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太子她马甲藏不住了》 第1章 犹如故人归 东燕历1036年三月,凉国皇宫。 太极殿内,文武大臣吵吵闹闹: “盛国三十万大军驻守在海谷关,虽说久攻不下,但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我们求和?” “没骨气!赵云天大将军镇守海谷关,你怕个球!” “但国库本就空虚,耗得起吗?” …… 眼见双方有对骂的趋势,太傅连忙出声喝止:“太极殿内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太子殿下还在这呢!” 一句“太子殿下”,众臣瞬间安静,望向空着的龙椅旁坐着的少年。 少年正玩弄着一支毛笔,墨发随意束起,浓密卷翘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样貌惹眼到不行,气质清冷疏离,唇角有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闻言,停下转毛笔,抬眸看着下方一众大臣,声音冷淡:“诸位,今早本宫收到消息,盛国的那位太子——陆玄,亲自来了。” 此话一出,众臣哗然! 少年唇角的笑意似乎深了几分,把毛笔随手丢到一旁,起身向殿外走去,清冽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 “各位大人好自为之,退朝吧。” 殿内的众臣面面相觑,一时间各怀鬼胎。 此时,海谷关外营帐内,气氛压抑可怕。 陆玄懒懒地靠在主位椅子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 “诸位将军,一年了,竟然没拿下一个气数已尽的凉国?” “太子殿下!” 一位少年将军急忙解释,“那位由凉国太子阮枫一手提拔上来的赵云天确实会用兵,但殿下放心,凉国气数已尽,撑不了多久!” 凉国太子阮枫…… 陆玄听到这个名字,眉毛挑了挑。 那位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把凉国气运延长了数年的少年天才? 可惜了,有一个拖死了后腿的父皇和一群蛀牙老臣,让他无法尽情施展才华。 真是——久仰大名。 …… 四月的天仍有着丝丝凉意,窗外下起绵绵细雨,屋内炭火烧得正旺。 阮枫靠在窗边,一袭白袍,乌黑如墨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手中拿着一本书,但半页都没翻动。 “太子殿下。” 一名侍女抱着披风走进来行礼。 “起来吧。”少年声音温和。 “谢殿下。”侍女一抬头,便看见窗边的忧郁少年,顿时心疼了。 殿下多么好一个人啊,待人温和,身子骨不好却总是熬夜处理公文,为什么陛下要那么对殿下? 偏偏殿下性格软,孝顺,十分听陛下的话。 “殿下,天凉,您还是注意点身体吧。” “不用。” 阮枫顿了顿,“有什么话就直说。” “殿下。”侍女心一横,直接开口,“陛下说收回您的权力就收回,您掌管朝政七年,呕心沥血,您完全可以——” “慎言!” 阮枫打断,侍女吓得一哆嗦:“是,是奴婢失言了。” 阮枫叹了口气,看向窗外:“凉国,从根就已经烂了。七年,本宫也累了,你退下吧。” “是。” 侍女退下后,少年收回目光,一改阴郁模样,唇角微微勾起。 阮枫缓步走到早已准备好的浴桶前,褪去衣物,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起身时轻纱覆身,将少女身体的玲珑曲线显得淋漓尽致。 现在,就等着盛国军队来了。 还好,来的是盛国,是陆玄。 阮枫微微垂眸,虽然她生性凉薄,从不在乎其他人,但是也不希望来的人会大肆屠杀百姓。 …… 东燕历1036年六月,盛国军队势如破竹,凉国皇帝阮衡投降,凉国灭。 “太子殿下!” 少年将军东方旭阳一脸激动地迎上前,“阮衡投降,皇室以及其宗亲大臣们也悉数控制住。包括那位凉国太子,您要去见他吗?” “嗯。” 陆玄颔首,骑着马慢悠悠地向太子府去,“凉国朝堂,怎么说呢,上梁不正下梁歪。” “是啊。”东方旭阳感叹道,“那阮衡,也不知走了什么运,连生十五个女儿才得一子,偏偏小儿子厉害。” “阮枫确实是一位难得的人才,本宫此次亲自前来,原因之一就是为了他,若能收为己用,再好不过。若不能——” 陆玄眼眸寒光一闪而过,只能除了以绝后患! “殿下。” “嗯?” “问您一个问题哦。”东方旭阳贱兮兮地凑上前,“抛除外界因素,您要是和阮枫正面刚上,谁赢?” “……” 陆玄幽幽地看着自己胆肥,时不时犯贱的发小:“赢他,时间问题。” 东方旭阳:“……” 哇噢,您老好自信哦~ 若是这两位正面刚上,嘶,想想都刺激。 太子府修得十分漂亮,准确来说,是装修得十分漂亮,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几乎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连宫墙都有些老旧,但其中布局,井然有序。 湖心亭。 一位白衣少年懒散地坐在里面,右手撑着下颚,唇角有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微风吹过,少年衣袂轻扬,仿佛落入尘世的谪仙。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陆玄看到少年的第一眼,脑中就蹦出了这句话! 但为何有种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的感觉?陆玄蔽去杂念,走上前坐下,淡淡一笑: “久仰大名,阮公子。” 不是太子阮枫,而是阮公子,立即表明他此次前来,双方都不是一国太子的身份。 阮枫抬眸,抬手将准备好的茶往前推了推,“上好的碧螺春,陆公子,会下棋吗?” “自然会。” 陆玄修长的手指执起一旁黑子,落在棋盘上,“阮公子似乎料到我会来?” “冥冥中一切自有注定罢了。” 阮枫落下白子,黑眸波澜不惊。 陆玄紧跟着落下一子:“说起来,这一路都顺利得有些不敢置信。”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阮枫始终从容淡定,“是陆公子好智谋,阮某,心服口服。” 陆玄轻笑一声,这人—— 居然比他还会装! 远处,东方旭阳欣赏着湖心亭中二人对弈的场景,眼中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用手肘碰了碰旁边一位书生模样的少年: “嘿,咱们打个赌,殿下多久能把那阮枫拿下?我赌一百两银子,我觉得殿下收服不了他!” 毕竟少年天才大部分心高气傲,尤其阮枫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更别说你亡了人家国,还想人家臣服? 而且陆抠抠那个铁公鸡,哪有人家高深莫测? “……” 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书生嘴角一抽,目光专注地观察了会:“一百两银子,最多一年。” 其实他也觉得阮枫不像个会臣服别人的人,不过东方旭阳想赌就赌一赌吧,省的后面缠得他烦。 第2章 来日方长 微风吹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陆玄落下最后一颗黑子,看着对面的人:“承让。阮公子可是有心事?” “是我技不如人。” 阮枫抬头,黑眸看着似笑非笑的少年,“你来这的目的,我不会同意。” “我都还没说呢,不愧是阮公子。” 被拒绝的陆玄没有恼怒,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笑了笑:“没关系,来日方长不是吗?毕竟越是珍贵的东西越难得。” 阮枫瞥了他一眼,起身离开。 “看!那位凉国太子向我们走过来了!”东方旭阳情绪激动,“感觉身体有些单薄欸,传闻中身子骨弱应该是真的,不过这长相气质没的说——我去会会他。” 说着走上前,“我是——” 话未说完,少年略过他就走,仿佛他是空气一般。 东方旭阳:“……” “啧。”东方旭阳讪讪地收回手,感叹道,“感觉这人比陆抠抠还难搞,宁木青,你说他会不会和陆抠抠一样,人前人后两个样?” “说起陆抠抠我就气,你说好歹一国太子,怎么跟铁公鸡一样一毛不拔——唉?宁木青你怎么走了?唉唉?!” “旭阳啊~” 凉飕飕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东方旭阳背后一僵,擦!宁木青那个呆瓜怎么又不提醒他! …… 大致处理好凉国的事,盛国军队准备班师回朝。 主大街上,一排排囚车摆过去,宗亲大臣们大部分衣衫不整,气氛压抑凝重。 “陛下。”平时雍容华贵的皇后哭得肝肠寸断,“我,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啊?” 虽然盛国现在没有动他们,但皇后也不蠢,等他们没用了,那就不一定了。 “我怎么知道!”又白又胖的男子脸色苍白,不耐烦地甩开妇人,“这不是你的好儿子没守好海谷关吗!” 错,他是不可能错的。 盛国不会对他们如何,但哪有自己作威作福的日子好? 没看到用囚车押运他们?即使收拾的再干净,也提醒着他是个阶下囚。 “可是——” 妇人张了张口,还是选择没说话,余光瞥见走过来的少年,欣喜地上前:“小枫,你没事吧?” 阮枫目光落在美妇人身上,淡淡“嗯”了声:“无事。” 美妇人刚想说什么,就被一道娇媚的女音打断:“哎呦,这位就是盛国太子殿下吧?果真一表人才,俊逸非凡。” 一位打扮妖娆的妇人带着一位约莫十八岁的少女凑上前,笑容谄媚, “太子殿下,这位是我的小女儿,阮霜,霜儿,还不快拜见太子殿下?” 女子说着,眼神不屑地瞥了眼美妇人,愚蠢!讨好盛国这位太子什么没有?以前争男人争不过她,现在生了个儿子有什么用? 只要霜儿被看上,她照样活得好! “太子殿下。” 阮霜行了个礼,一双水眸欲语还休,小脸微红。 陆玄立马就明白了女子用意,微微一笑:“阮霜姑娘,本宫不是凉国太子,这位是。” 指了指一旁淡然的少年,向少年挑了挑眉就离开。 想给他后院塞人?开什么玩笑?养一个女人多费钱?粗略一算就心疼死他了,还不如用来招揽一位贤士。 “啧啧。”东方旭阳压低声音,“果真凭实力单身。” “……” “你也是凭实力作死。”宁木青留下一句话就随陆玄离开。 阮枫掀了掀眼皮:“麻烦让让,挡我路了。” 阮霜下意识让开,待少年走过去后才反应过来,他早已不是那个手握大权的太子皇弟了! 同为阶下囚,凭什么要听他的?以前她百般讨好都不给她一个笑脸! 阮霜咬牙,还没勾引到太子殿下,还不能翻脸。 母妃说陆玄是位极爱才惜才的人,一定会对阮枫特殊些。可谁不会膈应他国太子?还是同样优秀的人。 所以阮枫靠不住,她只能靠自己! 陆玄还是优待了女眷们的,让她们乘坐马车而不是囚车。 军队缓缓出发。 阮枫靠在囚车边上闭目养神,墨发披散,素净的白衣依旧挡不住少年清冷出众的气质。 闭目养神了会,少年睁开眸子,偏头看向囚车旁边骑马的少年:“有书吗?” “有。” 陆玄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从马袋子里取出一本书放在车上,阮枫拿起翻看起来: “看这注释,看来殿下对兵法研究颇深。” “兴趣罢了。”陆玄笑道。 沉默了会,阮枫忽然开口:“燕圣朝那边,殿下想好该怎么解释了吗?” 天下形势大致分为三派,燕圣朝子嗣单薄,现仅存一位体弱多病的小天子,由燕王把控大权,其下附属国以陈国为首野心赫赫。 盛国是中立国,却突然发兵灭了支持燕王的凉国,必会令天下形势大变,成为众矢之的。 陆玄笑眯眯地“哦?”了声:“没有,阮公子可有解法?” 阮枫葱白的手指顿了顿:“殿下雄心壮志,定有办法,何必问我?” “可我需要你啊。”陆玄悠悠叹口气,漂亮狭长的眸子凝视着白衣少年,倒映出少年的身影。 阮枫:“……”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向谁表明心意。 前面囚车内悄悄看完两人互动的阮衡心下一喜,过于混乱都忘记了,这陆玄是个惜才之人。 看来陆玄极为欣赏阮枫,那是不是说明,只要阮枫肯为太子服务,他以后的日子就不会很难过?阮衡也不愁了,欣赏起沿途风景。 一行人,各怀心思。 奔波许久,六月底,众人抵达盛国国都。 盛国大胜,班师回朝,整个盛京都沸腾了,大街上人山人海。 “看,他们来了!啊啊,太子殿下也太好看了吧?” “第一个囚车里又白又胖的老头子是凉国皇帝吧?哎呦我去,胖得和猪一样!据说在凉国百姓都讨厌死他了,整一个昏君!” “那后面的单薄少年不会就是那位有名的少年天才阮枫吧?别说,这气定神闲的气质就绝了。” “是啊,明明都是阶下囚,怎么他就整得跟来盛京来巡视似的?” …… 军队停在皇宫门口,陆玄下马,亲自来到第二个囚车处开门: “阮公子,阶下囚的滋味如何?” 他想收服的是一位可以为他所用的人才,而不是求来的一个祖宗。心高气傲的天才,诚心招揽的同时,也得打压打压。 阮枫闻言,抬眸微微一笑,即使脸色苍白,也勾魂摄魄,缓步走下囚车: “不错,一路走来,风景优美,还有盛国军队贴身保护,美中不足的就是少了点美食美酒。” 第3章 阮枫哥哥 陆玄:“……” 他还就不信了,收服不了这位少年! 盛国皇帝陆君早已率领文武百官在朱雀门等待,众人押下囚犯后纷纷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免礼。”陆君淡笑,目光落在阮枫身上,带着打量。 这就是浅浅心心念念的阮枫哥哥? 看着不错一小伙子,就是单薄了些。 陆君看了眼身边的大太监。 大太监会意,上前从袖子里拿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圣旨,尖着嗓子宣布: “阮衡封为安平候,赐安平侯府一座,其子阮枫惊才绝艳,才华横溢,特选为太子伴读,入盛京学宫上学。” 顿了顿,笑眯眯道:“安平候,接旨吧。” 阮枫看向圣旨,唇角微微勾起,安平候?可不是希望他平安喜乐啊,而是安分守己才能平安。一旦跪下,可就代表凉国彻底向盛国屈服了。 果然,阮衡脸上笑容谄媚,连忙跪下:“臣接旨。” 一时间,不少人眼中闪过鄙夷,这身份适应得可真快。 大太监继续看向阮枫:“安平候世子,为何不接旨?” 还未等阮枫说什么,阮衡就蹦起来怒斥:“逆子!以前你见我不行礼也就罢了,还不快接旨!” 万一影响到他了怎么办?这逆子一身清高,他早看不顺眼了,要不是有几分能力处理事务……说着,狠狠瞪了眼皇后姜婉书。 姜婉书柔弱的身子颤了颤,上前拉住少年的手,略带哭腔:“小枫,听你父——亲的话。” “……” 阮枫默默抽出自己的手,黑眸幽深,蓦地笑了笑:“好啊。” 说完,跪下行礼,声音冷淡,听不出一丝感情: “臣接旨。” 现场静默了会。 大太监将圣旨放在阮枫手上,叹气:“世子,今晚接风宴,可别忘了。”看来这少年天才也不是好当的。 “是。” 阮枫神色淡然地起身。 陆玄不禁有些同情,不过他总觉得,阮枫不需要别人的怜悯,而且,同情归同情,他还是记得住自己的目的。 人群散后,陆玄走上一处酒楼二楼雅间,一进去就坐下:“怎么样,见到你阮枫哥哥了吧?我可没动他。”说着,茗了一口茶。 对面一位和陆玄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少女气呼呼地一拍桌子:“你还让他坐囚车了呢!” 陆玄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妹啊,谁才是你亲哥啊!? “可恶,太可恶了!”陆浅继续拍桌子,“他们是亲生父母吗?怎么可以对我阮枫哥哥那么狠心?先是小时候把她送去陈国当质子,回来了……” 陆浅啪啦啪啦控诉了一堆事。 陆玄静静等她说完:“所以这就是你八百里加急警告我不准动你阮枫哥哥的原因?” “……” “哎呀,哥~没办法呀,谁让你们突然要攻打凉国。”陆浅说着说着,突然愣住,等等—— “盛国灭了凉国才让阮枫哥哥成为阶下囚的,而我是盛国公主——呜呜呜,我和阮枫哥哥此生无缘了!” 陆浅号啕大哭。 陆玄:“……”不是,我知道你反应很慢,但没想到这么慢!这么久了,你才反应过来? 算了,自家的笨蛋妹妹。 陆玄叹了口气:“其实,阮枫可能不太在意灭不灭国,很有可能,他故意的。” “哥!你污蔑阮枫哥哥干什么!” 陆浅控诉,看到少年犀利的目光,瞬间改口,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 陆玄:“……” …… 众人来到新赐的安平候府,阮衡一脸满意,手笔不错,以后应该也难过不到哪里去。 转过头“咦”了声:“那逆子呢?” 姜婉书摇头:“陛——夫君,您知道小枫向来行踪不定。” “啧,真是逆子!”阮衡表情很不好看,甩袖进入府中,“罢了,不管他。”这一路,他可是受了不少苦,今晚可要好好补偿一番。 …… “请问阮大天才,亡国的感觉如何?” 京城一个隐蔽客栈内,一名男子笑眯眯地问道。 “还不错。”对面的少年翻看着书,头也未抬,“哪天你也可以试试。” “那算了,我又不是皇亲贵族。”男子连忙摆手,想到什么,“嘿嘿”一笑:“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小枫子,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春心萌动了?要不然怎么不走?” “春心萌动?” 阮枫放下书,有些疑惑。男子露出一个“我都懂”的表情: “还装?人家盛国掌上明珠瑞阳公主以前可是放出过豪言,要嫁给你。都是男人嘛,懂,我都懂~” 阮枫:“……” 阮枫默默将某人猥琐的脸移开:“宋泽然,想发情的话,出门左转,怡红院在那里。” 宋泽然:“……” 宋泽然怂了:“小枫子,我开玩笑的啦!” 尼妹的,什么清冷孤傲如谪仙,什么柔弱不能自理!这货明明就是个暴力少年,能动手才懒得逼逼的那种! 他敢保证,再多说一句,这货准会把他先打一顿再丢到怡红院! “再说,我女神可是月落影,怎么能辜负我女神去怡红院呢?虽然女神还不认识我,但我相信有志者,事竟成!” 阮枫淡淡看了傻呵呵的男子一眼,没有说话。 宋泽然撇撇嘴,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鼓励下他会死啊? “我以前就和你说过了,凉国烂到根了,拉不起来的。” “所以啊,我放手了。”阮枫重新拿起书。 她真的累了。 …… 夜晚很快降临,皇宫里灯火通明,热闹极了。 “哥,哥!” 陆浅笑着挥手,“我今天好不好看?阮枫哥哥会不会喜欢?” 陆玄瞥过去,大殿明亮火光照射下,本就明艳动人的少女如今盛装打扮,更显得娇艳欲滴,吸引了不少少年目光。 “还行,像个花孔雀。” 可惜碰上了钢铁直男陆玄。 陆浅“……”她就不该问她那不解风情的哥哥! 陆浅气呼呼地偏过头,忽然眼神一亮,看着刚刚走进来的少年。 少年一身宽松白衣,行走间衣袂轻扬,墨发随意束起,唇角似笑非笑。 好帅!不愧是阮枫哥哥! 陆浅无声呐喊。 不止陆浅,许多人都注意到了少年,眼神各不相同。 阮枫走到自己位子上时,脚步忽然顿住,看着座位上翻倒的酒壶以及一桌酒水。 “不好意思啊。” 旁边一位尖嘴猴腮的男子收回手,挑衅一笑:“阮世子那么大度,想必也不会计较吧?” 阮枫看着男子,漆黑的眸子波澜不惊,眼神淡然,连情绪都没有波动。 男子被盯得内心发毛,提高音量,好似这样就能为自己壮胆:“你看什么看?”? 第4章 宴会 阮枫忽然笑了笑,忽然拿起男子面前的酒壶,手一松,酒壶“碰”一声掉落在男子桌子上,酒水四溅,洒了一桌子。 男子惊得瞬间站起来怒斥:“你干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好意思啊,李郡王那么大度,想必也不会计较我这一时手滑吧?” “你!” 