好了各位，线索只讲一遍。” 她眨眨眼：“鸳鸯戏水间，愿同尘与灰。” “诗句啊……”林泽哀嚎一声，“我听不懂啊！” “鸳鸯，所以是一对，然后后面这句......”裴茵茵回想了一下，“总觉得这句话在哪里听过。” 谢意和陈年都微笑不语。 “线索还没完呢，各位。”胡胡等他们讨论了一会，突然又举起喇叭，“世界是个镜像，以人见人，以己度己。” “什么？”林泽挠挠头，“能讲点我能听懂的吗？” “花非花，雾非雾。”胡胡收起笑容，“请各位继续寻找真相吧！” “啊？”方灵灵傻眼，“就这？” 【就这】 【就这】 【大年初一不答我来答！其实这个提示还挺明显的，鸳鸯就是情侣，“愿同尘与灰”则是出自李白的诗，寓意青梅竹马】 【其实这首诗有句很有名的，我一说大家肯定都知道】 【我来答我来答！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但他们都没想起来】 【谢意肯定知道，看她笑得多像只小狐狸】 【狡黠的猫】 【所以胡胡最后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啊，看得我抓耳挠腮的】 【大胆猜想一下，从石头屋的08开始，到书屋的非黑即白、悖论，总觉得是在提示大家，镜像、颠倒关系……】 【加上胡胡最后的花非花，雾非雾，有没有可能，这个游戏世界的设定，好人不一定是好人，坏人不一定是坏人？】 【前面的，你分析得好有道理，我差点信了】 【继续看吧继续看吧，他们终于要开始看日记本了！】 凉亭内，谢意翻开日记本：“我刚刚拿到的时候粗略看了一下，里面大概是男女主人公初遇时，女生写的日记。” “有故事可以听了？”方灵灵本来有些发困，听到这个，眼睛瞬间瞪大。 “茵茵姐，你来读好不好？” “好呀。”裴茵茵接过日记本。 「在我的记忆里，临安城是座极少下雪的小城，可我遇见他的那一天，漫天飘着细白洁净的雪，我们隔着书店的玻璃橱窗，就这么浪漫般地对上了眼。 可待我推门进去的时候，他却如幻影般消失了，如果不是木桌上还放着本冯先生著的《中国哲学史》，我真会以为刚刚的那一眼，是自己的幻觉。 幸好不是。」 「我再次遇见他了。我们聊了很多，关于艺术，关于文学，我这才知道他是个画家，一个很喜欢哲学的画家。但当我问及他从哪来，家在哪时，他却没有回答。 真是个神奇又奇怪的人。」 「临安城实在太小了！今早跟母亲同李家母子到酒楼吃饭，偶然间，我同李公子谈到他，李公子居然说自己同他认识。我吃了一惊，顾不及母亲还在场，缠着李公子追问关于他的事。 可李公子知道的也不多。 一个月前，李公子是在港口遇见他的。那日他混在一堆难民中，从甲板上走下，被岸边卖鱼的人啐了一口，惶然间他撞上了李公子。 我知道李公子素来心善，定不会为难他，也如我所料，交谈一番后，李公子便将他引荐到自家米厂做工，无意间又知道他了会画画。 他的画堪称一绝，李公子说。他爱画，谈起这些眉飞色舞，我也跟着心砰砰地跳。与他偶然间相识一场，又从朋友口中得知关于他的种种，我才惊觉自己心中已为他燃了一把火。 可李公子也不知道他从哪来，不知名姓，不过在这个时代，既能得画画门道，也能识字，想必从前也定是个不凡的人。 我很期待与他再次相见。」 裴茵茵读完，几人沉默良久。 “这个应该能跟我在石头屋看到的画对上吧。”谢意率先打破沉默。 “感觉只是故事的开始。”陈年在桌下牵起她的手，“现在我们还少了很多线索和碎片。” “三个任务点，文化类还需要四个人打乱顺序再去一次，应该会有新的线索出现。”裴茵茵看了眼齐木盛，“还有擂台任务点。” “擂台听着很像运动类的。”方灵灵说，“我觉得我们可以下午再去。” “又饿啦？”林泽摸摸她的头。 “嗯。”方灵灵撒娇道，“闻见饭香了。” “那咱们先回别墅休息吧。”裴茵茵拍板，“中午大家顺便理理思路。还有采摘的事情呢，这个到现在都没有眉目。” 说完这话，她又瞧了齐木盛一眼。 但齐木盛不知道在想什么，依旧没有反应。 “走啦走啦，吃饭！”谢意推了推陈年，在他背后点了三下。 卷二.盛夏?贪欢 第六十二章 颠倒镜像 察觉到谢意在自己后背点了三下，陈年轻轻点了点头。 一个属于他俩的秘密暗号。 这是他俩从小形成的习惯，只要谁有什么悄悄话要同对方讲，他们就会互相在对方的背上点三下。 “等会回房间里再聊。”陈年弯下腰，悄悄在她耳边说道。 【有时候很想知道，节目组的收音麦是不是坏的】 【他俩说啥啊，我好想听】 【悄悄话我也要听！】 【两个坏蛋的暗号对上了】 【我觉得这样也很好磕，双双恶人设定！】 【你们看陈年他多开心啊，知道两人是一条战线的之后】 陈年确实很开心。 吃过饭，他便迫不及待地拽着谢意回到房间。 “怎么说？坏猫儿？”陈年坐在床上，双手往后一摊，“清理者？” “嗯哼。”谢意笑了笑，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们是坏蛋联盟。” “这意味着我们可以资源共享？”陈年仰起身，稍稍靠近了她，眼睛对上她的，“比如，采摘者？” “其实到目前还看不出采摘这个游戏规则和剧情的关系。”谢意没有上套，“何况我只知道采摘我的人不是你，其他的一概不知。” “你呢？”她反问道。 “我？我什么线索也没得。”陈年挠了挠鼻子，“所以还得靠我家聪明的猫儿了。” 谢意狐疑地看着他。 陈年没有躲闪地对上她的眼睛。 “那你觉得，我们为什么是清理者，其他人是平民？”她问。 “其实我有一个猜想。根据刚刚大家提供的目前所有信息，如果没有人说谎，那游戏世界的设定我们推测它是镜像的，或者是颠倒的……” “不对！镜像和颠倒，不是一种概念。”谢意接上他的话，“颠倒就跟悖论一样，可能会出现两个对立的结论。镜像则不同，它更多是一种映射，关于现实世界的。” “但两者或许可以同时成立。”陈年打了个响指，看着谢意时眼睛发亮，“如果，此世界与现实成镜像，那么我们遇到的这些，包括日记本的一切发生故事记录一定是真的，那么颠倒的可能是不存在于这个游戏世界的我们。” “你的意思是，”谢意思路瞬间打通，“只有关于我们六个人的信息是假，除此之外的一切，一定为真。” “我们不是清理者，而其他人也不是平民。”陈年语调上扬，“那么……按照这个逻辑，采摘关系也可能就此颠倒。” 谢意正想开口，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 她和陈年对视了一眼，顾不得其他，他们随即下楼。 弹幕见证了精彩的一幕。 【茵茵姐！你是我的神！】 【齐哥，你真的，我哭死】 【反转，最喜欢看反转了】 【刚从大年初一那边过来，才看了他俩精彩的推理，结果这边也这么热闹啊】 【他俩是不知道裴茵茵有一条私密线索的，她那条线索可关键了】 【但大年初一还照样推理出来了，我觉得他俩推测应该没有错】 【裴茵茵有私密线索？？我错过什么了！】 镜头一转，画面回到了一楼正激烈的一幕。 裴茵茵趁着齐木盛放下防备，一把抓住了他的气球。但齐木盛反应也很快，察觉到被攻击，出于本能，他立即握住绑着气球的线，转过身钳制住裴茵茵的手。 局面瞬间被反转。 “怎么回事？”等两人开始僵持不下，齐木盛才回过神来，“你怎么采摘我？” 他早上得到的线索明明是，自己才是采摘裴茵茵的人。 犹豫了多次，齐木盛始终没法对裴茵茵下手，局面还尚未明朗，自己又没有任何有力保护自己的武器，最终他还是没有下手。 只是—— 齐木盛一脸懵地看着裴茵茵：“你是不是搞错了？” 但裴茵茵却嫣然一笑：“没有错。” 其实在书屋的时候，她不仅获得了一条公开线索，还额外收获了一条至关重要的私密线索：关于你们六个人的一切，正必反，反必正。 裴茵茵向来聪明，看了一眼便知道了节目组的套路。 虽然她并不清楚任何的采摘关系，但她了解齐木盛，从碰面开始，齐木盛的表现就一直很反常。 这种反常不是他说了谎，而是他心里藏了事。 在第n次对上他逃避的眼神时，裴茵茵便很快明白，齐木盛的采摘对象一定是自己。 但如果按照秘密线索的逻辑推理，其实真正的食物链条应该是，裴茵茵采摘齐木盛。 于是裴茵茵很快下定决心。 在事情还不明晰之前，趁大家还在迷蒙状态时，先下手为强。 察觉到她不退让，齐木盛的手微微卸了力。 裴茵茵很快反应过来，她趁齐木盛不备，再次出手。 等谢意他们赶到楼下的时候，气球大战刚刚结束。 裴茵茵气喘吁吁地看着他俩，双手一摊。 “谁赢了？”谢意问。 裴茵茵指了指齐木盛。 齐木盛被她一指，慌张的情绪后知后觉涌上来。 他凑到裴茵茵跟前，轻声问她：“喝水吗？” 裴茵茵点了点头。 “哟，齐哥不怜香惜玉呀。”陈年笑着揶揄他，“怎么赢的？” “不用让。”裴茵茵说，“本来女生就两个气球，很公平了。而且我还练过拳击，不输给他。” 齐木盛挠了挠头。 裴茵茵气球丢了一个确实算个意外。 对峙间，其实是她率先动了手。男女力量虽然悬殊，但一个有力气，一个有技巧，本是不相上下。 但偏偏，过程中裴茵茵被沙发椅绊了一下，齐木盛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把人抱进怀中。 人是没摔着，气球却没免去被戳破的命。 可能是齐木盛抓得太紧，气球不知怎的，特别适时地发出了一声巨大的爆破声。 裴茵茵转头一看，两个气球已经只剩一个了。 她认命地举起手。 保下另一个气球要紧。 直到见到谢意和陈年，齐木盛才回过神来。 按照他的线索，采摘裴茵茵的人是自己，可是为什么茵茵还要对自己下手？ 这时，胡胡拿着喇叭走了出来：“玩家齐木盛，采摘错误，淘汰！” 卷二.盛夏?贪欢 第六十三章 清理迷雾 齐木盛瞬间傻眼。 “不是，线索还能是假的？”他百思不得其解，“那茵茵怎么知道的？我们中午集中讨论的时候没说这些啊……” 胡胡笑了笑，安慰他：“有些时候，做人不能太冲动了。” 齐木盛有些无奈地耸耸肩。 “那我就结束游戏了？”他问，“游戏还有半天呢。” “是的，你今天的游戏任务结束了，请往这边走。”胡胡指了指大门。 齐木盛依依不舍地同裴茵茵道别。 裴茵茵笑着给他一个拥抱。 【好刺激好刺激】 【真精彩啊，没想到情侣对决这么快就上演了】 【这种没有放水又很有张力的游戏最好看了】 【互相尊重，磕到了磕到了！】 【啊啊啊我觉得好宠啊，两人互宠！感觉茵茵姐这次真的找到幸福了】 【所以齐哥真就这么淘汰了？】 【没想到我齐哥平时一副金融精英的模样，生活里却是个憨憨】 【哎，六缺一，怪怪的】 【我倒是觉得节目组没这么简单】 【盲猜一波有反转】 【着实期待住了】 【哎，感觉场面突然胶着起来了】 林泽和方灵灵很快也闻声赶来，知道事情经过，方灵灵惊呼：“我感觉我线索白给你们用了！你们居然都有秘密！” “我可没有！”谢意笑着举手，“我清清白白，什么都告诉你们了。” “反正这里面我只相信谢意了。”方灵灵上前挽着谢意的手臂，“所以茵茵姐不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裴茵茵假装听不懂，“刚刚可是木盛先攻击我的。” 离开的人不会说话。 她佯装委屈：“我只是自保，没想到还被攻击了。结果他采摘错误了。” “你们居然不相信我。” 虽然知道裴茵茵是演戏，但谢意还是最见不得别人委屈，她牵着方灵灵走上前，也握住了裴茵茵的手：“茵茵姐，我相信你。” 多一个盟友，多一份信任。 【扮猪吃老虎】 【恕我直言，在座几位演技是真的好】 【所以裴茵茵早就知道那句“鸳鸯戏水间，愿同尘与灰”的意思吧】 【啊前面的，你点醒我了，肯定是这样！但为了保护平民和好人身份，她什么都不说】 【所以刚刚看似是先招齐木盛采摘自己，然后又想反杀，最后又被反杀，其实也是故意的？？】 【哦吼，深藏不露啊茵茵姐，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裴茵茵】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林泽问。 裴茵茵略一沉思：“要不还是回书屋去拿线索？” 陈年点头。 谢意看了他一眼。 从游戏开始至今，他话一直很少。谢意之前没有跟他一起玩过这种类型的游戏，第一次知道他在游戏里是这种状态，不由得存了些逗弄的心思。 但时机不对，她只好敛了心思，去套裴茵茵的话。 进入游戏之后，裴茵茵状态跟以往也很不一样，几乎油盐不进，不经意间她问谢意：“你除了日记本，没有收到别的线索吗？” “没有啊。”谢意歪了歪头，“还有什么线索？茵茵姐难道有？” “怎么可能。”裴茵茵笑起来，“走吧，等会你进历史那个屋，我记得你历史读得很不错。” 半推半就间，他们再度回到书屋。 他们推开门，谢意走在陈年前面，见他没跟着走进去，兀自杵在门口挠着下巴盯着“非黑即白”几个字看了半天。 她退回去：“怎么了？” “你说，这个书屋的场景，会不会跟日记本写的有关？” “我觉得有关。”谢意也看了眼大门，“这是男女主初见的书店吧，而且你们中午说，第一轮车轮战的时候，只有你和林泽房间里的书和问题是匹配的，历史和哲学，哲学现在对应上了，历史还没有。” “应该和女主角有关吧。”陈年笑了笑，“其实我中午就想说，女主角应该是个富家小姐之类的，男主角可能是穷小子？可能是什么be爱情剧吧。” “再看看吧，”谢意拉着他走进书屋，“先答题。” 这轮答题如预期的顺利。 谢意在第一个房间，最后由她获得线索。 “各位。”谢意扬了扬手里的纸条，“为了大家能更相信我，我直接把线索拿出来了。” “写的什么？”方灵灵好奇地凑上前，“我看看。” “你们当中，依然有两名清理者.......”方灵灵疑惑地看着谢意，“清理者是什么？” 谢意摇了摇头。 “雁阵斜斜飞东南，念君今去清音起......”方灵灵叹了口气，“节目组也太高看我们了吧。” “谢意也猜不出来吗？”林泽突然问她，“总感觉你不简单。” 谢意瞪大了眼，露出疑惑的眼神。 乍一看，真的显得特别无辜。 再开口，她声音比推理时候柔了很多：“我不擅长打字谜。不信的话可以问陈年。” 陈年顺从地点点头。 林泽收了几分疑心，但还是有些狐疑地盯了她一会。 根据线索提示，五人里有两个“狼”，林泽越发觉得处境危险，想了想，他提议道：“要不我们分开行动？” 没想到换来了方灵灵的质问：“林泽，你很有问题啊。我们就剩下擂台没去了，你这时候非要单独行动。”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泽一眼，“兄弟，你很危险啊。” 林泽百口莫辩。 “好了好了，我觉得虽然目前线索不是很明朗，但我们大家心里或多或少都有怀疑的对象。”裴茵茵拍拍手，“我们保护好自己，然后集体行动，争取早点过关。” “走吧，去擂台。”她说着，率先推开门走了出去。 “念君今去清音起。”陈年念叨着，牵起谢意的手，“走吧猫儿，接下来看我的了。” 体力劳动活，应该到他上场了。 与此同时，不远之外的别墅内，齐木盛跟着工作人员绕了一圈。等其他几人离开别墅去书屋后，工作人员又将他带回了别墅里。 “这是准备做什么？”他疑惑地问道。 “特殊任务。”胡胡给他递上卡片，“请接收。” “亲爱的清理者三号你好……”齐木盛瞪大了眼。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胡胡。 胡胡冲他眨了眨眼：“请开始你的新试炼吧，清理者三号。” 卷二.盛夏?贪欢 第六十四章 谁是杀手 擂台设置在岛上一处尚未开发的荒地上。 节目组在这临时搭了个铁棚，用黑色油墨在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米厂”二字。 此时已接近傍晚，海风渐起，却不再是白天那般的热辣，裹挟着些许凉意，又带着似有若无的呜咽声。 方灵灵莫名觉得这个场景有些阴森恐怖，她紧紧捏着林泽的袖口，贴着他往米厂走过去。 “还真有点像我们小时候在山里的感觉。”谢意笑着对陈年说，“山风竹林，簌簌作响。” 陈年酒窝深深，也想起了那样的场景。 他摸摸谢意的脸，看了看逐渐模糊的天际线，不禁有些感叹：“那时候的山林傍晚，最多是群鸟。等群鸟掠过云间，星星也就出来了。” “有些时候总觉得时间好快。”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就这样长大了，却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又回到了从前，依然相伴着守着每一次日落。 就像此刻，海边浪潮退去，淡蓝色的夜攀爬，月亮也悄然露出一点痕迹。 “所以，这个米厂，是不是就是日记本写的米厂？” 裴茵茵率先走到铁棚前，仔细瞧了瞧四周。 并没有什么异常。 “茵茵姐你都不怕的。”方灵灵有点哆嗦，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她紧紧抱着林泽，“我觉得这里有点可怕。” “不用怕，这么多人呢。”裴茵茵安慰她，“或者你跟林泽在外面，我们先进去看看，安全的话你们再进来？” “不不不不。”方灵灵连连摇头，“我们一起进去吧。” 她觉得，如果只剩自己和林泽在空荡荡的荒野外，好像会更可怕些。 “那一起进去看看吧。” 裴茵茵推开门。 “吱呀”一声，几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如想象般，米厂内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方灵灵吓得拉着林泽退回了门外。裴茵茵走在最前，踟蹰片刻，心里也有些犹豫。 “茵茵姐，我们走前面吧。”谢意拉着陈年，“我俩都不怕黑。” 他们往前走了几步，借着棚外零星的一点亮光，陈年很快摸到了电源开关。 “我按了。”他说，“大家都做好准备。” 方灵灵捂住眼睛，但很快被周围其他人的惊呼声勾起了好奇心。 她放下手，睁开了眼。 “天！” 铁棚四周被五彩缤纷的油墨涂抹，最顶上是一片波浪状的青色海。他们置身其间，宛如置身一个童话世界。 “梦幻啊，这是。”林泽不由得感叹道。 他牵着方灵灵走到中间：“我这种门外汉都能看出来，这画得是真的好。” “不过，大家看那儿！”谢意指了指正对他们前方的一块红，“这儿涂得很不均匀，有点像我在石头屋看到的那幅画。” “确实有点杂乱无章的样子。”陈年点头。 “很突兀。”谢意走上前看了看，“像是后来被人刻意涂抹上去的。而且……” “而且什么？”方灵灵好奇。 “而且这个人，如果不是很有创造力且很大胆的画师，就可能是个疯子。” 谢意有些犹豫：“可看他的笔触，有似乎又有收敛。” “像是刻意为之？”陈年立即理解她的意思。 “给人感觉，他想告诉其他人他是个疯狂的人，但其实不是。”裴茵茵接上他的话，“可以这么理解吗？” “嗯。”谢意点点头，“我……” 话音未落，米厂里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电铃声。 “啊！”方灵灵吓得立即躲进林泽的怀里。 林泽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随着刺耳的电铃声结束，白炽灯跟着闪了几下。 一阵风从门口吹进来，“啪嗒”一声，四周再次陷入黑暗里。 没人说话，也没人敢动。 一分钟后，五束聚光灯从他们头顶亮起，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传来。谢意顺着灯光照的方向看了一眼，拉了拉陈年的衣袖。 两人眼神对上，点点头。 “看聚光灯！”谢意拍拍方灵灵，“地上刚好五个光圈，我觉得应该是要我们五个人到指定位置。” “啊？”方灵灵哭丧着脸，“可是我不想和林泽分开。” “就隔了二十厘米。”陈年安慰她，“而且互相看得到。” 小提琴曲已经渐渐进入尾声。 在几人的安抚下，方灵灵犹豫地站在了正中间的位置，其他四人绕着她，也纷纷站到指定位置。 曲声停了，灯被再次打开。 但方灵灵还没来得及高兴，五个箱子突然从他们头顶落下，将他们分别罩在了里面，只余下一小片方格可以看到外面的场景。 但彼此却看不到了。 “灵灵，灵灵。”林泽焦急地喊她，“不要怕，我就在你旁边。” “嗯。”方灵灵声音发抖，但还在极力控制自己，“我知道，你会保护我的。” “当然。”林泽尽量提高音调，“闯完关我们就出去了。” 方灵灵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 考虑到安全性，节目组的箱子是用软皮和羽毛制作的，里面还打着灯，放了一个可以看见自己视频动态的设备，她仔细瞧了瞧，发现还可以跟节目组对话。 游戏正式开始。 他们带上耳机，机械声从设备内传来，开始宣布米厂的游戏规则。 “本次游戏规则仅朗读一遍，各位仔细听好。” “包括你自己在内，米厂内现在有五个人，而你是杀手，每一轮可以刀一个人。杀手成功的条件是，对方没有启动保护自己的能力，或者除了你此外没有其他外力条件构成其死亡。” “最终，如果场上只剩下杀手，则杀手获得游戏胜利。” “现在请选择你本轮想要刀的人，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刀任何人或者保护自己，记住，你有且仅有一次保护自己的能力。” “啊？” 听完游戏规则，方灵灵一脸疑惑。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吐槽了几句游戏规则，耳机内传来了倒数的提示音。 “5、4、3、2……” “等等！等等！”她焦急地冲设备大喊，“我选择不刀，不刀。” “本轮游戏结束。”机械声不带感情地宣布，“死亡玩家是，林泽。” 卷二.盛夏?贪欢 第六十五章 信任游戏 “这算是怎么回事？”方灵灵依旧一脸懵，“林泽被谁刀了？” 可惜林泽已被禁言。 他摘下耳机，无奈地盯着前面的设备。 因为内心对谢意还有所怀疑，所以他上一轮选择刀谢意。 却没想到谢意没有事情，自己反而被刀。 离开游戏，林泽静下心来，仔细思考了一下游戏规则。 归根结底，这其实只是一场简单的博弈小游戏。从进入米厂到宣布规则，节目组一直都在搞他们的心态。 首先，没有明确的杀手人数，那么人人都可以是杀手；其次，剩下杀手则游戏胜利这一条，也没有说清楚这个杀手是否必须是自己；最后是外力条件，什么才算是外力条件？ 林泽陷入沉思。 从一开始，节目组就在不断提醒他们，这是个个人战。因此哪怕被分配到平民身份，每个人也是各怀心思，加上不清楚游戏的胜利条件，他们都自动认为，只有通过采摘这个规则，最终场上剩下的人，才是赢家。 可如果，这是一个团队战呢？ 林泽咋舌，阵营的划分和个人战的游戏规则，本身就存在一定的矛盾。自始至终，他们都处在混乱中，也没有去搞明白游戏究竟在玩的到底是什么。 这时，方灵灵声音传来。 林泽回过神，才知道她也被淘汰了。 “你有没有刀人？”透过小方格，林泽问她。 “第一轮没有，第二轮刀了。” “我是第一轮就刀了。” 方灵灵不解：“然后就被淘汰了？” “你看看外面。”林泽提示她。 “我不敢看。”方灵灵盯着箱子，“我怕。” “外面可亮了。”林泽哄她，“而且我在呢。” 方灵灵尝试着望了一眼。 “看到了吗？”林泽柔声问。 “看到了。” 真诚善良，信任合作。 原来如此。 她了然，突然灵光一闪：“那你说，我们今天遇到的这些，会不会也跟这个有关？就是所谓的互相采摘……” “我觉得有。”林泽点头，“我甚至觉得，这可能是日记本的后续故事。” “你意思是，他们经历了背叛或者谋害？” “也可能互相失去了信任。” 方灵灵不认同：“可我不认为，两个真心相爱的人，会不互相信任。” 林泽正想开口反驳，外面却又突然响起了一阵铃声。 罩着他们的箱子被撤走，几人又重新聚在一起。 “谁赢了？”方灵灵问。 裴茵茵指了指陈年和谢意。 “双赢？”林泽问。 “只能说，”陈年扬扬眉，一脸得意，“我们俩又默契又互相信任。” “也可能你俩是清理者。”裴茵茵一语中的。 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再藏着掖着了。既然是个人战，那么要胜利，只能摘掉一对盟友。 林泽闻言一惊，他本来已经打消了对谢意的质疑，裴茵茵这么一提，他又不禁有些动摇。 “局势很明朗了。”裴茵茵说，“只要我们弄清楚采摘关系，作为平民，我们三对二，就可以胜利了。” “可这不是个人战吗？”林泽问。 “那只是节目组说的，我觉得可信度存疑。”裴茵茵很快反应过来。 谢意暗暗给裴茵茵比了个大拇指。 凭心而论，他们六个人中，只有裴茵茵真的入了戏。游戏世界里的她果敢、聪明又大胆，跟现实世界里温婉和善的裴茵茵一点也不一样。 但正因为此，游戏才变得好玩了起来。 谢意没想到的是，游戏比她预想的还要更加好玩。 米厂内，双方都有些胶着。林泽内心是偏向裴茵茵的，但方灵灵却铁了心地相信谢意，她点了点林泽：“你忘了刚刚看到的字了？” 信任与合作。 他们几人中，只有陈年和谢意做到了，所以也取得了胜利。 “哟，都还活着呢。” 这时，齐木盛的声音从铁棚门口传来，着着实实吓了几人一跳。 “这又是怎么回事？”方灵灵更懵了，“齐哥你不是没有复活卡吗？” “新的规则已经产生。”齐木盛走进来，脸上带着真诚的微笑，“过往一切清零，请问各位，愿意都跟我走吗？” “清零？”裴茵茵问，“意思是？” “大家自己捏破气球，丢掉复活卡和线索。”齐木盛依然微笑着，“如果大家愿意相信我的话。” “我愿意，”谢意毫不犹豫，“我这里还有一条线索兑换券，可以丢掉。” 裴茵茵却警惕起来，她问齐木盛：“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清理者？”她尝试地问道。 “是。”齐木盛没有犹豫便承认了，“在这个故事里，并没有人说，清理者一定是坏人，而平民就是做好的。” “要这么说的话，我们就是对立面了。”裴茵茵不入套，“不管谁好谁坏。” 她张开手臂挡住林泽和方灵灵：“咱们三是一样身份，应该一起。” 林泽和方灵灵面面相觑。 “林泽，不能犹豫了。”裴茵茵有些着急，“你的采摘对象是陈年。”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裴茵茵已经开始准备攻击齐木盛。 林泽也跟着动起来，他速度极快，一下子便窜到陈年身后，伸出手想要抓住气球的绳子。 陈年反应过来，立即翻过身，与他对峙。 场面突然激烈起来。 只有谢意没有参与其中。 她站在一旁，冷静地看着大家你追我赶。直到方灵灵的两个气球被齐木盛一齐捏爆，平民阵营只剩下裴茵茵和林泽。 局势一下明晰起来。 找到机会，谢意跑到齐木盛身边，问他：“清理者的任务是什么？” 齐木盛摇摇头：“其实并没有所谓的任务。” “没有？”陈年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俩旁边，“那……” “嘭”一声，裴茵茵最后一个气球被捏爆。 “如果非要说出个具体的任务，那清理者的使命就是，不要伤害任何人，尽全力保护所有人。”齐木盛走上前，一把抱住了裴茵茵，“游戏结束了。” 裴茵茵一下松了口气，她笑起来，气喘吁吁地拍了拍齐木盛。 “你真棒。”齐木盛夸了夸她，又拍了拍她的头。 “太刺激了。”她说，“我认输啦！” “复活卡不用了？”胡胡问。 裴茵茵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拒绝了。 “那我宣布！”胡胡按响喇叭，“本轮游戏，到此结束！” 卷二.盛夏?贪欢 第六十六章 临安初雪 夜渐深，六人回到别墅。 李管家早就安排了一桌丰盛的吃食，等着饥肠辘辘的大家享用。 方灵灵双眼放光，抱了一盘海鲜炒饭就开始吃：“我太饿了，就不跟大家客气了。” 谢意笑着捏了捏她鼓起的脸，看到她吃得津津有味，觉得本来没什么食欲的胃口也一下好起来。 她在桌下点了点陈年的手，陈年立即会意：“要吃什么？” “菠萝炒饭。” “遵命。”陈年看了看桌上的各类美食，打了个响指，“顺便来块牛排吧。” “好。”谢意乖巧点头。 吃饭闲聊间，胡胡抱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 她看了眼弹幕，发现直播间的观众还在q今天的游戏，于是她拍拍手，示意大家：“各位，吃饭期间，我们来发表个简单的游戏感想吧。” “我先来我先来！”方灵灵举手，“我觉得游戏本身说不上烧脑，但就是节目组太喜欢玩我们心态，所以才把我耍得团团转。” “确定对你来说不烧脑？”林泽笑着发出疑问，“我怎么觉得你全程都在懵圈呢？” “我觉得是游戏的问题！”方灵灵微愠，“剧情太少了，什么提示也没有。” “其实各位漏了一个很重要的故事碎片。”胡胡忍不住出声提醒他们，“线索就藏在书屋内，只是大家没有去搜索，所以大家最后只有石头屋日记本的故事线索。” “在书屋？”谢意有些惊讶，她想了想，问胡胡，“是不是在儿童读物和文学类的房间里？” 胡胡点了点头。 “看来是因为大家没有找剧情线索的意识。”陈年轻笑，“都光顾着采摘的线索了。” “确实确实。”林泽附议。 “大家遗漏的剧情物件已经被我放在这个盒子里了。”胡胡打开盒盖，“大家吃完饭就可以过来看。” “顺便复盘复盘。”林泽期待地搓了搓手，“灵灵最喜欢听故事了。” 裴茵茵吃完饭，擦了擦嘴，她率先起身，从盒子里拿出来两张泛黄的小纸片。 “这是什么？”陈年问。 “船票。”裴茵茵看了看，“从临安城开往西洋彼岸的船票。” 她又拿出来一幅画。 谢意接过来看了看，画中依旧是那对璧人，只不过场景却换了。 「这年冬天特别的冷。 常年不落雪的临安城，却是在这一年，一场雪又一场地下。等春来复苏之时，临安城下了最后一场雪，那一天，女人彻底疯了。」 裴茵茵抽出一本信笺，一页一页地翻过。 「我跑到米厂去找他，却吃了闭门羹。那里的人都说，这儿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人。 简直是睁眼说瞎话。 我不信。 领头的是他们的厂长，长得肥头大耳，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喊来劳工，把我赶了出去。 我不甘心，去找李公子，李公子却一改往常的热心模样，他说，抱歉，我爱莫能助。」 「我始终都不明白，才堪堪过去数日，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母亲却告诉我，不用想明白，她已经同我跟李公子牵了红线，下月初五，我就要嫁过去了。 我大惊，李公子同我虽自幼相识，但我与他都各有心上人，只是最单纯的朋友关系，我俩怎么可能结成夫妻？ 母亲却瞬间冷下脸，她质问我，难道临安城谢家的大小姐，要嫁一个落魄的画家吗？难道他不是图我们家的钱财吗？ 我瞬间觉得无力。 从前我总爱同母亲讲从文学书上看到的故事，大多都是些门不当户不对的美好爱情故事，那些故事总让我觉得爱情真诚而可贵，又充满了幻想。那时候的母亲听完后总是笑笑，并不曾多言。 我以为她懂我。 我以为她不会有偏见。」 「我发疯似地去找他。 书店没有、画室没有、公园也没有，直到日暮西沉，我走到港口边，远远地瞧见他坐在那。 孤零零的，令人心疼。 我瞧见了他脸上的伤，泪水一下就涌出来。只是没想到，他见了我，却一下站起身想跑。 我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挣扎，说了一堆我不爱听的话，但我始终没有松手。 等他卸了力，我问他，你爱我吗？ 他没有回答。 我又问他，那我们这么些天，交流了那么多的文学、艺术，天体音乐、逻辑哲学、立体主义……这些都是假的吗？ 他摇摇头。 海浪声拍打在峭壁上，汽船的鸣笛声远远传来，海天交界处，金黄坠入深不见底的海中。 他突然叹了口气，拉着我坐了下来。 再开口时他声音沉了下去。 恍惚中，我听见他说，我来自盛京。 我吃了惊。 盛京如今已沦陷，整座城陷在一片飘摇迷离里，听闻里面已寸草不生、枯骨满地。 我还姓盛，他又说。 这下，我更讲不出话来了。 谁人不知，盛京之所以沦落至此，就是因为盛家人。 在此家国动荡之时，原本应该顶起一片天的盛家，却勾结乱贼，将那原本还远在天边的乱火烧至家园内。 一夜之间，盛家家业尽毁，从前人人景仰的盛家人变成了过街老鼠。 我本以为，盛家人全都逃到西洋彼岸去了，却没想到，这小小的临安城里，却藏了一个。 难怪之前，问及姓名和家乡，他总是闭口不提。 我大哥确实做了不义之事。见我满脸惊诧地看着他，他笑了笑说，盛家确实不冤。 可你大哥是你大哥，你是你。 闻言，他眼睛蓦地睁大了。 我看向他眼底，摸了摸他炽热的掌心，也跟着笑了笑。 我从没忘记，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大雪天，自己明明还挨着饿，却将刚买来的热乎包子给了街角的乞讨小孩。也从没忘他那厚厚的一沓画纸，一看就用了很多年，哪怕颠沛流离也一直放在身边，那里面画满了饿殍遍野的土地，也铺满了满地的鲜血和白骨。 他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记录着这一切苦难与屈辱。 他虽然姓盛，但他有情有义，温柔良善。 我虽然自幼锦衣玉食，却也不瞎。一个人好与坏，从眼神，从内心就能看得分明。 他是个顶顶好的人。」 卷二.盛夏?贪欢 第六十七章 非黑即白 入了夜，海岛一片静谧，唯有别墅内依旧灯火辉煌。 谢意望着餐台上跳跃的火烛，陷入裴茵茵的故事里。 「过去对他来说太苦，我不想再同他谈论过去了。于是，我悄悄离他近了些，闻见他身上的油彩味，问他，那以后呢？ 他眼角的伤随着蹙紧的眉松开，变得不再那么狰狞。 我抬手轻轻摸了摸，有些心疼地问，痛吗？ 他只是摇头。 李公子是个很好的人，他说。 刚到临安城的那些日子，他身无分文又走投无路，是李公子接济了他。后来李公子安排他到米厂工作，每日虽辛苦，却也实实在在找了个容身处。知道他会画画，李公子便阔绰地买下了他还尚未完成的画。 那是他流浪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卖出的第一幅画。 他本想赚些钱就走的。 去从商也好，从军也罢。 商能济贫弱，军能救人命，无论哪种，都能救世报国。现实世界已经残酷地告诉过他，艺术这条路在这个时代是走不下去的。 说这些话时，他眼神里带着悲伤。 所以李公子肯定会有办法的。我握住他的手，告诉他，只要尚存希望，日子不会苦太久的。 他却摇摇头，伸手摸了摸我的脸。 他说，我本是要走的，可是，我却在这里，遇到了你。 说这话时，他眼神直白又热烈，在夕阳余晖里，我终于看见了他眼里毫不遮掩的爱意。 我赌赢了，我对自己说。 既然我爱他，他也爱我，那么这世界就没有什么不可战胜的。 可我确实天真得可笑。 那天回去之前，我本来还尚存着一丝希望，如果和母亲好好谈一谈，加上李公子的帮忙，事情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世上偏偏人心最难算。」 裴茵茵翻完最后一片信笺。 故事停在了最后这一句“回旋的余地”，却没了结尾。 方灵灵听得入神，戛然而止的故事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然后呢？”她问。 胡胡摇了摇头。 “或许，他们后来一起来了西洋彼岸，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谢意想起那幅画，又看了看手上的画。 同样的一双佳人，不同的结局。 她现在手上这一幅，背景是漫天的大雪。 裴茵茵读的第一片信笺里有一句话：临安城下了最后一场雪，那一天，女人彻底疯了。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放下信笺，裴茵茵坐回椅子上，齐木盛牵着她的手，摇了摇。 她微笑着摇摇头，示意他自己没事。 沉默了一会，她斟酌着再次开口：“真的很感谢各位圆了我这个梦。” 裴茵茵声音很轻，飘飘散散融进夜色里：“其实这个故事，是我提供给节目组的。一直以来，我都想亲眼看看和感受一下这个故事。” “什么意思啊茵茵姐。”方灵灵挠挠头。 似是想起什么美好的回忆，裴茵茵笑了笑：“这其是我外公外婆的故事。” “外公外婆？”陈年一下抓到重点，“所以是个he的结局？” “算是吧。” “那能给我们讲讲后面的吗？”谢意问。 “当然。”裴茵茵摸了摸她的头。 「他是盛家人的消息很快传遍临安城。 这座小城太小了，小得完全容不下他，一夜之间，他再次陷入困境之中。 我从李公子那得知，消息是从米厂厂长那传出来的。 肥头大耳的人先是差人揍了他一顿，然后将他赶出门，最后还不留退路的，将他的身份公之于众。 这世上，空间地带明明很多，但面对流言蜚语之时，人人却都非黑即白，只信旁人之言。 他百口莫辩。 母亲自然也很快知晓这件事情，这下更加不乐意我同他交往，眼看下月初五很快就要来到，无奈之下我只得恳求母亲替我联络上李公子。 李公子自然也是着急。 他同韩小姐读书时相识相知，至今也五年之久，早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却偏偏这时被所谓的父母之言绊住了脚。 何况，他素来也赏识能画画，有志向的人。 于是，我们四人在港口一处秘密荒地聚齐。 韩小姐说，如今别说这临安城容不下盛家的人，就连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也容不下他们。 哪怕你志在报国，哪怕你从未做错任何事情。 只要你姓盛。 你早应该走的。李公子说，最好去大洋彼岸，西洋那边人文艺术正盛，在那里说不定能找到一处栖居之所。 他看向我，李公子和韩小姐也看向了我。 我一下哽住，应答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从出生我就生活在临安城，从未离开这片故土半步。如今却要我一去再也回不来，我自是舍不得的。 能让我想想吗？ 最迟明天晚上之前，李公子说，我先替你们买好两张船票，到那边之后，会有我的朋友联系和帮助你们，生活上完全不用担心。 临别前，他说，我会等你，等到鸣笛，等到落日散尽在大海里。 我含着泪点头答应。」 “他们是不是最终没坐上船？”谢意问。 裴茵茵摇了摇头：“没有。” 「我们的事情不知为何被卖鱼的知晓。 第二日醒来，我便发现被母亲锁在了房间里，任凭我怎么哭闹，都无济于事。 我也想过从窗台逃走，但母亲早有预判，将庭院门上了好几个锁，增派了好些个护卫。 天渐渐变暗，我开始绝望，只觉得此生都没了盼头。 或许，他自己走，也算是个好结局吧。 我安慰自己，等不到我，他便只会当我是薄情之人，不愿去赴他约，等去到西洋彼岸了，娶个漂亮的姑娘，画自己喜欢的画，就此过上一生，也算不错。」 「春寒料峭，庭院内一枝红梅开得正艳，往年这个时候，我应当跟随母亲，在各个酒会中交朋结友。 只是这一年，我被禁足在房间里，独自望着窗外难得碧澄的天发呆。 好些天没再下雪了，这一年的雪怕是下得太多罢了。 书怕是也再看不进去了。 我已经数不清过了多少天，期间除了管家每日给我送饭，我连母亲的面都未曾见着。 两天后，初五，按约定，我要嫁给李公子。 只是这天，我被从房间里解禁，出了门，天突然又落了一场极大的雪。」 卷二.盛夏?贪欢 第六十八章 他之所愿 「天开始飘雪的时候，他们都说，他死了。 我不信。 他明明早就拿着船票，背着心爱的画具，登上了西洋彼岸的那片土地，再也不会回来了而已。 我发疯了一样地去找李公子，他却告诉我，他确实死了。 尸体被丢下海里，不知何踪。 那天的雪好大，大得我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恍惚中，我来到画室，在一堆被人丢弃的画作里，找到了他唯一的一幅。 看到的那瞬间，我只觉得心被剜掉了，难过得无法呼吸。 他把我们曾幻想的未来，画在了上面。 可如今，画上却被恶意涂满了痕迹，还用大红色叉写满了“清理”。 我好像看见了我们的未来，也是这般的污泞不堪。」 “后来呢？”方灵灵抽了张纸递给裴茵茵。 “后来啊，他们都说，临安城下雪的那天，谢家小姐疯了。”裴茵茵抹了抹眼角，露出了一个极为嘲讽的笑容，“其实他们才是疯子。” “卖鱼的渔夫同他毫不相识，为一己私利，几次出卖他们；米厂厂长同他无冤无仇，却三番两次对他下死手，还有我那一心只有自己的曾外祖母、只会非议别人的那些看客......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世界从来都是如此。 真正摧毁人的，只有人自己。 谢意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裴茵茵叹了口气：“还好事情发生了转机。” “韩小姐和李公子，是临安城里为数不多的不被谣言和利益蒙骗的人。他们从未停止过寻找为我外公，过了好些天，派出的渔船竟然带来了好消息：人没死，被一艘渔船上的人救了下来。” “经此一遭，我外婆就彻底下定决心了，她要离开临安城。可怎么过曾外祖母这一关，她想尽办法，最后只能，”裴茵茵顿了顿，“装疯。” “过程十分艰辛。外婆同我讲这些时，声音都在抖。”裴茵茵声音哽咽，“好在几经辗转，他们终于重聚，又一起踏上了远赴西洋的漫漫长路。” “到西洋后，我外公的画很快受到赏识，外婆也靠着小提琴在当地找了份还不错的演出工作，还有在学校讲历史学......日子算是稳了下来。他们把赚到的大部分金钱都捐给了故土，只是遗憾的是，余后漫长的六十多年，他们再也没回来过这里，而故乡，也再无消息传来。” “两人最后相伴而终。” “真好。”方灵灵不由自主地感叹，“我就说这是个美好结局。” “感觉美好得像话本故事。” 裴茵茵带着歉意地看着大家：“不好意思瞒了大家。” 谢意摇摇头：“茵茵姐，我很幸福也很幸运，能够听到这个故事。” “其实这个事情连木盛都不知道。”裴茵茵脸微微泛红，“我曾想过把这个事情告诉他。但总觉着有些不好意思。” 齐木盛晃了晃她的手：“如果有机会，带我去见见外公外婆，好不好？” 裴茵茵郑重地点了点头。 “其实节目组一开始是想让我和木盛一起扮演清理者这两个身份，就是好人的角色。”裴茵茵又笑笑道，“但是后来我跟节目组说，还是选择陈年和谢意吧。虽然我跟他们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说实在的，在他们身上，我看到了我外公外婆的影子。” “我外公是个画师，一生画画无数，但如果问他，最喜欢画什么，他的答案一定是我外婆。” “他们都说，我外婆相貌平平，哪怕才华再出众，也配不上我外公。” “你们知道我外公当时怎么说的吗？” 方灵灵睁大了眼。 裴茵茵笑了笑：“他说，她对我来说，就是哲学美学中最根本的逻辑存在。” “因为我爱她，所以她胜过一切美。” 说到这，裴茵茵有些羡慕地看着陈年和谢意牵在一起的手：“你们和我外公外婆的感情很相似......不管世界是怎么样的，也不管生活如何变化，但对彼此的爱始终是炽热的、勇敢的、无畏的，那是我最羡慕的感情。受家庭的影响，我从小就对感情很克制，也一直很小心谨慎。” 齐木盛有些心疼地看着她。 “不过采摘规则我是真的不清楚。”裴茵茵举起手发誓，“也没想到节目组设置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哎，可是茵茵姐玩得可好了，隐瞒自己在书屋的私密线索，然后站好人身份拉盟友。”陈年真诚地看向她，“聪明又果敢。” 裴茵茵有些害羞地撩了撩头发：“其实我平时就很喜欢玩那种有剧情的密室逃脱，木盛也跟我玩过几次。” “我们都很喜欢跟她玩剧本类游戏。”齐木盛笑，“她是个很神奇的人。每次都能很快入戏，有时候规则是团队合作，她就特别能领导大家，但有时候是单打独斗那种，她就很会’算计‘和迷惑人心。反正很不一样，跟真正的裴茵茵都很不一样。” “这就是演员的魅力吧。”谢意笑起来，“毕竟是国民女神。” “小意！”裴茵茵笑着打了一下她的肩膀，“说实在的，虽然我年龄比你们都要大，但我真的跟着你们学习了很多。” “我也是。”齐木盛点点头，“我觉得这个节目真的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变化。而且是特别好的那种……最主要是，我收获了一个宝贝。” 裴茵茵的脸彻底红了。 “你一直说，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在纵容和包容你。”齐木盛握紧裴茵茵的手，“但其实，你有没有发现，你也一直在给我无限的谅解和支持？” 闻言，裴茵茵眼神直直地看向他。 “你还记得不记得，在善引寺的时候，我说过家里有人修禅道？” 裴茵茵点点头。 “那日在祈愿树下，我只许了一个愿。但这个愿，全是我的私心。”齐木盛认真地看着她，“我用这些年所修之心，换一个你我在一起的机会。” “我得偿所愿了，裴茵茵。” 齐木盛捂住她漂亮的眼：“谢谢你。” 裴茵茵心头一酸，紧紧地抱住齐木盛。 几人见状纷纷起哄。 闹完了，陈年拉着谢意准备回房休息。 “等等，最后我还有个疑问。”林泽学方灵灵举手，“我们今天的线索里提到的颠倒，是不是代表着真正的好人是清理者，是李公子和韩小姐，而平民却是故事的恶人？” 胡胡点了点头：“是的。一开始确实是这么设计的，但后来齐木盛由平民变成了清理者。” “我外婆说，当时卖私票给李公子的，是他们的共同好友，却没想到，后来李公子才知道，这位多年好友，将卖票的事私下告诉了渔民。” 裴茵茵看着面前的大家。 真诚、信任与尊重。 她之所愿，也之所得。 卷二.盛夏?贪欢 第六十九章 片刻温存 海岛深夜，别墅三楼。 幽暗的房间内，谢意被陈年推倒在床上。 直播早已结束多时。 上楼时，谢意还在和陈年感慨故事里的佳人故事，说起自己的爱情观，却没想到身边的人早已分了神。 待谢意察觉，小狗已经垂下尾巴许久。 “怎么了，年年？”没有摄像头直对着，谢意胆子大了些许。 她挠了挠陈年的下巴，微微往上挑，“告诉姐姐。” 陈年闻言一愣，很快又回过神来。 他眉毛往上扬了扬，酒窝深深，再开口时语气散漫：“姐姐？” 偏偏谢意还在继续作死。 “哎～狗儿。”她笑得格外灿烂地拍了拍他的头，“真乖。” 陈年舌尖顶了顶上颚。 要不是还在录综艺，他还有一堆帐没跟她算呢！ 陈年心思一转，顺着她的话说：“那就先要个福利吧，姐姐。” 察觉到陈年的心思，谢意推了推半揽在自己身上的陈年，尝试着跟他商量：“要不你先起来？” “我不要。”小狗开始发动撒娇耍赖皮的技能，“亲一下吧，姐姐。” 从小到大，谢意就没听过陈年这么爽快地叫自己姐姐，还叫得这么甜。她一下被迷了心，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 得到应许，陈年一下便揽住她的腰，吻随之而落。 好几天没有一亲芳泽，陈年亲着亲着，就有点控制不住。 “够了够了。”谢意有些喘不来气，用发软的手拍他，却换来新的一轮沦陷。 等陈年放开她的时候，谢意的嘴已经有些红肿了。 “抱歉。”陈年不带歉意地点了点她的唇，还有些意犹未尽，“亲太久了。” 他声音沙哑低沉，听得谢意的脸一下发了烫。 但她并没有忘记正事。 整了整衣服，她从床上起身，拉起陈年的手，柔声问他：“刚刚怎么心情不太好？” 听见她这话，陈年原本舒展的眉头一下收紧。 下一秒，他微微地低下了头，有些哀怨地看着她。 合着还跟自己有关系？ 谢意挑了挑眉：“为什么呢？” 哪知道陈年扭扭捏捏了半天，始终不肯开口。 “快说！”谢意戳了戳他的酒窝。 支支吾吾了一会，她才从陈年断断续续的表达中听出，自家小狗是在埋怨自己不够依赖他。 问题积攒太久。 黏人小狗无时无刻地在不停怀疑，是不是自己太依赖谢意了。但又时常觉得，是谢意不够依赖自己。 这个问题他思来想去，翻来覆去的就是想不明白，想着想着，就把自己想委屈了。 知道经过后，谢意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你怎么还笑！”陈年羞愤地挠了挠谢意的胳肢窝，“我是真不知道自己这样到底有没有问题……跟你重逢之后，我无时无刻都想和你在一起，一点儿也不想分开。” 他委屈得很：“我觉得我有分离焦虑症。” “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谢意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只知道，我的感受跟你是一样的。” 陈年闻言，眼神亮了亮。 “可能是我俩分开的时间太久，也可能因为从小形影不离的原因，我总觉得再跟你分开，我就很难受。”谢意拍了拍他的头，“可是你居然还质疑我，说我不依赖你！” “我没有......”陈年挠了挠鼻子，有些心虚地说，“那你今天没先来找我。” “你确定？”谢意好气又好笑地问。 “啊？”陈年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你是觉得我会去音乐任务点。” “嗯哼。” “我错了！”陈年立马抱住她的手臂摇了摇，“这样，你惩罚回来怎么样？” 谢意才不上当，她立即捂住嘴：“不能再亲了。” 刚刚嘴都亲肿了。 没想到陈年却倒打一耙，轻轻弹了一下的她脑门：“想什么呢？我可没说惩罚是这个。” “陈年！” “哎！”他语气散漫，“其实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别的。” “比如？” “嗯……比如小狗啊、年年啊什么的。”陈年搓了搓谢意掌心的痣，更过分他现在还不敢说。 “好小狗。”谢意这几天有点对这个名字有点叫顺嘴了，她拍拍陈年的头，“你说，茵茵姐的心结是什么呢？” “应该是不信任和没有安全感吧。” 谢意叹了口气：“可是安全感这种东西，真的很难权衡。” 就像她和陈年，其实也不是特别有安全感的人。 这么多年踽踽独行，她逐渐明白，安全感应该更多来自自己。 每个人都习惯性把自己藏在一个躯壳内，或来自家人，或来自他人对自己的偏爱。可当这种来源的不确定性增加，安全感的缺失便如影随形。 她凑上去，轻轻地亲了一下陈年。 陈年不知道还在沉思什么，被她突然一亲，心瞬间乱了一拍。 “安全感，我的。”谢意又亲了一口，“我们在一起，就是我的安全感。” “那我替我们守好这份安全感。”陈年低下头，轻柔又怜惜地亲了她一下。 谢意眼神亮了亮。 月色温柔，海风清凉地飘进窗户，卷起窗台上的帘幔。 “其实我还挺喜欢这种有剧本的游戏的。”想起今天陈年玩游戏时的样子，谢意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下次我们一起去玩密室逃脱，好不好？” “好呀。”陈年刮了刮她鼻尖。 “我好像没见过你玩这类游戏的样子。”谢意撒娇，“感觉还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谢意眨眨眼：“话少了……人好像更酷了。” “意思是我平时话太多了？”陈年反问，“嫌弃我了？” “哪敢。”谢意轻笑，“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玩的‘一二三’游戏？” 陈年点点头：“我二十岁的时候录过一个综艺，有点类似于剧本杀和推理糅合的游戏，你有没有看过？” 谢意自然是看过。 陈年进鬼屋如进自家门的传说就是从这个综艺来的。 半小时带领全员通关，从此他在探案类的综艺里名声大噪。 就是再没有节目组想邀请他参加这类型综艺了。 想起这些趣事，陈年酒窝又跑了出来：“这可都得归功于你小时候给我的历练。” 卷二.盛夏?贪欢 第七十章 暖意青梅 陈年修长的手指在谢意腕上弹了弹。 “以前老拿你的手当钢琴练。”说起这个，陈年莫名觉得有些羞涩，“当时真的又幼稚又可爱的。” “不过是为了跟你近一些，所以找的借口而已。” 谢意轻笑着锤了他一下。 陈年屈起腿，放松地摊在床上。 他转头看向谢意，眼底柔意流转：“我第一次去录那个综艺的时候就觉得，这个综艺设定和小时候你发明给我玩的‘一二三’游戏可像了。” 一个属于陈年的放大版童年游戏。 初中的时候，陈年父母的感情已经是走到穷途末路的境地，家里每日都陷在无止尽的争吵中。 陈年那阵子不喜欢回家，等到学校放假，他没地方可去，除了打篮球，最多就是泡在音乐室里。 青少年宫的课程安排并不一致。 谢意每天下午都要上国画班，陈年没课的时候，就只好蹲在门外眼巴巴地等她。 十几岁的少年，正是没什么耐性的时候。怕他等自己无聊，谢意便绞尽脑汁地想了个好玩的小游戏给他消遣。 她喜欢看武侠小说，便自己动手写了个拙劣的武侠剧本。在青少年宫的储藏室、跑道和小角落，她给小陈年设置了很多有趣的关卡。 每个剧本都有三关。 第一关多数是益智小游戏。陈年根据谢意画在木牌或者纸上的提示，解谜再解谜，然后顺着谜底的指引，去到另一个关卡的地方。 第二关更多是陈年喜欢的音乐游戏。有猜歌词的、猜旋律的，然后填空或者选择选项。心血来潮时，谢意还会自己填一些词。 最后一关通常在国画班旁边。 陈年得到剧本的结局，大侠历尽磨难，大功练成，扬名天下，然后最终抱得美人归。 而陈年则牵得谢意的手，两人一齐回家。 陈年对此乐此不疲。 他抬手摸了摸谢意的脸：“当时参加综艺，录后采的时候我一直都会想到你。” 他声音轻柔：“人心多数在被温暖的时候才能找到归属。” 在最困顿的时候，谢意是陈年唯一的暖心剂。 她虽然不善言辞，也不太懂如何去安慰同样有心事的竹马，可两个半大的人，互相慰藉，互相陪伴，竟也将那段不算长的难捱时光走了过来。 “所以说，我们的安全感，是我们，也算是有缘由的。”谢意也想起那段时间，有些感慨。 “我从未想过扬名天下。”陈年突然念起谢意写的那句话，“只想共一人，一生一剑一马，江湖相伴。” “哎！”谢意脸微红，“那都是初中时候写的了！” “但依旧是我心中所愿。”陈年认真地看向她的眼睛。 对视片刻，他率先移开眼，拉了拉被踢在脚边的被子，给谢意盖上：“夜深了，盖个被子吧。” “几点了？”谢意看了看挂钟，“一点多了！” 陈年闻言，眼皮轻轻一抬：“那睡觉？” 谢意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推了推他：“你回自己房间睡去。” 陈年撇撇嘴，站起身，慢腾腾地挪到门边。 “真不挽留我啊？”他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的看着谢意，“这里的房间又黑又大的…….” 谢意毫不客气地把他推出门外。 不出所料，隔天一早，胡胡再次带着摄影机突袭叫早。 这次，她先从三楼开始。 但现实却令直播间众人失望。 【怎么都没睡一起呀】 【怎么上次还睡一起，这次就不了！】 【经历昨天之后，昨晚不应该谈心谈情谈爱吗！】 【合理怀疑，他们趁着早上醒来才回自己房间睡的】 【支持，待我用八倍镜看一遍】 【哎，超话里有人分析了！真相就是，大年初一昨晚肯定在一起！】 【看早上两人这样，特别是年哥，一脸甜蜜的样子，居然还有人说他们是炒作】 【合约情侣实锤了，百年合约的那种！】 【kswl，kswl，哥一直牵着谢意的手，就怕跟昨天一样被分开吧？】 【所以今天直播什么呢？】 直播间观众纷纷猜测。 等吃完早餐，胡胡便带着手卡和喇叭走了出来。 她按响喇叭，笑着问道：“大家昨晚休息得好吗？” “还行吧。”林泽懒懒地回答。 昨天一整天高耗能，又耗体力又耗脑力的，今天一早又突然被叫醒，大家都没睡足。 特别是方灵灵，饭都不觉得香了，一直半倚在林泽身上补觉。 “那说点让大家开心的。”胡胡拿出手卡。 “今天的任务是，海钓！” 只有裴茵茵勉强挤了个笑容给她。 “不期待吗？”胡胡眨眨眼，“钓上来的海鲜，今晚将由李管家给各位做一顿丰盛的海鲜大餐哦～” 方灵灵闻言，一下子直起身。 胡胡又眨了眨眼：“而且今天我们还有节目组提供的免费冲浪体验哦～” 方灵灵眼睛一下亮起来。 “尾波冲浪吗？”她问。 “答对！”胡胡用手卡给她鼓了鼓掌。 没想到林泽兴致并不高，他看了眼方灵灵，挠了挠头：“哎，不过先说好了，冲浪我可不玩。” “嗯？”谢意有些意外和惊奇，“林泽不是那天学冲浪学得很开心吗？” 林泽连连摇头：“那天在沙滩上就还行，但真下水我肯定不干。” 方灵灵笑了笑，告诉谢意：“别看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怕下水。” “我是内陆人，从小就是旱鸭子。”林泽解释道，“而且之前有过不太好的体验，所以还挺抗拒下水的......” 【哎，是不是那件事？】 【不太了解林泽，放个耳朵】 【林泽这事说起来，我们这些老粉还是挺心疼的】 【什么事啊？能简单科普一下吗？】 【就之前，林泽不是爱豆出身嘛，刚转型那会，他离了团队单打独斗，就被有些人看不起了……】 【总说男爱豆长得好看，就是花瓶，觉得他业务不行什么的。然后有个综艺，他就被一些自诩前辈的人整了】 【说起这个，粉丝们是真的很生气，那位前辈把他头按水里十几次，每次都是强按下去的那种，压根不管他舒不舒服】 【那天到最后，林泽整个眼睛都红了......真的又心疼又无可奈何】 【还好那段特别难熬的日子已经走过来了】 【但肯定造成林泽心理阴影了，你们看他现在不喜欢下水的样子】 【哎……】 卷二.盛夏?贪欢 第七十一章 海上体验 远离喧嚣的海岛边，盛夏的尾巴在此停留。六人在沙滩上集合，阳光正好打来，谢意从背包里抽出一顶鸭舌帽，示意陈年弯腰。 陈年顺从地弓下身，任由谢意帮他理了理碎发，然后将鸭舌帽戴了上去。 他有些欣喜地摸了摸帽檐。 这顶黑色的帽子看似平平无奇，上面的小狗图案却是谢意亲手绘制的。 两人一人一顶，一猫一狗。 戴上情侣帽的陈年满意地用自己的帽檐顶了顶谢意的，示意她把背包拿给自己。 谢意摇摇头。 这些力所能及的小事，还是靠自己更好。 被她拒绝，陈年嘴角向下，露出了些许委屈。 “这样。”谢意拍了拍他的背包，“你背我的，我背你的。” 相互交换，既能满足陈年的小心思，又能不加重他的负担。 渔船已经逐渐靠岸，胡胡举着大喇叭催促六人上船。 两人迅速交换了包，待渔船快速开向蔚蓝色的海面时，谢意才开始对这次出海行有了实感。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陈年一起在海上玩耍过了。 临山市既靠山，又临海。因而小时候，他们有很多次机会到海边玩。只不过，出海海钓还是生平第一次。 只是天气太热，上了船大家便直奔有空调的休息室。 没等座位坐热乎，胡胡领了手卡走到六人面前，开始宣布今天的任务：“今天我们直播主要是内容是：出海！甲板上有节目组精心为各位提供的鱼竿钓具，还有两个教练，你们可以跟着他们学习。” 在节目组的催促下，懒散的六人无奈地站起身，慢腾腾地穿好防晒服，隔着休息室的窗，两位热情洋溢的外国教练已经在跟他们打招呼了。 “哎？那不是？！”方灵灵惊讶地看着其中一个教练，“沙滩上教我们冲浪的那个外国帅哥！” “哦！谢意相册里的帅哥之一。”林泽闻言拍了拍陈年的肩膀，语气带着调侃。 陈年不甘示弱：“我怎么觉得，好像方灵灵更激动一点呢？” 林泽顺着他的眼神望去。 甲板上，在阳光的灿烂照耀下，古铜色皮肤的两位外国教练不约而同地咧着副大白牙，三个女孩早已经将他俩团团围住，不厌其烦地请教着海钓的知识。 “今天我们试试假饵沉底钓法，用的是反作用力……”教练边讲解边动手示范给她们看。 谢意听完，点点头，转身想招呼陈年一块过来听，却撞见她们背后三个男人并排站着，脸色都不太好。 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抬手招了招，示意陈年过去。 陈年被她勾得无奈一笑，立马撇下其他两位兄弟，快步走到谢意身边。 等几人在甲板上坐下，挂好沙虫，抛下鱼线，船速渐渐变缓，很快就开始摇摇晃晃。 不一会，谢意便受不住了，她站起来，整个人跟着船晃了晃。 “这位漂亮的小姐，第一个out。”教练笑眯眯地给她递来一杯柠檬茶，“润润肠胃吧。” 方灵灵见状，也撂下鱼竿：“我也不钓了，好晕。” 她看了眼毫无波澜的海面，忍不住担忧：“就是今天晚上估计吃不到海鲜大餐了！” “不用担心。”教练笑眯眯地安慰她，“我们还放了渔网，今天肯定会有大收获。” “两位先到休息室里休息吧。”另一位教练看了眼太阳，“等九点多我们再开始玩尾波冲浪。” 一小时后，直播镜头对准了截然不同的两种度假风格。 休息室里歌声绕梁，谢意和裴茵茵手挽手，对视着互唱情歌。 方灵灵一手拿着西瓜，一手拿着饮料，疯狂用脚给她俩鼓掌。 而甲板上，颗粒无收的陈年三人还在继续钓鱼。 “怎么这么久了我们还没有钓上来？” 陈年忍不住看了眼教练的大水桶，里面早已经装了满满当当的各种鱼类。 而他们三人唯一的一次收获是，齐木盛钓上来一条小型的石斑鱼。 结果教练走过来掂了掂，摇摇头，又把鱼重新扔回海里：“这条鱼重量完全不够，不能捕杀。” 三人齐齐叹了口气。 正发愁间，休息室的门开了。 陈年耷拉着的眼皮瞬间一抬，两眼放光地看过去。 但期待的人却没有出现。 胡胡抱着喇叭走了过来。她走到甲板上，点开直播间，特意给三人念起了弹幕。 此时的直播间也格外热闹—— 【哈哈哈哈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风】 【谢意和裴茵茵绝配，两人唱歌都好好听】 【什么都磕只会让我营养均衡】 【所以这么久了，咱哥几个可真是一点也没捞着呀】 【胡胡姐，看看我看看我】 【我看教练钓上来的，有石斑鱼、珊瑚鱼、大鱿鱼、鲅鱼……啧啧啧，简直大丰收】 【要不哥，咱就放弃吧，休息室有空调有谢意，不好吗？】 “好。”听到这条弹幕，陈年立马开心地回应道，“我这就听你们的，去找谢意。” 他说着站起来，把鱼竿塞到教练手里：“帅哥，就靠你了！” 【听我们的？我信你个鬼】 【年哥早就想去找谢意了吧？】 【笑死我了，这几个哥互相在盯对方谁先动吧？哪有陈年一走，其他俩也跟着起来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 【身在曹营心在汉bushi】 【最终还是教练两人承担下了所有】 【哎，可以冲浪了吧？不是说冲浪最好在十一点前吗？】 【出来了出来了，几位哥屁股还没坐下呢，就被薅起来了】 “一共有几人要冲浪？”教练站在门口，脚边放了几块冲浪板。 林泽抱着方灵灵的饮料：“只有我不玩。” 他微微叹了口气，搬来椅子，看向玩得不亦乐乎的几人。 阳光下，蔚蓝的海面上，欢声笑语一片。 但直播间却什么都看不到。 【怎么都是水花！】 【这gopro不要也罢！】 【嗷嗷林泽好寂寞的好落寞的感觉】 【孤寡孤寡】 【谢意看着柔柔软软的，居然是第一个成功的。这核心力量，绝】 【站起来呀年哥】 【哎，方灵灵又掉下去了】 【xswl，她已经掉了十几次了，每次造型都可滑稽了】 【搞笑女实锤】 【她怎么还没上来？这次好久了吧？】 卷二.盛夏?贪欢 第七十二章 真情流露 这场变故发生得十分突然。 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就眼睁睁地看着方灵灵再次摔进海里。 本以为她依然会跟前几次一样，边抖着头发上的水，边狼狈地爬上冲浪板。但几十秒过去了，她却没有再浮上来。 教练有经验，最先察觉到不对，他立即挥了挥手，示意甲板上的另一位教练，两人做配合，他率先潜入海中。 林泽本还在观望着玩得开心的几人，特别是方灵灵，他已经很长时间没看过这么无忧无虑的她。 他刚转身去换了杯果汁，一回来，就看见节目组一堆工作人员围在一起，所有人都神色焦急。 林泽立马察觉到情况，他扔下手里的饮料，跑到甲板上。 方灵灵那块大红色地板上没有人，本该挂在她腰间的安全绳正孤零零地在海面上飘着。 林泽一下慌了神，他扯了扯教练：“怎么回事！灵灵呢？” 他声音从没这么大过。 却因为紧张和焦急，整个人都在发抖。 海面波浪层层卷来，林泽低头望了一眼，又猛地一下抬起了头。 深蓝色的、无尽的、诡谲的。 这让他想起了溺水而亡的哥哥，也想起来从前被人按在水里无法呼吸的那种痛苦。 他害怕一切深不见底的、令人窒息的事物。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嘴唇瞬间发白。 恍惚间，他听见四周有无数的声音在喊：“方灵灵！方灵灵！” 林泽蓦地睁开眼。 “有游泳圈吗？”他听见自己抖得不像样的声音，“教练，我得去救我女朋友。” “不行。”教练果断拒绝了他，“你压根不会游泳。” “那是我女朋友！”林泽咬着牙根，“我的爱人！” “如果她有事……” “那也不能让你去冒险，教练已经下去救灵灵了！”陈年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甲板上，满脸的严肃和认真，“要相信教练，他比我们都有经验。” 他重重地拍了拍林泽的肩头：“放心吧，她会没事的。” 林泽一颗心紧紧揪着。 这时，旁边有人大喊：“上来了！上来了！” “快！快，来个医护人员！” 林泽眉头紧蹙，闻言立即跑过去。 所幸，人并无大碍。 被拉上甲板，方灵灵脸色有些发白，但好在她通水性，没有呛到太多水。 看着围过来的一圈人，她努力挤出个笑容：“放心吧，我没事。” 她本来已经接近成功。 尽管已经很疲惫，但刚刚尝到的甜头以及不服输的性格还是让方灵灵再次尝试着站起来。 可兴奋劲还没过，她却突然意识到套在身上的绳子松开了，一下便慌了神，结果人反倒摔了一跤，直直跌入海中。 跌下去的那一刻，方灵灵尝试着拉住冲浪板，却被巨大的浪打走，她更慌了，想开口喊人，却直直呛到好几口海水，人直接坠入海中。 幸好教练发现得及时。 方灵灵被成功救上岸，卧在甲板上不停地咳嗽，依然还不忘跟教练疯狂道谢。 为了表示自己真的没事，她又跟大家开了几句玩笑。 轻笑着转过身，她这才看到从刚刚就一直一言不发的林泽。 “怎么了？担心我了？”她故作轻松，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脸，“吓傻了吗？” 林泽依旧没吭声。 方灵灵这才意识到他的不对劲。 才死里逃生，她本来就觉得委屈，可林泽至今没有半分表示，这下，方灵灵直接红了眼眶。 后劲来得过于真实，她这才渐渐晃过神来，刚刚的自己是真的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 可上来这么久，她却没得到林泽的半分关心。 自己明明已经累极，却还是要顾念着林泽的情绪，想开点玩笑转移他的注意力。 却没有换来他任何的回应。 方灵灵撇了撇嘴，眼泪一下就跑出来。 她抬起手，想跟以前一样打个哈哈，让他关心一下自己。但手刚伸出去，就被林泽一下握住。 “哎？”她歪了歪头。 下一秒，身子便被林泽紧紧地箍住了。 他抱得太用力了，方灵灵被勒得紧紧的，她明显地感觉到，林泽整个人都在剧烈地发抖。 她有些发愣，轻轻抬起手，在他背后拍了拍。 像安抚受惊的小孩子那样。 却换来林泽更用力的怀抱。 意识到林泽其实是因为过分紧张自己，才会一直一言不发和情绪低落，这下，方灵灵什么委屈的情绪都没有了。 于是，她继续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灵灵突然察觉肩头微微湿润。她一惊，想推开林泽，他却顺势环住了她的手，脸直接埋在了她肩窝处。 两人像劫后余生的两株小草似的，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这是谢意抱着两条毛毯走过来时的第一感觉。 “先回休息室吧，别吹风受凉了。”陈年递来两杯热水，“方灵灵需要赶紧去休息一下。” 林泽依旧一动不动。 “哎，别不是害羞了吧。”陈年打趣道，“是不是偷偷哭鼻子了？” 林泽这才有了点反应。 他难得没有呛回陈年，只是轻轻地松开方灵灵，接过谢意手里的毛毯，替她擦了擦头发。 “咱们先回去吧。”林泽拉了拉方灵灵。 “好。” 方灵灵馋着他的手臂站起来，眼前一黑，人晃了晃，把林泽吓了一跳。 他焦急地看着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方灵灵笑着安抚他，“就是没站稳。” 林泽怀疑地看了她一眼。 “要不我抱你吧？”他揽住方灵灵的腰，想顺势抱起她。 “哎别别别！”众目睽睽之下，方灵灵有些害羞，“你背我就好。” “也成。”林泽蹲下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来，公主快上马。” “胡说八道什么！”方灵灵脸瞬间红了。 “没胡说。” 林泽转头看向她，“刚刚我就在想，如果这辈子你愿意跟我走下去，那我一定要好好保护你。” 今天这种情况，绝不会再发生了。 他太过认真，认真到方灵灵忘记了羞愤。 愣神间，林泽已经背起她，稳稳当当地朝前走去。 卷二.盛夏?贪欢 第七十三章 风雨前夕 节目不过刚开始拍摄没几天，就接连发生了私生和落水两件大事。 为了方灵灵身体着想，节目组特意给了他们六人几天时间在别墅内自由活动。 远在大洋彼岸的c国海岛上一片宁静祥和，温馨和睦。经过多天相处，大家俨然已经成为了一家人。 但海岛之外，网络上，却早已满城风雨。 一条酝酿已久的热搜在第三天中午，被顶上最头条。 不一会，便引起了诸多议论。 热搜主要是围绕节目组进行激烈攻击。 从上一季《恋爱微微甜》的李优开始，到这一季的私生、安全性问题，这条热搜据理力争，表面是为了嘉宾提出问题和争取权益，可细究却不难看出，其实际是在指责节目组。 再借由节目组，这条热搜又引申出来各家经纪娱乐公司的问题，抨击圈内只顾着一味地让明星参与节目录制，赚钱高额收益，却没有做好背调和保护的现象。 人红是非多。 陈年与其所在公司首当其冲。 但这些，岛上的六人却被工作人员瞒得紧，哪怕每天直播上议论纷纷，也无人知晓这件事。 直播的最后一天，齐木盛起了个大早。 等谢意和陈年下楼时，他已经在餐厅备好了丰盛的早餐。 “小齐哥，这是你做的？”谢意指了指桌上的一大锅早餐粥和好几碟肠粉，“我好久没吃到中式早餐啦！” “闻起来可真香。”陈年从碗柜里抽出筷子，“我回去一定跟齐哥学做饭。” “嗯。”被夸的齐哥莫名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我托李管家到外面买的米浆，自己试着做的，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没事，自有本吃货为你试试！”方灵灵不知什么时候也下了楼，已经拿好筷子坐到桌前，眼巴巴地盯着一桌美食，只等着人齐了开饭。 “齐哥，快来快来，就等你开吃啦！”见裴茵茵也下了楼，林泽招呼道。 “稍等一下。”齐木盛边回应边拿了条毛巾，润湿后，他掀开面前的锅盖，“我这还准备了蒸蛋。” “哟哟，这不是茵茵姐的挚爱吗？”方灵灵调侃道。 “快吃快吃。”裴茵茵桌下的手拍了拍方灵灵，“不用等他，等会肠粉都凉了。” 胡胡看着其乐融融的几人，突然灵感一闪。 “哎！这样，咱们今天不是直播的最后一天嘛！”她拍了拍手，“我们不如来一场告别夏天的宴会，怎么样？” 谢意点点头：“这主意是很不错。不过，”她看了看空荡荡的别墅，有些发愁，“我们这儿啥也没有，也买不到物资。” “这个大家不用担心。”胡胡抖了抖手卡，“节目组一定会给大家准备好的。” “可以可以。”方灵灵嚼着肠粉里的牛肉，点头如捣蒜。 “那就这么决定了！主题是告别夏天，具体的我们几人再商量商量。”裴茵茵拍板，“我觉得我们还是按照每对情侣一组的形式进行吧。” “我有个提议。”林泽举手。 “你说。” “以晚宴的形式，每组现场布置自己喜欢的主题内容，然后各备一道大餐，各准备一个游戏，可以大家一起玩的那种。” “或者来个音乐晚会？”陈年指了指自己千辛万苦带来的吉他，“晚会上顺带玩游戏？” “支持！” “要不设置一些小惩罚？” “这个我在行！”林泽露出了个贱兮兮的表情，“在团的时候我们惩罚游戏玩的可多了。” 裴茵茵立即笑着问他：“比如女团舞什么的？” “哎！这个好这个好！”方灵灵闻言双眼放光，饭也不吃了，“我要看我要看！最好是三个男生一起跳！” 林泽无奈地摇摇头，替她收好筷子。 “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齐木盛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有些新奇道，“我觉得这个惩罚挺好的，不过应该女孩子们来跳。” “小齐哥，这你就不懂了吧。” 谢意和方灵灵相视一笑：“女团舞就是得男生跳，更有看点。” 齐木盛有些疑惑地点了点头。 “别！别上套！”陈年赶紧拦住齐木盛，“要真的被惩罚到，以后这将成为哥几个的黑历史了。” “哎！”林泽持不同意见，“可别带上我！” 笑话，也不看看他林泽是什么出身的？女团舞这种东西，他早就跳烂了好吗？怎么可能成为黑历史？ “好好好！好好好！”方灵灵见状疯狂鼓掌，“既然多数人持赞成意见，那就这么定了！” “哎，稍等。”谢意拍了拍激动的方灵灵。 “还有什么建设性意见吗？我的小意儿？” 谢意憋着笑，一脸无辜地看着陈年：“既然跳女团舞了，那应该换女装跳吧？” 陈年闻言瞳孔放大，急忙摆了摆手：“不可能！” “小意原来这么腹黑的吗？”裴茵茵嘴上说着，心里却暗暗给谢意点了个赞。 “我可太喜欢这个建议了！双手双脚赞成！”方灵灵激动地站了起来，朝胡胡大喊，“你们一定要安排上！” 胡胡笑着应下。 果真让这几人集思广益，是件特别正确的事。 她已经能预想到，节目直播到时候多有看点了。 尽管最近节目的口碑有所下降，但连导演都泰然自若的，他们作为工作人员自然也无需烦扰。 按导演的话来说，评断一个节目是否优质，更多是要看嘉宾们的感受，而不是网络的风评。 时间能证明一切。 但思来想去，他们还是将消息先瞒了下来。一来是这几个嘉宾都是带着感情在录制这个节目，二来也是怕影响到他们在这里的感受。 见她有些愣神，谢意微笑着走了过来，给她递来一杯果茶：“胡胡姐要不要一起参加？” “我？”胡胡连连摆手，“我怎么能参加嘉宾的环节？” “游戏环节呀！”方灵灵挽住她的手臂，“最后一个晚上了，一起来玩嘛！胡胡姐！” 胡胡看了眼导演，得到他的点头示意，她笑了笑：“那说好了，我不参加惩罚环节！” “那怎么可以！” “平时就胡胡姐惩罚我们最多了！” 几人纷纷起哄：“胡胡姐一定要被惩罚到！” 卷二.盛夏?贪欢 第七十四章 告别盛夏 当真正要同这个盛夏告别的时候，谢意才意识到，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她的人生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走散七年的竹马再次回到身边，认识了一群真诚可爱的伙伴，尝试了一些从未有过的体验…… 好像在记忆里，她的夏天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而绚烂过了。 她想起在临山市，陈年鼓起勇气回到自己身边的那一天，又想起在漠城，他同自己告白的那一刻。 少年总是那般的自在，那般的热烈。 如同此刻。 他抬步走来，笑意浅浅，酒窝里是藏不住的开心与雀跃。 “一起唱歌？” “好啊！”谢意明媚地笑起来，回应他，“唱什么歌呢？” “主题曲。” “主题曲？”谢意疑惑地睁大眼，“什么主题曲？不会是要收版权费的那种吧？” 那还不如直接唱陈年或者林泽的歌呢。 “新歌。”陈年眨眨眼，笑得一脸神秘，“《恋爱特别甜》的主题曲。” “我怎么没听过？”谢意满脸的疑惑，“什么时候出的？” 她接过陈年递来的话筒：“可我不会唱呀。” “你先试着听听看。”陈年点开播放设备。 伴随着一小段钢琴变奏，配上阵阵清脆的风铃声，明亮轻快的节奏在耳边响起，谢意觉得自己宛如迎面了撞上轻柔的海风，又似是置身于飘逸的云海间。 “这是！”她眼神一亮，欣喜地看向陈年。 “嗯！我把demo录下来了，这几天有空就编了曲，不过还不完善……”陈年扬了扬眉毛，“至于歌词的话，就靠我家猫儿啦！” 开头的这一小段旋律，是谢意在参加这一季恋综前的某个寻常晚上，靠在陈年怀里哼的。 在一起之后，他俩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算多。 陈年即将和公司解约，转战幕后，又要断断续续开始准备巡演，忙碌之余，他能回到临山市小家的机会并不多。 林之之也曾明里暗里提醒谢意，虽然她和陈年有二十几年的感情基础，但没有哪一对情侣刚在一起的时候，不需要磨合就直接进入平淡时期的。 “你们需要激情，需要惊喜！” 林之之对两位好友的相处方式恨铁不成钢。 为此，她还曾数次出言献策。 可谢意并不觉得自己和陈年之间没有热情。 相反的，陈年其实是个会暗暗准备惊喜的人。 但他给的惊喜从来都不是惊天动地的那种，更像是细水长流的感动和心动。 他更在乎细节。 例如改通告时间没告诉谢意，特意回家给她惊喜，例如记录下两人在一起的一些碎片，又例如他能清晰地感知她一切的喜怒哀乐。 这些日常中的点点滴滴，更能打动谢意。 不过也就一瞬间，她内心百转千回，无数回忆涌入脑海。 伴随着轻快的伴奏，谢意很快便哼出了几句歌词：“我将夏意摊开，揉成与你的影子，你将半晌贪欢镌刻……” “好听！”方灵灵放下叉子，嘴里鼓鼓囊囊塞满了水果，也不忘给她鼓掌，“谢意儿应该去出道，唱得可不比陈年差。” “得了吧。”林泽给她拿了块黑不溜秋的小蛋糕，“人家是都有才，都优秀。” “我才不吃这个。”方灵灵把蛋糕推到林泽面前，“自己做的黑暗料理自己解决。” 她和林泽都不会做饭，但每对情侣做一道晚餐的主意，却是林泽提出来的。 嘴比脑子跑得快的结果就是，两人在那思来想去了半天，失败了无数道黑暗料理之后，最终决定做个布朗尼蛋糕。 因为谢意有经验，还给他俩提供了绝佳配方。 但他俩明明跟着谢意提供的配比1：1复制放进烤箱，味道闻着也还不错。 可这个卖相却—— “天呐！这怎么看起来那么像……”方灵灵拿出蛋糕的手带着嫌弃，“为啥是黑糊糊的一团？” 裴茵茵站在一旁，忍不住笑出了声。 “茵茵姐！”方灵灵插着腰，“肯定是林泽手抖，糖粉放多了！” “是是是，我的问题。”林泽难得没跟她呛，把蛋糕递给她，“要不你先试试？” “还是你先吧。”方灵灵挖了一小块递到他嘴边，“好吃的要跟最爱的人分享。” 林泽不带犹豫地吃下。 “怎么样？”方灵灵带着点期许看着他。 “其实……还行。”林泽拿了杯谢意泡的果茶润了润口，“就是稍稍甜了一点……” “甜了点？”方灵灵端了个盘子，重新拿了一小块，“那应该给谢意尝尝，她最喜欢吃甜的了。” “哎？她人呢？” 裴茵茵指了指大厅：“那儿唱歌呢！” 他们一齐走去。 大厅内，齐木盛和林泽已经在开始玩纸牌，两人的脸上互相贴满了惩罚小纸条，正斗得不亦乐乎。 “要不大家先一起拍个照吧。”裴茵茵扫了眼缀满绿意的大厅，又看了一眼大家，提议道。 他们六人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才装扮好这座大厅。 为响应胡胡提出的“告别夏天”的主题，几人轮流想了好几个点子。 经过商议，他们最终还是决定采纳谢意的想法。 以正中间的照片墙为主调，向四周延伸，每一组按照自己心里对夏天的感觉装饰，最后形成混搭味道的夏天。 谢意和陈年对夏天的感触是统一的。 青葱、热烈、温柔，有艳阳，也有某场午后的大雨，他们的每一个夏天几乎都是如此。 统一却不单调，枯燥却不乏味。 照片墙上也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拍立得照片。 方灵灵带来的胶卷相纸早被用光，还是李管家特意出了岛，替他们又买回来一大卷。 虽然嘴上没说，但大家心里都清楚，此次一别，再次聚在一起的日子已是遥遥无期。 不只是一起直播的这几个人，还有节目组无数的工作人员。 他们起早贪黑、尽心竭力的，就是为了做好这个节目，为了他们能够享受节目的每一次直播录制。 “所有人都一起来吧。”裴茵茵招呼大家，“这里足够大，照一张全家福绰绰有余。” 他们在这个夏天相聚，也在这个夏日离别。 “一、二、三！” 这个限定的夏日，被永远定格。 卷二.盛夏?贪欢 第七十五章 女装挑战 “诶诶诶，可不许耍赖！”齐木盛把手里的牌放到桌子上，得意地用手肘推了推林泽，“你输了。” 方灵灵闻言大笑，拍了拍自家男友的大腿：“按照约定，抽到十张惩罚纸条，你应该……” “女团舞！女团舞！” “女装！女装！” 周围的人跟着起哄。 夜渐深，海岛别墅内依旧灯火通明。 告别夜即是不眠夜。 李管家早有预判，悄悄地替大家备好了丰盛的宵夜。 吃饱喝足的几人唱完歌，开始玩起准备好的游戏。 十几轮下来，林泽最先败下阵。但他没有死心，抱着手臂坐在一旁，紧紧盯着也即将凑到十张惩罚纸条的陈年。 跳女团舞可以，穿女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如果有好兄弟一起，就更好了。 他心里默默祈祷。 “哈！哈！你们也太菜了吧！”轮到接歌词环节，方灵灵联合谢意、裴茵茵，直攻陈年和齐木盛。 又玩了几轮，陈年和齐木盛不负众望，也败下阵来。 见好就收的谢意立即比了个结束的手势。 方灵灵立即会意。 她眼珠转了转，瞬间销毁掉所有的惩罚纸条：“太累了太累了！不玩了！” “那输的几位接受惩罚吧。”裴茵茵笑着指了指并排坐着的三个男生，“我们已经替你们准备好舞蹈视频了。” “啊？”林泽哀嚎，“你们几个，早就计划好了的吧？” 饶是他们三人如何撒泼耍赖，被惩罚的事情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毕竟—— 谢意指了指摄像机：“直播间的小伙伴们还在看着呢！” 她推了推陈年，示意他们几人去换装，顺便简单学一学舞蹈动作。 “不过胡胡姐的话……”方灵灵托腮想了想，又看了看胡胡，“姐姐纸条也多，不过跳女团舞没啥意思……” “这样！”她脑袋灵光一闪，鬼点子立即蹦出来，“要不，学几个表情包？” “可以可以！”谢意拍了拍手，“胡胡姐模仿一下陈年、小齐哥还有林泽他们三人的表情包吧。” “我这里提供模版！”方灵灵举了举导演递来的手机。 “完美！” 她们相视一笑，互相击了击掌。 胡胡爽快地答应了。 几个女孩闹作一团，正比划间，大厅的门被推开。 “噗！”方灵灵没忍住，一口茶直直喷了出来。 她急忙捂住嘴：“纸！纸！” 直播间翘首以待的观众们也不约而同地跟着方灵灵“噗嗤”一声乐起来。 只见—— 林泽穿着一条齐膝短裙，露出一双颇有力量的肌肉腿，配上他日常穿的运动鞋，大大咧咧地走进大厅。 走在他身后的齐木盛同样穿着条不合身的裙子，只不过略微长一些，吸睛的是，他上身竟然穿了件露肩短袖。 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大哥，突然改头换面，穿得如此滑稽和好笑，众人忍不住乐出声来。 但谢意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移开了目光，直直往两人身后探去。 “陈年呢？”谢意疑惑地问，“怎么没有一起？” “那小子！”齐木盛换装之后，连语气都变得开朗活泼了起来，“他还在学舞蹈动作！” “友情提醒。”林泽见方灵灵一直憋笑着盯着自己的大腿看，有些尴尬地往下拉了拉裙摆，“咳咳，友情提醒，各位敬请期待，我们三个，就陈年变化最大。” 下一秒，大厅的门被再次打开，直播间的观众跟着谢意的目光看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年哥，你真让我惊喜，又让我失语】 【真真丧失表达能力了！】 【为什么有的人连女装都这么好看？】 【这让我们女生怎么活！年哥，你简直不要太漂亮了！】 陈年穿上女装后，原本并没有觉得不适应。 他们三个猜拳选装扮，他得了第一名，选到了最正常的一套。 至少是条长裙，他安慰自己，穿上应该不至于露那么多。 只是，当他套上那件针织套衫上衣之后，照了照镜子，别提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了。 偏偏化妆老师还特意给他带上了两个亮晶晶的耳钉。 “这样显得更俊俏了。”化妆老师满意地左右瞧了瞧陈年。 面前的人既存了些少年的稚气感，又夹杂着一些男人的成熟感，介于青葱和成熟之间，并没有因为穿着女装而显得怪异，反倒衬得他面容清隽。加上陈年原本皮肤就白，骨相周正，整个人格外的清艳温和。 他就这么被哄着又学了舞蹈。 只是，当他走进大厅，对上谢意带着笑意的目光时，他尴尬地低下了头。 不敢对视。 她目光那样的直白和热烈，直勾勾的，灵动又传情，直往他脸上和身上探。 陈年有些害羞地挠了挠鼻尖。 “好了好了！”胡胡完成了惩罚，拍了拍手，“让我们开启愉快的女团舞表演吧！” 她眨眨眼，示意方灵灵播放音乐。 爵士风的音乐响起，齐木盛还没反应过来，领舞的林泽已经开始跳了，他这才抖了抖露肩上衣，紧忙跟着跳起来。 于是，一场极为诡异的舞蹈秀在直播间上演。 从音乐的第一拍开始，齐木盛就没卡上点，连带着陈年也跟着乱了阵脚。一个手忙脚乱地想要努力跟上节拍，另一个则完全是自己在编舞蹈动作。 两人并排，各自的裙子在空中乱摆，纠缠在一起，于是跳着跳着，陈年和齐木盛的手也跟着轮流碰撞了好几下。 “好痛！” 齐木盛捂着手肘，直接罢工。 陈年见状，也停了下来。 只有林泽是真的跳得好。 谢意原本还在笑着看陈年，渐渐地便被林泽吸引了注意力。 尽管舞台很小，也没有聚光灯，但站在台上跳舞的林泽，却好像突然换了一个人。 曾经还是爱豆时期时候的他，就是队内的主舞。只是单飞转型后，他开始做歌手，舞蹈其实也有很久没有碰过了。 尽管跳的是女团舞，他还是照样认真地完成好每一个动作，做好每一瞬间的表情管理。 音乐结束的瞬间，他对上了方灵灵微微湿润的眼眶。 她很懂他。 懂他那些无法释怀的青春岁月，懂他那些不为人知的酸楚，也懂面前这个人，对所爱之物之人的执着和热烈。 这是属于他俩独一无二的夏天。 卷二.盛夏?贪欢 第七十六章 热搜轰炸 随着这个夏天的结束，《恋爱特别甜》的直播录制也就此正式告一段落。 隔天一早，节目组便把手机还给了谢意。 她心里挂念着“盛夏”乐器店和插画帐号，拿到手机的第一瞬间便紧忙地按下手机开机键。 趁着开机间隙，她看了眼还在收行李的陈年。 “你不急着开手机吗？”她疑惑地看向陈年接过后就搁在床头的手机。 按道理说，陈年这种大忙人，十几天没有看手机，应该得有一堆麻烦信息才对。 可他却摇了摇头。 没等谢意细究，刚刚开启的手机瞬间响起铃声。 她接起：“喂？之之，怎么……” 电话那头，林之之一上来，焦急的声音瞬间穿过屏幕：“猫儿，你家陈年怎么回事？干嘛突然和公司解约？还说要退圈？” “什么？” 谢意突然被她一堆问题轰炸，脑子一时间没转过来。 什么突然解约？什么退圈？ 她下意识地看向陈年。 只是没等陈年回答，林之之又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大致意思是陈年的经纪公司突然一大早发了份通告，宣布正式与陈年解约的事情云云。 “这件事都挂在热搜榜上好久了！到现在还是‘爆’的状态呢！” 这下，谢意彻底懵圈。 虽说她知道陈年不久后确实会与公司解约，并宣布正式退圈，但这些计划原本是在巡演之后的。 算一算时间的话，也至少得是年底了。 可现在，陈年的经纪公司却突然宣告解约，谢意不明就里。 林之之等半天没等到好友的回应，还在那头喋喋不休地继续说着：“不是，你怎么这么沉得住气的……” 说到这，她才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一下噤声。 “哎，猫儿你、是不是……都不知道这回事啊？”林之之语速慢了下来，试探性地问了一下。 谢意依旧沉默着。 林之之心下了然，找了个借口便挂了电话，把空间和时间留给了陈年和谢意。 但挂断电话的第一时间，谢意并没有问就坐在自己身边的陈年。 她打开微博，入眼便是#陈年解约##陈年退圈##恋爱节目组不做人##垃圾公司#等一堆爆炸头条。 她点开了最顶上的一条。 最热的一条博文是陈年公司发的解约声明，大意是与公司艺人陈年合约即将到期，经双方和谐商讨，决定于今日提前解约。 该声明言简意赅，直接写明此次解约无任何外力因素导致，是公司与陈年共同讨论后决定的，希望公众不要对此过多猜忌。 但显然，粉丝们并不买帐。 陈年参加《恋爱特别甜》节目直播后，观众们每天几乎有十几个小时能看到他，也知道他手机并不在自己身上，对网上一系列事情更是处于完全不知晓的状态。 可就在直播结束的第二天，陈年和其所在公司突然宣布解约和退圈，大家对此都议论纷纷。 但无论说的是什么，无一例外的，大家对这份声明是持极度怀疑的态度的。 没等陈年站出来，网上已经有不少他的大粉在带节奏指责公司了。 谢意皱眉看完整件事，被网上的乌烟瘴气弄得心里莫名生烦。 她自是也看到了前几日网上那条对节目组的抨击热搜，也看到了一堆莫名其妙的引战博文。不过远离网路世界半个月，事情好像复杂得她这个当事人都觉得陌生。 陈年却一直没讲话。 在长达十几分钟的沉默里，谢意突然意识到，关于这些事情，陈年或多或少是知道的。 特别是今天的公司声明，一定是经过他拍板同意的。 甚至—— 她看着满脸严肃的陈年，凭借多年的了解和直觉，她甚至觉得这件事应该还是他主动提出来的。 “怎么回事？”片刻后，她终于问出了口。 陈年闻言，抬眼看着她，踟蹰了半晌，叹了口气。 “其实声明很早就写了，但确实是昨天才确定要发的。”他有些不敢同谢意的眼睛对视，“怕你担心……毕竟昨天、前些天……大家都心情很好。” 四下安静，海浪声远远地打来。 谢意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没再讲话。 屋内再次陷入一片空寂中。 陈年却无端地察觉到她有些许的生气和委屈。 他知道是为什么。 可他已经习惯了，在遇到事情的时候，第一反应总是想要先自己去解决。 怕她担心，怕她多想，更怕她为此焦虑而睡不着觉。 最重要的是，他怕影响了她游玩的心情。 陈年倾身上前，有些冰冷的手握住谢意的。 她低头看了看。 陈年骨节修长的手就这么搭在她的手镯上，却不敢再往下一步，谢意能明显地感觉到，因为紧张和不确定，他的手在微微抖着。 她有这么可怕吗？ 谢意心里跟着长长地叹了口气。 被陈年搭着的手轻轻抬了抬，她反握住他的手，问道：“为什么？” 陈年眸光微微流动，他抿了抿唇，斟酌着给她解释：“一是私生问题，上海岛的那一天，我其实便动了这个念头。” 私生这件事困扰他太久，在此之前，已经数次影响到公司其他艺人的生活，他心里便埋下了离开的种子。 “二来，前几日有条热搜，针对节目组的，后面还上升到了娱乐圈。”说到这，陈年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让助理去查了，热搜的源头，”他顿了顿，“是日安公司。” “日安……”谢意瞳孔微微一震，“是干爸？” “嗯。”陈年声音低落了下去，“我太天真了……真以为他不会再管我这些事了。” 信息一下太多，谢意脑子转了好几个弯。 但—— 虽说如此，这些事情发生也不过短短数天，如果陈年没有提前做好准备，也不会如此运筹帷幄。 陈年还在继续同她解释：“这些都是小安告诉我的，虽然没有手机，但我这几天还是有通过他……” 小安是公司的随行助理。 “可是，你人不在，公司如何能替你发这份声明？” “解约这个事情，我很早就请了律师做委托人……”她过于冷静，陈年却越来越没底，“律师是我的高中同学。” 所以这一切，陈年早就安排好了，这些看似繁杂的事情，不过是他离开的一个契机而已。 可她作为他的女朋友，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忙也没帮上。 想到这，谢意的心又开始冷了下来。 卷二.盛夏?贪欢 第七十七章 新的世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两人都没再讲话。 直到收完行李，几人在楼下告别，谢意才渐渐有了笑意，冷却的情绪也才慢慢舒缓过来。 但她和陈年之间的疏离实在过于明显，就连神经大条的方灵灵都察觉到两人间的氛围不太对，想了想，她在聊天页面上给谢意发了个“拥抱”的表情包。 作为朋友，她只能起到安慰的作用。至于情侣间的事情，只能由他们自己去解决。 余下的，只能慢慢磨合。 只是谢意的性格向来内敛，多数时候，她也只是表面看着不动声色，其实内心早就乱成一团麻。 没解决的事情依然有很多，可这次，她并不想主动开口去问。 她和陈年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有许多地方过于相似，也总想着一味地对对方好，却经常忽略了在前行路上，两人互相扶持陪伴的重要性。 等坐上去机场的车，陈年递了手过来，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腕，谢意才慢慢地晃过神来。 “猫儿。”他柔声喊她。 谢意偏过头，圆圆的眼睛盯着他的，脸色依旧不太好。 “我记得的。”陈年温和地笑道，有些笨拙地挠了挠她的手心，想要安抚她的情绪，“我是记得的，搬家的那天，你告诉过我，以后无论什么事，都要记得跟对方分享，你说不要总是等事情都做完了，再来跟你说。” “所以这次，确实是我不对。” 他抓着她的手，轻轻地做了个拍打自己的手势：“我总是太想当然了。” 告白的时候是，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还有无数的时刻，他总是想要把事情安排妥当了，再来告诉她。 却总是忽略了谢意最在意的情绪共享和安全感。 在这段感情里，有所索取的不只是他，其实谢意也是。 思及此，他眼神突然亮了亮，拍了拍司机的座椅：“师傅，麻烦您掉个头，我们要先去别的地方。” 谢意的眉梢轻柔了许多，她眨了眨眼，问道：“去哪儿？” 见她终于有所回应，陈年酒窝忍不住又跑了出来，他眉毛扬了扬，语气轻快起来：“跟我去个地方。” 他微微倾身，一个熟悉的名字跑进谢意的耳朵里。 “师傅，去berkestreet（贝克利街）。” 闻言，谢意眼底闪过一阵喜色。 那些丢失了对方的年岁，虽然在重逢之后的只言片语里了解过些许，但终究少了真实感和参与感。 但今天，陈年却要带她去贝克利街，那个他从十五岁就呆着的地方。 她终于有机会，去亲眼瞧瞧那个自己不曾参与过的少年陈年。 如果说，陈年的表层是热烈的小太阳，那他不为人知的底色里，一定是属于音乐的。 在未成名的年少时期里，陈年曾将内心的期盼埋在了音乐的世界里，那里有极致的绚烂和荒诞，有极致的放肆和狂妄。 而作为地下音乐代表的贝克利街，便是他灵魂的存放处。 对他们这群人而言，那里不再是世人口中的污泞和黑暗，而是色彩斑斓的新世界。 只有在那里的时刻，他们才真正属于自己。 谢意紧紧牵着陈年的手，还未走至入口处，已经远远地听见无数混杂在一起的乐音传来。 与他们并肩而行的，多数是背着乐器、拉着音箱的人。 “我第一次走进这里，是误打误撞。”陈年指了指在他们面前的两幢高楼。 谢意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楼间的一线天罅隙分明，晕着碧澄的一小块天。 “那时候是黄昏，落日刚好从两幢高楼间撒来……” 陈年抬手握成拳：“我本无意撞进此处，却被那挂至入口处的悬日所吸引，我慢慢地走过去，直到走到一条别致的街上。” 从此，新的音乐世界之门开启，他在此沉沉浮浮五年，却也因此注入了新的音乐灵魂。 十五岁，少年家庭遭变，亲人分离，友人走散。 他随着父亲来到异国他乡，不熟悉的城市、不熟悉的人群，以及完全沟通不了的语言环境。 那时候，陈年经常形单影只地在街上乱逛。 从前的他其实是个很乐观开朗的人，却在短短数月，变得格外沉默寡言。 忙碌又专制的父亲自然不懂、也不会去理会少年人的转变，于是，惶惶然的人内心开始撕裂，开始碰撞。 他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直到某天黄昏，跟着一轮悬日，他走进了某处地下隧道。 也在这里，见识到了不一样的艺术世界。 berkestreet（贝克利街），传说中的地下音乐乐园，这里的人不分性别、不分种族、不分年龄，只要你的音乐是好的，有力量的，吸引人的，那便有人为你喝彩和欢呼。 冗杂在这里不再复杂，商业在这里变得纯粹，独立和另类也不再是一对矛盾的词汇。 陈年一下就爱上了这个地方。 在这里五年的时间，他从单打独斗，到组了一支人尽皆知的摇滚乐队，从只会创作流行乐，到开始接触更多的音乐类型。 朋克、摇滚、数摇……这里光怪陆离，却令无数人沉迷。 成为rapper像是偶然，却是必然。 接触到independentmusic（独立音乐）后，陈年开始进入了一段疯狂创作的时期。那段日子，学业、家庭、梦想交织成一张束缚他的大网，每撕破一个口，他就有无数的灵感迸发。 在此处，他的内心世界可以通过最简单的呐喊来发泄，也可以通过最无止尽的方式得以重塑。 乌托邦式的世界里，他开始成长，成为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慢慢的，他学会了运筹帷幄，也学会了冷静自持。 除了一个人—— 那个一直掌握着他全部心绪的人。 谢意。 十七岁的某天夜里，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烦躁地背上吉他，准备像往常一样去贝克利街玩音乐。 却突然收到了远方故土的一条来信。 她说，阿年，我没有爸爸妈妈了。 陈年心里骤然一紧，拿着吉他的手松开，琴坠至冰凉的地面。 后来，他再次从琴袋里拿出吉他，恍惚中才发觉，琴弦已经寸寸断尽。 卷二.盛夏?贪欢 第七十八章 无归时代 顺着漫长的回旋式楼梯下去，谢意被陈年牵着，走进贝克利街。 人声、歌声、乐器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这里，像是一个小型的音乐节，也像一个巨型的狂欢派对。 谢意放眼望去，街上每隔二十米都有一个小圆台，多数是乐队在尽情地表演，只有少数是独立歌手在默默唱着歌。 但在少数人里，却有两个在看见他们时，眼神突然一亮。 “嗨！好久不见。” 其中一个很快便放下话筒，直接从台上跳了下来。 另一个也紧随其后。 “陈年！你小子！”后下来的那一个搭上了前一个的肩膀，看到陈年，两人是明眼地很开心，“mygod！你居然回来了！” “这是老金。” 相比之下，陈年就冷静很多。 他指了指率先下来的那一位，又点了点把手搭在老金肩膀上的另一位，给谢意介绍：“另一位是bai。” “你们好呀！”谢意朝他们挥了挥手，眼睛里是止不住的好奇。 两人都留着半长的头发，只不过老金是粗旷型，bai则戴着副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要不是谢意刚刚看到了两人歇斯底里的表演，怕是会被他们的外表所蒙骗。 “哟，这不就是我们那位一直在陈年手机上露脸的女神嘛！”老金调侃地朝谢意眨了眨眼，“要真算起来的话，你应该是我们的大嫂了？” “老金！”陈年一记眼刀飞过去。 下一秒，他轻轻地挠了挠谢意手心，随即换了个声调，柔声同她道：“老金和bai这两人都是口无遮拦型的，不要太在意他们说的话。” “哎哎哎！年子，你非要这么说的话，我可就不认了啊！” bai松开搭着老金的手，直接搭上陈年的肩膀：“你敢说，当时我们一齐组乐队的时候，你每天都要发各种骚话连篇的消息、都要念叨来念叨去的，不是现在眼前这位？” 说着，他也冲谢意眨了眨眼：“我们可没有造谣哦～” 陈年无奈地轻笑，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贝克利街是个神奇的地方。 十五岁的陈年在这，最先是认识的老金，然后是bai，最后是林东路。 陌生的国度里，四个来自同片国土的年轻人一拍即合，为了共同的音乐理念，组成了当时贝克利街最火的摇滚乐队——无归。 陈年虽然年纪最小，但主唱兼吉他手，又会搞创作，其余三人便推他做了队长。老金负责键盘，bai是贝斯，林东路则是鼓手。 无归初成之时，他们做的最多是另类音乐。 四人都很注重音乐的思想性，也更注重律动感，没过多久，无归的音乐声便传遍了整条贝克利街。 可无归是火了，陈年没有，老金没有，bai也没有，林东路更没有。 离了无归，他们在这每天数次更迭的音乐时代里，谁也不是。 那时候，陈年每天还要面对父亲的压迫和无止尽的谩骂。 时间长了，他写的rap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偏向independentmusic（独立音乐）的世界里。 他们这时才渐渐发现，彼此间的音乐理想并不相同。 陈年固执、坚持且独立，他的目标向来明晰，他一直渴望着站上舞台，把自己的心声唱给他人听。 只有在音乐界里有一席之地，他们写的歌才会有人愿意买单聆听。 这是最无可奈何的事实，也是现实导致的必然。 所以后来，陈年的粉丝们都说他是舞台型人格。台上台下的他，一直都有着极大的反差。 最先察觉到他们不是一路人的，是林东路。 他和他们三个最为不同。 在加入无归前，林东路以疯狂在贝克利街小有名气。别人唱歌，他打鼓；别人跳舞，他打鼓；别人喝彩鼓掌，他还是打鼓。 他的鼓声振奋人心，却和沉默寡言的本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神秘的林东路是个打鼓疯子，如果说，台上的他释放、冲动、热情，那么台下的他却是最为冷静从容、孤独和冷郁的。 按陈年的话来说，林东路只是喜欢打鼓而已。 音乐世界只是他的情感抒发的途径。 所以，最早离开无归，离开贝克利，回到地面的人，是林东路。 他离开的那一天，并没有什么不同。 像往常一样，他们演出完，林东路放下鼓棒，不带温度的声音响起：“我要离开这里了，各位。” “什么意思？”老金本来还在大笑刚刚的错拍，被他突然一句话哽住，“你要去哪？” 陈年最先会意。 他放拨片的手一顿，却没有抬起头来。 在数十秒的沉默里，其余两人也很快反应过来。 “想好了？”bai先打破了沉默。 “回到那枯燥的生活里去，回到那片美丽的废墟里去？” “嗯。”林东路言简意赅，“这鼓就留给你们了，当做纪念。告辞。” 没人挽留他，也知道不管谁说什么，林东路定然不会停留。 于是，他们目送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过那片灯红酒绿，走过狭长拥挤的人群堆，慢慢往那回旋梯而去。 谁也不知道后来，林东路拥抱到的是黎明，还是更加无尽的黑暗。 走的那一年，他二十五岁了，该回到现实里了。 那天之后，无归的演出停滞了很长一段时间。 陈年的创作也被搁置。 他忙于各种毕业考试，疲于应付父亲的种种压力。 直到某一天，他身心俱疲地走进贝克利街。 许久没来，这里还是一如往常，一进去，音浪便层层压来，如流动不息的水，覆盖昨日的一切。 无归已经被人遗忘。 陈年在角落里找到唱得歇斯底里的老金和bai，他俩却没什么变化，依旧快活地徜徉在音乐世界里。 那一刻，陈年便明白，无归的时代已经彻底结束。 算起来，他们几人之间，其实连朋友都算不上，更像是在某一段难捱的时期里，互相陪伴支撑的同行者。 他们的理想太过于不同。 老金和bai只是想要在这乌托邦里，寻找到白日现实里的一个梦而已。 梦里，他们才是音乐的主宰者。 可陈年，他从始至终，只想臣服于音乐。 卷二.盛夏?贪欢 第七十九章 大步向前 “十年竟然就这么一晃而过了……”陈年摸着墙上破损不堪的海报，不禁有些感慨。 他侧头看向谢意，想开口时却有些犹豫。 倒是老金本是个自来熟的性格，他随即寻来两张凳子，拉着陈年和谢意找了个角落坐下。 在震耳欲聋与灯闪迷离里，在朋克与摇滚的热情里，那个谢意从未见到过的陈年，正缓缓走来。 灯光落幕，人海散去，时间镜头被拉长。 七年前。 “所以，你也要走吗？”被陈年拉下台的老金挠了挠头，和bai对视了一眼，“不过我们还没恭喜你呢，准大学生。” 林东路走的时候，其实他们并没有太过留恋。 音乐的理想王国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但不是每个人都一定属于这的。 可这天，陈年还没说自己真的要离开这儿，老金和bai却已经有万般不舍。 不仅是对这个人，更多还有对他所创作的音乐的舍不得。 陈年的音乐才能太好，几乎没遇到过瓶颈期。 他创作的音乐多数纯粹而自然，灵动且有力，不管是什么风格，都特别能直击人心。好到老金从第一次听到他的创作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少年早晚会发光。 他属于舞台，更属于音乐。 热烈的、勇敢的少年陈年，既有着极高的天赋，又愿意努力，本该同他们不在一个世界里。 他是雏鹰，应该振翅凌空，而不是被永远束缚在一个地方。 可这些年，他们看着陈年一路走来，困苦不堪不说，那些刚走进贝克利街时的灵气也几乎耗尽。 他们知道关键在他的父亲。 那年夏天，陈年比往年早了近一个月回到国内，按他的话来说，这次回临山市，是要奔赴一场约定了三年的大约。 少年很少笑得这么阳光明媚，也确实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就连那晚，无归演出选的歌，都是带着慵懒风趣韵味的爵士风格。 自从林东路走之后，他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么多听众。 可那天人出乎意料的多。 许是被现场感染到了，也可能是心很久没这么高昂过，陈年唱完最后一首歌，抢过老金的键盘，顾不得还在台上，就开始谱曲。 只不过时间太仓促，第二天陈年坐上回国的飞机时，还在不停地改歌词。 可惜《青梅》这首歌，陈年为之倾注的情感太多，时隔数月，才最终完成在他十九岁那一年。 本以为那晚一别，要再在贝克利街见到陈年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没想到，半个月后，老金和bai正坐在台下听新摇滚乐队的歌，意外地又见到了他。 “队长！怎么样？”老金歌也不听了，拉起bai蹿到陈年面前，“表白了吗？” “嗯！”闻言，陈年面露喜色，但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酒窝渐渐淡了下去。 他皱了皱眉，有些发愁地看着老金：“可是……” 十八岁的少年很少有这样的时刻，被感情困扰的他，终于有了些十几岁的灵动感。 “可是什么？”bai问。 “她拒绝我了……”说起这个，陈年有些低落，“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现在是怎么样……” 他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老金和bai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他俩从未见过谢意，不知道这位陈年隔着千山万水都要见面的女孩，竟是如此的理性和冷静。 好像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可谢意说的那些，也并非没有道理。 连老金他们都看得出来，陈年如果要彻底挣脱掉束缚，就必须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必须为自己活一次。 陈年很快想通，他回了趟家，再次走进贝克利街时，他已然有了新的决定。 他喊来老金和bai。 这两人还是和之前一样，说起音乐时目光澄澈，对陈年也是极为信任和崇拜。 陈年接过他俩的目光，想到即将解散的无归，心里无端地有些难过：“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们三个其实对音乐的触感是完全不一样的。” “林东路走之后，无归早就撑不起来了。”陈年手指轻轻摸了摸架子鼓上的划痕，声音被淹在音乐浪潮里，听着并不真切，“但这不是谁的问题。” 他们四个本就都没有组乐队唱摇滚的梦想，只是契机刚好，缘分到了，也就一起唱歌了。 如今，无归的缘分散了。 强行相聚便是再次彼此互相消耗而已。 “我懂你的意思。”bai拍了拍陈年的肩膀，“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只是喜欢在贝克利街的音乐氛围里而已。”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这里。”bai看了看四周喧闹的人群，“我没有什么音乐理想，我只是喜欢音乐，但也就仅仅如此了。” “那你之后怎么打算？”老金接过鼓棒，随意地打了两下，笑着看向陈年，“单飞？” 他的眼神里全然没有惋惜和遗憾。 见陈年紧闭着嘴，老金半开玩笑地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发顶：“孩子长大了，要单飞了！” “儿大不留娘咯！” “滚滚滚！” 三人瞬间笑成一团。 被老金这么一打岔，氛围倒是轻松了不少。 陈年止住笑，挠了挠头：“我还想在贝克利这试一试，但我想我们回到以前的模式。” 没组乐队之前，单独solo的时候，大家其实更能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在无归的数次演唱里，他们因为缺少默契和音乐上的连接感，总不能全然沉醉其中。 “成！”老金重重地拍了拍陈年的肩膀，“好弟弟，哥几个相信你！” “那无归……” 老金踩了一下踏板：“无归就此就地宣布解散！” 随着鼓板“咚”的一声扩散又消散，三年乐队时光在这个寻常的晚上，被永久地划上了句号。 “哦！差点忘了，”老金本来已经离开，又碎碎念地跑回来，“记得早日把你家小青梅拿下哈！” “哎，那我们到时候是叫弟妹好，还是大嫂啊……” 被bai拖走的时候，老金还在叽里咕噜。 陈年轻笑着朝他俩挥了挥手。 他抬起头，看着四周彩色灯光肆意蔓延，最终打在面前。 闭上眼，陈年一步步走向了最亮眼的舞台中心。 卷二.盛夏?贪欢 第八十章 乐音永恒 “再后来呢？”灯海流动间，谢意柔声问道。 她倾身向前，目光在稍微暗的角落里显得格外明亮。 对她来说，陈年就是一道光，虽沉入过低谷，却始终温暖炽热。在她面前，他总是那样的无畏和勇敢，开朗又乐观。 哪怕知道他曾有过好几年的困顿，她也从未怀疑过，小狮子一样的人会就此沉寂。 他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所以—— “后来啊……”老金作出回忆状，“后来，他就以‘陈年’这个名字再次回到贝克利街，开始走上了rapper这条‘不归路’了……哎哟！” 老金捂住手肘，瞪了bai一眼：“你干嘛打我！” “咳咳。”bai右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假意咳嗽了两声，“注意措辞！” 谢意轻笑。 她微微侧过身，看了眼陈年，发现他也正笑着看着自己。 没忍住，她上手戳了戳他的酒窝。 “还是我来讲吧。”陈年顺势牵住她的手腕，放在了自己腿上，“他们两个太啰嗦了，讲了半天，凑不出一句好话。” “嗨，你小子！专挑好的自己讲是吧？”老金推了一下陈年的肩膀，“这么臭屁的，以前怎么没发现？” 陈年一开始唱rap，受众并不多。 他白天要兼顾大学学业，要创作，要帮父亲打理公司事务，晚上还有好几场演出。 贝克利街有一个主舞台，每晚只供十场演出，能站上去的，通常都是街内最受欢迎的那几个。 无归解散后，新生浪潮便不断涌上，这里埋藏的宝藏太多，被听到看到的概率并不大。 何况这儿的人，多数更喜欢先锋和另类一些的音乐作品。 野性、随性和自由，这三者要在几乎没太多旋律感的rap里发挥到极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说来也怪，自从和谢意告白失败，同父亲做了承诺之后，陈年反倒心无杂念了许多。 这段时期，他的创作灵感格外的多，歌曲一首接一首地写，《末日灯笼》也是在这期间创作出来的。 他火起来像是某一瞬间的迸发，却更是积淀数年的必然。 大二的时候，偶然间，他在国内网上看到了一个音综的报名活动。 机会已经摆在面前，如果他不去争取，继续蛰伏，可能将就此被埋没。 没有任何犹豫，陈年立即填了报名表，参加海选。 作为没有任何知名度的素人，他一路过关斩将，最终竟然真的站上了那个灯光闪亮的舞台。 只是那儿的观众比贝克利街要多上数千倍，却也比街上的人严苛更多。 他们全凭喜好评判一首歌曲。 作为听众来说，艺术本就没有边界感的。他们多数不懂纷繁复杂的专业知识，不懂和弦的拼接设计，不懂一首歌灵感的构建要经过多少次的打磨。 他们只喜欢自己觉得好听的。 恰恰如此，陈年才得以借此综艺崭露头角，接触到一个全新的音乐世界。 他的声音开始有人听，他的名字开始被人记住。 直到顶峰。 如今，顶大侠功成名就，实现抱负，决定退隐江湖。 从此与心上人相伴，永不分开。 只是—— 谢意感受到他腿上传来的温度，又轻轻抚了抚他微微发凉的指尖。 旁人只知道陈年人生顺遂得意，不过二十五岁，事业、爱情美满。 但这些年的个中艰辛却被他一笑而过，那些滋味除了他自己，谁都无法真的去体会。那些孤苦难耐的日子里，无人可倾诉，也无人可帮衬。 谢意这时才了然，为什么如今的陈年，有很多事都习惯于做好了才告诉她。 她家小狗长大了，挣脱了依赖，挣脱了枷锁。 可如果长大的代价是这样，那她宁可希望自家小狗永远不要长大。 她更喜欢那个会哭的、会大笑的，真实的、脆弱的，陈年。 舞台上，有人刚唱完一首歌，远处传来阵阵口哨和呼喊声。那些绮丽的、溃烂的，明亮的、暗沉的时光，也终于随之褪去。 回到现实世界，谢意不禁叹了一口气。 她看了眼手机。 距离声明发出才过去半天，他们却还有一堆烂摊子没收拾。虽然她觉得，陈年应该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但这次，谢意心里暗下决定，她一定要陪着他，就像从前那样。 似是看出她的忧虑，陈年轻轻捏了捏谢意的脸，问她：“要走吗？” “哎，这么快吗……”老金不舍地看着他们，“大明星不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当然要。”陈年锤了老金一拳，“一起走吧，带你们试试c国商学院的美食。” “你的大学？”谢意圆圆的大眼睛再次惊喜地看向他，“我们也可以进去吗？” “家属是可以的。”陈年轻笑，又看了看满眼期待的老金和bai，“朋友自然也是可以的啦！” “啊！快走走走！”bai瞬间蹦起来，贝斯也不要了，拉起老金就往回旋式楼梯跑去，“你们走快点！” 四周人太多，陈年牵着谢意，两人走得很慢，渐渐地便落在了后头。 “是不是还在担心网上的事？”寻了机会，陈年微微低头，问道。 小猫儿的眉头到现在还没舒展，不用猜肯定还是在担忧自己。 “那个声明不是假的，我这算是真的自由身了，后续的事情，律师都会去帮我谈，不用担心。” “可你这不算违约吗？”谢意还是有些疑惑。 “算提前解约，支付一点违约金就可以……你应该知道的，我这个公司其实很好……”陈年谈起公司，眉梢里有些惋惜和不舍，“当初，虽然我在音综上取得了好成绩，但毕竟是新人，最后只有这家公司愿意签我。” “五年来，公司里的人对我一直很好，不管是前辈还是工作人员，我们真的像是一家人。”陈年叹了口气，“可是，确实是我给我们这个温馨的小家带来了不少麻烦……” “退圈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只是提前解约，也算是提前解脱吧。” 谢意点点头，稍稍松了口气：“那巡演呢？” 虽然没接触过这些，但她还是清楚地知道，要办好这么多场大型演唱会，离了公司其实很难。 “木青老师那边我已经跟他沟通过了，他愿意帮忙。” 说起这个，陈年语气坚定而认真：“不管怎样，巡演一定要开，算是我同这些年一直陪伴我的粉丝们道个别吧。” “至于我爸那边……我会自己去跟他谈。” 卷二.盛夏?贪欢 第八十一章 灵感源泉 陈年看了眼谢意。 许是被他说得这么轻松，她整个人的状态明显松懈了不少，皱着的眉随着笑意浮现而渐渐舒展开，连带着陈年也跟着松了口气。 但她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加冷静和理性。 从前的猫儿，心软却嘴硬，多数时候总是喜欢独自憋着一口气，不管是委屈也好，生气也罢。 只有陈年费尽心思去敲，她才会露出一点肚皮，把那些藏起来的边缘试探地让他帮忙抚平。 可这次重逢后，她好像变化得更大些。他想，比起从前，谢意明显地更会表达和吐露自己了。 “发什么呆呢！”恍然间，他察觉到谢意勾了勾自己的手，“老金和bai还在前面等咱们呢！” 他们拾步走上地面。 夏末的风吹来，正值中午，阳光倾泻至高楼间，投射下数块阴影，将他们笼罩。 音乐声渐渐被车水马龙声掩盖，陈年牵着谢意，快步赶上老金和bai，四人晃悠悠地背向来时路走去。 而那些青葱的盛夏岁月，也随着渐渐看不到的贝克利街一并而去了。 …… c国商学院位于海岸线尽头，属于半开放式学校，除了食堂和图书馆，其他地方都可以供外来人员随意进出。 算起来，陈年已经毕业三年之久。 所幸学生卡还余额富足，他带着谢意他们走进去，轻车熟路地点了几道c国的本地美食。 “哎，我不要吃这些！”老金看着面前金灿灿的一片油炸食品，举手抗议，“我要吃咱们国内的美食！” 在c国待了十几年，他早就听说c国商学院最出名的是中餐了，特别是那道毛血旺，传闻是学校高薪聘请了国内厨师来做的。 哪知陈年听了他的话却摇摇头：“那不能，我家猫儿第一次来，肯定是要试试c国美食的。” “啊！”老金失望地拿起块奶酪披萨，控诉陈年，“你偏心！” “你别听陈年的，中餐我们点了，还在做，等会再去拿。”谢意看出他是真的馋，没跟陈年一样唬他。 她想了想，问老金：“你们在这边吃中餐多吗？” “还行吧。”bai捏了块薯角放进嘴里，“不过这边的中餐……说实在的，都勉强吃个味而已。要好吃还是得自己做。” 谢意拿起陈年给她点的汉堡，咬了一口，芝士香瞬间席卷味蕾。 她被治愈得眯了眯眼睛，迫不及待地吃下第二口，又问老金和bai：“所以你们都会做饭吗？” “不会！” “不会！” 两人异口同声。 陈年的嘴没忍住抽了抽，暗暗腹诽，这两人倒是少见的这么默契。 “所以c国商学院反倒是以中餐闻名的？”谢意有些好奇，在老金和bai的描述中，这儿的中餐好像格外的美味。 “其实也不算。”陈年给她解答，“但我们学校的留学生比较多，特别是国内的，所以为了适应大家的口味，学校就请了几个中餐馆的厨师过来。” 谢意不禁啧啧赞叹：“这么人性化！” “不过，既然学校的美食这么有名，为什么不给外面的朋友们进来一起吃呢？”她吃掉最后一口汉堡，“还得学校的人带进来才能吃。” “这倒是个根源已久的问题了……”说起这个，陈年叹了口气，“之前学校另一个食堂出过问题，那阵子关于食品安全的事情很多，所以还闹得挺大的……” 但归根到底，还是种族问题。 人心是座碉堡，偏见和误解像是根织其上的两条沙道，一推就散。哪怕人人生而平等，但总有人为一己之私，将人区分贵贱，将成见变成践踏他人的借口。 为了学生的安全，学校最终不得已还是下了禁止外人进出食堂的命令。 听陈年说起这些，谢意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事情。 她擦了擦手，侧过头问陈年：“我记得你后来写过一首歌，就刚出道那会，歌名叫《心融》，是不是……” 陈年笑起来，语气带着些调侃：“看来猫儿之前还是很关注我的嘛……” 谢意抬手拍了拍他的头。 出道后，陈年沉寂了一段时间。 作为圈内新人，刚开始粉丝量的起伏波动是件特别正常的事情。他也没在意，没有通告的那段时间里，几乎都在埋头创作。 《心融》就是他在这段时期写的。 他本想把这首歌作为出道第一张专辑的主打歌，但公司内部权衡再三，最终还是没敢冒这个险。 这首歌灵感便是来自种族歧视问题，词曲攻击性都极强，又带有浓烈的哥特摇滚风格。 个人主观意味太重，作为主打歌，这首歌的确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这张专辑上线的时候，是谢意大三那年的期末月。 当时她每天都在为不太理想的法律选修课程头疼，而这个课的期末作业是需要提交一份学习报告。 题目自选，内容自拟，谢意为此焦头烂额了好几天。 难就难在选题。 她打开音乐播放器，点进最近播放，翻了半天却找不到一首想听的歌。平时爱听的歌都听烂了，她苦恼间，看见新人歌手陈年发表了第一张个人专辑《钟声》。 她惊喜地点进去。 八首歌曲听完，除了主打歌《钟》，她当下最喜欢的就是《心融》这首歌。 一个看似温暖的歌名，一点开，却是对种族歧视现象的极致抨击。 在这首歌里，陈年没有说教，而是直截了当地，用短短的四分钟时间，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和想法。 谢意立即找到了选题的灵感。 她写：人心似火，为热爱而炽热而喷薄；人心又似冰，融于火间，成水，又再度汇聚。 种族歧视起源于殖民时代，历经数次大战和演变，不断复杂化和衍生化。到如今，已不只是历史问题，更是现实问题，是社会问题，也是法律问题。 因为陈年这首歌，谢意找到方向，文思泉涌，边听着《心融》，边完成了份优秀的学习报告。 而这首歌，最后也成了她为数不多的单曲循环歌曲之一。 卷二.盛夏?贪欢 第八十二章 温暖月明 陈年带着他们逛了一圈校园，最后绕过图书馆，四人从西门的林荫小道走出去。 傍晚吹来的风温柔缱绻，夕阳轻落在路旁一侧的棕榈树上。 海岸线尽头，老金和bai挥手同陈年和谢意告别。 与他们分开后，陈年转身，又看了一眼校园的大门。 他的大学生活极为简单。 两年在校，没日没夜赶功课、创作歌曲；两年不分昼夜，两国来回跑。日子冗长乏味，却又飞速溜走。 他有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瞬间，都在等待与谢意重逢，也有某些时刻，会质疑自己的选择，质疑这个世界的某些定理。 但缘分和际遇，本就可遇不可求。 幸好—— 他看向谢意。 幸好兜兜转转，他们没有就此错过。 此时，落日余晖穿过细碎树叶，正好撒了星星点点在她脸上。 谢意皮肤白皙，肤质又很好，虽不施粉黛，但当光线照在她脸上时，依然格外的明媚娇艳。 察觉到陈年的目光，谢意圆圆的眼睛水汪汪地看向他，嘴唇微扬，清澈而灵动。 陈年一时间有些看呆了，只觉得面前的人儿如姣玉般，青涩又可爱。 他又想咬一口月亮了。 只可惜，青天白日的，周围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要是贸然行动，保不齐会被小猫爪子直接呼一掌。 他抿了抿嘴，有些失望地掂了掂肩上的背包。 “走吧，再带你去个好地方。”陈年左手摇了摇两人十指紧扣的手，右手抬起来，准备叫计程车。 “哎，等一下。”谢意拉了拉书包带子，示意陈年弯下腰。 “什么……唔……” 陈年以为她有什么事要同自己讲，谁知刚微微低下头，就被馨香铺满怀。 紧接着，谢意柔软的唇贴上他的。 虽然只是浅尝辄止，但松开陈年的那一瞬间，谢意还是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 陈年目光暗沉，看着她小猫偷腥似地用舌头舔着嘴，有些受不住地闭上了眼。 但怀里还结结实实地抱着只软软的猫，陈年呼吸温热，小心翼翼地在她脸颊上又映了一个浅浅的吻。 在属于两人的小世界，印上新的痕迹。 …… 陈年说的好地方，在海岸线的另一端，海港沙滩。 计程车司机是个黑皮肤的外国人，却很喜欢中国文化。在得知他俩是中国人之后，他瞬间打开话匣，从南聊到北，从景点聊到美食。 末了，他以为两人是来旅游的小情侣，还一直在推荐海港沙滩的夜景。 “所以你之前没怎么去过落日海滩，却对海港沙滩很熟悉？”谢意一下便抓到重点，“人司机师傅可说了，这海港沙滩可是小情侣约会的最佳胜地！” 知道她是戏瘾上身，陈年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故作使坏地承认道：“我确实对那边很熟悉。” 闻言，谢意佯装狐疑地盯着他，又恶狠狠地逼问他：“快说！和谁去的！” 还顺便上手薅了薅他的头发。 因为激动，她的声音骤然增大，演得活像抓到男友出轨证据的泼辣女孩。 只是在陈年看来，她这样子，倒像极了只争风吃醋的小猫。 他心里蓦地一软，像被小猫用软软的肉垫踩了一脚似的，没忍住，他嘴角往上勾了勾。 陈年牵住谢意摸自己头发的手，圈在自己腰上，正想偷偷一亲芳泽，没想到好好的氛围却被突然打断。 他俩用的是中文，司机师傅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只觉得刚刚还甜甜蜜蜜的小情侣好像气氛不太对。 以为两人是真的吵架了，司机师傅赶紧一声大吼：“哎哎哎，不要吵架，不要吵架！” 车都跟着他的劝架声飘了飘。 谢意被实实地吓了一跳。 “没有没有，没吵架。”她连连摆手。 但师傅却不相信，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劝解的话。 谢意只能听懂个大概。 她屡次想解释，却被司机更加高昂的声调盖住。她只能无奈地拍了拍陈年，示意他赶紧解释。 陈年却只是摇了摇头。 他酒窝深深，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看着他的样子，谢意心情也明媚了不少。 来c国之后，她都没怎么欣赏到这边的美景。 海岸线狭长，从c国商学院到海港沙滩，需要近一小时的车程。 正逢下班高峰期，路途堵塞，司机开了近一个半小时才把他们送到目的地。 此时已华灯初上。 陈年有些失望：“本来还想带你一起踏踏浪的。” 他看了眼逐渐黯淡的海，以及已经退后不少的潮水。这个时点，多数人都在寻找饱腹的路上，因而作为约会胜地出名的海港沙滩上人并不算多。 四下静寂，只有海水的阵阵拍打声。 陈年撇撇嘴。 但—— “哎！好漂亮啊！”谢意眼睛突然一亮，惊喜地拍了拍陈年，指着四周突然亮起的灯，“快看，这不就是意外之喜吗！” 不知是谁在此处挂了好几个花灯笼，原本隐在暗处，谢意并没有注意到。 下一秒，灯笼被点亮，盏盏灯火向静谧的海面蔓延，散入其间。海面瞬间浮光跃金，金黄也沉醉其间，灯影与月影就此交汇在一处，光亮烧着海，纷繁如流星缀满四周。 他们宛若置身某个上元灯节。 谢意不禁感叹：“真是奇妙！” 在异国他乡，十六月圆夜，她和陈年好像误打误撞地走进了一处异域之地，头顶月色柔和，周围流光溢彩，凉和暖交融处，心上人在身侧。 她有些想家了。 “下个月的这个时候，就是中秋了。”她不由得感慨，“时间过得可真快。” 与陈年不再联系的那几年，她几乎很少过节。 家成了她起居的某一处地方，不再被赋予任何温暖的含义。 曾几何时，她也渴望着某夜归家之时，门口有灯火为她亮起，也渴望着某年团圆之时，餐桌上有人一同把酒贪欢。 不过—— 谢意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陈年，目光与他对上。 两人都从对方微微湿润的眼神里看见了一样的欣悦。 灯与月依旧。 这一年，以及往后的每一年，他们都不会再孤单了。 卷二.盛夏?贪欢 第八十三章 秘密基地 陈年在附近寻了处礁石，拉着谢意坐下。 远处的海浸在夜色里，静默而深邃，而海滩之外的大街上，旧时建筑与当代建筑交错坐落，万家灯火已然点起。 唯有整座海滩被横亘在海与城之间，显得格外的不同。 “好神奇啊，我每次去到不同的海岸，都能明显地感觉每一个地方的海都不一样。” 谢意看着四周的一切，有些动容：“受当地人文影响，有的海辽阔深远，静谧自然，有的却是慵懒舒服，暖意盈满的。” 陈年轻笑，问她：“那港城的海，是什么样的？” 上回去港城，最后却没有机会去看一看那边的海，属实是个遗憾。 毕竟是谢意待了四年的地方。 “港城的海……”谢意想起那片日日笼罩在薄雾里的海，“那儿每天都有鸣笛声，虽然看着热闹繁华，但因为常年通商，其实港口很多……不过确实是个特别有生活气息的海。” 她想起大学时的自己，经常独自一人跑去看渔船归港。 日刚落时，海平面还是平静的，波澜起伏有序，偶有海鸟掠过。 不一会，雾开始茫茫然从远方的山头扩散至海面，四周便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吹哨声，数条渔船一下涌入海间。 她因此得以看见无数双期盼归家的眼神。 那样热烈，那样充满希望，她一直都很喜欢这种感觉。 陈年在她的回忆里，似乎真实地陪她看了一场盛大的归船宴，他有些盼望地看向她：“下回有空，带我去看看呗？” 他的语气莫名的软。 谢意心里也跟着一软，随即点了点头。 得到许诺，陈年眼睛亮亮的，他有些小雀跃的双手抱在脑后，在沙滩上躺了下去。 姿势慵懒随意，看起来格外舒服。 谢意也跟着他脱掉鞋子，赤脚踩在柔软的沙滩上，双手自然地挽上陈年的臂弯，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氛围正浓，两人都没再讲话。 她渐渐有了些睡意，正想闭上眼小憩一会，突然听见“咕噜”一声。 陈年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唤了一下。 她一下子破了功。 抬起头，满脸笑意的她一下便捕捉到陈年躲闪的眼神。 察觉到她的眼神，陈年挠了挠头。 “饿啦？”谢意拍了拍小狗的脑袋，“那去吃饭吧！” 陈年率先起身，替她捡起鞋子，拍了拍上面的沙粒。 谢意穿上鞋，借着他伸过来的手也起了身，她这时也才感觉到腹部空空：“我好饿，有没有特别好吃的推荐？” 哪知，算是c国半个土著的陈年却摇了摇头。 虽然有点饿，身体也有些累，但谢意没有抱怨，她依然开心地拉着他往街道上走去。 她猜测，那里比沙滩要灯火辉煌得多，肯定有不少好吃的。 刚走了几步，陈年拉住了她：“哎，不去那边。” “啊？”谢意有些迷糊，“那去哪儿？” “我点了外卖。” “外卖？”谢意一听更迷糊了，“送到哪儿了？你不是糊涂了吧？” 他们目前还是无处可去的状态呢！ 连行李都被许真他们帮忙拉到机场的贮存点寄存了。 闻言，陈年终于憋不住了。 他愉悦地笑起来，狐狸一样狡黠地冲她眨了眨眼：“我的秘密基地。” 谢意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陈年带她来海港沙滩，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 陈年所说的秘密基地，其实是他大学在外面租的房子。 “第一学期我就搬出来了。”陈年在密码锁上输入“0708”，“滴”一声过后，门开了。 刚开始相中这里，只是因为便宜。 房子虽然临海，但因为地理位置较偏，而且这里晚上海风和海浪声都比较大，所以海港沙滩这边住户并不多。 当时陈年在贝克利街每晚都有一定的收入，但这份微薄的薪水只够支付这儿最低廉一套房的租金。 按照本地的支付标准，他应该按周支付。 对学业和事业繁忙的他来说，确实算是个不小的挑战。 但住学校里，总免不了会被父亲虎视眈眈，也会被舍友的吵闹影响到作息。 权衡再三，陈年还是咬咬牙，租下了这里。 搬进来的第一周，他就很快明白，为什么这座外表看似还不错的小公寓，会以如此低廉的价格出租。 原因无他，此处临海，受外力影响，经常断电断水。 好在，他在这儿租房最大的原因，只是为了好好地睡上一晚。 直到两年后，他签了公司，开始小有名气，开始有了一笔不错的稳定收入，便把这座小公寓买了下来。 当作自己的秘密基地。 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他躺在床上，心里无比庆幸，还好这儿还有海水声默默地陪着他。 时间一长，陈年便把这儿当成了自己栖息的港湾。 “我每个月都会找当地的清洁人员来帮忙打扫。”陈年说着，按开了墙壁上的开关，“欢迎来到陈年和谢意的小家！” 谢意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不足五十平米的小房子。 房子是木质结构，一室一厅。客厅可以望见海的那一面，是一个巨大的玻璃窗，从内往外望去，可以看见淡黑色的、一望无际的海平线。 “幸好这边不刮台风。”陈年半开玩笑地指了指那片玻璃，“不然台风天得贴胶带贴半天。” 谢意会意一笑。 玻璃窗的另一侧，有扇小门。 陈年推开，入眼是一座小巧的半开放式花园。 实在是很符合他打理花花草草的喜好了。 不过里面据谢意目测，只剩下杂草和枯藤了。 陈年耸耸肩，解释道：“现在来这边机会确实太少了，种花草根本打理不过来。” “也没别的了。” 逛完客厅和花园，他打开卧室的门，“然后就有一间小卧室。” 谢意没走进去，只是半探着身子往内瞅了瞅。 哪怕房间里漆黑一片，也不难看出里面是极简风格的装扮，这也十分符合陈年的喜好。 “不进去看看？”陈年按亮卧室里的灯，“我也好长时间没来这儿了。” 灯亮了。 一间谢意意想不到的精致房间映入眼帘。 卷二.盛夏?贪欢 第八十四章 浓度念想 “你这是……” 灯一开，小小的卧室一览无余。 看见里面的装扮，谢意有些吃惊，脚不由自主地往里面迈了几步。 陈年的卧室确实是极简风格打扮，一张简单的家用床，铺着一层薄棉被，上面整齐地摆放了两个枕头。 余下便是一张简易的小木桌和配套的椅子。 便再没有其他的家具了。 说内里精致，其实是精致在墙上的各种装扮。 陈年在床对面的墙上，贴了一大块木板和无数朵干花，上面摆满了各种照片和文字笔记，记录了他和谢意从小到大所有值得纪念的每一件事情。 谢意一张一张看过去。 不难看出，为了设计这面木板墙，陈年花费了很多心思。 每一张照片至少有一段文字作为记录，全都是用手写的，有点像日记的形式，有些还添上了陈年秘密一样的心里话。 四年多前，陈年还在这边住的那阵子，每天晚上睡不着，他侧躺在床上，听着不远处的潮水声，来来往往，起起落落。 这儿隔音并不好，晚上偶尔还有晚归的游人三三两两吵闹着，也会听到小情侣间情浓时的蜜语。 他总会在这些时候，万分地想念谢意。 不知道远隔万里的她，此刻是不是正在跟朋友一起吃下午茶，或者是在上某一节难熬的选修课，又或者正在参加什么有趣的社团活动。 他家猫儿，向来独立惯了，怕是很少想起自己吧。 昨天给她发消息，隔了好久，谢意才回复了一个表情包，语气淡淡的，话题也就这么被带过去了。 想到这，陈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下一次再给她发，又该找什么话题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最近猫儿对自己好像越来越冷淡了。 于是，他翻身下床，站在木墙面前。 等月色绕进屋内的时候，木墙上已经写满了他的所有念想。 想赶紧回去，回到谢意身边。 只是—— 当年写的时候，陈年总觉得笔不能及心中之意。 但是今时今刻，看到谢意这么认真地在看这些，陈年却莫名地觉得有些害羞。 他的脸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红，直到谢意看完最后一张，转身看到他局促地站在自己身后，眼神里透着一丝不知所措。 毕竟，他在纸笺上写道： “这一天，我和阿意去了猫咖，借着猫猫的可爱，我把平时不敢说的她特别像猫这种话说了出来。