李问气得发抖,说不出一句话。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 陆浅甩开陆玄拉着她的手,不满极了:“你拉我干嘛?好好的英雄救美,呸,美救英雄,就这么没了!你赔我!” “他解决不了这点小事?” 陆玄叹气,“你阮枫哥哥不是那种需要人保护的人。” “行了,别这么看我,我总不能管到所有人吧?而且我为什么要事事帮他处理?” “行吧。”陆浅也知道再计较下去就是无理取闹,只能气鼓鼓地坐好。 “逆子!” 愤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只看见阮衡急匆匆跑过来,安庆王府的郡王,这个逆子怎么敢得罪的!? 一到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还不快向李郡王道歉?” 说着,转头一脸赔笑,“李郡王,抱歉,逆子管教无方,回去我定然严惩!” 闻言,李问瞬间神清气爽,玛德,天才少年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寄人篱下? “安平侯哪里的话。” 李问也笑,从旁边拿起一壶酒,“阮世子,喝下这壶酒,我就不计较了。” 这壶酒,他可是加了点料的! “你确定吗?” 阮枫意味深长。 李问又觉得心里发毛,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发现? “对!喝了这一壶,我就不计较了。” “逆子,你还不快喝!” 看着两人嘴脸,阮枫微微一笑:“行。” 接过酒壶,仰头,酒水直接倒进嘴里,溢出来的酒水顺着下颚从修长白皙的脖颈处流下,一路落入衣内。 不少人看呆了,这——你喝酒咋这么熟练潇洒?不是身子骨弱吗? 喝完,有武将忍不住拍手叫好:“好酒量!” 阮枫放下酒壶,看了看四周,径直走到陆玄旁边坐下。 陆浅顿时乖乖坐好,露出最淑女的一面。 陆玄手撑着下巴笑道:“就这么坐下,是不是不太好?” “给我准备的,为何不坐?” 阮枫看向陆玄。 刚才喝了不少酒,白皙的皮肤微红,一双漂亮的眸子波光潋滟,有些茫然呆萌。 陆玄一时噎住,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要命,东方旭阳偷偷说过,阮枫散着头发像个姑娘,当时他不以为然。可是刚才那一幕,他竟然有些认同。 陆玄鬼使神差地问道:“你醉了?” “没有。”阮枫摇头。 “那就好。”陆玄喝了杯酒,“你可别栽在了一个纨绔子弟手里。” 阮枫有些诧异地看了陆玄一眼,他还会好心提醒她? “我知道。” 阮枫垂下眼眸,眼中晦暗不明。 过了会,陆君携皇后萧澜前来,宴会正式开始。大殿内莺歌燕舞,似乎一片其乐融融。 看见阮枫坐在太子旁边,不少人上来喝一杯,明里暗里打探什么,不过阮枫有酒就喝,话少得可怜,什么也打探不出来。 众人又恼又无奈。 喝喝喝,身体弱还喝那么多!喝不死你! 多说两句话会死? 李问阴郁的目光一直盯着阮枫,不可能,怎么还不发作? 他可是在泻药掺着情药一起下的,就算到时候被查出来是他又如何?一个亡国太子,他还不放在眼里! 不过阮枫当众丢脸,可真的名声要毁了! 嘶—— 李问突然捂住肚子,他肚子怎么这么痛?痛死他了——卧槽!要忍不住了! “扑哧,哧——” 奇怪的声响出现。 整个大殿都安静了! “呕呕呕……” 李问周边有人忍不住呕吐,其他人纷纷捏着鼻子离开,议论纷纷: “去!这也太臭了吧?李郡王吃了什么?” “大殿之上——真是有辱斯文!” …… 陆君眉头微皱:“李郡王吃坏肚子了?殿前失仪,罚一年俸禄,先退下吧。” “是。” 李问咬牙才憋出几个字,“臣认罪。”说完急忙跑去茅厕,所过之处,人群纷纷避开。 阮枫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对上陆玄含笑的眸子: “阮公子好手段。” 阮枫眸子漫不经心地转动着酒瓶:“殿下可莫要冤枉人。” 陆玄笑了笑,没说话。 别的不说,这心理素质是真强,睁眼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 算了,父皇那边他去搞定好了,难得好心一次。 …… 夜色深沉,盛京陷入一片静谧当中。 一道黑影融入无边夜色中,在屋顶上快速移动,悄无声息落在一处普通院落中。 院子中等待已久的中年男子立即半跪在地上:“主子。” 男子国字脸,浓眉,一脸正气,正是凉国那位被阮衡撸了大将军之位后失踪的赵云天。 “赵叔快起来,没事吧?” 阮枫的声音不同寻常,有了几分人气。 “没事,倒是主子受辱了。” 赵云天眸子闪过杀意。他不是凉国人,不忠于任何国家,只忠于主子。 他这条命,都是主子给的。 “无事。” 阮枫声音恢复平时冷淡,“赵叔,你留在盛京不好行动,太多人知道你的样貌。” “我知道,所以打算去漠北城——主子,你会去的吧?” 阮枫颔首,赵云天得到答复,心满意足地离开。 阮枫也轻易躲过安平侯府的守卫,站在自己房门门口,随手撒了把药粉,药粉散逸在空气中。 混混欲睡的暗卫渐渐清醒,阮枫直接进入屋内。 …… 盛京学宫是盛国上一代君主开设的学宫,不同于国子监,这里招收来自天下的学员,请了许多着名大儒讲学,十分有名。 其他国家不少人慕名而来求学,甚至皇室贵族子弟也会来,不过继承人还是不会来的,毕竟在别人国家。 一早,学宫门前就停了不少马车,穿着盛京学宫的服饰的学子们来来往往。 “宁木青,我讨厌你。” 东方旭阳一下马车,看见好友,顿时目光幽幽。 宁木青慢吞吞地看了眼发病的发小:“哦,讨厌我啊?从小到大,你这句话说了无数遍。” “当初为什么不提醒我啊啊,陆抠——太子殿下他放假要把我送到荣老将军那里!” “这不是好事吗?” 宁木青慢吞吞地回复。 东方旭阳:“!!!” “宁木青,我讨厌你!” ——题外话—— 本书纯纯架空,请勿代入历史上任何朝代的情况,作者我呀,历史白痴。(╥w╥`) 还有本文作者放飞自我,芜湖~ 第5章 陈祭酒 经过二人时,阮枫顿了下。 荣老将军荣尧,盛国赫赫有名的战神。 还没走进学宫,就被一些人拦住,为首的男子眉毛一挑:“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少年天才阮枫吗?” 这一喊,吸引了不少目光。 东方旭阳和宁木青也看向那边,宁木青制止想要出手的东方旭阳,略加思索一番:“别去,看他如何面对。” 他从未接触过这位“别人家的孩子”,名声很大,却不知其本性如何。 他想看看,这位会如何应对。 东方旭阳冷哼一声:“我才不是要帮他,我是看不惯他们!学宫风气真是不如从前了。” 阮枫眸子一凝,唇角有淡淡笑意:“这位同窗有事吗?” “你瞎啊!”男子冷笑,“自然有事,老子就是看你不爽,怎么着,想要过去?行,从这里过去!” 说着,抬起一只脚抵在门框上,指了指自己腿下,表情挑衅。 胯下之辱! 旁边的跟班们哄笑起来:“阮世子,快过去啊!要上课了呢!” “擦!太过分了!”东方旭阳瞪大眼睛,刚想上前,一道冰冷的女声就传来: “王津,你的腿还要不要了?” 说着,人群中一位身着学宫服饰的女子走出来,目光冷冷地看着王津。 王津打了个哆嗦,这小祖宗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女子又看向阮枫,打量了一番:“我知道你清冷,不怎么与人来往,脾气好。但受到欺凌,脾气好可没有任何用!” 阮枫:“……” 刚赶到的陈祭酒:“……” 脾气好…… 陈祭酒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中气十足地怒哄道:“王津!” 这一喊,差点把王津魂都喊没了! 祭酒他昨天不是去怀谷会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王津在学宫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死了陈祭酒。 陈祭酒乃闻名天下的大儒,他父皇特别崇拜陈祭酒,只要陈祭酒修书一封,放假他就不敢回家,只能凄凄惨惨戚戚。 不过陈祭酒认死理,固执得很,没有确切证据他就不会修书,他抓着这一点,作威作福,顶多受点惩罚。 陈祭酒一直想抓住证据,现在好了,抓个现行! 今天什么运气啊! 王津迅速放下脚,颤巍巍地回头:“陈,陈祭酒。” “你还知道我是祭酒啊。”陈有道冷笑,“好好一个学宫,被你们弄成了什么样?平时学的礼教去哪里了?我必会修书一封,送给令尊。” “祭酒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王津哭嚎,马上要放假了啊,他真的哭死。 “你不是知道错了,你后悔的是被我抓到现行!”陈有道冷冷说道, “跟着王津闹事时人,放学后留下来。至于你们这群看同窗热闹的人——” 陈有道环视众人:“全部给我抄《道德经》十遍,放假前抄完!好好反思一下什么叫同窗友爱!” 躺枪的众人:“……” 一个一个眼刀投向王津。 王津:瑟瑟发抖jpg. 陈祭酒发了一通脾气走后,阮枫经过王津身边时,看了他一眼,神情一如既往地冷淡。 王津在那瞬间脑子灵光一闪,解读出了其中包含的意思—— 煞笔,这里是学宫。 陈祭酒走进室内,拱手道:“太子殿下。” “陈祭酒辛苦了。”陆玄语气尊敬,“怀谷会那边,我会派人将祭酒及时送到。” “份内之事。” 陈有道不卑不亢,摸了摸胡须,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殿下,这是昨晚我收到的信。” 陆玄接过,扫了一眼,字迹飘逸不羁,自带风骨: “祭酒大人,今早学宫门口,杀鸡儆猴。” 没有署名,但陆玄一下就猜出是谁,顿时唇角上扬。 阮枫怎么会猜不到他的目的? 即使没有这封信,他也会让陈祭酒出手。在明知真相的情况下,还送出这封信,就是向他表明,有些事,他可以帮忙配合,但不要打他的主意。 他发现,他和阮枫,还挺默契的,明明不熟却总能猜出对方想法。 要知道,和他一起长大的东方旭阳和宁木青有时候都跟不上他跳脱的想法。 京城青泽客栈。 “昨晚干嘛去了?” 高挑的青衣女子将大刀插在宋泽面前,挑了挑眉。 宋泽然吞了吞口水,救命!为什么他认识的全是暴力分子? “帮小枫子送信。” “哦,帮小枫忙啊。”女子点点头,收回大刀,就在宋泽然松了一口气时,大刀突然转变方向,直接抵在他的脖子上! 宋泽然:“!!!” 呜呜呜,交友不慎,还是小枫子好,只打他,不会这么恐怖。 “说,送了什么信?” “林青书你这么关心小枫子,不会是喜欢他吧?”宋泽然一时嘴快,顿时感觉刀锋又近了一步,瞬间改口:“说,我说!” 林青书在宋泽然说喜欢小枫的时候,眼中闪过看智障的神色。 宋泽然连忙把知道的说了出来: “陆玄知道盛京学宫的歪风邪气很难弄,所以先前与陈祭酒商议先不管,助长他们的气焰,再等待一个时机出手肃清。” “所以,他在利用小枫?” 林青书目光冰冷。 “安了安了,小枫子知道。”宋泽然随意摆摆手,“话说,青书你怎么来盛国了?” 林青书收回大刀,淡淡“哦”了声:“路过。” 宋泽然:“……” 路过?从漠北城去燕圣朝圣都会路过盛国!? 你莫要欺负我地理不好! …… 有了陈祭酒的警告,这一天阮枫都过得很顺利。 陆玄座位在甲级班靠窗的最后一排,据说是他自己选的。 他是夫子们眼中的好学生,除了有事,每天风雨无阻地上学,认真听讲,夫子们自然没有意见。 燕圣朝民风开放,盛国这边更是开放。学宫到了陆君这一代,他做了一件震惊世人的事——公开招收女弟子! 以前不是没有学宫招收女弟子,甚至邺国的皇帝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他力排众议把女儿立为皇太女! 只是没有公开招收的学宫。 陆玄更是赞同这一点,在他眼里,只有对他有用的和没用的以及阻碍的,男女无论。 所以班级内,有不少女子。 阮枫端坐在陆玄旁边,认真的听讲,余光一瞥,看见好学生陆玄在画画。 一看那手段,老手了。 陆玄察觉到目光,偏过头,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第6章 已经记住你了 陆玄思考是挽回形象还是就这样时,阮枫收回目光,默默从书袋里拿出一本书压在课本下。 陆玄:“……” 好家伙,原来你早有准备。 一上午的课很快过去,阮枫默默坐在饭堂角落吃饭,突然一个饭盘放在她面前,笑容灿烂的少女声音甜美:“阮枫哥哥,我可以坐这里吗?” 阮枫……哥哥…… 阮枫顿了顿:“可以。” 陆浅兴奋地坐下,看着少年清冷的面容,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速运转,思考着该怎么开口。 阮枫哥哥,你还记得我吗?——不行不行,老套路了,不够特殊。 阮枫哥哥,很高兴再见到你。——不行不行,他怎么来的盛国估计还记着呢。 好忧愁啊! 少女目光太过直白炽热,阮枫忍不住抬头:“我脸上有东西?” 陆浅一个激灵,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在怎么让阮枫哥哥记得我。” 话音刚落,周围一片安静。 沉默,是现在的康桥。 阮枫漆黑的眸子看着羞耻到脸红的少女,微微一笑,语气温和:“我已经记住你了。” 啊啊啊,好羞耻! 陆浅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阮枫起身,路过陆浅时,修长白皙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少吃点油腻的东西,对身体不好。” 说完就离开了。 陆浅先是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狂喜!阮枫哥哥好温柔,他在关心她欸! 不远处,东方旭阳“啧啧”几声,没看出来,阮枫对女孩子挺温柔的,转回头,看见陆玄思考着什么。 陆玄欲言又止:“旭阳,你说,是不是蠢蠢的都容易招人喜欢一点?” 浅浅那个笨蛋妹妹,从小到大都比他招人喜欢,阮枫对别人都冷淡,对浅浅就温柔多了。 东方旭阳:“……” 殿下,你的关注点为何如此奇特?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人的原因!你信不信,如果你不是太子,早被人套麻袋了! 东方旭阳心里疯狂吐槽,不过他学聪明了,选择闭嘴。 另外一边,一个剑眉星目,古铜肤色的少年死死盯着阮枫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嘿嘿”傻笑的陆浅,“啧”了声。 …… 盛京学宫自由度很高,每年盛夏寒冬,节假日会放假,让来自天下各处的学子回家,平常放学后住在附近的人也可以回家。 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极了。 阮枫买了根糖葫芦,咬了口,慢悠悠地在大街上走来走去,一个转身,进入一条无人的小巷子。 后面,一群人对视一眼,急忙跟上,追到巷子尽头时愣住了,看着墙头上懒懒坐着的少年。 少年晃了晃手上的糖葫芦,似笑非笑:“还剩五个。” 见她一脸淡然,这群气血方刚的人忍不住了,纷纷骂道: “有本事你就下来!孬种!” “就是,我看你个小白脸根本不敢下来吧!” “啐!就你,配得上瑞阳公主?” …… 阮枫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小白瓶,打开塞子,放在墙头上。做完一切,轻轻落在地上,衣袂轻扬,声音依旧清冷: “给你们一个机会,一起上,省时间。” 一句话,惹得众怒! “玛德!一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竟然敢这样狂妄!” “兄弟们一起上!让这小子在躺床上几个月!” …… 看着一群冲上前来的人,阮枫依旧是浅笑,一动不动。 最先出手的人看着拳头离那张脸越来越近,不由扯出一抹笑容,这个小白脸果然就是废物,把这张脸打得鼻青脸肿,看他怎么敢晃悠到公主面前! 然而,不出几秒,他的笑容就僵在脸上! 没人看清阮枫是怎么出手的,只看见荣城就这么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惨叫! 紧接着,小巷子里接连响起哀嚎与痛苦声! “还剩两个。” 阮枫看了眼手上的糖葫芦,似笑非笑,黑眸幽深,“看来你们生活很安逸,我就免费帮你们松松骨。” 少年精致的容颜,白衣蹁跹,明明犹如堕入凡间的谪仙,众人却仿佛看见精致皮囊之下那颗恶魔般的心,顿生恐惧。 这个身手,柔弱不能自理!?那他们是什么?残废?! “啊啊!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阮大侠,放过我吧,我不想松骨!啊!” 求饶声此起彼伏! 慢悠悠地吃完最后一颗糖葫芦,阮枫脚尖一点,轻轻落在墙头,收起小白瓶,向巷子外走去。 少年一走,趴在地上的众人都不由松了口气。 “迟早有一天要让这小子好看!” 有人狠狠“啐”了声。 “你疯了?今天这事都不准说出去,我们十几个人被他一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这传出去还怎么混?”另外一人咬牙切齿。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为首的古铜肤色的荣城艰难地扶着墙站起来,“我和他——” 话还没说完,一根细长的糖葫芦棍子破空而来,直面迎向他,在他惊惧的目光中,从他头顶上擦过,插入墙壁内! 荣城吓得又瘫坐回地上,却发现狐朋狗友们一个个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这是迷醉香? 意识彻底消失前,荣城心里“卧槽!”了句。 回到安平侯府。 阮霜就一脸娇羞地走上来:“小枫,那个,你不是太子殿下的伴读吗?能不能介绍一下?” 她一个大家闺秀,一般情况下根本碰不见陆玄,这两天如坐针毡,生怕陆玄对她的最后一点印象都没了。 她要抓住一切的机会! 阮枫瞥了眼阮霜,淡淡收回目光:“不能。” 阮霜笑容僵了僵,一双水眸泫然欲泣: “只是一点小忙而已,也不肯帮姐姐吗?而且小枫,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是姐姐能成为太子殿下的人,你也会好过点。”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她就不信这人不同意! 阮枫刚想直接走人,抬脚,又收了回来,漆黑的眸子看着阮霜:“阮霜,我不建议你进入陆玄的后院。” “你!”阮霜差点没绷住脸,“你懂什么!这对你,对我,对安平侯府都好不是吗?” “有时候,我真的很庆幸自己没在阮衡身边长大。” 清冷的少年忽然开口。 更庆幸在异国他乡,最难过的时候遇见了师父。 第7章 殿下终于带回了…… “你在说什么?!” 阮霜一脸不可置信,“你怎么敢直呼父亲的姓名!” 阮枫看着少女,话锋一转:“你喜欢陆玄?” 话语跳跃过大,阮霜一时也没发现少年直呼其名,俏脸一红:“太子殿下那样优秀俊逸的人,喜欢也很正常吧?” 阮枫漆黑的眸子盯着她,似乎要将她这个人看透,阮霜有些受不了,握紧拳头: “阮枫,你到底要干什么!” “本来不想管你的。”少年垂下眼睑,“如果说,我能给你一个机会,让你离开安平侯府这座牢笼,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可以——” 少年话还没说完,阮霜就嗤笑一声:“我为什么要离开?” 离开了,她要如何去追寻她想要的荣华富贵?她已经过过了荣华富贵的公主生活,她决不能接受没有这些的日子! 阮枫情绪波澜不惊:“当我没说。” 说完,直接离开。 留在室内的阮霜气急败坏,阮枫这个贱人,比以前更讨厌了! 等以后她成了太子的人,一定要把他踩在脚下! “父亲!”看见阮衡回来,阮霜眼睛一亮,急忙上前告状。 …… 夕阳西下,安平侯府西边的小院子里,传来琴声。 清澈明净的琴声潺潺流动,如同来自深谷幽山。舒缓的音调,似丝丝细流,舒软安逸,抚平人焦虑的情绪。 远处监视的暗卫忍不住沉醉其中,没想到,这阮世子的琴艺如此高超,还有这等福利。 很可惜,琴音被一道怒气冲冲的“逆子!”打断,暗卫目露不快。 阮衡快步走到小亭子里,一拍桌子:“让你帮霜儿一个小忙都不愿意,你是诚心不想让安平侯府荣华富贵是吧!” 阮枫从容不迫,头也未抬地继续弹琴。 阮衡差点气炸! 目光看向少年手下的琴,他不认识乐器,更不懂乐理,只知道阮枫特别宝贝这琴。 当初从凉国被押送过来,陆玄特地问阮枫有什么要带走的,阮枫就抱着琴盒。 既然他这么宝贝…… 阮衡眼里闪过愤怒,抬手想将琴掀翻给他个教训! 刚要触碰到琴,手腕就被掣住。 阮枫抬头,一双幽深黑眸就那么看着阮衡。 少年平时很少显露情绪,眸子里也依旧没什么情绪,但阮衡感受到了少年的愤怒以及——一丝杀意! 阮衡背后一凉,肯定是感觉错了,对,一定是错了。 就阮枫那个出生就体弱多病、单薄的身子怎么可能有这样恐怖的杀气?他顶多就是脑子聪明了些。 不过阮衡还是吓得手软,阮枫把手甩开,语气冷淡:“不要管我,我们还能相安无事。” “你!逆子啊!” 阮衡气得发抖,“我以前就觉得你没把我放眼里,现在本性暴露了吧?好,好,你现在住的可是我的侯府!你给我滚!” 等出去,没了侯府的锦衣玉食,看他还能撑多久!到时候还不是要回来求他! 阮枫起身,将琴小心翼翼地放入琴盒,抱着琴盒头也不回地走。 刚出院子门,就看见泪眼汪汪的姜婉书。 姜婉书看着少年,泣不成声:“小枫,你,你真的要走?你父亲就是一时气话,你服个软,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在外面一个人怎么活呀?” 天知道她听到下人说侯爷怒气冲冲地去找小枫,魂都吓没了! 在姜婉书眼里,阮枫小时候体弱多病但异常乖巧,非常努力学习,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储君。 后来陈国攻打凉国,凉国节节战败,割地赔款,还被迫将小枫送去当质子。 一去就是七年,回来时,虽然清冷疏离,但还算听话。 如今,怎么就这样了呢? 姜婉书不知如何是好,要是小叶还在就好了,小枫小时候和她关系最好了。 阮枫目光淡淡地看着这个女人:“如果让你在我和阮衡之中选一个,你选谁?” 姜婉书一时噎住:“小枫,你们是父子,哪有选谁的道理?” “我知道了。” 阮枫抬脚就走。 …… 离开安平侯府,夜色已经降临,街上人少了很多,多了几分清冷气。 少年抱着琴盒慢悠悠地在大街上走,奇怪的行为,出众的气质惹行人纷纷侧目。 “吱呀——” 少年面前忽然停了一辆马车,车帘打开,陆玄微微颔首:“进来吧。” 阮枫掀了掀眼皮,似乎毫不意外,抱着琴盒走上宽敞的马车。 陆玄目光落在少年昏黄灯光下一如既往清冷的面容,再下移,看了眼琴盒,率先开口: “看来阮公子知道我派人监视你。” “正常操作而已。”阮枫语气平淡,“就当多了几个护卫。” 拿我的暗卫当护卫…… 陆玄嘴角一抽,转移话题:“阮公子可有去处?” “没有。”阮枫脸不红心不跳。 陆玄:“……” 配合演出的陆玄淡淡一笑:“刚好,太子府人少,院子多,阮公子若是愿意,可以住一段时间。” “好。” 陆玄:“???” 他就是客套客套,怎么有种中计了的感觉!? 陆玄看着少年淡定的眸子,笑道:“我还以为阮公子不会同意呢。” 阮枫手顿了顿,缓缓开口: “没钱。” 所以就等着你来。 陆玄:“……”无可反驳的理由,但处处透露着诡异。 虽然吃住都花他的钱,但是阮枫是位可拉拢的人才,不心疼。 陆玄不停自我安慰。 马车在太子府门口停下,大总管笑容满面的上前迎接:“殿下,您回来了。” “嗯。” 陆玄走下马车,压低声音,“把风华殿收拾收拾。” 大总管:“??!” 风华殿,那不是太子妃才能住的宫殿吗!? 在大总管震惊的目光中,马车里走出来一位身着白衣的人,身形单薄,由于微低着头看地上,还抱着琴盒,在昏暗的灯光下,大总管当成了女子。 大总管激动极了,这么多年了,殿下总算开窍了!殿下终于带回了一位……男子。 身为关注上司的大总管,自然认识殿下最近关心的人的模样。 此时,大总管面色复杂地看着这位阮世子。 嗐,白激动一场。 “阮世子,这边请。”大总管恭恭敬敬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麻烦了。” 阮枫颔首,在看到风华殿时难得有一瞬间呆滞。 如果没记错的话,盛国太子府的风华殿好像是给太子妃住的宫殿。 大总管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强,看到少年面露疑惑连忙解释: “殿下平日节俭,太子府那么多宫殿,若是都每天打理耗费人力物力也多,所以殿下吩咐只需打理乾渊殿与风华殿。” 要不是陛下皇后要求,殿下怕是连风华殿都不管了。 大总管忍不住吐槽。 阮枫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第8章 荣尧气晕 大总管吩咐好一切就去乾渊殿复命。 陆玄揉了揉眉心:“他如何?” “阮世子估计正在沐浴,不过据侍女汇报,阮世子不要任何人服侍。” “嗯。”正常,情报里阮枫在凉国七年,从来不让人贴身服侍。 陆玄骨节分明的手拿起毛笔,蘸了蘸墨,忽然抬头看着欲言又止的大总管:“有事就说。” “殿下,阮枫他,以前毕竟是凉国太子——” 大总管说了一半,陆玄就明白了,在奏折上写了几个字:“无妨,要是在太子府我还能出事,留着他们也没什么用。” 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冷漠。 大总管一想,也是:“是奴才多心了,奴才先行告退。” “等等。”陆玄抬头,“给他送几套学宫的服饰和一些常服。” 离家出走,不带银子,不带衣服,就抱着一把琴,那把琴对他是有多重要? 想到那把琴盒上的花纹,陆玄眸光暗了暗。 “是。” 与此同时,荣府。 面容严肃,身材魁梧的老人用棍子敲了敲跪在地上的荣城:“说,干什么去了!被人发现的时候,一群人都倒在巷子!” “我也不记得了。” 荣城面露痛苦之色:“我就记得自己进入小巷子,后面什么都记不得。” “呵~” 老人冷笑一声,“带着你那群狐朋狗友,说吧,本来是要去欺负谁?” “我们,我们就是出去玩玩。”荣城话音刚落,看见直接袭来的棍子,吓得连忙改口,“是阮枫!外祖父我错——嗷!” “让你不学好,天天去欺负人!” 老人恨铁不成钢,气急败坏地拿着棍子一下一下往荣城身上抽,打得荣城嗷嗷叫。 打着打着,老人忽然眼前一黑,整个人直直倒下去! 荣城吓得连忙接住老人,大喊了句“来人,快来人啊!”。 “外祖父,外祖父你没事吧?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荣城是真的后悔了,都是他,都是他的错,外公才会气晕的。 一时怕得眼泪都出来了。 很快,荣尧老将军晕倒的消息传到宫中,宫里急忙派来御医。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阮枫第二天见到陆玄时,他靠在马车窗边,手撑着脸,神色略有些疲惫。 见到她,也只是掀了掀眼皮。 阮枫也没有说话,直接坐下。 马车刚到学宫门口,陆浅就小跑上前:“阮枫哥哥,你还好吧?” 昨晚听到阮枫被赶出侯府,天知道她有多么气!后面听到哥哥把人带走了才松了口气。 不枉她这么早起床蹲守在这里。 阮枫看着活泼可爱的单纯少女,语气软了几分,递过去一个药囊: “公主殿下,阮枫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个药囊是我亲手做的,有平心静气的作用,以后就代替我陪在公主身边。” “哇,好可爱的兔子!谢谢。” 陆浅接过,脸色微红。 阮枫哥哥送她亲手做的礼物欸!是不是说明阮枫哥哥也对她有意思? 啊啊啊啊,好害羞。 看着小鹿乱撞的少女,靠着马车边上的陆玄忍不住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 陆浅嘟起嘴,看着自己的冤种哥哥。 陆玄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阮枫,上前拍了拍自己笨蛋妹妹的头:“浅浅啊,你被拒绝了。” “代替他陪在你身边,那不是说,真人就不必了吗?” 说着,陆玄看向阮枫:“我这个妹妹,有点笨,你和她说话最好直白点。” 阮枫:“……”不愧是亲哥。 陆浅:qaq 陆浅泪眼汪汪地看着阮枫:“阮枫哥哥,真的吗?” 阮枫叹了口气:“公主漂亮可爱,一定有许多人喜欢。” 陆浅:qaq 我还没开始就死去的爱情,呜呜呜。 几人分散后,陆玄似笑非笑:“阮公子可是让浅浅好一顿伤心。” 阮枫沉默片刻:“长痛不如短痛。”顿了下,“瑞阳公主为何会……喜欢在下?” “你忘了?” 陆玄收起笑容,“十年前,苍夷山,你救了浅浅。” …… 东燕历1026年,盛国边境,苍夷山亭中。 小少年双手托着下巴,鼓起腮“哼”了声:“师父,我才八岁哎,你下棋就不能让让我吗?师父坏蛋!” “嗯,师父就是坏蛋啊。”低低的笑声响起,一双削瘦修长又丰润白皙的手落在小少年毛绒绒的脑袋上揉了揉, “输了就……唔,让为师想想,喏,看见山下被追杀的小女孩了吗?要不小枫去英雄救美一下?” “不要,不想多管闲事。” 小少年表情淡漠,衣着富贵,被人追杀,那群杀手还训练有素,一看就是大麻烦。 “小枫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哦。记得表现温柔一点,我给你的台词记得说。”声音戏谑,带了几分看好戏。 小少年一听台词,更不情愿了,撇撇嘴:“好叭。” 说着,脚尖一点,在山林间快速穿行。 亭子距离山脚也不远,小少年很快就到了,拿起弓箭,眼睛一眯,松手。 “咻!”“咻!”“咻!” 三箭齐发,两箭各射中了一个黑衣人,还有一个被躲了过去。 被射中的黑衣人迅速倒在地上,毒发身亡! “有毒!警戒!” 剩余的黑衣人也反应过来,“人在那里,杀了他!” 阮枫看着冲过来的黑衣人,抬手将一个瓶子扔过去,瓶子碎成渣,释放出绿色气体,触之立即毒发,不出片刻就死亡! 小少年瞥了眼呆在那里的小女孩,快速拉着她跑,侍女也连忙跟上。 “玛德!” 仅存的几个黑衣人气红了眼!用这么毒的毒药,好生狠毒的小孩!不把他拆皮剥骨难解心头之恨! 毕竟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很快冷静下来,追上了几人,二话不说刺向几人! 阮枫神色凝重,松开小女孩的手,一个转身抽出匕首抵挡。 “刺啦——”金属的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小少年才八岁,内力自然不如训练有素的杀手,这一击,手臂直接被震伤! “啊!” “啊! 然而惨叫声接连响起,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去,脖子都被箭矢贯穿! 阮枫看了眼亭子的方向,抿了抿唇,这才看向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和抱着她的侍女。 侍女连忙开口:“多,多谢小少侠的救命之恩。” 第9章 老子的事关你屁事 小少年看着小女孩,咬牙切齿,坏蛋师父!怎么能给她那么羞耻的台词! 罢了罢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小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女孩:“你相信命运吗?是命运让我们相遇。你一出现,便夺走了我所有的目光,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个鬼。 小女孩瑟缩了一下。 呜呜呜,母后,这个一脸杀气说些奇怪的话的小哥哥好可怕,她要回家! 一旁的侍女:“……” 这小少侠莫不是有什么大病?! 阮枫正准备离开时,小女孩忽然开口:“谢谢。”说着说着,豆大的泪珠滴滴落下,“他们好可怕,呜呜呜……莫叔叔他们都死了……” 小少年脚步一顿,捡起小女孩刚刚跑落了的鞋子,半跪在她面前:“穿好。” “啊?”小陆浅愣住了。 小少年抬头,阳光下精致绝伦的小脸有几分朦胧:“你能坚持到现在才哭,很勇敢。” 侍女:“……”虽然,但是,这安慰人的话怎么有些怪异? 小陆浅泪珠就那么挂在眼角,呆呆地看着小少年离去的背影,忽然大喊道:“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我会报答你哒!” 小少年没有回答,直接脚尖一点,运用轻功消失在二人视野中。 …… 回忆结束,阮枫抿了抿唇。 陆玄一看就知道他想起来了:“几年后,你回到凉国监国,画像送到我书房时被浅浅看到了。” “说起来,阮公子当时在陈国为质,怎么离开陈国到盛国边境了?而且阮公子不是天生身子骨弱吗?” 陆玄似笑非笑,一双凤眸犀利明亮,似乎要将眼前的人看透。 阮枫幽幽看向陆玄,没有说话。 陆玄却秒懂她的意思: 老子的事关你屁事! 陆玄:“……”此时无声胜有声。 …… “荣城,你外祖父怎么样了?” 一群学子端着饭盘坐下,纷纷询问荣城。 荣城勉强笑了笑:“外祖父已经醒过来了,情况还不错。” “那就好那就好。” 这群人松了一口气,他们围着荣城转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荣城有个好外祖父吗?要是荣老将军出事了,荣府肯定大不如前,他们也没办法狐假虎威。 荣城看着伙伴们那么关心他外祖父,顿时一阵感动,随即又低下头。 他说谎了。 外祖父这一次昏迷,引起了毒发,虽然暂时压住没有性命之忧,还醒了过来,但时刻都有再次毒发的危险。 陛下为了不引起恐慌,下令先瞒下此事。 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气到外祖父了,外祖父也不会突然毒发。 荣城想着,差点又没忍住给自己两嘴巴子。 他一直,一直以为外祖父那么中气十足,顶天立地时人不会那么容易倒下,也一直以为外祖父的毒早就被治好了…… 他真是畜牲! 荣城悔恨时,突然有人“哎?”了一声:“那不是阮枫吗?我们昨天不是要去堵他吗?” “确实,不过我们怎么全部昏迷在了小巷子里?” 一群人窃窃私语。 阮枫察觉到目光,淡淡向这边看来,很平淡的一眼,众人却像是条件反射一般,吓得一哆嗦! 阮枫很快收回目光,在东方旭阳的挥手中朝那边走去,坐下。 “你还记得我吗?” 东方旭阳指了指自己。 “都记得。”阮枫头也未抬。 东方旭阳的目光落在阮枫面前的饭盘上,就两个素菜,一时不由心生怜悯。 可怜,太可怜了,被亲生父亲赶出家门,还是陆抠——太子殿下收留了他,如今就吃这些。 无肉不欢的东方旭阳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阮枫啊,要是有困难就说,都是兄弟,没什么的。” 阮枫:“???” 阮枫:“……” 见阮枫不说话,宁木青出声:“阮公子助小生赢得一百两银子,如今有难,小生也应当出手。” 不说还好,一说,东方旭阳心都在滴血! 阮枫啊阮枫,你好歹是闻名天下的天才少年,有点傲气好不好?就不能坚持个一年再臣服吗?这才几天啊? 在他们眼中,如果阮枫没有被收服,怎么会同意住到太子府? 阮枫不可能会把留半点人情的机会给陆玄。 这就是在顺梯子下。 阮枫抿了抿唇:“不用,好意我心领了。” 两人看着少年的样子也知道多说无益,只能低头扒饭。 饭堂的人进进出出,不少人看见这三人愣了愣,这,是不是代表着阮枫臣服了? 消息很快传播出去。 听到这个消息的陆玄:“……” 我怎么不知道!? …… 青泽客栈。 宋泽然贱兮兮地笑道:“小枫子,我可是得到消息,说你被陆玄收服了。” “随你怎么想。” 阮枫话音刚落,门突然被打开,林青书端着茶进来,对宋泽然翻了个白眼:“用你那榆木脑袋想一想,怎么可能!” 说着,看向阮枫,语气温和, “小枫,刚泡好的茶,趁热喝。” “哇哇哇!林青书,你怎么这么双标!还说你不喜欢阮——我错了!” 宋泽然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大刀。 林青书冷笑一声,收回大刀,坐下看着阮枫:“阴阳双鱼玉佩有消息了吗?” “暂时还没有,陆玄的地盘防守严密。” 阮枫向来古井无波的眸子闪过一丝麻烦的神情。 “不急,慢慢来。”林青书笑了笑,“需要帮忙吗?” 阮枫思索片刻:“看吧。” “那行,这段时间我会一直待在盛京,正好,将生意扩展拓展。” 林青书抿了一口茶,“我还有事,先走了。” 人一走,宋泽然双手合一:“小枫子,求你一件事呗。” “有事直说。” “乞巧节那天,据说我女神会来盛京表演,我想结识结识女神,你陪我好不好?”宋泽然眼睛布灵布灵。 阮枫辣眼睛地偏过头:“自己去。” “我有点怕。” “怂。” 宋泽然豁出去了:“就是怂了,小枫~” “看情况。”阮枫默默向旁边移了移。 在客栈呆了会,阮枫从后门离开,刚回到太子府,就有小厮上前禀报: “阮世子,安平侯来了,正在前厅候着。” 阮枫淡淡“嗯”了声,直接走。 小厮连忙开口:“世子,那不是前厅的方向。” 阮枫停下脚步,声音冷淡:“我没打算见他,告诉他,要么等到天荒地老,要么滚。” 第10章 九霄 小厮大概是没想过清冷如谪仙的阮枫会说出这句话,一时愣住了。 就在他愣神时,少年已经走远,小厮只能硬着头皮回到前厅: “侯爷,世子他,他不见。” “逆——” 刚想大声怒斥的阮衡忽然住了口,想去这里是太子府,硬生生压下火气,甩袖就走,“霜儿,我们走。” 这一趟,太子没见到,逆子也没见到,还被小厮看了笑话! “是,父亲。” 阮霜咬着下唇,不情不愿地离开。 离开太子府,阮衡控制不住内心的火气,睨了眼阮霜:“霜儿,你先回侯府。” 还没等阮霜回话,阮衡直接上了自己的马车:“去醉春楼。” 不行,他必须要去发泄发泄! 到了醉春楼,阮衡轻车熟路地点了个姑娘,拉到房间准备大干一场,衣服都脱了,突然被人敲了一记闷棍! 林青书冷笑地看着阮衡直直倒地,又看了眼被迷晕的姑娘: “宋泽然,你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宋泽然乐呵呵地跑过来,瞥了眼地上的男人,“咦~”了声,“胖成猪的老男人,也不知道怎么生出小枫子那颜值的人的。” “人年轻时还是好看的,而且小枫的娘还是赫赫有名的美人呢。” 林青书用下巴点了点阮衡:“动手吧,别死了就成。” “好嘞!” 第二天,老鸨疑惑地敲门,半天没反应,打开门看见满身是伤,昏迷不醒的阮衡时吓了一跳。 对她来说,管他是不是亡国之君,现在阮衡就是侯爷,是她不能惹的人物啊! 老鸨连忙上报官府,丝毫不敢隐瞒。 一个早上,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少人当笑话听听。 阮枫听到这件事时情绪没有半分波动,好像被打的不是她父亲。 “住得还习惯吗?” 陆玄转移话题,与阮枫聊阮衡压根没用。 “挺好的。” 阮枫头也未抬,继续擦拭琴盒。 指节分明的白皙手指在暗红色琴盒的对比下,越发显得白嫩。 陆玄坐在对面饶有兴致地看了会,忽然发现什么,看了看自己略带薄茧的手,又看看阮枫的白嫩手:“你手还挺秀气。” 阮枫擦拭琴盒的动作顿了一下,垂下眼睑:“很多人都这么说,要听一曲吗?” “自然。” 陆玄笑道,看着少年拿出琴盒里的琴,小心翼翼放在桌子上,余光瞥了眼琴上刻的字—— 九霄。 阮枫已经将手放在琴上,美妙舒缓的音乐从指缝间流出,犹如度过漫长寒冬,终于迎来了春季的万物复苏,安宁静心,带着些许新生的雀跃。 处理各种事务带来的疲劳仿佛也在音乐中消散,陆玄感觉到心也沉静下来,沉入到乐曲的世界中。 一曲完毕,久久没反应过来。 陆玄轻笑:“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谬赞。” 