果不其然，讨了一顿打。但我没告诉她的是，其实她一打我，更像猫了，挠得我心痒痒的，只想捏她的脸。” “谢意又考了年级第一，我怕赶不上她，就想让她帮我补习。结果这天晚上，我脑袋一共吃了十几个板栗……我再也不想吃板栗了！” 谢意念着念着，扑哧一声笑出来。 到底是谁家的好小孩才会写出这样肉麻得让人笑掉牙的傻话呀！ 可她竟然觉得这样的陈年极其可爱。 特别是此刻，长大后的陈年还跟小时候一样，微低着头，红着脸站在自己前面，耳根也明显红了一圈。 像犯了错的小朋友，模样乖巧又有些委屈。 谢意实在没忍住，拍了拍他的头：“真可爱呀，年年小狗。” 陈年感觉到谢意在自己的头上温柔地揉了揉，动作带着些许平时没有的小心翼翼，他闭了闭眼，有些生硬地转了话题：“要不，咱看看别的？” 总觉得她又有种把自己当弟弟的感觉。 他不喜欢。 但又可耻的觉得享受。 真是矛盾。 “嗯？看别的什么？”谢意松开手，疑惑地看着他。 只见矛盾的人有些同手同脚地走到窗边，拉开封闭已久的窗帘。 她这才发现，原来卧室也是面向大海的。 只不过，被窗帘挡住的那一小块，不是客厅一样的巨大玻璃窗，而是一面小型的落地窗。 谢意稍稍估量了下，面前的落地窗最多只能坐下两个人。 “屋里有点闷，我开个窗。”陈年说着，绕过谢意，伸长了手臂，从床沿边勾起窗锁。 海风瞬间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夹杂着阵阵热意，谢意嗅了嗅，又从里面闻出来些许咸咸的味道。 这就是所谓的海景房。 她也跟着倾身上前，伸出手指勾了勾窗帘的帷幔。 等风再吹来时，细软的纱布从指尖滑落，散开在落地窗台上，与月影一齐，摊成一朵淡黄色的小花形状。 “冷吗？”陈年问道。 他声音沉沉，清润里带着些暗哑。 莫名的，谢意突然想起林之之之前开过的关于落地窗的“黄色”小玩笑，又联想到一些奇怪的画面，她的脸蓦地一下红了。 等了一会，没等到谢意的回答，陈年又凑近了些，发现她脸颊有些不自然的红晕：“还是太热吗？” 谢意点点头。 他半信半疑地把窗开到最大，眉毛微微蹙起：“海风吹久了容易头疼。” 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门铃突然响起来，谢意本就有些心神不宁，被吓得差点跌落在床。 “小心点！”陈年揽住她的腰，调侃道，“怎么还跟猫一样，这么容易就炸毛？” 谢意伸出手，轻轻呼了他一拳。 打完，她举起拳头，摇了摇，佯装恐吓他。 这才是小猫炸毛。 陈年不由得失笑。 “我先去拿外卖。”他捏了捏谢意的脸，又指了指落地窗，“咱们在那儿吃吧。” 谢意闻言眼睛瞬间睁大。 她看了眼落地窗，总觉得因为林之之，那里被冠上了一股奇怪的暧昧感，丝丝缕缕地顺着风爬上她的肌肤。 她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战。 都怪林之之！ 谢意愤愤地想。 而远在大洋彼岸，正在和几位老板客户周旋的林之之，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坐在她身旁陪着她的胡宇，默默地给她披上了外套。 “谢谢胡老板！”她淑女地笑了笑，“真暖和。” 胡宇笑了笑。 林之之一手举起酒杯，客气疏离地敬了敬他。 餐桌下，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她另一只手颤抖着，噼里啪啦地打了一连串的字。 但也难掩她的激动之心。 手机提示音响起，谢意拿起来，看到林之之给她发来了一连串的“啊啊啊啊”。 她疑惑地给她回了一个“？”。 卷二.盛夏?贪欢 第八十五章 无尽夏至 陈年很快拿了一大袋外卖走进来。 谢意等了好一会，也没见林之之再有回复，她放下手机，帮陈年从外卖袋里拿出一个大铁锅。 “这是？” 她略带疑惑地抽开保鲜膜，看见里面装着几袋肥牛卷，瞬间惊喜地看向陈年：“火锅！” “嗯，想起来咱们好久没有一起吃火锅了。”陈年拿出酒精灯点燃，“这家是做川味麻辣火锅的，大学时候我吃过一次，还挺正宗的。” 陈年从小就很能吃辣，连带着谢意也开始慢慢喜欢吃辣锅。 不过她偏爱川渝那边的口味。 陈年倒是无辣不欢，什么口味都可以接受，但因为谢意喜欢麻辣多一些，多数时间他们还是会偏向点麻辣口味。 “居然还有红糖糍粑！” 谢意接过陈年递来的另一个锡纸盒，看到里面的糍粑，她双眼放光，咽了咽口水，没忍住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 软软糯糯的糍粑甜得刚刚好，她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像猫儿一样伸了个懒腰。 陈年看着她吃得一副舒服慵懒的模样，宠溺地笑了笑，又夹了一块放进她碗里。 沸腾的火锅，百味消融。 酒足饭饱，两人瘫坐在落地窗台上，相视而笑。 那些被暂时遗忘和搁置的现实，那些被抵挡在身后的流言蜚语和尚未解决的难题，都在这一笑里，淡然散去。 就像小时候一起玩的双人小游戏一样，好像只要他俩在一起，这个世界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挡的了。 此刻的谢意也无比庆幸，两个多月前，夏至如约而至的那天，她选择了做一个勇敢者。 只因为在勇敢者的世界里，有她无法割舍的陈年。 她明媚地笑起来，看向窗外的圆月。 这个夏天即将过去。 此时已是夏末秋初，华灯初上，繁华与热浪被稀释在夜空中。 虽身处异国他乡，但或许是沾了陈年的缘故，谢意莫名地在这个家里找到一丝归属感。 墙上的挂钟一格格转过，月色如灯火般流动，夏季有不灭的永昼，但谢意却格外地期待这个秋天。 无尽夏。 在c国的语境里，无尽夏来自译名foreversummer，它的花期从晚春到夏秋绵延不断，意寓团聚。 而恰好在这年夏天，陈年携着初夏朦胧而至，他们在盛夏里贪欢，却始终期待着一个无尽的夏天。 而今，缠绵的秋意已经抵达。 电灯应景应时地跳了闸，房间突然陷入一片漆黑里，只余淡淡的月光和夜色攀附在两人的身上。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等谢意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陈年推到了落地窗的玻璃前。 下一秒，陈年的吻便落了下来。 卷起、交缠、回勾。 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 谢意再也听不见风和浪的声音，在一片空白里，只有她和陈年的喘息声，以及似有若无的暧昧情动印记。 她瘫软在陈年怀里。 不停地冒泡、沸腾，然后融化。 不知过了多久，陈年微微松开了她。 谢意手指还紧紧攥着陈年的衣角，她睁开眼，发现陈年还半阖着眼，头微微低垂，细密的睫毛眨得极快。 不难看出来，他也很紧张。 谢意伸出手，覆在他紧握着的拳头上，轻轻地挠了挠。 这一下，如星火燎原。 陈年瞬间被再次点燃。 温热的气息再度覆盖上来，他没再收敛，一只手发了些力，回握住谢意的手，与她十指紧扣，另一手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 猫儿一样的人又软又香又甜，陈年心里若有似无地发痒，眼角泛了红，吻便轻轻地从嘴边往下落。 轻如羽毛，惜若珍宝，温柔至极。 但动作却带着谢意从未尝试过的侵略性和攻击性。 时钟“啪嗒”一声，转过午夜时分。 谢意在他的攻势里，渐渐失守。 攥着衣角的手慢慢失力松开，垂落，帷幔被卷起，扫过她的发间，一路向下，直到腰间。 心跳越发地快了。 某个时刻，她稍稍睁开眼，便看见陈年同样耳根泛红，她一下没忍住，直接上手搓了搓。埋在她颈上的人瞬间一顿，手从她腰间离开，也睁开了眼。 两人目光对上。 可能是十秒，也可能是十分钟。 陈年率先败下阵来，修长白皙的手捂住谢意带着些许水润的眼睛。 不敢再看她。 水光潋滟的、可口的，像水蜜桃一样，他的月亮有了自己的专属味道。 想到这，酒窝怎么都藏不住。 只是，谢意歪了歪头，想拨开他的手，却又被他一下抓住。 从余光中，她分明从陈年微微勾起的嘴角看出，他是极度愉悦的。 但挣扎无果，手莫名酸软，谢意没一会便放弃了，又懒洋洋地把身子靠到陈年身上。 像一摊没骨头的猫。 “困了？”陈年柔声问道。 平日清朗的声音带了些许喑哑，他轻了轻嗓子：“去洗澡，然后睡觉？” 谢意乖巧地点了点头。 难得见她这么软糯，陈年心软得一塌糊涂，只想更用力把她圈进怀里。于是，他伸手，将人直接从落地窗台上抱了起来。 以抱小孩的那种竖式抱法，陈年的手直接托在了谢意的大腿上。 温热触感随即传至肌肤。 被突然以这种奇怪尴尬的姿势抱起，谢意一下失重，安全感陡然消失，她吓得紧紧搂住陈年的脖子。 陈年见她的反应，不由得失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谢意把脸埋在他脖颈处，做鸵鸟状。 “猫儿，快看，有一颗星星。”陈年倒是享受得紧，像哄小孩似的把她往上又掂了掂，吓得谢意疯狂拍他。 “哎！陈年！快放我下来。”她挣扎。 跟唬小孩一样，今晚的月亮那么亮，怎么可能有星星？ “是真的，没骗你。”陈年把她轻轻放下，“看，那儿！” 谢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在那抹皎洁明亮的不远处，果真有一颗星辰在作伴。 像小时候那样，他俩躺在床上，头靠着头，手牵着手。 闭上眼，就此沉浸在一场盛大绚烂的美梦里。 灿烂的夏天终将离去。 第八十六章 秋意未满 一夜透雨。 清晨，谢意打开院内的窗。 从院墙斑驳的光影间，她清晰地感觉到，初秋的凉意已经顺着指尖攀爬，散到屋内。 只有那株三角梅还在热烈地盛放。 它们似乎极力地想要兜住盛夏的尾巴，只不过些许掉落在地的泛黄花瓣，却仍昭示着今年的秋天是真的到来了。 谢意本以为，迎接这年秋天的，应该是满地金黄的落叶，层林尽染的山间。 在回国之前，她和陈年便约好了要一起走完七年前未完成的毕业旅行。 临山市靠山临海，他们毕业旅行的最后一站，原本定的便是小时候经常去的红山公园。 但计划好了一切，如今却泡了汤。 两人都没想到，回来之后的陈年，会比预想的还要忙得多。 满城风雨正等着他。 虽然距离退圈声明发出已经过了好几天，热度也稍稍降了下去，但当陈年亲自出来声明和说清楚情况之后不久，热度又开始迅速回升，甚至超过了之前。 有人支持他，便也自有人反对。 毕竟有些粉丝追星多年，为此倾注了许多情感、时间和金钱，所以她们并不愿意轻易就此买账。 陈年很能明白她们的心情。 他出道至今不过五年时间，平时在荧幕上出现的虽并不算频繁，但歌曲的更新频率却是连非粉都知道的高。 一个高产的养成系实力歌手，在大好时机说要离开，无疑会在娱乐圈内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连带着之前陈年参加的节目衍生出来的各种问题，也在这些天，被推上高潮。 在这之前，虽然陈年的粉丝们时常戏称自家哥哥要退圈，但谁也没想到，消失半年后回来的陈年，真的就这么宣告退圈了。 多数粉丝一时间并不能接受。 在他未亲自出来声明的时候，粉丝还在替他抱不平，认为是公司的锅，尽管其中多数是夹带了不少的私人情感。 但在网络时代，谁都难以独善其身。 陈年因此“收获了”出道以来最多的谩骂、辣评拉踩和攻击。 谢意一面惋惜，又一面特别心疼他。 陈年倒是对这件事没表明过任何的消极情绪，对网络上的风言风语也一直都是不动声色的。 可人心毕竟是肉长的。 从陈年紧蹙了好些天的眉毛就能看出来，他其实还是很在意粉丝们的反应和情绪的。 但他实在抽不开身解释这一切。 这几天，他一边在忙着和木青老师沟通对接，为巡演做足筹备工作，一边还在忙着主题曲的事情。 因而对于这件事，谢意也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态度。 怕加深误会，也怕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她总觉得陈年太着急了。 可冷静下来之后，她又觉得一切其实都是必然。 不管是否在此时，陈年的退圈，一定会掀起圈内不小的风浪。 何况—— 日安公司。 这个名字简直是这场风波的催化剂，加速了必然的形成，也加重了陈年的压力。 谢意无奈地叹了口气。 干爸从来都是这样。 从小到大，哪怕他对谢意来说，算是和蔼可亲的，可每回同他相处，谢意还是总会感受到莫名的压力和恐惧感。 他是陈年退而求其次，尽早宣布退圈的最大原因。 忌惮，以及如影随形的害怕。 哪怕陈年真的如他的退了圈，但按照谢意对他的了解，他绝不会就此放弃。 或许—— 楼上突然传来手机铃声。 谢意思绪被打断，急匆匆地跑上楼，找了半天，才在地毯边找到了已经停止震动的手机。 她打开聊天页面。 许久没有聊天的木青老师竟然给她发来好几条语音消息。 谢意手微微抖着打开，一条条仔细听下去。 手机另一头，木青语气诚恳真挚，真心地想要邀请谢意帮忙筹划陈年的巡演。 「“我们最近在制作主题曲，所以比较忙……巡演的事情有些顾不上……” “知道你之前是学画画的，现在又在做设计类工作……年子的巡演需要比较特别的舞台设计，但他可能有别的考量，没有来找你……” “可是我深思熟虑后，觉得还是得你来。” “毕竟你是最了解他的人了……”」 还未听完，谢意眼眶已经有些湿润。 她和陈年何德何能，能受到木青老师这样的音乐大拿如此青睐？ 又何以让木青老师如此尽心尽力？ 不过—— 关于巡演舞台的这个事情，陈年是有同她提起过的。 自从退圈那件事后，陈年有任何事情，都会主动来找她商量和帮忙。 当时，谢意接收到陈年好说歹说了半天的邀请，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一个绝妙的主意浮现在脑海里。 于是，她摇摇头，极其冷淡地拒绝了陈年。 小狗立即垂头丧气，整个人明显情绪低落了不少。 但谢意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告诉他：“我最近有好多事情要忙。” “夏至”要重新装修，乐器网店要翻新，积压的一堆插画稿要完成。 陈年体谅她，之后便再没提过这件事。 倒是谢意对这件事上了心。 直到昨天，听陈年念叨起主题曲的事情基本告一段落，她便留了个心眼。本想着今天自己主动去联系木青老师，却没想到，人自己先来找她了。 受宠若惊。 也格外感动。 她随即拨了个语音电话给木青，那边很快便接通：“喂？小意。” “木青老师，您好！” “好好好，不用那么客气。”木青爽朗的笑声穿过屏幕，“听说这次的主题曲是你写的？” “啊？”谢意急忙否认，“没有没有，我只是哼了个demo，填了词而已……” 要真算起来，写这首歌的应该是陈年。 木青又一阵大笑：“我个人是很喜欢这首歌的，很轻快，很明朗，听起来有一种在山间风穿行，在云海间飘动的感觉，听得我都想跟我老婆再谈次恋爱了！” 谢意捂脸。 哪有他说的那么夸张？ 但能被木青夸，她还是特别高兴：“谢谢老师！” “哎，那巡演……” 谢意正想开口，陈年突然推门走了进来。 第八十七章 决绝之心 看到陈年进来，谢意给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陈年了然地点了点头，轻步退出房间，把空间留给了谢意。 “是年子回来了吗？”电话那头，木青听见动静，很快反应过来，“那我们要不要重新找个时间再谈？” “没事的，他已经出去了。”谢意笑道，“其实关于舞台设计这方面，我也就是一个初步想法……” “毕竟之前我确实没做过这种事情，只是有简单地去了解过一些。” “没问题的！”木青拍拍胸脯，给她吃下定心丸，“团队这边其实我们基本上组建好了，现在主要是缺少设计灵感和想法，你尽管提就行。” “好！”听到木青的回答，谢意轻松不少。 两人一拍即合，一下聊到正午。 直到隔壁的饭香阵阵飘来，谢意才意识到，她和木青已经聊了许久。 关于巡演舞台设计的方向和想法，两人其实也聊得差不多了，木青打过招呼，和谢意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便挂了电话。 陈年几乎是在同个时刻再次推门进来。 “你偷听？” 谢意刚把充电线插上，转过身，便看见陈年抱着手臂，倚在墙边，笑意盈盈。 她却是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莫名其妙被她怀疑，陈年连忙举起双手，证明自己的清白：“我可没有！” 苍天可鉴，他刚手忙脚乱地做完饭，准备上来喊她下楼吃饭，一句话压根也没听见。 不过—— 他狐疑地盯了盯谢意。 总觉得这人有些形迹可疑和莫名的慌张。 特别是她屡次躲闪的眼神。 多年的了解让他瞬间领悟，自家猫儿一定在偷偷摸摸背着自己干什么事情，而且这件事还跟自己有关。 联想到最近的巡演，陈年瞬间心下了然。 但他没戳破，只是上前捏了捏她软软的脸：“去吃饭吧！” 谢意心里藏着事，也没太细究陈年前后态度的突然转变，就晕乎乎地被他牵着走到饭桌前。 “试试看？”陈年捏捏她的脸。 “哎？你做的？”谢意回过神，看到一桌色泽鲜艳的家常菜，惊喜地看向陈年，“你什么时候学的？” 陈年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就前两天……刚好小齐哥到云雾市出差，我就跟他学了两道菜。” 云雾市是陈年巡演的第一站，当年他就是在那里参加音综，最后出道的。 看到谢意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在桌前坐下，陈年反倒有些犹豫起来，但还是拿了副碗筷递给谢意：“不过……我也不能确定好不好吃。” 毕竟学得仓促，他又极其没有做饭天赋，鸡飞狗跳地弄了一早上，也就勉强做出来三道菜。 “哎！是好吃的！”谢意却已经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边夹菜边捧场，“你快试试，是真的不错。” 这三道家常菜都偏清淡，却是临山市每个家庭最经典的日常小菜。 吃起来便是家的味道。 “是还不错。”陈年夹了块炒肉，“就是偏清淡了些。” 他已经开始在为巡演开始做准备，接下来的一长段时间，都要忌口，少吃辛辣。 回来之后，难得见陈年这么清闲。 谢意就了口米饭，问他：“现在这些事情可以暂告一段落了？” “嗯。”陈年点头，语气说不出的轻松，“吃完饭后，我再发段文字申明。” 因为不少知名艺人和圈内人的支持，这几天，网络上关于陈年的风评明显好了很多，带节奏的营销号也明显偃旗息鼓了不少。 但—— 陈年在乎的都不是这些。 而是这五年来一直支持自己的朋友和粉丝们。 跟粉丝们道歉，感谢，等巡演结束，转做幕后。 再之后，他的演唱事业将就此告一段落，也可以全身心投入到音乐世界里。 “会后悔吗？” 斟酌许久，谢意还是没忍住，问他：“比原先预定的早那么多……” 所有事情只能被提上日程，紧赶慢赶地开始。 如果说，因为私生和父亲的缘故，让他不得不提前退出和离开，当下的仓促和惶然必然是有的。 陈年无法否认，哪怕是一瞬间的后悔，自己确实也曾有过。 只是，贝克利街一行之后，他却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木青也曾说，音乐是纯粹的。 哪怕陈年片刻未改过做音乐的初心，也始终如一喜欢和坚持着音乐这条路。 但—— 当他身处娱乐圈时，作为艺人，网络时代的浪潮还是不可避免地将其浸染。 不是不好，而是所处世界开始复杂之后，简单就变成了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老金和bai的赤诚，林东路的执着，无一不验证这个道理。 而他陈年，入圈五年，至今已经积累了如此深厚的积淀，那就要好好用起来。他要做，就一定要做最好。 于是，他摇摇头，眼神炽热而坚定地告诉谢意：“我很庆幸。” 谢意闻言，立即会意。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半探身地拍了拍陈年的头：“不管怎样，我都支持你。” 饭后，趁谢意洗碗的间隙，陈年编辑好文字，点开微博，又深吸了一口气。 手指按下发送键。 「歌手陈年： 各位关心我的粉丝朋友们，你们好！这应该是我这个账号的最后一条微博了。 作为歌手陈年，我至今出道不过五年，算起来还是个新人。 可今天，新生歌手陈年却想同你们道一声真挚的抱歉。请原谅我的一意孤行，也请原谅我的倔强，经过多次审慎思考，我还是决定离开这个圈子。 转做幕后是我一直以来都想尝试的事情。了解我的粉丝朋友们应该知道，对于音乐，陈年从来都毫不吝啬做各种决定，也从不后悔投身音乐的世界里。 这是歌手陈年，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一次叛逆。 接下来的半年，我也会在全国各地开数场公益巡演。如果各位还愿意来见见歌手陈年，愿意来听歌手陈年唱歌，那么陈年在舞台上，诚挚地欢迎各位的到来。 谢谢赤诚而勇敢的你们，这次换我跨越山水，去奔赴你们给予我的这场盛宴。 感恩。」 第八十八章 好友相聚 文字声明一发出，不过十分钟，就被顶上热搜。 陈年在声明里说得坦诚又诚恳，全篇并无任何修饰之话，发自肺腑，粉丝们一时间对他竟也埋怨不起来。 一方面，熟知他的粉丝都清楚，退圈做幕后对陈年来说，其实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在《末日灯笼》那首歌里，副歌一句“我自洪流而过，将悉数尘埃洒落，无意与争锋”，早早就做了印证。 另一方面，得知有巡演，而且应该是告别演唱会，粉丝们既期待又难受。 这其间，当然也有不少黑粉借此热度，又开始攻击和嘲讽陈年，认为他是在炒作。 毕竟从半年多前开始，他就曾经宣告自己无限期引退。 但无论如何，随着时间的推移，陈年确实在慢慢地减少露脸的次数。 第一场演出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在这之前，他必须全身心投入到排练中。 木青的团队很优秀。 作为音乐界数一数二的大咖，他对音乐的细致和认真并不是常人能比的。 陈年为此也压力不小。 演唱会一共安排二十首歌，外加两首encore（安可曲），光是选择和改编，就需要花费不少的功夫。 一个月之后，他就瘦了十斤。 谢意心疼得不行。 两人见面的机会和时间并不多，但只要一见面，她便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安排好吃的。 但还是难以缓解陈年的焦虑。 这样下去不行，谢意辗转反侧一晚，没等巡演开始，陈年肯定就先把身体累垮了。 于是，她和林之之商讨半天，决定把上个月被搁置的旅行计划安排上。 中秋节当天，团队放假，谢意好说歹说，终于把原本计划在家练歌的人薅到了山脚。 红山公园就位于红山山脚处，此刻红叶正当时，落红遍野，秋意正浓。 下了车，林之之已经一脸兴奋地在门口冲他俩挥手。 “猫儿！这里，快来！”她大声喊。 瞬间引来旁边几位游客的注视，吓得她又立即噤了声。 谢意失笑，牵着陈年走过去。 “干嘛呢！”她拍拍好友的肩，“这位朋友，你戏过了哈。” 林之之还在仰头四处看，装作看不见他们，满脸的若无其事，仿佛刚刚大声呼喊的人不是她。 谢意只能无奈地配合，和陈年假装不认识她，直接走过去。 脚刚跨过门槛，手臂就被林之之拉住了：“哎哎哎，等等！” “怎么了？”陈年语气懒散，“还等谁呢？情人？” “陈年！”林之之气急败坏，一不留神又大声起来。 这下，变成谢意慌了：“你小声点！” 就林之之这恨不得昭告天下陈年在这的架势，他们今天怕是不用上山就得回家了。 但还真被陈年说中了。 谢意看着林之之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直到脖颈都红了，她还在扭扭捏捏地不肯承认。 只是，远远的，戴着黑色鸭舌帽的人已经在向他们走来。 “哎？”谢意惊奇地看着走到林之之面前的人，“这不是胡宇吗？” 胡宇闻言，礼貌地点了点头：“谢意，陈年，好久不见。” 这人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高冷啊。 也不知道林之之当年怎么会看上他，还为了他十几年都没谈恋爱的。 对了—— 谢意这才反应过来，她拉住已经在拼命往胡宇面前凑的林之之，小声的在她耳边问道：“你俩是怎么好上的？” 不是不久之前才重新见面吗？不是为了谈项目才愿意来往的吗？ 不过—— 谢意突然想起之前林之之给她发过一次信息。 她那次一直在花枝乱颤地大叫。虽然事后林之之没有解释，但按照谢意对她的了解，能让她这么上头的，也只有胡宇了。 想到这，她追问林之之：“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说起这个，林之之瞬间像卸了气的皮球，有些丧气地摇摇头：“我俩压根没好上好吗？”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借由温泉那个合作项目的名义，说要来这里采风和考察，胡宇压根就不会答应她吧。 都说高冷的人不配拥有爱情，可她林之之，要钱有钱，要颜有颜，性格又好，却也母胎单身了二十五年。 林之之愤愤地看了眼她十指紧扣的两个好朋友，不由得感叹，有的人确实从出生就赢在起跑线上了。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就是最甜的。 “那他对你到底是什么感觉？”谢意替林之之操心，“我怎么觉得你俩有戏呢？” “真的？！”林之之音调瞬间提高八个度，她一把揽住谢意的肩，“我可最相信你了，我的猫儿。” 别的不说，谢意在看人这一点上，是真的很准。 “哎哎哎，什么你的猫儿？”陈年全程只听见林之之这句话，脸立刻黑了，牵着谢意的手举起，将两人紧握的手摇了摇，示意林之之，“我家猫儿！” “不管！”林之之也跟谢意十指紧扣，“我的！” 谢意满头黑线。 这两人从初中就开始斗嘴，没想到长到这么大了，还是一见面就容易掐架。 胡宇站在一旁，对这情景见怪不怪。 他性格本就冷，也不喜欢群体活动。 如果不是林之之—— 胡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情绪高涨的人表情生动，为了爬山，今天还特意扎了高马尾，显得整个人五官更加明亮俏丽。 她正跟陈年拌嘴拌得眉飞色舞，既活泼，又生动。 胡宇向来不起波澜的心莫名地动了动。 他垂下眼眸，紧了紧背包带子，没再看她。 这一切，全被谢意看在眼里。 “咳咳，”她清了清嗓，拉住还在喋喋不休的林之之，低下声再次问她，“你真不知道他对你的感觉？” “我是真感觉不出来。”林之之眉头皱了皱，努力回忆了半天，“总觉得我俩在一起的时候吧，都是我一直叽叽喳喳地讲话……” “你知道有多尴尬吗！”林之之满脸委屈，“我自顾自说半天，结果一看，他面无表情，毫无波动！” “你说，我当初是怎么瞎了眼看上他的？” 林之之越讲越大声。 却突然听见，胡宇微微低沉的声音在她们身旁响起：“什么瞎了眼？” 第八十九章 当时惘然 林之之有些脑袋发蒙地看向胡宇。 虽然是在同自己讲话，但胡宇的脸依旧毫无变化，仿佛刚刚问出“什么瞎了眼”这句话的人不是他。 “嗯？什么瞎了眼？” 见林之之傻傻地盯了自己半天也没有回答，胡宇微微倾身，凑到她面前。 “……额……嗯……” 被他突然的凑近吓了一跳，林之之这下更说不出话来，她支支吾吾了半天，脑子乱成一团麻，平时叽叽喳喳的嘴突然间变笨了：“就是……就是……” “算了。”胡宇被她傻乎乎的样子逗笑，嘴角勾了勾，“去玩吧。” 他拿过林之之的背包，径直往前走去。 等陈年买完票，又被谢意拉到缆车前的时候，林之之才慢慢回过神。 “啊啊啊啊！”她疯狂摇谢意的手，“他刚刚、刚刚是不是冲我笑了？” 谢意无奈地冲她点点头。 其实如果林之之再细心一些，就能发现，刚刚胡宇说的是“玩”。 这说明他早就看穿了林之之采风工作的借口。 可他还是愿意陪她来玩，说明—— 谢意笑着看着自家好友，稍稍放宽了心。 虽然林之之总是嘴硬不承认，但她确实挺恋爱脑的。 哦不，胡宇脑。 这是谢意一直不太认可的点。 她从不觉得，恋爱脑是一件好事情。 性格单纯的人总是更容易受到蛊诱和蒙骗，不管男孩女孩，自爱自尊肯定是第一位。 何况恋爱脑确实更容易内耗。 可有些时候，人确实很难支配和控制自己的情感，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她无权干涉。 只是作为朋友，一直以来，她都很担心林之之的感情状况。 庆幸的是，就谢意来看，无论之前如何，现在的胡宇必定是对林之之上了心的。 至少说明，林之之这十年的一片真心也算是没有被白白辜负。 谢意突然想起善引寺的那棵祈愿树。 盛夏时节，红带飘扬的时候，她也曾许过一个愿。 愿她谢意的好朋友林之之，一生顺遂，家庭爱情事业美满。 如今，这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啊啊啊啊！”得到想要的答案，林之之又疯疯癫癫地蹦了蹦。 谢意思绪被打断，她摸摸林之之的脑袋，示意她冷静一点。 一旁的陈年好笑地看着她俩，甫一回头，却看见胡宇也一直在看着林之之和谢意，目光轻柔，嘴角上扬。 他心下了然。 似是察觉到陈年的注视，他移开目光，与陈年对视上。 男人间从来不需多言，陈年立刻就明白，胡宇心里还有顾虑。 至少此刻，他并不想要将这份情感戳破。 他会意地冲胡宇点点头。 “你俩干嘛呢！快上车！” 谢意和林之之率先上了缆车，见陈年他们还愣在原地，一副压根忘了要上车的样子。 还是说—— 谢意担忧地看了看陈年的神情，这小狗，这么一小段缆车而已，不会也恐高吧？ 她记得他虽然怕高，但也只是轻微害怕而已。 难道这几年不见，他胆子更小了？ “来了来了！”陈年应着，拍了拍胡宇的肩膀，“走吧，胡宇。” 两人都没有丝毫犹豫和迟疑地跨上了缆车。 谢意松了口气。 缆车启动，缓缓地顺着红叶林而上，美景在侧，四人都默契地没再讲话。 只是，安静不到一会，鬼机灵的林之之又开始坐不住了。 “哎，你俩怎么突然这么好了？”她疑惑地看着并坐在一起、又紧紧挨着的陈年和胡宇，笑着问道。 陈年倒是好相处的性格，只是胡宇向来都硬邦邦的，压根就不会跟任何人打交道，连酒席谈生意，他向来也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一点人情世故都不管。 “可能是你家胡大哥身上的气质太值得我学习了吧。”陈年笑得贼兮兮的，他点了点林之之，“当然，我觉得他也很值得你借鉴！” 什么叫做你家胡大哥？ 林之之一时语塞，感觉自己输了一城。 “陈年！” 说不过，她只能怒吼。 林之之虽然话多，平时也伶牙俐齿的，但陈年这人太腹黑，每次都专挑她应不了的话讲，搞得她压根吵不过他。 可她咽不下这口气，只能转头找唯一能制衡陈年的人：“猫儿！” “哎？”谢意装傻，“怎么了？” “你看看你家陈年，管管吧！”林之之牙齿咬得邦邦响。 哪知这句话对陈年极为受用，他瞬间愉悦地笑起来，适时地转移了话题：“没想到这红山公园，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是啊。”谢意叹了口气，“以前都没有这些游玩项目的……感觉开发得都不像红山了。” 从前的红山公园就是一座小巧的山包。 这里地处郊区，冬暖夏凉，春绿秋红，吸引了不少本地人来此品茗赏景聊天。 那是谢意和陈年小时候关于两家人之间，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 所以后来，他们也曾将这个地点作为了他们毕业旅行的最后一站。 只是最后却事与愿违。 说起红山，还是谢家夫妇最先发掘到这个好地方的。 难得放假，他们便邀上隔壁陈家一同出行。 陈家一家四口，性格迥异，按照谢家夫妇的性格，原本是不会主动同他们打交道的。 怎奈，自家女儿从小便喜欢跟陈家儿子玩，而且陈家的夫人性格又很好，对谢意也极好。 时间长了，他们两家人也渐渐熟络起来。 一有机会凑在一块，他们便会一起来红山公园野餐。 陈年最喜欢这种活动。 他向来喜动，到达红山山顶需要爬上一小截山路。而谢意通常都是走不动的那一个，陈年这时便能在她身上找到一点点保护感和被需要的感觉。 因为小一个月的缘故，他从小就是被逼着叫谢意“姐姐”。 但一旦到了这种时候，谢意就会变得格外软糯，格外的可爱。 想到这，陈年也跟着叹了口气。 “怎么了？”林之之好奇地看了看谢意，又看了看陈年，“你俩怎么双双叹气？” 谢意微笑着摇了摇头。 她抬起头，对上陈年的眼神。 他们叹的是。 只是当时已惘然。 第九十章 纾解焦虑 十分钟后，缆车在山腰处停下。 陈年率先开了门下去，随即转身牵起谢意。 “胡宇，林之之就拜托你了。” 接收到谢意的眼神，陈年特别上道地拉起她往前走，把林之之他们撇在身后。 少了两个电灯泡的感觉就是好，陈年心情又上涨了一个度，他捏捏谢意的指尖，柔声问她：“咱们现在往山上走？” 他掂了掂谢意的背包。 特别重。 也不知道她里面装了些什么。 但他的疑问很快就被解答。 谢意止住脚步，微微使力拉住要往上走的陈年：“往这边走。” 陈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在遍地红叶尽头处，有条鹅卵石铺排的不规矩小路，被团花锦簇覆盖，不知通往何处。 “这是？”陈年毫不怀疑地跟着她走过去，没想到七绕八拐后，一幢幢小巧精致的木屋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些房子是酒店？”他退了一步，疑惑地看向谢意，“咱们今晚不会要住这儿吧？” 难怪她的背包那么重。 “当然啦！”林之之他们不知什么时候赶了上来，听到陈年的疑问，她高兴地应声，“这民宿可是我和猫儿挑了好半天的！” 红山公园被开发后，好多投资商在这开了酒店和民宿。 谢意和林之之在酒店app上找了半天，才在一堆酒店和民宿找到这家。 听说这里往前走十米，有一个凉亭，是绝佳的赏月品茗点。 “可是……”陈年却没有她们料想的开心。 他沉默了半天，才看向谢意，有些犹豫地开口：“可是，我明天还要排练。” 如果明天再赶下山回市区，到那估计都得中午了。 “而且我没带换洗衣服……” “哎。”谢意无奈地叹了口气，“明天你们放中秋假，大家都回家团圆去了……而且你的行李我都帮你收好了。” “啊？”陈年一脸茫然地掏出手机，“我怎么没有收到通知。” 聊天群一打开，“99+”的聊天记录弹出，他刷了一下，才发现大家真的决定中秋要延长假期。 “还真是……”陈年皱着眉。 第一场演唱会时间紧急，休息一天已经很浪费时间了，更别说连着放两天假。 想到排练，陈年瞬间又焦虑起来。 “哎，要我说，陈年，出来玩就要放松和开心，老挂念着别的事可不好啊。”林之之拍了拍他，“而且你想想，你跟猫儿出来玩的机会是不是很难得？” 林之之话糙理不糙，陈年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很有道理。 但心里还是放不下演出的事情。 见陈年沉默，林之之还想继续劝他，谢意却在一旁冲她摇了摇头。 她知道陈年就是这样的性格。 陪着他来山里放松，释放压力，是她作为女朋友和家人唯一能做的。而余下的事情，还得靠他自己去想通。 巡演和退圈的事情，确实给了陈年不小的压力。 可很多事情，确实也急不得。 “那走吧，咱们先去办入住。”干站在门口也不是办法，陈年牵过谢意的手，推开木门。 “我和胡宇去办吧。”林之之拉起胡宇走在前头，两人直奔前台。 毕竟陈年是公众人物，贸然露脸的话，麻烦肯定不少。她林之之是不怕热闹，但胡宇肯定受不了。 …… 谢意陪着陈年站在大厅的沙发旁等待。 “陈年。”见他眉头还是紧蹙着，谢意柔声喊他，“小狗。” “哎！”陈年回过神，提了声调回应她。 “我知道你在愁排练的事情。”考虑再三，谢意决定还是把自己想法告诉他，“我问过木青老师，也去看过你的彩排……” “看过我的彩排？！”陈年震惊得瞪大了眼，“什么时候？” “就……就前几天。”怕他知道自己的真实意图，谢意有些慌张，“你刚回临山市那天。” 陈年的音乐工作室“榕树下”在临山市，几番斟酌和沟通后，木青还是决定带着团队到临山这边彩排。 这样排练会更方便些。 于是，五天前，陈年也跟着他们从云雾市回了临山市。 “所以……”陈年依然有些吃惊。 他本计划着，等演唱会的那一天，邀请她到现场来，会更加惊喜和有氛围，所以演唱会的选歌和筹划几乎没告诉过谢意。 但—— “所以我到时候唱哪几首歌，你都知道了？” “也没有……我就看了十分钟的样子。”谢意坦诚相待，“重点还是在木青老师，他偷偷告诉我……” 说到这个，谢意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欣喜和骄傲。 “他说，你是他音乐生涯里见过的，数一数二的优秀音乐人。” 谢意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 “木青老师还说，音乐人陈年，未来不可限量。” 这可是个极高的评价。 木青这番话，相当于是对陈年的音乐，包括他这个人的绝对肯定和信任。 “真的吗？”陈年闻言眼神一亮，但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狗耳朵瞬间耷拉下去，“可他每天排练的时候，表情都可严肃了，挑我的瑕疵也不少……我从没见过他这样……” “我确实也还有不少问题……” “笨小狗！”谢意弹了一下他的脑壳，“这说明，木青老师是认真负责地在帮你准备这次巡演！” “而且！任何事情都不可能百分百完美的好吗？”她有些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 这可是陈年从小就一直在教谢意的道理，怎么长大后，角色却反而颠倒了。 “是这样吗……”陈年挠挠头。 “当然是！”谢意十分肯定地给他鼓励，“别人的话不信，那你总该信我吧？” “当然！” “那你听好了。”谢意举起右手，握成拳，像小时候那样，一字一句地说，“陈年，在谢意心里，你很好，特别特别的好。” “嗯？”她戳了戳陈年的酒窝。 “嗯！” 陈年郑重地点点头，但脑袋却还是越来越低下去。 谢意也跟着低头去瞧他。 但—— 怎么办，着急，在线等，自己好像又把小狗惹得眼圈都红了。 第九十一章 细碎甜意 “来来来，陈年，这是你和胡宇……的房卡。” 林之之和胡宇很快办好了入住，一边蹦蹦跳跳地走过来，一边安排。 但她的话才刚说了一半，就被胡宇一把捂住嘴，拦在了去往沙发的半路。 “怎么回事？”林之之抬手按住胡宇的手，轻轻拿下，这次却没再急躁地往前走，“他俩干嘛呢？” 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沙发那边明显氛围不太对。 胡宇想也没想，反握住林之之的手：“我觉得他俩……咱们还是先别过去吧。” 但林之之已经听不进他的任何话了。 她的关注点全都在自己被胡宇牵着的手上。 他的手掌宽大温厚，因为是左撇子，常年握笔的左指腹处有一小块薄薄的茧子，充满了力量感。 林之之格外享受这种感觉。 但没高兴一会，胡宇很快便意识过来自己正牵着林之之，他立马松开了她的手，佯装轻咳了一声。 林之之有些失望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不禁腹诽，难道和她林之之牵手这么没感觉的吗？ 但如果她再往胡宇的耳朵看，就会发现一个经常被她忽视了的秘密。 胡宇一旦心跳加速，耳朵就会发红。 而红着耳朵的人和忍不住犯嘀咕的人心里都藏着事，两人没再说话，就这么傻站在大厅路中央，直到谢意他们走了过来。 “你俩干嘛杵这不动？”谢意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入住办好了吗？怎么不过去找我们？” 林之之闻言终于回过神，她上前揽住谢意的肩，把人从陈年怀里拉到自己这边，又房卡放到她手上：“这是咱俩的房卡。” “林之之，你这是怎么个意思啊？”她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了陈年愤愤不平的声音，“怎么是我和胡宇一间？” “啊？难不成你要和谢意住一……” 林之之本来还在大笑地想要反驳陈年，笑到一半，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眼睛腾地睁大了。 她来来回回地在谢意和陈年身上扫视。 “你干嘛？”陈年害怕地看着她，“眼睛跟扫描仪似的。” “哎，不是！”林之之把谢意的身子压低，声音也跟着压了下去，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问她，“你俩这是已经能睡同一间屋的关系了？” “我俩从小就一直睡一屋啊……”谢意装傻充愣，没正面回答她。 “哎哎哎！”林之之立马急了，音量瞬间大起来，“你知道我的意思的。” “什么意思？”陈年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们旁边，笑得极为开朗，“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林之之没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难不成你要我和胡宇一间屋啊！” 陈年一下没忍住，大声笑起来。 难怪猫儿总喜欢逗林之之，看她吃瘪的样子，陈年就莫名心情好很多。 谢意无奈地拍了拍林之之的手，把又开始准备“掐架”的两人分开。 这两人的宿怨，从初中就因为她开始了。 而且还有越来越幼稚的倾向。 “哎好好好，快去看看房间吧。”谢意适时止住了这个话题，拉起林之之，“咱们房间号是多少来着……” 谢意率先刷开房间门。 入眼处便是敞开着的窗帘。 玻璃窗外，一片红叶如火般，烧着干净明亮的天空。从她和林之之的视角看过去，半座山峰映红，跃入眼帘。 “这也太漂亮了吧。”林之之啧啧惊叹，“我小时候居然没来过这地方！亏了亏了！” “你俩挑的这酒店确实很不错。”陈年走进来，将背包放在床上，也跟着她俩往窗外望去。 那一瞬间，他莫名有些恍惚。 好似又回到了幼时岁月的那一方狭小天地。 再回过神，小时候盼望着的长大却已经成为如今。 长大后才知道，成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压力和时间负担总是如影随形。但既然答应了谢意要好好出来玩和放松，他就一定会做到。 “想什么呢？”谢意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包，放到他手上，“这是你的衣物，顺便拿过去吧。” “那咱们都先休息一下，中午十二点半，餐厅集合？”林之之看了眼有些疲惫的几人，安排道。 胡宇默默点了点头，顺便拉走了还有些依依不舍的陈年。 房门被关上，屋内只剩下了谢意和林之之。 少了陈年的干扰，这下，谢意完全逃脱不了林之之的魔爪。 “猫儿，坦白从宽。”林之之举起手机电筒，“老实交代。” 谢意无奈地耸耸肩，问她：“你想听什么？” “嗯……”林之之眼神发亮，“那就先说一说，刚刚在酒店沙发那边，你俩在干啥吧。” “……” 谢意瞬间语塞。 她总不能说，陈年差点被自己弄哭了吧。小狗是喜欢哭鼻子，但只限于在自己面前，尊严什么的，她还是很替他看重的。 “嗯？”林之之步步紧逼。 虽然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但谢意还是选择装傻：“就，研究了一下后面要怎么玩。” “就这？” “就这。” “行！”林之之了然，知道谢意不想提这件事，于是她迅速转了另一个问题，“那你俩……现在都哪一步了？” 她是真好奇。 这个倒没什么不好说的，谢意略显害羞的低下声，跟好友坦白：“就是如你所想。” “啊啊啊！”林之之激动得不行，比被胡宇牵手了还兴奋，“是不是我送你们的东西派上用场了？” 谢意立即否认：“可别胡说！你那些……” 林之之送的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她这辈子绝对不会用的。 “哦。”没听到想听的答案，林之之略显失望，但还是不死心，“相信我猫儿，终有一天，你俩会用到的。” 谢意羞得脸红，不是很想理她。 “哎哎哎，”但林之之难得逮着这么好的机会，压根不想放过她，“跟我谈谈细节呗。” “想听？” “想听。” “做梦去吧。”谢意忍不住，给了她一掌，“梦里啥都有。” 林之之闻言，一下瘫倒在床，闭上了眼。 第九十二章 红山记忆 四人在餐厅吃过午饭，又喝了一壶茶。 林之之无所事事划拉了半天手机，最后提议道：“要不咱们去山上玩那些游戏项目吧。” 没想到，这次是向来沉默的胡宇第一个支持她：“行啊，都有些什么项目？” “有没有两人玩的那种？”陈年喝了口茶，笑着又补充了一句，“仅限两人。” 谢意闻言，一口茶噎在嘴里。 陈年这家伙，就怕林之之和胡宇不知道自己打扰他们俩约会了。 “哎，”林之之摆摆手，“你要这么说我可就翻脸了啊。” “集体活动懂不！集体意识懂不！”她佯装生气，“咱们四个可是好朋友！”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怕她继续念叨，陈年双手做投降状，“那有什么我们四个好朋友可以一起玩的吗？” “有啊有啊！玻璃桥！”林之之点开网图递给他们看，“这里可以看到整片山腰的红叶林，超漂亮的！” 陈年瞅了一眼，有些犹豫地问：“……还有么？” “有啊！”林之之翻出另一张图片，“还有鹊桥同心锁！” “……” 陈年挠挠头，撇了撇嘴，这一听就还是个高空项目。 “就是你跟猫儿在综艺里第一次玩的那个游戏，我觉得大同小异吧……哎，那游戏叫啥来着……”林之之回忆了一下，“是叫高空锁爱吧，不过你俩那次选的鬼屋。” “刚好，今天把没玩的补上来！”林之之拍拍手，“你不是想玩情侣项目吗，这个就是哇！” 她撇了胡宇一眼，“听说这个挺灵的，传说在鹊桥上一起锁同心锁的情侣，都能白头到老。” 陈年不是很相信这些，他露出了个假笑：“听上去是还挺不错的……不过……还有别的项目吗？” 林之之闻言露出疑惑脸：“啊？这两个项目够玩一下午了，你还想玩别的？” “……”他瞬间哑口，求助式地看了谢意一眼。 谢意有些好笑地拍拍他的手臂。 陈年立即察觉，反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拉，人撞进他怀里，他便顺势将她搂紧。 “要不……我们再看看别的吧。”谢意瘫在他怀里，拿出手机打开页面，“我记得攻略有那个红叶林栈道什么的……” “那个好像也不错！”林之之打开地图搜了搜，“从我们这家酒店出去，步行五百米，就是栈道入口了。” “栈道还是免费的！”林之之满脸期待，“晚上回来咱们可以顺便去凉亭赏月。” 四人迅速达成共识。 “不过，咱们真不去玩玻璃桥和鹊桥吗？”林之之想想还是觉得有些可惜，“来都来了，要不顺路一起看看？” 谢意抬头看了眼陈年。 “之之，我不想玩那个，看景更舒服些。”谢意替他解围，“爬山太累了……如果你想去，要不问问胡宇？” 因为父亲的缘故，陈年并不喜欢把自己害怕的东西透露给别人，所以哪怕认识了这么多年，林之之也不知道陈年有轻微的恐高。 普通的高度还行，但如果是直接悬空、透明或是会摇晃的，那是绝对不能尝试的。 安排妥当，做好准备的四人说走就走。 这一趟红山公园出行，他们本就是图一个随心所欲。 谢意想让陈年放松身心，也想重新探访一下幼年故地。 不过—— 她有些失望地看着面前的栈道，丝毫想不起来这里同小时候有任何的重叠之处。 那时候，热爱历史的老谢总会左手牵着陈年，右手牵着她，漫步在林间小道里，教他们背古诗词。 考古学家心里对面前的自然充满了遐思，他念：“红叶漫山映落霞。” 于是，正是鹦鹉学舌年纪的两个小孩子也跟着他摇头晃脑：“红叶漫山映落霞。” 他笑起来，声音爽朗：“红叶忽惊秋。” “红叶忽惊秋！” “好好好！” 老谢左看看，右看看，心里对这两个孩子都喜欢得紧。 他平时工作需要常年在外，几乎没有时间来陪伴这两个孩子。难得今日今时有这么好的机会，他一时兴起，便同两个孩子一起捡落叶。 谢意从小就展现了优异的画画天赋。 捡来的红叶和枯草被她精心收藏，后来又粘在了画作上，将她心里的秋意淋漓尽致地画了出来。 等玩尽兴了，他们便沿着来时的小道回到凉亭。 姐姐陈思思已经懂事地帮两个女主人布置好了糕点，兴高采烈地招呼他们过来吃。 当时身在其中，只觉快乐和幸福是件简单的小事。 却不知，满足是最难得的事情。 虽然陈年总说，知足常乐。 可人不到了开始回忆的时候，永远体会不到当时身处其间的真正快乐。 陈年也和谢意想到了一样的场景。 两人目光对上。 谢意从他温柔的眼神里，看到了少有的动容和缱绻。他明明一直都是最盼望未来和活在当下的人，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喜欢回忆一些美好。 他们小的时候就讨论过长大。 对他们两人来说，长大并不是一瞬间的事情，更像是一场漫长的自我告别过程。 他们都是理想主义者，但却是很不一样的理想主义。 陈年对这个世界总是乐观的、明朗的，而谢意却是悲观的。但在某些极致背离和矛盾的终点处，他们却又是高度重合的。 比如此刻。 他们都想回到从前。 回到那时的红山公园，找回童年时最简单的快乐。 逃离到时间之外。 而回到时间之内，四人慢悠悠地走完整条栈道，时间堪堪走过一圈。 林之之便再次提议，要去鹊桥玩一圈。 再拒绝就不礼貌了，他们从栈道左转，一路直行上山，约半小时，便抵达山顶。 攻略没有骗人，山上的景色确实又往上越了一层。 红山不高，因而在山顶也未见云雾层，却意外为整片红山林增添了不少色彩感。 层林尽染秋意。 鹊桥便建在山间两侧，和玻璃桥遥遥相望。 上去不需要门票，但如果要挂同心锁，就得花五十块钱买一对。 按林之之的话来说，简直是“比她更可恶的资本主义者”。 第九十三章 团圆中秋 但他们最终还是乖乖地接受了资本主义的“剥削”。 林之之先是“怂恿”谢意和陈年买了一对。 谢意拿到精致的铜锁，仔细研究了一番。 同心锁是按照古代制式做成的，外观是一朵祥云，四周缀花纹，中间呈心形状镂空，上方有小勾子，可以与另一块用钥匙锁在一起。 她握在手心，感觉沉甸甸的。 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陈年不敢上桥，他们便选择在最桥边处，郑重地锁上属于两人的第一对同心锁。 桥边秋草枯黄，却在某一处，一株无名小花迎着满山遍红而生，谢意带着微笑，轻轻摸了摸风中微微摆动的枝叶。 待来年开春，万物生长之时，鹊桥的千万个心愿，或许能被这遥远的山风听见吧。 她转身看向已经走到桥中间的林之之和胡宇。 买同心锁的时候，林之之一直扭扭捏捏的，嘴里嘀嘀咕咕地一直在吐槽自己没有人可以一起挂。 谢意好心地帮她和胡宇凑成了“一对”。 虽然理由很蹩脚，但显然，胡宇并不反感和林之之一起挂同心锁，也不介意陈年他们开他和林之之的玩笑。 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 但思维简单的林之之却压根没注意到，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总觉得自己和胡宇不可能。 谢意能明白她的心思。 兜兜转转数十年，对于爱情，林之之从来都是耍嘴上功夫，但其实打心底里的，她面对情感的时候是个很怂的人。 表面越开朗活泼的人，其实内里越敏感细腻。 林之之特别害怕受到伤害。 谢意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不过去吗？”陈年问她。 她摇摇头。 林之之和胡宇现在属于情感还在交流磨合的阶段，贸然闯入可能会适得其反。 “赌一把不？”陈年捏了捏她的脸。 “赌什么？” “赌他俩谁先告白。” “我赌胡宇。” “胡宇。” 两人赌的是同一个人。 “哎，”陈年可惜地叹了口气，“这样赌约不成咯！” 他俩齐齐朝桥上两人望去。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虽然愿望许了无数个，但谢意心里还是尚存一丝期待，总有一个会实现。 她家林之之，一定能找到幸福。 …… 只是这年中秋夜，原本安排得极好的红山凉亭赏月计划，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雨落了空。 无奈之下，他们便把赏月的地点改在了酒店木屋内。 雨意外的瓢泼。 连带着原本该皎洁的月亮，也被遮得一干二净。 但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家人好友在旁，团圆就有了意味。 林之之打开电视，随便翻了几个台。 “哎，等等等等！”谢意突然激动拍了拍她按遥控器的手，“往回倒两个台。” “啊？”林之之疑惑地点了返回键，“有什么特别的……” “哦！你家陈年啊！” 电视播的是去年某一次盛典直播的回放。 当天参加的明星至少有几百来人，整个演播厅座无虚席，陈年辈分小，被安排坐在了最边缘的角落。 就刚刚电视上一闪而过的镜头，连他本人都没看到自己在哪，却被谢意一眼认出。 “你这眼睛，这么尖？”她调侃地朝陈年道，“看来猫儿是真的满心满眼都是你。” “那不然呢？”陈年脸不红心不跳，满脸都是“一定是这样”的神情。 “臭屁。”林之之翻了个白眼，又看了眼时间，“怎么还没八点啊！” 陈年和谢意的直播综艺《恋爱特别甜》的剪辑版将在今晚八点正式上线。 虽然已经看过直播，但林之之还是乐此不疲。 尽管她嘴里总嚷着和陈年不对付，也总爱拿谢意刺激他，但口嫌体正直，她其实是两人多年的头号cp粉。 “谈恋爱也不能耽误我磕cp。”她撕开月饼袋，在沙发上盘起腿，翘首以待。 “哎，不是。”谢意好笑地制止了她即将放入嘴的月饼，“你一整个吃啊？” “有问题吗？”被打断的林之之一脸茫然，“你是想切一个，咱们四个分着吃？” “是啊！” 谁家吃月饼一个吞的？ 她记得小时候，干妈总是同她讲，将月饼平分就是将思念等分，重新将团圆拼凑。 所以那时，每逢中秋，哪怕人再多，他们也都会一起平分一个月饼。 但—— “这月饼这么小一个，还分着吃！”林之之不理解地嘟囔道，“那里还有那么多呢！” 谢意无奈地耸耸肩，放过她手里的月饼：“你吃吧。” 陈年见状，递了一个新的给谢意：“我俩分着吃，像小时候那样。” 哪知林之之突然又不干了，她放下手里的月饼，一把拿走了谢意手里还没拆开的那块。 “我觉得还是分着吃好。”见谢意发愣，她嘻嘻笑起来，拿出刀叉，整整齐齐地将月饼一分为四。 胡宇笑着摇摇头，继续给他们添茶。 谢意也跟着笑起来，先呷了口茶，再将小巧的一角月饼放入口中。 “好吃吗？”林之之期待地看着她，“我特意托人从港城带回来的流心蛋黄月饼。” “好吃！”谢意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陈年也跟着她露出了浅浅的酒窝。 中秋是个温柔的日子。 谢意看了看身畔的几人。 和她紧紧牵手的陈年，是她这辈子最割舍不下的人。他总是不吝啬地将满满的爱意送给她，用家人的关心无限包容着她。 而林之之，是她这辈子最好的朋友。虽然性格大大咧咧，但其实细致又体贴，对她这个朋友从来都是一片真心。 她何其有幸，如今拥有这美满幸福的一切。 曾几何时，十七岁之后的谢意，已经许久没敢期望过这些了。 月光照归路，夜雨淋今岁。 窗外雨渐渐小了，只余下窸窸窣窣的打叶声。综艺播到尾声，林之之突然瞪大了眼，指了指窗外：“快看！月亮出来了！” 主题曲适时响起。 谢意目光却依然停留在那一小方窗格。 那里月光融融，她仿佛看见多年未见的父母，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团圆是个幸福的词汇。 第九十四章 她的惊喜 从红山公园回来后，生活又重新回到正轨。 谢意日常看店、画画，陈年则全身心投入到巡演的准备中。 他的巡演分成三个阶段，共三十场，几乎走遍全国。按照既定计划，这场巡演大概会持续到明年春末。 只是巡演的日程一经发出，网络对此事的议论热度却一直是居高不下。 回家之后，闲下来的谢意也特意关注了此事。 在陈年的声明中，其实有不少网友对“公益巡演”这几个字特别关注。 有的认为陈年是在虚情假意，借此噱头博名声，毕竟最终钱款流向没法完全向公众公开透明。 在网络时代，特别是娱乐圈内，人设崩塌事件数不胜数，明星公信力确实大不如前。 所以吃瓜群众宁可相信陈年是在做人设，也不肯让自己上当受骗一分。 当然，也有的觉得他是趁退圈前想大赚一笔。 网络上众说纷纭。 除了一直信他爱他的粉丝们，多数路人都是以不看好的态度对待此事的。 谢意其实很能明白他们的想法。 信任从来都是这个世界最稀有又最容易破碎的事物。 但其实，一开始在考虑到门票价格的时候，陈年是想到了谢意第一次带他到“夏至”时说的话。 受她的影响，思索再三，陈年最终还是决定将巡演以公益的方式进行，最后的所得将以“夏至”的名义，捐赠给山区的儿童，供他们读书上学。 他向来说一不二，决定好的事情就一定要做。 网友的态度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一定要办好。 于是，最后这件事便交给了有经验的谢意来办。 而巡演第一站开在云雾市，此时距离演出时间已经不到一星期，陈年和木青的团队便先提前过去踩点和彩排。 谢意一人留在临山市，说是做后勤准备工作，其实她觉得自己就是个“花瓶”。 “花瓶”自己在家呆了几天，很少耐不下性子的人破天荒的，临时起意，在某天晚上瞒着所有人，订了前往云雾市的机票。 虽然，她去了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 但直到飞机平稳地在云雾机场落地，谢意看到满机场的广告荧幕上，都贴满了陈年演唱会的广告和音乐预告视频，她才有了走进这里的实感。 其实来这的心思很简单，她想陪着陈年，不想再错过他人生的太多时光。 心意也很简单。 谢意拉着满满的两个行李箱，只身打车前往酒店。 司机是本地人，许是看谢意的模样不像是来出差，又觉得她长得小，便认为她是陈年粉丝，专程来这边看演唱会的。 两人以“陈年演唱会”为话题，开启了热火聊天的模式。 直到下车，司机还有些恋恋不舍。 他操着口浓浓的当地口音，笑得朴实而诚恳：“妹子，云雾市可是好多美食美景，等看完演唱会，记得去享受一番。” “好好好！” “来都来了，是吧？”司机帮她从后备箱拿出行李，“千万不能错过。” 谢意笑着点点头：“肯定的。” 她挥挥手：“我走了，谢谢师傅！” “再见！”师傅从车窗里朝她挥挥手，随即想到什么似的，他摇下车窗，嘱咐道，“女孩子自己在外面，也要多注意安全！” “知道，”谢意乖巧地点头，又道了声谢，“多谢师傅！” 陈年已经近在眼前。 但等走进酒店大堂时，谢意却感到了一丝迷茫。 来的时候，她凭着一股冲动，什么都没考虑清楚，收好行李便马不停蹄地过来这边。 但—— 虽然她是知道陈年住的哪一间客房，可架不住她没房卡，进不去啊！ 没办法，为了准备好的惊喜，谢意只能为自己的失误买单。 她从包里翻出一顶鸭舌帽，盖住半张脸，然后在房间门口蹲下。 虽然这个造型着实有点怪异，但好在陈年是住在顶层，几乎没什么来往的客人。 矜持地蹲了一会，谢意放松下来，她点开手机，先点了个外卖。 人可以等，但饭不能不吃。 已经是夜里十点多，她估算了一下，按照陈年的作息，自己应该不会等太久。 但等到外卖来了，等到她坐在行李箱上慢悠悠地吃完一整份鹅肉炒饭，电梯依旧毫无动静。 深怕自己等着等着睡着了，谢意只好点开和夜猫子林之之的聊天框，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不是？”林之之这才知道谢意自己偷偷跑到云雾市去找陈年，一惊一乍的，“你好歹说一声啊！” “我这不是满脑子想给他惊喜……” “哎，”林之之愤愤道，“要不你先去开个房间休息一下吧。” “哪知道陈年回来要几点呢！”她对谢意预估的十二点前表示极为不信任，“他们这种不经常是通宵排练吗？” “通宵？” “是啊！你确定陈年每晚十二点给你发信息说自己已经回酒店了这事没蒙你啊？”林之之对陈年表示怀疑，“现在都十一点五十了！” “我确定。” 别的不说，谢意相信，陈年是一定不会骗自己的。 “哎，不过话说回来，你在人门口蹲快两小时了，也没保安赶你吗？” “没有啊……”谢意左右瞧了瞧，四周安静得一有脚步声她就能听见。 “那这酒店安保不怎么样啊……” 林之之忍不住吐槽：“就陈年那样火，不会有私生吗？” 但事实正好和林之之说的相反。 这家酒店是木青订的，他每回到云雾市，一定都会来住这。在娱乐圈多年，他最看重的就是酒店的保密性。 而这家酒店保密做得是极好的。 所以，谢意不知道的是，其实从她踏进这家酒店开始，她就被这里的前台认出来了。 之后顺畅坐电梯、顺利点外卖，其实都是经过酒店的默许的。 但听林之之这么说，谢意又长了点心眼，她把手机亮度调低，尽量背对着监控摄像头。 “十二点了！”时间一到，报时器林之之又不停地给她发消息。 无非都是陈年的“坏话”。 谢意笑了笑，没再回复。 直到林之之又给她转发了一条博文。 她点开，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第九十五章 亲热慰藉 陈年一身疲惫地走出电梯。 他对今天的排练极为不满意。 木青临时对其中一首歌做了调动，他练了将近一天，效果也不见好。 又碰上音箱设备出了点小问题，修了半天才好，耽误了不少的排练时间。 想到这些，他心里不免有些烦闷。 再加上，刚刚结束最后一首歌的排练，点开微博，陈年就看见微博顶上又挂了几条不太好的热搜。 #陈年演唱会门票被骗# #黄牛票务# #花季少女疯狂追星# 他点进去看。 看着看着，他神情慢慢凝重严肃起来。 起初，发博文的是个年仅十六岁的女孩子。 她在微博里说，自己已经喜欢陈年两年多，这次因为抢云雾市演唱会门票抢不到，便动了在二手交易平台买票的念头。 虽然演唱会实行一票一证和实名制，且陈年也再三强调了不要相信网上的黄牛党，但许多票务特别会拿捏粉丝们迫切想见自己偶像的心情，一味地加价和施压，因此，此类事情还是层出不穷，无法被彻底压制。 而这件事之所以会上热搜，不断地发酵，不仅仅是因为女孩被骗，花了父母近数万元的钱款。 更重要的是，博文一发，就有不少网友顺着女孩之前的微博，找到了她现实生活的各种个人信息。 紧接着，她又发了一条博文，因为信息泄露，她被“威胁”了，需要寻求网友们的保护。 事情一出，各大媒体纷纷开始煽风点火，事态变得愈发紧张起来。 有些媒体直接点名@陈年的微博，希望他出来解决这件事。 粉丝问题，偶像买单。 可陈年现在没了团队，很多事情都得自己去看、去想、去做。但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无论他如何表态和出面解决，肯定都不是个好时机。 苦恼间，司机已经带着他回到酒店楼下。 他看了眼时间。 因为歌曲进展不顺，今天的排练反倒比平时提早了半小时结束。 陈年烦躁地下了车，四下寂静，迎面吹来一阵清爽的秋风，他莫名的就有些想家里的那只小猫了。 也不知道她这时候在干什么，是不是已经乖乖地躺在床上，等着两人约好的每晚电话聊天了。 他慢慢地想，慢慢地走，不知不觉便绕着酒店走了好几圈。 深夜的风越吹越凉，或许此刻，抱不到自己软乎乎的小猫儿，去床上躺着也能更放松些吧。 这么想着，他又踱步回到了酒店前。 只是—— 当陈年走出电梯，右拐了几米，远远地便瞧见房间门口窝着一个昏昏欲睡的人儿。 她坐在并排放着的两个行李箱上，猫着腰，双手环抱住腿，将自己缩成一团，脸扣在鸭舌帽内。 那一瞬间，陈年恍惚了一下，只觉得自己身在梦间。 他愣在原地。 可人分明是真实的来了。察觉到动静，她一下惊醒，发现是他，欣喜地从行李箱上蹦起来。 谢意笑起来，眼睛弯弯，迎面向他跑来。 陈年莫名地就想起刚刚在楼下看到的那弯月牙。 于是，那弯明月就这么从树梢上落了下来，化成一滩水，直直扑进他的怀里。 因为在室内待得久了，她浑身又暖又热的，一下便捂热了陈年被风吹得冰凉的手。 也捂热了他的心。 毛茸茸的，软绵绵的，热乎乎的。 这是陈年的第一感受。 他掏出口袋里的房卡，随着“滴”的一声，门开了，谢意一下从光亮中陷入了一片漆黑里。 只是，刚脱了鞋和外套，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里面的模样，就被陈年圈进怀里，男人又急又带着些狠的吻就这么落了下来。 憋了太久，见到心上人的小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想把所有的情绪和想念直接告诉她。 行李箱被推翻在地，“砰”的一声，谢意吓了一跳，从陈年怀里微微挣脱。 下一秒，她又被一双微凉的手圈进怀里，陈年的唇舌再度闯进。 谢意很快陷进这场梦境里。 太久没亲，她适应了一会，才慢慢开始回应，手环住陈年越发劲瘦的腰，发丝与他的勾缠。 察觉到她的大胆回应，陈年的手稍稍发了些力，人被他搂得更紧了些。于是，他轻轻一托，谢意的两只脚就直接缠上了他的腰。 考拉抱，两人都很喜欢的姿势。 亲密又暧昧的，像跌进一团柔软的棉花里般。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稍微回过神。 对视上的那瞬间，谢意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陈年也跟着笑起来，如释重负般的，他把全身心的力量都搭在谢意身上，头埋进了她的脖颈间。 “像做梦一样。”他咕噜了一句。 闻言，谢意又笑起来呼噜呼噜了他蓬松的毛，忍不住调侃他：“做春梦吗？” 没想到，陈年一下便大方承认。 他点点头，发丝拂过谢意的下巴，挠得她发痒：“嗯，一个甜蜜的春梦……反正这种梦做得也不少了。” 这人脸皮向来比城墙还厚，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做多一次又不会怎样。” 谁说不会怎样？ 谢意脸发烫，直接给了他一顿打。 两人笑着闹了好一会。 “哎，你吃饭了吗？”陈年渐渐冷静下来，“怎么突然来了？也不先告诉我。” “怎么来的？坐飞机吗？” “是不是在外面等了我好久？” “有没有想我？” “累不累？” 谢意好笑地看着他问题一个个地蹦出来。 她极度怀疑，自家小狗在外面为了保持酷哥形象，总是沉默寡言的，肯定憋了好多的话没说。 “想你啦！”她大方承认，“就是太想你了，所以就直接过来了。” 思念可抵任何一切辛苦，为了陈年，她乐此不疲。 “那吃饭了吗？”陈年还是最关心她的身体健康，“我再点些吃的？” “我刚吃过了，云雾市特色鹅肉饭。”谢意按住他预备打前台电话的手，“你应该也吃过了？” “排练有提供餐食。” 谢意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是不是很累啊，我的小狗？” “好累！” 在她面前，小狗从不掩饰。 末了，他又重新把头埋进她怀里，语气黏糊地同她撒娇：“猫儿，我好累。” 第九十六章 自导自演 但一直抱着谢意喊着好累的陈年，却因为她的到来，怎么也睡不着了。 松香味的熏香味扩散，整个卧室浸泡在温暖而温馨的静谧里。 陈年双手抱在脑后，一只腿微微曲起，转头看着窗外若隐若现的月牙。 “睡不着？”谢意翻了个身，手直接环在他腰腹上，脸埋在他柔软的睡衣上，懒懒地问。 “嗯。”陈年低下头，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怎么也睡不着？” “想你呢。”谢意喃喃道，语气黏糊。 “我就在你面前，还想呢。”陈年轻笑，“就在这直接待到我演唱会结束？” “嗯，”谢意在他怀里蹭了蹭，“当然。” 演唱会不过也就是三天以后的事情了。 她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消息：“这几天我就在这陪你……顺便等干妈和姐姐过来。” “她们不是当天才来吗？”陈年讶异，“前几天说是这周的机票转机都要转两次，所以买提前一天直达的了。” “思思姐说她抢到明天过来的票了，所以后天就能到。” “那好。”陈年手从她头顶自然滑落，又不老实地捏了捏她的脸，“给你们留了vip观众席，刚好这两天可以先去踩点。” “我要能看见主舞台的那种！” “那当然能了。”陈年笑笑，“一定能让你清清楚楚看见自家男朋友的。” “那肯定没有现在这么近。”谢意握住他作乱的手，“现在能数到睫毛。” “现在还能亲到呢！”陈年说着，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唇，又没忍住舔了舔。 甜的。 “哎！你偷袭！”谢意说着，笑意盈盈地准备给他回礼，脸刚凑上，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没劲，谢意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接电话吧。”她拍拍他的脸。 陈年把曲起的腿放下，也跟着叹了口气，侧过身，长手一捞，手机落入掌间。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 “谁呢？”谢意凑过来，“大半夜的。” “林永健……”谢意歪了歪头，看着他，“我怎么没听过这个名字？” “我的那个高中同学……”陈年按下接听键，“喂？” 他起身下了床，离开卧室，走到客厅。 估摸要这通电话要打一段时间，临走前，他示意谢意自己先睡。 原本要跟着他下床的谢意脚刚碰到地面，闻言一缩，乖乖地听了他的话，又重新躺回床上。 只是翻来覆去半天，她却依旧丝毫没有睡意。 高中同学？哪个高中同学？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直到陈年零零碎碎的交谈声传来，她才恍然，林永健应该是之前那个帮忙陈年退圈的律师。 所以—— 他这么晚打来，是因为微博上的事情吧？ 虽然见面之后，两人都闭口不谈这件事，但演唱会在即，事情没处理好，必定会留有隐患。 只是，谢意没想到的是，陈年这通电话打的时间比她预计的还要久很多。 迷迷糊糊间，她稍稍打了个盹，却被手机轮番的消息提醒再次震醒。 她点开，果不其然，又是从不睡觉的林之之。 但林之之这次带来的却是个好消息。 「“滴滴滴！我猜你肯定没睡着！” “是小别胜新婚呢？还是在焦虑担忧中呢？” “我猜是前者！” “哎，不过你们要不趁休息的时候看看热搜？”」 谢意没顾得上回复她。 她退出聊天页面，直接点开微博，那些关于黄牛卖票和女孩的热搜还挂着，只不过顶上又多了几条。 最顶上的一条，是一条道歉视频。 发视频的，是女孩本人。 谢意表情凝重地看完，久久无法晃过神。 她给林之之发短信：“为什么啊？” 在这之前，谢意并没有觉得追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确切地说，是过度盲目的追星。 比如私生，比如这次的黄牛事件。 “十六岁了，其实应该什么都明白了，也能清楚很多事情了。就这么正好的年岁，因为抢不到票，就萌生了做“受害人”的想法。” 谢意说着，都忍不住觉得荒唐，“自导自演，先是被黄牛骗钱，再是个人信息泄露，最后是以父母的辛苦引起共鸣，激起公愤。” 起初，她是真的完全信任这件事里的小姑娘，还一直在替她想着要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可反转来得实在是太快了。 “我真的无法理解。”她叹了口气。 “其实没啥不好理解的。无非是为了博同情，求关注，赚流量。” 林之之说话就直白很多：“年纪小小的不学好，诬告他人，传播不实言论，搞这些，这下好了，玩脱了，可能还得负些法律责任，又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信息，她父母才是真的得泪洒现场了。” 不过—— “这件事就这么算是解决了？”谢意有些疑惑。 “我觉得是有人暗中帮忙了吧。”林之之说，“不然这条道歉视频确实来得不清不楚的。” 明明一开始，网上的风向全都是在女孩那边的。 谢意想了想，跑下床，推开卧室门。 迎面撞上了刚准备进来的陈年。 “怎么不穿鞋？” “电话打完了？” 两人同时出声。 “乖，去床上说吧。”陈年牵起谢意的手，“秋夜更深露重的，容易着凉。” 谢意听话地上了床，双腿盘起来，微微仰头看着面前还未坐下的人：“你同学怎么说？” “这么快就知道了。”陈年捏了捏她的脸，“我们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小事化了，不追责了。” “至于其他的，诬告他人那些……”陈年叹了口气，“只能她自己去承担相应的责任了。” “但那个道歉视频……” “其实也是凑巧。”陈年解释道，“刷到这条热搜后，我去翻了下面的评论……” 为了攒人气流量，这女孩用自己的小号也在热搜下留了言。 顺藤摸瓜，陈年把账号发给了林永健，凭着律师的敏锐和洞察力，他很快便找到了女孩自导自演的线索和证据。 “感觉像是一场闹剧。”陈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可这背后牵扯的事情其实还挺复杂的。” “看来下一场演唱会，要重新做规划了。” 谢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来帮你！” “好！” 第九十七章 意外之客 隔天一早，毫不意外的，两人差点睡过头。 匆匆赶出门，陈年和谢意在云雾体育场入口分别。 “真不跟我进去看看？”陈年有些不舍地晃晃谢意手臂，诱惑她，“这次的舞美设计得可好看了。” 谢意摇摇头。 “好吧。”陈年有些失望。 谢意见状，有些好笑地踮起脚，挠了挠垂下头的小狗下巴：“我觉得到时现场直接看会更震撼。” 她其实还没告诉陈年，这次的舞台设计灵感，就是来自她。 所以漂亮什么的，就当他是在夸自己吧。 想到这，她拿出手机，滴了滴木青：“木青老师！你没有把惊喜透露给陈年吧！” 木青估计在忙着排练，没有立即回复。 等谢意晃悠悠地独自走到地铁站，才收到了他的消息：“相信我吧小意，肯定没有！我敢保证陈年铁定不知道这件事！” “……好。” 虽然但是，谢意总觉得陈年老早就知道了。毕竟他总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每次提起舞美嘴角还总是带着莫名的笑意。 可能是怕谢意不信，木青又发来条消息：“他今天早上一来，就在说最后一首歌舞美设计跟其他的歌有点差距，说是要换呢！” “所以！”木青给她吃定心丸，“年子肯定不知道总舞美设计是你，也肯定不知道惊喜就在最后一首歌！” 木青的话虽然不太靠谱，但她好像也只能选择无条件相信了。 谢意耸耸肩，收起手机，走上电扶梯。 迎面吹来一阵空调的凉风，她舒服地眯了眯眼。 云雾市这年的秋天格外的热。 虽然这是谢意第二次来云雾市，但她还是有些受不住这里的热意，地下通道的空调一吹，人一多，她还是决定把帽子戴上。 只是，还未来得及扶正帽檐，肩膀就从后头被一双手拍了拍。 谢意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她撒开腿就想跑。 但手臂却被人抓住了。 隔着薄薄的一层外套，她低头，看见了一只陌生男人的手。 她差点叫出声来。 “谢意！”来人见她惊惶，怕吓着她，又怕引起周围人群的注意，只得压低了声音，“是我，景最。” 景最。 原来是他。 只是，哪怕他降低了音量，谢意还是不难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一丝意外的欣喜与激动。 知道来人是谁，谢意松了口气，冷静下来，摆正了帽檐。 …… 十分钟后，云雾市体育馆的咖啡厅里，两人正襟危坐。 景最半天没开口，谢意同他又没话题讲，兀自掂量了这家咖啡厅半天，她终于忍不住开始神游。 也不知道陈年现在排练得怎么样了，今天顺不顺。 要是被他知道自己这么久了，还在体育馆旁坐着，不得笑死。 不，如果让他知道她是跟谁一起，小狗可能还得腌醋缸里。 莫名的有点后悔了。 “谢意！谢意！” 许是察觉到她走神了，景最没忍住开口，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如果说，谢意的正襟危坐是对不太熟悉的人的警觉和疏离，那景最则是因为紧张。 他犹豫了半天，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毕竟大学毕业之后，他和谢意就断了联系，直到再次有她的消息，还是某个大学同学某天突然给他发的一段视频。 他疑惑地点开，眉头却越看，皱得越紧。 令他不可思议的是，向来清冷、不近人情的谢意，居然去参加恋综，还跟节目上一位明星男嘉宾一直眉来眼去的？ 认识这么些年，他从没见过谢意是这副模样的。 他看着两人就这么水到渠成地走在一起，内心又嫉妒又不甘。 可他知道，谢意只是表面看起来好说话，其实内心特别有自己的主意。 不然，他也不会追了她三年，却一直处处碰壁。 对于这事，他一直耿耿于怀。 直到后来，网络风言四起，谢意和陈年一同出来，他才知道自己输得彻底，却也心服口服。 看着青梅竹马的两人携手共进，他心里的那根刺突然就没了，释然好像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 直到今天—— “你是来云雾市看演唱会的？”犹豫了半天，景最终于试探性地开口。 “嗯。”谢意搅了搅咖啡上的拉花，抬眼看了看面前搓着手的人，忍不住笑了笑，语气柔和了下来：“你是来出差的？” “对，公司派我来这边做ipo（首次公开募股）的准备……”景最手握着咖啡杯边沿，“你还记得吧？我来这边收购一家证券公司。” 谢意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 毕业三年，她大学的知识早还给老师了。 “咳咳。”景最也有些尴尬地挠了挠鼻尖，换了话题，“你最近过得好吗？” 开始没话找话了。 她刚刚为什么要答应他，来这咖啡店一起脚趾扣地的？ 谢意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表面却依然和和气气地笑着：“挺好。” “自由职业？” “嗯。你呢？” “创业，还是做金融。”景最没由来的叹了口气，“哎，那你毕业后，有回过学校吗？” “就一次。” 陪着林之之去拿她的宿舍家当，之后就再也没回去过了。 说起大学，景最突然话变得多了些，聊了些大学时候的生活，又谈起毕业后班里一些同学的近况。 自顾自说了半天，他突然笑了笑，语速慢了下来，看了眼谢意：“还记不记得以前，你总跟班里的同学说你有男朋友，其实那时候我们都没人信。” 毕竟，谁家男朋友四年都不出现的？ 大家都只当谢意是拿借口拒绝别人的追求。 毕竟以她的脸，如果不找些借口，大学四年估计得收获一大堆告白。 谢意笑了笑，喝了口咖啡，没有回答他。 实质没有，心里有。 谢意心想，她其实很早之前，就已经接受了十八岁的陈年的告白了。 “你们……”景最还想开口再说什么，却似乎看见什么似的，蓦地抬起了头，搅拌咖啡的手突然间就凝滞住。 谢意顺着他的眼神回过头。 陈年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俩。 第九十八章 坦白从宽 “哎，你怎么下来了？” 看见陈年，谢意心情提了起来。 “咳咳……”陈年莫名有种被抓包的感觉，他顿了顿，又清了清嗓子，手从谢意的沙发靠背后往前，搭上她的肩膀，“休息时间，来看看你。” 他眼神对上景最的：“你们。” 但谢意压根没在意他话里的停顿和犹豫。 她本来就觉得在这挺无聊的，见到陈年，只觉得自己的救星来了，人一下就精神起来。 “刚刚排练得怎么样？”她问。 “还不错。”陈年摸摸她的脑袋，又看了眼景最，“这是你大学同学？” “哦，对！”谢意这才反应过来，她笑了笑，给两人介绍，“陈年，我的男朋友。这是景最，我和之之的大学同学。” “你好。”陈年率先伸出手，“陈年。” “你好你好！”景最紧忙站起来，有些激动地和陈年握了握手。 别的不说，他也是头一回见到明星真人。 不得不承认，大明星确实是要比普通人好看许多。 景最看着面前一站一坐的两人，只觉得他们越看越般配，他绞尽脑汁，才从自己匮乏的词库里挑出“金童玉女”这个词。 实在是，太登对了。 他越看越觉得自己输得理所当然。 特别是两人之间的那个气场。 牵在一起的手紧密交融，旁人压根无法闯进。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回过神来的谢意追问陈年，“我不是跟你说我要去逛商场吗？” 陈年闻言挠了挠头。 “嗯？” “我让工作人员下来帮忙买咖啡，请团队里的人……”陈年斟酌了一番，尽量把用词用得妥当些，“然后他看见你了，回去跟我说了，我就下来看看。” 而事实是，下来买咖啡的小助理一进咖啡店的门，就眼尖锐地看见谢意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坐在一起喝咖啡。 他吓得三十几杯咖啡都没拿，就赶紧跑回体育场内。 然后添油加醋了一番。 虽然陈年心里压根不信，但—— 一听到木青说休息，他的脚还是不由自主地就往楼下来了。 然后他靠着精准的“谢意雷达”，一下就看见在咖啡厅角落里谈笑风声的两人。 想也没想，他直接就走了过来。 “哎，刚好我这边还有些工作上的事情没处理……”景最左看看右瞅瞅，特别有眼力见地起身，冲他俩拱了拱手，“谢意，我得先走了，你们两人先聊吧。” 虽然不过匆匆一面，但陈年能感觉到，景最人其实很不错。 于是，他也客气地冲他点了点头：“那等下次有机会，你到临山市来，我们俩请你吃饭。” “好啊！”景最笑起来，临走前，他又跟陈年握了握手。 两人相视而笑。 等人推开咖啡厅的大门走了，陈年才收回眼神，在谢意身边坐下。 “你们可以休息多久？”谢意问他，“要不要点杯咖啡喝？” 陈年看了眼时间，摇摇头：“不喝了，再过十分钟我就得走了。” “要继续去逛街还是？”他问。 “去逛街吧。”谢意想了想，“干妈和姐姐明天就过来了，我好歹来过这两次，先去踩踩点看有没有啥好吃的和……” “两次？”陈年精准捕捉到她话里不经意的细节，不免有些疑惑，“你不是头次来吗？” 哦吼，完蛋。 暴露了。 她讪讪地笑了笑，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理由。 陈年不依不饶：“什么时候来过的？” 他竟然不知道。 毕竟有林之之这个军师在他俩身边，所以尽管过去有好多事情他没有参与，但或多或少还是从她那知道了些谢意的事情。 谢意心里叹了口气。 她转头看着陈年，对上了他疑惑又好奇的眼神。 要命。 于是，她闭上眼，话像倒豆子似的直接蹦出来：“就五年前，你录制音综的时候，我来过一次。” “也就那次。” 为了录制音综，陈年在云雾市断断续续生活了有小半年时间。 她想看他，也想感受他生活过的地方。 明明那时候，两人还有联系，但她却固执而幼稚地认为，陈年已经逐渐远离自己了。 “最后一次吗？”陈年轻声问。 “嗯，就你出道那天，唱的《末日灯笼》。” 少年太过耀眼，舞台上灯光迷离眩目，她既惊喜，又惊慌。连带着陈年本人是什么样的，她都差点因此而忘。 “阿年。”她嗫嚅着开口，“对不起。” 谢意知道在这件事上，自己其实有错。 她总是陷在自己的情绪里，习惯性地一厢情愿，自欺欺人。 却也无意间伤害了别人，因此辜负了赤诚少年给予的热烈和爱意。 “胡说什么！”陈年沉下声，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壳，“咱们之前就说好的。” 不要随便跟对方道歉。 “我知道。”谢意释然地笑了笑，没再讲话。 陈年捏了捏她的手指，往她身边挪了挪，整个人紧挨在她身侧。 “干嘛！”谢意有些好笑地推了推他，“好热。” 陈年却不肯撒手，撒娇似的亲了她脸颊一口：“贴贴。” 谢意被他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瞬间什么情绪都没了。 她抬头看了眼制作台一直偷瞄她和陈年的服务员。 知道被认出，谢意有些好笑地拍了拍陈年：“要不要买些咖啡请木青老师他们？刚刚不是说买一半被我吓到了，就没买吗？” 她顿了顿，又说：“这次我来请客。” “好啊。”陈年捏了捏她的脸，“不过我得等会叫工作人员下来拿，我已经迟到了。” 谢意才想起来十分钟早就不知过了多久。 她向来时间观念强，不喜欢迟到，赶紧站起身催促他：“你快点上去。” “没事，我们推迟十分钟了。”陈年狡黠地眨眨眼，“现在上去应该时间差不多。” “不过，咖啡就得拜托我家猫儿啦！” “好好好。”谢意推他，“走吧走吧。” 陈年听话地绕过沙发，往前走了几步。 但他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盯着谢意好几秒。 “怎么了？”她疑惑。 “景最的事……”陈年舌尖不自觉地顶了顶腮，“我还没忘呢。等演唱会结束了……” 等陈年已经走了好远，谢意才渐渐回过神。 陈年离开之前，在她耳边轻轻的、却又带着些莫名意味地说：“到时候，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第九十九章 歌手陈年 虽说感觉筹划了很久，但首场演唱会那天还是很快便到来了。 这天谢意起了个大早。 趁着陈年还在熟睡中，她蹑手蹑脚地出了卧室，走到客厅，悄悄按亮桌上的橘黄色小灯。 借着微弱的灯光，她抽出一张画有猫猫狗狗的小巧卡片，拿出水笔，一笔一画地在上面写下： “致我家可爱的小狗……” 写完时，天光已大亮。 陈年披了件外套，臂弯里又搭了一件，打着哈欠走出来：“怎么起床时不穿件外套？” “没事，我不冷。”谢意回头冲他一笑，“不多睡一会吗？” 今天可是极度消耗体力的一天。 何况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时间，陈年还要连轴转好几个城市。 别的不提，身体总归最重要。 陈年闻言却摇摇头，把衣服给她套上：“睡不着了。” 说到这，他有些疑惑的盯着目光有些闪躲的谢意，试探地捏了捏她的脸：“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准备干嘛呢？” 按照手的冰凉程度推断，谢意应该得起床有一段时间了。 直觉告诉他，有猫腻。 “还能干嘛，给你准备惊喜呀。” 没想到，谢意这次却对他坦诚相待，“不过得今晚回来再给你看！” 猫过于狡黠，小狗完全没法应付。 路被她两句话直接堵死，陈年只好憋着满头的疑问，转身去洗漱了。 见他走远，谢意把写好的卡片藏在沙发垫下。她披着外套起身，拉开客厅的窗帘，云雾市满城的阳光就这么倾泻进来。 这一天，秋意终于抵达这座闷热的南方城市。 …… “起风了。” 谢意左手挽着干妈陈清如，右手牵着姐姐陈思思，三人叽叽喳喳地聊了一路。 保姆车稳稳地在云雾体育馆后门停下。 他们下了车，大包小包地往前走了几百米。 如此阳光明媚的一天，本该是朝气的、蓬勃的、幸福的。 可对陈年来说，激动紧张、担忧焦虑和压力却如影随形。 直到临进体育场馆内，陈年还在不停地调整呼吸。 他得先到后台和团队汇合做上台前的准备，谢意则和自家母亲、姐姐直接到观众席入座。 临别前，谢意喊住他：“阿年！” 他转身。 却撞上满眼笑意的人。 秋意凉爽，谢意却给了他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拥抱。 无需多言，他在她的眼神里，看出了绝对的信任和期待。 “我就一个期望。”谢意说。 “什么？”陈年低下头，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你说，我一定做到。” “傻小狗。”谢意打趣地拍拍他的头，“我的要求就是，不要哭。” “在台上哭很难收场的。” 毕竟是他的第一场演出。 可当聚光灯打在头顶的时候，陈年的眼眶还是不受控制的，渐渐湿润。 舞台下，浅黄色的灯海流动，呐喊声、尖叫声和鼓掌声此起彼伏。 过往的沉沉浮浮如流水，过往的奖与责如云烟。 他这时才意识到，那个他从小到大都渴望得到的勋章，其实早在不知不觉间，被无数真挚友善的人捧至面前。 底下的观众席不再是黑黢黢的一片，他的面前也不再是沉默的、无人欢呼的。 他不再迷失深海，不再误入荆棘。 如今，他迎接光辉，梦想近在眼前。 如今，他所有的心之所向，也都有了归宿。 陈年抬手压了压持续了近两个小时却还热情依旧的呐喊声。 随着他的动作，手链上的蝴蝶翩跹，发丝上的银片也跟着跳跃。 粉丝们渐渐安静，他们屏住呼吸，等待着站在耀眼光环下的那个人开口。 三、二、一。 是抑制不住的心跳声。 一、二、三。 是渐渐响起的鼓声。 为了听清和看清台下，陈年摘下耳返，往延伸台走了几步。 出道五年，这位早已大火的歌星依旧如少年般，果敢、热烈、真诚。 他卸下光环，近在咫尺，却将此去，不负年少。 宿命般的。 兜兜转转，如期而至。 陈年拿起手麦，未开口，先轻笑了一声，酒窝深深。 那些心怀爱意的人听见他在剖析梦想，在传达爱和感谢，听他哽咽着说，最后一首歌，来自我内心深处的第一声呐喊。 也是他被听到的第一声呼唤。 《末日灯笼》。 “曾在无数个日夜里，祈祷一场呼啸的风； 曾在瓢泼的大雨里，倥偬伶俜无人可通； 也曾在一场寂寞的游戏里，寻找如何绝处逢生。 肉体脱离灵魂，灵魂寻找梦境，梦境装置肉体， 我们与他们，并无不同。 小孩躺进灯流， 问候身旁匆匆路过的亡灵， 如果他提着灯笼， 能否找到回家的路……” 过去、现在和以后。 他多么幸运，一路走来，人来人往，却常有人心相伴。 此曲始，此曲终。 他走出光环，跃向人海。 场馆内人潮涌动，灯光却忽地一下全暗了下来。 “不要走！”台下突然传来一声呼唤，“陈年！陈年！” 紧接着，呼喊声此起彼伏，从各个方向涌至台上：“陈年！陈年！安可！安可！” “安可！” “安可！” 只听“啪”的一声，伴随着不停的“安可”声，灯光再次亮起。 可这次，灯光却不只是照亮舞台，就连台下的角角落落也被照亮，整座体育馆内，耀眼如白昼。 升降台升起，陈年换了身衣服，再次站在舞台中央。 那一瞬间，台下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台上望去。 少年一袭白衣，头戴着鹅黄色的发带，黑色阔腿裤上缀满叮叮当当的彩色挂坠，闪闪发光，一如初见。 五年前，云雾市某音乐演播厅内。 少年恣意轻狂，谈起音乐时满眼都是光亮。 在他面前，坐着三位严肃的音乐前辈。 他们早已经听惯了形形色色的歌曲表达和想法，无一例外的，这次来参赛的每个歌手，在唱完歌后，都会面带笑意地表达自己对音乐有多么的热爱。 可只有面前的这位少年，他的光亮与众不同。 他说，他甘愿一辈子臣服于音乐。 多么轻狂又中二的发言，台下观众听完，忍不住哄堂大笑。 只有木青，他始终面带微笑地看着面前的男孩。 陈年一辈子都不会忘。 那天，云雾市下了场大雨，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他听见木青说： “你好，歌手陈年。” 第一百章 告别舞台 云雾市体育场馆外，蹲在门口一齐合唱的粉丝也不计其数。 他们大多席地而坐，带着自备的浅黄色应援灯，轻轻挥动着手机上的手电筒，放声跟着尖叫、歌唱。 虽然看不到里面的盛况，但在外面的粉丝心情却格外平和。 陈年的这场音乐盛宴，从来都没有受到任何时间和地点的限制。 他们为爱而来，也为音乐动情。 自由在这天晚上，到达巅峰。 直到《末日灯笼》和热情的场内“安可”声传来，外面的氛围似乎也被浓浓地感染到。 不知是谁先站起身，开始朝里面大喊道：“陈年！陈年！” 热情的浪潮瞬间淹没整座云雾市。 五分钟后，他们听见陈年清朗的声音再次传来。 风扫过落叶，在窸窸窣窣间，他声音沉沉：“谢谢你们！” 不管你们身在何处，陈年都致以最诚挚的感谢。 “这次，还有两首安可歌。” 场内，陈年羞涩地笑了笑，看了看台下无数双期待的眼睛，“都是新歌，希望你们都能喜欢。” 他抱起吉他，轻轻地朝前方点了点头。 炫彩的灯光退去，余下一缕淡淡的白光，将白衣衬衫的少年罩住。 “第一首，《梦蝶》，献给远赴这场梦境的所有人。” 和弦响起，曲风轻柔，歌词绮丽，空旷的场馆内，少年嗓音清润，宛若一只灵动的蝴蝶。 大家都难得地安静下来。 一曲听完，台下传来好几声啜泣。 他们听懂了。 陈年是在跟他们每一个人道别。 唱罢，他放下吉他，沉默良久，起身面朝观众。 深深地鞠了一躬。 待他再次起身，舞台上方散下无数彩带。 在盛大里，炽热再次降临，燃烧着每一个人的心。 陈年轻笑，声音却不自主地颤抖：“最后一首歌。” “不要！” “不要！” “陈年！” 台下喧哗声打断了他的哽塞。 陈年闭上眼，戴上耳返，将自己置身无边的黑暗中。 他咬着牙，嗓音撕裂：“最后一首歌，《一个来自贝克利街的灵魂》。” 一首极致的摇滚。 献给十八岁的自己。 献给追梦的自己。 献给此路上，遇到的所有贵人。 珍重，再珍重。 最后一首歌，陈年不仅在跟粉丝们道别，也在跟自己道别，跟梦想道别，跟回忆道别。 十八岁的陈年将被永远地留在贝克利街，留在无归的记忆里。 也停留在此刻。 直到散场，舞台上只余下彩带的余丝，场内却还在循环播放着《梦蝶》。 无人起身，无人离开。 在前排的中央，谢意掩面而泣。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爆发了一声惊呼，她受惊地抬起头，却见还带着妆造的陈年正抬步向自己走来。 那个从来都不属于她的歌手陈年，此刻却背着光，在千万人的注视里，坚定从容地将她搂进怀里。 太阳拥抱到了月亮。 小狗找到了自己的小猫。 这是谢意头一次，完全不在乎周遭的眼光。 人声涌动中，她听见肩头的陈年一遍又一遍地喊她的名字。 “谢谢你。” 给了我这么一场隆重的惊喜。 …… “所以！”下了场，回到后台，了解经过的陈思思惊呼，“这场舞台的总设计是小意？” “天呐！你好棒！”她激动地晃了晃谢意的肩膀，“特别是《末日灯笼》的舞台，好绝好燃。” “而且——你是不是复刻了当年小年出道的那个舞台！” “是。”谢意点头，“没办法去当时的演播厅，我就跟木青老师商量，说看能不能尽量1：1还原。” “居然还瞒着我！”陈年从身后揽上谢意的肩，“说真的，最后面那几个舞台，太有感觉了！” “跟老师们都打好招呼了？”谢意轻笑着捏了捏他的手指。 “嗯！” “所以说，是送给你的惊喜。”她摘下陈年一直戴着的戒指，把玩了一下，给自己戴上，转头问他，“好看吗？” “好看！” “所以小年打算什么时候娶小意？”陈思思调侃地看着他们俩，“我好像记得某人从很小的时候就念叨着要娶隔壁家的小猫儿～” “思思姐！”谢意佯怒，“这也太早了吧！” “哎，你别说，这事我还真想过。”倒是陈年不带害臊地承认了，“等这阵子忙完吧……” “哟哟哟，”陈思思撞了撞陈年，“可别到时候喜酒还摆在你姐我之前哈！” 谢意脸一下通红。 她知道陈年不是在讲玩笑话。 但—— 谢意摸了摸止不住扑通扑通往外蹦的心跳，她总觉着，自己还没准备好。 她看了眼陈清如。 干妈站在一旁，正笑着看着面前的几个孩子。 察觉到谢意求助式目光，她温和地笑笑，转移了话题：“小年，小意，我和思思已经买了明天早上的航班……” “这么快走？”谢意惊呼，才相处不过几天，她完全舍不得她们母女俩。 “没办法。”陈思思耸耸肩，”我还得上班，而且夏至挺黏人的，没法在我朋友家放太久。” “等最后一场演唱会，我们再过来。”陈清如怜爱地摸了摸谢意的脑袋，“地点不是定在临山市嘛吗？到时候开完演唱会，应该差不多年尾了，思思就有假期了。” “到时候我们预备在这边呆小半个月！”陈思思期待地说，“好久没回家了，还挺怀念的。” “夏至到时候我们顺便一起带过来。”陈清如看着自家儿子黏人的模样，莫名的有些担忧，她叹了口气，“陈年，你要多照顾点小意。” “知道了！知道啦！” 直到回到酒店，陈年嘴里还在嘟囔，觉得自家母亲既不信任又不放心自己。 谢意好笑地看着他气鼓鼓的模样。 “你还笑我！”小狗立马撒泼耍赖，“你不应该安慰安慰我吗？” 他把脑袋埋在谢意怀里：“真累。” “好啦好啦！”谢意呼噜呼噜小狗的毛，“快起来，早上不是说给你准备了惊喜。” 小狗立即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闭上眼。” 一块小蛋糕、一张写满谢意心里话的卡片，沉甸甸地放在了陈年手心。 第一百零一章 港城世界 「“致我家可爱的小狗： 近来，我一直在做一个相同的梦。 梦里的我们，都还是稚嫩孩童。 那时候，临山市市区还是满目葱茏，我们还在旧时的家内，玩着扮演角色的小游戏。 我记得，你最爱扮演的，是一个你特别喜欢的国外歌手。 只是当时年纪尚小，我其实一直很不解，为什么大家扮的都是动画片、电视剧里的人物，只有你与众不同，偏爱没什么人知道的，一个现实中的人。 直到今天，我才渐渐明白，喜欢这种事情，其实是永恒。 就像我喜欢画画和历史文化，你喜欢音乐一样。 历史会消散，时间会丢失，只有真爱即永恒。 歌手陈年，长大成人后的你，果敢又赤诚，满心都是自己所热爱的。 这其实已经很了不起了，不是吗？ 有多少人，在时间的流逝里，逐渐丢失了真实的自己，抛弃了最初的理想？ 坚持的你，是真的真的特别棒！ 所以今晚，不管这场演唱会，你表现如何，至少在谢意的心里，你始终都是你，我也还是我。 请相信一件事，我对你，也是真爱。」 卡片篇幅有限，早上写的时候时间又很匆忙，谢意已经尽可能地将上面填满自己的心意，却始终觉得词不达意。 但—— 她看向陈年，发现不知何时，感性的他早已热泪盈眶。 “猫儿！”他一手紧紧攥着卡片，一手揽过她圈住，又喊了一声，“猫儿！” “我在！我在。” “真的真的，很谢谢你！” 在无人知晓的那些日子里，只有谢意，也仅有谢意，无论日夜，时时刻刻地在背后支持着他。 这样好的她，却和他走散在成名的那一天，是遗憾，也是惘然。 “哎，小狗，你把卡片翻到背面。”谢意并不太喜欢自家小狗总是因为想到过去而难过，她握着他的指尖，告诉他，“还有惊喜。” “是什么？”陈年好奇地翻过。 “欢迎你来到谢意的港城生活！”陈年念了念卡片上的字，“兑换券……什么意思啊？” “记得在c国的时候，我说过港城的海吗？” “当然。” “咱们上次录综艺，就去了港城的商场……”谢意指了指卡片上的字，“但其实港城是个很有味道的城市，在那里生活了四年，我还挺喜欢的。” 她抬头看着陈年，“所以想问问你，这一轮巡演过后，愿不愿意跟我去看看港城的海呀？” “当然愿意！”陈年欣喜地把卡片收起来，“我要好好保管好。” 这可是他收到谢意送的第一张写满字的心意卡。 …… 只是，说是等这一轮巡演过去，等到飞机在港城落地的那一天，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走出机场，迎面吹来一股热风。 陈年脱下外套，拉过谢意手里的行李箱，嘀咕道：“怎么都是十一月了，港城还和临山市一样热。” “感觉云雾市是闷热，这边是海岛的那种热。”谢意笑道，“南方是这样的啦。” “到时候冬至去国外参加姐姐的婚礼，那边肯定是日日飘雪。”陈年莫名有些想念下雪的冬天，“到时候咱们可以去滑雪场滑雪。” “好。”谢意笑着应声，“你快把帽子戴上。” 要是被认出来，肯定又有一堆麻烦事。 “好咧！我的小导游，”陈年听话地戴上帽子，“请问咱们下一站要去哪？” “新世界。” “新世界？” “嗯！港城最有名的老街区，八九十年代最繁华的地带。不过这几年经过修葺，已经开始商业化了……”谢意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我的学校就在那！” 港城是个极有特色的城市，分为南北两个城区。 南区是已经迈入新世纪的国际化大都城，高楼林立，交通便利，璀璨耀眼。 每逢华灯初上时，浮华和绚烂便在这显现得淋漓尽致，这儿有逛不完的大商场，吃不完各国美食，玩不腻的不夜城。 上次来港城，陈年和谢意他们就是来的南区。 而北区却格外不同。 一走进这儿，陈年恍惚觉得自己来到了旧时的市井里，既熟悉又陌生，既繁华又落寞。 上世纪被永远留在了这里。 北区没有高楼，只有错综复杂的石板街道，贩卖烟火的菜市场和三三两两坐在便利店门口闲聊的老人。 拥挤和吵闹在这被构成一部时光电影。 灰蒙的、泛黄的。 却是温暖的。 “天呐！”陈年啧啧称奇，“我竟然之前完全不知道港城的老街区这么有韵味！” 毕竟十五岁之后，他就离开临山，去了大洋彼岸。 “其实从地理位置来说，港城大学在北区的三华道，这个你是知道的。”谢意给他科普，“但是我来了这儿后，便入乡随俗了。” “新世界？” “这儿是上世纪最早发达的地方之一，用纸醉金迷、荒诞奢靡形容不为过……所以老一辈的人都说，这儿是新世界。”谢意指了指他们面前拥挤在一起的几座房屋，“可后来，这儿却成了一座围城。” 困在新世纪里的围城。 围城的尽头连着漫无边际的碧海，朝阳和落日在此雕刻时间，有的人再也不愿走向彼岸。 “实话说，我很喜欢这儿。”谢意眼睛亮亮的，说起北区嘴角都是上扬的，“刚毕业那会，我还曾经有想过一直留在这。” 但终究，她还是舍不得临山，舍不得曾经的那个家。 新世界不是她的围城。 临山市才是。 “我也喜欢这。”陈年说，“生活气息真的很浓，难怪你当时说，港城的海很特别。” “高高的世界，小小的我们。”谢意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 重叠，交错，这里像遗立世外的一处空间，却又因为生活余味，充满了人文气息。 他们又在街道内左拐右拐了数十分钟。 在某个废弃的娱乐场背后，一座精致的大门出现在面前。 “欢迎来到港城大学！”谢意牵起陈年的手，问他，“做好准备了吗？” 青葱的山门被打开，流动的时间被压缩在新世界里小小的一角。 第一百零二章 彼岸人生 十八岁之前，谢意曾幻想过无数次自己走进港城的场景。 她自幼学画，画的最多是国画和油画。 国画的景多取自江南，而她多数油画画的，却是临山市和港城。 一直以来，她对港城，都有种莫名的亲切和熟稔感。 所以，在十八岁之前，她的目标，一直都是港城艺术学院的壁画专业。 谢意的父母都是考古学者，在他们一家人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里，谢家夫妇对她的兴趣和个人性格形成有很深的影响。 来到港城，也是父母对她唯一的期望。 只是—— 十八岁的那个夏天，谢意浑浑噩噩地从船上下来，站在港口处，望着面前还未苏醒的城。 这一年，壁画成了她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哪怕港大和港艺这两座学校，只是一街之隔。 港大建在山脚，背靠层层叠叠的青山，面朝车水马龙的繁华市井，刚好嵌在清冷与热烈交接处。 一走到这，谢意就觉得自己被裹挟进一座巨大的城市森林里。 她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独自生活。 所以刚开始住宿时，哪怕林之之在，她也觉得不太习惯。 于是，开学不久的一个周末，她走出校门，独自绕过一排排高高低低的电线杆，在某面发黄斑驳的墙面上，看到了一个招聘广告。 港城的夏天，蝉鸣声不断，有散了学的少年在奔跑，自行车叮叮当当作响，棋牌室内传来上世纪的舞曲声，华丽又迷幻。 夏意在时间的长镜头内被搁置。 谢意微微一笑，顺着广告上的地方，她穿过一落落破旧的出租房，爬上数不清台阶的长梯，敲响了那扇油漆早已剥落的门。 等了许久，等到她小腿发软地靠在缺了皮的墙上，门才“吱呀”一声地打开了条门缝。 一个干涩的中年女声从门缝里传来，问她：“你找谁？” 谢意望过去，撞上一双没什么神采的眼睛。 她彼时不过十八，也不太会同人打交道，被女人这么盯着，莫名的就有些害怕。于是，她磕磕巴巴地开口：“我、我是……看到招聘……” “你是哪儿来的？”女人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谢意小腿发颤，想跑路的心一下达到顶点。 她又不缺钱，因为一张莫名的招聘广告走到这，真的是鬼使神差。 “我们家是准备招家教……不过，你是哪儿的学生？”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惊慌，女人察觉，她放低了声音，面部和善了不少：“我家女儿今年十五岁，想要个语文家教……” 说到这个，她生硬的语气莫名温柔了许多。 谢意稍稍松了口气。 “我是港大的……不过是大一新生……”她捏了捏手指，回答道。 听见她的学校，女人明显眼睛一亮。 只是，谢意却不难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一丝局促和不安。 可能是谢意看起来太乖，女人开门时的防备和谨慎被消融，她搓了搓手，把门打开：“你愿意进来详细谈一谈吗？” 谢意顺着敞开的大门看进去。 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但里面的景象却令她心里暗暗吃了一惊。 面前的房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平米，没有多余的家具。中间横着一块塑料木板和一层幕布，将这原本就狭小的房间隔成两边。 一边有一张床和一张小课桌，另一边则放着一张床垫和一堆米袋。 从米袋的开口来看，里面应该放的是一些色彩各异的玻璃珠子。 女人刚刚就是坐在床垫这一边，一手拿着线，另一手一颗又一颗地串珠子。 上个年代末，做工浪潮刚刚在北区兴起。 当时还尚未进入网络时代，虽在同一座城市，可港城南区靠海，常年靠贸易获取经济效益，在经济大增长的那个时期，当地居民收入也跟着稳定快速发展。 而北区却面山，连出行都不易，更遑论通过贸易经商赚钱，这儿的人更多靠的是自给自足。 于是，在经济极度失衡的港城南北两区，无数穷苦的打工人都想趁做工浪潮赚一笔。 毕竟，南区那些有钱的主，并不会太在意你要的时薪是15元还是20元。 某个早晨，一堆来自北区的人涌了出去。 如果去细究，其实不难发现，走出去的这些人，多数家里曾经是新世界的簇拥者。 可在新世界衰颓后，他们却成了那个时代的弃儿。 而今，南区的发达和劳动人口的缺失，让他们对此浪潮充满了希望。 但好景不长，几年之后，南区却出了一件惊动港城的工人盗窃事件。 那天夜里，几乎所有被长期雇佣在南区的工人都被扫地出门，主顾们对他们这些贫苦的人失去了信任，哪怕酬劳再低，多数人也不愿再雇佣他们。 于是，落魄的他们再次成了新时代里的弃儿。 北区自此成了一座围城。 有人安稳，有人不甘。 但无论如何，生计却总要维持下去。 他们再次涌进那些拥挤又破旧不堪的出租屋内—— 这些房子，本是新世界的废弃物。 却成了他们最后的港湾。 在北区做零工再送往南区低价售卖，也成了这些人维持生活的最好方式。 尽管只够温饱，但他们还有希望。 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够靠学习，逃离这片废土。 谢意走进的这家人便是这种想法。 这家住着一对母女，也都姓谢。 女儿谢婉婉今年十五岁，刚上初三，正是备战中考的关键时期。 而开门的女人叫谢安，没读过书，平日只能靠穿珠帘和替餐厅打扫卫生为生。 但就是这样拮据的家庭，含辛茹苦的母亲还是希望，谢婉婉能多争点气，读书，上大学，然后离开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去哪里都好，只要离开这，哪怕是新世界以外的北区都行。 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初中毕业，上技校，找一份辛苦的体力工作，然后再回到这儿，就此过一生。 谢安介绍完自己家里的情况，再看向谢意时，眼神里带着的不安愈浓。 谢意一看就是好人家里出来的女儿，又是港大的学生，自是不差自家所能支付的那么一点零钱。 而且—— 从一进家里门开始，谢意就一直沉默不语。 她嗫嚅着，正想开口。 门又“吱呀”一声，打开了。 第一百零三章 设定未来 一个穿着浅绿色校服的女孩走了进来。 见到谢意，她只是礼貌客气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掀起幕布，径直走到木板的另一边。 “她是我女儿，谢婉婉。”看到她的态度，谢安讪讪一笑，有些抱歉地同谢意道，“其实她一直是不太想参加中考的……所以也不想我找家教。” 谢意点头表示理解。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找家教这种事本来就很花钱。 “谢安阿姨，”思索良久，谢意终于说了进屋后的第一句话，“方便我单独跟谢婉婉聊一下吗？” “当然！”谢安从谢意的话里听出来一丝希望，“我先出去买菜，你们聊，你们聊！” 待门被关上，谢意才从小板凳上起身，敲了敲木板：“谢婉婉，我可以跟你聊一聊吗？” 隔壁传来一声微弱的叹息，谢意听见谢婉婉更加冷淡的声音：“我过来吧。” 她一回到家就换下了校服，穿着一身黑色的廉价衣服，慢腾腾地走了过来。 谢婉婉在床垫上坐下，拿起谢安穿了一半的珠帘串，一颗一颗地迅速串起来。 到底是小姑娘家，眼神好，手脚快，不一会便穿了十几条。 “我能帮忙吗？”谢意问她。 “自便咯。”谢婉婉耸耸肩，“不过……我不用教你吧？毕竟是港大的高材生，应该会干这个。” 叛逆期的少女总喜欢用一些张牙舞爪的方式来吓退自己不想接受的人和事。 谢意笑笑，忽略掉她语气里的阴阳怪气，拿过一旁的米袋里的珠子，仔细研究了一下。 她心灵手巧，不一会便上了手，速度渐渐赶上谢婉婉的。 谢婉婉偷偷看了她一会。 心里暗暗惊叹。 等再开口时，她语气便软了些，只是说出来的话依旧硬邦邦的：“你叫谢意？” “嗯。本家谢，意思的意。”谢意微微一笑。 “你今年几岁？我妈这次怎么找了个这么小的。”谢婉婉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吐槽，“你看起来也就跟我一般大。” “我刚十八。”谢意依然和气地带着笑。 “这么小？！”谢婉婉啧啧了两声。 谢意有些好笑地看着面前才十五岁的小姑娘。 不得不承认，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是真的很有意思。 难怪以前陈年总喜欢逗自己。 想到这，谢意顿了顿，暗暗地叹了口气。 人都已经跑远了，自己还总是莫名其妙想起他。 她拿起条新珠链转移注意力，对谢婉婉说道：“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不过，我有三个问题要问你。” “你说。” 谢婉婉向来很喜欢干脆利落的人，她渐渐放下防备，看着谢意时，眼神也不再带着试探。 “好。”谢意敛了笑，语气认真地问她，“第一，你的成绩如何？” “很差……” 没想到谢意上来就直击要害，谢婉婉珠子差点串错行。 对上谢意的眼神，她犹豫了半天，才又扭扭捏捏地回答：“反正是班里倒数。” “……了解了。”谢意点头，“那第二，之前有补习过吗，或者说在学习上，你有认真过吗？” “补习有，但我不喜欢读书，也不想认真。” 这孩子过于诚实了，谢意嘴角没忍住抽了抽。 “最后一个问题，我想知道你自己的想法是什么，你关于未来的任何想法。” “未来？”谢婉婉眼神透着迷茫，“说实话，我从没想过。” 她叹了口气：“我妈从小就教育我，要好好读书，读到我有能力走出这幢楼为止，最好是走出北区。” “她总爱念叨，说什么南区那边多么繁华、多么热闹……可这关我、关我们什么事……我只想过好现在。” “那如果忽略谢阿姨的想法，你自己呢？”谢意试着引导她，“你自己是怎么想这件事的？” “以后的我不知道，但现在的我，只想跟我妈在一起。”谢婉婉说起这个，眼睛有了些光，“我从小就生活在北部，也很喜欢北部，喜欢新世界，这里很有生活的味道，你不觉得吗？” 谢意点点头。 谢婉婉得到认同，一下开心起来，语调也上扬了不少：“所以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我想留在这，一辈子都在这！” 她想了想，又说：“我不明白，为什么大人总喜欢想那么远的事情……我反正不喜欢设定以后，因为这世上奇奇怪怪的意外太多了，不是吗？未来是由现在决定的，可现在也同样由现在决定。” “既然我妈不喜欢现在的生活，那我就努力多赚点钱，给她更好的生活。” 听到她这番颇具哲学又带着些孩子心气的话，谢意笑了笑。 她从学校一路走来，兜兜转转，见到了很多有趣的人。 但更多的还是有一定年岁的人，他们前半生困苦，因而后半生也甘愿在此消磨。 尽管如此，他们心中或多或少都还藏着些许不甘。 只有十五岁的谢婉婉是个例外。 她是真心愿意留在这座围城的人。 “你愿意听我讲一个小故事吗？”她问谢婉婉。 “当然。” 被小姑娘直勾勾的眼神看着，谢意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 “有个小姑娘，她从小命很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和一对很爱她的父母。虽然父母工作忙，常年不能在家陪她，但邻居干妈也很喜欢她，一直照顾着她。邻居家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他们三个小孩每天都一起玩，日子过得是格外的顺畅恣意。” “直到女孩十五岁，隔壁邻居家搬走了，只剩下她一人守着两间安静的房子，等着父母回家。” “没想到，等着等着，等到十七岁那年，她父母在外面出了意外，一夜之间，她成了孤儿。” “往后几年，就连从小最喜欢的画画，和长大后要学壁画的梦想，都相继丢弃了她。” “她这时才明白，原来生活是不可能按照既定轨道去走的。任何的偏差，都有很大概率导致一切脱轨。” “所以直到今天，她都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是要努力走回正轨还是接受现实的生活。” 讲到这，谢意微微叹息。 “但一个小时前，她走进这里，听到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妹妹说，她不喜欢设定以后。” “她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 第一百零四章 意志决心 谢婉婉瞳孔微微睁大。 可能是谢意太过从容和淡定，她竟一点儿也没瞧出，面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姐姐，有过这么多的悲伤和迷茫。 她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你读书，现在就不画画了？” “没考上壁画专业，所以我选了港大的商科，也还不错。”谢意真诚地看着她，“画画的梦已经离我很远了……” “怎么会？”谢婉婉不解，“你还是可以继续画画啊？” “我看得出来你喜欢画画的。”她像个小大人一样安慰谢意，“喜欢不能有目的，你可以继续画，边读书边画，压根不冲突。” 谢意不得不承认，谢婉婉的话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见她沉默，谢婉婉有些焦急，想要继续劝她：“就跟我想要赶紧去打工，给我妈好生活一样。” 话题回到最开始，谢意敛了心思，看着她：“可你不读书，怎么给你妈妈更好的生活？” 谢意还是想看谢婉婉的决心在哪，决定一语中的。 没想到，谢婉婉仍不为所动。 她摇摇头：“我们家也不求大富大贵，能吃饱穿暖，住个好点的地方就可以了……” “而且，我是去了解过了，按照我的成绩，最多考个中专，然后……”谢婉婉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突然沉默了半晌。 手里串珠子的动作也渐渐停了下来。 谢意没有打扰她。 时间静悄悄地滑走。 日光开始向西面倾斜，谢意耳尖地听见，楼道里传来微弱的脚步声，像是刻意放缓一样。 她知道谢安回来了。 但她始终没有进来，依旧把尊重留给了屋里两个半大的孩子。 谢婉婉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听见脚步声。 外头传来一两声清脆的鸟鸣，她才突然回过神来，抱歉地朝谢意笑了笑。 不知道为何，站在门外的谢安突然感到了一股莫名矛盾的急切感和充实感。 下一秒，她听见自己的女儿沉声开口：“谢意姐姐，不怕你笑话，你刚刚问我关于未来的想法，我突然想明白了。” “你说。”谢意声音同样轻柔。 “就像你喜欢画画一样，我一直都很喜欢小动物。如果一定要设想以后，也要我继续上学的话，我想努力考北区最好的中专学校，学动物学专业！” 美好的未来设想总能给人喜悦，谢婉婉语调变得轻快明朗起来：“毕业后我还可以去宠物店工作，也可以一直留在这，陪着我妈妈。” “可能你会觉得我的想法天马行空，来得突然又不切实际……” “不会。” “也会觉得我……”谢婉婉自顾自说半天，才反应过来，“啊？” “我说。”谢意温柔的声音里透着信任和坚定，“不会。” “既然想好了，那就努力吧。你妈妈一定会支持你的。”谢意拍了拍她的肩膀，朝门外喊了一声，“谢阿姨，您可以进来了。” “妈！”谢婉婉这才知道谢安在门口站了半天。 她一惊，转身看着正在门口脱鞋的人，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您都听到了？” “就一些吧。”她柔声道。 谢安洗了手进来，对上谢婉婉的期盼的眼神，她笑了笑，回应她：“小婉，你知道的，你想做什么，妈妈向来都很支持你……只不过，读书这件事，我觉得不能舍弃。” “妈！”谢婉婉以为自家母亲不同意，“你不是说支持我？” “支持啊，”谢安抬手想摸摸她的头，被她偏头躲过，“我早就同意了。” 谢婉婉自小就很有自己的主意。 只是没想到，姑娘越长大，就越依赖自己。每回谢安问她，你之后到底要去哪，她都是摇摇头。 谢安怕她真的甘愿和自己困在这方寸之间，更怕她以后一直生活在悔恨里。 她从没读过书，却深知道读书能开阔眼界的道理。 于是，便铆足了劲想要谢婉婉读书。 但谢婉婉好像一直很抗拒这件事。 直到今天—— 面前这个不过十八岁的小姑娘好像有什么魔力似的，她不过出去买菜的功夫，自家女儿好像有了些令她惊喜的转变。 “真的？”谢婉婉闻言瞪大了眼。 “真的。” 谢安拿起谢婉婉刚刚串好的珠子：“既然你已经有自己的想法和规划，那就去做吧。” 她顿了顿，有些抱歉地看向谢意：“不过，就是有些对不住小谢白跑这么一趟了，真不好意思……” 谢意摇摇头：“其实，我也有从婉婉那收获一些从前没能想明白的事……不过，你们如果不介意，能不能把婉婉的成绩单和试卷给我看看？” “可以啊。”谢婉婉转身走到隔间翻书包，“不过我考中专的话……应该就不需要补习了。” 谢意笑着接过她递来的皱巴巴的一叠纸。 “怎么说？”见谢意半天不语，谢安倾身上前，“小婉的成绩……” “婉婉刚刚说，她要考北区最好的中专动物学专业。我查了一下，去年分数线只比普通高中低二十几分，虽然总体是比考高中简单许多，但……”谢意点到为止，“你能把握自己能考得上吗？” 谢婉婉闻言，沉默了。 倒是谢安有些焦急：“那是不是还是有老师帮忙辅导一下比较好？” “我可以帮婉婉。”谢意看着面前这个母亲殷切又担忧的眼神，心里叹了口气，“放心吧，我不收你们的钱。” “这怎么可以？”谢安不同意，“你自己也是个学生，是个孩子。” “你这话听起来像是个骗子。”谢婉婉说。 但很快她又兀自圆了回来，笑了笑道：“不过我家看起来，好像也没啥好被你骗的。” “我只能尽自己所能，余下的还得看婉婉自己的了。”谢意诚恳地看着她们母女俩，“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的话。” 为了表示感谢，谢安母女留了谢意吃饭。 饭后，谢婉婉把她送到楼下。 临走前，她问谢意：“为什么？” 为什么。 谢意看着面前初具大人模样的女孩。 懂事的女孩，聪明又有韧性，是谢意愿意停留下来的最大缘由。 她笑了笑，没回答谢婉婉的问题，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第一百零五章 新的可能 谢意与港城的缘分，好像就是在这么寻常的一天被开启的。 这天傍晚，港城还在夏天的高温里不断蒸腾、融化，谢意从楼道里走出来，沿着长长的巷子，一路又瞧见了很多不一样的人。 烧煤炉的老师傅门前放着两个炭炉，有街坊在门前等自家孙子放学，闲着无聊，便在炉上煮茶。 提着鹦鹉笼的闲散人路过，讨了杯热茶喝，也顺势靠在那发黄的外墙上。 很快，那黑堂堂的门店里外，就传来一阵阵爽朗笑声。 声音穿过破落的屋檐，惊醒一只路过停梢小鸟。 谢意寻了块石阶坐下，从包里掏出来唯一的一张作业纸。 数分钟后，一幅用简单线条勾勒的市井图便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买菜归家的阿姨八卦地凑上前，看了全程，不由得惊呼：“小姑娘画得可真好！” 夏日夕阳的余温依旧滚烫，临走前，谢意把画送给了烧煤炉的孙师傅，也跟着讨了一杯茶喝。 心里那些彷徨和惊惶，好像就突然就被压实了。 回了学校，她喊上林之之吃晚饭。 但她在谢安家其实算是吃过了，只是林之之是不到饭点就喊不出来宿舍的人。而引诱她的最好办法，就是来一顿美食。 谢意便点了她最爱的港餐，一边看她狼吞虎咽，一边给她讲自己今天的所见所闻。 她已经很久没这么酣畅淋漓过了。 “哎，听你这么一说，还挺有趣的。”林之之咽下最后一口叉烧，“不过猫儿，你真决定好要开始画画？” “嗯。”谢意点头，“回来的路上，我就想好了。” 扪心自问，其实是她自己先放弃掉画画这件事的。 从高考失利后，她心里总暗暗觉着，既然画画这条路以后走不通了，那坚持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 所以这些天，是她总是把自己放在怨天尤人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连带着读书的心情也跟着低落了不少。 “既然想好了，那就干！”林之之性格向来风风火火，说做就做，“作为你最好的朋友，我支持你！” “不过……你想好走哪个方向了吗？如果以后不干壁画了的话……” “插画吧。”谢意想了想，下定决心，“现在是网络时代了，我之前也有所耳闻，听说可以通过网上接画稿单，然后按自己和客户的需求画画……” 她顿了顿，“我觉得这个听起来还不错，可以先试试。” 刨除掉一切功利心，先给自己一个试错的机会。 “哟，看来专业课没白学，懂得宏观看世界了？”林之之听完，忍不住揶揄她，“不沉浸在自己的古世界里了？” “至少从谢婉婉那，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谢意没理会她的调侃，依旧认真道。 “什么可能？”林之之敛了笑。 “寻求自我与喜好，和现在未来联通的可能。” “听不懂。”她把筷子和饭盘分类好放进洗碗池，“请讲人话。” “就是不要太在意这件事的本质。”谢意缓缓吐出一口气，“只在意当下，以及这个时刻，我到底想不想要去做这件事。” “怎么感觉出去一趟，你突然就变了。”林之之笑着撞了撞她的肩，“反正还是那句话，不论你想干啥，我肯定是第一个支持，只要不伤害自己就好。” 谢意感激地点点头。 “哎，不过——” 林之之想了想，有些犹豫地问她：“你真的要免费帮那家小孩补习？” “是啊。” “每周两次？一年？” “嗯。” 只是，谢婉婉比谢意预想的还要聪明和坚定。 不过半年时间，她的成绩几乎提到了普通高中的水平。 谢意逐渐把去她家补习次数和时间缩减，一方面她要开始准备期末考，另一方面，她每天还得分些时间和精力来画画。 尽管如此，谢婉婉的成绩还在持续稳步提升。 这让谢安动了想让她继续考学的心思。 但她不敢直接同女儿讲，谢意便成了她们母女之间的传声筒。 “小意，我知道你这孩子向来比较有主意。”趁谢婉婉下楼上厕所，谢安拉过谢意的手，有些纠结地说，“你觉得婉婉要不要继续读书？” “谢阿姨，”谢意看着她，思忖片刻，“抱歉，对于这件事，我不能发表我自己的任何想法，我觉得重要的是，婉婉是怎么想的。” 虽然谢婉婉每天都还是跟以前一样乐呵呵的，但根据谢意对她的了解，她肯定自己心里有想法。 “你的意思是……” “您应该自己跟她谈。” …… “再后来呢？” 陈年正听得入神，故事却戛然而止。 谢意顿了顿，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有些惊讶地提高音量，朝前面喊了声：“景最。” “哎？谢意？” 西装革履的人正准备走进港大的大门，听见熟悉的声音喊他，他惊喜地回身，却看见笑意浅浅的人身旁还站着个鸭舌帽都挡不住冷着脸的…… 陈年。 “你们怎么来港城了？”他上前，“来看看港城大学？” “嗯。”谢意手指捏了捏陈年的，“带他来看看我的大学生活。” “挺好，挺好。”景最释然一笑，看向谢意，“有机会去看看教授们，他们可想你了。” “想我？” 谢意讶然：“哪个老师能记得我？” 毕竟她在班里一直都默默无闻的。 没想到的是，还真的有老师一直在念叨她。 一进校门，她就撞上一双欣喜的眼神。 陈年安静地待在一旁，听谢意和对方带着些激动的语气开始交谈，便不由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 来人面容清秀，年纪大概四五十岁，身材小巧，一双丹凤眼极具特色，给她整个人增添了不少神色。 但陈年能明显感觉到这人身上有股莫名严肃的气质。 “陈年。”谢意拉了拉走神的他，“这是我大学的语文老师，余温温。” “还记不记得在‘夏至’的时候，我跟你说过，我大三出去采风过？” “记得，去了小半个月那次，还在那遇见了一个支教老师。” “对，余老师就是当时唯一支持我出去那个。”谢意笑了笑，“毕竟当时还在学期中……” “而且……” 谢意对上余温温和蔼的眼神，突然有些哽咽：“我后来才知道，老师曾与我爸妈有过长达半年的项目交流……” 第一百零六章 往事如风 谢家夫妇出事之前，曾做过一个为期半年的网络文化交流项目。 因此那段时间，他们在家的时间变得很长。 一开始，谢意还不是很习惯自己父母一直在家，于是每天一放学，她就跑到陈年家里去写作业。 直到天色渐暗，父母过来喊自己回家吃饭。 但她其实更喜欢干妈做的饭菜。 “我记得当时，我们俩好像才十二三岁的样子……” 谢意想了想，看向陈年：“就我爸妈之前有段时间一直在家，你记得吗？” “记得。”陈年手指安慰似的挠了挠她的手心，又忍不住控诉道，“我们那时候刚上初一……我就记得，你那半年对我可冷淡了！” 被倒打一耙的谢意无奈地轻轻锤了他一下。 她偏过头，对上余温温带着浅浅笑意的眼神，有些害羞地笑了笑。 余温温是个极其通透洒脱的人。 虽然两人年纪差了近三十岁，但谢意还是与她一见如故。 大二的时候，他们上半学期每周有一节语文课。 谢意至今仍记得很清楚，第一堂课，余温温全程都没有打开课本，既没有投影，也没有板书，而是先给他们上了一节文化与文学课。 她没有把他们这些学商科的学生化为别的阵营，而是同自己所教文学专业的学生一样，一视同仁。 她同他们谈文学死亡，谈诗词文化，也谈哲学思想。 她说，国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舍弃自己的文化。 人得先有根，才能更好去学专业、学工科、学技术。 不可否认，多数同学确实对余温温的侃侃而谈并不太感兴趣，整节课都昏昏欲睡。 只有谢意，她从听到余温温说起文字的温度时，就恍惚想起来自己的父母。 余温温有很多的观念和谢氏夫妇相近。 文人身上总带着股包容的、清丽的气质。 谢意一下便喜欢上余温温，而余温温也很快注意到坐在第一排全神贯注的她。 两人自此亦师亦友。 大三的时候，谢意跟她提出自己想出去采风。 听完缘由，余温温并未同其他老师一样劝阻她，而是立即表示支持。 她说，人只有到尘世里去，才能体味炙热和冷峻，才能明白存在和消亡的本意。 谢意深以为然。 回来后，谢意兴奋地跟她分享遇到的支教老师，遇到的那一群山里的孩子。 说着说着，她不经意间提到了自己的父母，没想到，知道她父母是谁后，余温温第一次在她面前情绪完全难以自控。 谢意这才知道，余温温一直都特别敬佩和仰重自家父母。 尽管他们之间年纪相差无己，尽管他们之间从未见过面。 可人与人的情感交联，本就是来自无意，也来自期许。 三年前，谢氏夫妇出事后，余温温还曾去临川市吊唁他们。 却没想到，他们那自始至终从未露脸的女儿却说，她的父母一生自在如风，所以便将他们永远葬在了临川的黄土中。 “我是真没想到……没想到啊……我的学生，竟然、竟然是……”余温温哽咽着，看着谢意发红的眼眶，她心里止不住地叹息。 她拉起谢意的手，轻轻搂住她：“好孩子，你受苦了。” 之后的两年，余温温几乎把谢意当成自家女儿看待。 一直到她大学毕业。 谢意毕业那一年，她决定好要回临山市，而余温温也被学校公派到国外做文化交流工作，时间长了，两人联系也渐渐断了。 直到半个月前，余温温回到国内。 她或多或少从旁人口里听到谢意的事，知道小姑娘已经找到了自己幸福，便宽了心。 出国多年，国内积了好多事，她原想着，等忙完再联系谢意，告诉她自己已经回来，有空再来小聚。 可缘分竟是如此奇妙。 她们就这么凑巧碰上了，还捎带了个陈年。 如今终于亲眼见着他俩十指紧扣的幸福模样，余温温心里的挂念终于落了地。 她心里又一声长长的叹息。 哀风悲鸣，文化无言流淌。 而往事。 往事就随那掊黄土散去吧。 …… 午饭是在港大食堂吃的。 因为余温温和陈年都爱吃辣，所以谢意特意点了食堂最火的水煮肉片。 陈年在食堂溜达了半天，最后抱回来一大餐盒东西。 谢意瞅了瞅，发现是一堆港式点心。 她觉得，按照陈年每日这么喂她吃甜食和主食下去，她体重没涨，得先得糖尿病了。 “怎么了？” 见谢意一脸幽怨地看着自己，陈年疑惑地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我没点你不爱吃的呀。” “你不懂，”一旁余温温没憋住笑，“女孩子不能总吃甜食的。” 哪知陈年摇摇头，一点面子也不给就反驳余温温：“老师您这观点跟我不太一样，吃不吃甜食跟是不是女孩子没关系的。” 自家小猫嗜甜是没错。 但——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身体健康，而是因为怕胖或者不好看了不吃，陈年一定第一个不同意。 人应该快乐地为自己而活，适当地享受自己的欲望。 不过他最近，确实给谢意甜品给的是有点多了。 “哎呀。”谢意佯怒打了打他的手背，“余老师的意思是，女孩子消化没有男孩子那么好，吃甜食太多更容易积食。” “你俩说得在理。”余温温豁达一笑，“我反思一下自己。” “哎？那是不是景最？”谢意突然指了指不远处一个西装革履的背影，转移了他俩的注意力，“还是我看错了？” “你看错了。”一旁陈年语气酸溜溜的。 “景最？”余温温挑了块肉放进谢意碗里，“他也回学校了？” “嗯，早上在大门门口遇到他了，应该有工作？” 毕竟穿得那么正式。 “哎，说起景最……”陈年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他看向余温温，“老师，您了解他吗？” “具体什么方面？”余温温逗他。 “就……”陈年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之前不是……” 虽然谢意没说过，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景最曾经喜欢过谢意。 “哦～”余温温拉长语调，“你是说，他之前追过谢意是吧？” “那这最后一块肉片……” “您的，您的。” 第一百零七章 景最告白 “其实我知道的并不多。”余温温吃下最后一块肉片，愉悦地眯了眯眼，“基本都是谢意跟我讲的。” “你还不如直接问我就好。”谢意有些好笑地看着耷拉着脑袋的人，“我又没有瞒着你。” 陈年耳根发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鼻尖。 其实，谢意对景最的认识程度，只到了知道他来自港城，成绩很好，待人处事真诚友善，性格也是热情开朗的那种。 他是班长，虽然谢意大学时候性格较冷淡，给人感觉并不太好相处，但不可避免的，多多少少还是会与他接触。 一开始，谢意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思。 她长得好看，成绩也好，开学不久，就招了不少追求者。 于是，某个团体活动上，她便告诉所有人，她是有男朋友的人。 这一招确实替她挡了很久的桃花。 直到大二的校庆日，那天晚上班级有聚会，景最数次邀请她一起去玩，谢意盛情难却，加上林之之也在，她便也跟着去了。 如果这个世上有后悔药，谢意敢打包票，哪怕四年一直缩在宿舍里闭门不出，她也一定不会去参加那天晚上的聚餐。 一开始还好，大家胡吃海喝一通，聊来聊去都是一些趣事。兴之所致，谢意在林之之怂恿下，也跟着喝了一小杯啤酒。 度数不高，尚可掌控。 但男生那边就不一样了。 谢意正有些晃神地听着吧台上的乐声，突然一阵欢呼声从男生那边传来。 她并没有太在意，兀自拿了叉子插了块芝士小蛋糕，只是还没入口，就差点被一个踉踉跄跄的人撞到。 “景最！冲啊！” “景最！加油加油！” “拿下拿下！” “告白告白！冲冲冲！” 谢意这才看清，面前站着的人是班长景最。 但她喝了酒，意识还没回笼，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景最是来干嘛的。 于是，她笑了笑，问：“班长，请问有什么事吗？” 景最原本没想这么快告白，也没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做这件事，但酒精上了头，加上身旁的人一直在怂恿他，他便被推搡着拉到了谢意这边。 许是谢意的笑给了他一点希望。 于是，他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伸出了左手，放到谢意面前：“谢意，我喜欢你！喜欢了一年多了，请问你……你……愿不愿意……” 谢意手里的蛋糕“啪嗒”一下，掉落在地。 沉默了半天，谢意依旧没开口，景最有些着急了，便一股脑地把话都抖了出来：“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想要做你的男朋友，如果你愿意，以后我可以每天陪你上课，陪你吃饭，陪你散步……” “对不起。” 