阮枫周身气息平和,少了几分清冷。浓密卷翘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黑眸盯着古琴,难得有几分出神。 陆玄也没出声打扰,漂亮狭长的凤眸就这么看着少年。 微风吹过,吹起两人的发丝与衣角,亭子里的这一幕犹如一幅画卷,让人不忍心破坏这安宁。 别人怎么想的她不知道,反正萧澜内心土拨鼠尖叫! 大总管看着兴奋极了,不顾礼仪躲在树后,露出一个脑袋的皇后娘娘,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咱就是说,皇后娘娘,奴才知道您喜欢长的好看的,但是也不必如此吧? 对面可是您亲儿子和另一位男子哎!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子殿下带回来一位女子呢。 大总管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可也仅限于心里吐槽。 这位离经叛道,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后可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陛下的心尖宠,太子和公主都靠边站的那种。 萧澜欣赏了会美人图,才想起身边还有人,挺直背脊,轻咳了几声:“本宫想起来还有事务要处理,就不必打扰太子了。” 说完,带着侍女离开。 大总管连忙也离开。 阮枫过了会反应过来,收敛起多余情绪,淡淡开口:“阮某不才,没有什么大志向,殿下不用花心思在阮某身上。” “这些日子麻烦殿下了,待阮枫安定下来,会自行离开。” 陆玄:“……” 你这么说弄得我像个大冤种,供吃住,人还留不住。 不过,就阮枫救过浅浅,也不是什么事。 陆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知阮公子有什么打算?”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阮枫确实如传言,清冷如谪仙,但他觉得,不仅仅是如谪仙。 少年冷淡疏离,哪怕在人群中,也似乎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凡尘人的喜怒哀乐,在他身上几乎感受不到,好像下一秒就要乘风归去。 他确实信了,阮枫没有野心,对他更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 也许他不必赶尽杀绝,放他一条生路。 向来心狠手辣,做事斩草除根的陆玄第一次思考起这个问题。 阮枫垂下眼帘:“没什么打算。” 两人随意聊了一会就散了。 与此同时,齐国皇宫。 “怎么样怎么样?”李芷兰偷偷趴在柱子后面,压低声音询问。 赶来的侍女苦着脸:“郡主,您还是注意点形象吧。” “形象什么的重要吗!”李芷兰随意摆摆手,“打听到什么了?陛下是不是要把我送去盛国和亲?” 侍女艰难地点了点头:“是的,与二公主一起。” “盛国才刚吞并凉国,陛下就迫不及待凑上前。”李芷兰撇撇嘴,在侍女惊恐的目光中叹气,“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那对象是不是陆玄?” 侍女摇摇头:“不知道,和亲一事盛国那边还没反应。” 李芷兰捂着心口:“哦,天哪,希望盛国那边不要同意,就算同意,对象也千万别是陆玄。” 侍女疑惑:“郡主,陆太子人中龙凤,还洁身自好,不好吗?” “你不懂。” 李芷兰摇摇头。 陆玄那厮,有过一面之缘,是个野心勃勃的狼人啊。她怕死,才不要和那种微笑着要你命的人打交道! 呜呜呜,她还这么年轻,她还要拜鬼医为师,她还要成为闻名天下的女医者,才不要和亲! 李芷兰眼珠一转,也不知道逃跑行不行,反正事情还没定下来。 说干就干! 李芷兰在侍女震惊的目光中直接跑了,没跑几步,禁军就出现在路上,为首的禁军微微一笑: “郡主安。” 保持着逃跑姿势的李芷兰:“……” 呵忒,狗皇帝! 第11章 公子朔 后面一段时间过得算平和,学宫在六月底考试后便放假了。 “太子殿下,燕圣朝的使臣们不出几天便会到达盛京。” “哦。”陆玄漫不经心地开口,手执白子落下,看向对面老者笑道,“荣老将军,您输了。” “哎,老了老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荣尧笑了笑,“这天下,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 “哪里老了?荣老将军您宝刀未老。” “哼~就知道说好话。”荣尧无奈,“先关心关心你的终身大事吧,都十九岁了还不愿成亲!” “那是因为——” “养女人费你钱?”荣尧毫不客气地打断。 “对,我就是心疼!嗷!” 陆玄委屈地摸着头哀嚎了声。 荣尧冷哼一声收回拳头:“这样,明日七月七日乞巧节夜晚,你去京城遛个弯,万一就看对眼了呢?不准不去!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行行行。” 陆玄不情不愿,算了,遛个弯而已,就当放松放松。 两人打趣了会,陆玄收敛起笑容:“荣老将军还记得十年前浅浅差点被杀害吗?” 荣尧叹气:“记得,燕王出的手。可惜这个亏,我们只能咽下。” “从一开始,我们就在局中。”陆玄眸光泛过冷色,“没有平局,只有成王败寇。” 输了就是满盘皆输,这样他就算成亲生子又如何?不过多几条人命而已。 “当然,我还是觉得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正在心中感叹的荣尧:“……” 拳头硬了。 …… 无边的夜色笼罩在这片大地,银色的月亮点缀着深蓝的夜,为万家灯火笼罩上一片银色的轻纱。 盛京的大街小巷,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镜心湖上来往船只众多,湖中央是一艘奢华的巨大画舫,画舫上载歌载舞,热闹奢靡。 河岸边,陆玄半倚在树旁,听到动静打了个哈欠:“怎么来得这么晚?” 宁木青刚想行礼,突然想起什么,只是拱手道:“抱歉,公子,路上人太多。” “没事。”陆玄颔首,看向东张西望的东方旭阳,问道,“你在看什么?” 东方旭阳挠挠头:“那个,殿——公子,怎么不见阮枫?” “他啊。”陆玄眸中闪过一丝异色,“身体不舒服,早早睡下了。” “看来身体确实弱。”东方旭阳想着,都是兄弟了,要不送点东西给他补补身子? 听到这话,陆玄忍不住眼角抽了抽,没有说话。 三人上了小船,不久后宋泽然几人就走过来。 宋泽然哭丧着脸,为什么,为什么小枫子没来,林青书那个暴力女过来了?她真的不会坑他吗? 林青书漂亮的眸子扫了宋泽然一眼:“怎么,不欢迎?” “欢迎,欢迎。” 宋泽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傻叉。”林青书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放心,我不会坑你的,我就不能是单纯来欣赏歌舞吗?” 宋泽然:“……”我信你个鬼! 林青书才不管宋泽然,直接上了一艘小船,宋泽然只能跟着上去。 眼看着离画舫越来越近,宋泽然越发激动,女神,他马上就可以见到女神了! 突然,小船停下! 宋泽然连忙问道:“大爷,什么时候才到啊?” “年轻人,船太多,堵着了,等等吧。”老大爷叹气,现在的年轻人啊,心浮气躁。 “行吧行吧。” 宋泽然有些焦虑,在小船上走来走去。 “这位公子,请问你能坐下吗?晃来晃去,晃得我头疼。” 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宋泽然立即看向旁边的小船。 船上坐着一位紫衣少年,似乎在品酒,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一只白玉杯子,漫不经心地摇晃。 殷红的唇角还残留着一些酒水,配上那张妖冶的脸,越发显得惑人。 宋泽然连忙说了句“抱歉”就坐下。 紫衣少年未语,笑了笑。 过了会,终于到了画舫上。 画舫上一位红衣男子上前笑道:“哟?公子朔你可算来了?走走走,包厢早准备好了。” 公子朔? 林青书偏头,刚好与紫衣少年视线对上,后者微微一笑,风流倜傥,来来往往不少少女脸色微红。 林青书收回目光,竟然是公子朔,不过和他们也没关系。 咦?宋泽然呢? 林青书环视四周,冷冷一笑,重色轻友的家伙,居然就这么跑了! 算了,她也有别的事。 …… “小枫~好久不见,奴家好想你哦~” 身着红色舞裙,肤如雪,身材火爆的绝色美人在白衣少年耳边气吐如兰,一双柔弱无骨的手刚抚上少年的腰,就被少年抓住手腕。 阮枫不为所动,偏过头与绝色美人对视: “希望你是真的有急事。” 绝色美人撇撇嘴,哭唧唧道:“这么久没见,小枫,你怎么这么绝情,奴家好伤心呀~” 少年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看得月落影都演不下去了,松手,一个旋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似笑非笑: “你猜我途径卫国的时候遇见谁了?” “谁?”阮枫端起茶杯,吹了吹。 “阮叶。” 阮枫的手顿了下。 月落影继续说道: “卫国二皇子那个人渣在凉国被灭后,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带着新欢上门,直接把阮叶休弃,赶了出去。那个新欢也是狠毒的,买通山匪想杀人灭口。” “我把她带回来了,如今就在画舫的一个房间里,不过用了点迷药,至今还晕着。” 阮枫垂下眼睑,“嗯”了声。 月落影刚想说什么,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眉眼间浮现几分不耐烦,直接起身走到房间外: “吵什么?” “姑娘。”一名侍女连忙解释,“有个人,自称卫国八皇子王津,吵着要见姑娘。” “王津?” 月落影嘴边忽然勾起玩味的笑容,她记得,要小枫承受胯下之辱的人啊。 “罢了,我就见见。” 外面,王津被拦下后,气得大骂几句。 回家他是不敢回了,反正父皇会派人来抓他回去,这段日子就好好享受呗。 不就是一个舞女吗!神气什么?指不定在哪个老男人身下承欢过呢! 王津骂骂咧咧地要走,身后忽然传来娇俏妩媚的声音: “听说王公子要见奴家?” 第12章 挖我墙角 王津转身,顿时呆住了,之前的想法忘得一干二净。 媚而不俗,眼波含情,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月落影微微一笑,重复了一遍:“听说王公子要见奴家?” “是是。” 王津回过神,连忙开口,露出一个自认为最帅的笑容,“久仰姑娘大名,在下王津,卫国八皇子。” 月落影可是谁都不见,可是见了他!这代表什么?他的魅力无人可挡! “哦?”月落影漫不经心地玩弄着发丝,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那王公子,愿意为了奴家做任何事吗?” “愿意,愿意。” 王津早就被这笑容迷了眼,自然什么都可以。 “这可是王公子说的哦!” 王津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月落影拎起他的衣领,像丢垃圾一样,轻轻松松往栏杆外一丢! 身体不断下坠的王津只看见那个女人慵懒地趴在栏杆上笑容明媚。 蛇蝎美人! 王津落进水中时脑子里只有这四个字! 月落影冷冷地看着下面因人落水而慌乱起来的人群,拍拍手:“真是废物点心。” “姑娘,你平时不是都不允许我们随意动手吗?怎么自己动手了?” 侍女嘴角抽了抽。 “哎呀~那人长的太欠打,人家没忍住嘛~反正丢都丢了,一国皇子,总不至于没人保护淹死吧?” 月落影耸耸肩,目光一转,看见目瞪口呆,躲在转角的宋泽然。 月落影笑了笑,直接回到屋子里。 宋泽然:“……” 身娇体软的女神秒变单手丢人的女汉子。 第一次见面,女神她,形象崩塌。 宋泽然emo了。 然而,令他更emo的还在后面,月落影再次从房间出来时,拉着一位清冷的少年。 少年神情一如既往清冷,但是月落影言笑晏晏,拉着少年的手,动作亲密。 阮枫随意一瞥,与角落的宋泽然对视,一时空气都安静了。 阮枫:“……” 宋泽然:“……” 关于我兄弟他说他没空,却偷偷跑来挖我墙角这事。 …… 一间屋子内,一个昏迷的女人躺在床上,另外三个人围着桌子而坐。 “小枫子,你认识我女神这事怎么不早说?” 宋泽然痛心疾首。 月落影冷笑:“说了又能怎么样?就像我,也不知道你的存在。小枫她又没有义务把所有事都告诉其他人。” 说着,扫了宋泽然一眼:“别爱我,没结果。我有未婚夫的,当然,不是小枫,我只把她当弟弟。” 宋泽然:“……” 他一时竟不知该哭该笑。 阮枫目光落在阮叶身上数秒,才看向月落影:“麻烦把她送到青泽客栈,谢谢。” “哎呀,都认识多少年了,说什么谢呀!”月落影趁机捏了捏少年的脸。 嗯,手感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见女装的小枫。 “要是真谢我,干脆给我伴奏呗。这里虽然没有你的九霄,但还是有名琴的。” ”好,我先去准备。” 阮枫说完,起身离开。 顶楼的包厢里,都是非富即贵的人,所以走廊不似楼下人来人往。 阮枫离开时特意戴上面具,收敛起气势。 “朔,今晚的压轴舞可是月落影跳的,你小子可得好好欣赏。” 红衣男子大笑道。 “是是,这次真是赏了唐兄的光。”紫衣少年笑着打开折扇,随意扇了扇。 两人谈笑间,与阮枫擦肩而过。 红衣男子忽然疑惑地问道:“朔,怎么了?” “无事。”公子朔收回目光,唇角微微勾起,“就是在想刚才那人是谁。” “确实,都在画舫上了还戴着面具——嗐,也不关我们事,今晚可要不醉不归!” 红衣男子豪迈地拍了拍公子朔的肩膀。 “好!不醉不归!” 阮枫回到月落影的房间,随意挑选了一架古琴,让人搬到楼下:“我不打算见人。” 侍女福了福身:“公子放心,姑娘早就吩咐了,公子就在屏风后弹奏,还有帷幔作掩。” “嗯。” 阮枫颔首,烛光下,少年肤白如玉,气质清冷,就连侍女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如此美得雌雄莫辨的翩翩少年,她家姑娘是怎么把持住不出手的? 安静时那不染尘世的谪仙模样,真的让她想把少年拉入红尘,狠狠—— 呸呸,她怎么能有这种思想! 侍女秋仪在心里唾弃了番自己。 回神时,少年已经起身不知去了哪里。 秋仪倒是不担心,距离姑娘上场还有许久,公子一向信守承诺。 阮枫站在画舫屋顶上,融于黑暗中,静静地看着这万家灯火。 “公子,这月黑风高夜,要来一杯吗?” 戏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阮枫回头,紫衣少年半躺在屋顶上,手中轻轻摇晃着一壶酒,面色微红,双眼略微迷离。 阮枫隐于黑暗中,面具下神色未变:“不必了。” 公子朔轻笑,抬手,喝了一口酒:“阮枫啊阮枫,这么多年没见,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趣。” 阮枫“嗯”了声。 公子朔笑着摇摇头,坐直身体,盘坐在屋顶上,似笑非笑:“你说,陆玄知道你在这里吗?” “不知道。” 少年语气平淡。 公子朔:“……” 公子朔哈哈大笑:“你果真不爱按常理出牌,我真想看看,什么事情才能让你不会淡定。” 说着,公子朔忽然掏出一把匕首,扔到少年脚下: “我今天,什么护卫都没带。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报了当年暗地策划欺凌你的仇。” 闻言,阮枫终于认真看向笑得开怀的紫衣少年,黑眸幽深。 当年陈国为质,她处处遭受欺凌,前面一段时间还好,她可以忍,后面不知是谁暗地里下手,似乎一定要看见她折了傲骨。 阮枫捡起匕首,寒光映射出少年波澜不惊的眸子。 阮枫把玩着匕首,随意一扔,匕首插在公子朔双腿间的地板上! 插进去后还“嗡嗡”响了会! 好深厚的内力! 公子朔心神一震,抬头看见少年拿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刚才把玩匕首的手: “我不想陪你玩你制定的游戏。” 第13章 变故突生 “要玩,就按照我的规则来。” 公子朔愣了愣,随即大笑:“不知道你的规则是什么?” 阮枫瞥了紫衣少年一眼,漂亮的眼睛,眼尾上挑,微微发红: “没有规则。” 见公子朔思索,阮枫添加几句: “公子朔还是不够了解我,我不想管过去的事,做事亦是随心所欲。” 所以你麻溜地滚远点,不要碍老子的眼。 公子朔这下明白了,神色微微一变,重新审视起那个记忆中倔强不屈,不肯弯下背脊的少年。 他好像真的是一点都不在意了。 他还没有玩尽兴,他还没看见他折了傲骨,他怎么可以退出? 公子朔眼中划过偏执与疯狂,但很快被笑意压下去:“阮公子好气度。” 阮枫看都没看他,直接离开。 回到房间,宋泽然好奇地询问:“小枫子,你去哪里了?” 阮枫:“出去吹风,遇到个晦气玩意。” 晦……气……玩意。 宋泽然哑然,他就说,小枫子是有点毒舌在身上的,偏偏所有人都认为他如天上谪仙! 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宋泽然默默转移话题:“你猜我看见谁了?” 阮枫随意附和了下:“谁?” 宋泽然:“……” 你语气要不要这么敷衍?不过也习惯了。 宋泽然继续说道:“是陆玄!” “哦。”少年不为所动。 宋泽然泄气道:“小枫子,你就不能配合着惊讶一下吗?” 本想说“没什么好惊讶的。”阮枫默默咽下这句话,话锋一转:“那些整蛊的药放在红色箱子里,你注意点。” 闻言,宋泽然眼睛一亮,惊喜地坐起来:“你同意我玩了!?” “弄出什么事,自己收拾。” 阮枫坐在窗边,垂眸看着楼下表演。 “啊啊啊!小枫子,爱死你了!”宋泽然兴奋极了,反正留在这也没事,他现在就回去! 蹦跳到门口,宋泽然忽然想到什么:“你这么大方不会是——” “拜托,大哥,月落影只是我女神,我只是单方面没希望了,又不是被绿了!” “不要就算了。”阮枫头都没回。 “要要要!”宋泽然连忙开口,像个猴一样开门,关门,冲刺,一气呵成! 那些整蛊人的药他馋了好久了,只能看着不能动,现在——芜湖~ 阮枫看着底下说说笑笑的众人,眸子幽深,目光不断移动,似乎在找什么人。 扫了一圈也没看见,阮枫收回目光,从桌子上拿起书看。 直到侍女秋仪进来禀告:“公子,姑娘要上场了。” “嗯。” 阮枫放下书,戴上面具,跟着秋仪离开,来到楼下屏风后。 周围的气氛愈发浓烈,在月落影抓着帷幔从天而降时达到顶峰! 女子眉眼如画,肤白胜雪,红色的舞裙在她身上,将魅发挥到了极致,如同勾魂夺魄的妖精。 “不愧是人间尤物啊。” “要是能得到如此美人,不枉此生。” …… 不少人窃窃私语,有人忍不住反驳:“你去啊!你敢动手吗!” 有人不服:“就算再有名气,不还是个供人取乐的舞女吗?” 那人翻了个白眼:“上一个这么想的人,尸首都不知道在哪里。你也不想想,如此美貌却从没出过事,后面怎么可能没人?” “不只是月落影,这整个舞团的人,都不能随意动。” 类似的对话发生在不同地方,自幼习武的月落影自然听见了,她勾了勾红唇,没有放在心上。 这首曲子的前后段是古琴独奏,唯有中间是乐器合奏,然而对古琴技艺的要求极高,要不是小枫来了,她也不会更换曲子。 同样的,对于舞者的要求也极高。 音乐响起的瞬间,整个大厅都安静了。 台上的美人犹如翩翩蝴蝶,舞动在花海中,沐浴在阳光下。 琴声悠扬,醉人心神,仿佛带着他们回到了无忧无虑的时光。 然而美好的时光没有持续太久,琴声变得沉重悲凉,越发急促,当合奏响起来的一瞬,众人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最后在古琴的乐声中,美人缓缓倒在地上,带着破碎的美感,不知是迎接死亡或是新生。 