蛋糕掉落在地的瞬间，谢意恍惚想起了陈年。 每年生日，因为她喜欢吃蛋糕，所以陈年经常把最大的那一块切给她。 但笨笨的小狗总是忽略了蛋糕小盘子只有巴掌大小，数次蛋糕的最后归属都是他们家的地板上。 只是—— 好像这是他们没有一起过生日的第一年。 可能往后，也不会再有了吧。 谢意心蓦地一抽，抬头撞上景最期盼的眼神。 她摇摇头，狠心甩掉陈年的影子。 刚喝了酒的声音啐了冰，谢意冷冷地、疏离地又说了声：“对不起。” “我有男朋友了。” 是她的惯用伎俩。 周围的同学还在喊着“在一起”“在一起”，吵得她脑袋发疼。 只是，被拒绝的景最却好像突然清醒了过来，在一片吵闹声中，他笑了笑：“没关系。我可以等。” 等什么？ 谢意被他的反应整得有些蒙，加上四周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她觉得有些无所适从，又极其尴尬，便拍了拍一旁早就傻掉的林之之：“我要回宿舍了。” 她的态度太过于坚决，班里的同学自知有些过头，让人下不来台了，也嘻嘻闹闹地去开启新一轮的游戏。 景最道了声抱歉，也跟着走了。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之后的两年多时间，景最依然默默地陪在她身边。 他再也没有提过自己喜欢她这件事，给了她最大的礼貌和尊重。 按照林之之的话来说，就是这个男人真的还不错。 以退为进，张弛有度。 温文有礼，克制理性。 再冷的冰早晚都会被融化。 只可惜，谢意心里早住进了一个太阳。 尽管偏离了轨道，尽管那人越来越远，可谢意并没有欺骗任何人—— 在她心里，陈年早已经是他的专属男朋友。 既然说好了要等，那她一定会等下去。 因为她知道，无论多么艰难，陈年也会来赴约。 也是在毕业这一年，景最得知谢意要回临山市，他鼓起勇气，再次告白。 但不出意外，他再次受挫。 虽然心有不甘，但他心里十分明白，自己和谢意，性格不同，了解不深，所走之路也即将不同，他们都不是彼此最好的选择。 但他也从没后悔过，这四年的青春里，自己曾经这么勇敢地喜欢过一个女孩。 …… 陈年不可否认，在听完这一段故事后，他心里并没有任何的不开心。 相反的，他长长地松了口气，幸好，在他不在的这些年里，谢意遇到的都是些顶顶好的人。 这比其他的一切都重要。 告别了余温温之后，谢意继续带着他在校园里闲逛。 当他突然看见不远处青藤爬满红砖的图书馆时，突然有些好奇地问她：“你大学最经常来的地方，是不是图书馆？” 哪知谢意竟然摇头否认。 “那是哪里？” “喏，那儿！”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陈年看见图书馆旁边的一棵古榕树下，有一座并不显眼的小凉亭。 谢意牵着他走过去。 凉亭四周覆满青苔枯藤，惬意舒适。 陈年也很喜欢这个地方。 “我以前没课的时候，最喜欢来这儿的石板凳上坐，有时是画画，有时是看书。”谢意笑容浅浅，“这儿不算偏，但位置很好，别人看不太到我，但我可以清楚地看到……” 她说着，不知道突然看见了什么，突然呛了一下。 第一百零八章 七年的吻 陈年顺着谢意的目光看去。 只见古榕树下，一对年轻气盛的小情侣，正猫在红砖墙上，亲得不可开交。 估计是以为榕树枝干粗大，来往的人都看不到他们，两人亲得可叫一个激烈，你来我往的，声调渐渐婉转。 突然，有从图书馆自习出来的学生，路过树荫底下时，不小心踩到了一堆打扫整齐的落叶。 小情侣明显被吓了一跳，谢意也跟着心扑通扑通直跳。 她紧忙把陈年拉进凉亭的最角落处，自己则特别有奉献精神地挡在了他面前。 “嘘！”她按住陈年想说话的嘴，比了个静音手势，“等会再说。” 陈年失笑，任由她摆弄自己。 如果谢意冷静下来，仔细去瞧，便能瞧见陈年眼里压根没有惊慌，只有带着促狭的宠溺笑意。 可惜她只顾着盯着那对小情侣，直到盯着人家依依不舍地作别离开。 谢意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想继续和陈年讲话。 却撞上了一双藏不住笑的眼神。 陈年双臂交叉，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酒窝深深。 谢意一下反应过来，陈年这人素来胆大，毫不避讳。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容易害羞，说不定—— “我确实还真挺想在大家面前亲一亲你的。” 陈年回答了她的猜测。 “你这什么癖好？”谢意握紧拳头轻锤了他一下，“这不行，得改。” “这哪里算癖好了？”陈年挠了挠鼻尖，“让大家见证一下我们美好的爱，不行吗？” 谢意没理会他幼稚的小心思。 往凉亭外探了探，她觉得这是个绝佳的出去好时机，便拉了陈年的手，想带他走。 下一秒，却被陈年圈住了腰。 一下、两下、三下…… 一共七下，全是蜻蜓点水，陈年没有深入，只是带着笑和温柔，一次次地啄着她的下唇。 直到谢意耳根的红漫上了脸颊。 七年的吻，被补齐。 陈年的小心思向来很好猜，谢意被他抚平了心绪，也没再顾忌地紧紧抱住他的腰。 “再来一个？”陈年试探地看着她，“第八个，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有询问，这次就肯定不是蜻蜓点水了。 虽然知道要面对什么，谢意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纵容了他。 于是，她感觉到自己的腰被陈年轻轻一拉，两人体位瞬间颠倒，待她回过神，他已经把自己牢牢地圈进外人看不见的怀里。 “这样就不怕被人看见了。”陈年低下声说。 谢意闻言一怔。 只是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陈年的唇舌便探了进来。 温热的、缠绵的，直到最后，他松了力，像小狗那样，轻轻地、轻轻地舔舐了几下她水润的唇瓣。 谢意突然后知后觉，那些她自以为的，早已经融化掉的蛋糕，其实早就全都有了新的归属。 心之所向，即是归处。 她愿意把心，安安稳稳地放在陈年那儿，永不收回。 …… “所以，再接下来又准备去哪儿？” 从港城大学出来，陈年就有些迫不及待地问。 华灯初上的港城北区，别有一番风味。 他已经在期待与谢意手牵手，一起走进这座城的夜色里。 “嗯……”谢意想了想，“先去吃饭吧，然后再去下个地方，不然去了怕是今晚就不用吃饭了。” 她这话让陈年更好奇了。 在路边小摊吃完饭，谢意带着他到一家亮着可爱灯牌的门前。 “异宠医院？”陈年有些讶异。 “谢婉婉的故事，还没跟你讲完呢，不是吗？”谢意狡黠一笑，“走吧，去看看婉婉，我也好久没见她了。” 但迎接他们的，先是两条边牧。 谢意只见过它们的照片，没跟它们见过面，但她还是一下认出，惊喜地喊道：“试试！小界！” 小试和小界一母同胞，长得极像，陈年看了半天，都不知道谢意是怎么一下认出它俩的。 正疑惑间，一个穿着蓝色医护服，戴着口罩的女孩掀开幕帘走了出来：“试试，小界，是不是你们的谢意姐姐来啦？” 然后陈年就看见，她比试试和小界还要兴奋地扑向了谢意：“姐姐！” “你都不来看我！”她撒娇地埋怨道。 谢意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谢阿姨现在怎么样了？”她问谢婉婉。 “挺好的。就是你来得不巧，她和一起跳广场舞的阿姨们跑南区去玩了。” “那只好下次来再见面了。”谢意有些失望。 “你都不知道！我妈天天念叨你呢！” 陈年站在一旁，听着她俩一来一回，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失宠。 “咳咳。”他佯装咳嗽，想要引起两个抱了半天女孩子的注意。 但只有小狗们无差别地给他来了一顿爱的亲亲。 “果真是同类。”谢意转身便看见陈年被小狗们扑倒在地，不禁感慨。 “好啦，姐姐，快给我介绍一下帅哥姐夫吧。”谢婉婉兴奋地摇摇谢意的手臂，“太帅了，我不敢主动和他讲话。” “你不是认识了？”谢意有些好笑地看着一秒害羞的谢婉婉，“你的气势呢？你的胆子呢？” 哪知，谢婉婉这次却脸不红心不跳地否认了：“我的气势和小小的胆子只有教训小狗的时候才有用。” 陈年有些好笑地看着两人。 “哎，”最后还是他率先开了口，“看你现在的工作，那你是之后成功考上喜欢的专业啦？” “咦？姐夫你……”谢婉婉闻言瞪大了眼，又看了眼谢意，“姐姐你都把我的事告诉姐夫啦？” “说了一半。”谢意轻笑，“剩下的，要不你自己讲吧。” “那我哪里好意思嘛！”谢婉婉扭捏了一会，左摸摸小界，右摸摸试试。 和谢安聊过之后，谢婉婉思考了将近一个月，最终还是决定按自己的想法走。 等她上完高中再上大学，少说得七年。 而且她很有自知之明，按自己的成绩，是考不上港城大学的，那要读大学，还得离开港城，她既舍不得，也担心谢安的身体。 常年操劳，谢安身体落下的病根并不少。 中专只需要三年，还可以在家住，可以读自己喜欢的，何乐不为？ 只是，当她拿着中专动物医学的毕业证书回到家的那一天，她第一次发现港城失了颜色。 其实，她和谢意都错了，喜欢设定未来的人，从来都是谢婉婉，而不是谢意。 她这时才知道，“想当然”这件事，其实是只有小孩子才能做的美梦。 第一百零九章 婉婉人生 但谢婉婉还是无比庆幸，自己这时候还没有踏出过港城。 两年后，谢婉婉被医院派到其他城市做了为期半年的交流工作，这是她第一次离开港城。 到了那边，她这才知道，原来花花世界迷人眼这句话一点儿也没错。 如果是当时的自己，很有可能就改变主意了。 中专毕业那一天，谢婉婉不仅拿了毕业证，还因为成绩优异，拿到了港城南区一所大型异宠医院的入职通知书。 这在他们学校是首次，不是以调配到本区宠物店或者宠物医院的形式，而是自己努力取得的工作机会。 但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在南区，这就意味着，四年前她和谢意说的那些设定，可能无法实现。 可十九岁的谢婉婉依然满心只有现在，既然现在告诉她，你可以去南区，那她还是想试一试。 毕竟机会难得。 而且这个消息，她也第一时间告诉了谢意，彼时她刚毕业，还没回临山市，两人便通了电话。简单聊了几句，她很快获得了谢意的赞许和鼓励，这也让她第一次觉得人生有了不一般的冲劲。 从学校出来，谢婉婉一路穿过长长的石板路，跑上一格格的长梯，想把好消息告诉谢安。 谢安，你看，你可以不用辛苦赚钱了，我们还可以去你喜欢的南区了！ 她脑海里想像了无数遍谢安知道后的欣喜表情，却没想到，打开家门，迎接她的，是谢安紧闭的眼和苍白的脸。 可能是以前总是言之凿凿，总是不屑一顾，因而命运和现在，要她留在新世界，她不得不从。 所幸，港城北区唯一的一所异宠医院，还愿意接纳她。 只是环境一般，条件一般，刚进去只能做助理的活，工资也杯水车薪。 谢安生的病不重，但确实不太好继续操劳过度，也要时常看医生吃药，一家的重担突然便交到了初入社会的谢婉婉身上。 好在她勤奋、聪明又乐观刻苦，一路摸爬滚打，加上谢意时不时的帮忙，咬咬牙，最艰难的时候也就过去了。 谢意从没看错人。 谢婉婉身上的那股韧劲，不是常人所能有的。 她同陈年讲的这些，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但谢意知道，这些年，她其实过得算不上顺畅。 谢意也曾萌生要让她们母女俩来临山市生活的想法，但谢婉婉拒绝了。 结束交流工作后，她回到港城，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宠物医生，也算是靠自己的努力，带着自家母亲，真真正正地在新世界落了根。 谢意便没再劝。 她知道，这对谢婉婉和谢安来说，已经足够。 幸福安康，知足常乐。 她们的人生信条。 …… “哎，对了，姐姐！” 谢婉婉讲完自己，对上面前两人些微怜爱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转移了话题：“不说我了，你们今天来除了看我，不是说还要看小狗狗吗？” “看狗？”陈年讶异地看向谢意，“是要在这买一只吗？” “嗯，当时在c国，咱们不是说回来养一只吗？”谢意挠了挠鼻尖，“我听婉婉说，这边经常有弃养、流浪或者刚出生被丢掉的小狗狗，所以想着有这机会，可以先来看看。” 她看着陈年有些征愣的表情，捏了捏他的手：“就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也不一定要养……” “不是……”陈年挠了挠头。 谢意从他的踟蹰里瞬间明白，她轻笑着牵起他的手，柔声问道：”你是不是也准备了？” “嗯……”陈年摸了摸小界的头，“在去c国前，我有跟咱那边一家犬舍联系过，说之后有时间想去看看。” 本想着等巡演结束，一切尘埃落定，他有了时间和精力，再和谢意讲这件事。 没想到，惊喜却被谢意抢了先。 “不过那边估计都是刚出生两三个月的小狗狗，不是这种领养式的。” “其实，养小动物是需要看眼缘的。”谢婉婉看谢意有些纠结，便劝解她，“不管是养猫啊狗啊，还是小鹦鹉小乌龟，其实都一样，看眼缘。” “所以你们等会要是有觉得缘分的，可以想一想要不要带回去，毕竟养了就是小狗一辈子的事情了……如果没有中意的，也可以等回家那边，去姐夫约的犬舍看看。” 说起小动物，谢婉婉眉眼都透着温柔。 “我这边的话，还是以弃养的，流浪的为主，可能年纪都会大一些，对新手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 谢婉婉想了想，又说道：“哦！不过前两个星期有来了一只比较小的萨摩耶，三个多月大，是细菌感染得的皮肤病……现在剃了毛，可能会有些许不太好看。” “但性格很乖，很听话。” “那要不我们先去看看？”陈年问，“现在方便吗？” “啊，可以可以！”谢婉婉眉梢露出喜色，“我早就准备好了。” 谢婉婉工作的这家异宠医院，其实有很大部分的日常开销是来自这些没地方去的可怜小动物们。 多数还是狗狗。 而替它们找到好的归宿，是谢婉婉每天最发愁的事情。 因为它们或多或少都有些小毛病，或者遭到主人抛弃、跑丢，流浪过一段时间，性格也变得敏感乖戾。 所以要找到既有经验，又不嫌弃它们的主人，其实是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而且收养的程序严苛，过程复杂，对主人的要求很高，还要定期做养后回访。 如果不是知道谢意的为人，也知道谢意曾喂养过一段时间的流浪狗，谢婉婉是断不可能将这些小动物中的任何一只就这么随便送走的。 它们都是她的孩子。 也是她的天使。 陈年和谢意跟着她穿过一个个小门，又爬了一小段楼梯，直到一扇铁门出现在面前。 里面已经传来了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和几声狗吠。 “做好准备了吗？”谢婉婉手放在铁栓上，转身看着他们。 谢意点了点头，心里的激动有些抑制不住，她一把握住了陈年的手腕。 门开了，一座漂亮的小庭院出现在他们面前。 第一百一十章 收养小满 谢意一直都知道，回港城之后，谢婉婉便在自己的工作地方附近盘了座小院子，做动物的暂时收容所。 但当亲眼所见之时，她才知道，谢婉婉所做的，远比她所说的要多得多。 庭院内，谢婉婉给小狗们铺满了绿色草地，虽然多数是假草，但这些几乎痊愈和健康的小狗们还是在这上面玩得不亦乐乎。 树梢上和不远处的高空玻璃箱内，也养了数不清的鹦鹉，多数是虎皮和珍珠鸡。 小猫则被隔开在庭院的另一边，也有它们自己的玩耍空间。 谢婉婉一边带着他们参观，一边介绍：“这庭院内的小动物都健康痊愈了……喏，角落里还有几只小仓鼠，球球一家。” “那些还在救治中的，为了双方的健康，我们还是隔离开了，不在这儿。” “哎！”谢意突然眼神一亮，“那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剃了毛的萨摩耶？” 陈年顺着谢意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只见到一只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的小狗，正活蹦乱跳地追着一只蝴蝶的影子。 “对，”谢婉婉笑道，“它大概三个半月，刚来两个星期，公的，还没有取名字。” 刚来的时候，小狗浑身雪白的毛发一绺一绺的，又脏又臭，只剩下一双眼睛乌溜乌溜的，亮晶晶地看着抱着自己的谢婉婉。 它还带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和美好期待。 谢婉婉一下便眼眶红了。 幸好被好心人捡到送过来，不然就这么半点大的身子，加上皮肤病脱毛，小家伙估计都挨不过这个冬天。 谢婉婉帮它做完全身检查，打了疫苗，驱了虫，发现它其实只是得了皮肤病。 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是和原主人走散了而已。 但贴了丢失启示，至今也没有人前来认领。 所以谢婉婉想了想，还是放了领养方式在网上。 其实细菌感染的皮肤病并不算严重。 只是皮肤病治疗过程繁琐，时间也长，这只本该还蛮抢手的小狗，至今却还没找到新的主人。 “哎，好可爱！”谢意和陈年走近了，才发现小狗的头和脚还留着毛。 “像顶了个锅盖。”陈年说。 “像穿了靴子。”谢意点评。 “就是好瘦啊……”陈年细细打量了一番它的细胳膊小腿。 “它现在七斤，是偏瘦了些。”谢婉婉说，“但其实还算正常体重范围，萨摩耶成年四五十斤很够了，它只是毛多显胖。” “哎，我好喜欢他。”陈年蹲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头，转身对谢意说。 “我也是。”谢意眼神亮亮的。 小狗一见到他们走过来，果断放弃了小蝴蝶，它歪了歪头，乌黑的眼睛滴溜地转了一圈，下一秒，陈年感到一只略微刺手的小爪子搭上了自己的手臂。 “他喜欢帅哥。”谢婉婉耸耸肩，“三个人，它直接选择了姐夫。” “也可能是同类相吸。”谢意乐不可支，也跟着蹲下摸了摸小狗的头。 这下，小狗扑的便是她了。 “哎！” “起来，”谢婉婉眼疾手快地把它抱起，“最好还是不要养成扑人的习惯，虽然是中型犬，但萨摩耶长大了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它现在这个皮肤病大概治疗到什么阶段了？”陈年问。 “其实是基本痊愈了……”谢婉婉顺了顺小狗脑袋上的毛，“我每天有给它喷药，每周也会泡一次药浴。” “真想养了？”谢意看向他，“你自己心里怎么想的？” “我想养。”陈年几乎没有犹豫，他看着小狗着急忙慌地抱着自己小腿的模样，温柔地摸了摸它的头，“我觉得还挺有缘分。” “不过，还得看你，你想不想要？” “我想要。”谢意笑了笑，跟小狗握了握手。 她转头问看着已经喜上眉梢的谢婉婉：“那我们怎么从港城带它回去？还有具体怎么喂养照顾？有什么注意的细节吗？” “有专门的宠物托运公司，我帮你们联系……然后这有它目前的疫苗情况和身体检查报告……具体的我发成文件给你……” …… 等回到临山市，安置好小狗的一切，谢意还觉得有些恍惚。 秋天的庭院寂静，路旁灯光柔和。 “我们真的有小狗了？”她问陈年。 “是的，我们有属于自己的小狗了。”陈年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脸。 谢意微微一笑：“它叫小满。” “嗯，我们的小满。” “希望小满和夏至能好好相处。”谢意带着柔意地看向闹了半天终于睡下的小狗，“我们也去休息吧。” 林之之知道他们俩养了一只小萨摩耶，激动得睡不着觉，一直疯狂滴滴消息给她。 小满闹了将近一夜，她这时已经过了睡觉的点，便一条条给林之之回消息。 「“叫小满，三个半月，男孩子。” “取自小满胜万全。” “还挺闹腾的……”」 林之之那边回得极快。 为了表示她的激动之情，她先发了一堆“啊啊啊啊”轰炸信息，然后又表示自己想做小满的干妈。 “谁让你们当时养夏至的时候偷偷摸摸的不告诉我？”林之之愤愤不平，“让我错失了当干妈的好机会！” “这次你们终于有自己的小孩了，我一定要当这个干妈！” “好好好。”谢意无奈扶额。 “不过——”林之之话锋一转，“你家狗子第二场巡演你真的不去啊？” “嗯，我们商量好了。” 三场巡演中途大概休息半个月，但除去一些准备和路途，其实陈年能休息到的时候并不多。 一方面，他不想谢意这么累地跟着自己颠簸，另一方面，现在有了小满，得有人在家里照顾它。 “哎，那等陈年回来，小满都不认得他这个爹了吧。”林之之感慨，“谁让小满有个特种兵的爹。” “其实原本是想巡演结束再去看小狗的……” 谁知道，缘分就这么刚好的来了呢？ “可惜我还得最后一场演唱会才有空去。”日理万机的林之之叹了口气。 “林之之先在这预祝好朋友的老公演唱会顺利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意外突生 一个月后。 冬意渐起，又接连数日阴天，临山市被笼罩在一片冷湿之中。 将近中午，谢意才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哆哆嗦嗦了半天，她还是打开了衣柜，从里面翻出件开衫毛衣，穿上后牢牢裹紧。 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南方的湿冷果真是种魔法，哪怕裹得再紧再严实，还是总有丝丝冷意钻进身体。 突然，她感觉脚尖湿热一片。 低头一看，小满不知何时钻了进来，讨好地舔了舔她。 她心里一暖，轻轻地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走，去吃午饭吧。” 小满一听，兴奋地一跃，蹦蹦跳跳地跑到门前，又停下来，转头等谢意。 “乖宝，等我拿个手机。” 小满闻言，立马乖巧地坐下，静静地开始等待。 谢意从床上摸了手机出来，拍了拍它的小脑袋：“走！” 小满又极为高兴地往前跑了几步。 被它的快乐情绪感染，谢意也跟着小满雀跃地跑下了楼。 明天晚上，陈年将举行二巡的最后一次行演唱会，不出意外的话，后天他就能回家了。 想到这，谢意叹了口气。 二巡的这段时间，她和陈年仅见了一次面。 当时，小满的毛刚长了一小层，脸上却开始进入“尴尬期”，不久便脱了一半的毛，特别像个小猴子。 谢意看着乐，便给陈年拍了很多它的搞笑照片，勾得他心里直犯痒。 于是某个休息日，谢意就带着小满去探班了。 也是刚好那场演唱会的地点离临山市不算远，所以谢意想了半天，才决定带着小满一起去。 只是小满年纪还小，他们都不想它太过于劳累。 因而谢意最终也没看成那场演出，便带着闹腾的小满回了家。 这事被小满的干妈林之之知道后，笑了足足一星期。 她戏称谢意：“你们这是真的生了个娃在带。” 小满平时算是乖巧了，但有时候脾性上来，就会不听谢意的话，还会撒泼打滚耍脾气。 带它这短短一个月，谢意便瘦了好几斤。 但这些，都比不过在家等陈年的煎熬。 关于陈年的多数消息，她都只能在网上实时看到。 她体谅陈年的辛苦，也不好频繁打扰他，每晚的一通电话从一小时逐渐缩短成半小时，再到最后，打完招呼互诉几句衷肠，陈年就很快睡着了。 想到这，谢意又叹了口气。 她打开冰箱，先白水煮了些鸡胸肉给小满吃，自己便顺带煮了锅面汤。 清汤寡水，寡淡无味。 像她此时的生活。 她心念一动，明明从前自己也是这么一个人过来的，没想到短短数月，陈年给自己带来的变化是如此之大。 这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她有些犯懒，隔了一会才拿起来，却发现是个陌生的异地号码。 但号码来自青山市，是陈年最后这场演唱会的地方，思忖片刻，谢意还是按下接听键。 “喂？请问是？”她不急不忙地问道。 等了半天，电话那头却迟迟没有声音。 谢意有些奇怪，想了想，还是耐着性子又问了声：“喂？您好？” 她把耳朵贴近话筒，按大音量，隐约听见那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 不知为何，她心莫名咯噔了一下。 一阵风吹来，打倒了院墙边的一小丛三角梅枯枝，天暗得昏沉，谢意的心也跟着坠入谷底。 呼吸声渐渐平缓，电话那边终于传来人声，却依然是焦急的、激动的，无法抑制的喘息：“喂？请问是谢意老师吗？” “是……” 不知为何，她的嗓子莫名有些生涩。 听见谢意的声音，那边明显稍稍松了口气，但开口时声音依然颤抖： “……陈年老师出事情了……我们现在在青山市中心医院，老师刚进手术室……” “哦哦，我是木青老师的助理，林磷。” “你别担心……” “请问你……” 电话那边闹哄哄的一片，助理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谢意只觉得脑袋乱成了一团麻。 出事情了？ 医院？ 手术？ 谢意脑袋里“啪”的一声，人瞬间有些发懵，怎么这人说了那么多，但她一个字都没听懂？ 她的呼吸毫无意识地急促起来，某个瞬间，她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 四周只剩下风声，和洗手台的滴滴答答的滴水声。 嘀嗒。 嘀嗒。 忽然，她感觉到腿上有团毛茸茸在不停地蹭着自己。 谢意回过神来，看见小满正哼唧哼唧地用鼻子碰自己的小腿。 可能是从未见过这样的谢意，就连什么都不懂的小狗，也敏锐地察觉到，主人此刻的情绪明显不太对。 也就这么一下，谢意渐渐冷静了下来。 她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又举起手机，声音却还是又干又哑：“喂？你好，我是谢意，请问陈年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 可能是半天等不到回应，那边换了个人的声音，这次明显清晰了很多：“谢意，你先别着急，我是陈年的高中同学，林永健。” “陈年手受伤了，左手手腕错位骨折，医生说要手术，大概半小时左右，需要钢钉固定……” 谢意稍稍松了口气。 可心里还是揪得紧，对于陈年的突然受伤，她也是满腹疑惑。 在谢意的沉默里，林永健很快意识到她的疑虑，“具体的情况，我发信息给你吧，这边是公共场所，不方便说。” “好，谢谢你。” “不客气，我应该的。” 之前陈年提起过林永健，谢意知道他是律师，狂跳不住的心慢慢放回肚子里，她挂了电话，想了想，还是先打开了微博。 但微博却是静悄悄的一片。 从时间推断，陈年当时应该是在彩排现场，所以如果是左手受伤，很大概率是从舞台上摔下来了。 是因为这段时间太劳累，所以没站稳，自己不小心摔了下去，还是背后有什么问题？ 林永健的出现既让谢意稍稍放了心，却也心里对此多了几分猜疑。 而且微博—— 虽然事故不是发生在演唱会现场，但彩排现场也有很多的工作人员，可是现在却没有半点风声透露。 何况明晚的演唱会在即，是不是背后有什么问题，才被临时封锁了消息？ 这时，林永健给谢意发来了消息。 第一百一十二章 焦急相见 思索再三，谢意还是先订了最近一班到青山市的航班，又联系了林之之，让她也养狗的家里人把小满接过去住几天。 安排妥当，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林永健终于给她带来了好消息：陈年手术成功，已经转到vip病房休息了。 下一秒，手机便弹出来一条来自陈年的语音消息。 谢意点开，便听见自家小狗哼哼唧唧地求安慰和求抱抱，语气娇的谢意差点把手机扔了。 但还是心疼地给他回了好几条信息。 「“我现在出发去青山市啦～” “小狗要乖乖的，今晚就能见到我了。” “你就好好休息，一切事情等我过去再说。” “我好想你，你要好好的。” “摸摸小狗的头，就不疼啦～”」 陈年那边估计也有很多事，他没再回复，谢意便打开林永健刚刚发的一长段文字消息，仔细地再看了一遍。 陈年确实是在彩排现场的升降台掉下去的。 按照他当时的感觉，自己也的的确确是因为不小心脚滑，所以没站稳，整个人直接往台下扑。 但他反应敏捷，脸和脑袋着地的危急关头，他一下就用左手半撑住了身体。 只是，左手还是重重地扭了一下，导致错位骨折，右侧膝盖也因此磕出一大块淤青。 这件事发生得突然，现场的人只看到陈年扑通一声摔倒在台下，半天没起来。 着急忙慌间，没有人去细究这件事发生时候的细节。 直到被半麻醉送进手术室，陈年冷静下来，细细想了一下，他有些觉得不太对劲。 一是，升降台好像比之前要滑很多，二是，在他摔倒的那个瞬间，隐约感觉到升降台其实还被人操作了一下。 直到被推出手术室，对上林永健的目光，他心下了然。 “帮我拿个手机，谢谢。”进病房躺下的第一刻，陈年还是没忍住，要了手机。 趁麻醉还没过，手还不疼的时候，还是得先跟谢意报个平安。 手术的时候，虽然他心有疑窦，但更多想的还是自家猫儿。 她肯定知道了自己受伤的事了。 也肯定又心疼又焦虑，毕竟不在自己身边，心一定是很难熬的。 发完语音消息，当着众人的目光又撒了会娇，他才有些悻悻地放下手机。 林永健又把他自己的手机递到他面前，点开了暂停的监控录像。 看完视频，陈年的脸越来越沉。 …… 谢意从来没有这么焦虑地坐过飞机。 失去网络信号的第二个小时，她才渐渐沉下心，拿出一张纸，把刚刚林永健发来的那一场段消息的关键点写下来。 脚滑、突发、升降台、暗灯、最后一场演出、无工作人员之外的人、监控死角…… 这怎么看，都更像是一场人为操作的意外。 可是，陈年从来没有得罪过任何人，为什么偏要在这种节骨眼上，发生这种事情？ 是怕他演唱会顺利进行？ 不对，巡演已经走过那么多站了，为何偏偏在这一站？ 或许，是想…… 谢意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法治社会，不至于此吧？ 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想出不来，这场事故的操纵者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好在，陈年只是轻微受伤，只是青山市这一站的演唱会，估计要无限延期了。 甚至第三阶段的巡演，也要就此推迟。 具体的还得等见到陈年之后，才能清楚。 想到自家可怜兮兮的小狗，谢意又连着叹了好几口气。 下了飞机，青山市已华灯初上。 但谢意无暇光顾这些美景。她紧赶慢赶地上了出租车，打开手机，陈年又给了发了好几条语音。 谢意轻笑着打开，放在耳边细细地听。 离他越近，她的心就越向上昂起，嘴角也跟着提起。 陈年给她发的多数还是撒娇喊疼，然后是眼巴巴地问她怎么还没到。 最后他还让旁边的人给他拍了张单手扒窗的照片。 病床正巧在窗台边，陈年当时心血来潮，便喊了林永健，让他从右边拍一张自己眼巴巴看着外面的图片。 他刻意挡住了打着石膏的左手。 却也刻意显示出自己焦急又可怜的状态。 眉梢轻蹙，却眼带笑意，小狗做那么多，却只是为了博取一个人的同情。 看到这，谢意的心一下化了，正想回复，微博却弹出来一个博文消息。 【@谢意意意，您关注的@歌手陈年发博了，「视频」】 她点开，发现是陈年刚刚录制的道歉声明。 网上已经因为陈年受伤的事情，炸开了锅。 视频里，陈年只露出了脖子以上的位置，他戴着鸭舌帽，脸色有些苍白，状态看起来也很差，说出的话却无比诚恳认真而有力。 他嗓音有些哑地面对镜头：“首先在这，我要跟明天晚上要来赴约的各位朋友们，郑重道一声歉。” “因为彩排意外，我不慎从台上跌落，万幸的是，人没事，只是手稍微受了点小伤。” 说到这，他右手往下移了移镜头，打着石膏的左手一闪而过。 “我们和医生商讨过了，这两天还是得住院观察，所以这最后一场演唱会，抱歉，只能延期了。” “我知道这很突然……有很多粉丝甚至是千里迢迢赶来，而我原本也是满怀期盼地想跟大家见面……却没想到……” 陈年顿了顿，不可察觉地叹了口气。 “但陈年，歌手陈年在这里，也跟大家保证，青山市的这场演唱会，我一定会如约完成，只是希望大家能给我多点时间，一点点就好。请相信，我一定说到做到。” “最后，再跟大家说一声，对不起。” 他面朝镜头，低下头。 三秒后。 有眼尖的粉丝看见，从来不在镜头面前掉眼泪的人，暗自落了一滴泪。 谢意看了两遍视频，陈年还在微博评论发了一条申明，大致意思是本次演唱会粉丝的所有损失，都将由他赔偿。 之后延期的那场，也将免费提供吃住给还愿意来的粉丝们。 她又刷了刷评论，发现陈年的粉丝们也无一例外，全都是理解和心疼，没有人指责他，也没有任何黑评出现。 她暗暗松了口气，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却也越发心疼。 这时，出租车拐进小道，在医院门口缓缓停下。 第一百一十三章 缱绻温柔 对上陈年温柔眼神的那一刻，谢意眼眶一下便红了。 思念和担忧在达到某个峰值处后，忽地下坠。 可陈年的眼神那么缱绻，那么轻柔，某个瞬间，她好像抓住了下坠前的最后一道光。 只是—— 陈年左手上打着的石膏比她想的还要厚重很多，他也比自己想的还要再消瘦些，状态也明显不是很好。 但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谢意又明显感觉到，陈年那因为自己沉下去很久的心，就这么上扬起来了，也跟着雀跃起来了。 她能明显地察觉到，陈年的心情一下就变好了。 只是，如果谢意不哭的话，或许会更好。 陈年有些无奈又心疼地用右手摸了摸把头埋在自己怀里的人，刚刚还柔和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他往还在看热闹的几人一瞪，无声地示意他们出去。 门终于被关上，安静的病房里，只剩下两人有些激动的呼吸声。 陈年的怀抱温暖而熟稔，温柔又有力，虽然只剩下一只手搂住她—— 哦对，谢意这时才反应过来。 没来得及把眼泪抹掉，她抬头，轻轻地碰了一下陈年因为石膏而笨重的左手。 听说里面钉了一排钢钉，一年后还得再次手术取出。 “疼吗？”她哽咽道。 陈年越发心疼地再次把人搂紧怀里：“不疼。” 他声音柔得能掐出水。 谢意自己看不到，陈年却是直直撞见她现在的模样。 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谢意整个眼圈都红了，人也在抖，因为刚哭过，眸光带水，又因为极度地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口时，她毫无意识地轻咬着自己的唇，整个人看起来又颓败又脆弱。 像个易碎的娃娃。 陈年完全没想到，自己就受这么一小点伤，居然也会让她崩溃成这样。 她好像，远比自己想的还要爱他。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没忍住，他又把人轻轻拉出怀里，趁谢意还没意识过来，吻便落在唇上。 思念和眷恋在此刻终于得到宣泄。 二十天，过于漫长了些。 陈年有些自私地想，等下一次要出远门的时候，他一定一定，要拉上她一起去。 只有她在，他才能心安。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不停地连轴转，加上今天短短一天，又发生了太多事情。陈年此刻只觉得累极了，脑袋里也乱糟糟的一片，亲着亲着，人就有些分神。 他稍稍睁开眼，却见谢意眼睫上还挂着泪花，心里蓦地一紧，有些再想深入去亲她，却无意间瞟见窗外几双看得入迷的眼神。 “怎么了？”谢意感觉他突然一顿，有些奇怪地偏离了他一些。 顺着他的眼神，谢意转过头，刚好撞见了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往下躲。 谢意：…… 她有些无奈地耸耸肩，轻轻推开了陈年：“要不让他们进来吧？” 只是她的声音还有些哑，眼角也有些发红，陈年目光暗了暗。 人却一动不动。 “怎么了？”见他有些怔愣，谢意一下有些慌，“是哪里不舒服吗？” “是不是碰到手了？” “我叫医生看看？” “你说话呀！” “没……”陈年清了清嗓，笑了笑，“我没事……再等等吧。” “好。” 虽然不明就里，但谢意对他有求必应，等陈年松开她之后，她才又乖巧地问道：“那外面那几个朋友……” 陈年叹了口气。 他沉了沉声，朝门口喊：“几位，进来吧！” 门开了，三个年纪差不多的男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看起来比较沉稳些，西装革履，戴着副金丝眼镜，一进门就先对谢意点了点头。 第六感告诉她，这个人便是林永健。 果然，金丝眼镜眼睛眯了眯，用极像播音腔的普通话向谢意做了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林永健，陈年高中同学，他现在的代理律师。” “之前我们通过电话……” 谢意点了点头，但又忍不住奇怪地多看了几眼笑容有些僵硬的人。 明明之前在电话里，林永健言行举止都很正常，他什么时候还多了播音腔？ 听上去莫名的油腔滑调。 谢意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陈年把一切看在眼里，他嘴角噙着笑，拉着谢意起身，又伸出手拍了拍林永健：“你小子，正常的，别把我家猫儿吓坏了！” 林永健噗嗤一笑。 然后，谢意就看着他神情一下子柔和起来。 他举起双手，率先告状：“可不是我要和他俩打赌的。” 后面默不作声的两个闻言，眼神里明显带着慌张。 谢意瞧了瞧，发现他俩差不多高，长得也有点相像，在林永健后面站成一排，畏畏缩缩地不敢上前。 这几人，都还挺好玩的，跟想象中都不太一样。 “你们好！”谢意也没在意这点插曲，便主动问，“所以你们俩谁是木青老师助理，林磷？” 左边那个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 “我也是木青老师助理，不过是工作上的助理，我叫林琅。”右边那位说。 “我是生活助理。”林磷举手补充。 谢意点点头，轻笑了一声：“所以你们……” “表兄弟。”半天没出声的陈年突然开口，“你们三到底打什么赌了？” 他可没有谢意那么好糊弄。 林氏兄弟你看我我看你了好半天，才双双把眼神指向了林永健。 “嗯？”陈年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 “……我说。”林永健屈于自家老板的权威，“他们刚刚在外面说，看……” 他看向谢意。 “叫我谢意就行。” “嗯……”当着陈年的面，林永健还是叫不出口，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看你们是先抱一个还是亲一个。” “结果……”他一脸不可置信，“我输了。” 毕竟是陈年的高中同学，林永健和陈年更加熟悉，按照了解，他觉得陈年应该属于不打招呼就会直接上的那种人。 所以他就压了“亲一个”，结果被罚着自我介绍时要用油腻的腔调来说。 他完全没想到，勇敢无畏的陈年，面对自己的心上人的时候，竟是这种温柔似水的模样。 真是捉摸不透。 第一百一十四章 谁的动机 夜渐深。 青山市医院，vip病房内，谢意几人正襟危坐。 除了卧在床上姿态懒散的陈年，其余人都严肃得可怕。 “我们已经跟公安局报过案了，但在具体情况查明之前，我觉得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林永健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上面罗列了一些陈年断断续续的回忆。 “升降台的位置刚好是监控死角……据陈年的说法，他隐约觉得今天早上的升降台比平时滑……可我们去看过了，升降台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如果被人涂抹了东西，那应该会留下些残料……何况开始彩排前，清洁人员还把场地清扫了一遍。” “那如果不想得那么复杂。”谢意接上林永健的话，“问题就出在清洁人员身上呢？” “也有可能。” 看了太多破案剧，人们总习惯把一场异常事故发生的思维定位在复杂的手法上，可如果做这件事的人，只是遵循最简单的逻辑呢？ 只要拖扫升降台时，水汲得湿一些，那升降台一定会比平滑一些。 虽然作用不算大，但如果加上陈年轻微的恐高，升降台的突然变动……而且，陈年今天还穿了双带了跟的马丁靴。 其实，现场的工作人员就那么多，揪出是谁并非难事。 只是，谢意无论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做这种稍不慎就会出人命的事。 而且这种一下就会暴露的事情，手法又如此拙劣，他自己也将会因此受到律法的制裁。 这种感觉，更像是一时冲动，或者是被诱导。 意外，动机，缘由。 想不通。 这时，林永健的手机响起，他眉头微微皱起，按下接听键：“喂？” 事情或许有进展了，谢意不由得屏息等待。 但林永健接的这通电话并不是好消息。 陈年出意外的事情一出，青山市体育馆随即涌现了一堆娱乐记者，其中还有不少粉丝和看热闹的群众。 其实在拍摄道歉视频前，陈年他们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可演唱会时间紧迫，消息晚一分告知，粉丝们便要为这一分钟买单。 权衡再三，他们还是决定提前将视频拍摄发送出来。 “还好大家没有来围堵医院，”虽然心里有底，但林永健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但体育馆那边堵得水泄不通的……” “大家可以见不到陈年，但这件事最终一定要有个说法。” “那现在怎么办？”谢意问，“要先解决哪一边的事情？” “体育馆那边我先让工作人员去做疏导工作了……现在最重要的其实还是，那个操作升降台的人。” “他在哪？” “事情发生后，工作人员都被安排到酒店休息了。” “我们下午讨论过，觉得得先跟他谈一谈，”林永健说，“但现在主要的问题是，陈年受了伤，还是得休养为主……而且保不齐那人会不会见到他有什么反应，所以得先决定好由谁出面。” “如果可以，还是私下调解。”陈年捏了捏谢意的手，“你知道的，我一直都不喜欢把事情闹太大……毕竟我只是骨折了，也没什么大碍。” 谢意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其实从前的陈年不是这样的，他从小就是典型的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 这更符合他的性格。 但自从干爸干妈离婚之后，他好像就把那个喜欢据理力争、针锋相对的自己藏起来了，也把自己很多的棱角磨掉了。 长大之后，谢意也渐渐懂得，成年人的世界，谅解远比斗争和伤害来得更重要。 但—— “可是如果对方存有恶意的心理……” “那我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陈年给她吃定心丸，“毕竟你这眼泪不能白流，心也不能白疼，况且我也不会当烂好人。” “谁心疼你了？”谢意羞愤地捶了他一下。 陈年现在的小话简直是一套一套的，但他也不想想，房间里还有三双眼睛看着呢！ 她终究还是学不来他的厚脸皮。 “好了，言归正传。”陈年轻笑着握住她的指尖，“我觉得还是得永健去谈谈，他洞察力好，能说会道，性情冷静，而且看起来……” “不太好惹。”林永健闭眼都知道陈年要这么说自己。 “确实……”谢意点头，“林律师总给人一种大哥气质。不过——” 她话锋一转：“我申请一起去！” “啊？”陈年闻言脸立即垮下来，“你不在这陪我吗？” 谢意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说不准我有可以帮上忙的地方呢？” “可是……”小狗委屈极了，“我想要你陪我。” 话是这么说，但他其实更多担心的还是谢意的安全。 这场意外，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 如果对方真的存了不好的念头，保不齐他还会继续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而且—— 林永健也不太认同谢意要一起去的想法：“我们其实没什么好的办法，可以证明这场事故不是意外。” “毕竟不是专业人士，而且升降台是监控死角，如果升降台操作人员咬死不承认，我确实没有什么好方法能先发制人。” “那个时点卡得太准了……刚好在升降台需要停下的那几秒。” 陈年的这首歌经过改编，加入了一些刚好慢摇元素，所以他也设计了一两个舞蹈动作。 升降台升起之后，他开始跳舞，然后随着舞步停止，升降台也跟着停下。 “我们看了监控，升降台还在继续上升，可能就几秒的时间，但加上地面滑，重心不稳，陈年就……” “鞋子呢？”谢意提出疑问，“鞋子检查了吗？” 还真忘了。 因为是私人物品，所以他们都没往鞋子上面想。 但细想的话，陈年的服装造型是有固定的存放间的，而不是在自己身边，所以要被人动手脚，也不是不可能。 林磷十分上道，一听到鞋子可能有问题，他立马从床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便携旅行袋：“鞋子我收起来了，因为是陈老师私人物品……” 他边找还边同谢意念叨：“之后陈年老师的生活物品就都在这里了……嫂子照顾他的时候东西在这里找就行。” 谢意闻言，脸微红。 只是下一秒，她就被林磷一声惊呼“找到了”打断了旖旎心思。 第一百一十五章 怪异的人 “哎哎？这鞋怎么一股油味？” 拿起鞋的瞬间，林磷皱了皱鼻头，嫌弃地把手举高，让鞋子离远了些：“好像还不纯是鞋油得味，夹了些别的……一股子怪味。” “我看看。” 陈年朝他招了招手，接过鞋子，也闻了闻。 被塞进袋子之后，味道被闷在一起，再拿出来便异常明显。 “不过——你怎么知道是鞋油味？”陈年又闻了闻，“我只感觉有一股奇怪的胶体味。” “实不相瞒，我妈妈以前是帮人擦鞋的。”林磷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所以我比较熟悉这个味。” “但感觉还有别的。” 林磷说：“你们闻闻看知不知道是什么。” 虽然在这聚众闻鞋底这件事有些许怪异，但谢意不得不承认，从异样的鞋味和油光锃亮的鞋底来看，这场事故已经不能被定性为意外了。 “哎，我觉得另一个味道，很像xx品牌的鞋底润滑剂。”林永健也闻了闻。 “那是什么？”谢意疑惑，“我没听过。” 她只知道鞋子有防滑的，没想到还有增滑的。 “因为我有些鞋子鞋底会经常咯吱响，然后我就去买了润滑油……其实可以是油、也可以是蜡，然后在鞋底花纹一圈涂抹，就会好很多。” “但不能常涂，不然时间久了，鞋子的抓地力就不行了。” “所以你当时换这个鞋子的时候，没觉得很滑吗？”谢意转头问陈年，“你大概是什么时间开始穿的？” 陈年耸耸肩，一脸无辜：“实话说，没感觉。” “换的话，还真是唱这首歌之前才换的……这是一套新的妆造……哦对，我是换完直接就上升降台了！” 行！”林永健拍了拍手，“那赶紧把鞋子收好，我们等候顺便送到公安部门让他们去做鉴定。”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见那个操作人员？”谢意问。 “先给陈年看看那人的照片吧。”林永健点开手机，“刚刚发来的，叫罗松汉，今年五十二岁，是青山市体育馆操作台的员工……之前在剧院工作，这个月才来体育馆的。” 他把手机照片递给陈年：“认识吗？” 陈年紧蹙着眉看了好一会，摇了摇头。 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张脸。 “还有一位，谢意说的那个清洁人员。今天的是个四十几岁的女士，叫蔡青，你看看照片。”林永健翻开另一张图。 陈年还是摇了摇头。 几人都有些失望。 但—— 陈年原本垂下的头突然抬起，谢意看见他眼睛突然亮了亮。 “不对！”他有些激动地说，“今天我见到的清洁人员是个男的！” “男的？” “嗯，虽然戴着口罩和帽子，但明显就是男的。” “那是不是那个罗松汉？” “这个还真记不得了……”陈年叹了口气。 上台前，他无意看了一眼那个还在矜矜业业工作的中年男人，本来还寻思着中午要给所有的工作人员订份好吃的大餐。 谁料—— 这时，林永健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他顿了顿，按开扬声键。 “喂？林律师，我是木青老师团队的工作人员，我们刚跟酒店那边联系过了，罗松汉那边说想要见你们。” “见我们？” “对，但他点名，要年哥也一起去。” “不可能！”林永健想也没想就回绝了，“陈年受了伤，刚做完手术，折腾一天了，不能再奔波了！” 而且算算时间，麻醉作用也差不多要过了，毕竟开了刀，没有麻醉肯定很疼。所以今晚对陈年和谢意来说，估计还是个不眠之夜。 “但他说，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见到年哥。” “那让他直接警局里见吧！”林永健没好气地挂断电话。 几人面面相觑。 “要不……” 思索半天，陈年刚准备开口，林永健电话又响了。 “喂，林律师，罗松汉问，能不能和陈年打个电话？” 林永健看向陈年。 得到他的同意，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条：“只能打十五分钟。” 时间太晚了。 “行，那我让他来说。” “麻烦你了。” “客气。” 想了想，他又说道：“年哥发生这种事，木青老师和我们其实都很希望能快点找出这个坏人，也希望年哥能早日康复……木青老师也说了，不管需要什么，只要在能力范围之内，他一定尽全力帮忙。” “替我谢谢木青老师。”陈年凑到手机前，“也谢谢你。” “哎，年哥，您说这话就太客气了，咱们一起跑过这么多地方了，您是什么样的人谁不清楚？真不知道这人是哪根神经搭错了……”那头声音突然小了些，工作人员顿了顿，“人来了。” 谢意点开录音键。 但和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罗松汉声音粗砺，又带着些疲惫，一上来，他就直接道了歉。 字句诚恳，语言朴实。 陈年不由得有些沉默。 罗松汉的声音听起来，和自己的父亲应该是差不多年岁，却没有父亲那样的沉稳有力，镇定沉着。 可能是看过照片，陈年很快便把声音和他的脸对上，常年的辛劳工作，他整个人远比实际年龄要苍老得多。 他说：“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陈年，对不起。” “我真的是一时冲动。” “当时怒火中烧，完全被情绪支配了意识，所以才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来……” “我会去自首，请你原谅我，好吗？” “不然我真的良心不安，我愧对……愧对……” 陈年无奈地叹了口气。 “所以，你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林永健问。 这回，却变成罗松汉沉默良久。 “你这么做，是有人教你的吗？” “我……” 在他这一秒的迟疑里，谢意瞬间警觉，是有人教唆罗松汉这么做的！ 如她猜测的那样，罗松汉只是被对方利用了情绪，拿捏了软肋。 但—— 罗松汉一直支支吾吾的不肯开口，这背后可能还有别的问题。 想到这，她忍不住，也开口问道：“那能不能问问你，是怎么制造的这场事故呢？” 没想到，一听到她的声音，罗松汉瞬间激动起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酿成祸端 电话挂断的瞬间，谢意莫名地感到了一丝不安。 但很快，陈年便察觉到她的不安，伸手又将她揽入怀中。 谢意已经想不起有多少年，自己没有被人这么抱着，像安抚哭闹的孩子那样，轻轻拍着后背。 如果陈年左手没有受伤的话，可能还会轻轻抚摸自己的脑袋。 小时候，母亲就会这样安抚不想跟他们分别的她。 她渐渐冷静下来。 也在脑海里不断反复斟酌着罗松汉刚刚说的那些。 真要算起来，罗松汉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不，准确来说，是个可怜的父亲。 谢意的耳边还回荡着他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他说，谢意，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你多好啊。 他又说，如果你不和陈年在一起，那就更好了。 可罗松汉这些话，并不是在说自己，是在说自己的女儿。 按罗松汉的话来说，他的女儿是陈年的“女友粉”。 顾名思义，她不仅把陈年当偶像，还幻想陈年是自己的男友。 一旁的林磷听见如此冠冕堂皇的话，没忍住嗤笑了一声：“这哪是什么女友粉，是梦女吧！” 但罗松汉只是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反驳，也没有愤怒。 他淡淡地说：“我知道我没有教好自己的女儿，自己又差点酿成大错，实在是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一时的冲动和愤怒退去，罗松汉只剩下满腔的悔恨。 可人都是情感和主观的，所以在面对谢意时，罗松汉还是忍不住因为自己的女儿而失态。 他时常会想，如果不是谢意，或许，或许……这一切是不是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半年前，女儿突然兴高采烈地打电话告诉他说，爸爸，我有喜欢的人了。 一开始，他真以为自家女儿在大学里谈了男朋友。 他既开心又担忧。 女儿给他看过照片。 照片上面的男人长得又酷又帅，罗松汉再怎么觉着自己女儿好，也会觉得自己女儿在这段感情里肯定是不对等的。 因为他只听见女儿每天在说他多好多好，却从未见过对方主动联系过自己女儿。 怕她遇人不淑，怕她误入歧途。 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所以哪怕拼尽全力，他也要护她一生幸福快乐。 罗松汉从二十几岁就在剧院做幕后工作，剧院里每天上演着人世间的各种悲欢离合，观众们来来往往，他也因此见到太多看完戏就分分合合的现实情侣。 他二十五岁那年，因为没钱，妻子选择跟他离婚。 他一人带着尚在襁褓的孩子，独自撑过了最艰苦的时期。 他总是想，虽然自己的生活缺了角，但绝不能让女儿也跟着自己重蹈覆辙。 于是，某天晚上，他拉过女儿，对她进行了一番劝说，好说歹说，至少把人带回来，他见一见，心里也有底。 可她扭扭捏捏的，就是不肯正面应对。 最后，迫于罗松汉的零花钱“威胁”，她才勉强地答应了。 但人明显是被自己惯坏了。 第二天，罗松汉突然收到银行卡的一大笔巨款的消费信息，才知道女儿连夜坐了长途飞机去了c国。 他气急，以为女儿跟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去私奔了。 国际长途电话昂贵也不能压下他的怒火，直接一通电话把女儿骂了个狗血淋头。 从小被当成宝的人哪里被自己父亲这么凶过，当下哭哭啼啼便说，自己再也不回家了，反正男友不喜欢自己，就连亲爹也不要自己了。 几番周折之后，罗松汉终于知道，原来女儿这半年来口中所谓的男友，压根是她自己的臆想。 那人是荧幕上的明星。 台上光耀璀璨的，台下也早有了佳人相伴，两人青梅竹马，郎情妾意。 他不得不承认，女儿不过是在痴人说梦。 但小孩倔性子，竟然为了人，还特意跑去c国去看他了。 在罗松汉的认知里，是不知道私生是种什么存在的。 他本来还乐观地想着，等女儿回家了，再和她好好谈一谈。 没曾想，罗松汉等了三天，却等来了女儿海边自杀的消息。 他不信，直到见到已经苍白发凉的那具尸体，直到在女儿行李箱中翻出了封遗书。 罗松汉彻底疯狂。 因为从小没有母亲的陪伴，所以一直以来，罗松汉都特别怕她缺少一份属于母亲的关怀和爱，便尽全力将自己最好的、最无私的一切都给了她。 虽然他收入不高，但女儿几乎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追星、旅游、名牌用品、跟朋友胡吃海喝……女儿花钱从来都是大手大脚的，笑声也一直都是爽朗开怀的。 所以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了一个不认识的明星，女儿竟然能如此轻贱自己的性命。 她可知道，她的父亲，也把她当成自己生命中唯一的部分？ 她不知道。 她在遗书里写，陈年背信弃义，始乱终弃，独独看上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特意跑到c国去看他，却被挡在门外。 门内浓情蜜意，门外却冷冰尖锐，被那些前来驱赶她们的工作人员恶语相向。 谢意她不配、不值得。 她又写，自己从来都不配拥有爱。 罗汉松恸然，却再也挽不回他那早已走入末路的女儿。 悲剧终此酿成。 经历了丧女之痛的罗汉松心如死灰地回到青山市，一时之间，他那些辛苦构筑的幸福生活全成了泡影，而那公交车亭、高楼大厦上，却处处贴满了那个叫“陈年”的人的演唱会海报。 他坐在剧院门口的台阶上，看着不远处的海报上笑意满满的人，俨然是一派幸福模样。 罗松汉想，可怜他那女儿，到死都不被自己喜欢的人知道，他从娱乐的花花世界里头来，却无比痛恨那个虚假的幻想世界。 这时，有人走了过来，朝他伸出了手。 他愣愣地接过包裹严实的人手里的信封，在看到女儿的照片时，他再也忍不住。 情绪支配掉一切理智。 于是，他按照信上的提示，一步步地走向了那个女儿喜欢的人面前。 按下按钮，摆动，摇晃，他的心跟着坠入黑暗之中。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他的痛苦 “所以，你有没有看清那个人是谁？” “没有。” 罗松汉摇了摇头，他的脸上出现了回忆的痛苦和迷茫的神色。 “那大概说一说，那个人的外在样貌，以及你们遇到的地点和时间。”穿着警服的人板着脸，一笔一画地做着记录。 “戴着灰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戴着口罩……穿着一件大衣……”罗松汉想了半天，“其他的，我真的记不起来了。” “我们是在剧院门口见到的，就那棵大槐树下……大概是两个月多前的下午，我真的记不起来了……” “那这两个多月，你就一直在做这个准备？” “那个人说，能帮我从剧院调到体育馆工作……我主要在准备这个。” 罗松汉其实有过很多后悔的时候。 但对方从来没有停止给他发他女儿在c国出事前的照片，也从未停止给他传输颠倒黑白的事实与真相。 他信以为真。 于是，不满和愤恨随着照片累积，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深，当他看到许多年轻的女孩子涌进青山市时，他忍不住胡思乱想，这些人里面，有没有也和女儿一样傻的人。 她们的父母，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陷入无尽的痛苦中。 他在对方构筑的阴影里，成了受害者的角色。 “他给你的信封和照片在哪？”年轻警官敲了敲桌面，“还有他通过什么方式给你传的照片？” “信封我烧掉了……照片还在家里……”罗松汉指了指审讯室外头，“照片是用手机短信传的，我手机里有记录。” “好，那你再说说他如何给你颠倒黑白？” “他说，现在的明星都靠着花言巧语骗去粉丝的钱和真心，小姑娘最容易信以为真，满腔欣喜地去找他们、见他们，却被拒之门外……” “你知不知道这些其实都是私生行为，对方可以报警的？” 罗松汉的眼神出现了一丝不可置信的破裂：“私生？” 私生的喜欢是一种摧毁式、挤压式的癫狂，早已经越过了道德的边界，成了一种极致束缚的“爱”。 但罗松汉并不知道这些圈内的弯弯绕绕。 他迷惑地摇了摇头：“我是在见到他本人之后，相处了才感觉到，陈年……好像人很不错……” 礼貌、热情、认真、负责。 哪怕对他们这些打杂工的人，都是像对待长辈那样客气尊重的态度。 可那人告诉他，是因为有镜头在，他们需要保持良好的形象，所以才如此惺惺作态。 毕竟也活了五十多年，罗汉松还是能分辨出一个人的所做所言到底真不真实。 他觉得，陈年好像比他想的要好很多。 他想，难怪女儿那么喜欢他。 可一想到自己那再也不能睁眼的女儿，箭在弦上，他不得不发。 幸好，人并没有出太大的事情。 到这一天，罗汉松满脑子都还在想，他得好好替自己赎罪，才能让女儿有更好的福报。 …… 如林永健所想，了解事情真相之后，医院里的两人，几乎一夜未睡。 按罗松汉的陈述，他背后推波助澜的那个人并不简单。 掌握一切陈年动态，洞悉一切与他有关的人和事，善于利用别人的弱点和情绪。 虽然手段并不高明，但这种人一听就危险，而陈年尚在休养期间，他们便将余下的事情都交由林永健。 作为陈年的律师，他将和警方对接这个案子。 青山市体育馆门口的监控死角拍不到人，而顺着给罗松汉发信息的国外ip，他们的线索最终断在了某家倒闭了的小公司上。 这事牵连甚广，最关键的是，动机不明。 事故发生后，那人便瞬间隐身，悄悄蛰伏起来，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一时间，网上关于此事猜测并不少。 但事情还是就此暂告一段落了。 谢意却接连失眠了好几个晚上。 最暗处的地方，如深渊，她不敢探及，却又害怕它的吞噬。 人心太过无常，她害怕这种事情还会再次发生。 一方面，她确确实实也被罗松汉的事震撼到，更被他女儿的疯狂行径震惊到，她这时才有些实感，当初陈年一直极力想要退圈、将事情最小化，降低对他人伤害的缘由。 原来这个世界，是真的存在如此变态和疯狂的爱。 另一方面，那晚麻醉药效过后，陈年的手实实在在地疼了一晚。 陈年其实很擅长忍耐。 如果他没事，撒娇卖惨求安慰是手到擒来，也只是耍耍心思为了换取谢意的关心和宠爱。 可一旦真的疼了，他却是闭口不提。 在医院那天晚上，明明手是疼得紧了，他却始终咬着牙，密密麻麻的刺痛感一阵阵地袭来，陈年脸疼得发白，牙齿也止不住地颤，却始终一声不吭，也一动不动。 怕吵醒好不容易睡着的谢意，他硬生生扛了两小时。 谢意躺在陪护床上，也僵着身子，半天不敢翻身。 如果不是她怎么也睡不着，半夜想悄悄爬起来看看陈年。 都没法发现，自己以为睡着的人正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也不至于没发现，他其实在暗暗忍着疼。 那一下，谢意心里瞬间扎得生疼。 又顾忌着陈年最怕看到她哭，硬生生地把眼泪憋了回去。 “醒啦？要喝水吗？” 她佯装自己刚醒，也装作没看到陈年脆弱的一面，只是轻轻走到他身边，柔声问道：“疼不疼？” “别说，疼是疼，不过还行。”陈年轻笑，脸色如常，“我想喝水，猫儿。” “好。” 谢意掩饰着自己声音里的微微颤抖，又问他：“要叫护士来看看吗？” 自家小狗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学会嘴硬了。 “不用啦。”陈年依然酒窝浅浅，人乖得不行，“你过来陪我躺一会就行。” 谢意轻轻地、轻轻地将他半抱进怀里。 心化成了蜜水，她却突然格外想念已经走远的这年盛夏。 青葱的、萌芽的此刻。 睡吧，睡吧。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的小狗，晚安，一夜无梦，一夜好眠。 第一百一十八章 折腰服软 这天夜里，一条名为#歌手陈年彩排意摔落，究竟是人为还是意外#的词条爬上热搜第一。 发文风格与上次的私生事件极为相似。 先是简明扼要地阐述了事情经过，再是深度剖析，最后是谴责。 但这次，这条博文谴责的却不是娱乐圈现象，而是罗松汉和他背后的人。 只是，发布不到五分钟，这条热搜便突然消失在榜上，几秒后，该账号便删除了相关的信息内容，并永久注销了其帐号。 由于是半夜，掀起的水花并不大，很快就平息下来。 如雁过无痕，悄无声息。 …… 隔天一早，谢意疲倦地从床上爬起来，醒了两秒神，她突然掀开被子，从床上一跃而起。 从青山市回到临山市的第三天晚上，陈年第一次自己回家里睡觉。 谢意还是放心不下。 顾不得看见她起床便兴高采烈来讨食的小满，她穿过庭院，一溜烟地跑到陈年门口。 没想到，人起得比起还早。 见到她气喘吁吁的样子，陈年眉眼带笑，神色从容慵懒地替她拍了拍背。 “早上好啊，猫儿。”他朝她轻轻晃了晃吊着的左手。 见陈年这副好精神模样，谢意知道他昨晚应该休息得不错。 瞬间松了口气，她整个人又重新瘫倒在陈年的被褥上。 其实出院的时候，医生也说，陈年正值年纪，身体又很健康，恢复的速度应该会很快。 但谢意还是忍不住操心和担忧。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照顾一个受伤的病人会这么累啊？ 病号倒是被她照顾得精神饱满、脸色红润，一派如沐春风的模样，而她，却又倦又怠、面黄肌瘦的。 她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要怪，还是得怪精神状态恢复了的人，人一好了些，就瞬间像小恶魔一样，比小满还折腾人。 好在，折磨她多天的陈年好像终于良心发现。 他右手慢悠悠地拉开被褥，替她盖上被子，又拿来枕头：“再睡一觉吧，我去喂小满。” “好！”谢意心中一喜，嘱咐道，“你小心手，不要被它扒拉了。” “成。” 陈年一边应着，一边插着兜晃悠悠走出去了。 谢意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到有个毛茸茸的脑袋在蹭着自己的脸，还带着些许湿漉漉的触感。 半梦半醒间，她推了推毛茸茸的脑袋：“小满，别闹。” 触感却没有消失。 谢意无奈地睁开了眼，朦胧间她感觉唇上又传来软乎乎的触感。 她一下惊醒。 “醒啦？”陈年含着她的唇瓣，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见她半晌没答话，他报复性地轻轻咬了一口。 “陈年！”谢意轻吼，“你属狗的吗！” “是呀！”陈年语气莫名酸溜溜的，“我跟小满一样。” 到底还是顾忌着他受伤的左手，她无奈地闭了闭眼，没有再去推他。 像是得到她的默许，陈年也轻阖上眼，试探性地又亲了亲她。 对情侣来说，接吻是一件特别好传递情绪和沟通情感的事情。 比如此刻。 对谢意来说，面前的人全身上下都充满了热火和力量，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她。 却只有嘴唇，永远是软的，包裹着的，不可思议的，又极致温柔的。 她能明确地感受到，陈年对她，没有男人惯有的那种征服欲。 他包容，炽热，真诚。 而她，从来都甘之如饴。 陈年感觉到怀里的人腰软得一塌糊涂，他稍稍退出来，额头抵上她的。 “在想什么呢？” 他声音还哑得紧，语调却格外温柔。 “想一种花。” “花？” “嗯，那种花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无尽夏。” 谢意眼睛弯弯，像道月牙，陈年没忍住，又亲了亲她的眼睫。 “你听过吗？” 她又问。 陈年摇了摇头。 他松开她，侧身在她身边躺下，右手摊在脑后：“是什么花？” “其实是绣球花的别称。”谢意轻笑，“好像换了个文艺的名字，花的意义就盛大起来。” “盛大。”陈年重复了她的这个词，又反复咀嚼，“盛大。” “小时候，总觉得盛大一定是宏观意义上的。”陈年看了看她像小猫一样晶莹漂亮的眼睛，“现在我觉得，盛大就是可以装进一切绚烂美丽的事物。” “比如，你的眼睛。”他喟叹。 “我的眼睛？”谢意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 “在善引寺的时候，小师夫曾说，见山海如见此生，见人眼如见人心。”陈年摸了摸她散落在床上的发梢，“我当时还是懵懵懂懂的状态。” “那现在呢？” “现在啊......”陈年略一沉思，“其实你刚说的盛大，我从前想象的就是，一个巨大的世界，一个绚丽多彩的舞台，或者一场浩大的盛事。” “我以前总是觉得自己想要的太多太难，可现在，我想要跟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还有小满和夏至，我们一起。” 陈年说着也笑起来：“猫儿，你的眼睛很漂亮，也很干净。” 我不希望你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而淡了笑意。 如同无尽夏。 绵延的、漫长的夏天。 终将盛开在我的世界里。 感慨完，陈年又恢复了惯有的状态。 见谢意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伸出手指，往她腰上戳了戳。 “陈年！” 谢意本来随着曲起的腿而半弓的腰瞬间踏下，抓住他做乱的手指，她脸微红地威胁道：“小心我也挠你痒。” 双眸含水，语气绵软，毫无威慑力。 陈年胆一下就上来了，趁她不备，直接又挠了一下。 然后，他看见谢意瞬间变了脸，眼睛也睁得大大的。 猫炸毛了。 他完蛋了。 如果不是手受了伤，陈年暗自庆幸，他估计现在已经体无完肤了。 不过—— 他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人还半伏在他身上。 虽然没再继续对他进行挠痒攻击了，但那温凉小手的触感，却始终散不去。 又乱又麻。 陈年深吸一口气。 撒娇似的亲了亲身上的人，再开口时，他语气黏糊：“今晚继续帮我洗澡，好不好？” 第一百一十九章 银装素裹 “你这伤口恢复得很不错，再过一周就可以过来拆石膏了。” 老医生瞧了瞧片子，又看了看坐在自己面前一脸严肃的两个年轻人，不由得失笑：“都放心吧，年轻就是本钱，手基本没什么问题了。” 他低下头，又瞧见谢意正紧紧抓着陈年的手指。 老医生推了推眼镜，会意地冲谢意眨了眨眼：“你家这位身体可好着呢。” 莫名被点到的谢意瞬间耳根发热。 “不过这段期间还是注意饮食清淡，作息规律……”老医生语重心长，“特别是不能做剧烈和手部运动，要保护好手。” 他语气严肃，但听起来，话里还透着些许调侃。 这下，陈年耳根也跟着红了。 从医院出来，谢意帮他披上外套，忍不住上手搓了搓他的耳垂。 “中午想吃什么？”陈年轻笑着抓住她的手，“好久没给你做饭了。” 谢意闻言一惊，立马摇头制止：“你就一只手，怎么给我做饭？别折腾了。” “开玩笑的。”陈年捏了捏她的脸。 他耸耸肩：“但中午多点些好吃的吧，下午要坐长途飞机。“ 冬至将至，他们即将飞到比c国还要远的a国，去参加陈年姐姐陈思思的婚礼。 “哎，当时姐姐说的时候还是夏天。”谢意一时有些感慨，“怎么一转眼就冬天了呢。” “在这儿冬天还不明显，得去姐姐那才知道，银装素裹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就是可惜了。”陈年瘪了瘪嘴，“我这手，没法跟你一起滑雪了。” 他本来还想在谢意面前秀一把呢。 谢意却又摇了摇头：“我觉得能跟你一起看雪，就很幸福了。” “还有小满，回到自己熟悉的白色世界里肯定得兴奋得疯了。” 作为出生在南方，生长在南方的人，谢意几乎没机会见到漫天飞雪的大雪景象。 她从干妈那听说，a国格里镇的冬天，就是一个如童话般的世界。 那儿的人在冬季的最后半个月会暂停工作，回到家庭，准备一起迎接新的一年。而那段期间，便是整个小镇最热闹繁华的时候。 满街的流光溢彩，白茫茫的雪点缀其间，外面虽然是零下二十度的极寒天气，但每家每户的小栋别墅内，却是暖意融融。 燃烧的壁橱，香喷喷的烤鸡，各种美味的芝士奶酪甜点，最重要的是，一家人聚在一起的那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 姐姐早已迫不及待想见到谢意。 哪怕外头冷得她直哆嗦，也要早早地拉上自家未婚夫到机场去等。 a国与国内有六个小时的时差，出发的时候是临山市的下午，等他们到的时候，迎接他们的也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以及，属于姐姐的温暖拥抱。 谢意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 与c国不同，格里镇这里没有太多高楼大厦，只有从中世纪以来一直延续至今的传统建筑。 这儿人不多，地不广，也没有山海的漂亮景色，却因为人文而布满格调。 还有，这里有她在这个世界除了陈年以外，最亲的两个人。 她能看出，姐姐是真的真的很高兴。 叽叽喳喳地拉着谢意说了半天，姐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袋里拿出一条鹅黄色的围巾，给她披上。 “a国冷，别感冒了。” 姐姐说着，又把自己的暖宝宝贴匀了几块给谢意。 “那我呢？那我呢？”陈年凑上前。 “没有你的。”陈思思摊了摊手。 陈年闻言，脸瞬间垮下：“不是吧，你弟弟我还受着伤呢。” 他示意地挥了挥自己的左手。 “娇气！” 陈思思一边吐槽自家弟弟，一边又从袋子里拿出一条墨绿色的围巾给他：“喏，不会忘了你的。” “我就知道姐姐最好。” 到底还是宠自家弟弟，陈思思叹了口气，也帮他戴上。 陈年心情一下明媚了不少。 但姐夫此刻却心情一般。 原因是，自家素未谋面的小舅子，一见面就没给他好脸色看。 “猫儿才是你们陈家亲生的吧。” 陈年戴完围巾，又被晾在一旁，有些委屈地看了看又抱得紧紧的两人，“上次不是刚见过面吗？” “如隔三秋了……哦对了，”陈思思捏了捏谢意的脸，拉过她的手，给她介绍，“这是武宁，我未婚夫，你叫姐夫就好。” “姐夫好！”谢意甜甜地喊了一声。 武宁原本被陈年瞧得不太美妙的心情瞬间被她甜甜的笑给融化了。 心花怒放。 他上前，把手里准备好的礼物递给她：“见面礼。” “呀！谢谢姐夫！”谢意欣喜地接过。 一大盒，拿在手里略微有些沉。 她掂了掂。 “要不要看看是什么？”陈思思满眼笑意地看着她，“我觉得你会喜欢。” 谢意小心翼翼地拆开精致的包装外壳，将里面的盒子拿出来。 “是乐高！” “嗯！听思思说你动手能力很好……” 武宁笑起来，露出两个小虎牙：“这边没找到你喜欢的名侦探柯南系列，但思思说你也很喜欢哈利波特，所以给你挑了霍格沃茨城堡。希望你喜欢。” “我可太喜欢了！”谢意双眼亮晶晶的，“谢谢姐姐和姐夫！” 长大后，她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这些被归为小孩子玩具的礼物了。 可干妈从小就告诉她，人无论长到多大，都不能失去童真。 因为这是这个世界送给每个小孩最为珍贵的礼物。 “我的呢？我的呢！” 显眼包陈年再次凑上前。 “先叫人，才有礼物！”陈思思示意他叫武宁。 陈年耷拉着脑袋，踟蹰半天。 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在武宁准备转移话题的时候，他却突然听见，一声模糊的“姐夫”。 下一秒，面前比他高了近半个头的人突然极为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你保证，你会好好对我姐，珍惜她，爱护她。” “就这辈子。” 武宁一下征愣住。 陈年的眼神实在太过锐利，太过严肃，陈思思有些忍不住，想打断他们之间莫名的火花。 但下一刻，她却听见，素来沉稳内敛的武宁也跟着沉声开口。 他说，我一定会的。 陈年，请你相信我。 我会珍重陈思思、爱陈思思，直到此生尽头。 决不食言。 第一百二十章 初雪相遇 车从机场出来，缓慢汇入车流，向一片白雪皑皑驶去。 在机场耽搁了半天，几人好不容易坐上了回家的车，谢意和陈思思却还是忍不住，在车上乐成一团。 谁家表白是在人来人往的机场的？ 谁家姐夫获得小舅子的认可又是用这种深情承诺的戏码的？ 虽然陈思思不得不承认，那一瞬间，她其实是动容的。 但那个场景，好笑又归好笑。 毕竟当时路过的地勤都忍不住给他们竖了个大拇指。 “陈思思！” 见她俩乐了半天，陈年脸黑了好几度：“你们能不笑话我们了吗？” 他又看了看抿着嘴忍笑的谢意，声音瞬间软了：“猫儿～” 他和武宁明明很严肃认真的。 说实话，他是真的没有想这么早就认姐夫的。 谁知道，他从航站楼出来，见到武宁的第一眼，就莫名觉得对方身上好像有什么魔力似的，一举一动都让他忍不住确信着一件事。 姐姐确实找到了好归宿。 无论是他温柔地给陈思思摘下围巾，递手套，或是接热水。 又或者，只是因为低下头的那一刻，他看见了紧紧相握的两双手上，已经戴上了象征幸福的戒指。 那他又在矫情什么呢？又在别扭什么呢？ 姐姐一定也很想得到他们的认可吧。 所以在谢意没有犹豫地喊武宁“姐夫”时，她明显笑得极其开心和释然。 作为弟弟，他也只是想，姐姐能开心一点，再开心一点。 这就足够了。 他坚信不疑。 这时，右肩突然一沉。 陈年顺着手的主人看向武宁。 “陈年弟弟。”武宁指了指放在后座的一大块物件，“这是你的礼物。” “其实叫小舅子我也不介意的。”陈年小声嘟囔，在看向礼物时眼神一亮，声调上扬，“是吉他？” “嗯，不过不是什么名牌……肯定跟你以往的吉他没法比……”武宁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咳，“但是是镇上一个做木工吉他很厉害的老师傅做的。” “我们让他刻了你和谢意的名字在上面，可以做收藏。” “谢谢姐夫。”陈年酒窝深深，“这不能比的，我觉得这个吉他更有意义。” 拿了礼物，几乎等于他承认了自家姐夫。 于是，陈年这一声姐夫叫得越发顺嘴了：“姐夫姐夫，我们也带了些国内的东西给你们。” “姐夫，等回家再看。” “好！” “哎，不过——”陈思思看了看陈年，又看了看谢意，斟酌道，“这臭小子演唱会的这事，就这么结束了？就算了？” “没有，我们还在继续追查……”谢意摇摇头，“就是进展比较慢。” 蛇还未出洞，他们只能徐徐引之。 “需不需要我们帮忙？”武宁问。 “我高中同学也是律师，他已经全权帮我们在处理这些事了。”陈年笑笑，“你们这离国内、离c国都太远了，哪里好劳烦两位忙碌的律师帮我呢？” “这不结完婚还得再去度个蜜月？”他调侃道。 武宁闻言笑了笑，没否认。 陈思思知道陈年心里有谱，又看了看提起此事便皱眉的谢意。 终究心里还藏着块疙瘩。 她心下了然，便没再继续，转身拍了拍谢意，转移了话题：“小意你们是不是还不知道我和武宁怎么认识的？” “对耶！” 她被勾起了好奇心：“姐姐跟我们说说吧。” “我要听姐夫版本的！”陈年又凑了过来。 他捏了捏谢意微凉的手：“再给你拿块暖宝宝贴？” 谢意摇了摇头：“听故事我就热起来了。” 两人翘首以待。 被身后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武宁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他腼腆地笑了笑，支支吾吾半天，才讲了个开头。 “哎哎，别霍霍你们不会讲话的姐夫了。”陈思思笑道，“还是我来讲吧。” …… 从机场到家不过三十分钟车程。 而陈思思和武宁的相遇路程，也不过是三十分钟。 他们相遇在一年前的冬至夜。 按陈思思的话来说，因为彼时是圣诞节的前几夜，大家无一例外地都待在暖乎乎的家里。 于是，那天晚上的地铁站，几乎没什么人。 陈思思抱着一堆文件资料夹，着急忙慌地从律所出来，为了追赶回家的最后一趟地铁，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什么决定？”谢意有些好奇。 “肯定是很蠢的想法。”陈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谢意的手指，轻笑了一声，“我猜，是在零下二十几度的雪地里，脱下你的高跟鞋。” 被自家弟弟戳到痛处的陈思思脸色丝毫未变。 “其实我是带了棉靴的，但太匆忙了，就忘拿了，而且我想着反正自己还穿着厚袜子。” 心里一横，地铁站就在事务所对面，咬咬牙也就跑过去了。 “工作狂魔，光记得资料，不记得鞋子，真工作傻了。”陈年评论。 幸好，抛弃了鞋子的她，成功赶上了最后一班车。 地铁摇摇晃晃地驶来，陈思思也跟着摇摇晃晃地上了车。 等坐下，她松了口气，才察觉自己的袜子已经被雪洇湿。 陈思思叹了口气，弯下身子去脱袜子，这才发现脚已经冻得没了知觉。 “肯定像大猪蹄，然后就吸引到饥肠辘辘的姐夫了。” 陈思思这次终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小意，管好你家狗子吧，别让他乱咬人。” 谢意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俩。 其实她很喜欢陈年和陈思思现在的这种相处氛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俩又回归到了小时候那样，时不时就对对方呲牙咧嘴的，毫不相让的。 或许，姐夫的到来真的有种魔力吧。 因为父母的缘故，陈年和陈思思也分别两地多年。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俩同对方，都是冷静客气、淡漠疏离的，像现在这样的斗嘴吵架，谢意只感到万分怀念。 倒是武宁，没见过他们姐弟俩是这样相处的，一下子便有些慌乱。 谢意笑了笑，朝他摇了摇头。 “姐姐，那然后呢？” 谢意晃了晃她的手臂：“姐夫怎么还没出场？” 还没等到陈思思的回答，她却突然眼尖地瞧见，车外面已经下起了细碎的小雪。 “下雪了！”她眼神亮晶晶的。 “是啊，下雪了。”陈思思喃喃回应道。 她恍惚想起，和武宁相遇的那天，镇上也下了场小雪。 第一百二十一章 雪落之时 远远的，谢意看见一座灰绿色的小别墅前，陈清如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他们。 她怀里还抱着一团雪白的毛茸茸，细碎的小雪落在她身上，将她们包裹成了小小的一团。 车缓缓驶进院内，车门打开。 谢意率先快步下了车，扑进陈清如的怀里，又拱了拱。 陈清如周身透着一股温暖干净的气质。 谢意眷恋极了，埋在她臂弯里，半天也舍不得出来。 直到陈清如怀里的毛茸茸拱了拱她的脸，谢意才有些恍惚地起了身。 “小满？” “汪汪。” 小满睁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又伸出爪子轻轻拍了拍谢意的手。 “乖宝。”谢意笑着揉了揉它的小脑袋，“什么时候来的？” “比你们早二十分钟吧。”陈清如也揉了揉谢意有些凌乱的头发，“进屋里来吧，外面太冷了。” “哎对，这边天是真的冷，干妈你还是多注意身体。” 谢意轻笑着挽起她的手臂：”小满是不是重了很多？” “得有十五六斤了吧？” “是头小猪。” 她们边笑着边走进屋内。 身后，雪渐渐大了起来，洋洋洒洒，坠进庭院的尘土间。 …… “昨天我们刚清了雪。”陈思思叹气道，“谁知道雪又下这么大。” 她脱下大棉衣，递给武宁。 武宁极为熟练地接过，将外衣挂在一旁的衣架上，又扯了块毛毯递给陈思思。 陈思思甜甜一笑。 但她没坐下，先进了里屋，又抱来块毛毯，给谢意盖上：“刚到这边，还是得多保暖，毕竟和临山的气候差很多。” “谢谢姐姐。” “临山……” 陈清如坐在地毯上，正泡着茶，闻言手抖了抖。 过了一会，她才发出一声轻叹，又喃喃自语道：“临山……我是真的很久没回去过了。” “妈，咱不是说好了，等我最后一场演唱会。”陈年凑上前，单手从陈清如怀里接过小满。 小满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 察觉到它的意图，陈年笑着把它放下。 刚到地上，小满便四脚蹦起来，雀跃地跑向了窝在壁炉旁的夏至。 典型的乐天派、自来熟。 夏至本来打盹打得好好的，一下被惊醒，“喵”的一声，有些抗拒和警惕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大白团。 一猫一狗无声对峙了半天。 但意外的和谐。 陈清如宽了心，从壁炉转过头，看了眼陈年的手。 “你这手……”她又叹了口气，“还是等养好了再说演唱会的事情吧。” “好，听您的。” “说起来，思思的婚礼也是差不多时候了。” 因为他们的到来，素来冷清的屋里突然多了好些生活气息，陈清如突然就有些感慨：“等她嫁出去了，我就只剩自己咯。” 闻言，谢意和陈年互相对视了一眼。 但他们都没讲话，只是默契地拍了拍陈清如的手。 拍完，陈年起身，去翻行李箱：“差点忘了，我和阿意可是给你们带了好多国内的好东西。” “什么什么？”陈思思立即会意，凑到他旁边，探了探头，声调也跟着扬了起来，“妈，快来看！您最喜欢的！” 陈清如不由得失笑，宠溺地看了眼这群孩子。 “我给你们一人做了一件扎染衣服……就是姐夫的尺寸我不是很清楚，”谢意拿出一个袋子，“只能按照身高我自己估摸着做了。” “很合适的。” 武宁穿上，展示了一下：“我很喜欢，谢谢！” “妈，你穿起来也好看。” 一旁陈思思套上自己浅蓝色的开衫外套，又替陈清如整理好衣领，忍不住啧啧称赞：“小意真的心灵手巧。” 她说着，转身去看武宁。 这一眼，她却有些呆愣住了。 谢意给武宁做的是偏中式的水墨扎染，虽然是简单的衬衫样式，却硬生生被他穿出来一身书卷气。 儒雅而干净，如雪水春泉般。 “姐姐，怎么了吗？” 见她愣住，谢意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姐夫穿着还不错呀！” “不。” 她听见陈思思带着止不住的笑意说：“何止是不错。” 简直是…… 十足十的，复原了她心动的最开始。 那天晚上，下了地铁之后，陈思思原本是想直接乘坐镇上的摆渡车回家。 那是她最为日常的回家路线。 可当她看见漆黑一片的停车场时，整个人彻底陷入了深深的无助里。 打开电量告急的手机，她这才看见，摆渡车这边早就给她发过由于电力问题，今日暂停营业的信息。 只是信息早就被一堆工作信息挤在了下面。 也难怪她压根没注意到。 虽然是格里镇的新年假期，可她最近刚接了单紧急的案子，对方来势汹汹，而她也为了开庭，连加了好些天班，做了一大堆的准备。 可现下，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怕是今晚，这些卖命换来的劳动成果要和她一起冻死在这无人的荒郊外了。 当然，想是这么想，她还是不能坐以待毙。 最坏的结果，就是得找自家不会开车的母亲大人帮忙了。 她陈思思三十二岁了，事业无成，爱情不顺，家人离散，唯一在身边的母亲又时常身体不太好。 成年人的崩溃就在一瞬间。 但现实的寒冷压根不给她任何崩溃的机会。 咬咬牙，她又重新套上湿漉漉的袜子，穿上高跟鞋，抱紧了怀里的文件夹。 只是—— 由于休假，连天的大雪将人行道上堆得厚厚的一层，她迈不下脚，只得走到主路上。 主路却比她想的还要滑得多。 虽然有清扫，但今天由于摆渡车停运，几乎没有车运行，加上入夜后，水汽还是在此氲了薄薄的一层，脱鞋怕是没到家脚就得去截肢，无奈之下，她还是试着用十几厘米高的细高跟试探了几步。 陈思思瞬间打滑。 并不算好的高跟技术让她整个人狼狈地摔倒在地，衣服湿了不说，紧紧护住的文件夹还是有一本被甩了出去。 掉进了夜色里。 她也被甩进了无边的漆黑里。 万念俱灰间，一脸黑色的宾利稳稳地停在她面前。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人为之缘 冬至这天夜晚，格里镇落了场小雪，一小粒一小粒的，像白色的珍珠。 随着这场雪而来的，还有一辆她从未见过的陌生车辆。 陈思思莫名有些愣神，看着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车，半天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车门开了，一双修长好看的手向她递来。 她抬头，撞见了一双温柔的眼睛。 从陈思思的角度看，只能看见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穿着最简单的衬衫样式，许是车内暖气开得足，下车时他袖口翻折着，露出了一小截匀称白皙的手臂。 夜色模糊，她隐约觉着，这人眉眼应该也是生得极为俊朗的，但不是本地人的白皮肤和蓝眼睛的俊美相貌，而是和她一样，有着鲜明的黑眼睛和黄皮肤。 陈思思心里的第一反应是，这竟然是个中国人。 第二个反应是，这家伙应该还是个有钱的精英。 毕竟他手腕处那块亮闪闪的手表一看就价值不菲。 格里镇居然有这号人物？ 她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长得这么俏，不会是个混血吧？ 但下一秒，男人开口打消了她的疑惑：“小姐，你好？” 许是见她愣愣地看了自己半天，男人眼睛微微眯了眯，露出了点点笑意：“不起来吗？地上可冷。” 对方说的是国语。 在这寒冬腊月里，显得分外亲切。 陈思思又愣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抓着人的手。 “哦哦，我起，我起！”陈思思这才微红着脸，就着他的力起了身，“谢了，兄弟。” 起身后，她又拎了拎最外层的衣袖：“哎，身上都湿了……烦死了，文件又跑哪去了……” 慌乱间，陈思思没有看见，面前这位被自己称作“兄弟”的人，眸光沉了沉，嘴角也跟着勾了勾。 “你是丢了什么东西了吗？” 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陈思思又一次看向面前的男人。 这次，她终于看清对方的相貌。 眼底闪过了一丝惊艳。 刚刚蹲着没注意，男人竟然穿的是具有中国传统特色的水墨衬衫，领口处还别着副旧式眼镜。 朗月清风般，简直跟以前画中的教书先生走出来似的。 她的心砰地跳了跳。 这男人也太帅了！ 帅得还很别致！ 简直是她的菜！ 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家的！ 陈思思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但就这么一会，对方已经在雪地里替她找到了半湿的那份文件夹：“你丢的是这个吗？” “啊是的，是的！”陈思思松了口气，“太感谢了。” 男人摇摇头，将文件递给她。 指尖接触到的那一瞬，他察觉到她手冰冷。 礼貌地把人从头到尾扫视了一下，男人默了一瞬，才缓缓开口：“如果不介意的话，小姐需不需要我的帮忙？” “我叫武宁，家在格里镇旁边的景村，是来这里办事的，这段时间借住在玛格丽特老太太家。” 三言两语，武宁介绍完自己，又摆明了来意，就怕她不信任自己。 殊不知，他这般儒雅绅士的模样，在陈思思心里的分数简直是疯狂上升。 “不介意不介意的！说实话，是我需要你，简直是太感谢你了！” 坐上他的车，陈思思又朝他拱了拱手：“真的是他乡遇亲人，两眼泪汪汪。” “太谢谢了！如果没有你，我今晚可能得冻死在街头了。” “明天格里镇日报上一定会刊登我的光荣事迹的。” 她一激动，就有些眉飞色舞，但武宁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嘀嘀咕咕说了好些话。 在她看不到的时刻，他的嘴角却又忍不住勾了勾。 等体温稍稍回暖，陈思思接过来武宁递来的热水，又暖了暖胃：“对了，忘了介绍，我叫陈思思，是个律师，就住在你刚刚说的玛格丽特老太太家的旁边的旁边。” “了解。” 武宁点点头，车缓缓启动。 他的话很少很少，一路上几乎都是陈思思在讲。 但车内氛围却意外的不错。 武宁是那种很会提供情绪价值的人。 等送她回到家门口，他也是彬彬有礼地跟她道了别，便很快开车走了。 倒是陈清如站在窗边，看见了全过程，眉眼带笑地问陈思思：“哎，什么情况？” 陈思思把整个来龙去脉跟自家母亲讲了一遍。 这才发现少了些什么。 “坏了！”陈思思哭唧唧地抱住陈清如，“我居然没跟人家要个联系方式！” “不是说住玛格丽特老太太那吗，要不明天你上门拜访一下？” “那不行，我可得矜持点。”陈思思嘟囔半天。 但最终还是没去成。 原因无他，她忙。 忙得完全抽不开身。 好在，她和陈清如也不过圣诞节，这个假期忙着忙着也就过去了。 这年年末对她来说，最关键的，还得是她岌岌可危的事业。 这次开庭，作为原告的代理律师，她责任重大。 上司说了，此案拿下，她立马可以升职。 她也不忍心看见那些眼神，从期盼逐渐变得暗淡。 这边的律法和国内并不完全相似，有些权益要争，从她的角度来说，其实并不容易。 但她还是得孤注一掷。 只是—— 当她信心满满站在法庭上时，却被迎面而来的辩护律师打了个措手不及。 谁能告诉她，站在对面的，穿着律师袍，虽然依旧儒雅淡然，却更显威严的人，不是武宁，又是谁？ 原来是同行。 原来所谓的暂住玛格丽特老太太家是这意思。 陈思思细思恐极。 那个风雅的晚上，突然间就变得阴森恐怖了起来。 是无意和缘分，还是处心积虑？ 她有些摸不清武宁的套路了。 案件虽然是件极为寻常的交通事故案件，但由于责任不明晰，双方纠纷不断，所以最终还是闹上了法庭。 想到这，陈思思深吸一口气，全力应战。 万幸，最终的最终，作为更有利的原告一方，他们胜诉了。 陈思思洋洋得意地看着对面的武宁。 没想到，对方却毫不在意失败似的，依旧和和气气、大大方方地朝她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进退之间 庭审结束。 陈思思一身轻松地走出法庭，正愁着要去哪里寻杯咖啡喝，却再次碰上了武宁的那辆黑色法拉利。 “陈律师。”武宁摇下车窗，冲她喊，“恭喜你。” 陈思思这次却没给他好脸色，但毕竟受过人家的恩惠，她只能淡淡地应道：“真看不出来啊，武律师平时沉默寡言的，一到庭上如此巧舌如簧。” 她话里藏着刺，却也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亲昵埋怨。 武宁轻笑，依旧好脾气地回答道：“没办法，生活所迫。” 好一个生活所迫。 如果他不开豪车、不带名牌的话，陈思思或许还会相信。 现下，这个男人的嘴里已经吐不出半点实话了。 陈思思给他打了个差评，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欺骗女人的男人。 一些不太好的回忆涌上心头，她哽了哽，忍住，没有再看他，转身就想走。 但武宁还是喊住了她。 “陈律师，这个案子我还有些细节想跟你探讨一下，不知道你可否给我个机会？” 背对着他，陈思思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她没答，抬步就要继续往前走。 看她态度急转直下，向来表面不动如山的武宁终于急了，他松了安全带，急匆匆地开车门走下车，小跑地追上她。 手即将碰上的时候，他退缩了。 良好的教养让他把气沉了下来，才再次开口：“我没骗你。” “如果你愿意，可不可以跟我一起去喝杯咖啡？” “思思。” 哦吼，完蛋。 陈思思脸还是冷着的，心里却跟炸烟花似的，噼里啪啦的，一阵接着一阵。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很轻易就相信面前这个男人说的话。 好吧，她闭了闭眼。 再信他一次。 毕竟是恩人。 武宁见她半天不开口，心里越发着急，怕她真的走了。 手攥了攥拳，他忍住想要拉住她的冲动，“我知道有……” “可以，走吧。”陈思思打断了他，率先打开车门上了车。 “啊？” 寒风中，武宁还在发懵。 “上车呀。”陈思思趴在车窗上，“武律师，我倒要看看你这三寸不烂之舌，能给我讲出什么花来。” 输人不输阵。 陈思思暗暗欣喜，至少这次，她明显占了上风。 洋洋得意间，她却忽略了听见这话的武宁，失笑后顶了顶腮。 陈思思后来才知道，原来武宁的三寸不烂之舌，是这么用的。 彼时，她浑身瘫软在他怀里，听见记忆力特别好的武宁讲起此事。她心里发怵，这男人太过腹黑，装傻充愣才是上策。 但装忘记的结果就是，她再次被他用三寸不烂之舌，玩出了新的花样来。 当时—— 陈思思还是从容不迫的，殊不知，武宁也是在这分寸进退间，步步为营，令她沦陷。 咖啡馆内，武宁把家底几乎掏空般地讲给她听。 “所以，律师这条路是家里人给你的规划？” “嗯，一开始我自己也确实没什么目标和方向……后来读了之后，觉得还挺喜欢的，就一直做下去了。” “那你平时几乎没做过诉讼方面的工作？” 陈思思有些讶异，武宁说，他平日里做的都是非诉业务。 难怪他说生活所迫。 “刚毕业的时候做过诉讼方面的工作，也出过几次庭……不过，后来发现非诉更适合我。” 毕竟，他确实不太喜欢针锋相对的局面。 “律所就我一个人不过圣诞……” 武宁业务能力又很出众，最后他还是做了这个案子的代理律师。 “怎么被你这么一讲，觉得有些胜之不武呢？”陈思思嘀咕道。 “那可没有，我尽全力了的。”武宁轻笑，“你很厉害。” “真的吗？” “嗯，”武宁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就咱们这区域，业内谁人不知有个姓陈的华人律师，口齿伶俐，逻辑严密，是个常胜将军？” “嗨……” 被夸的陈思思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但讲实话，她的伶牙俐齿在武宁的从容淡定面前，好像一直在失效。 可她不信爱情。 两人也有了一定年岁，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少男少女，武宁对她的心思，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了，可她不想戳破。 一见钟情，这种老套的剧情，她信，但不信能长久。 故人心易变，何况几面之缘的新人？ 囫囵聊了几句，陈思思有些坐不住了，找了借口就想跑。 武宁十分尊重她，结了帐就稳稳地把她送到家。 可她能跑一回，却没法一直跑。 武宁对她，可谓“细水长流，步步紧逼”。 无数次的意外碰面、无数次的吃喝玩乐邀约…… 武宁逐渐在她的生活里无孔不入。 像一颗石子，投入了一尾湖，涟漪渐散开，恢复平静之时，又有石子悄然落下。 陈思思不可避免地，看着自己日渐沦陷。 可情伤这种东西，并不容易被修复。 直到春暖花开的某一天，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和武宁谈一谈。 她性格向来爽朗直接，实在受够了这种暧昧不清、又不戳破的关系。 虽然舍不得，但她早做好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打算。 到了咖啡厅，她放下包，开门见山：“我知道你喜欢我。” 武宁闻言，刚想出口的话瞬间噎住。 顿了顿，他叹了口气，眉梢带了点笑意，承认道：“是，我喜欢你。” “可我不相信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武宁拧了拧眉。 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 “就算第一次没有，第二次你约我喝咖啡那次……” 陈思思证据确凿，据理力争。 听见她的话，武宁眉梢舒展，露了点点笑意，安静地听她陈述。 陈思思自顾自地说了半天，才发现面前的人又没有了回应，只是温柔地笑着看着自己。 她一下怒火中烧：“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在听。”武宁声音轻柔。 一拳打在棉花上，原来是这种感觉。 陈思思瞬间泄了气，瘫在坐椅上。 “那我来说？”武宁这才试探着开口问道。 “你请，你请。”陈思思不带好气地搅了搅咖啡。 下一秒，她听见武宁声音沉沉，融在暮色里：“我其实，很早就见过你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巧遇与缘 武宁第一次见到陈思思，是在两年前的秋天。 彼时，他被事务所派到a国首都，去完成一件棘手的商业并购案子。 结果去到大都市，他这一忙，就是半个月之久。 这期间，案子的工作复杂繁琐，他压根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好好欣赏这边的风土人情。 于是某天，趁着工作间隙，他难得找了个机会溜出来透口气。 城市里车水马龙，抬眼过去，高楼大厦上顶着灰蒙蒙的一片天，而来来去去的人大都行色匆匆，没人愿意驻足停留。 仿佛稍作休息，他们呼进去的就是一口浊气。 可确实也是浊气。 这里雾霾太严重了。 武宁突然便失了游玩的兴致。 他有些意兴阑珊地走进一家书店。 前台兼职的学生正打着瞌睡，偌大的书店内竟看不到一个顾客，他兴味乏乏地随意逛了逛，在国外文学区域停了下来。 难得的，他能在这看到国内的文学著作。 不过这书名的翻译有些不尽人意了。 武宁将它抽出，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一个更好的翻译。 愣神间，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好听的女声：“《日光流年》。是一本讲述生命意义的书，还不错。” 她书名用的是中文，后面那句话却是用的本地语言。 武宁又看了一遍书的封面，眉毛扬了扬，他转过身。 看到他的样貌，面前一身毛绒格子衫的人明显有些诧异和欣喜：“你是中国人？” “嗯。” “嗨，那我还给你讲了这本书的中文名。”她叹气，眼神却依然清亮，“不过这书真的蛮好看的，我记得好像还获奖来着……” 她嘟囔间，武宁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这位有些自来熟的国人。 她打扮得很成熟，格子衫下是职业正装，踩着一双恨天高，只不过，讲话的声调和语气却十分的活泼开朗。 像个…… 热情洋溢的女大学生。 意外的，还有些可爱。 她还在叽叽喳喳地同他介绍着这本书。 武宁却有些失神。 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见过这么朝气蓬勃的人了。 可能是气候和文化等因素，a国的人大多都是严肃内敛，不苟言笑的，在这儿待的时间长了，武宁也渐渐习惯了这有些压抑的环境氛围。 而她好像格外的与众不同。 至少在此刻，在这家书店内，她和周遭死气沉沉的一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或许，是刚来这儿不久的人吧，武宁心想。 后来，他稀里糊涂地接受了她的安利，把书买了下来，直到忙完案子回到家，他从行李箱中翻出这本已经压得有些变形的书，才恍然想起，他在书店碰到了一个还蛮有趣的中国姑娘。 只不过，书是读了，人他却是再也没遇到了。 这份淡淡的遗憾，便搁置在他心底。 直到去年。 他们律所和隔壁小镇的律所有个业务往来，那是他第二次遇到她。 原来是同行。 原来她来这也将近十年了。 原来她叫陈思思。 可她早就把他给忘了，甚至在几十号人里，整整一天，她都忙着工作，压根没有正眼瞧过他。 他听见同事们夸她，性格好、能力强，聪慧细心，长得好看，人也很友善。 可武宁知道，她远远比这些人评价的还要好。 他这时想起来，去年走出书店后，他还看见她往旁边一位正在街头拉小提琴的可怜人包里塞了一大把钱。 这一次，他存了心，也存了人的联系方式。 却始终不敢向前一步。 那段时间，他开始频繁地往格里镇跑。 格里镇只有一所大型超市，有无数次，陈思思都与他擦身而过。 他看着她帮摆货架的阿姨摆了半天的橘子，看着她帮身高够不着的小孩拿东西，也看着她帮年迈的老人拎了好些重物。 人就在眼前，他却始终寻不到契机靠近。 但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的。 至少，他明确了自己近期这般反常的原因是自己喜欢上了她，也在了解中发现她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 而事情的转机，是在去年的冬至夜。 那天遇到她，还真是偶然。 他这段时间忙，已经很少见到她，难得这天下班早了些，便想着早点回去照看玛格丽特老太太。 老太太近来身体不太好，他又借助人家房子这么久，于理于情他都应该多帮衬些。 只是—— 过摆渡车场时，他意外地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有些狼狈地趴在地上，身侧东西撒了一地，看样子是不小心摔倒了。 武宁心一下揪紧，行动先于理智，顾不得其他，他便开了车门下了车。 后来的一切顺理成章。 看她的反应，人应该没事，于是，他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把重复了无数遍的自我介绍讲给她听。 于是，他们终于认识、相识、相知。 相处中，他才知道，陈思思曾经受过很重的背叛，哪怕他能看出来，她也是喜欢自己的，可两人却始终迈不出那一步。 一个不敢，怕伤害到对方。 另一个不敢，是怕自己再次受伤。 可到底是憋不住、藏不住的性格，陈思思最终还是主动开了口。 武宁知道，这已经是她所能做的最大的一步了。 剩下的，得他来。 徐徐图之，以退为进。 幸好，他和她，最后都得偿所愿。 …… 听完故事，谢意久久地没回过神。 她暗戳戳地埋在陈年耳边：“姐姐和姐夫的感情也太偶像剧了吧？” “磕到了？”陈年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脸。 “所谓浪漫，不过是蓄谋已久。”他看了眼武宁，“一看就是个大尾巴狼。” 男人最懂男人。 武宁对陈思思，确实是用了些巧思的。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武宁对陈思思确实是极好的，单就陈思思这飞蛾扑火的性格，陈年铁定不会同意他们这门婚事。 “喜欢一个人从来都不分缘由，也不论早晚。”谢意握紧了他的手，“我觉得姐夫会好好珍惜姐姐的。” 这一点，陈年也不置可否。 “而且姐姐这性格，也不会输的。” 这倒是。 倘若是被欺负了……她也必加倍还回去。 何况—— “我相信，姐姐不会再被欺负了。” 谢意看着面前幸福的两人，放宽了心。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冬至婚礼 陈思思和武宁的婚礼定在冬至这天。 地点在格里镇的一家葡萄庄园内，由一家中式婚庆公司承办。 令陈年意外的是，在极具旧世纪风格的西式建筑内，他们每个人都穿着中式旗袍，但却毫不违和。 甚至有种说不出的神韵美。 按谢意的话来说就是，美是不分国界的，美学的伟大就在于包容和共通。 陈年赞许地点了点头。 他略一低头，便能看见谢意为了搭配旗袍而特意挽起来的头发，用的发簪是她从一堆银器里挑出来的，清风竹韵，又匀了一缕流苏垂落，既温婉又清冷。 谢意肤色又极白，脸是匀称的圆脸，小巧却精致，画着淡妆显得格外灵动。 再加上—— 一身淡绿色的开衩旗袍，上面绘着浅浅淡淡的梅花细纹和月亮剪影，附着丝丝缕缕光痕。 他实在很少见到这样的她。 除了漂亮，陈年搜刮了半天也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 在他的语境里，“漂亮”囊括一切，比起那些美妙动听的成语，他更喜欢直白的表述。 这么想着，他便也做了。 揽过她纤细的腰，陈年手忍不住搓了搓，在她耳边轻轻地夸：“猫儿今天可真漂亮。” 瓷白透亮的脸颊瞬间漫上粉色。 半天没等到人的反应，陈年轻笑，手微微松开她，想去给她拿块糕点。 但最后，他还是听到了一声心满意足的回答。 “你也是。” 她声音柔柔糯糯，像一块软糯的糍糕。 陈年眼神暗了暗。 这时，婚车到了，原本还在座位上交头接耳的亲友团纷纷起身，现场瞬间闹哄哄的一团，每个人都在期待着看到这对佳人。 车门缓缓打开。 陈思思一身月牙色素雅旗袍，手里拿着一小株茉莉编的捧花，没有过多的修饰，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清丽淡雅。 只有皓腕上戴着一块看上去就极为珍贵的翡翠手镯。 是陈清如给她的嫁妆。 从前，因为自己婚姻不幸，陈清如婚后没几年，就将自家母亲代代相传的这块手镯摘下，压到箱底。 一来，她平时要干很多家务活，戴着手镯并不方便。二来，她怕自己的不幸会影响到旁人。 可陈思思要出嫁的前几个月，她却突然心念一动，翻出了这块手镯。 翡翠在阳光白雪下熠熠生辉。 女儿受她影响颇深，又因为自己之前的情感经历，始终将自己锁在躯壳内。 难得有一个人，能将她拉回到爱情的怀抱里。 好像在那一刻，有什么不同了。 陈清如喊来陈思思，颤颤巍巍地帮她戴上手镯。 女儿的腕骨处有一小颗红痣，与翡翠搭在一起，清润与朱红，白雪与璀璨，竟如此相得益彰。 她哽咽着，突然就明白，为什么谢意总说，这是破土重生。 被雪埋藏的，不只是陈思思对爱情的渴望，也有她陈清如怯懦的心。 她只将勇敢和坚定留给旁人，却连自己也骗过，她从来，也是对情有所渴望的。 不过是人到了年纪之后，她更加渴望亲情，也更加怀念当初在临山市照顾三个孩子的那些时光。 这时，四周此起彼伏的掌声将她拉回现实。 陈清如浅浅笑着，上前接住陈思思的手，扶她下车。 身穿水墨色长衫的武宁跟在她身后，也一起下了车。 见到陈清如，他礼貌地颔首。 陈清如眼眶湿润，她抬起手，想拿手背擦拭，谢意却挽住了她的手，掏出自己的手帕，细细地帮她擦了擦。 “干妈，想哭就哭吧。” 尽情的，为不舍而哭，也为喜而哭。 “看陈年，”谢意又拍了拍她，“他眼睛都红成那样了，还憋着呢。” 陈思思年纪比他们要大上一些，因此小时候，她其实也经常充当两个小小孩的“母亲”角色。 可她从来没有过一声抱怨。 尽管那时候的她，不过也是十几二十岁的年纪。 但—— 看着台上互相交换戒指、互相承诺一生的两人，陈年紧了紧拳。 无论从前如何，往后余生，他愿意日日为她祈祷，姐姐和姐夫能一生平安相伴，幸福美满。 …… 婚礼持续的时间很长，等仪式结束了，宾客们便开始互相走场敬酒。 武宁这边的亲友团极其庞大，相比之下，只有三个亲人和几个好友的陈思思亲友团，就显得格外落寞。 但陈年怎么能允许自家姐姐在这种事情上输对方一截呢？ 于是，他脑袋一转，拍了拍谢意，在她旁边嘀嘀咕咕了半天。 得到她的准许，他雀跃地跑上了台。 毕竟是舞台经验丰富的歌手。陈年拿过司仪递来的麦，便毫不怯场地开始送祝福。 rapper确实有rapper的好处。 不仅出口成句，还能一口气不停顿地说完，于是乎，台下的各位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绕口令似的婚礼祝福震住了，纷纷往台上瞅。 原来是新郎官的小舅子。 常年在国外生活的亲友们或多或少的，都知道这位在国内鼎鼎有名的大明星，一时间便特别期待他是不是会带来什么精彩的演出。 不料，等了半天，陈年没开口唱歌，却是来宣布游戏规则的。 毕竟吃完饭后，还有最为经典的闹洞房环节。 陈思思对这些游戏环节向来是有些排斥的，而武宁又不好驳了来参加婚礼朋友们的面子。 思索再三，陈年决定以游戏定胜负。 “各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们，你们好！” “好好好，”台下热情回应他，“远道而来的只有你们这对小鸳鸯。” 指的是他和谢意。 大家纷纷把目光投向谢意。 谢意一惊，羞得把脸埋进了陈清如怀里。 倒是台上站着的人十分受用。 陈年轻笑一声，赞许地点点头：“对，我们这对小鸳鸯想和各位玩个小游戏。” “哦？好啊，玩什么游戏？”武宁的朋友问。 “毕竟咱们是中式婚礼……当然要玩中国古代的小游戏。”陈年神秘一笑，“就是我们最经典的投壶游戏。” “赢方可以无条件向输方提一个要求。” 陈年笑容灿烂：“怎么样，各位新郎官的朋友们，要不要应下？” 第一百二十六章 新婚燕尔 这种有胜负的、事关面子的事情，当然要应。 “可是……这样对你们可不公平呀！”武宁朋友看了看自己身后声势浩大的亲友团们，“我们的人可比你们多。” “2v2就好。” 一直做鸵鸟状的谢意终于舍得从陈清如怀里起来。 她站起来，走到台上，“新娘这边，由我和陈年出战，当然，你们也可以随意指派两位参加。” “男女不限。”陈年补充道。 “哟，这么自信？”对方听完，随即爽朗一笑，“那我们可不客气了！别怪没事先提醒你们，我们这边可有射箭专家。” “都可以的。” 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谢意毫不胆怯，她依然笑着，“一人三轮，按投入率计算胜负。” “ok。” 谢意和陈年相视一笑。 他们之所以这么有信心，是因为这个投壶小游戏，他们从小玩到大的春节游戏。 但—— “哎，但是我觉得这样玩不够有意思。” 对方也派出了一男一女，但思索了半天，他们提议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再加上背背挑战。” “背背？” “就是男生背女生，女生来投。” 其实他们耍了个小心思。 出战的男生是个健身狂魔，背一个一百来斤重的女生对他简直轻而易举。 而女生则是刚刚他们说的射箭专家，是本地女生射箭比赛的常胜者，眼力和稳定性都特别好。 谢意看了看陈年。 毕竟他的手才刚好，日常生活没问题，但要背她的话…… 她还是担心。 但陈年活动了一下手腕，朝她点了点头，又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意思是，相信他，他可以。 既然陈年没问题，她自然也不需要再多说什么。 谢意莞尔一笑，爽快地应下了：“就依你们的。不过规则要不要变成投中次数多者胜？” 三分钟内，看哪一方投进去的箭数多。 “行。” 对方也爽快答应了。 “那其他人就帮忙当裁判啦？”陈年说着脱下了丝质外衣，替谢意绑在腰上。 她穿着开衩的旗袍，确实容易走光。 对方见状，也有模有样地学着陈年替他的女方绑了件衣服。 立刻得到了此起彼伏的吹口哨声。 氛围炒得正浓厚，陈年在一片尖叫声中率先蹲下，谢意默契地把小腿搭到他臂弯处，他手轻轻一抬，她就被稳稳地背了起来。 陈年莫名觉得“背背”这个提议是真不错。 特别是谢意把自己的大部分重量靠在他身上的时候。 这时，司仪吹响了口哨，剑拔弩张的投壶比赛正式开始。 陈年深吸一口气，敛了心神，全神贯注地背好谢意。 虽然有好几年没有玩这个游戏了，但谢意一拿起箭，就觉得手感回来了。 几乎没怎么犹豫，她便快准狠地一支顺着一支投过去。 给一旁帮忙递箭的陈思思朋友看的眼花缭乱。 “加油！加油！” “快点！快点！” “你们也太菜了吧！看看对面的！” “他们二十个了！” 武宁的亲友团们看到选出的两人实力明显不如陈年他们，焦急得恨不得自己上场。 三分钟很快结束，台下观众都不需要往箭筒看，就知道肯定是谢意和陈年获胜了。 毕竟这手速，一看就是多年练成的。 对方也是甘拜下风，气喘吁吁地朝他俩拱了拱手。 “什么惩罚，二位勇士尽管说。” 陈年还满脸轻松地背着谢意，丝毫没有把她放下来的意思。 众目睽睽之下，谢意有些急了，紧忙拍了拍陈年的肩膀：“快放我下来，你的手不要过度用力了。” 陈年这才有些不舍地把她轻轻放到地面，手顺势捞住她的腰：“你太轻了，我都没怎么发力。” “得多吃点。”他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谢意耳朵被一下激得发麻，红了半边。 娇嗔地拍了一下他，她才看向对面：“其实我们就是希望，等会邀请大家去我们家里小坐，我们带了国内顶好的茶叶。” 她说得委婉，但对方很快便理解了她的意思，会意一笑：“懂了懂了，意思是让我们这群狐朋狗友不要去打扰人家新婚燕尔呗！” 大家哄堂大笑。 却都自觉地给新婚小两口腾了空间和时间。 …… 吵吵闹闹一天，等宴席结束，人群散去，四周安静下来，谢意才发现，外头又开始下雪。 “这场雪好大。”谢意站在窗边，有些惊奇的看着雪瞬间覆盖了整座小镇，一瞬间，格里镇当真成了座漂亮的童话镇。 “等雪停了，明天一早，咱们可以出去堆雪人。” 陈年从身后揽住她，亲了亲她的发梢。 谢意有些后知后觉，她回身抱住陈年的腰：“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特别喜欢揽住我的腰呢？” 平时他俩都是牵手比较多。 “啊？有吗？”陈年装傻。 如果不是他说这话时，眉眼带笑，酒窝浅浅的一个，怎么都收不回去，谢意差点就信了。 “是不是觉得我穿旗袍还不错？”她主动在他怀里塌了腰，声音甜腻，“喜欢吗？” 实在是…… 太犯规了。 柔软的腰肢贴上来，谢意的气息就在他脖颈边，陈年心怦怦地狂跳，又想起下午背她时，背后的那抹柔软触感。 他咳了咳，微微低下头，再次靠近她的耳朵：“要看雪吗？” “看雪？” “嗯。”他声音莫名低沉，“就在窗边看。” “好。”她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雪越落越大，院子内早已白茫茫的一片，而屋内却暖意融融，春光正盛。 不知什么时候，陈年把唯一一盏昏黄的台灯关了。 谢意半躺着，转身看向窗外，原来夜间的雪是这么安静，安静得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他们。 “想什么呢？”陈年从背后覆上来。 “想一句诗。” “共白头？” “嗯，共白头。” 谢意轻轻阖上眼，任由陈年一下又一下地亲着。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旗袍果真是个好东西。 最后一刻，陈年心想，以后得多哄哄她穿旗袍。 他简直是，爱不释手。 第一百二十七章 家的触感 隔天，谢意睡到正午才起来。 陈年出去帮她做午饭，她便有些犯懒地摊在床上，百无聊赖地转头看向屋外。 昨夜的大雪已经停了许久，阳光明媚地撒在院落里的几株枯树上。有些纤细的枝条撑不住厚重的雪块，时不时便抖落一些碎雪落在地上。 如果不是刚过冬至，谢意朦胧间以为，春日就这么来到了。 正出神，门被推开，陈年拿了餐盒走进来。 “就在床上吃？”他把餐盒放在床头柜边，“做的咖喱面条。” “好呀。” 她笑了笑，“姐姐他们过来了吗？” “还没有。” 看来睡懒觉的也不只是她一个。 谢意宽了心，重新滑进被窝：“好累。” “怪我。”陈年轻笑。 他嘴里道着歉，但上扬的嘴角却是出卖了他过分好的心情。 吃过饭，陈年拿来厚厚的大棉袄替她穿上，又在自己五颜六色的一堆毛线帽里，找了最厚的一顶给她。 “外面冷，还是多穿些……”他看了眼窗外，“下午应该不会下雪了。” “那我们下午就去爬个山，顺便堆雪人？”谢意问。 “对，和妈妈、姐姐一起。” 陈年替她卷好帽檐：“就是这次滑不了雪了，有点遗憾。” 谢意却摇了摇头：“你的手本来就滑不了雪了，没了你，我其实兴趣也不是很大……刚好大雪封山，进不去滑雪场那边，那就刚好等下次，我们再一起滑。” 他们之间还有很多个可以一起看雪的冬天。 遗憾有时也是美好的开始。 陈年淡淡一笑，也释然了。 在一起之后，他们的心态都比以前好了很多。 两人从前做什么总是喜欢争一个结果，把结尾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就连谈恋爱了也要计较最后能不能真的在一起，可—— “我现在倒是觉得，爱情真的是件很美妙的事情。” 谢意坐在亭子里，山上风有些大，她裹紧了外套，手心里暖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 也不知道陈年是如何在这冰天雪地里找出来这么些烤红薯的。 就因为她昨晚的一句“有些想念学校门口烤红薯的味道了”。 跟变戏法似的。 但她很受用。 “我也觉得。”陈年搓了搓手，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在一旁煮茶的姐姐和姐夫。 有的人，时常谈爱，可当对方将一颗炽热的心捧到自己面前时，却处处躲避着爱的本质。 正如林之之和胡宇。 而有的人，句句不提爱，却也难掩内心的那份情。 谢意想，真诚而勇敢地表达爱，实在是一件特别了不得的事情。 她从前总觉着，自己运气不好，家人朋友离散，心之所向被现实掩埋，除了孤苦伶仃自己一人，这世界好像没有小时候想的那样的好。 可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是幸运的一个。 她被很多人爱着，更被一个人毫无保留地爱着。 缓缓吐出一口气，谢意牵起陈年的手，看着他干净明亮的眼睛，她突然觉得，结婚好像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林之之总说，她和陈年两人过得像老夫老妻，可如果真的能共白头，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他们还能有自己的孩子。 尽管她从前完全没想过自己要生一个孩子。 谢意又看向陈清如。 她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在那场失败的婚姻里，她其实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 想到这，谢意拍了拍陈年，示意他把耳朵靠过来。 “怎么了？”陈年微微屈身。 “你说，干妈会接受我们的提议吗？” “会。” 看似潇洒的人，心里的软肋藏得比谁都深。 更何况，陈清如如今，心安处只有家这个地方了。 陈年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谢意还没想好措辞，就被他一把薅到陈清如身边。 “妈，我们跟您商量件事。” “哎，怎么这么突然。”谢意拉住他。 “什么事？”陈清如看着面前扭成一团的两个孩子，不由得失笑，“先喝口茶吧。” 谢意小小地呷了一口：“临山的高山茶。” “你们这次带来的茶叶是真的好。”陈思思也凑过来，“两个小屁孩也会挑茶了。” 临山市产高山茶，味甘香郁，本地人通常都会自己驾车到山上去采买茶叶，一买就是几十斤。 小时候，两家人也会带着三个小孩一起去山上放风采茶。 但陈年和谢意年纪尚小，不能喝太多的茶，于是，和茶有关的一切事情都与他们无关。 直到长大，他们也不太懂挑选茶叶的门道。 他俩都给陈清如他们寄过好几回茶，但都没有这次挑的好。 “也算是刚好碰上了吧。” 陈年把他和谢意在山上遇到茶农，顺便去他们家买茶的有趣经历说了一遍。 “还挺好玩。”陈思思笑得咯吱咯吱的，“下次还去那买。” “一开始被当成偷茶叶的，我也真的是无语。”陈年想起来还有些愤愤。 “得了吧。”陈思思一语中的，“肯定是你想干什么坏事被抓包了。” “胡说！我就闻一闻！” 幸好，最后茶农的女儿闻声赶来，邀请他们到家里品茶，不然也买不到这么上乘的茶叶。 “对了，你们刚刚神神秘秘的，想跟我说什么来着？”陈清如给谢意续杯。 “嗯……我们想问问，干妈愿不愿意，跟我们回临山市住？” 陈清如沏茶的手一抖。 太阳不知何时偏到了西面，亭子内不再有阳光洒进来，风起时谢意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陈清如沉默良久。 没人再出声。 怕打扰她思考，更怕打扰她难得的好心情。 可陈清如这次，半天都没再说话。 谢意心里焦急，突然就有些懊悔在这么好的日子说这件事，她求助地看向陈年。 对上眼神，陈年却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手，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着急。 良久，陈清如叹了口气：“抱歉，我还得再想一想。” “太突然了，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其实是想过的，但念头就是一闪而过，她还没能想清楚，自家孩子却率先提了。 陈清如又看向陈思思，问她：“你怎么说？”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临山之期 陈思思默了半晌。 武宁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两人对视了一下。 顿了顿，他替她开口：“……妈，我们其实有找了国内的律所……思思大学学的国内法，回国也能很快适应的，如果您不想走，留这边我们也陪着您。” “这些年我也渐渐明白了，当初您为什么要带我来这么远的地方。”陈思思叹了口气。 一开始，她是不懂陈清如的。 她离家上大学四年，回家的次数寥寥无几，而那时候，陈年也已经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了，陈清如一下独自一人闲赋在家，难免内心有些失落。 而她和丈夫性格又极度不合，经常好好的一件事，说着说着就要吵起来。 陈清如很快察觉到自己情绪和身体都不对。 可她舍不得。 因为一份舍不得，她默默又忍了几年，直到自家父亲母亲也相继离世，她终于彻底断了对于家的念想。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离临山越远，就越好。 于是，临山成了她前半生的一场梦。 来到a国后，午夜梦回时，她时常分不清，临山于自己而言，究竟是一场美梦，或是一场噩梦。 兜兜转转大半生，她早已练就了淡然的心性。 可今日，家里的几个孩子问她是否要回家时，她心里却骤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原来，临山也是家。 听见陈思思和武宁的答案，陈清如又沉默了许久。 直到新一壶茶开始沸腾，她才施施然地看着面前的几个孩子：“小年不是最后一场演唱会定在临山吗？” “到时候去看的时候，我再想想吧。” “多给我些时间。” 她需要把这一生所有该记得的、不该记得的回忆，重新摘出来，再慢慢地、好好地去想一想。 …… 虽然陈清如嘴里总念叨着，还有很长的时间，但时间却还是以他们想不到的速度，快速地翻过一天又一天。 回到国内，谢意陪着陈年又到医院复诊了一次，确认陈年的手伤几乎没留下任何后遗症后，他们才开始重新着手安排演唱会的事情。 同时，青山市的案件也在不紧不慢地跟进着。 因为上次的事情，体育馆也主动承担了相应的责任，替陈年重新安排了新的舞台和设备，所以再站在青山市舞台时，陈年竟觉得意外的轻松和舒服。 粉丝们依然热情高涨，笑容洋溢，尖叫声、呐喊声此起彼伏，他们像是要把新的一年的希望全都洒在这场盛宴里。 陈年那些养病时的担忧瞬间烟消云散。 他为爱而来，因爱而幸福。 粉丝的力量从来都是无穷无尽，妙不可言的。 直到最后一场演唱会的前夕，他还有些意犹未尽。 尽管这段时间，他又连续奔波了好几个城市。 但这最后一站，他终于回到家乡，回到这个给予他无尽夏天灵感的地方。 真正的告别，在春色满园之时，如约而至。 在谢意的舞台设计下，临山站演唱会不同于其他场，不仅舞台布置换了，陈年自己也调换了好几首歌，又重新选了几首更加舒缓平静的歌曲。 临山并不是他燥热歌曲时代的存放地，却是他一切创作的诞生地。 白衣少年再次站在台上，静静望着台下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 台下也难得的安静。 已经有人在开始抽泣，声音很小，但伤感却在整个场馆内流动，场子瞬间冷了下来。 刚刚的摇滚狂欢，仿佛是终章的序曲和前奏。 这时，舞台开始播放vcr。 最先出现在荧幕上的，是一张陈年的周岁照片。 照片上的小孩牙还没长齐，笑得一脸呆傻，穿着个围兜，身后放着一台老式的录音机。 虽然现场氛围低沉，但照片一出，还是很多粉丝不由自主地乐出了声。 陈年摘下耳返的时候，耳朵敏锐地捕捉到阵阵笑声。 他捂了捂脸，有些无奈的也跟着轻笑了一声：“哎，好不容易聚起来的悲伤气氛，就这么被破坏掉了。” 台下粉丝闻言，更加乐不可支。 照片翻转，视频内出现了一段稚嫩的童音，磕磕绊绊，显然刚学会说话不久。 陈年蹲在台上，转过身也跟着一起看。 看到这一段，他忍不住补充：“其实我在唱歌，唱的是小燕子，但可能大家都听不出来。” 台下又爆发一阵笑声。 有些粉丝特别来事，大喊道：“我听出来了，听出来了！” 又一阵大笑。 照片一张一张地翻，大家看着本来还在牙牙学语的小孩子开始会唱歌了，会弹琴了，会自己写点歌了…… 好像就这么一眨眼间，小孩长大了，长成了眉清目秀的小少年，又长成了如今这般恣意潇洒的模样。 vcr并不长，可对陈年而言，二十五年的人生不长不短，他得音乐之盛，幸得人知，却也因音乐，跌跌撞撞至今。 个中好坏与得失，只有他自己能体会。 他摘下戴在头上的淡青色发带，将它绑在左手手腕，又重新拿起手麦。 “大家好，我是歌手陈年，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用歌手这个身份同大家聊天了。” 说到这，陈年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发带。 台下灯海流动，他找不到谢意在哪，只有这条发带，能给他带来更多的勇气。 “我是地地道道的临山人，从小就在临山长大、读书、学音乐……直到十五岁去了c国，开始混地下，开始有了自己的创作，也开始在音乐的世界里闯出那么一点点名堂。” “不过分地说，临山是我的全部，因为这里有我的家人、我的爱人，也是我音乐启蒙的地方。” “陈年和临山从来都不可分割，这也是我为什么最后一场演唱会要开在这的原因。” 他想和万千粉丝告别，也想和小时候的自己道别。 “歌手陈年二十岁出道，一路承蒙各位关照，我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不够稳重，也总是一意孤行，意气用事，闯的祸数不胜数……如果不是诸位的包容……” “你胡说！”台下有粉丝大喊，“歌手陈年就是最棒的！” “是……”陈年掩面失笑，“你们说得对，歌手陈年，一直都很厉害。” “但是是因为你们。”他坚定地看向他们，“是你们，成就了歌手陈年。” 也成就了我的一场歌手美梦。 谢谢你们，歌手陈年一定会一辈子记得这段快乐的时光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最终告别 “不过——” 陈年突然话锋一转。 台下的粉丝们瞬间也跟着呼吸一窒。 只见台上的人渐渐敛了笑，只有酒窝还浅浅露着，声音却淡了下去：“歌手陈年这次，是真的要跟各位永远告别了。” “从今往后，如果再有机会被各位得知，就是音乐制作人陈年了。” “陈年！陈年！陈年！” “年哥！年哥！年哥！” 粉丝们爆发出一阵尖叫声，不约而同地、声嘶力竭地喊他的名字。 虽然大家已经分不清，自己的每一声呼喊，到底是舍不得更多，还是热情更多。 但—— “无论如何，我们都会一直一直支持你的！” “对！除非你写不出歌了！” “除非是我觉得你的歌不好听了！” 陈年无奈地笑了笑，回应着每一声呼喊：“气氛都伤感不起来了，我感觉各位都是来拆台的。” 顿了顿，他又半开玩笑地说：“那歌手陈年就有更高的容错率吗？” “对！” “你长大了，我们就不会溺爱你了！” “胡说！我可没纵容过，咱家年年可是实打实的每首歌都是精品！” “年哥要飘了！” 还真有人陆陆续续地回应他。 台下跟着笑倒了一片。 陈年也笑得开朗，头发上的流苏发夹跟着他颤抖的身子晃了晃，镜头正好对着他的侧脸。 通过巨大的屏幕，粉丝们能清晰地看到他笑起来就显得极为可爱的酒窝，以及挺拔纤细的腰身。 这样看—— 台下，掩在人群堆里的谢意心也跟着颤了颤。 活脱脱像一位从古画里走出来的小少爷。 活泼灵动的，俊美清雅的。 虽然这种比喻很奇特，但谢意听见四周传来阵阵倒吸声，人群又开始骚动。 果不其然，比陈年还要“骚”的粉丝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彩虹屁输出。 “天！年哥你好帅！” “不！年哥你好可爱！” “陈年你这身材分我一半吧！” “年年不可以，到妈妈这里来！” “年哥，你的眼睛真漂亮，比我见的星星还好看！” “年年你再这样，我……xhsjsjh” “说什么？听不清！姐妹声音大一点！” “我是男的！” “哈哈哈哈哈哈！” 一声接过一声，压根不给台上的人一点发挥的空间。 陈年拿起手麦，做了个压下去的手势，大家才渐渐安静下来。 “好了，回归正题。”他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明亮和轻快，“虽然换了个身份，但陈年依然是陈年。” “我会一直是那个不怕出错，不怕被指责的陈年。” “所以，我们之间的承诺依旧不会变。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够好的、需要改进的，也请大家不要包容我，一定要告诉我，让我知道。” “谢谢大家了！” 说到这，他又重新抱起了吉他。 台下再次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 “居然还有歌！” “我也以为说完就结束了！” “不会是新歌吧！” “天！好幸福好幸福！” “买到临山站的票是我的福气！！” 陈年背上吉他背带，调高了立麦：“歌手陈年在这，为各位献上最后一首歌。” “这是首新歌，一首灵感来自博尔赫斯的歌，《硬币》，送给大家。” 「“把命运对折成两半， 我企图从海底打捞一碗相似的月光…… 用枝条打造出残骸， 我试图用血肉鞭笞灵魂， 萌芽，糜烂，蜿蜒，起伏， 我终是喝不到那一碗月水， 理想之邦回归于最开始的那枚硬币……”」 一曲终，场馆内却悄无声息。 绚丽的灯光照向观众席，陈年目光深深地看着每一个人，他们的脸上，都贴满了各色的彩纸，在灯光下，宛如流动的一道道光。 有的人还用彩泥装饰脸颊，穿着最为普通的环保衣服。只是因为，陈年曾说过，自己大学时期参加过海洋公益活动，希望粉丝们能敬畏自然、保护环境。 也有的，穿着临山市中学的校服，不施粉黛，像某天散了学的学生，偶然间走进这场浪漫盛宴一样。 但陈年知道，这也是因为，他曾告诉过他们，他无比怀念童稚纯真的学生时代。 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他独一无二，他也值得被爱。 硬币从来是只有ab两面的选择，但如果赋予它新的含义，像蜿蜒在海底的那抹日日不同的月光一样，它将有无限的可能。 也有无限的期待。 陈年半蹲在台上，双手捂着脸，泣不成声。 