一曲完毕,众人久久不能回神。 就在众人回神,准备鼓掌的时候,变故突生! “砰!” 一个青衣女子从楼上坠落,重重摔在地上滚了几圈! 接着,数个蒙面人破窗而出,落在地上,剑指女子! 女子戴着面纱,往旁边一躲,抓起一根木棍,利落地起身冲向外面。 整个大厅瞬间乱作一团! 该死!她怎么就没控制住自己! 林青书眼神隐忍着仇恨,看了眼楼上某处包厢,拿着木棍抵蒙面人的攻击。 “砰——” 木棍与刀剑摩擦的声音,林青书与蒙面人同时向后退了几步,嘴角溢出鲜血。 蒙面人刚要动手,一道娇俏的女声就打断道:“慢着,请各位出去打,不要在画舫上闹事。” 月落影漂亮的眼睛扫过众人,语气微冷。 蒙面人顿了下,随即不管不顾地继续出手! 一个舞团而已,主子会摆平的! 林青书见状,眸中闪过狠戾。她还没有报仇,她不能死在这里!想着,握紧木棍迎接。 然而,还没等她出手,一道琴音忽然响起! “峥~” 随着琴音而来的,是一道深厚的内力! 出手的蒙面人直接被击飞数米! 一时间,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月落影余光瞥了眼屏风后面,勾了勾红唇:“我说过,请各位不要在画舫上闹事。否则,我们将动用非常手段。” 这—— 蒙面人面面相觑,如此深厚的内力,少说也是个高手,少爷的命令还听不听? 想到手段狠辣的少爷,几人犹豫的眸子很快变得坚定,完不成任务,逃不了一死,不如拼了! 就不信还能被一个小小舞女吓到! 想着,纷纷动手,攻向趁着这个间隙逃跑的林青书。 月落影眼中划过不耐烦,出来混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不给面子,听不懂人话的! 手中抓住红绫,正准备动手时,阮枫比她更快一步! 第14章 我信你一回 “刺啦——” 扔出去的匕首在空中与剑相撞,发出刺耳声音。 少年不知何时来到一个蒙面人身后,抓住他的手臂狠狠一扭! “啊啊啊——” 蒙面人惨叫! 这什么人啊?力气为什么这么大? 他的骨头,他的骨头绝对断了! 阮枫往旁边躲过砍来的剑,迅速抓住来者的手腕,一折,与此同时抬脚一踹,那人犹如断了线的风筝,狠狠落在台子上,昏死过去! 月落影目光嫌弃地看了眼旁边昏死的人,示意侍卫把人搬走,又看向阮枫。 不禁感叹,不愧是小枫,护短得很。 要是是男的,她早就扑上去了,哪还有那劳什子的未婚夫什么事? 月落影第n次心痛惋惜。 楼上,面容阴鸷的男子看着楼下大势已去,恶狠狠地捶了下桌子,一群废物,都下药了还拿不下一个人! 算了,还是把这贱人还活着的消息传回去要紧! 至于这些人—— 为司家牺牲是他们的荣耀! 男子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解决掉最后一个人,阮枫直接离开。 月落影上前莞尔一笑:“抱歉,让各位贵客受惊了,我们这边准备了些小礼物以表歉意。” 说话间,有人偷偷将林青书带走。 月落影安抚了下众人,安排好后续事情后直奔房间: “怎么样了?” 阮枫收起银针,淡淡开口:“软骨散已经解了,受伤过重,还在昏睡。待会帮忙送到青泽客栈。” “哦,好。” 月落影目光落在林青书脸上,顿了顿:“小枫,你认识的人还挺多。” 阮枫起身,“我要走了,陆玄他恐怕起了疑心。” 月落影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小枫你小心点,陆玄他不是个好打交道的人。” “嗯。” 阮枫打开窗户,脚尖一点,身影迅速消失在月落影视野中。 “唉唉?殿下,你怎么突然急着回去?” 东方旭阳跟在后面一脸懵逼,他还想去和那武功超高的少年交交手呢!结果陆抠抠忽然离开,他只能跟上! 陆玄瞥了他一眼:“没时间和你解释那么多,不用跟着我。” 说完,运起轻功直接走了。 徒留东方旭阳满头雾水,看向宁木青:“殿下这是怎么了?一副抓奸的样子。” 宁木青差点被口水呛到! 叫你实诚,没叫你这么实诚! 宁木青拍了拍少年肩膀,语重心长:“殿下的事少管,负责听就好。” 这货,除了在军事上有几分天赋,其他地方,跟缺了根筋似的! 陆玄回到太子府,直冲风华殿,大总管气喘吁吁地跟上:“殿下怎么回来这么早?” “阮枫有没有出去过?” “啊?阮世子一直在风华殿睡觉啊,您瞧,灯还……亮着呢。” 大总管语气忽然弱了下来。 陆玄也没在意,走到门前,刚要打开门,门直接从里面被打开。 二人对视了好一会,阮枫退后一步,行了个礼,咳了几声:“殿下怎么来了?” 少年面色苍白,宽松的白袍就这么随意穿在身上,越发显得单薄。 幽深的黑眸在昏暗灯光的映照下,竟有几分楚楚可怜。 陆玄噎了一下:“你不是说身体不舒服?来看看你。怎么出来了?” “睡不着,起身想随意走走。” 阮枫侧身让开,“殿下要进来坐坐吗?” 陆玄垂下眼睑,看不清神色,蓦地抬眸笑道:“行。” 说着,便往里走。 风华殿他没来过几次,不过也有印象,阮枫几乎没动任何装饰,和原本的没什么两样。 陆玄不动声色地坐下,开门见山:“说吧,留在我身边,想要什么。” 和阮枫这种说谎脸不红心不跳的人绕弯子,压根绕不出他想要的答案,不如直接问。 先前一直被阮枫对盛国没有怨恨,也没有野心的想法绕进去了,想着放他一条生路。 却忽略了,阮枫不是个简单的人,留在他身边是想干什么。 阮枫顿了下,似乎没想到没有试探,直接询问。 少年弯腰倒了一杯茶水,如黑藻般的长发滑落,露出白皙如玉的脖子。 阮枫半晌才开口:“我想要的,殿下能忍痛割爱吗?” “那得看看是什么了。” 陆玄挑眉。 阮枫微微一笑:“阴阳双鱼玉佩。” 陆玄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就这么一件身外之物而不是其他的? 阮枫茗了口茶:“只有这个,它对于殿下,可能只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可对于在下,意义非凡。” 陆玄幽深的眸子看了少年好一会,忽然笑了笑:“虽然很想忍痛割爱,但是玉佩并不在本宫手上,而是在母后手中。” “阴阳双鱼玉佩代表至死不渝的爱,本宫倒是好奇,为何对阮公子意义非凡?” 陆玄很少在她面前自称本宫,看来待在他身边有所图谋确实惹恼了他。 万一她图谋的是更大的呢? 当初陆浅差点被暗杀,据说就是他身边出了内鬼。 阮枫摇摇头:“那是对我很重要的人留下的遗物,其他的,恕难相告。” 陆玄看着少年素来波澜不惊的眸子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孤寂与悲凉,原本的几分愠怒忽然就很神奇地散了。 就是这种感觉,与这尘世格格不入,仿佛这世间的一切对他来说了无生趣。 阴阳双鱼玉佩……很重要的人…… 没想到阮枫还是个痴情人,倒底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如同谪仙一般的人动心? 脑补出一番生死虐恋的陆玄语气软和几分:“母后那边,我确实没有办法。” 父皇那边他还有办法,偏偏是母上大人。 早知道当初就不送给母上大人当生辰礼物了 ——不对,他为什么要帮阮枫?他是那种做好事不求回报的好心人吗? 陆玄神色一震,抿了抿薄唇,没有说话。 阮枫不由多看了陆玄几眼,似乎在惊讶这位心狠手辣的太子居然想帮她。 气氛一时安静。 陆玄端起茶喝了一口,打破安静:“说起来,阮公子武功高强,内力深厚。” 都摊牌了,阮枫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不过于武道一途颇有天赋。” 陆玄轻笑,也没继续问下去:“今晚,我信你一回,希望你不要让我下狠手。至于这风华殿,你愿意住便住。” 说着,微微俯下身,近得可以清晰看见少年卷翘浓密睫毛下眸子里的神色。 一时气氛略带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不过陆玄很快起身离开。 第15章 阮叶回来了 回到乾渊殿,陆玄往脸上泼了冷水让自己清醒。 果然是有些喝醉了,刚才恍惚间把阮枫认成了女孩子! 不过话说回来,阮枫披散着头发,皮肤白皙细腻,五官精致得不像话,倒真的比女孩子还漂亮。 要不是—— 陆玄脸色忽然僵住,随即想到少年的喉结,不由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他在想什么东西?阮枫从出生就被定为太子,总不至于亲生父母都不知道性别吧?按照他们那个表现…… 还是他想多了。 陆玄摇头,甩掉脑子里的千头万绪去休息。 第二日,青泽客栈。 刺眼的阳光照进屋内,床上女子浓密卷翘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双眸坐起来,看着周围陌生的装饰,满是疑惑迷茫。 地府不是阴森恐怖的吗? 怎么和人间差不多? “吱呀~” 门打开,宋泽然进来后看见女子,挑了挑眉:“醒了?” 阮叶看着男子,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一身素净白衣,顿时慌乱起来,把被子往身上一盖,怯生生地问道:“你,你是谁?” 宋泽然身边全是暴力分子,女孩子也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嗯,不知该怎么形容的女子,不由多看了几眼。 一母同胞,性格怎么相差这么大? 看着男子打量她,阮叶更慌了,要是他图谋不轨,她宁愿一死百了! 感受到阮叶的慌乱,宋泽然摆手:“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只是受人之托照看你而已。” “谁?” 阮叶揪紧了被子,如今还有谁会冒着得罪卫国二皇子的风险帮助她?她又不是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 宋泽然摸了摸鼻子:“这个,我不好说,要看他愿不愿意现身。” “总之你放心,这里是盛国盛京,在这里你不会有事。” 盛国盛京!? 阮叶张大嘴巴,她一觉醒来就到这么远来了?对了,父皇……父亲母亲就在这里,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亲人了! 想到这,在卫国这些年受尽委屈的阮叶鼻子一酸,想直奔安平侯府。 宋泽然看着阮叶归心似箭的样子,开口道: “小——我们公子说了,若是你想回到侯府,他不会拦着你,不过关于这里的事——” “放心,恩公放心,小女子绝对不会说出去!” “那就好,箱子里有衣物,楼下有早餐。”宋泽然欲言又止,恩公不是他,不过最后还是闭了嘴,就这样吧,解释太多也没啥用。 “好好。” 阮叶喜极而泣,连声道了数个“好”。宋泽然一出去就飞速起身换衣。 收拾好一切,就在宋泽然指点下,直奔安平侯府。 看着奢华大气的安平侯府,阮叶不由露出一抹笑容,上前敲门。 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小厮露出脑袋:“请问找谁?” “我找父亲母亲,就是安平侯和夫人。”看着小厮露出狐疑的目光,阮叶连忙解释,“我是阮叶。” 小厮打量了好一会才点头:“行吧,我去通报通报。” 主人家的事关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什么事?他只是一个无情的通报机器。 安平侯一般晚上会出门,第二日早晨才回来,但自从被揍了一顿后,目前还在床上养伤,估摸着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外出。 小厮把这个消息告诉阮衡,阮衡惊得伤口差点又崩裂!哎呦了好一阵后,把怒火发泄在小厮身上,怒斥道: “你猪啊?她说她是阮叶你还真信?叶儿早就嫁到卫国去了,这个骗子竟然敢冒充叶儿?把她打出去!” “是。” 小厮把不满的表情压下,面无表情地退出去传话。 阮叶听后,一脸震惊,扒着门泫然欲泣:“一定是父亲搞错了,我真的是阮叶啊!求求你,让我见父亲母亲一面!” 小厮面露不忍:“姑娘,你还是离开吧。”说着,压低声音,“不管你是不是真的,侯爷都不会认你的。” 刚才侯爷听到阮叶这个名字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更像是惶恐,就好像不想见到这个女儿。 “这不可能!” 阮叶失声尖叫,记忆虽然遥远模糊,但父亲对她也是温柔的啊! “一定是父亲搞错了,求求你——”阮叶低声哀求,还没等她说完,一道诧异的女声响起: “阮叶?” 阮叶闻声望去,看见正要出门的阮霜,想了好一会,才从她肖似曾经的贵妃的脸蛋中想起她是谁,急忙上前道: “霜儿,你是霜儿吧?我是阮叶啊!你能不能帮姐姐一个忙?” 阮叶?她怎么会在这里? 向来不管其他事的阮霜面露疑惑,打量眼前衣着朴素,即使憔悴却依稀可以看出绝色容貌的女子,又看了看周围看热闹的人,莞尔一笑: “我姐姐是在卫国,怎么会回来?” 看着女子失落的面容,忍着恶心抓住她的手:“你虽然这么说,但我也要确认是不是真的姐姐呀,这样吧,我们先进去侯府,找母亲辨认辨认。” 说着不满地看向小厮: “你这下人,来者是客,怎能直接赶出去?” 背了好大一口黑锅的小厮:“……”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小厮连声说小姐教训的是。 在周围一片赞美声中,阮霜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满怀希望的阮叶进去侯府。 姜婉书早已收到消息,赶忙出来,路上遇见阮叶,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女儿,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小叶。” 阮叶扑到夫人怀里,泣不成声:“娘,女儿终于见到您了。” 母女二人相见,场面甚是感人。 阮霜只觉得厌烦,求一个好名声的目的达到了,一个阮叶也掀不起风浪,话也没说直接离开。 二人哭了好一会,回到房间,姜婉书欲言又止:“小叶,你怎么回来了?” 阮叶张了张嘴,笑着摇摇头:“轩昂他休弃了女儿,女儿幸得好心人相助才能回来。” “他怎么能这样?当初怎么求娶你的忘了吗!” 姜婉书平生少见地气得发抖,在阮叶安慰中才平复情绪。 姜婉书冷静下来小心翼翼地询问:“小叶,你能不能帮娘一个忙?” 说着,把阮枫与阮衡闹矛盾,离家出走的事说了遍,末了加上一句:“父子之间哪有什么深仇大恨?小枫估计就是一时气狠了。” 阮枫……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阮叶睫羽颤了颤。 第16章 您真的了解阮枫吗 她比阮枫大了整整十岁。 阮枫四岁就被送去陈国为质,当时那么小小的一个奶团子拉着她的手,明明害怕极了,却故作坚强: “皇姐,你成婚我能回来看看吗?” 十四岁的阮叶看着自己从小疼爱的弟弟,又看了看阴沉着脸的父皇和泣不成声的母后,蹲下摸了摸奶团子的头,柔声道: “可以,我会求父皇的。” 后来,她食言了。 她求了一次父皇,父皇大发雷霆后她就不敢了。 虽然这个也不怪父皇,陈国那边是不会松口的。 但再后来,在卫国过了一段幸福日子,到后面的自顾不暇。 无论是哪种,她早就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弟弟。 骤然听到,阮叶下意识捏了捏拳头。 看着一脸悲痛的母亲,阮叶勉强笑了笑:“好,女儿今天下午就去。” 见女儿如此上心,姜婉书欣慰极了,拉着她聊了好一会才松手。 收拾好一切,阮叶坐马车离开前,姜婉书兴奋地吩咐厨房多做几个菜。 他们一家四口,今天总算是团聚了,得好好庆祝庆祝。 来到太子府,得到允许后,阮叶忐忑不安地随着小厮走进去,到了风华殿,小厮便离开了。 阮叶一进去,便看见一位衣着华贵的黑衣少年手执黑子坐在窗边,少年剑眉星目,狭长漂亮的眼睛尽是笑意,举手投足间矜贵十足。 小枫怎么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阮叶压下疑惑,声音温柔:“小枫,我是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陆玄侧目,看了阮叶一眼:“你认错了。” 阮叶一愣,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原来这么多年,小枫都在怨恨她吗?竟然连相认都不愿意! 阮叶呜咽声搞得陆玄一阵无语,把棋子随意一丢:“别哭了,吵。” “还有,本宫不是阮枫。” 一句“本宫”,阮叶呜咽声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屏风后一位白衣少年拿着一个白玉小瓷瓶出来:“找到了。” 一时间,空气诡异的安静! 陆玄接过瓷瓶,目光扫了眼两人:“你们姐弟聊。” 说完就离开。 阮枫坐下,神色淡然地倒了一杯茶:“坐。” 阮叶惴惴不安地坐下,双手握着茶杯:“小枫,好久不见。” “嗯。” 少年眉眼清冷,丝毫没有见到亲人的喜悦。 气氛安静了好一会,阮叶鼓起勇气:“小枫,我来是想——” “我知道。”阮枫打断,抬眸,漆黑的眸子就那么静静看着女子,“我见你,仅仅因为你是阮叶。” “如今我回来了,我们一家人团聚难道不好吗?” 闻言,少年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不好。” 阮叶一时语塞:“……” 阮枫端起茶杯茗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最好小心点阮衡。” 阮叶瞳孔猛地一缩:“小枫你在说什么!” “呵。” 阮枫冷笑,黑眸依旧波澜不惊,没有再说话。 在诡异安静的气氛中,二人最终不欢而散。 阮叶一走,陆玄从远处出现,看着情绪没什么波动的少年:“你们,姐弟性格相差挺大的,不回去?” 阮枫淡淡看了少年一眼:“回去我怕忍不住弑父。” 陆玄差点被口水呛到! 自从昨晚挑破后,感觉阮枫是越来越放飞自我了,从沉默寡言到句句呛人,说话也是越来越大胆,了无顾忌。 弑父? 他居然说得和喝水一样平常! 真是的,怎么能这么说呢——私下底做就行了嘛。 陆玄看了看手中的白玉瓷瓶,眸子暗了暗:“若真能控制住荣老将军的毒,倒是欠了你一个大大的人情。” “举手之劳。” 阮枫顿了下,“只是恰巧认识鬼医,他不一定会出手。” “无妨,生死有命。” 鬼医池渊行踪极为神秘,哪怕他付出大量人力物力也找不到其踪迹,最近几年更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阮枫从小身子骨弱是真的,如今却比一般人身体还要好,很有可能是鬼医出的手。 想到这,陆玄不禁看了眼垂眸思考的少年。 阮枫,当真是一次次给他惊讶。 还没等他收回目光,少年忽然抬头,二人对视,阮枫开口道:“我觉得,一直住在这不太好。这段时间麻烦殿下了。” 陆玄恍惚了一瞬,低声“嗯”道:“你有什么地方去吗?” 阮枫瞳孔微微收缩。 陆玄也反应过来自己过于关心了,解释也显得欲盖弥彰,干脆闭了嘴。 阮枫收回目光,点头:“我在盛京有一套小院,到时候可能需要借用殿下的名义。” 陆玄:“……” 总觉得自己像个工具人。 陆玄随意摆摆手:“随你。” 他和阮枫现在的关系,可真是微妙,敌人谈不上,同盟也不是,偏偏还能和睦相处。 陆玄走后没多久,陆浅就上门了。 大总管看着自家傻呼呼的公主,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公主殿下啊,您要是把追人的毅力一半用在读书上,也不至于每次测验后哭得稀里哗啦啊! “阮枫哥哥!” 陆浅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抱着一个食盒,放在桌子上,“这是福鼎记的糕点,可难买了,你试试。” 