好像在这一刻，他终于彻底明白，作为歌手，作为明星，作为偶像的意义。 是双面的，却又是立体的。 他终于站在光环下，被潮水般的掌声淹没。 恍惚间，他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那是电子设备还不算发达的时代，要靠收音机、mp3或者光盘才能听到喜欢的歌。 可那时候，他特别喜欢唱歌，父亲又不肯让他学习这些，陈清如便去找了自己原来的录音机，又去找了磁带放给他听。 都是些很有韵味的老歌，陈年哼着哼着，渐渐地便不再满足于听磁带。 于是，他跑到外面去叫人帮忙刻光盘，一个光盘二十首歌，他要精挑细选，才能录到最合心意的一块光碟。 再后来，他学会了表达自我，也学会了反抗，却也因此得了学习乐器和音乐的机会。 当然，也离不开陈清如的从中斡旋和默默的支持。 还有谢意。 从始而终的鼓励和信任。 如果没有他们，那就不会有现在的陈年。 可以置身灯海，放肆呐喊的陈年。 当然—— 陈年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面前小男孩毛茸茸的头发。 指尖上的蝴蝶戒指跃动，落入发间，他看见蝴蝶飞啊飞啊，飞进了他的心里。 从此，小小少年埋藏下了一颗名为音乐的种子。 潮声落，灯光暗下，舞台中央只剩下一束灯。 他听见了生命的流动，听见了蝴蝶飞过峡谷的第一声清泉声。 “咚、咚、咚。” 如玉石般，清亮回荡。 “再见。” 他挥手。 道别，送别。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不远处，阴影下，有个男人的身影，也在看着他。 他竟然来了。 陈年缓缓上前，对上那双已经有了深深皱纹的眼睛：“爸。” 第一百三十章 剑拔弩张 陈日安明显有些局促。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小不点一样的糯米丸子突然就长得这么高了，他得仰起头，才能勉强对上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 这时，周围的工作人员已经在疏散场馆，林琅也迅速安排好了谢意和陈清如到后台等陈年，原本是准备来和他说一声的。 没想到，却瞧见了和陈年有七分像模样的陈日安，以及陈年那一声微微颤抖的“爸”。 他心下了然。 瞅着周围有还未离场的粉丝好奇地往这边看，林琅犹豫半晌，还是上前打断了他们：“陈伯父是吗？” 看到林琅，陈日安瞬间恢复了平时冷静严肃的模样，只是客气疏离地朝他点了点头。 毕竟是娱乐圈的人，林琅或多或少还是知道陈年同自家父亲的罅隙。 思忖片刻，林琅搓了搓手：“我是陈年的工作人员，这边人比较多，如果需要，我们还是去后台聊比较好。” 陈日安环顾四周。 尚未转头，他便眼尖地看见有粉丝举起手机想拍照，一记眼刀过去，粉丝自知理亏，悻悻地放下了手机。 心里却忍不住嘀咕：难怪陈年之前那么忌惮自家父亲，原来真的很凶。 她第一次知道，眼神是可以杀死一个人的。 身子抖了抖，在工作人员催促之前，她紧忙从出口溜之大吉。 陈年却没有察觉到刚刚的小插曲。 他还沉浸在陈日安来看自己演唱会的余震里。 看见陈日安的时候，他明显怔愣了好一会，心莫名地跳得更快了。 也不知道这人来这，到底揣着什么样的心思。 理智和经验告诉他，陈日安应该不怀好意。 可他现在这般嗫嚅着不知怎么向自己开口的模样，又显得极为怪异。 在过去的二十五年里，他们父子俩的磁场从来没有这么奇怪过。 他又刚刚结束长达两个小时的演唱会。 此时的陈年满身是汗，也有些脱妆了，虽然还保持在一个肾上腺素飙升的状态里，可止不住的喘气和狂奔的心跳都在提醒他，如果陈日安不带好意而来，那么现在的自己压根没法应付他。 何况，谢意他们还在后台等着自己。 眉头紧蹙着，他和林琅对上眼神。 林琅立刻会意：“伯父，这边请。” 陈日安明显对他不信任，只是兀自看着自家儿子。 得到陈年的点头示意，他才带着些疑虑跟着林琅走了。 但后台至少有三十来间休息室。 跟着林琅七拐八拐，他们终于站在最角落的一间上了锁的房间门口。 “小年什么时候来？”陈日安看着他匆忙找钥匙的手，“左侧第二个，有梅花纹的那一把。” 林琅狐疑地把钥匙对准锁孔。 钥匙一转，门开了。 他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陈日安。 在对方凌厉的眼神压过来之前，及时地躲闪开了：“等他换完服装和卸好妆吧……请您稍等一下。” 没等陈日安回答，他掏出手机噼里啪啦疯狂打字。 陈年那头回复很快：“谢了，兄弟。” “不用怕，我爸不是什么奇怪的人……他是一家制造智能锁的公司老板而已……” “我很快就来。” 林琅长长地舒了口气。 再看向陈日安时，他明显热情活络了许多。 …… 等陈年换回休闲装匆匆赶到时，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陈日安和林琅两人相谈甚欢，一个笑得乐不可支，一个虽然敛着，却也有淡淡笑意从眉眼间跑出。 陈日安甚至举起手，拍了拍林琅的肩膀。 陈年以为自己走错房间，“砰”的一声，门被关上。 陈日安和林琅这才反应过来，双双转过头看着紧闭的门。 下一秒，门被再次打开。 卸了妆又放下头发的陈年看起来乖得不行，说出来的话却让原本如沐三月春风的陈日安再度拧紧了眉。 他毫不客气，单刀直入：“你又是来找事情的吗？” “小年，你这是什么态度？”陈日安闻言，脸色一变。 一旁的林琅瞬间有些傻眼，如果不是刚刚在现场时听到了一声“爸”，他差点又以为自己走错片场了。 怎么父子俩这么针锋相对的？ 明明双方单独说起对方的时候，语气都是温柔诚恳的。 可一旦对上，气氛就如此的剑拔弩张。 林琅莫名有些后怕，他噤了声，朝两人拱了拱手，立即夺门而出。 正在眼神战的两人丝毫没有察觉房间内少了一个人。 林琅一下跑回自己的休息室，气喘吁吁地坐下，拍掉林磷想要八卦的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他冷静了半天，想了想，还是给陈年发了好几条消息。 「“我刚刚只是和伯父聊了聊你。” “伯父对你在娱乐圈做的工作很感兴趣，也特别想了解你做的音乐。” “所以我就简单和他提了一下。” “也没说别的了。”」 发完，林琅思索了片刻，又补充道：“但别看伯父看着好像跟音乐不搭边的样子，我说你的哪首歌，他都能接上。” “我感觉他其实一直在默默关注着你。” 陈年那边没有回复。 林琅叹了口气。 其实，他深知父子间的隔阂从来都不是一天造成的，也知道人与人的关系一旦有了裂缝，多数都很难再修补。 但他能明显感觉到，两人其实还是很关心对方的。 希望能借此契机，说开一些，是一些吧。 他功成身退，而陈年这边，他和陈日安的“谈判”才刚刚开始。 “我知道你讲究效率，所以直接告诉我就行，你来干什么？”陈年盯着陈日安，语气很差。 “我就是来看看你的演唱会。” “别开玩笑了。”陈年嗤笑一声，用从来没有过的讽刺语气反问他，“你能听懂什么？” 音乐是属于浪漫的。 而陈日安是那种，用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杀死浪漫的人。 来看他的演唱会？ 不可能。 更何况—— 他可没忘，在c国拍摄《恋爱特别甜》时的那条热搜，针对节目组，抨击娱乐圈，直接催化了他退圈的心思。 陈日安简直“功不可没”。 第一百三十一章 磐石松动 “对不起。小年，我知道，这么些年，一直都是爸对不起你。” 陈日安的一句道歉，让陈年无数即将脱口而出的委屈和愤恨如鲠在喉。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陈日安也会跟自己道歉。 还是以如此诚恳和卑微的方式。 面前的男人已经显了老态。 细碎的皱纹爬满眼角，哪怕他表现得多么威慑严肃，可也难掩其已经稍稍佝偻的背和倾颓。 但他眼睛和语气里却都透着一丝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柔软和善意。 是陈年从未见过，也从未感受过的那种暖。 像是一块突然会沸腾的冰，在春水里融化成微凉的雪水。 可能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心态也会变吧。 陈年叹了口气，刚想开口，手机铃声却响了。 是谢意。 估计林琅已经告诉过他们了。 他接通，斟酌着说些什么，那头传来了谢意平静的声音：“我们已经知道了，我先带干妈他们回酒店，你们聊……” 陈年默了一瞬：“好……” “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我一直在。” “……好。” 陈年声音晦涩难辨，手指不自觉地揉搓着手心里的那小块轻柔的布料。 虽然换了装，但他依然没解下绑在手腕处的发带。 此刻，和谢意声音一起传来力量的，还有温热着腕骨处的这条发带。 她是他的强心剂。 挂下电话，他点开林琅刚刚发来的好几条消息。 细细地看了一遍手机，陈年长吐一口气，不经意地把椅子往陈日安那靠了靠。 感受到他的靠近，陈日安不自觉地挺直了腰。 略一顷头，他对上了陈年有些遗憾和无奈的眼神。 “十五岁那年，你往我心口处扎了最深的一刀。” 房间的白炽灯已经老化，光线黯淡，陈年眼睫扑闪，压下了藏于眼底的一丝难过。 “虽然我一直很明白，你和妈离婚，对谁都好，可我却始终接受不了，为什么跟你走的人是我。” 这话很伤人。 密密麻麻的，像刺一样扎进陈日安紧握着的拳头里。 他知道过去的自己对家人来说，确实是一个不算太好的存在。性格执拗、强硬，喜欢别人对自己言听计从，不能忤逆他的心意…… 或许，他始终都没有尽到一个父亲和一个丈夫的责任。 见他沉默，陈年也顿了顿，他闭上眼，脑海里不自主地回想起当时刚到国外的场景。 陌生的国度，空荡的家，工作稍一不顺就暴怒的父亲，他没有朋友，也无处藏身。 如果不是刚巧走进贝克利街，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熬过那段时间。 “但至少……”看到陈日安的反应，陈年终是心软了下来，“你还是有做到父亲的义务了。” 供他吃喝、上学和一切所需的开销。 至少后来，他也没有特别反对陈年买乐器、做音乐。 可陈日安也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是赞赏还是讽刺。 毕竟，他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逼迫陈年，做他最不愿意干的事。 从前，陈日安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孩子应该按部就班读完书，然后有一份不错的稳定的工作。 而刚好，他的事业蒸蒸日上，自家孩子以后都不需要和别人挤破头地去争岗位，家里的公司由他来接管，最合适不过。 在他的世界里，这简直是一条完美的路。 作为父亲，他自认为自己对孩子是极好的。 所以，当家里的两个孩子不接受他的安排时，他便一下怒火中烧。 特别是陈年，还跟他说，要去搞音乐。 他当下就觉得不可能，是痴人说梦。 周围的人都觉得他完全不懂娱乐圈，也不懂音乐。可没人知道，虽然一下就打击了陈年的人，私下却默默去把圈内摸了个透。 越了解，便越知道，自己说的是对的。 进娱乐圈或许不难，可要登上最高位、享有千万的欣赏目光，这概率堪比中奖。 他不容许陈年有任何试错的成本，毕竟把最好的时间和年华付诸其上，如果最后一无所获，他会心疼。 因为他知道按照陈年的性格，如果一件事没有做出好结果，可能很难走出那个胡同。 他坚决不同意。 “你知道吗？十八岁那年，是我最开心也是最煎熬的一年。”陈年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开心的是，我们之间有了谈条件的可能。” 戒指一面冰凉，一面却因为接触皮肤而带了些暖意。 说起这个，陈年眼神柔和了许多：“也特别感谢那次所谓的谈条件，给了如今的我一个可能。” 其实对陈年来说，这条件，一面是生，一面是死。 两年时间，要么走上回不了头的音乐路，要么回家，投身他最不擅长的商海。 孤注一掷的人总有无限力量。 特别是，大洋彼岸还藏着个他最挂心的人。 “其实……说句不好听的，您一直都不是很了解我。”陈年摘下戒指，淡然一笑，“我对很多事情，从来都没有非要争个结果。” “我是喜欢的，就要去做，人总要给自己些留白的空间。” “可能在您眼里，我不能被音乐抛弃，如果音乐做不出名堂，我就会钻不出这个圈子了……” “可这点您想错了。”陈年盯着他的眼睛，句句诚恳，“音乐对我来说，是共振，是归属，而不是征服。” 陈日安到今天才彻底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和儿子走上另一条路。 如果不是亲眼到现场，看见舞台上闪闪发光的人，如果不是亲耳听他唱那些歌，听见了他的呐喊。 那他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懂了。 “可我还是想不明白，我已经做得够好了，您为什么还要我退圈？” 甚至用舆论逼迫的方式。 明明他们之间，已经相安无事地过了五年，也没有再互相侵扰了很长一段时间。 却偏偏—— 在最后的关头，陈日安的两条热搜，催化了他离开的心。 “对不起。”陈日安却又郑重地道了声歉，“是我想当然了。” 磐石松动已经来之不易，何况一念偏差，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 第一百三十二章 蝴蝶山谷 “我必须承认，在这之前，我确实存了要让你退圈的心。” 所以才会在私生事态火热的时候，还发了那条博文。 但陈日安的初衷，其实也只是想要给他一点点压力而已。 陈日安知道陈年和谢意重新在一起，也知道陈年的软肋，更知道他喜欢保护周围人的性格。 所以，他最终还是用了最卑劣的手段，想让他臣服。 当然，他心里也是想着，如果能借由舆论来保护他们，顺便借此机会，通过热度让陈年生出退出娱乐圈的心，回来公司，也是件两全其美的事情。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陈年很早之前，就在做退圈的打算了。 自己这么做，反倒有些得不偿失。 “说到底，是因为您始终没死心。” “毕竟我老了。”陈日安叹了口气，“总得有人来继承公司吧。” 陈年一时有些失语。 虽然他大学读的商科，但毕竟是浅显的课本知识，对于商业内的事情，他其实完全是一窍不通。 对于陈日安的这个想法，他只能保持沉默。 继承公司对他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可要如何替父亲做考虑，他一个娱乐圈的人哪里能懂得这些。 “那后来……我受伤的那条微博……” 陈年指的是，那条他舞台掉落受伤后隔天凌晨的那条热搜。 虽然刚发出来不到五分钟，热搜就被压了下去，账号也撤销，可总归还是留下了痕迹。 陈日安闻言，有些惊诧：“你……知道是我？” “嗯，因为热搜是我这边压下去的……” 他和林永健他们早就做好了不打草惊蛇的策略和准备，可在这个时候，却有人突然替他出头，且有这个能力的，他想来想去，只有陈日安了。 “当时助理跟我说，热搜被压下去了，我还以为……”陈日安微不可闻地又叹了口气，“我以为，这样能帮到你。” 他每次都在弄巧成拙。 总是用以自认为的好方式，想要笨拙地对这个他心中有愧的儿子多做一些。 陈年宣布退圈之后，陈日安几乎一夜未睡。 他想了很多。 想到他这些年无处诉说的苦闷，想到他拼尽全力想要付出却最终分崩离析的家庭。 他又想起来小时候的陈年，肉乎乎的一个，乖巧又可爱，每次他回到家，看见他卧着粒酒窝，甜甜地抱住自己的大腿，叫自己“爸爸”的时候。 陈日安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终于知道，自己这些年过得是如此的糟糕和不堪。 只是—— 山石已垒成，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将其全部敲碎。 但他愿意先放下身段，换取一个和儿子重新相处的机会。 两人沉默了许久许久。 昏暗的白炽灯打在陈年身上，斑驳又残缺，可他心中的蝴蝶群，却早已破茧而出，那个唱着《末日灯笼》，找不到归家路的小孩。 其实还在渴望着那么一丝父亲的爱。 陈年闭了闭眼。 其实他心中的惊涛骇浪早就被抚平。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和陈日安在某些方面是极为相似的，所以才会造成两人如今的这般进退之间的尴尬关系。 陈日安虽没有明说，但他能明显地感受到，父亲在向自己迈出第一步。 足够了。 过往的，陈年和陈日安，就一并吞进那只蝴蝶的山谷里吧。 往后的事，从头来过。 …… 从体育馆出来，已是深夜。 大街上只有零星路灯，一个人影也见不到。 “走一会吧？”陈年看着陈日安明显还有些舍不得离开的眼睛，“您住哪儿？” “就前面，临山春盛酒店。” “好，走吧。” 陈年双手插兜，走到左侧，没给他犹豫的时间。 陈日安加快步伐跟上：“那你等会怎么回去？你是住家里还是？” “我也住酒店，跟您的酒店隔了一条街，很久。”陈年莞尔，“我家现在在郊区了，还是和谢意住隔壁。” 我家。 陈日安猛然间惊觉，他和陈年所谓的那个家，其实早已许久没人回去了。 不想再提及那些，于是，陈日安接着他的话问道：“你俩现在很好？” “特别好，我俩养了一只猫一只狗，夏至和小满。” 说起谢意，陈年眼神里全是柔情蜜意，语气也温柔了许多。 小兔崽子。 陈日安不由得失笑，自家儿子从小就跟着人小姑娘屁股后面“猫儿”长、“猫儿”短地叫。 这么些年了，不变的也只有他们俩了。 “挺好、挺好的。”他喃喃说道，“有空……” 话到一半，他却想起谢意那双透着疏离的眼睛。 她心中，或许对自己也有不少的埋怨吧。 从那只叫“小品”的小狗离开之后。 他叹气，低头看了看刚刚跨过的井盖。 曾几何时，他也握过那双软糯的手，听到她脆生生地喊自己“干爸”，带着她飞着跃过这一个又一个小小的井盖。 他也曾把以前亏欠过陈思思的那份宠爱，无条件地给了这个小姑娘。 后来，是他亲手打破了这份独有的美好。 陈年顿住脚步，等了会落在后头的陈日安，看见他的若有所思，他似是没在意地接上了他刚刚的话：“有空，我带她来见您。” “好！好！”陈日安瞬间高兴起来，“好！” 他没忍住，又问了一遍：“小意她……” “她是那种，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去埋怨任何人的人。” 闻言，陈日安眼眶有些湿润。 春寒料峭，他少有地没坐车，出来时穿得也不多。 手抖了抖，他紧了紧外套。 下一秒，带着体温的围巾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一惊，手微微抬起，又落下。 陈年正不紧不慢地在替他戴围巾。 他的眼神是那么的认真和坚定。 低头瞧见陈日安红了的眼眶，陈年替他拉了拉围巾尾，手松开：“不过，还是得先说清楚一件事……” 他语气严肃了起来，看着陈日安的眼睛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难过：“我和你原本，只是隔阂，既然过去的不论了，那我还是会努力跟您相处。” “但我妈是我妈，我是我，请您不要去打扰她。” 路灯下，陈日安吐出口浊气，认真地朝他点了点头。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少年记忆 陈年回到酒店，已是夜半三更。 连轴转了一天的身体早已疲倦不堪，演唱会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陈日安的突然到来也耗了他不少的心神。 太晚了，妈妈和姐姐应该早就睡下了。 谢意也不常熬夜，又陪着自己一直熬了这么久，怕是也睡着了。 在门口站了半晌，他才轻呼了一口气，刷了房卡，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如他所想，房间内静悄悄的，陈年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渐渐消融在开了暖气的门关处。 未关上的门外寒意逼仄，他关上门，打开手电筒，绕过玄关。 却意外地撞见了一地的温暖。 房间内，谢意还为他留着一盏小小的暖黄色的落地灯。 她半猫着身子，蜷缩在沙发一角，肚子上盖着件衣服，俨然已经熟睡。 陈年皱了皱眉。 他轻轻地走到她身边，弯下腰，想拦腰把人抱起。 但终是吵醒了原本就睡得不安稳的人。 谢意在他怀里起身，揉了揉眼睛，声音还有些睡意黏糊：“回来啦？” “嗯。”陈年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怎么不去床上睡？” “等你呢。”谢意看了眼时间，”居然这么晚了，难怪我不小心就睡着了。” 陈年微嗔地替她套上外衣：“就算开着暖气也容易着凉，下次还是回房间里睡。” “知道啦！”谢意嘀咕道。 对于陈日安的事情，她并没有过问，只是撵了陈年换了身睡衣：“太晚啦，明天早上再起来洗澡吧，今晚先睡觉吧，其他的明天再说。” 陈年眼里的困乏怎么都藏不住。 眼下她更关心的，是他的身体，尽早休息最为重要。 何况，从陈年眼里的淡然和从容，谢意也清楚，今晚陈年和父亲的交谈，应该是以一个还算稳定的状态结束的。 不是不好的事情就行。 她想着，看着身边熟睡的人，眼皮也跟着越来越重。 这一觉，两人都睡得格外的安稳和舒服。 …… 隔天下午，谢意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她腰上搭着双手臂，陈年还睡得正香，恍惚中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他紧了紧手臂，再次把人箍进怀中。 挣扎无果，谢意松了力，安分地枕着陈年的肩膀。 时间悄悄地过。 等陈年醒来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抓住自家猫儿正把弄着自己脸的手。 “干嘛呢？”他亲了亲她的指尖。 “醒啦？”她埋在他肩窝的脑袋蹭了蹭，“睡得好吗？” “特别好。”陈年轻笑。 一觉醒来，软软的女朋友在身侧，哪能不好？ 他赤脚下了床，拉开窗帘，春日阳光顷刻倾泻进来。 陈年这时才有了些实感。 属于他的，歌手陈年的日子，是真的过去了。 “总觉着，有种千帆过尽的感觉。” 他转身抱住心上人，亲昵地在她脖颈边嗅了嗅。 “我点了餐，洗澡后应该差不多送来。”谢意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吃完后，咱们就回家，好不好？” “嗯……” 陈年摇了摇头，语气含糊：“我想回少年宫看看。” 闻言，谢意心里一震：“好呀！” 两人都是行动派，一小时后，他们赶在青少年宫关门之前，成功游说了保安大叔，混了进去。 接近傍晚，孩子们还没下课，少年宫内静悄悄的。 陈年摘下帽子，和谢意手牵着手，慢悠悠地走在一条石板小路上。 旁边是枯草蔓延的断壁残垣，仅有半个高的矮墙靠壁上绘满了涂鸦。这是唯一一处，还保存在他们小时候记忆里的地方。 “应该是大前年了……原本落寞了很多的青少年宫重新开始新建，又涌入了一大批小孩子……不过，这儿就完全变样了。” 说到这个，谢意还是觉得有些惋惜。 这个时代的家长更加注重对孩子的艺术和健康培养。因而，原本已经几近荒废的少年宫重唤生机，谢意当时也赶了波余热，特意跑来看。 却发现，那些记忆已经被现实篡改了。 没有什么不会改变的，当时的她，内心蒙尘，只觉得自己和陈年的又一处秘密基地被摧毁，仿佛在预示着她和他陌路一般的现实一样。 只是—— 今时今日，同景同境，她的心态却全然变了。 陈年的想法向来都是更加积极乐观的，他捻了捻她的指尖，轻笑着指了指面前石块簌簌掉落的小墙角。 “咱们的‘一二三’小游戏。” “嗯！当时这里还有好多废弃的木牌，都被我捡来给你画画了。” “哎？那储藏室呢？”陈年朝不远处的拐角瞧了瞧，“储藏室也没了吗？” “没了……现在好像是个资料室吧……”谢意想了想，“要不过去看看？” 十分钟后。 手牵手的两人耳根都泛着红，面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老校长明显激动得不行。 对于突然到访的两人，他其实记忆颇深。 原因无他—— “我虽然是老了，可那一幕还是记得清清楚楚啊！” 老校长伸出手，比划了半天，在膝盖窝找了个满意的位置：“当时你俩就都差不多这么高吧……哦，应该是小意高一些。” “胡说，明明一样高。”陈年不认。 老校长哈哈大笑：“行，一边高！” “小年还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能保持这么可爱的性格，也是福气。” “我当时真以为，你要跟着小意去学国画去了！” 老校长知道陈年的性格，说话毫不遮掩：“就你那狗爬式画画水平，就算你爸同意，我也不敢给你领进去。” “……我爸？” “对啊，陈先生。” 隔了半天的时间，再次听见陈日安的名字，陈年一时半会还没晃过神来。 “不是……看你这样子，是不知道自己来少年宫学习音乐，跟你爸有关吗？” “……什么？” 陈年一惊，和谢意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一直以为，陈日安是陈年学习音乐最大的阻力。 怎么…… “您能具体讲讲吗？”谢意声音也有些发抖，“时间太久远了，我和阿年都有些记不清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意外发现 当年的青少年宫有入学测试。 每个小朋友来报名的时候，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一到两样来测试基础和天赋。 当时是陈清如带着陈年和谢意来的。 谢意目标很明确，她要学习国画，所以一来便先画了一幅梅花图。 一气呵成，山水形色间，一点梅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把门外汉老校长都看得直点头。 而陈年却不一样。 他当时虽然已经开始听歌，也有了些许的音乐概念，可在陈日安的教导下，他一开始只是觉得，来青少年宫学习，就是为了培养兴趣而已。 所以，当听到谢意要学画画时，他犯了难，最终做了两项测试。 可等老校长宣布结果的时候，他听到自己和谢意不在一起上课，“哇”的一下就哭了。 陈清如瞬间乱了阵脚。 为此，老校长也有些为难。 别的不说，他教书育人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像陈年这样如此没有画画天赋的孩子。 但他的歌声，却是跟画画水平天壤之别，既清脆又响亮，感情也充沛。 还有钢琴，陈年也是弹得极好。 老校长脸笑得都要僵了，感情这孩子是把所有的艺术天分都留给了音乐了。 作为教师，他不会打压任何孩子学习的积极性。 但面前这个哇哇大哭的小家伙，很明显的，他想学画画也不是因为喜欢，只是离不开身边这个…… 老校长看见小小的姑娘正费力地在哄着哭的有些崩溃的小男孩，差点乐出声。 思索半天，他最终还是把决定权交给孩子的母亲，但也委婉地提醒了她。 当学习和兴趣挂上钩，很可能会泯灭孩子的一些与生俱来的天赋。 相应的，如果这孩子还存了些别的心思的时候，更需要好好地去引导。 陈清如点点头，告诉老校长，她会回家和陈年好好谈谈。 两天后，却是陈日安亲自来拜访了老校长。 提起陈年的事情，陈日安明显十分上心。 “不难看出来，你爸对于你在音乐和歌唱方面的表现是极为满意的……他说，当时你在家纠结了好些时间，都不怎么爱笑了，于是他决定要来和我聊一聊。” 老校长叹了口气：“你爸是一个特别有抱负的能人，做事果断坚决，他知道你如果学画画，心思一定不在上面……” “更何况，他其实很支持你学音乐的。” 如果不是昨晚和陈日安简单地聊过，今日再从旁人的口中听到“陈日安支持陈年学音乐”这件事，陈年一定会嗤笑一声。 但恍惚中，他想起来，在自己很小的时候，陈日安好像真的从未阻拦过他玩音乐。 只是，他的态度一直很明确，不能影响到学习。 一直以来，陈日安都不能接受一个人，特别是自己的孩子，偏离了正常的社会轨道去运行。 不可否认，他的思想在某些方面是狭隘的，但也跟他自己的成长经历有关。 “所以最后，还是你爸拍了板，说要你来这，学唱歌。” “而且还要多学些乐理知识，他每个月都会来找我，向我打听你的学习情况……” 老校长说着说着，声音渐沉，仿佛陷入了往日的时光记忆里。 而站在一旁的谢意，也一直默不作声。 从老校长提起陈日安时，她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想起那只被送走的小狗，也想起自己与陈日安并不算多的相处日子。 排除掉干爸的态度，其实他所做的好些事情，有很多都是从心底为周围人和事好的。 只是，当别人提及时，他却总是要冷着脸，硬邦邦地说，不行、不能、不重要，要听我的。 干爸的嘴和心气，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不饶人的。 谢意又想起来昨晚她偶然间知道的事情，她眉头一皱，没忍住叹了口气。 待从校长室出来，她和陈年双双沉默了好半天。 已是日落时分，青少年宫门口堆满了接小孩子的家长，谢意看了眼陈年，见他神色莫名，有些心疼地倾身上前，替他戴上帽子。 “干爸昨晚，有跟你说些什么吗？”她问。 陈年眉间稍松了些，只是语气还是有些低落：“其实也没什么。” “他给我道歉了。” “道歉？！”谢意眼睛蓦地睁大。 不是她太过于震惊，而是压根就不相信，道歉这个词会跟干爸沾边。 太多年没见，她其实对陈日安的模样也有些模糊了，可他以前的那种正经的、板正且锐利的大家长式威严样子，她是如何也忘不了。 有一说一，她还挺怕他的。 所以从没把认错和服输这类词，往他身上放过。 “我也觉得……很怪异。”陈年叹了口气，“但不知道怎么的，他一来，我就……” “心软了？” “嗯，毕竟跟他一起生活了快二十年。” 所以能感受到父亲不远万里地来听这场演唱会，是真心实意的，别无所求的。 “可……”谢意纠结了好一会。 “怎么了？” 见她吞吞吐吐，陈年有些疑惑。 “干爸没再跟你说别的？” “就说了那两次热搜的事情……” “没了？” “没了。” 陈年狐疑地看着她：“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怎么是这种反应？” 谢意叹了口气，看着陈年微微露出疑惑的眼睛：“昨天晚上，林助理让我们回酒店后……我去查了日安公司。” 聪明如陈年，一下就明白谢意话里的意思，他略一思考，问她：“是不是公司出问题了？” 起初，谢意只是看了几条国外的报道新闻。 日安公司主打的是家居家用产品，是一家在c国风评还算不错的上市公司，有将近百家连锁店。 以“舒适家居”为营销策略，日安公司在短短十年前，开创了不少业内先锋设计创新，很受当地人的青睐。 可—— “那几条新闻，无一例外地都在分析日安家居市场发展的惨淡现状。” “我觉得很奇怪，干爸的公司不是一直很火吗？甚至在国内都有很大的粉丝群，怎么会经营惨淡？” “所以我就去看了日安前年的财务报表和审计报告。” “结果呢？”陈年心沉了沉。 “营业额严重亏损，我还去问了景最。”谢意看着他，表情有些严肃，“他说，日安目前，有破产的可能。” 第一百三十五章 日安困境 熟悉的下课铃声响起，不一会，散了学的小孩子们便如鱼群般涌出铁门，一个个扑进自家父母的怀抱。 原本，陈年还有些怀念小时候和谢意一起走出少年宫的时候。 但谢意的话，却让他蹙了蹙眉，无暇再顾其他。 “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问。 “得一年多之前了。” 竟然这么久了。 陈年一时间有些失语。 他并不怀疑陈日安想要靠近自己的纯粹性，但却觉得莫名的荒唐，因为他从没把陈日安和“做生意失败”这个字挂上钩。 陈日安是多么骄傲又自负的一个人啊。 怎么可能把失败和颓唐放到旁人面前。 陈年无奈失笑。 他这时才幡然醒悟，原来陈日安突然转变了性子是有迹可循的。可自己却从未关心过自家父亲，就连公司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他都不知道。 他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打开消息列表，却在看见“爸”这个字时，手顿了顿。 “难怪……”他突然喃喃道。 “怎么了？”谢意问。 “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好像有听到白叔说，公司要迁回国内。” 谢意眼睛里透着掩饰不住的疑惑：“回国？” “嗯……我当时还以为他们是说笑的。” 陈年向来十分抗拒商场，又是大过年的，他真以为白叔他们是在开玩笑，也就没过问。 白叔名白沙，不仅是公司行政的主要负责人，更是陈日安多年来的心腹手下。 推动日安公司到达鼎盛时期，白沙功不可没。 可如今，如果真的连白叔都做好了回国的打算，说明日安公司可能真的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 何况，日安公司原本就是做的c国人的市场。 c国人口不多，但资本市场缺口大，那里的人也多是有钱的主，所以刚在c国入驻不久，打造“舒适家居”理念的日安家居品牌便很快在当地掀起了一阵风。 何况，日安公司还率先打造了“配送快递”模式，便利了当地居民的网络购买。 而回国，意味着十年的一切心血付诸东流，要从头来过，更意味着，日安要重新调整定位和市场营销策略，与国内早就饱和的家居品牌市场竞争。 不管怎么算，都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所以—— “干爸怎么会动了回国的念头的？而且为什么会在c国到了股价暴跌的境地？” 谢意打开新一轮的股价指数给陈年看，“日安家居”数据上赫然显示“40%”的下跌率。 这确实是个即将“破产”的红色讯号。 “还有这个，”谢意点开另一个页面，“这个是内部消息，景最发给我的。” 陈年接过手机，细细地把内容看了一遍。 前年的第三季度，日安公司曾有一轮新的融资计划，因为其预备推出一个全新的家居企划。 当时公司景气还不错，虽然未对外公布该具体内容，但股市却也一度大涨，引资量不算小。 但就在该企划抛出不久，日安却在半月之内，突然无缘由地大量抛售股票。 事发突然，这让原本看好的股民一度间惶恐不安。 日安公司也从那个时候，开始走了下坡路。 “这事要不要问问干爸？”谢意有些踟蹰。 但陈年心里却不是滋味。 或许，陈日安的突然转变，不是全无道理的。 陈日安一直都有极为精明的头脑，他的商业事业从来都是顺风顺水的，从未遇到什么大波折。 但如果日安公司真的到了濒临绝境的地步。 可能真的会令一个人的想法和心理突然发生转变。 思及此，陈年叹了口气，摇摇头，把手机揣回兜里。 既然陈日安昨晚没有跟他提及此事，那他一定有自己的考量。 但下一秒，手机便在兜里响起，陈年拿出来看了一眼，是陈思思的电话。 他眉头稍微舒展了些：“喂，姐姐。” 电话那头，陈思思没给他喘气的时间：“你和小意回来了吗？妈说要跟你们聊聊。” 聊聊？ 陈年和谢意互看了一眼。 “我觉着，妈可能有想法了。”陈思思放低了声音，“等你们回来再说吧。” 挂断电话，纠结了一会，陈年再次打开消息列表。 搜索了半天，他才翻出来和白沙的聊天界面。 想了想，他还是给白叔发了条消息。 但那边没有立刻回复。 陈年笑笑，甫一低头，撞上了谢意带着些焦虑和不安的眼睛。 他安抚般地揉揉谢意的脸：“先回家吧。” 现下，还是陈清如的事情更要紧些。 …… 从市区回到郊外的家里，陈清如已经做好一桌晚饭等着他们。 陈年租下这栋小别墅的时候完全没考虑过，有一天他们还能有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的时候。 于是，极简风格的家里并没有准备吃饭的大桌子。 但陈思思自有妙计。 她将地毯重新铺好，又差了武宁到隔壁拿了折叠小方桌。 桌子虽小，但拆下半条椅腿之后，他们坐在地毯上吃饭，高度刚刚好。 陈清如端了一大锅薏米排骨汤从厨房里走出来。 武宁紧忙在桌上先铺好餐布，手脚麻利地接过沉甸甸的一大份炖汤。 一份炒菜、一份家炒牛肉和一锅汤，陈清如准备的不多，却足够的美味可口。 谢意半跪着起身，舀了喝下的第三碗汤，嘴里还在止不住地夸赞：“这汤真的好好喝。” 陈清如宠爱地看着她，拿了小汤勺给陈年：“快帮小意挑掉排骨碎，别划着了。”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我来我来，”陈年碰了碰她的手肘，“也不看看谁下的命令，快给我个表现机会。” “哎！” 谢意笑得眼弯弯的，起身也给陈清如夹了块牛肉。 “什么时候阿年能有这炒菜水平。”她调侃，“干妈就可以退休了。” 闻言，陈年却不干了，撂下汤勺，委屈得很：“那不是我前段时间手受伤了吗？我本来都跟小齐哥约好去学做饭了。” “不用麻烦人家了。”陈清如咬下牛肉，慢条斯理却语气坚决地说，“以后，妈教你。” 第一百三十六章 果断决定 陈清如这话一出，饭桌突然安静了下来。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过了一会，谢意率先回过神，她小小地喝了口汤，才有些软软的道：“干妈这是彻底想好啦？” 她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似是怕打岔了陈清如好不容易做出的决定。但陈清如却能听出，饭桌上的每一个人其实都在等着她做最终的拍板。 她笑了笑，没给他们缓冲时间。 “我想好了，我要回来。”陈清如语气坚定从容，“临山才是我的家。” 半晌，陈年终于沉声开口问道：“妈，我最后再问您一遍，您确定要回临山是吗？没有任何的纠结和犹豫？” “我们都希望您做一切决定是为了你自己。” “没有。”陈清如也十分明确地看着他，“在国外十年，我没有一刻不想临山。” “我从读大学就来的临山，在这儿读书、工作、结婚、生孩子，生活了大半辈子。”陈清如眼眶有些湿润，“自从你们外公外婆去世后，临山就成了我最后的依靠。” 她接过谢意递来的纸，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如果说，这十年在国外，我心里还憋着一口气……那如今我可以说，这口气彻底没了。” 其实回来的第一天，刚下飞机，踏进这片故土的第一步，她几乎是顷刻间就做好了决定。 直到昨天，看完陈年的演唱会，看到自家儿子如今的成就和模样，又看到坐在自己身旁，已经找到归宿的陈思思。 她彻底地松了口气。 过去她总是为别人而活，唯一一次任性和不顾一切，还是和陈日安离婚的时候。 可那时候，哪怕再坚决，她心里还是为陈年落了痕。 但现在——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时过境迁，儿女终于长大。 窗台边，陈年亲手种下的爬山虎已经开始抽枝发芽，影影绰绰地看不真切。 已经入了夜，春意还氲在周遭的空气里，可她的心里已经在无比期待一个十年未见的夏天。 临山的夏天，真的很美。 她也想在这儿多看些时间，多待一些时间。 谢意轻轻地牵起她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揉了揉：“干妈，那您想好之后要做什么吗？” 大学毕业后，陈清如没有工作多长时间，便辞职在家当了全职太太。 她的社交面很狭窄。 除了过去的邻里，她几乎没什么可以讲话的朋友。 比起陈年他们所担心的搬家等等现实问题，谢意更在乎陈清如能否在这里快速适应。 不过，有她在，陈清如不至于孤单。 但陈清如的回答却出乎他们的意料。 她放下筷子，手撑在桌子上，思考了半天。 半晌，她才拿出手机，递给谢意：“其实，我昨天已经报名了老年大学的课，一周上三天，太极、国画和古琴课。” “哎？”谢意有些惊奇。 她本以为，要劝说陈清如走出去应该是件难事。 没想到这回却是她主动的。 不过干妈向来就是这样，温柔而强大，自省又坚韧，既然她说要做回自己，过去的陈清如是如此，现在的她，也一定会是那样的。 谢意这下放了心，见陈年他们也松了口气，她笑了笑，拿起碗筷：“那今天就由我来为大家洗碗吧。” 陈年也笑起来，语气是说不出的放松和愉悦，也有模有样地端起盘子，紧跟着谢意进了厨房。 好像。 陈清如看着另一边已经在帮自己联系国际物流公司的陈思思和武宁。 她想，或许，留在临山，会是她做得最棒的一个决定了。 一家人的样子…… 或许就是这般的简单快乐吧。 …… 一桩心事被了结，谢意洗碗时都忍不住哼起了歌。 陈年也眉眼带笑，接上她的歌词：“我企图从海底打捞一碗相似的月光……” “这歌你准备什么时候发行？”谢意问。 虽然这首《硬币》在昨天的演唱会是首唱，但在这之前，谢意已经听过了无数次彩排，正式版本也被她渐渐哼熟。 这首歌对陈年来说，意义重大。 毕竟是他作为制作人的第一首歌，也是他剖露心迹最直白的一首歌。 “还没想好。”陈年边哼着边回答她，“木青老师说还想再在副歌修改个小细节，可能要加点古风音乐。” “古风？” 谢意觉得不可思议：“可是你这首歌压根跟古风搭不上边。” “木青老师说，想做一个古和今，中和外的连接点。博尔赫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朵玫瑰……” “一朵玫瑰正马不停蹄地成为另一朵玫瑰。”谢意眼神有些亮，“其实硬币这首歌，原本就是想要做出那种无规则、无边界的游离感是吗？” “对。”陈年替她擦了擦袖口的水渍，“但我目前还是容易落入编曲的陷阱中。” “陷阱？” “传统的套式。”陈年眉头皱了皱，“就不够纯粹了。” “我虽然不太懂音乐。”谢意想了想，“不过我觉得，既然音乐编曲会有传统的公式，那意味着这段旋律是最和谐的声音表达，所以才会成为公用，不是吗？” “就比如最基础的那几种和弦，它们之间的构建确实是完美的。” 谢意说的不无道理。 陈年点点头。 虽然他做音乐做了很多年，经验也不少了，但对他来说，作曲写歌一定是他一生都无法攻克的课题。 可正因为无法攻克，这个课题才能成为永恒，才有存在的意义。 想到这，陈年突然灵光一闪，顾不得手里还沾着泡沫，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打开消息列表，他原本雀跃起来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十分钟前，白沙给他回了信息。 “小年，我是白沙，原本是不该同你说这些的，陈总也特意交代过，不要告诉你这件事，但我思虑良久，觉得你有知道的权利，何况这事也瞒不了多久了。” “前年八月底，日安公司原本打算推出新的产品，并进行新一轮融资。却没想到，产品企划推出前夕，公司内部有位高管突然离职，带走了这份我们几百个人辛苦了半年的心血，将其卖给了dt公司。” “一朝之间，日安公司股票大幅下跌，时至今日，已难有转圜余地。” 第一百三十七章 难测难算 dt公司，一家大型国际连锁家居品牌店。 连谢意这种不怎么关注品牌的，都对这家店有所耳闻。 可日安公司和dt虽然同样处于家居行业，两家公司的定位却是大不相同的。 日安以舒适为宗旨，主要做的c国市场，而dt却不同，其主要做全球市场，定位是实用和小型家居用品。 按理来说，两家公司之间会有小部分产品是良性竞争，而不会出现这样严重的局面。 那个高管…… 陈年想了想，直接打了个语音通话给白沙。 那边接得很快，白沙早有预料，未等陈年询问，他便单刀直入：“小年，这些事情，我觉得你应该自己去问问你爸更好。” “白叔……您知道我爸的，他要是不主动来告诉我，估计……” “或许，小年你试试呢？”白沙沉默半晌，“你爸这一年改变很多，公司的事对他影响很大……毕竟他这一辈子就在干这件事，却被身边的人背叛……” “他总想着，靠自己还能再起，也不愿意把这些事告诉你，他说你太忙了，也不懂这些，说了就是徒增烦恼……可说实在的，回国重启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希望了。” 想起昨天晚上陈日安的模样，想起他那细碎的皱纹和白了半边的头发，陈年的手有些抖，脸色也有些发白。 “白叔，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了。”忌惮着陈日安的话，白沙打着太极，“涉及公司内部事务，我不能告诉你。” 挂了电话，陈年半倚在洗碗台边，有些心力交瘁地捏了捏鼻梁。 谢意静默在一旁，陪着他。 直到陈思思和武宁的交谈声近了，陈年才支起身，将手里的泡沫冲洗掉。 “去吧。”谢意盯着他洗手的水流，突然说道。 陈年擦了擦手，看向她：“你觉得我应该去。” 是肯定句。 “应该去。”谢意将目光从水流移到陈年的眼神里。 也是个肯定句。 “……好。” 谢意给他打强心剂：“还是那句话，我一直在，有什么困难，咱们身边不是还有那么多搞金融的、创业的。” 林之之、胡宇、齐木盛、景最…… 就怕陈日安不接受，不肯让他们参与进来。 过去的他实在太过固执和决绝，谢意太久没见到他，心里确实也没底。 可她不想看陈年因为这事而烦心，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陈年已经拿出手机，拨了陈日安的电话。 第一通没响。 拨打第二通时，陈年心里有些犯怵，铃声唱到末尾，他刚想挂断，陈日安却接了：“喂？小年？” “……爸。” “怎么了？吃晚饭了吗？” 陈日安有些摸不着头脑，陈年从未主动给他打过电话。 他心里莫名雀跃，觉得自己昨晚的沟通有了点效果，刚想再关心一下儿子，却突然被陈年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说：“日安公司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陈日安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 临山春盛酒店里，他临窗而立，夜色初上，六十六层可以轻易将整个临山的夜景揽入眼帘。 万家灯火，车海灯流，他这时才发觉，自己关于临山的记忆是极其少的。 他出生一个普通家庭，虽是家中独子，但自幼父亲就教他，男子汉顶天立地，天塌下来也要替家里顶着。 这话他也曾教给陈年。 陈日安也确实没有辜负父母的期待，从小头脑聪明，成绩优异，一路几乎没有波折地考上了名牌大学，毕业后开始创业，也从未尝过失败的滋味。 可如今，他半生的荣耀沉于茫茫夜色中，他少有的，对自己的过往产生了怀疑。 偏偏自家儿子还打来电话，往他心上狠狠地添了一块巨石。 他撬不动，默了半天，还是答应了陈年说要见一面的要求。 托了助理将第二天的机票改签，一小时后，他一身西装革履，和陈年在一家隐秘的咖啡馆碰了面。 令他惊喜的是，谢意也来了。 小姑娘出落得比小时候还要漂亮水灵些，和陈年并肩坐在一起，两人之间亲昵得陈日安都没眼看。 “先谈正事吧。” 寒暄完，陈年率先打破有些怪异的气氛，“爸，您和我们具体说说公司现在的情况吧。” 陈日安打开公文包，掏出来一份厚厚的市场营销方案。 “前年三月，”他咬着牙根，语气愤恨，“俞靳来找我，说他有一个好的企划方案，想在第四季度执行，下面已经协商过了，需要我过目和拍板。” 俞靳就是那位背叛了日安公司的高管。 “我看了那份企划案，确实不错。” “c国冬天寒冷，经常需要供暖，主要以地暖和壁炉为主。他们就想说，在国内，以前的人不是都很喜欢烧煤炉的时候，顺便烤些番薯什么的吃食吗？” “所以就想把这个引进到c国市场？”谢意问。 “嗯，我们做了技术创新。” 陈日安指了指方案里的一张图，“在充分保证安全性的前提下，打造一款全新的壁炉产品，既可以安全供暖，又可以烤东西吃。” “我们做了足足半年，直到八月份才做好。”陈日安叹了口气，“新技术开发前期成本投入本来就很高，加上每年日安第三季度会有一个家居促销节，那段时间公司财务状况就不太好……” “但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了新产品的推广上，也预备借此做一轮新融资，提升市值和股价。” “结果……” 结果，成果被窃取，融资也付诸东流，甚至由于俞靳的离职，日安公司内部还发生了巨大的变动，一时之间，高层人心惶惶。 一切功亏一篑。 陈年皱了皱眉，脑海里搜索了半天：“这个俞靳，到底是什么人？” “他虽然不是从起初创业就跟着我的那伙兄弟，可从我来到c国，他就是我们日安的得力干将……” 陈日安话里充满了不甘和失望：“我陈日安从未亏待过他，也从未对不起他……” 但世上偏偏人心最难算。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未到绝路 俞靳平日其实出现在公司的次数并不多。 作为股东之一，他在公司内拥有少数的投票表决权。 可一朝之间，他突然摇身一变，成了dt公司的新任董事之一，带着日安的最新产品和企划，直接卖给了dt。 “其实俞靳的分量还没重到，他一偷，一走，日安就会全线崩盘的境地，那时候，日安还尚有一丝喘息之地。” 陈日安眉头皱得极深，语气里透着无可奈何：“dt虽然是做的全球市场，但在c国，他们的市场价值完全比不上日安。白沙很快调整了战略，也替我打理好内部事务，我们都希望通过新一年第三季度的促销节重振品牌。” “也就是去年？”陈年问。 去年夏天，他刚好和谢意在参加恋综的时候，也刚好在c国。 “嗯……其实当时你白叔还问我，要不要让你回来做个代言。”说起这个，陈日安眼神柔和了很多，“我说，你在c国名气挺一般的，不值当。” 闻言，陈年失笑，拿起咖啡小小地啜了一口。 陈日安向来都是如此，他心里是这么想的，话自然也是这么说。 何况，他说的也是事实。 “结果，当时你们就碰上了私生的事情……” 那几个月，陈日安几乎昼夜难眠，心力交瘁，不免地动了想让陈年回来帮忙的念头。 彼时，他虽然吃了大亏，却依然信心满满。 他向来自负，总觉得这一关过了，公司也就能回春了。 如果借由舆论，顺势推一把陈年，让他明白娱乐圈不能久待，也好像不错。 可这两件事情偏偏都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陈年直接宣告退圈，而他们满心期盼的促销节，却被人剽窃了创意，抢了先机。 陈日安终于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还有失败。 “剽窃创意？还是dt吗？” 谢意声音柔柔淡淡，缓解了陈日安不少的燥意。 他松了松领口，吐出一口浊气：“dt居然为了一个俞靳，特意在c国给他开了家分公司，规模虽然很小，但他们却赶在我们举办活动之前，率先办了促销节。” 等日安公司举办时，结果可想而知，经营效益不但没有提高，反而再次面临亏损。 “爸，开在c国的公司叫什么？” 陈年心跳得极快，一个不太确定的想法在脑海浮现。 “dsyu。” 果然如此。 陈年闭了闭眼，放在桌下的手紧握成拳头。 “什么……”谢意一时间还没晃过神，“dsyu？” “你们怎么这个反应……”陈日安也跟着诧异，“你们认识这家公司？可是在这之后不久，dsyu就破产倒闭了。” 虽然没能在c国掀起什么水花，却把日安公司逼到了退无可退之处。 “演唱会的那场意外。”陈年没想着要瞒陈日安，“当时，罗松汉背后有个人，我们查了很久，发现很多东西都来自c国一家倒闭的小公司。” 陈日安嘴里哆嗦了半天，才缓缓吐出来几个字：“dsyu?” “意外发生不到一周，这家小公司就申请破产清算了。” 陈年叹了口气：“dsyu只有一个注册人，还是个‘替死鬼’，我们到现在还没查到关联人，所以线索也就断了。” 没想到，峰回路转，陈日安居然知道dsyu的幕后老板。 只是—— “难道，你手受伤是因为……我？”陈日安有些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可是……” 俞靳几乎盘盘胜出，按理来说，他不可能就因为一个陈日安去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觉得还有其他的可能。”陈年摇摇头，“您不要多想了。” 谢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把最后一口咖啡喝完。 夜色敲进昏黄的咖啡厅内，晚上气温又降了几度，她抱紧手臂，想要给自己取暖。 陈年立即察觉，喊来服务生，给她倒了杯热水。 暖流汇入心腔，谢意晃过神，把话题拉回：“干爸，所以日安公司就是从暑假那会再也扭转不回来了？” “嗯，最主要还是因为口碑下降得太快了，接连两次的打击，亏损不但没能弥补，还越来越大。” “所以，回国的事情，其实您已经基本确定了？” 陈日安闻言扬了扬眉毛，没忍住轻笑了一声，他抬起手，想要拍拍陈年的肩膀。 对上陈年的眼神，他手却及时止住了，尴尬地在桌上转了弯，他只能轻握住杯沿。 藏下心底的一丝惆怅，陈日安缓缓开口：“臭小子还是了解我的，搬回国内是基本确定了。” “现在国内市场形势好，消费需求缺口也大，除了家居行业竞争确实激烈了些，其实是个好选择。” “相关手续我基本办理好了，还是继续以日安公司打造家居品牌，总部应该设立在临都，那儿虽然物价高一些，但消费水平也要好一些。” 陈日安顿了顿，手从杯沿上滑落：“小年，抱歉了，公司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爸都没跟你讲……” 原本打算处理好一切，再走一步算一步的。 虽然这违背了他向来走一算十的原则，可现如今，他进退两难，也无力再去旁顾其他。 听到这，谢意和陈年对视一眼。 她心里忍不住赞叹，干爸不愧是纵横商业多年的老商人，做事果决爽朗，效率又极高。 不过—— “干爸，那您一切都打点好了吗？资金、宣传、营销……” 陈年也接上她的话，看了看陈日安：“您想好要怎么做新一轮融资了吗？或者如何打开国内市场？” “小年，小意，谢谢你们。”陈日安却把方案收回了公文包内，“这些白沙已经跟我讨论过了，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了。” 看他的态度，还真的只是来告诉他们公司的具体情况。 谢意原本还想着，如今公司要重新输血和造血，可能困难重重，她还提前和林之之他们通了气，想着如果干爸需要帮忙，他们还能尽些绵薄之力。 毕竟，如今国内的消费市场，年轻人才是主力。 他们会比几乎都是元老人物和常年扎根国外的日安更懂市场需要什么。 或许，是她多虑了吧。 干爸现在这运筹帷幄的样子，看起来情况应该还不算太差。 她微微松了口气。 第一百三十九章 硬币游戏 从咖啡馆出来，谢意赶了最末班公交回了郊区小别墅。 陈年今晚没打算回去，和陈日安两人继续沿着小道慢悠悠地走回临山春盛。 走过古榕树下的井盖时，他才有些恍惚地意识到，昨夜，他和陈日安也是走在这样的场景里。 当时，两人刚刚解了些心结，还处在一种半尴尬的境地里，从体育馆走回酒店不过十分钟的距离，却被他们硬生生地走了近半小时。 但今夜，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距离，因为日安公司，也因为谢意的出现，被一下冲撞开了。 陈年心里渐渐踏实，手往裤兜里一插，竟被他摸出来一块小巧的硬币。 应该是做《硬币》这首歌的时候，林磷美名其曰有实物更有灵感，硬塞给他的。 既然拿出来了，陈年酒窝露了又露，把硬币举到陈日安眼前。 “您还记得吗？硬币游戏。” 陈日安瞬间会意一笑。 这是独属于他们父子俩的秘密游戏。 小时候，陈日安身上总会存着一两个硬币。 每当他需要陈年做选择，而陈年又刚好陷入纠结时，他就会把这枚硬币拿出来。 正反两面，不是选项a，就是选项b。 小陈年皱着眉，迟迟不敢抛下硬币。 这时，陈日安便会替他抛，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必须按照硬币的指示去做。 “其实硬币看似是正反的矛盾关系，但它们之间是有一个联通处的。”陈日安弯下身子，揉了揉小陈年的发顶，安慰他，“没关系的，或许有一天，你就会懂了。” 小陈年还是满脸疑惑和不甘心。 他踮起脚，想要从陈日安手里抢过那枚硬币，重新再抛一次。 却被陈日安灵巧地躲过。 硬币被收进了陈日安的口袋里，无论小陈年如何费尽心思，他怎么都摸不出来。无奈，他只好认了硬币替自己做出来的选择。 只是还嘟着小嘴，颇有些不服输的意思。 陈日安瞅着他，眼神里带着温柔：“你有没有想过，在你决定要抛下这枚硬币的时候，就是一个选择？而你其实对a和b，内心也有一个倾向性选择？” 他轻笑，点到为止：“好了，今天的硬币游戏就玩到这，下次咱们再继续！” 说着，他托起小陈年的胳肢窝，把他高高荡起来，荡过铺满落叶的井盖。 飞起来的感觉特别美妙，小陈年“咯吱咯吱”笑起来，一下便忘了刚刚的纠结。 后来，他渐渐长大，硬币游戏被划入了童年的回忆里，他也慢慢地学会了自己果断地做好选择，理性地接受结果。 陈日安和硬币被遗忘在临山的某个夏夜，无论他怎么找，也都找不回来了。 直到某一天，他读到了一位作家写的博尔赫斯，看到他往海底扔了一枚硬币，有位富商花费数年时间和心血，就是为了打捞这枚落于海的硬币。 他想到了自己，也想到了陈日安。 《硬币》这首歌由此诞生。 是从前的陈日安教会他，可能是无限的，人生也是。 而他为了这一份无限，平生第一次，也萌生了想要去打捞那一枚沉落海底数年的硬币。 如果—— 陈日安愿意陪他一起寻找的话。 陈年把硬币放入掌心，目光炽热，带着些陈日安看不太明朗的光亮。 惶然间，他听见陈年说，爸，这一次，换我来投。 “你想选择什么？”陈日安听见了自己颤抖的声音。 “这是您的选择。” 陈年抬手，硬币在空中被掷荡出一个漂亮的花圈，最后重新落进他的手心，“选择，日安公司需要不需要我们的帮忙。” 陈日安眼睛蓦地睁大了。 他以为，自己的淡然自若能够将这件事轻巧地揭过去。 可—— “你怎么……” “都说知子莫如父，可爸，咱们毕竟也满打满算相处了二十年，您当我真的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吗？” 没等他回应，陈年又兀自说了下去：“何况，您不是总是念叨着要我回去继承公司？敢情想让我继承个破烂公司？” “不过事先说好了，我们只能尽力帮公司看能不能绝地反击，但后面您如果还想我回去公司上班，就是冷锅里冒热气儿了。” 不可能的事。 “你……我……”陈日安被堵得无话可说。 半晌，他在陈年诚挚又认真的眼神里败下阵来，吐了口浊气，他摊开手：“你把结果打开吧。” 闻言，陈年眼神更亮了，酒窝深深：“那说好了，爸。” 陈年的反应太过坚定，好像一定能选到他想要的那一面似的。 陈日安的眼睛止不住往他手心瞟。 总觉得有诈。 可他已经答应了。 “那还是老规矩，花儿那面是帮。”陈年说着，不再给他反悔的机会，移开了盖在硬币上的手。 是花。 陈日安深吸一口气，想要拿起他手里的硬币。 但陈年却像小时候他待他那样，灵巧地把手握住，往兜里一塞，硬币就被他藏了起来。 他还特意用他说过的话来噎他：“爸，您说过的，落子无悔，今天的游戏就到这。” 好小子，陈日安完全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无奈地笑了笑，他背起手，继续往前走。 “哎，怎么说？”看见陈日安还是模棱两可的态度，陈年一下慌了，“您可不能食言。” “知道了。” 陈日安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我就让白叔把国内的具体情况发给你。” 哪知陈年对他充满了不信任：“别回去了，就现在吧。” 怕陈日安还不同意，他又说：“我也好让我的小伙伴们集思广益。” 陈日安知道他和谢意有几个朋友都是从事金融行业的，还有几个是自己当了老板的。 他看见自家儿子还乐呵乐呵地站着看着自己，只好掏出手机，直接给白沙发了条语音消息。 白沙那边回得很快，陈年几乎是不到一分钟就收到了回复。 “这下放心了吧？”陈日安哼哼，“要不是你真不是这块的料，我何必总是要这么执着自己干。” “哎哎哎，爸，您这话说的，也太没良心了吧。” “胡说什么呢！这不是还得顺便查一查dsyu的人吗！” “遵命！” 陈年站定，看着陈日安慢腾腾的，微微佝着背，走进茫茫的夜色之中。 两人不再有言语交集。 但—— 陈年心里却长叹一声。 嘴硬的陈日安，我收到你的感谢了。 第一百四十章 寻找破口 “所以你是怎么让干爸同意的？”谢意躺在床上，有些好奇地问道。 陈年笑着把小满放到地上，没再管他，任由他找夏至撒欢去。 “嗯？” 半天等不到回答，谢意脚尖轻轻点了点他的手。 哪知陈年却眨了眨眼：“是个秘密。” 好吧，秘密就秘密。 谢意撇撇嘴，有些茫然地起了身。 收到日安公司内部资料的第三天，他们还仍处在一筹莫展之中。 其实干爸一开始也没有骗他们，回国的事情，他基本理得差不多了，但公司目前最主要的，还是缺钱。 缺钱就要融资。 而融资无非也就是那几种渠道。 想要在国内，特别是临都有一席之地，第一次的市场打开和客户定位极为重要。 日安公司从前的口碑在国内市场几近饱和的情况下，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要找到立足点，必须找到一击即中的目标。 为此，林之之不免有些惋惜：“如果陈年没有退圈，明星效应就会起到很好的作用。” 但谢意并不太认可她的观点。 明星效应对任何一家公司来说，确实能在短时间内掀起一阵热潮，但如果要长久地盈利下去，品牌还是得有自己的创意点。 不过—— 想了想，她看向陈年：“如果最后真的找不到好方法，我觉得找代言人可能会比较好，先提升知名度……” 陈年点点头。 但是找谁代言以及巨额的代言费都是个大问题。 “实在不行就个人投资吧，”陈年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让我也去体验一把做股东的感觉。” 谢意失笑，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手机响了。 “喂？之之，怎么……” “重磅消息！！”林之之在那头大喊，“dt公司在做预热了！” “什么？” “他们说预备这个春末夏初，要推出新的家居创意产品，还找了当红流量做代言！” 林之之一激动，嗓门越发的大，声音一下透过手机，陈年在一旁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一愣，紧忙拿起手机，打开微博。 dt在国内原本就有不少的粉丝量，知名度也很高，刚官宣不到五分钟，就占据了热搜榜前十。 看这趋势，还在不停地往上涨。 陈年点进页面，随便刷了刷话题，无一例外的，都是流量的粉丝们在刷屏留言。 还有不少的微博大咖也跟着做了使用测评和转发。 一时之间，大家都对dt的新品充满了期待和好奇。 谢意挂了电话，咬了咬嘴唇，接过陈年递来的热搜词条，越看心越发的凉。 当初跟干爸讲的时候，他们还信誓旦旦，可真实商场终归不是课本上的那几行字，随随便便就能力挽狂澜。 也难怪，纵横商场多年的陈日安和白沙尚且没什么头绪，日安公司下面那么多优秀的人才员工也想不到好的点子，更遑论他们这几个刚初出茅庐的小年轻。 主要还是不专攻。 林之之和胡宇倒是经验丰富，连夜赶了好几份策划方案出来，也打了包票说，如果不行他们就去帮忙拉融资。 可谢意和陈年都不想把好朋友们都拉下水。 “完了完了，”她有些万念俱灰地抱住了陈年，“咱们不仅没有一个好方案，还被对方抢了先，做足了噱头，热度也没了。” 陈年摸了摸她的脑袋，也陷入了沉思。 他想得更多。 从dsyu开始，他心里就存了些疑虑。 按道理来说，对方不应该知道他和日安公司的关系。 为了保护家人和隐私，陈年从未公开发表过任何关于家里人的言论，所以对方如果因为日安公司来报复他，概率比较低。 一来，需要先查到他和日安的关系；二来，如果为了打击日安公司，舍近求远地想要他出事故，也不太合常理。 俞靳，这个名字，他总是隐隐地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疏漏了。 还有，dt这次突然的新品推出和营销手段，也很不对劲。 每回都像是特意设计好，针对他们一样。 越想脑袋越乱，他拍了拍谢意的背，问她：“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陈清如刚做了芒果糯米饭，酸酸甜甜，是谢意的挚爱。 心烦意乱的时候最适合吃些东西，谢意瞬间眼神一亮，抬起头松开了陈年：“走！” 刚走出房间，在楼梯口便遇上了等待已久的小满。 谢意吃力地把他抱起：“小满猪。” 陈年挠了挠他毛茸茸的下巴：“还是让他自己走吧，太重了。” 给小满拿了些鸡肉棒做小零食，又去庭院里浇了花，好半天，两人才在餐桌前坐下。 “你觉得，大家买家居到底最喜欢什么呢？”谢意咬了口芒果，脸皱成一团，“这季节的芒果还有点酸。” 陈年把她碗里的芒果夹到自己碗里，想了想：“我觉得还是那两个吧，便捷舒适，便宜实惠。” “你看，像咱们现在一大家子一起吃饭，没有餐桌，还是姐姐从你那拿了这张可拆卸的小桌子，咱们才能围起来一起吃饭。” 陈年拍了拍他们放着碗的桌子：“这就是实用性了，还是多功能的。” “这好像……”谢意想了想，小声嘀咕道，“好像是dt的产品。” 陈年尴尬地咳了几下。 “但干爸在c国的时候，不是定位就是舒适吗？其实日安更在乎产品实用性……”谢意也拍了拍桌子，“我对比过价格，如果排除掉汇率和消费水平等等因素，日安家居产品的定价是dt的两倍。” “贵这么多？”陈年有些咋舌。 他抽了张纸巾，替谢意擦了擦粘在手上的木屑：“我记得爸很喜欢搞创新……之前的智能门锁、双用壁炉……好多都是创新创意产品。” “而且干爸也一直强调，既然做的是家居，用得舒适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日安前期成本投入巨大，只能通过提升市场份额和价格，才能回本和创收。” 陈年叹了口气：“可是这样相应的，风险也大。” “而且他确实不太认可dt一味压缩成本的做法……” “其实我也认同干爸的想法。”谢意扔掉纸巾，“你看，这dt的产品就是这么粗糙，而且容易坏。” 说到这，她突然灵光一闪。 第一百四十一章 蕉林听雨 “想到什么了？”看见谢意的神情，陈年就知道她应该有了主意。 可谢意却摇了摇头，没再开口。 直到吃完最后一口糯米饭，她擦了擦嘴，又仔细地看了半天dt的桌子。 陈年没有催促她，耐心地等她研究。 “其实国内现在的创新产品还挺多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桌子抬起来。 陈年帮着她把原先的桌腿装回去。 桌子并不难操作，哪怕像谢意这种力气稍微小一些的女孩子，自己多花点时间，也是可以完成的。 装完桌子，谢意重新坐回地毯，屈起腿，双手抱着看向陈年：“现在的市场情况几乎没有例外的，都是大家一旦有了某种需求，不用多长时间，就会有相对应的产品出现。” “不管这个产品到底效用如何，”她笑了笑，“反正总有人买单。” “确实是这样。” “作为消费者，我可能当时就是脑子一热，觉得这桌子好有趣，又便宜，就花钱买了。” 