阮枫看了眼做工精致的糕点,拿起一个尝了尝,又看向眼睛亮晶晶的少女:“嗯,很好吃。” “嘿嘿,我就说叭,没有人能抗拒福鼎记的糕点。” 陆浅眉眼弯弯,两个小酒窝,配上两个小虎牙,显得十分可爱。 阮枫莫名有了一种负罪感。 “公主,您真的喜欢在下吗?” 陆浅闻言,微微长大嘴巴,这件事明明大家心知吐明,阮枫哥哥还是第一次这么直白提起。 少女难得觉得害羞,轻声“嗯”了声。 父皇说过,追人的要素就是不要脸,当初他就是坚持不要脸,把母后追到手了。 阮枫抿唇:“因为十年前的救命之恩?可是,公主,您真的了解阮枫吗?” 陆浅疑惑。 了解? 阮枫哥哥虽然清冷疏离,如同谪仙一般,但其实很温柔,才华气质俱佳。 难道她还不了解吗? “您喜欢的,可能只是记忆中不断美化的少年,也许这只是一种执念罢了。” 阮枫直接放出重磅炸弹,“公主,其实我有喜欢的人。” 一击石引起千层浪! 第17章 风景依旧,物是人非 陆浅惊得直接站起来:“这不可能!” 如谪仙一般的人坠入爱河,她有些无法想象。 陆浅这才发现,她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嫉妒,酸涩,而是诧异。 阮枫垂眸,碎发遮住眸中情绪,苦笑着摇头:“真的,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她陪伴着我。” 陆浅微愣。 这种共患难的情谊,好像真的比不过。 “以前我没办法回应她,但她不远万里,亲自来到盛京,我不能再逃避了。” 阮枫面无表情地讲着渣男情话。 阮枫:我莫得心。 陆浅看不见少年神色,站在原地,过了会才反应过来,愣愣地说了句:“阮枫哥哥,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匆忙离开,去到皇宫,抱着萧澜好一阵委屈。 “母后,阮枫哥哥他居然有喜欢的人!我是不是真的该收手啊?” “嗯嗯。”萧澜敷衍极了。 “母后,你是不是不爱我了?”陆浅大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萧澜慈祥地摸了摸傻闺女的脑袋:“怎么会呢?浅浅可是母后的小宝贝。” “可是现在到了晚饭时间,卢御厨身体好了些,亲自下的厨。” 一听到卢御厨,陆浅顿时不哭了,鼻子嗅了嗅:“难怪这么香,母后,我们快点吃吧,冷了味道就不好了!” 萧澜似笑非笑:“怎么?不伤心了?” 陆浅摸了摸鼻子:“伤心也得有力气才行吧。” 诉委屈了这么久,她都饿死了。 萧澜失笑,这丫头。 …… 林青书一口水喷出来,拔高声音:“你说什么?需要我扮演你的心上人?” 真是没想到,她还会经历这么一遭! 宋泽然“啧啧”道:“小枫子,你好罪过哦,欺骗天真少女。” 阮枫摇头:“没办法,她太执着了,总觉得坚持就能行。” “人家好好一个家世好,一片痴心,还长得漂亮的姑娘,你就没有一点心动?”宋泽然狐疑地打量着少年, “你不会是要出家吧?这么清心寡欲。” 阮枫幽幽看向宋泽然,宋泽然立马闭嘴了。 林青书似乎有些为难,脑子飞速运转。 她好不容易才从司家的追杀下活下来,销声匿迹,养精蓄锐。如果扮演小枫的心上人,必定会再次进入众人视野。 现在的她,真的能斗得过司家吗?不会连累小枫吗? 林青书抬眸看着阮枫,少年气定神闲,仿佛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改。 林青书顿时明白了,昨夜她早已暴露,躲躲藏藏又能藏几时?小枫不可能不知道。 今时不同往日,就算死,她也要咬下司家一块肉! 眸中闪过一丝恨意,林青书很快掩藏起来,笑道:“好啊。不过我可不确定能扮演到几时。” “无所谓。” 阮枫淡淡开口,“把手伸出来,我看看你恢复得如何了。” 林青书脸色微微一变:“昨晚,是小枫看的伤?” 阮枫静静看着她,就差写着“你以为呢?” 宋泽然“嗐”了声:“林青书你犹豫什么?小枫子又不会害你,他医术好着呢。” 林青书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伸出手:“麻烦小枫了。” 阮枫把完脉,又看了眼林青书:“恢复的不错。”说着,看了眼宋泽然,“我饿了。” 宋泽然:“???”饿了自己不会去吃? 看出两人有事商量的宋泽然碎碎念地出门,得,他就是一打杂的。 人一走,林青书勉强笑了笑:“小枫知道了吧。” “嗯。”阮枫颔首,“你的仇,你自己报,需要帮助可以直说。在这里,你只是林青书。” 少年淡漠的样子不禁让林青书红了眼:“你和青泽的性格,还真是有些像,如果他还活着话,你们或许会聊的来。” 阮枫没有说话。 林青书情绪稳定后,往后一靠:“放心放心,我会努力让陆浅放手,让她看看我这个情敌的优秀。” “你自己把控着就行。” 等宋泽然带回饭菜,阮枫随意吃了点就离开,前往另一个客栈。 一进去,月落影就扑了上来,哭唧唧道: “小枫,人家要走了,都怪路归帆,总是怕人家被外面的花花草草迷了眼,哎,有谁比得上我家小枫啊?” 阮枫默默地抓住在她身上揩油的手:“你知道路归帆为什么不欢迎我吗?” 月落影:“……” 她知道,只要小枫一出现,她就不管路归帆了。 然后那个闷骚醋王就总是用那双死鱼眼盯着小枫。 要不是知道小枫是个女孩子,八成得冲上来打一架。 月落影收回手,娇哼道:“那个闷骚糙汉,哪有我们身娇体软的小枫香?” 说着,起身拿起一个小箱子,“这是我收集的美容养颜圣品,不准不用哦!” 阮枫无奈地收下:“好。” 月落影得意地笑了笑。 第一次见到奶白精致如瓷娃娃的小团子,她就疯狂尖叫,拿着各种好东西精致地养着,体验了把养成的快乐。 可惜了,以前还能玩装扮游戏,现在成天白衣束发。 月落影有些失落,拉着少年温存了好一会才放人。 阮枫一个人回到小院,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场景,一时有些恍惚。 风景依旧,物是人非。 阮枫垂眸,浓密卷翘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另一边,安平侯府。 晚饭的气氛十分凝重,阮叶有些受不了,回到房间失落地问道:“娘,父亲他不希望我回来吗?” “怎么会呢?只是你父亲好面子,认为——”姜婉书忽然顿住,勉强笑了笑,“总之,你毕竟是女儿,他不会不管你的。” 可我怎么觉得父亲恨不得我去死? 阮叶差点脱口而出。 她对父亲的孺慕,还停留在很久之前,在卫国受苦的日子里,形象不断美化,如今见到真人,相差太大了。 经历过生死的阮叶早已不是天真无知的少女,相反,能在卫国活下去,她学会了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父亲的态度甚至不如冷淡的小枫。 至少小枫的眼里没有嫌弃。 不过深知自己母亲什么性格的阮叶默默咽下这句话。 她还是渴望以前家庭和睦的日子,说不定,忍忍就好了。 一切都会变好的。 第18章 情敌有点小帅 七月初的天,已经初显燥热。 安静阴凉的小院,一身白衣的少年戴着羊肠手套,神情认真地摆弄桌子上的瓶瓶罐罐。 有的瓶子里是各色的药水,有的是药材,还有的是各种毒蛇毒虫。 少年熟练的手段看得林青书眼角直抽,转过头去不再看。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制作什么毒药。虽然小枫确实更喜欢制作毒药,不喜欢治病救人。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林青书与阮枫对视一眼,走到门口打开一点门:“请问找谁?” 陆浅看见开门的女子,瞳孔微微收缩! 这位难道就是阮枫哥哥的心上人? 陆浅下意识地打量起眼前的女子。 女子十分高挑,皮肤白皙,气质出众,精致无比的脸蛋,右眼角下还有一滴泪痣,慵懒的同时平添几分妩媚。 气质比她好,身材比她好…… 陆浅自闭了。 虽然没见过面,但林青书一眼就猜到了来者是谁,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瑞阳公主安。” 话虽这么说,但丝毫没有行礼的意思。 陆浅身边的侍女看不下去了,气愤地说道:“见到公主为何不行礼?” 在她心里,公主人这么好,怎么能受一点委屈! “民女第一次见到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一时看呆了。”林青书莞尔一笑,整张脸显得愈发动人。 说完,行了个礼。 这这这…… 情敌这么有礼貌,她好像下不去手欸。 自我催眠了一晚上,决定过来耀武扬威,当一回恶毒女人的陆浅瞬间蔫了。 甚至还有点小愧疚,她怎么就脑子一时发热,想拆散人家呢?她怎么可以这么做? 少女纠结的小心思都放在脸上,林青书差点没笑出声。 这瑞阳公主陆浅傻得挺可爱。 林青书恶趣味大发,俯下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少女:“公主来这里,是找小枫还是找民女?还是说——想让民女离开小枫?” 忽然凑近的脸,温热的气息拂过脸上,陆浅耳尖顿时红了,下意识倒退几步: “我,我,我没有!我是来,来,来代替哥哥看望下阮枫哥哥的!对,就是这样!” “噗嗤。” 林青书忍不住笑了,“公主还真是不经逗。” 反应过来的陆浅气得要跳起来:“你,你居然敢逗本公主!大胆!你这个坏女人!” “啊对对对,我就是坏女人。” 林青书耸肩,红唇上扬,漂亮的眸子潋滟多姿,慵懒中带着痞帅与飒爽。 气急败坏的陆浅突然安静下来。 情敌有点小帅怎么办? 她难不成和母后一样喜欢长得好看的吗? 不行不行,这是她的情敌诶! 陆浅绷起脸:“阮枫哥哥在吗?” 林青书回头,看了眼收好所有东西,坐在石凳上看书的少年,自然地侧过身,推开门:“在的。” 陆浅看见安静看书的少年,前进的脚步忽然顿住,昨天不欢而散,今天见面该说什么? 好尴尬啊。 陆浅轻咳几声:“看来阮枫哥哥过得不错,想必哥哥也可以放心了,我就不叨扰了。” 说完,逃也似的离开。 看着少女落荒而逃的背影,林青书笑容深了几分,关好门。 阮枫头也未抬:“你很开心?” “这瑞阳公主还挺好玩的。”林青书突然倒吸一口凉气,“笑得差点伤口崩裂。” “小心点。” 阮枫继续看书,“我还需要几味药材。” “什么药材?我让商会送过来。” “送不了。”阮枫摇头,“它们几乎全部生长于毒谷。” 听到毒谷,林青书脸色微变。 毒谷毒瘴弥漫,到处都是剧毒之物,传闻毒谷深处居住着神秘古老的一族,他们一族极为擅长用毒。 传言中,他们一族曾助燕圣朝开国帝君征战天下,然而却被卸磨杀驴,差点遭受灭族之难。 剩余的族人逃到毒谷避世,并让毒谷变得更“毒”,让世人难以进入。 可以说,没有几个人能安全从毒谷出来,即使只是去到外围。 既然阮枫要去,那便是有把握安全回来,林青书眉心微撇:“那阴阳双鱼玉佩,对你来说这么重要?” 阮枫没有回答,转移话题:“这是我与陆玄的交易。” “行吧,这里的事交给我。” 林青书忽然抬手,一只鸽子落在她的手臂上。她拿出信纸打开一看,笑了起来: “燕圣朝使臣们真有意思,还没到盛京呢,自己就起内讧了。” “说起来,陆玄时机选的不错,燕王忙着对付回到圣都的圣师,无暇顾及凉国,而圣师为了遏制权势滔天的燕王,权衡之下只能暂时容忍盛国,还要帮忙摆平这件事。” 闻言,阮枫掀了掀眼皮:“他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啧啧啧,玩得好一手阳谋。我要是圣师,明明知道对方狼子野心,还要帮人家摆平,恐怕气得要吐血!” 林青书感叹,“一下拉了燕圣朝两位大人物的仇恨,他也真敢。光是这份魄力,佩服!” “这件事与我们无关。” 阮枫眸光平淡,目光落在手上破旧得仿佛路边摊上买的医书上。 书的这一面介绍上了一种长相艳丽的花。 少年宛如白玉般漂亮的手在书上敲了几下,旋即抬眸: “我不在的时候,若是阮衡不安分,以后就让他在侯府呆着吧。” 和阮枫认识多年,林青书顿时就懂了。 物理安分嘛,懂。 要不是稍微顾及了下姜婉书,林青书觉得,小枫估计更想让他物理安静。 …… 不出数日,阮枫有心上人的事就传遍了盛京,而林青书也在伪造的身份下出场。 不少人第一反应就是不信,阮枫哎,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居然会为一个人心动? 后一打听故事,再看到真人,也不是不可能哈。 林青书知道自己时间有限,时不时出现在陆浅面前刷存在感。 至于暴露? 画舫上司家那位少爷,小枫不可能就这么放任他离开,而且天高地远的司家伸手到盛京还不知要多久。 等到那个时候,小枫早就离开盛京了。 但令林青书万万没想到的是,陆浅没怎么去缠着阮枫,倒是和她杠上了。 不是情敌的杠,而是单纯因为总是逗她,看她不顺眼。 宋泽然看了眼唇角上扬的女子,无语极了:“林青书,我怎么觉得你乐在其中?” 第19章 乌沉文 从一开始震惊抗拒,到为了小枫退步,再到现在玩上瘾了。 林青书收敛起笑容:“怎么,有意见?” “没有没有。”宋泽然连忙摇头,“我就是觉得,陆玄一家,挺迷的。” 对于陆浅,并没有像普通公主一样束缚住她,反而让她满盛京玩。 讲真的,这是宋泽然见过最不像公主的公主。 没有半分公主的架子,觉得有意思,和路边的小摊小贩们都能坐一起聊。 一家子除了陆浅,都是精明的,不可能不知道林青书总是逗陆浅,气得陆浅跳脚。 但都睁只眼,闭只眼,好像不威胁到陆浅安全,就不管。 放在其他国家,估计早就以藐视皇家威严为由,拿下林青书了。 迷了,真是迷。 放养到这个程度,也是前所未有。 “而且我觉得小枫子似乎有些敷衍,别的不说,就陆玄那个狐狸,骗得过去?” 宋泽然十分疑惑。 阮枫如果真的要作假,一般要铺垫许久,几乎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这次就跟临时起意似的。 甚至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林青书睨了宋泽然一眼:“小枫没打算骗得过他们,换一个视角,如果你是盛国掌权人,你会允许亡国太子娶自己的宝贝女儿或妹妹?” “不可能!” 宋泽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林青书刚想说什么,一个暗卫突然出现:“姑娘,燕圣朝使臣乌沉文暗中递了拜帖,要拜见公子。” 乌沉文! 听到这个名字,林青书眸中闪过暗光。 从桌子上拿起面纱戴上:“我先回去了,小枫不在,我要亲自去对付。” 林青书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看着宋泽然,上下打量,目光灼热。 宋泽然背后一凉,双手捂胸:“你要干什么!” 林青书似笑非笑。 …… “阮枫就住在这种地方?” 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打量了会眼前的清雅小院,目光流露出一抹嫌弃。 “是的。”旁边的侍卫点头,“据说还是被赶出侯府后,陆太子送他的小院。” “陆玄名下那么多院子,偏偏就送了这个小小院落,看来也没有多上心。” 想到这里,乌沉文顿时觉得此行目的必成! 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太子到如今沦为寄人篱下,甚至被赶出家门的丧家犬,谁会不怨恨? 阮枫怕是恨陆玄,恨盛国入骨! 盛京传闻阮枫臣服陆玄,他是一点都不信。 臣服了会是这待遇? 听说原本阮枫住在太子府,后面拒绝瑞阳公主后,被陆玄赶出太子府,给了个小院打发。 在阮枫最落魄时,他伸出援手,还怕收服不了这位少年天才? 燕王大人早就知道,有圣师力保,他根本拿盛国,拿陆玄不能如何。 所以自然要将这次出使的利益最大化,他这次就是肩负收服阮枫的秘密任务而来。 要让阮枫成为对付盛国的一把利剑! 为了不引起怀疑,他这次可是刚到客栈就匆匆过来。 想必也不会有人想到,使团一路奔波,劳累至极时还会有人放弃休息执行任务。 乌沉文都差点被自己的加班精神感动。 回去之后他必要添油加醋地诉说他的辛劳,升职加薪就在眼前! 啊,不过真的好困。 乌沉文幻想了下升职加薪后左拥右抱的生活,努力驱散睡意。 等了会,门被打开。 戴着面纱的女子侧身让开:“乌大人,请进。” 天色昏暗,朦胧中,乌沉文抬头看见美人,不由精神一震,这就是阮枫传闻中的心上人? 即使戴着面纱,通身气度也非凡,想必定是位大美人。 可惜了,他是要拉拢阮枫,不是来拉仇恨的,不能下手。 乌沉文被迎进屋子,林青书语气不冷不热地招待。 乌沉文打量了屋内简单的装饰,心下一定,笑着开口:“这位是林姑娘吧?果真是天仙下凡。” “乌大人谬赞了。” 林青书皮笑肉不笑。 “不知阮公子在哪?在下对他钦佩已久,如今刚到盛京便马不停蹄过来拜访,期望与阮公子畅谈一二。” 既然见了他,乌沉文也相信他们知道他的目的,直接开门见山。 没想到林青书闻言,忽然面露凄色:“小枫他,也十分期望与乌大人畅谈一二,只是——” “阮兄怎么了?” 乌沉文连忙追问。 林青书叹了一口气,掩面而泣,哭得乌沉文差点以为阮枫死了,搁这奔丧呢! 耐着性子等林青书哭完,一双柔弱通红的漂亮眸子就这么看着乌沉文,看得他心猿意马才开口道: “小枫他身子骨从小不好,如今遭受这么大的磨难,还被亲生父亲赶出家门,现在一病不起,正躺在内屋昏迷不醒。” 难怪一进屋,一屋子药味。 在乌沉文的视角,他不认识阮枫,正常人遭受这些确实是个严重打击,何况身子骨弱的阮枫? 不过还是要确定一二。 乌沉文露出“怎么会这样,他还好吗?”的表情,刚想说话,林青书先他一步: “乌大人如果不信,那就进去看看吧。” 乌沉文有些尴尬,不过话都说到这一步了,干脆去看看好了。 两人进到内屋,屋内满是药味,隔着一段距离,乌沉文就看见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面色毫无血色,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的少年。 听说这段时间阮枫从没出过门,没见过任何人,原来是这样。 乌沉文暗道一句晦气,白忙活一趟。 要是能活回来还好,活不回来他任务是完不成了。 乌沉文色咪咪地瞥了旁边高挑的美人一眼,很快收回目光,拱手道:“哎,阮兄遭此劫难,乌某也十分惋惜,希望阮兄早日康复,乌某下次再来。” 林青书假惺惺送走,回来后踹了踹躺在床上的男子:“走了,还不起?” 宋泽然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去,小枫医术是越来越高了,我还真以为自己奄奄一息了。” 说着,一个鲤鱼打挺起来,“我先回去了。” “慢着!” 林青书扯住宋泽然衣领。 宋泽然“卧槽”了句,林青书,你一个女的,至于长这么高吗?每次都拎他衣领! “乌沉文没那么容易打发,你这段日子好好扮演你的死人。” “什么死人?那是病美人!” 宋泽然龇牙咧嘴。 第20章 在下姓池 “这不重要。” 林青书撇过头,实属不想看见宋泽然顶着阮枫的脸做着这些表情。 辣眼睛,真的辣眼睛。 另一边,乌沉文悄悄回到客栈,不断思考着万一阮枫没挺过来,燕王大人那边如何交代。 忽然! 脑中灵光一闪,林青书红彤彤的眼睛出现在脑海里! 这双眼睛,怎么有一丝熟悉? 不过过于困倦,乌沉文不愿思考太多,倒头就睡。 …… 毒谷位于盛国与灵国的交界处,白岭山脉中。 白岭山脉物产丰富,风景优美。即使危险,也有不少人慕名而来。 不过大多数只敢在山脉周围转转。 山脉脚下的白岭城归属于灵国管辖,灵国国土面积虽小,但是国君圣明,管理有方,百姓也安居乐业。 即使是清早,白岭城的街道也人来人往。 在人群中,一个毫不起眼,长相普通的黑衣少年慢慢走到城门口,随着队伍出城。 队伍太长,后面左看看右看看的一个壮实男子拍了拍黑衣少年的肩膀: “嘿,这位小兄弟也是去白岭山脉碰运气的?” 阮枫点头。 男子嘴巴微微张大:“还真是啊?我看小兄弟你气度不凡,还以为只是来看看风景的。” 毕竟山脉有些山没有什么危险,山上原本一个破庙,都因为人多而兴旺了起来。 男子压低声音:“你是去打野味或是找草药的?还是找古物?” 山脉里有不少古物,据说都是毒谷里那个族群繁荣时候留下的,要是走到狗屎运,真是可以几年不开张。 阮枫声音平淡:“草药。” “原来是草药啊。”男子有些失落,本来看这位小兄弟气度不凡,不像个缺钱的主,说不定是来找古物玩玩。 到时候跟着,也许还能喝个汤。 男子摇头将念头驱赶,他想什么呢!人家就算是来找古物,也不一定找得到! 他还是老老实实打猎,采点草药吧! “小兄弟,我叫刘二狗。”男子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 阮枫过了会才开口:“在下姓池,单名一个渊。” “原来是池渊小兄弟。” 刘二狗嘿嘿一笑,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接下来的一路,刘二狗不停说话,阮枫偶尔附和两句,气氛还算融洽。 到了山脚,刘二狗看向少年:“池小兄弟,这山脉可不安全,要不和我一起?我身手还不错,对山里也熟悉。” “不了。” 阮枫摇头,“我需要的不是普通草药,是家里人的救命草药。” 一听到救命草药,刘二狗顿时目光同情,难怪这少年气度非凡,还要来山脉。 刘二狗不知说什么安慰,想了会:“要不你形容一下草药的样子?万一我找到了,可以送给你。” 阮枫看着皮肤黝黑,笑容憨厚老实的男子,忽然开口道:“把手伸出来。” 少年语气过于平常,带着不容置疑的气息,刘二狗下意识把手伸出来,等少年把脉完才反应过来:“小兄弟,你还是大夫!?” “算是。” 阮枫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小瓶子,丢到男子手上:“身体不错,就是有点上火。” 刘二狗嘴角一抽,还没问什么叫算是,手中就多出一个瓶子,顿时连连摇头:“这,这怎么好意思?” “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 阮枫说完,转身就走。 刘二狗只觉得眨眼功夫,少年就消失在密林中,不由张大嘴巴。 他,这是碰到了高人!? 刘二狗打开瓶子嗅了嗅,闻到一股清香,倒出一个药丸直接吞下。 他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人家图谋的。 阮枫在密林间穿梭,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来过这里无数回。 越往里走,树木越高大,纵横交错的树枝,粗壮而又结实,大树藤条相互缠绕,如同罩上了层层叠叠的大网,只有极少的阳光能透射进来。 远处时不时传来野兽的怒吼。 阮枫也得停下来,往身上洒些药粉,再缓慢地前进。 拨开最后一层灌木,豁然开朗,阮枫眯起眼睛看着眼前与普通密林格格不入,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谷。 到了,毒谷的入口。 真是好久没回来了。 不同于常人的恐惧,阮枫仿佛鱼儿回到了水中,直接走进布满毒瘴的毒谷。 毒谷寂静得可怕,偶尔可以听见毒蛇毒虫爬行的声音。 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挂在树上,吐着蛇信,缓缓靠近树下的人,等待最佳时间捕猎。 蛇猛然发起攻击,谁料树下的人更快,直接抓住它的七寸! “嘶嘶嘶。” 死亡的恐惧令毒蛇剧烈挣扎,缠上少年白玉般的手臂。 阮枫手上一用力,一道内劲打出,毒蛇停止了挣扎。 还有最后一个,最难找的东西。 阮枫平静地将蛇打包好,放进行囊,往更深处走去。 走了几步,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在求救。 “救命,救命!有人吗?” 李芷兰心里后悔死了。 她不想和亲,就骗狗皇帝,以前机缘巧合时她拜了鬼医为师。 有鬼医为筹码,狗皇帝也不敢随意摆布她。 但谎言很容易拆穿,万一鬼医就出来澄清呢? 毕竟齐国郡主冒充,已经不是小事了。 李芷兰知道鬼医行踪神秘,一半的已知行踪都在毒谷。 她谎称去找师父,来到了毒谷,希望碰碰运气,没想到居然这么倒霉! 李芷兰欲哭无泪,早知道就和亲去了,至少还活着啊! 娘,对不起,我没有开开心心地活下去,完成自己的梦想。 李芷兰认命地往地上一躺,要死了,毁灭吧。 眼前这少年挺白净的——等等,少年!? 李芷兰猛地瞪大眼睛,看着少年蹲下:“把衣服脱了。” 李芷兰:“!!!” 李芷兰双手抱胸,破口大骂:“你有病啊!我都要死了,就不能让我走得体面一点?” 完了完了,不会死前还清白不保吧? 阮枫:“……” 阮枫收起银针,起身淡淡“哦”了声,准备离开。 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选择。 李芷兰这才发现银针,明白少年是要救她,顿时怂了: “哥,大哥,我错了!对不起!误会您这样的大善人,我罪该万死!” 阮枫:“……” 第21章 本人同意的冒牌货 李芷兰不仅中了毒,腿也受伤了。 处理好后,李芷兰尴尬地道谢:“谢谢你啊,对不起,之前误会你了。” 阮枫抬头看着少女:“你最好快点离开这。” “我知道,只是我……”李芷兰说着,看了眼自己的腿,烦躁地抓头发,“啊啊啊,我到底为什么会认为自己医术高超,不会有事的啊啊啊!” 李芷兰发了会疯,蓦然想起还有人在场,顿时尴尬地想找条缝钻进去! 白皙的脸涨得通红:“你别,别误会,我只是有些烦躁。” 少年没有说话,李芷兰更尴尬了,急忙转移话题:“那个,你能不能送我出去?我会支付报酬的!” 眼前的人能只身一人来到毒谷,想必身手医术都不错。 阮枫摇头:“我赶时间,还要寻找草药。最多送你出毒谷。” “那麻烦了。”李芷兰也知道不能强求,只能如此。 她以前也不是没有丛林过过夜,带的药粉足以驱赶野兽蚊虫,安全度过一晚,剩下的明天再做打算。 “你叫什么名字?如果我能回去,我会报答你的。” 能结交医术高超的朋友,她自然高兴。 阮枫手顿了一下,过了会才慢吞吞地回答道:“在下姓池名渊,报答就不必了。” “原来是池渊兄——池什么!?什么渊!?” 李芷兰瞳孔地震! 直接破音! 阮枫眉眼平淡:“你还好我们就出发,天快暗了。” 李芷兰没控制住,“卧槽”了句。 她这是什么!?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呸,还是废了功夫的,小命差点交代在这! 少年在毒谷如入无人之境,很大概率是她那素未谋面的师父。 李芷兰几乎没有怀疑就一把拉住阮枫的袖子,激动地差点眼泪掉下: “师父!” 这一声,饱含深情。 阮枫差点以为自己真的收过一个徒弟。 眸光淡淡地看向李芷兰:“我应该没有收过徒弟。” 李芷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嗐,管他呢!小命差点交代,还要什么面子? “师父,弟子李芷兰找您找得好苦啊!” 阮枫:“……” 你戏好多。 “我们先出去。” “我不!”李芷兰连忙摆手,屁颠屁颠地凑上前,“那个师父——” 感受到少年目光,李芷兰瞬间改口:“先生,其实我还好,不急着出去。”说着,搓搓小手手,将自己谎称鬼医徒弟的事说了出来。 没办法,自己说总比后面被知道好。 说完,眼巴巴地看着阮枫:“对不起,师——先生,我知道自己做的是错事。” 要是鬼医不愿,她还是回去乖乖澄清算了,大不了被骂一顿关禁闭,然后去和亲。 但是她是真的不甘心。 她答应过娘亲,快快乐乐地活下去,去完成自己的梦想。 阮枫看了少女一会:“我不收徒,很麻烦。” 李芷兰眼中光芒暗了下去,谁知下一秒,少年慢悠悠地说道: “不过敢来毒谷,还能活到现在,你的医术很好。” “鬼医的名号你愿用就用,天底下打着我徒弟或我本人名号的数不胜数。只要不闹得太过分,我很忙,也懒得澄清。” 李芷兰:“……” 哇塞,她更加确信了眼前的是真正的池渊。 这般洒脱与自信,也只有本人了。 也是,鬼医才不需要天天强调自己是谁,他才不会在乎这些,否则也不会称为行事古怪的鬼医。 她这算是——本人同意的冒牌货? 不对不对,重点是她得到了池渊的夸奖欸!他说她医术好! 李芷兰只想仰天大笑三声,觉得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至于离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好不容易见到梦中情师,只要不死,绝对不可能离开! 阮枫也懒得管,也管不动,见天色已晚,在原地安营扎寨。 说是安营扎寨,不过就是弄了个火堆,脚尖一点,坐在树枝上靠着树干闭目养神。 李芷兰撒好药粉,从包袱里拿出小薄被子,抬头看见少年,下意识开口:“先生,这些树有毒。” 说完就后悔了! 先生会不知道吗? 会不会以为她在卖弄学识? 阮枫眼睛都没睁开,淡淡“嗯”了声:“好好休息,明天你就离开,我要往深处去,没法顾及你。” 越往深处,毒瘴越浓,毒物也越毒。 李芷兰也明白自己的水平也就是在最外围转转,跟去真的叫拖后腿,所以“哦”道:“好的,先生。” 想着,李芷兰又看了眼少年。 先生不愧是鬼医,她就没见过他服用药物,毒谷的花草都是有毒的,他直接用手拔出一小片空地! 搞得她都以为不是毒花草了! 医术高超的,的确能调配出各种解药以应对毒谷的各种毒,但不代表不怕毒啊! 难不成先生百毒不侵? 李芷兰摇摇头,她想什么呢?百毒不侵确实好,但那只存在于传说中。 困意上来,李芷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没多久就入睡了。 第二天,阳光照在身上,李芷兰睁开眼,看见黑衣少年坐在地上烤肉,见她醒了,递过来一只烤野鸡。 阳光朦胧,少年表情冷淡,气质清冷,原本平平无奇的脸也似乎变得不一样。 李芷兰说了句谢谢,咬了口,眼睛瞬间亮了! “好吃,好好吃。” 没想到池渊的手艺居然这么好,她都舍不得离开了,此次一别,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要不,她就在毒谷外等着? 不妥不妥,带来的干粮与药粉撑不了多久,到时候怕是自己先出事。 李芷兰吃完后,尝试着起身,发现自己的腿好了不少,不由更加佩服了: “先生,祝您好运。” “嗯。” 阮枫淡淡应了声,没说什么,直接往深处走去。 李芷兰站在原地看着少年背影消失在视野里,才惋惜地叹了口气,往反方向慢慢走去。 那些被挡在毒谷监视她的人,估计还在等她。 阮枫走了许久,也没有看见阴阳血色莲,不由眉心微撇。 荣尧中毒太深,撑不了多久。 她记得上次来这里,水潭里还有几株未成熟的阴阳血色莲,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花杆。 第22章 俗人与谪仙 旁边的灌木丛传来细微的动静。 阮枫眸子划过暗光,转身很快离开。 过了会,灌木丛探出来一个小脑袋,琥珀色的大眼睛转了一圈,歪着脑袋疑惑道:“人呢?怎么不见了?” “在你身后。” 淡淡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妈呀!” 小孩吓得在地上滚了几圈,随即迅速反应过来,趁势站起来,拿起地上的木棍,龇牙咧嘴, “你别过来!要不然我不客气了!” 阮枫上前一步,挑眉:“你可以试试。” 小孩:“……” 小孩在线暴躁:“你就不能配合我吗?表现得害怕一点,要不然我很没有成就感诶!” 阮枫:“不能。” 小孩:“……” 阮枫漫不经心地指着小水潭里几株光秃秃的花杆:“我的花呢?” “什么你的花?毒谷里所有东西都是无主的。”精致漂亮的小男孩哼了一声,过来会傲娇地嘟囔,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回来的,我都摘了,处理好了。” “乖。”阮枫揉了揉小男孩浓密凌乱的短发,小男孩更暴躁了,气得跺脚,张牙舞爪:“你!你别摸我头,会长不高的!” “我带了很多零嘴。”阮枫淡淡开口。 小男孩瞬间改口,一脸乖巧:“摸一会也没事。” 阮枫跟着小男孩来到一个小木屋,和木屋旁一个砍柴的男子颔首以表示打招呼。 小男孩跑到屋子里拿出一个木盒递过去:“喏,都在这里面。” 阮枫接过,把一个包袱丢给他。 小男孩如获至宝,嘿嘿一笑就跑开了。 砍柴的中年男子笑着走过来:“这小子,可是每天都盼着姑娘过来。” 说着,看了眼阮枫如今的状态,不由感叹奇迹,居然真的成功了。 很多年前,被带到毒谷来的奶团子状态可是非常不好,先天不足,身体孱弱,几乎是早夭的命。 她师父想用族里的秘法来改变这些,那秘法,失传了一部分,成功率几乎为零,而代价又极大。 想必能成功,她师父一定付出了极大代价。 在最初的一两年,阮枫就住在族里,她在医术毒术上的天赋令族里那些老头老太太如获至宝,恨不得倾囊相授。 后面偶尔也会回来。 与族里关系也算不错。 阮枫看了眼小男孩:“我看他似乎很想出去。” “族里不少年轻人都想出去,但我们避世久了,对外界早已不熟悉。出去没有足够强大的靠山,会出事的。” 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阮枫沉默了会:“确实不适合,外面根本不像这里,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他们都很单纯,对谁都一片真心。” “是啊。” 男子转移话题,“马上要走?” “嗯,时间有限,就不回去看看了,下次回来再去。” 阮枫收拾好东西,背上,道别后就离开。 …… “殿下殿下!” 东方旭阳急匆匆跑过来,停在书桌前后气喘吁吁。 陆玄看着奏折,闻言头也未抬:“什么事?” “白岭城那边鬼医池渊出现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东方旭阳挠了挠头。 “哦。” 早就收到情报的陆玄应了声。 “那个,殿下,我想着阮枫不是病了,昏迷不醒吗?要不去找一下鬼医?当然,是顺便的,主要还是为了荣老将军。” 终于说出目的,陆玄放下毛笔,抬眸看着傻憨憨的发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东方旭阳对敌人是精明,对自己人一言难尽。 倒不是不好,而是是一根筋似的,太好了。 他本来就对阮枫印象不错,如今认定为自己人,就和傻憨憨一样。 要不然也做不出,他和宁木青有危险,可以不顾性命去救他们的事。 陆玄眉眼划过一丝无奈,能怎么办? 自家的兄弟,只能多照看一些,省的被人骗得,到时候泪眼汪汪。 “不必了,他会来的。” 陆玄瞥了眼旁边刚收到的信。 “哦,这样啊——什么!?鬼医要来盛京?” 东方旭阳瞪大眼睛,瞳孔地震。 他们找鬼医找了多少年,跟人间蒸发似的,如今骤然听到要到家门口,感觉跟听到神话似的! 说完,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声音太大,急忙捂住嘴巴。 “这件事先不必宣传出去。” 陆玄开口。 鬼医池渊这么多年,一直低调得找不到人,要是宣传出去,到时候盛京热闹了,池渊不见得会高兴。 说不上结交,但至少不能让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知道知道,放心。” 东方旭阳拍着胸脯保证,晕乎乎地离开。 人走后,陆玄拿起信,看着信上熟悉的字,眸光暗了暗。 信上只有一行字: 池渊不日到达盛京。 阮枫称知道鬼医踪迹,去寻找鬼医请求出手,这边他先照看着。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尊重阮枫,没有派人跟踪。 啧,这么有道德,真是不像他了。 陆玄揉了揉眉心,有些不能理解自己的行为。 要说有多么信任阮枫,不太可能,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所走的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算了,至少目前看来结果是好的。 陆玄拿着信,走到烛火旁。看着信一点点被烧毁,橙红的火光映照在脸上,映照出少年幽深的眸子。 跳跃的火光中,陆玄眼前忽然浮现第一次见面懒懒散散,似笑非笑的少年,仿佛尘世谪仙一般。 其实他当时的第一反应是: 这位不染凡尘的谪仙,不应该被他拉入红尘中尔虞我诈的名利场。 真是可惜啊可惜,他和阮枫还挺有默契的,他也算是难得做了回人。 他这种沉迷权力的俗人,还是不染指谪仙了。 …… “我受不了了!天天躺床上,我要疯了!” 林青书送走来打探的乌沉文,宋泽然直接从床上坐起,在线发疯, “燕圣朝使团怎么还不滚啊?还有,那个啥东方,哎呀,陆玄那边的人怎么也总是来?” “发完疯继续躺着吧。” 林青书咬了口水果,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这个活,只需要在来人的时候装死人,就是出不了屋子而已。” “死人也需要演技的好不好?呸,什么死人!” 宋泽然挠着头发,“可我真的好无聊~我又不喜欢看书。” “干完这票,给你经费游玩。” 宋泽然:“……” 宋泽然果断躺下:“好嘞,不就是死人吗?我喜欢演。” 第23章 第一份礼物 “大人,这——” 出门后,侍从皱着眉头,看了眼小院。 乌沉文颇有些烦躁地扯了扯衣领:“燕王大人交代的任务,估计是要失败。” 不论是不是真的,阮枫看样子都不会投靠燕王大人。 幻想的升职加薪后的生活失败,乌沉文脸色阴沉得可怕。 而乌沉文心情不好就会去找美人发泄发泄,出使盛国不好带着自家美人,乌沉文就去京城最大的醉春楼。 反正谈判已经结束,使团后天才会离开,他要在这盛京好好享受享受! 殊不知,这一脚就踏进别人的阴谋。 “公子,乌沉文果然去了醉春楼。” 小厮低着头报告。 坐在窗台上,靠着窗户饮酒的少年闻言,笑着摇了摇手中的酒杯。 几滴酒水洒在白皙如玉的手指上,少年毫不在意。 公子朔看了眼窗外的皎月,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殷红的唇上扬,带着说不清的风流与邪性: “第一份礼物。” …… 林青书万万没想到,小枫还没回来,阮衡先出事了! 显然好了伤疤忘了疼,伤好了之后继续去醉春楼,不过会带着几个侍卫。 这次在醉春楼喝醉酒,和同样喝醉酒的乌沉文起冲突,两人扭打在一起,让不少人看了笑话。 普通笑话也就罢了,偏偏对方是燕圣朝使团的人,这不是嫌麻烦不够大吗? 林青书后悔极了。 原本看着阮衡几乎忘了小枫,没来找过小枫麻烦,她就没怎么关注,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算了,今天过后就让他物理安静吧,以后别随便出侯府了。 林青书眼里划过一丝狠辣,抬手,一名暗卫突然出现在眼前,半跪在地上:“主子。” “把这个,让阮衡喝下。” 林青书拿出一包药粉,语气冰冷,不掺杂一点感情。 乌沉文当这个背锅的正好。 “是。” 暗卫接过药粉,转身离开。 宋泽然打着哈欠从屏风后出来:“要我说,反正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咱们做个好事,让他另外半截身子也入土呗。” “我也想啊。” 林青书掀了掀眼皮, “可姜婉书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阮衡以前真是人渣,娶了美人还每天给她灌输狗屁思想,现在扯都扯不回来。” “也就是他运气好,父亲就他一个儿子,要不然坐的上皇位?也就只会对着自己女人和女儿威风。” 宋泽然扯了扯嘴角,忽然想到什么,压低声音: “说起来,妙妙那里不是有一种蛊,能让人忘却前尘吗?” 林青书无语:“说话就说话,压低声音干什么?” “有氛围嘛。” 林青书嘴角抽了抽:“还是看小枫如何处理吧。” “也是。” 宋泽然点点头。 小枫子以前真的忙,总是不见人影,还要操心凉国那糟心事,现在也算是闲下来了。 小枫子闲下来,嗯,受过折磨的他深有体会。 