结果用不了多久，就发现这桌子质量并不过关。 特别是这种会直接接触人身体肌肤的物品，她就会联想，这东西这么粗制滥造，会不会安全卫生检查也不过关？ 用了会不会对身体不好？ 所以—— “你说，那如果我们的创新点不从实物出发呢？”她歪了歪头。 “你的意思是……” 陈年对上她的眼睛，心跳莫名地加速着，他隐隐觉得，下一秒，束缚了他们多天的思维定式就会被戳破。 “我的意思是，我们的创新可以从立意出发！” 果然，他和谢意的想法不谋而合。 陈年笑了笑，问她：“那你大概是怎么想的？” 谢意摸了摸小满蹭到桌下的头，思索了一会：“一方面可以提出些类似于环保、安全的创新理念，另一方面，再加大对舒适生活的宣传，从另一条渠道打通市场。” 陈年认可地点了点头。 谢意说的其实很有道理。 dt虽然销量好，市场化高，但他们的产品却恰好缺少了舒适度和耐用性，安全等方面的功夫也略显不足。 在大家消费能力越来越好的今天，人们采购也不只是单单看价格了。 日安公司的理念恰好应运而生。 不过—— “可是……环保、安全这些，也有很多品牌在做。”陈年挠挠鼻尖。 他这话说得不无道理。 尽管有了新的方向，但是要在百花齐放的市场里找出适合日安公司的出路，还是很困难。 两人再次陷入沉思。 直到一阵欢快的铃声打破了沉默的氛围，陈年拿起手机：“木青老师？” 他起身走到庭院去接电话。 留下谢意自己撑着手肘继续苦思冥想着。 但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不到五分钟，陈年便回来了。 “是改歌的事情吗？”她问。 看陈年的神情，应该是解决了一个问题了。 陈年点头，把手机放到桌子上：“嗯，就《硬币》，前几天说是要加点古风音乐，我跟木青老师讨论了一下，可能要加点古琴元素。” “古琴哎，应该还挺有趣的。”谢意轻笑。 “哎，我突然想起来，你房间里不是有一把古琴？”陈年突然凑到她旁边，“来你这那天我就想问了，你是后来还学了古琴吗？” 不过好像从来没见她弹过。 谢意却摇摇头：“你记得我妈妈之前是会弹古琴的吗？” 陈年记忆里不自主地浮现出一身素雅旗袍的人，正优雅从容地拨弄弦音的模样。 他这才恍然。 “所以这是……” “我妈妈最爱的一把琴。”谢意神色有些动容，问他，“要去看看吗？” 虽然谢意有许久没有谈起母亲了，但此刻说起古琴——陈年仔细地看了看她的模样，感觉到她情绪并没有什么太大波动。 他既有些好奇，又怕打搅了她的心绪，所以试探着问了句：“可以吗？” 看出陈年的担忧，谢意笑了笑，牵起他的手：“当然可以。” 似是缓解心情，她吐出口气，又说道：“你可不是外人。” 既然自家猫儿都这么说了，陈年壮着胆子，摇了摇她的手臂，打趣道：“所以——我应该是女婿了？” “那还差得远了。” “怎么就差得远了？”陈年不依不饶，“还差什么？” “差得可多了！” “你说……” 说笑间，两人穿过庭院，慢悠悠地上了楼梯，走到谢意房间门口。 推开门，顺着微风卷起的帘幔，陈年把视线留在了墙上那把青绿的古琴上。 “这是绿蕉叶，我妈妈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山鬼。”谢意给他介绍，“要拿下来吗？” “就这么看着吧，很好看。” 他怕打扰了琴灵的休息。 说来也怪，从很小的时候，陈年就一直莫名地相信，每一个乐器里都住着一个灵魂。他称它们为琴灵，觉得只有乐器的主人才能与它们交流。 这个事情一直到长大了，他才把它当成秘密告诉谢意。 彼时谢意已经过了相信童话和玄幻的年纪，但她也没有打击他的小世界，只是笑笑地，摸了摸陈年献宝似的递过来的吉他。 摸着它，就像在抚慰陈年的灵魂。 于是，直到现在，陈年对此还坚信不疑。 音乐对他的影响和意义，太过广泛和深远，谢意很了解，也很懂得这份情感寄托的来之不易。 她尊重他，只是微笑着，应了声：“好。” 陈年抬起头，轻轻用眼神扫过琴尾，不由得感叹了一声：“这琴叫山鬼，确实是很形象了。” “蕉林听雨时，泉照明月行。” 谢意轻笑，恍惚间，她仿佛看到母亲轻抬皓腕，一阵如松石清韵般的琴音便瞬间回荡在青葱绿意间。 绿水清虚，竹林深深，声随风动，风随心动。 她把目光从古琴上移到旁边。 那幅全家福还挂在那，阳光倾泻进来，恰好打在照片里坐在八方桌面前的他们一家人身上，温馨明媚，暖意融融。 谢意心念一动。 她转身，眼睛里带着点点笑意和欣喜地握住陈年的手，把他从记忆里拉了出来：“我好像知道，我们要打造什么新的家居品牌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珠联璧合 有了想法，谢意一刻也坐不住了。 她打开电脑，打开绘图软件，不到十分钟，一幅温馨的家居生活跃然纸上。 陈年凑过去，一下便抓到了画里的重点：“中式风格？” “准确来说，是国风。”谢意语气里透着雀跃，“新国风。” 她看出陈年欣喜里还带着些疑惑，便给他解释：“这两年，国风在国内的热度一路高涨，许多年轻人越来越喜欢用带点古风元素的产品。” “你知道，我十几年前听古风歌那会，大家都是为爱发电。” 被她这么一提，陈年才恍惚想起来，在他们初中的时候，谢意每回有新的古风歌可以听，除了跟他分享，身边几乎没有朋友愿意听。 韩流盛行的时候，国风一度式微。 可如今，连他做歌曲的时候，都会习惯地加入一些国风元素。 不仅仅是受到谢意的影响，更多是因为，这两年国内的中国风浪潮被掀起来了，潜移默化的，许多人开始接触真正的国风艺术，了解蕴含其内的传承了千百年的中华文化。 所以，谢意提出的这个想法，确实算是个挺有新意的点。 “而且，新国风是既有现代风格元素，又有国风元素，我给你看一些衣服……”谢意打开电脑桌面的一个文档，“我觉得，这种古今融合的产品，还是蛮多人喜欢的。” 陈年把她圈在电脑桌上，手搭上她握着鼠标的手，点开图片。 “这些是我之前一些画画的约稿。” 谢意指了指其中一幅：“这个是改良版宋装，其实我也尝试过用扎染去做过。” 她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不过我的技术是半路出家的，比不上专业的老师，至今最成功的，还是做给姐夫的那件。” “就是那件水墨扎染衬衫？”陈年侧过头看着她，眼神也很亮，“那件很好看。” “国内目前应该有做新国风的家居，但是不多。” 谢意说着，打开搜索软件搜了一会。 “看起来，目前有一些大品牌也有做国风产品，但做得我觉得不够精良……”谢意眉头微皱，“或者我们可以买这个竹叶调的桌布回来看看。” 知己知彼。 “可以。”陈年点点头，立马下了单。 他进了其他几家家居品牌的购买页面看了看，感觉都是大差不差，没有一家品牌的主打是完全的国风元素。 这就说明，国风家居市场还未被完全打通。 他们还有机会。 “我倒是有个想法。”他点进日安的销售页面瞅了瞅。 “你说。”谢意拍了拍他的手。 “我们推两个主题，全系列那种，不只局限于一两个创意产品。” 陈年点了点品牌的主页面给谢意看：“你看，如果这家店的网上销售色调统一，主题统一，第一眼就会给人更加舒适自然的视觉感受，购买欲望会大大提升。” 谢意仔细浏览了一下日安的网络页面。 不得不说，日安虽然之前在c国还是以线下销售为主渠道，但网上销售也一点都没有含糊，一看就是花了功夫在网络平台的维护上的。 以莫兰迪为主色系，每一种颜色下面都有配有系列精美的产品，从购买到支付、配送服务，每一个环节都有各自的色彩搭配。 “没想到，干爸还挺注重色彩感的。”谢意笑着刷完了青绿色的页面，“我最喜欢这个色调，从床单被套到门牌门锁，都是绿色，太有意思了。” “不过真的有人家里全都是这个颜色吗？”陈年满头黑线，毫不留情地评价道，“我爸的审美真是，五彩斑斓。” 还好线下商店他没这么搞，不然让他走进一家全是黄澄澄还是黑漆漆的店里，他会被雷死的。 “但这个想法是好的。”谢意说，“就你刚刚说的全系列。” “从国风入手，整个家居系列全都设计出新国风的样式，如果页面点进去是这种感觉，我会毫不犹豫把购物车加满的。” 她把和陈年的大概想法发到了临时拉的“日安拯救计划”聊天群里。 很快得到了林之之的回复：“我觉得其实还可以加些家居服饰。” 胡宇也很快回道：“哎，这个点还不错！” “你说的是谢意的，还是我的？” “两者都好。” 哪知林之之不依不饶：“哪个更好？” “……” “快说！” 谢意好笑地看着一下就偏离了话题的两人，挠了挠下巴。 别的不说，林之之这个提议确实很不错。 像她日常在家穿的衣服，多数就都是自己扎染或者设计的衣服。 轻便、舒适、耐用。 特别是夏天，她最喜欢穿亚麻做的衣服，透气清凉，稍加设计，就会很好看。 如果主题打造成国风民俗样式，涵盖家居的方方面面，她觉得至少会让消费者眼前一亮。 思及此，她拍了拍也在刷群聊的陈年：“你刚刚说，要做两个主题，那另一个有想法吗？” 陈年微微一笑，指了指窝在一起睡着的小满和夏至。 “小动物？” “嗯，准确来说，是保护动物主题。” 陈年打开手机里的一张照片，递给谢意看。 这是一张在c国时，陈年拍的照片。 当时日安公司的促销节活动恰好赶上当地的海洋生物展，两方联合起来，推出了环保购物篮、手帕等系列产品。 当地人很注重环境保护，多数人家里都会养小动物，所以该系列一推出，当时的促销节是空前火爆。 “这就是直击市场需求了。”谢意听完有些感慨。 “国风是一个好主题，但还是需要考虑到受众。”陈年打开备忘录，输入了几个要点，“我觉得其实可以不局限于多少个主题，这样大家可选择的范围会更大，但可以主推新国风和保护动物这两个系列。” 谢意认可地点点头。 “那我先把初步想法告诉爸吧，他们公司毕竟专业我们很多。” “还有很多细节我们自己也没法把控。”谢意点开dt的预热话题，话锋一转，“不过我觉得，咱们得加快速度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东风之势 “你在开什么玩笑？”林之之在电话那头大叫，被胡宇轻轻拍了拍手背。 他们正在外面逛街，意识到周围的人看了过来，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压低了音量：“不是吧，猫儿？我觉得这不太可能吧。” “为什么不行？”谢意捻了捻手里的花瓣，“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不是，先不提你们有没有时间赶在夏季之前做完一切设计、统筹和管理，你们确定非要和dt挤在同一个时间做新品发售？” “确定。”谢意声音轻柔，语气却十分坚定，“陈年也觉得这样最好。” “为什么？给我个理由。” 作为驰骋商业多年的老手，林之之并不认可这种和强劲对手直接正面对决的方法。 先不说dt这次摆明了就是把矛头直接指向了日安公司，他们连对手的套路、想法都完全不清楚，而且—— “他们可是请了当红流量做代言！” “他们还是国内的大公司大品牌！不需要过多营销就已经有很多客户了！” “我知道啊。” 电话那头，谢意声音还是柔柔的，说的话却是油盐不进，“就是知道这些，才需要绝地反击。” “我知道这个事情风险很大。”她知道林之之的顾虑，“可是日安公司目前的情况……” 花瓣被揉开，她手指一搓，零零碎碎的红落入泥土里。 不破不立。 “你的意思是，”终于get到谢意意思的林之之莫名有些激动，“既然日安公司目前在国内没什么市场和优势，那就借此机会，来大干一场？” “嗯，趁此东风之势，把这火引到我们身上来。” “倒是dt这样，还替我们免费做了垫脚石了。” 他们正好缺少宣传，缺少流量和时机。 刚好借dt之力，日安的宣传和营销的困阻，直接迎刃而解。 “天！”林之之不由得和胡宇感叹，“他俩还真是疯子。” 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极致。 不过，这倒是很符合她和胡宇对他俩的看法。 两只狡诈的小狐狸结成一对，她都不敢想，如果这两人但凡有把脑子用在大学读的专业上，那现在的商界估计就没有她林之之的名字了。 “但是，现在最为关键的是，你们要把想法落实。”林之之晃过神来，开始给她讲解。 听她叽里呱啦讲了半天，谢意一个头两个大，她回到房间，一下倒在床上，叹了口气，有些自暴自弃地对陈年说：“我决定了！” 陈年闻言露出半粒酒窝：“决定好做甩手掌柜？” “不过，其实这些也不需要我们来做。”他捏了捏她的脸，“日安团队肯定不能吃白食对吧？这些细碎的、专业的事情就给他们来做就好了。” 也是。 “那我们还需要做什么？”谢意一下迷茫了起来，“怎么突然间就感觉水到渠成了呢？” “理通了就渠成了。”陈年失笑，“或许，日安公司聘你做个顾问设计师怎么样？” 闻言，谢意一下瞪大了眼睛：“真的？” “创意你想的，理念你定的，衣服你会做……”陈年掰着手指头，“就这我爸要是不要你，那他就等着二次破产吧。” 突然被委以重任，谢意瞬间又从床上弹了起来。 “去哪儿？” 陈年勾住她的手指，不让她走。 “画画。”她摩拳擦掌，“一想起来整个家居场景，我就有好多构想。” 简而言之，手痒了。 陈年眼睛眯了眯，松开她：“去画吧，我家的小设计师。等你画完，我把公司的设计师姐姐微信推给你，你俩后续可以做沟通。” 设计师。 这三个字在谢意嘴里绕了个圈。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能被叫做设计师。 之前在网上做插画师，不停地约稿、接稿、画画，多数时候，她只需要照着顾客的需求或者图片，就能把画画出来。 她几乎没有机会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和意志画画。 但从陈年演唱会舞台设计开始，她好像在一步步迈进另一个新世界里。 属于设计师的世界。 她可以发挥更加无尽的想象，将自己心中的那幅画通过笔触描摹出来。 她一边想着，一边开始动笔。 直到夜色爬进窗台，陈年小心翼翼地捧着餐盒走进来，谢意才堪堪完成了背景的初步画稿。 她伸伸懒腰，有点累地叹了口气：“好难。” 陈年帮她打开食盒，拿出陈清如熬的甜汤：“不急，先吃点甜的，等会差不多可以吃晚饭了。” “我最爱的百合汤！” 谢意的疲惫瞬间一扫而空，她喜滋滋地握着汤勺，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看见她雀跃的样子，陈年宠溺地笑了笑，从背后攀住她的肩膀，一下一下轻轻地给她捏着：“已经画了布景了？” “嗯，虽然说是国风，但我还是偏爱淡绿色的色调。” 谢意放下汤勺，放大软件上的图层：“我觉得要装饰家里的话，还是不能用太暗沉的色调……虽然水墨画特别符合国风印象，但我觉得，素颜和清丽的颜色也未尝不可。” 她偏头看向陈年，试探着询问他的意见：“你觉得呢？” “我也喜欢这个。”陈年语气带着些欣喜，“其实你画的这种绿色我觉得就很国风啊。” “不违和？” “相信我，一点也不。” 谢意稍稍宽下心，继续给他解释：“这是瓦松绿，这是艾绿……还有这个，我最喜欢的，菉竹，还有这个……” “很春日，也很夏日。”陈年点点头。 水皆漂碧，千丈见底。 “但这个只是打底。”谢意介绍完背景，眉头微微皱起，“最关键的家居用品我是毫无头绪。” “除了林之之提议的家居衣服，还有最传统的家居用品，我想不出来其他的新意。” “我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 陈年目光融融，看向夜色时，正巧撞见了一树春日的飞花。 他想起来从小就开始学习扎染的谢意，也想起来当时在雾里镇做手工时，店家内牌匾上写的“工匠精神”。 四下寂静里，谢意听见他沉声开口。 他说猫儿，我想，我们来做民族品牌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民族品牌 “更疯了。” 林之之在聊天群里愤愤敲下几个大大的感叹号。 这次，连胡宇都有些摇摆，连向来不善表达的他，都接连地转发了好几个失败案例给陈年，郑重其事地让他再好好考虑。 虽然公司是他家开的，但毕竟下面养着这么多的员工，又正逢存亡之际，陈年却贸然地将自己的想法用在这场商战上，从他的角度来看，并不明智。 不可否认，陈年想要做民族品牌的想法是好的。 可—— “你看看这几家公司，都是因为说着要做民族品牌，却因为做不出好的效果，甚至因为不伦不类被大家唾弃，最后黯然退场了。” “还有，你们没多少时间了，现在要打造这么多主题，还要主推民族品牌，实在是太难了。” “不是不行，而是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做生意虽然要敢于冒险，但也不能太激进了。” “哦对了，之之让我补充一句，我们说这些是出于朋友的关系，全都是我们的真心话，没有说教和指责的意思。” “她希望你和谢意能再多做揣摩，还有多和公司沟通。” 话糙理不糙。 看着胡宇和林之之发来这么多话，陈年都能想象出他俩焦急火热的模样，他笑了笑，把信息给谢意看。 “有这种朋友真的好。”他说，“况且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 从创业和经营的角度来说，他们的这种想法更像是空谈。 尚未入驻国内，日安公司还没有打好根基，遑论要做到如此的高度和深度。 谢意仔仔细细地看完胡宇的话，颇为认可点点头：“毕竟他们可比我们有经验得多。” 她想了想，决定直接打个电话给林之之。 那边很快接通：“喂？” 林之之知道谢意给自己打电话肯定是有了主意：“请问我们的设计师有什么见解呀？” 闻言，谢意轻笑，目光却不自觉地停留在刚刚看到的一张照片上。 照片上拍的是一位穿着朴素的老头，正坐在一张破木桌前，手里拿着一块玉瓷碎片。 老头是谢氏夫妇生前的一位故交，今年已经七十好几，却还在坚持着做最原始的锔瓷工艺。 数年前，他们相识于一场盛大的文物修复活动中，老人双手粗糙敦厚，平日里做起锔瓷修复工作是稳稳当当。 可当他拿起还沾染着积淀着泥土的片片脆瓷时，手却抖得不成样。 在他的巧手下，数件文物得以在昏暗的地下重见天日，也得以以最完美的身姿展现在世人面前。 谢意将目光移开，握着手机的手却不自觉地用了些力。 她顿了顿，语气认真严肃了起来：“其实陈年说的做民族品牌，我觉得有点宽泛了。” 怕林之之他们还是不太明白，谢意继续耐心地给她解释：“你知道的，我之前一直在做扎染。” “哦！所以陈年的意思其实是，你们想做……” “非遗。” “我和陈年搜索过，也去询问过了，现在非遗还挺火的，而且非遗本身就特别具有历史和艺术美感。” “可是，这也太难了吧……非遗全都是手工艺活，而且都是些传统的手工艺人，你们如果要把这些融合在产品里，不仅要去采风、去学习，还得有自己的创意。” “非遗其实内涵很丰富，而且种类很多。” 林之之说的这些，谢意和陈年还有日安公司的团队都商讨过。 在不过多渲染这些工艺的情况下，适当融合，将传统和创新糅成新的时尚，再通过后期的改进和更新，其实并不算困难。 但学习肯定是需要的。 “之之，其实就像我之前做扎染衣服，只会用简单的针线活缝制钮扣和一些小花纹，但如果我们能加入盘扣技术……” 那么对这件原本就很有韵味的衣服来说，简直是锦上添花。 林之之想了一下，莫名觉得她说得还挺有道理。 她顿了顿，开始有些动摇。 “而且非遗里还有好多可以借鉴和学习的，”谢意继续攻势，“比如苗族织带、刺绣、木雕……这些传统技艺原本就来源于我们的生活文化，现如今，我们只是把它们当作文化的载体和映射，回归生活里。” 如果真的能做出来，那么—— 林之之不敢想，到时候的日安公司就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家居品牌了，口碑、效益肯定会直升市场的上位圈。 但—— “我还是觉得，太难了。” 谢意和陈年的想法固然是特别好的，但要实现，在这么短的几个月内，实在是很难。 “我知道，要做好是很难。”谢意认可她的想法，“可是难，并不代表不能做。” 既然能做，那就说明他们还有机会。 林之之一时之间有些哑然。 但她心里知道，陈年和谢意早已经做好了决定，他们要做，也要做最好的那一个。 只是，她叹了口气，语气却莫名低沉了下来：“猫儿。” “嗯。” “猫儿，”她又喊了一声，“你……” 毕竟是十多年的好友，谢意瞬间便领会到她犹豫着说不出口的话。 她有些动容，声音也渐渐平缓了下来：“之之，谢谢你。” “真的真的很谢谢你。” 这一声感谢，不只是谢林之之的帮助。 谢意更感谢她这么多年，始终陪着自己、支持着自己，无论她想做什么，无论她是什么样的，林之之都始终如一。 真诚、友善、炽热，她不会说太多好听的话，可她讲的话、做的事，却让谢意从未停止过对温暖的眷恋。 谢意永远是林之之的第一顺位。 “嗨……”被莫名道了两声谢的林之之害羞了，“说这些……” “咱俩之间还需要说这些吗！”她嘴硬地打着岔，脸却不自觉地红了。 天知道，要让谢意说出这些话的有多难。 她心满意足了，转头看向胡宇：“我已经被成功说服了，你呢？” 胡宇耸耸肩：“倾力支持。” 但挂了电话，谢意却有些没能回过神。 她知道，林之之那句尚未说出口的话是想问她，值得吗？ 值得吗？ 她看向陈年。 第一百四十五章 绝地反击 谢意转眸望去，对上陈年泛着淡淡水色的眼神。 心里突然就有了答案。 值得。 她从不偏爱这个世界的任何事物，却在某一天，发现美的存在从来只关乎信仰。 这个信仰支撑着她走过特别痛苦的几年，也支撑着她始终坚信着的一件事。 真爱永恒。 就像她想要设计出来的家居风格一样，虽然有特定的意义，但最本质的，还是家的氛围。 温暖的，明亮的，舒适的。 有了这份力量，干起活来也就干劲满满了。 原本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加上一忙，日子便快速地过去了。 五月末，日安公司正式启动新家居企划，与dt在同一时期开了发布会。 对于主推做“国风+民族工艺”主题和“保护动物”主题的日安家居，大家都充满了好奇。 也如谢意所预期的，由于日安的新品发布时间和dt的营销和宣传一齐撞上，他们都几乎没有做太多的营销，国民热度就已经持续高涨。 经过商讨，他们最终把新品上市放在了六月一号儿童节这一天。 只是—— 原本还只是在预热的dt，一看到他们官网的预约上新时间是六月一号，竟然也跟着将尚未公布的新品放在了同一天。 这明摆着，就是要跟日安家居竞争市场。 谢意有些苦恼地托着腮，盯着官网的页面刷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偏偏林之之还给她发了张dt的官网预约截图。 距离新品发售只有不到两小时的时间了，dt的销量预约是日安家居的整整十倍。 看似不算大的十倍，如果转换成效益，那就是成千上亿的份额了。 她焦虑地站起身，却见陈年还优哉游哉地在和小满玩耍。 “你就一点也不着急吗？”她愤愤地给小满吃了块小零食。 陈年拍了拍小满的头，回她：“还行吧。” 也是。 常年上舞台的人，终归心态要比她这种普通人好一些。 但她不知道的是，心里无法平静下来的不只是她自己。 如果她仔细看，会发现陈年撑在床上的手，正用力地攥着床单。 发白的指尖出卖了他同样焦急的心。 可他还是得安慰惶恐着的谢意：“不用担心啦，虽然咱们总是开玩笑地说要绝地反击，但其实状况也没想的那么糟糕。” “大不了再来一次嘛。” 他的话压根起不到任何安慰作用。 谢意又叹了口气，重新刷新了一下网页。 但官网却意外地崩了。 “怎么回事啊？”她一下更慌了，“公司那边没有做好系统维护吗？” 陈年一下弹起来，刷了几下网页，发现系统真的瘫痪了。 他眉头紧皱，拿出手机：“喂？陈姐，是我，官网怎么回事……哎，好好好，赶紧处理，时间不多了。” “怎么说？”谢意满眼焦急。 “让技术部去处理了。”陈年终于忍不住，也叹了口气，“感觉真的是……” 屋漏偏逢连夜雨。 但他不敢说，只得把话憋了回去，无奈之下，他机械地一下下刷新着网页。 思绪却不自主地放空了。 “哎哎哎！等等等等！” “别刷了！” 桌下，谢意突然用力地拍了拍他的大腿。 陈年吃痛，回过神，无意间却瞥见，刚刷新出来的网页上，赫然地亮着一个大红色的数字。 他惊诧地揉了揉眼睛。 谢意颤颤巍巍地又拍了拍他：“我是不是眼睛花了啊。” 陈年没答。 谢意又点了一下刷新，网页上还是那个数字：30,000,000。 向来稳重冷静的她，也被眼前这个数不清零头的数字震惊住了：“是不是系统还没修好……” 电话响起。 她有些混沌地接通。 林之之在那头大声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谢意本来脑袋就有些蒙，这下被吵得更懵了。 等林之之叫完，她才慢悠悠的开口：“林之之，你真的，吵得我脑瓜子嗡嗡疼。” 林之之音量还没降下去，喘着气：“哎，不是！你不激动吗！” “……” 谢意其实还是有些不太明白，系统瘫痪后，这个突然看上去像是天文数字的三千万预约量是不是真实的。 “哎！不是！你到底是激动还是不激动啊！” “裴茵茵啊！” “……什么？” 不是三千万吗？ 谢意下意识看向陈年，却见他还盯着网页上的数字，半天都没眨眼。 看上去比自己还要愣。 “不是！你们到底在干嘛？”林之之在谢意半天的沉默里突然察觉到什么，“你们不会还不知道吧？” “裴茵茵啊！国民女神转发了你们的预热微博！” 茵茵姐？ 谢意紧忙打开微博。 热搜俨然爆炸。 她点开第一条。 最顶上的就是裴茵茵十分钟前刚刚转发的。 她没有透露任何信息，只是在转发的时候简单明了地附带了一句话：“曾用过日安家居的产品，很好看又很舒适，支持！” 可她的粉丝就炸了。 自家从不做任何宣发的艺人突然替一家刚刚起步的家居品牌做宣传，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赶紧点进链接，点了预约。 裴茵茵微博粉丝超过五千万，不到五分钟，大批流量瞬间涌进日安的官网里。 所以日安的网页瞬间瘫痪。 当然，也有一些dt的水军顺着热搜而来，直接质疑裴茵茵。 五分钟后，裴茵茵又在该条微博下诚恳地发了条评论：“没有任何利益往来，我只是单纯地喜欢和用过日安的产品，而且他们还曾做过海洋公益活动，是一家有良知的好企业。” 这下，粉丝们更加感动了，纷纷留言要跟着裴茵茵支持日安的新国风家居品牌。 这个事情前后发生不过十几分钟时间，热度却以跳跃式的速度不断攀升。 一下便超过了dt之前的任何营销。 谢意心念一动，打开好友列表，给裴茵茵发了一长段感谢。 裴茵茵回得很快，用的是语音。 谢意点开，放了扬声，让陈年一起听。 像亲姐姐一样的人她说，其实要谢的，应该是你们自己。 小意，小年，请你们永远相信。 真诚的人，永远不会被亏待。 第一百四十六章 尘埃落定 不到一周的时间，日安家居占据了各大热门平台的榜首。 公司乘胜追击，加大了投入宣传和广告投放，一时之间，以新国风和非遗传统工艺的日安品牌成为了国民话题。 林之之咬着苹果，把下巴搁在谢意肩上，边刷着手机边啧啧感叹：“不得不说，你们这波触底反弹，弹得也太远了。” 谢意失笑，轻轻推了推她的脑袋：“你别把苹果汁滴在我身上。” “其实……”她想了想，回应林之之，“茵茵姐功不可没。” “话是这么说没错。”林之之故意把苹果咬得嘎吱嘎吱响，“可是明星带来的流量只是催化剂而已。” 如果没有裴茵茵的助阵，她相信，日安也能一举得胜。 原因无他，日安家居不仅在高度立意上远超dt所谓的创新概念产品，而且在产品的质量把控和审美设计上，都远超对方好几条街。 她咬下一小块苹果肉，喂给眼巴巴地看半天的小满：“可能没有国民女神的话，你们一开始热度不会那么高，但绝对会赶上来的。” “不管怎么说，茵茵姐真的帮了大忙了。”谢意摸了摸小满的脑袋，”还有林泽。” 林泽在新品上新的第一时间，立即下单，在裴茵茵的微博评论区还发了截图。 一时间，粉丝们都在猜测，这突然腾空出现的日安公司究竟和这两大娱乐圈流量有何关系。 但任凭他们怎么猜，也任凭dt怎么雇水军倒黑水，日安家居最终还是在产品上赢下了口碑。 不过—— 林之之猛然想起什么，一下从谢意身上爬起来，问她：“所以陈年今天去做笔录了，你怎么不跟着去？” 谢意摇了摇头。 有林永健律师在，她不去，反倒能让陈年安心把这件事了结。 “哎，我至今仍不敢相信。”说起这件事，林之之叹了口气，“俞烁耶！那可是俞烁！” “而且俞靳竟然是俞烁的二叔！” 虽然从去年李优和俞烁联合坑害陈年和谢意后，林之之就对这两人恨之入骨，但毕竟俞烁之前也常年霸屏各大影视平台，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他就是在陈年演唱会做手脚的那个人。 晨安经纪公司的太子爷，自从那次事件风波后，就再也没露过面。 他们都以为他就这么退圈了。 却没想到—— 突然落魄的人心思如此歹毒，引导私生，教唆他人，甚至还起了害人之心。 如果不是dsyu的幕后人是俞靳，可能他们还要再花些时间，才能将蛇引出洞。 “其实一开始我们就有怀疑了，但证据不足，也没有动机，俞烁蛰伏太深了……”谢意眉头紧紧皱着，“我真的不敢想，如果那天……陈年……” 林之之一下握住了她的手：“都过去了。” 俞烁和俞靳即将面临的，是最严苛的法律刑事责任。 经济犯罪、教唆犯罪、谋杀罪…… 单拎一条出来，他们都将永不见天日。 “不过……你们为什么要等到和dt竞争后才报案？”林之之还是有些不解，“如果先定罪，不就少了dt这么个强劲对手了吗？” “一来，我们需要dt的东风之势，二来，俞靳对dt来说，可以只是枚弃子。” 先发制人固然不错，但还不如，静静等待，等蛇自己出洞。 “高！实在是高！”林之之忍不住给她一个大大的拇指。 “反正抓到了，我也就放心了。”谢意叹了口气。 不然这么久以来，她还是很怕对方突然又来个报复什么的。 一直以来，她都活在阳光下，如果不是陈年这件事，她都不敢相信在现实生活里，在他们身边，还真的有如此阴暗扭曲的人。 但友善的人更多。 见她始终蹙着眉，林之之点开了陈年的新歌，适时转了话题：“那日安家居这个事情算结束了，你们也就功成身退了？” “嗯。” “不谋个利益啥的？” 谢意笑起来：“我们也不缺钱。” 好好好，林之之没忍住腹诽，果然有钱的人就不会在乎钱多一点还是少一点。 哪像她—— 就算自己做老板了，产业遍布全国了，她还是想多赚一点。 她没有谢意和陈年那些艺术追求，只想着过好现实的生活，有好友作伴，亲人在侧，爱人…… 好吧，对胡宇要求也不能那么高。 他平常能多说些话就更好了。 “所以后来，胡宇是怎么跟你告白的？”谢意突然凑到她面前，狡黠一笑。 闻言，林之之暗道不妙。她和谢意不愧是好朋友，连脑电波都是同频的，自己刚想起胡宇，她就来追问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林之之闭上眼，话跟倒豆子似的往外蹦：“这不是我憋了太久了吗？我又天天听你明里暗里暗示我，胡宇应该是喜欢我的，所以我就没忍住了……” “直接追问？” “昂！”林之之叉着腰，挺直腰板，莫名就有了底气，“就是我逼的！” 事情经过十分抓马，她一点儿也不想再回忆。 反正稀里糊涂的，她就问胡宇是不是喜欢自己，又稀里糊涂的听到了他的告白。 然后就在一起了。 一点成就感也没有。 但自己谈恋爱果真比磕cp要爽一些，林之之打开手机，看见胡宇给自己连发了好几条语音。 她羞涩一笑，刚想点开，却莫名感受到一道炽热的目光。 林之之抬起头，和谢意大眼瞪小眼了半天。 “怎么不听？”谢意问。 “那你在这我怎么好意思！” 难得看林之之害羞，她忍不住就想逗弄她：“以前你不总是这样，老想着听我和陈年的聊天？” 拿石头搬自己的脚就是这种感觉吧。 林之之忍不住怒吼：“猫儿，你真的跟着陈年越学越坏了！” 谢意失笑，躬身抱起小满，走到窗台边，把空间留给了林之之。 只是下一秒，刚刚还在害羞的人却蹦蹦跳跳跑到了她身边。 “怎么了？”谢意看着她笑得莫名灿烂。 “胡宇说，想邀请你们一起去玩？” “去哪儿？” “我们的温泉度假山庄！” 第一百四十七章 惊喜直播 历时一年，林之之的温泉度假山庄刚刚开始营业。 只是，得知她把开业时间放在初夏，陈年差点从床上笑得滚下来。 他点开谢意的手机，给林之之发了一大串“哈哈哈”的语音。 林之之立刻回了他一大串“愤怒”的表情包。 两人斗了半天，末了，林之之倦了，果断把“陈年”这个名字从邀请名单上划去。 她给谢意打电话，又叽里咕噜吐槽了一通。 温泉度假山庄建在海城的一座山里，受去年中秋红山公园一行的启发，林之之咬咬牙，多花了些时间和金钱投入，将山庄扩建。 建成后，山庄内不仅仅是可以泡温泉的度假胜地，同时还可以享受最优质的餐厅服务和别趣的农家乐体验。 按林之之的话来说，这样高品质的免费体验，只有陈年这种良心被狗吃的人才会不要。 谢意轻笑，又问林之之，能不能多邀请一些人。 “当然可以！”林之之拍拍胸脯，“来多少人都行！只要是猫儿的朋友，我一定把你们安排得妥妥当当。” 于是，谢意在各大群里发起了邀约。 六月底，她薅上被林之之剔除名字的陈年，在被葱茏夏意包围的这天晚上，抵达了海城。 海城连风都是海蛎子味的。 一下飞机，几小时没有饱腹的两人迫不及待地打了车，赶往这里最有名的沙滩烧烤街。 洛宾已经点好了丰盛的海鲜烧烤大餐，在排档的包房内等候多时。 “真不敢想，咱们居然一年没见了！”他兴奋地抱了抱陈年。 “是呀！”谢意放下包，擦了擦手，“平时群里天天聊天，都没感觉日子过得这么快。” “嗨！”洛宾挠挠头，在陈年的注视下，客气地和谢意点了点头。 “你们先吃吧！”他替两人倒了茶，“绝对好吃！” 他打包票：“你们肯定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海鲜和烧烤。” “真有这么好吃？”谢意狐疑地咬下一口陈年递来的蟹肉，“毕竟临山市也在海边……” 她眼睛蓦地一亮。 “好吃？”陈年歪了歪头，也跟着吃了一口。 还真的是很不一样味道的好吃。 临山市的海鲜通常都是保留食材原味的做法，虽然鲜美，但吃习惯了之后，难免有时会觉得索然无味。 而海城的海鲜做法却大不相同。 既有鲜味，又加了些极为特别的调料。 吃起来不仅鲜嫩，还很香。 “我再试试烧烤。”谢意拿起羊肉串。 只是还未咬下，洛宾手机便响了。 他欣喜地接通：“喂？小齐哥，对对对，你们往里面走……在最里面……” “哎，我出去接你们吧。” 他说着站起身，眼神示意陈年他们。 陈年点点头，朝他摆摆手：“你去吧，我们休息一下。” 门关上，谢意羊肉串都没来得及吃。 她和陈年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神里看出来一丝慌张。 谁能告诉他们，裴茵茵和齐木盛不是说好明天的飞机吗？怎么现在就到了？ “咱们的惊喜怎么办……”谢意嘟囔，有些无助地看向陈年。 但陈年也没辙，只能耸耸肩：“先打个电话给林之之，让他们先准备吧！” 于是，原本计划妥当的秘密惊喜，从大后天移到了隔天。 ……… 海城多是连绵不断的山，可由于靠海，美食多，旅游业发达。 因而要在这找到一处既幽静避世，又几乎未被开发的温泉山庄并不容易。 林之之为此做了很多努力。 她最终也采纳了谢意的意见，在度假的基础添加了一些年轻人更热衷的娱乐设施。 比如此刻—— 最晚赶来的方灵灵拉着林泽的袖口，看着面前黑洞洞的山口，有些退缩道：“要不……咱俩……就不进去了？” “这有什么？”林泽有些好笑地把她揽进怀里，“平时密室逃脱玩的还算少吗？” 方灵灵撇撇嘴，弱弱地回应道：“可谁家密室逃脱建在山洞里啊……” “放心好了。”谢意轻笑着点开直播键，告诉她，“只是应环境而建而已，说到底这只是个密室逃脱。” 陈年也跟着附和：“而且还是非恐的。” 见方灵灵有些动摇，林泽揉了揉她的脑袋，低下声：“咱不是说好了？要陪茵茵姐玩一次密室逃脱？” “好吧。”方灵灵紧紧拉着林泽，“反正直播间的朋友们不嫌弃我待会吵就好。” 虽然这场温泉局是临时组的，但幸运的是，大家这几天都有空。 加上洛宾，一共七人，林泽便提议，要给看了两季他们恋综的粉丝一个惊喜——直播密室逃脱。 没有事先告知，也没有预热，在这个寻常的周末下午，无所事事地刷着微博的粉丝突然发现了一个突如其来的惊喜。 很快，#三大cp密室逃脱直播#被顶上热搜。 不过十分钟，直播间空前热闹。 【啊啊啊，我来了我来了】 【妈妈快看，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奶奶奶奶，你喜欢的cp居然合体了，居然直播了！】 【年哥，你消失的这几个月，好想你呜呜】 【我的大年初一，怎么还是那么好啊！】 【真的是有生之年系列】 【也是限定系列了吧……】 【u1s1，我都快忘了他们了哈哈哈】 这时，谢意凑近镜头，看了会弹幕，带着些歉意地对前来观看的粉丝们说：“因为是密室直播，可能观感不会很好。” 她尽量压低声音，避开站在最前面的裴茵茵，又冲着直播间说：“其实我们等会要给茵茵姐一个惊喜，大家要帮我们保密哦～” 【好好好，我们不会说的……茵茵姐！有惊喜！】 【前面的，你好毒】 【快顶走快顶走！】 【他们在说什么啊？没带麦我啥也听不清】 【反正肯定是插科打诨的】 【这直播看得出来是临时起意的了，不过我不挑】 【怎么在门口站这么久啊】 林之之还在山洞里布置细节，谢意他们等了一会，有些无所事事地聊起了天。 洛宾最为感慨：“没想到，去年我随口一说，今年我们真的在海城相聚了。” “只是随口一说？”齐木盛揶揄他。 “哎嘿嘿嘿。”洛宾难得没有回怼他，摇头一笑，兀自走到了林泽和方灵灵面前。 【他要干嘛？他要干嘛？】 【哦呼，刺激，大发】 第一百四十八章 密室逃脱 激动的洛宾压根忘了还有直播镜头的存在。 他兴奋地递出双手，放到林泽面前，开口却有些结巴：“林、林泽，我、我好喜欢你！” 或许是太过于振奋，洛宾说着又往前扑了一下，双手微微颤抖。 林泽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谁知洛宾又跨步向前，双手张开：“偶像，我可以抱你一下吗？我真的超级超级超级喜欢你！” 林泽这才反应过来。 他转头看了一眼满脸笑意的方灵灵，点点头，抱住了洛宾。 洛宾简直激动得找不着北：“啊啊啊！偶像！我喜欢你七年了！从你是爱豆的时候就很喜欢！” “哎？”谢意在一旁看了全程，有些新奇地看着他俩，“我怎么都没听你讲过？” 要早知道洛宾这么喜欢林泽，她完全可以帮忙要个签名照什么的，甚至像今天这样组个局也行。 哪知洛宾挠了挠头，有些羞涩：“我这不是不好意思说嘛。” 洛宾从小就有个舞蹈梦。 可他除了身材优越，在舞蹈上却是毫无天赋。 特别是长大后，他逐渐比同龄人要高上一个头。 原本，手长脚长的人跳舞是好看，可他实在是太高，高得身边的老师都说，这小子就该去做模特，或者打篮球。 他没有体育天赋，也没有任何运动天赋。 只得乖乖地去做了模特。 直到林泽的出现。 洛宾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能把舞蹈跳得如此的行云流水。 舞台上的林泽的每一个舞蹈动作都是如此美妙，美得他差点就此转行。 还好被经纪人劝住了。 但那颗小时候埋下的种子，却因为林泽，重新找到了新的方向。 从此，林泽的每一个舞台他都会看。 谢意从未见过洛宾是这样子的。 她知道偶像的光对某些人来说，更像是某种特殊的定义，是属于某些人自己的，旁人不会有的。 想到这，她忍不住多看了洛宾几眼。 下一秒，脸就被捏了捏，陈年有些吃味地看着她，眼角下意识地耷了耷。 “应该可以进去了。”她适时转移话题，招呼大家，“做好准备啦～我们差不多开始游戏了。” 山洞的门打开，林之之灵巧地避开直播镜头，走到谢意旁边。 “现在大家先来领取身份吧。”她把手里的纸条递给谢意，“你帮我发。” 社牛林之之也有这一天。 谢意失笑，把纸条在手里随意打乱顺序，按站位分给大家：“大家注意，不能随意和他人讨论自己的身份信息。” 裴茵茵常年混迹密室逃脱，最有经验。 她率先看完纸条，站在了最前面。 这一场密室逃脱，是古装剧本。 裴茵茵演的古装角色多得她自己都数不清，门一开，脚一迈进打造得古色古香的第一间密室内，她瞬间就入了戏。 方灵灵最后一个进来，她关上门，忍不住赞叹：“哎呀，这是从哪引来的小溪流，好逼真。” 天然的山水石，引入一些温泉水，配置小型的亭台楼榭，如果不是在室内，乍一眼还真以为他们走进了某处江南小街。 “哎？这里……”入了戏的裴茵茵被方灵灵的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力，她环顾四周，“怎么跟我……” 这布景，跟她出道时拍的第一部古装剧《一枝春》也太像了。 就连两个npc丫鬟，都很像。 她回想起刚刚抽到的身份，江南富家千金，这么一想，好像真的就是她那部戏里演的角色，楼之月。 还挺有意思的。 裴茵茵跟着大家一起找线索，脑子里却不停地转。 莫名的，她就很想知道，齐木盛抽到的是不是她在《一枝春》里的男主，张屿。 楼家和张家原本是江南最富庶的两家，公子和小姐又是当地最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互生情愫，一切水到渠成。 怎知，在春水映花的时节，风雨却在某天夜里，压向了江南楼家。 一夜之间，楼家满门被灭，留下年仅十五岁的大小姐，藏身枯井中，躲过一劫。 隔天，原本是她的及笈宴会。 而他们七人此时所处位置，就是还在喜庆地准备大小姐及笈的楼家。 谢意从进来之后，就一直盯着墙上的那幅诗联看。 “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陈年绕了一圈，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便走过去，站到她身边。 谢意摇了摇头：“我看不出来。” “居然还有小意看不出来的？”裴茵茵有些好奇地念起墙上的这句诗，“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齐木盛也凑了过来：“这句诗，怎么这么耳熟？” “是李义山的《无题》。”谢意挠了挠下巴，“可是，我看不出来有什么玄机。” “咱们这一关不是找钥匙吗？”方灵灵问，“应该跟诗句没什么关系吧。” “可是这里也太多小道具了，要找得找到什么时候？” 林泽指了指遍地可以藏钥匙的四周：“你看，就这木柜子，就得翻晕我们。” “其实……”裴茵茵犹豫了半晌，“其实，我觉得这个剧本，可能和我之前拍的一部戏差不多。” “啊？真的吗？”方灵灵瞪大了眼，“这是可以说的吗？” “我也不知道。” 毕竟一开始，他们就被告知不能泄露个人身份。 但—— 裴茵茵指了指在温泉小溪旁的一口井，“如果是一个剧本的话，我猜钥匙可能在那。” 齐木盛闻言恍然大悟：“难怪我觉得这个诗熟悉！” “怎么？” “因为这句诗是茵茵演过的《一枝春》里特别经典的一句诗词引用。”说起裴茵茵的戏，齐木盛话都变多了，“那是男女主整部戏情感的历程……我当时看得可感动了。” 倒是裴茵茵有些惊讶：“你这都看过？” 毕竟是很古早的戏了。 她当时好像才十九岁。 “你所有的戏我都看过。”齐木盛一脸认真地答道。 “哟哟哟，喂狗粮咯。”方灵灵一边揶揄，一边指挥林泽去古井找钥匙。 果不其然—— “找到了！” 林泽在枯井壁上摸到钥匙，欣喜地举给大家看。 枯井刚好在门边，他摸索着转动钥匙。 “吱呀”一声，门开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爱情感官 “没想到第一关这么容易。”方灵灵一边感叹，一边拉着裴茵茵走过去。 “其实……应该是有什么提示的吧。”裴茵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谁知道被她随口一说，第一关密室就这么破了。 她敛下心神，有些歉疚地看了眼直播镜头。 可裴茵茵没想到的是，这时的直播间却丝毫不受影响，正在欢声笑语中。 【所以今天不是什么密室逃脱环节，是整蛊环节吧？】 【茵茵姐要憋死了，刚刚第一关不小心说了答案，脸都垮了】 【茵茵姐真的人美心善，就怕影响大家的游戏体验】 【不过这个密室逃脱是在哪啊……我感觉是私人搭建的】 【我也想知道，感觉很好玩的样子，特别是布景，很逼真】 只见镜头一抖—— 第二关的房间内，入眼处，昔日的繁华园林在一朝之间尽毁，装饰的大红绸被砍断，半坠于悬梁上，木制的承重柱上、流淌的曲水里泛着淡淡的红色。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味。 这时，走在最后的陈年匆匆拎着个小木盒走来：“我还在枯井里找到了这个。” 谢意有些好奇地接过：“这是什么？” “没有锁的？”方灵灵凑上来，手一勾，小木盒便被打开。 几张泛黄的纸静静地躺在盒里。 谢意拿起来：“看样子是剧情吧。” “咳咳，”她清了清嗓，“……城南的桂花糕极为好吃，但很远，我有时候不乐意出门，阿屿便会捻了些花过来，我们一齐做自己喜欢的鲜花糕点。” “这天午后，黑云压得天都要塌下来似的，我躺在床上，听着簌簌的枝叶声，莫名有些害怕……明明府里有这么多人陪着我……但都抵不过一个阿屿。” “他回来了！还给我带了好些京中的小玩意！” “哎？”听到这，裴茵茵歪了歪头，“瞧我这个脑子……这些话好像都是我剧中的台词来着……” 不过又好像有些不一样。 时隔太多年，她对这部戏印象已经有些模糊。 只是隐约记着，这部戏是个大女主戏，楼之月好像经历了灭门之后，一步步靠着自己成长起来。 然后就一直在找当年的灭门真相。 大结局应该是真相败露，所谓的幼年交好的张家才是幕后黑手。 而当年的张屿，说是去京中游历访友，实则是接了京中奸佞的密信，联手残害了楼家。 所谓的“春心莫共花争发”，不过是楼之月的一厢情愿。 所谓的江南天阔，人间执手，也抵不过权与利的诱惑。 当初裴茵茵接下这部戏的时候，就是觉得这戏虽然是be结局，但很符合自己的三观。 女主很有事业心，果断勇敢，理性聪明。 而且她裴茵茵从来都不相信爱情，除了自家外公外婆真的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她身边的例子几乎都是情感背叛的be结局。 只是后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一念之差，接下了那个恋综，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转换了对恋爱的看法。 这一年多来，她不停地自省和对外审视，可她发现，自己早已经习惯了有爱的一切。 特别是齐木盛的爱。 他和《一枝春》里的张屿，完全是两种人。 如果最后真的要和谁过一辈子，裴茵茵有些脸红地想，那只能是齐木盛。 “哎哎哎？茵茵姐在想什么呢？” “怎么脸这么红？” “是不是又想到剧情了？快说说说！” 心绪被打断。 裴茵茵笑笑，看着周围吵吵闹闹的几人，竟在这些热闹里察觉出一丝得之不易的平静。 是她日日跑通告、颠倒昼夜拍戏的生活里少有的体验。 她拉起谢意的手，又挽着方灵灵：“第二关需要密码，快找线索吧。” “几位数的？”齐木盛问。 “四位。”陈年试了试电子锁。 谢意环顾四周，看了看裴茵茵，问：“茵茵姐对这一幕还有什么印象吗？” 裴茵茵点了点头。 「楼之月死里逃生，从府中枯井出来后躲躲藏藏数日，最终晕倒在了郊外的树林里。 再醒来时，是满屋的药香味，还有丝丝缕缕的香甜味混杂其中。 她鼻子尖，一下便闻出来是桂花糕的味道。 心里一颤，对她喜好如此清楚的，只有张屿，她当下便止不住泪水，掀了薄被要下床。 怎知，幕布被撩开，她却撞见了一张从曾有一面之缘的脸。 男二谢燕怀登场。 他是江湖中人，归属四大门派之一的灵谷道，数年前曾被楼之月一块桂花糕点所救，又承蒙照拂几日，自此便喜欢上了她。 可当时楼之月已有了心上人，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谢燕怀自知自己配不上楼家大小姐，默默退场。 谁料，他刚做完任务回来，却闻楼家惊变，死无全尸。 那日下了场瓢泼大雨，谢燕怀罔顾他人惊奇的眼光，独自一人，将全府上上下下六十三人的尸身带走，葬于郊外竹林。 悲痛万分的他为楼家立了碑，这时却发现，少了一人。 寻寻觅觅数日，他竟在不远处找到了晕倒的心上人。 他觉得是上天给的机会。 彼时，楼之月还不知道仇人是谁，只是争着吵着要见张家的人。 谢燕怀拗不过她，只好寻了机会，两人乔装打扮去到张府。 即将喜结连理的亲家遭遇突变，张家却依旧一派喜气洋洋，红灯笼挑了满屋，红布绸从里屋直直铺到街上。 原来，楼家大小姐遇难，张家便换了江南林家的千金，正准备初五娶进门。 楼之月霎时只觉得被满世界的红色糊了眼。 那日之后，她再也没有穿过最喜欢的红色衣裳。」 “天！”方灵灵听到这，忍不住大骂，“就张屿这种人，怎么配当男主？” “其实也不算传统意义上的男主啦。”裴茵茵笑着拍了拍方灵灵的手，“因为后来楼之月借着张屿的手，才成功复仇了的。” “不会手刃旧情人吧？”方灵灵打了个哆嗦，“谢燕怀多好！” “不过——” 陈年不知道从哪儿拿了张纸条出来：“我觉得今天这个密室可能剧情和茵茵姐剧里的不太一样。“ 第一百五十章 幸福祈愿 “这是什么？”方灵灵讶异地接过纸条。 “我们从大门那两个倒在一旁的石狮子找到的。” 【啊啊！我和方灵灵一样，没看过《一枝春》，所以光顾着听故事，没看到刚刚发生什么了！！】 【有没有好心人解答一下】 【我来说我来说！是谢意先发现门口散落的枯枝好像是八卦里的离！】 【然后呢，他们就分析，离代表火，水克火，那就试试把离换成坎，还真成了！】 【还挺好玩的】 【还有还有，换成坎后，就有一只石狮子被机关弹倒了！他们就从里面摸出纸条了！】 【那纸条写了什么？】 “初五，大喜，九里香。”方灵灵念了念纸条里的内容，“我怎么看不明白呢？” “要是能看明白，你……” “林泽！闭嘴闭嘴！”她恼怒成羞。 怕真的惹人生气了，林泽适时地闭了嘴，用手做了个拉链的动作。 【哈哈哈哈xswl】 【街坊邻里cp真的特别生动形象，每天都像街坊一样吵吵闹闹，但又越吵越好】 【我也要嗑晕过去了，大年初一把脑袋堆在一起的画面真的是，呜呜呜】 【节目组何德何能，能用恋综凑齐这三对完全不一样的cp！关键是每一对都有每一对的嗑法！】 【不是，这线索当真无人在意吗？】 【有谢意在，不愁解不出来】 但其实，陈年从一看到纸条内容，就对这个剧本有了新的猜测。 所以他才会说，感觉剧情和《一枝春》不一样。 而谢意也很快意会，她指了指纸条上的字，给大家解释：“九里香其实就是桂花的别称。”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闻言，裴茵茵瞪大了眼。 今天密室逃脱剧情里的张屿，可能是个好角色。 “那张屿约楼之月做什么呢？”方灵灵好奇，“不都要娶新人了。” “还写什么大喜！”刚听完《一枝春》故事的她愤愤不平，“怎么能是大喜！” “可是看完这个，也不知道密码是什么呀？”洛宾很少玩密室，全程一脸懵，这时才有些回过神。 齐木盛笑着摇了摇头：“这里有桂花树。” 于是，五分钟后，一个莫名诡异的画面出现了。 只见光线不明的直播镜头内，在一片被打造得像废墟的江南庭院里，七个穿着现代装的人极为默契地同时弯下腰，卷起袖口—— 挖泥土。 【我真的服了！他们一点偶像包袱也没有吗！】 【我怎么觉得他们是在玩泥巴？】 【是不是憋太久了？】 【合理怀疑当代年轻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 【怎么还有互相抹泥巴的？？】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手，好好地走着剧本的几人突然就开始互相抹脸，互相扔土。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等闹完，谢意才举起脏兮兮的手，扬了扬刚刚扒出来的小竹筒：“我找到了！”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对着彼此满脸的泥土相顾无言。 “能打开吗？”陈年率先打破沉默。 “嗯，我看看。” 谢意摸了摸手里的竹筒，手指灵巧地按下机关，“啪嗒”一声，竹筒打开了。 “咦。” 见谢意发出一声小小的惊讶后就半天没讲话，裴茵茵不免有些紧张地问：“小意，怎么了？” “要不姐姐你看看吧。”谢意把竹筒拿给她。 接过去的瞬间，谢意托着竹筒的手轻轻一按。 下一秒，几缕小彩带从竹筒里喷射出来，把裴茵茵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玩意？”裴茵茵手指在里面掏了掏，“哎？居然有个小小的录音笔。” “听听看吧。”齐木盛站到她身旁，语气异常温和。 裴茵茵点开录音播放键。 “喂喂喂？能录到吗？”林泽的声音率先从里面传出。 裴茵茵的心莫名跳了跳。 “……好了好了，快开始吧！”林泽清清嗓子，“茵茵姐，首先祝你生日快乐！” “你应该能听出我的声音吧！我是林泽哈哈哈哈……” 方灵灵嫌弃的声音跟着钻出来：“你快点好吗？有什么好笑的？快点说完到我了。” “咳咳。”林泽又清了清嗓子，“跟茵茵姐其实认识很多年了，从我还是小透明时期，就和姐姐有过几面之缘。” “虽然姐姐是圈内的女神，可却一点架子也没有！我还记得当时在后台，你是唯一一个能喊出我名字的、还记得我是谁的人……呜呜好感动。” “哎呀！方灵灵你别推我。” 林泽顿了顿：“我也很荣幸，居然能因为一个综艺认识茵茵姐，还和你成为朋友。” 方灵灵终于忍不住了，插了话，一阵悉悉簌簌声后，她软软的声音传来：“姐姐，我也是！其实我们今天想和你说的，不只是生日的祝福，我们还想祝你，此生幸福。” “我们知道你总是说着，不相信爱的存在，有时候也会患得患失，自怨自艾，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值得。” 说到这，方灵灵郑重认真地又说了一遍：“茵茵姐，你这么好，一定值得被爱。” “也请相信爱。”林泽补充道。 裴茵茵按下暂停键，接过齐木盛递来的纸巾。 “谢谢你们！”她泪眼婆娑地看向林泽和方灵灵，“谢谢小泽，谢谢灵灵。” 方灵灵有些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裴茵茵含着泪，又点开录音笔。 一阵空白音过后，谢意的声音传来。 她是和陈年一起说的。 很多话私下已经说过，谢意知道裴茵茵其实已经在慢慢转变自己的心。 所以这次，她没有说太多劝慰的话，也没有太多的祝福，只是恭喜，“恭喜茵茵姐，没有弄丢愿意为你撑伞的那个人。” “当然——” 陈年跟着谢意说道：“也恭喜小齐哥，找到了这么好的女朋友。” 漠城的那个夏天，对裴茵茵来说，就是瞬间的永恒。 裴茵茵握住齐木盛的手，微微颤抖着把自己靠在了他身上。 齐木盛眼圈也红了，良久，他轻轻抬起手，拍了拍裴茵茵瘦削的背。 他想跟她走下去。 这些祝福，他一定会尽所能去实现。 「裴茵茵和齐木盛这一对的故事。 裴茵茵是个很矛盾的人。 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她很容易患得患失，也总是害怕会被人抛弃。她和齐木盛是在恋综上认识的，两人没多久就在一起，行业不同，性格不同，她就对于未来更加迷茫和不确定。 所以小分队想要打破她心里对这个世界的藩篱。」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大胆去爱 裴茵茵出生在一个瓢泼的雨天。 西北很少下雨，可那天夜里，伴随着她人生的第一声哭啼，门外下了一场异常激烈的雨。 她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 听她那个不到一年就娶了新妻子的爸说，母亲是死于难产。 而她一直都是家里的异类。 后妈很快给家里生了两个小弟弟，一家四口其乐融融，从来都没人在意过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女孩。 裴茵茵很小就学会了沉默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她把所有的敏感细腻、难过苦闷全压在心里，如果不是那对慈祥的老夫妇——她的外公外婆，裴茵茵不敢想，如今的自己是否还能这么健康快乐地活着。 可心里终归还是落了痕。 她从来不觉得爱是件好事。 娱乐圈鱼龙混杂，她见过太多的善男信女，也见过太多的悲剧。就连她自己，演悲欢离合的时候，也会分不清到底是在现实还是剧中。 直到—— 她遇到了一群可爱的小朋友。 他们特别尊重她。 这种尊重，不是圈内那些小辈见到自己时怯懦的那种尊重，也不是因为知名度而收获到的各类人的尊重。 他们给她的，是那种人人平等的尊重。 没有谄媚、没有虚伪，他们总是笑着用语言和行动告诉她，爱就在身边。 就好比此刻，谢意轻轻拍了拍她，声音温柔：“茵茵姐，去开门吧。” 裴茵茵从小竹筒里抽出第三关的密码，打开纸条，上面写着“0628”。 是她的生日。 裴茵茵从来不是什么矫情的人。 尽管她从小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但自从出道后，每逢在剧组，团队就会给她庆生。 这么多年，她早也习惯了每年生日带来的这一刻惊喜和感动。 但今年又明显的不一样了。 这几个小朋友很明显的，老早就做好了准备，想要在这难得的一天给她最温暖的陪伴。 裴茵茵颤抖着拉着齐木盛，两人一齐在密码锁上输入“0628”。 门开了。 她呼吸一窒。 这间小山洞房明显比前面两间大了许多。 一面依然是卷帘舞动的雅逸园林，一面却是黄土渐染青绿的草原。 是她的第二故乡和出生地。 一时之间，她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陈年拿了本小小的簿子过来，递给了齐木盛。 在密室逃脱《一枝春》这个故事里，张屿从来都没有背叛过楼之月。 他藏于暗处，步步为营，为了所爱之人，也为了心中的信念和正义，揭发了族中谋逆的长辈。 最终却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在那个三纲伦理大于天的年代，无异于把祸端引到自己身上。 可为了楼之月，张屿甘愿忍辱负重。 桂花糕成了他与她之间，最后的念想。 齐木盛把簿子放到裴茵茵手上。 里面却不只是新版的《一枝春》故事，密密麻麻写满的，是齐木盛对她的一片赤诚之心。 他不是张屿，她也不是楼之月。 比起“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齐木盛更想要陪着她驰骋漠北的漫漫草原上，与她赏月，与她重新相识于一场无人知晓的过往。 如果可以选择，他想要保护小时候的她，想要告诉她，要相信往后余生，一定会有人陪着你。 不是所有来的人，都会走散。 至少他不会。 密室里安静得不可思议。 良久，怕她过多陷入情绪里的方灵灵忍不住出声打破了众人的沉默：“茵茵姐，那里还有礼物拿哦～” 做得还有些不够完善而显得不伦不类的沙漠堆里，裴茵茵翻出来好多精巧的礼物盒。 “等回去再拆吧。”她失笑地举起还沾着泥土的手。 得，刚刚一时太兴奋了，大家就差点把正事忘了。 不过现在—— 裴茵茵有些好奇地看着大家：“咱们这第三关就可以不解题啦？” “其实一开始就不是密室逃脱。”齐木盛替她擦掉脸上的泥，“主要还是生日惊喜。” “surprise！”方灵灵适时地喊了一声。 裴茵茵讶异地回过头，发现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抱来了一个大蛋糕，上面已经点好了蜡烛。 “天！”裴茵茵仔细看了看，小声惊呼。 “这可是谢意设计，小齐哥亲手做的蛋糕哦～”方灵灵问她，“是不是很漂亮？” “嗯！”裴茵茵莞尔一笑，“谢谢你们！” 她双手合十，许下今年的愿望。 密室虽小，可被这一小方天地包围着，她却觉得莫名的幸福和满足。 切完蛋糕，大家轮番洗了脸，开始边吃边看直播的弹幕。 “哎，这个还挺有趣的！”方灵灵拍了拍林泽翻弹幕的手，“还有好多生日祝福！” 【啊啊啊姐姐姐姐，生日快乐！要永远幸福！】 【姐姐不用怕！全国人民都在替你看着呢！我们都是你的后盾！所以大胆去爱吧！】 【齐哥值得！茵茵姐值得！】 【呜呜，看别人谈恋爱好美好啊！】 【说真的，我之前是不恋爱主义，可我现在好像真的有点想谈恋爱了……】 【前面的，大胆冲，恋爱不怕错！只要咱能恋爱的时候保持清醒，自重自爱，多谈几次真的没关系的！】 【对！总会有人跨越山水来爱你！不管多久！】 【我好想去重看一遍《一枝春》，我的童年回忆来着】 【我也想，组团打卡吧！】 【哎？就我比较关心今天的直播什么时候结束吗？】 【不听不听不听，结束了就可能彻底结束了，再蹲到这种机会太少了！】 【舍不得年哥……呜呜呜】 【感觉吃完蛋糕，他们就要跟我们说byebye了】 【不是度假吗！不是要泡温泉吗！这些也不给看吗！】 【前面的，你做梦去吧，梦里啥都有！】 “好啦！吃完了咱们就先回去洗漱休息一下吧？”齐木盛心满意足地看着大家基本扫空的蛋糕，“然后休息完咱们就可以美美去享受温泉啦。” “支持支持！”方灵灵举手，“我快受不了满身的泥了！” 闻言，林泽把手肘往她身上蹭了蹭：“再送你一些！” “啊啊啊！林泽！你要被我暗杀！” “洛宾！你怎么也！” 谢意和陈年十指紧扣着，失笑地看着打闹的几人。 他们凑到镜头前，打了声招呼。 直播到此结束。 第一百五十二章 永不限定(大结局) 八月，踏浪音乐节现场。 摄像框内，头戴鸭舌帽的男孩穿着黑色阔腿裤，裤脚收进绑着好几条细链的马丁靴里。宽松的裤子并没有将他身材收敛，反而显得他窄腰长腿，身体颀长。 他就这么站在台上，上身搭配着极其张扬的粉色，细长白皙的手指拿起拨片一扫，饱满的重金属旋律如浪潮倾泻，压过夏天的重重热浪。 台下瞬间爆发出一阵呐喊声。 “陈年！” “陈年！” 男孩点点头。 他笑起来，左脸露出一粒小巧的酒窝：“一首《末日灯笼》，送给站在夏日里的你们。” “小孩躺进灯流， 问候身旁匆匆路过的亡灵， 如果他提着灯笼， 能否找到回家的路。 ……” 电吉他声嘶吼，男孩却唱得温柔。一曲唱毕，他摘下帽子，拨了拨被压实的头发。 “其实今天，我有一件特别、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放下电吉他，重新抱了把木吉他：“希望大家能给我点勇气。” 台下难得安静了一瞬。 下一秒，不知道谁先起头喊了一声“加油”，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加油声响彻整座海滩。 男孩寻了张椅子坐下，抬手压了压台下的音浪：“谢谢大家，我准备开始了。” “五、四、三、二、一！” 他深呼吸，按下和弦，轻缓的前奏响起。 “是《夏至》！是《夏至》耶！” 台下粉丝偷偷交谈：“别想了，这歌是唱给谁的，全天下都知道了！” 男孩手腕上绑着条淡青色的扎染发带，有离得近的粉丝看见，上面缝着鹅黄色的英文。 她拿起相机放大，却不小心被喂了把狗粮。 那鹅黄色分明绣的是“xy”两个字母。 于是，她喊起来：“谢意！谢意！” 和弦按错了一个音。 台下的观众只见随着一声声“谢意”，男孩的耳根越来越红，他皮肤白，到最后整个脸也都红透了。 他磕磕绊绊唱完最后两句歌词，站起来，吉他还紧紧抱在手里。 “紧张成这样，不知道还以为要求婚呢！” “这跟刚刚唱末日的是一个人？” “看着还是个小孩。我是妈粉，快到妈妈这里来！” “你儿子是真的要娶老婆了！” “啊？来真的啊？” “真的啊，你是个假粉吧！” 台上男孩还抱着吉他，他半蹲在话筒前，也跟着喊：“谢意！” 没有回应。 他愣了一下，发现刚刚还站在前排正中间的女孩已经没了踪影。 “猫儿？”男孩慌起来：“我家猫儿呢？” 男主角准备告白求婚，女主角落荒而逃。 不到一分钟，相关词条便占据热搜榜。 #陈年告白# #陈年用夏至求婚# #谢意逃跑# #踏浪音乐节# 这一天，临山市仍陷在一场异常难熬的闷热里。 可沸腾的海边，人群的尖叫声、呐喊声却远远压过了夏天的热浪。 原因无他—— 消失在荧幕前许久的陈年再度跟着木青团队一起出来参加音乐节，而他在这段时间，总是在微博上明里暗里地点着，说自己想结婚了。 陈年原本也没想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求婚。 毕竟谢意并不喜欢抛头露面，也不喜欢被那么多人看着。 可木青的情，他不得不承。 何况木青又说了，要替他安排一个独一无二的求婚盛宴。 这么好的机会，在众人的祝福下见证最幸福的一刻，陈年思虑良久，最终还是答应了。 于是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陈年瞒着谢意，联系了他们身边所有的亲朋好友，秘密地想要在这一天给她一个惊喜。 却没想到，此刻惊喜即将上演，女主角却突然不见了踪影。 “会不会去上厕所了？”陈年挠挠头，压下声音，问已经站在他旁边准备帮忙的胡宇。 但胡宇却面露迷茫，沉默着摇了摇头。 陈年心跳都快蹦出来了。 在台上尽情唱了这么久，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得汗都止不住。 不知什么时候，现场安静了下来。 陈年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以及不远处海浪翻滚的声音。 他家猫儿，到底跑哪里去了。 陈年放下吉他，把麦递给胡宇，正想跳下台，人群中却传来了一声惊呼。 他顺着大家的目光转身，看到了屏幕上的视频。 心跳在某个瞬间漏了一拍。 视频的开始，是一段模糊的录像。 某天下午，临山市的阳光恰好穿过层层叠叠的榕树叶隙，折叠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斑驳，照进屋内。 刚学会坐着的小陈年，背靠着沙发，左脸卧着粒酒窝。 他身旁坐着一般大的小谢意，两人穿着可爱的七彩棉袜，脚对脚地踢着对方。 ——这是他们的最小的时候，也是记忆还尚未被保存、情感却在这时就已经交融进彼此生命的时候。 镜头一转，他们开始会走路了、会跑了，也开始学自行车了。 每个午后，他们都会偷偷溜出门，在盛夏的无人大街上，你追我赶，玩着不知名的游戏。 ——那是最为简单快乐的小时候。 再后来，画质渐渐清晰。 他们一起上下学，一起过生日，一起去游乐园玩、一起去爬红山…… 日子堆叠，记忆被一页页翻过，时间却是短暂的。 ——那是青涩的，开始触探这个世界的时候。 视频播到这，却出现了一长段的空白。 没有任何的剪辑，这段空白确实曾经出现在他们生命里，整整七年的时间。 那是彼此最彷徨、最无助的时候，陈年半跪在台上，眼睛烧红，却又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么一长段空白的流逝。 直到—— 熟悉的《青梅》旋律响起，陈年有些怔愣地看着谢意轻声唱着歌，穿过漫长的岁月和人海，一步步地向自己走来。 那些空白在某一刻，突然就被暖意包裹起来了。 等她走近了，两人目光对上时，就只能看见彼此通红的眼睛，听见彼此紧张的呼吸声。 在这个夏天，他的小青梅拂掉满身的风雨，跨过了千山万水，坚定地朝他而来。 陈年轻笑，微微地呼出一口气。 他举起手，轻轻地绕到谢意身边。 当两双手紧握之时，嫩黄和青绿交融，他们相视一笑。 世界葱茏，夏日盈满，只有你我，永不限定。 （全文完） 「永远都会期盼一个盛夏，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