反正,小枫子和脾气好沾不上半点边,脾气好是因为他懒得管那么多事。 另一边,好不容易处理完今日事务准备休息的陆玄:“……” 啊,好烦。 阮枫什么时候弑父? 要不他递个刀? 陆玄的耐心向来用在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上,阮枫是个例外,明知招揽不到,他也依旧有着自己都不敢置信的耐心。 不过其他人…… 陆玄随意摆了摆手:“稳住燕圣使团的那些人就行了,你们看着办。” 无良父皇最近把所有事务丢给他,和母上大人不知去哪秀恩爱,他烦的很。 …… “哎呦,痛死我了,你们会不会上药,啊!” 阮衡趴在卧榻上骂骂咧咧。 “侯爷。”姜婉书含着泪,坐在榻边,“那个人下手怎么这么重?侯爷,听说对方是燕圣使团的大人,还是燕王手下的人,我们——” 话还没说完,阮衡厉声打断:“我知道!我又不是蠢!” 声音虽大,但明显中气不足。 房间里其他人脑子突然不约而同蹦出一个想法: 你知道为什么还要去惹事? “父亲。”阮叶想了会,上前柔声劝道,“女儿觉得,事到如今,您不如想开些,好好养伤吧。” 至于乌大人那边,肯定是要上门赔罪的。 在卫国,阮叶早已习惯忍气吞声,所以这种做法她没有觉得丝毫不对劲,而且,这也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阮衡也知道,但这么当着众人的面明着说出来,他脸上挂不住面! 不禁恼怒道:“我当然明白,还用你说!” 阮叶被骂得有些懵,一边阮霜趁机说道: “姐姐,父亲英明神武,心中自有决断。难道说乌大人那边没有一点错吗?明明是他先动的手……” 上次把阮叶带进侯府,父亲已经有所不满。 她只是未出阁的大家闺秀,还需依靠家里人,阮枫那贱人是靠不住,只剩下父亲。 父亲好歹也是侯爷。 “没错!我这都是为了侯府才咽下这口气啊!” 阮衡迫不及待打断解释道。 好像惹事的不是他,怕事的也不是他,反而是他大义鼎然为了侯府忍气吞声。 对比之下,阮衡对阮霜的不满就那么神奇地消失了。 阮叶:??? 一脸懵逼,她哪一句话说错了吗? 面对阮衡那张脸,阮叶突然感觉到陌生与寒意,她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错的不是她说的话,而是她这个人! 阮叶贝齿咬着下唇,低下头没有说话。 姜婉书像是不知道阮叶此刻的尴尬处境,若无其事地关心着阮衡。 等退出去了,姜婉书拉着阮叶的手,柔声道:“小叶,刚才你受委屈了,你父亲只是心情不好,才有些迁怒,你……” “我知道,娘。” 阮叶有些不想听下去,直接打断道。 姜婉书噎了噎,没有继续说话。 心中却莫名有些惶恐,好像重要的东西离自己而去。 姜婉书摇摇头,暗笑自己多想了。 小叶和小枫不同,是个性子温软,听话的孩子。 想到阮枫清冷,犹如看陌生人一样看她的样子,姜婉书又是一阵头疼。 这孩子,就不能省点心吗? 爹娘还能害了他不成? 侯爷也不让她去找小枫,听说小枫在外面病倒了,这可怎么办啊? 第24章 红颜枯 不管侯府如何,反正阮枫是没放在心上。 听到这件事的反应还不如听到荣尧再次晕倒的反应大。 一袭白袍,裹得严严实实的阮枫到达与陆玄约定的地点后,发现陆玄早已等候在那里。 陆玄见到来人,笑着起身:“先生来得真早。” 少年气质矜贵,眉眼带笑,似乎丝毫没有攻击性,漂亮精致的皮囊与温和的语气,让人不由得放松警惕。 阮枫微微颔首,压低声音:“我时间有限,走吧。” 他们约定碰面的地方是陆玄在京郊的一处别院,院子外停着一辆奢华内敛的大马车。 “先生低调,就只能委屈先生与在下同一辆马车了。” 陆玄的态度十分尊敬,似乎对面是一位积威已久的长辈。 阮枫不由多看了这个样子的陆玄几眼,“嗯”了声,走上马车。 陆玄突然抬眸,看着白袍人的背影,神色幽深。 那一声“嗯”,莫名有些熟悉。 陆玄没想起来,只能跟着上马车,马车缓缓行驶,里面安静了会,陆玄忽然问道:“先生,不知阮公子为何没有与您同行?” 阮枫似乎没有停顿,似笑非笑: “太子以为,请渊出手,可以仅靠那么点交情?” 陆玄闻言,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脱口而出:“他怎么了?” 刚说出口,陆玄就有些懊恼,他怎么没控制住自己? 罢了罢了,这样至少向先生表明,每一个为他做事的人他都会关心,并非是冷血无情。 陆玄说服自己时,对面倒是安静了。 阮枫莫名地看着矜贵少年,过了会懒懒散散地说道:“不过就是让他帮我处理药材。” “原来如此。” 陆玄松了一口气,鬼医池渊向来不屑于说谎,何况,他觉得阮枫既然想要阴阳双鱼玉佩,就不会让自己出事。 池渊不愿意受任何势力约束,这早已是众人的共识。 陆玄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地拉拢,而是大大方方地,就如迎接长辈一般尊敬。 马车一路行驶到荣府,陆玄早就打理好一切。 阮枫进屋后看见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老人,目光顿了下。 一旁的太医院院正看见白袍人,一把年纪的老人了,激动地差点不知如何是好。 今天太子殿下和他说的时候,他还以为殿下开玩笑呢! 居然见到了池渊本人! 医者,一般是越老越吃香,但所有人都知道池渊年龄并不大,而他的履历,却漂亮极了。 他不是传统的大夫,甚至连他自己都说过,不要把治病救人的神圣职业与他挂钩,他不是什么好人。 无论是治疗疑难杂症还是疫病,都只是想挑战自己而已。 但是不妨碍他医术毒术水平之高啊! 而今天他得到本人允许,可以从旁观看,马院正只觉得天上掉馅饼一样不真实,恨不得年轻个几十岁,记性好点,把每一个细节都记下来! 阮枫没有多说话,走上前一套检查流程弄完,语气颇为严肃: “荣老头是不是经常没按时喝药?” “什么药?”马院正愣了会才想起来,“您是说那张荣老将军书房里的药方?下人是说老将军忙起来经常忘记。” 那个药方,是当初荣老将军刚中毒,所有人认为没救了时,荣老将军不知从哪里得到的药方。 能控制住红颜枯的药方,他当时大为震撼。 陆玄却抓住了关键——荣老头。 那语气,太过于自然,似乎早就认识。 陆玄眸子一暗,没有追问,而是问道:“先生,可还有救?” 阮枫没有隐瞒,直接回答:“原本八成,如今只有六成。你们应该知道,红颜枯这种毒至今无解,我所研究的解毒方向目前只有以毒攻毒。” 红颜枯会让身体每一个部位都渐渐衰竭,最后形如枯槁一般痛苦死去。 它对炼制材料还是手法的要求都极为苛刻,不是一般人能接触到的毒药。 陆玄毫不犹豫:“六成已经很多了,若没有先生,老将军怕是必死无疑,所以先生无需顾虑。” “那就照我说的做。” 阮枫很满意他这份果断,把一直背着的包袱往桌子上一放,包袱打开,露出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 无论从外表还是内在,大部分都透露着一个信息—— 啊,我有毒。 马院正认出一些后,眼睛渐渐发亮,在看见木盒里长相艳丽又如琉璃一般清澈,花瓣尖渲染了白色与黑色的莲花时惊得失声叫道: “阴阳血色莲!” 天哪!他只在古老医书上看见过的草药啊! 没想到世间居然真的存在! 这阴阳血色莲,用的好可以是治病救人的圣品,也可以是杀人于无形的剧毒草药。 用不好……糟蹋。 陆玄不懂草药,但看到马院正的表现也知道,这些东西,恐怕都价值非凡,那莲花,更怕是传说中的东西。 人情可欠大了啊。 陆玄不禁无奈一笑。 罢了,都是值得的,大不了从罪魁祸首那里薅点羊毛。 想着,陆玄唇角微微泛起冷笑,狭长漂亮的凤眸幽深如一汪不见底的深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阮枫拿出一套银针,示意马院正把衣服荣尧衣服解开后,迅速在穴位上扎针,动作熟练,漂亮得如同艺术品的手没有丝毫停顿。 马院正死死盯着她如何扎针,陆玄不懂医术,自然也不懂马院正的震撼,目光落在白袍人那双漂亮的手上。 看样子,池渊年龄比他想的小多了。 不过,这双手…… 陆玄脑中灵光一闪而过,还没等他细想,原本昏迷不醒的荣尧突然醒过来,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阮枫早在扎完后就躲到一边,弯着腰仔细观察的马院正被血喷了个正着。 马院正:“……” 他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难怪扎完针就跑,敢情是知道会发生什么啊! 第25章 另外的价钱 阮枫没有丝毫愧疚,整理了下颇有乱的衣服,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只是暂时压制住了红颜枯,让他醒过来。他中毒已久,身体受到的损害不小,后续还需要持续清除余毒和疗养身体。” 说话间,荣尧渐渐清醒,看着床边的几人,不由一愣。 虽然声音有些不太一样,但能控制红颜枯,荣尧一下就知道白袍人是谁。 但长久的昏迷使他的嗓子干的说不出一句话,阮枫瞥了他一眼,声音冷淡:“说不出来话就闭嘴。” 语气毫不客气。 偏偏荣尧还真乖乖闭了嘴,神情颇为心虚。 当初池小友给了他药方,表示要挑战红颜枯,让他好好等着,别死了。 可红颜枯是什么? 世间至毒之一,解毒药方早已失传,就算池小友这么说,他也认为自己年龄大了,等不到那个时候,不如趁着自己还有时间,多做点事。 马院正看见向来脾气火爆,怼天怼地的荣老将军这么乖,一时震惊极了。 阮枫丢给马院正一张药方:“按照这个去煎药,速度,东西都在包袱里。” 说着,忽然添加一句:“你不会把自己毒着吧?” 马院正:“……” 居然质疑他的医术? 马院正气鼓鼓地拿好配方,直接把荣尧那么听话的事给忘记了,打包好包袱就往外面走。 不就是煎药吗? 哼,老夫这就给你秀一手! 马院正显然已经忘了自己是院正,贼有干劲地干起了煎药的活。 阮枫目光看向荣尧,荣尧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但她什么话都没有说,默默拔针后就坐到一边安静待着。 陆玄也坐到旁边,给两人倒了各自倒了一杯茶。 阮枫没有动,抬眸看着举手投足间尽是矜贵的少年,忽然问了句:“你很闲吗?” 陆玄笑了笑,本就妖孽得不像话的脸在此刻生动极了,狭长漂亮的眸子的满是笑意: “先生来访,便是再忙也要抽出时间。” 非常官方的回答,但由陆玄说出来,带着一股真诚味。 足以迷惑不了解他的人。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陆玄要你命时,也是笑得如此妖孽,语气也如此温和真诚的。 阮枫垂下眼睑,语气平淡:“听说太子殿下挺关心阮枫?” 陆玄微愣,这话题跳跃这么大? 陆玄很快反应过来,笑道:“棋逢对手罢了,先生应当知道,本宫是惜才之人。” 意料之中的回答,也表明自己很欢迎鬼医的到来。 阮枫似笑非笑:“是吗?” 惜才确实是惜才,但陆玄可不是什么品格高尚的人,那也要看什么阵营的。 对于明显招揽不到的阮枫,陆玄明显太过于宽容与温和了。 让人不由怀疑他在打什么主意。 明明只有两个字,陆玄却瞬间懂了对面人的意思,端起茶杯抿了口: “实不相瞒,本宫当初看见阮枫的第一眼,就觉得那种犹如天上谪仙一般的人,不该被尘世污染。” 阮枫:“……” 阮枫久久未说话。 素来波澜不惊的眸子罕见地出现了一言难尽的神色。 过了许久才开口:“你……还挺了解他。” 陆玄看着手中转动的杯子,左手撑着下颚,忽然轻笑一声:“不了解。” 其实他觉得,阮枫更像是对这世间的一切都觉得了无生趣,才与周围世间格格不入。 他不了解阮枫的过去。 哪怕调查,也调查不出什么,像是有人给他抹去了踪迹。 一开始还执着好奇于他的过去,后面想开了,既然未来不会有什么交集,也不必过于关心。 可能如今还是一时没习惯不去关心。 陆玄忽然停止转动茶杯,凤眸看着白袍人:“先生既然来了,那应当知道,能拥有红颜枯的人,势力绝不简单。 即使本宫这边消息封锁,但能研制出解药的人,这世间没有几个。” 阮枫微微一笑:“自然知道,那又如何?待我离去,太子不用封锁消息。我倒是想看看,他们能拿我如何。” 明明很平常的语气,却莫名有种狂妄,不是那种令人生厌的狂妄,而是对实力的自信。 果然是性格古怪,行事无所顾忌的鬼医池渊! 荣尧躺在床上,看着两人互动,不禁生出感概。 真是老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啊。 两人聊了许久,马院正带着药回来,荣尧看着黑不溜秋的药,陷入了沉思。 据说这还是剧毒,啊这…… 荣尧犹豫不过片刻,拿起碗一饮而尽,没过多久,全身仿佛火烧一般灼热! 不过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人一言不发,靠着床隐忍。 阮枫抬脚,踢了踢床:“荣老头,我让你醒过来,是为了让你说出感受的,不是让你展示你不同寻常的忍耐力。” 其他人:“???” 错觉吗?池渊似乎看荣尧有些不顺眼。 荣尧嘿嘿一笑,随即将自己感受说了一遍,阮枫若有所思地观察了会,走到桌子旁,拿起毛笔写字。 刚写一个字,手忽然顿了下,下一秒迅速写完,丢给马院正: “荣老头身子底子不错,目前没有大问题,以后每天给他按照改良后的方子煎药,那些药材能坚持一段时间。” “一个月后要是没死,那就成功了。成功后记得好好补一补亏空的身体,好好照料。” “要是死了,我是不会随礼钱的。” 荣尧:“……” 能不能好好说话? 马院正迫不及待地拿起药方一看:“……” 这什么字? 和之前的药方是同一个人写的? 之前的药方字迹稚嫩,而这个——潦草,实在潦草。 不过马院正还是认得出来,如获至宝地收起来:“先生放心,老夫会亲自监督。” 毕竟那些草药,不监督不行啊。 要是被有心人拿到,搞不好荣府满门都要被毒死! “先生要走?我送送先生。” 陆玄做了个请的动作。 阮枫也没拒绝,上了马车后就静静地看着陆玄,就在陆玄疑惑时,默默伸出来手。 陆玄:“……” 秒懂。 那些药材,大部分价值非凡,还有一些外界几乎没有的东西,成本不低。 出手是一回事,药材,那是另外的价钱了。 第26章 卧槽卧槽卧卧槽 陆玄只觉得心在滴血。 不过该出的他也不会吝啬,当即让马夫掉头去太子府。 倒也不是他没准备,只是药材的珍贵程度有些超出意料,只能到私库重新看看。 阮枫微微一笑,语气不再那么冷淡:“殿下出手阔绰。” 陆玄:“……” 果然,金钱使人和颜悦色。 一到太子府,陆玄便带着人去了他的私库。 以陆玄的毒辣眼光,能进入他私库的,都是顶尖的宝物。 陆玄:“先生若看上什么,尽管说。” 阮枫看着陆玄忍痛割爱的表情,笑意不禁深了几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陆玄:“!!!” 我就是客套客套! 他有些怀疑,池渊是故意的! 阮枫慢悠悠地走着,看见合心意的就漫不经心地伸出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陆玄麻了。 看着最后阮枫一改平时冷淡态度,语气亲昵温和地笑道:“多谢太子殿下忍痛割爱。” 陆玄扯出一个笑容:“先生高兴便好。” 阮枫笑道:“高兴。” 陆玄:“……” 马车到了郊外小院,阮枫背着包袱,利落地跳下马车拱手道:“告辞。” 说着,向远方走去。 大总管犹豫片刻开口道: “殿下,我们该离开了。” 少年伫立在原地,看着逐渐消失的白色背影,幽深的黑眸仿佛蕴藏着什么。 过了会才开口:“去荣老将军那。” 荣府,马院正正研究着药方,突然看见来人,急忙行礼:“殿下。” 陆玄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药方。” 马院正丝毫不敢怠慢,直接递过去。陆玄看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字时眼角抽了抽。 随即目光落在第一个有些涂改的字上,顿了顿。 过了会把药方还给马院正,吩咐道:“好好照料老将军。” “是。” 陆玄走后,大总管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殿下,药方有问题吗?” “药方应该没有问题。” 陆玄没有继续说话,大总管也知道不该询问下去。 阮枫离开后,去到一处偏僻的农家小院,换了身衣服,恢复原本的容貌。 抬了抬手,几名暗卫出现。 “把这些东西送到漠北城。” “是。” 暗卫离开后,阮枫慢悠悠地躺在摇椅上。 但侯府却是闹翻了天! 乌沉文不同意和解,扬言要阮衡付出代价。 在他看来,没法拉拢阮枫,而盛国想必也不会护着阮衡,没必要给他面子。 要知道,他可是被同僚明里暗里嘲讽,既然没有顾虑,何须忍气吞声! 阮衡是又惊又怒。 同时无比怀念以前的日子,要是搁以前,谁会这么不给他面子? 就在他以为要完了时,乌沉文突然改变态度,说久仰阮枫大名已久,若是他愿意给个面子吃顿饭,说不定他就愿意不追究了。 阮衡一听,哪里顾得那么多,打听阮枫如今的住处,直接催促姜婉书上门。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最近总觉得腿脚不利索,时常没了知觉。 林青书开门,看见姜婉书与阮叶,眸子眯了眯,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小枫昏迷不醒,各位回去吧。” 姜婉书一听,急了:“小枫怎么样了?身为娘亲,我不能看看我的孩子吗?” 说着,泫然欲泣。 林青书看着周围越来越多,闻风来看看热闹的人,皮笑肉不笑地让开:“当然可以,请进。” 两人一进去,林青书直接关门。 其他人免进。 姜婉书看见床上躺着的人时直接哭了出来,六神无主:“我的小枫啊,怎么会这样?她离开时还好好的。” “我早就说过了,父子之间哪有什么仇恨?在家里金贵地养着有什么不好?” 林青书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姜婉书忽然看向林青书,美眸带着责怪:“你不是自诩小枫心上人吗?是怎么照顾小枫的?” 说着,姜婉书一直惶恐不安的情绪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一股脑发泄出来,指着林青书骂道: “你把我的小枫照顾成这样,你还我健康的女儿!” 话音刚落,室内一片寂静。 林青书:“???” 什么女儿? 阮叶:“???” 娘糊涂了吧?不是儿子吗? 宋泽然:“???” 讲真的,我差点垂死病中惊坐起! 姜婉书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了什么,急忙捂住嘴,转念一想,小叶是自己人,林青书既然假扮小枫心上人,想必也是知道的。 这么想着,姜婉书不慌了,冷笑道:“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小枫是女儿身,身子骨弱,需要金贵地养着。” 林青书:“……” 真不知道。 宋泽然差点被口水呛到,脸都憋红了! 卧槽卧槽卧卧槽! 装个死人都能挖出惊天大瓜! 林青书的震惊只出现了一瞬,随即回答:“自然知道。” “我的小枫啊。” 姜婉书发泄完这段时间积累的惶恐,泪眼汪汪地瘫坐在床边,拉住宋泽然的手。 宋泽然差点吓得一哆嗦! 姜婉书摸着摸着,忽然觉得不对劲,低头看着带着厚厚茧的手,顿时哭了出来: “小枫啊,娘亲对不起你,你受苦了。” 明明是个女孩子,手却糙得跟武夫似的,比以前也黑了不少。 阮枫回到凉国后两人不怎么见面,更不亲昵,所以姜婉书一时真没察觉出来。 “怎么留了这么多汗呢?” 姜婉书眉心微微皱起,看向林青书:“有热水吗?我给小枫擦擦身子。” 林青书:“……” 你觉得知道真相的我敢吗? 宋泽然:“……” 救命救命! 老妖婆退退退!! 他要清白不保了啊啊啊啊!!! 见人不动,姜婉书皱眉,刚想说什么,阮叶急忙打断:“娘,我去吧。” 这里的气氛太奇怪了,她待不下去。 阮叶一走,姜婉书回头看着宋泽然,林青书悄悄走上前,眼中寒光一闪,直接打晕她。 然后从衣袖里拿出白色瓷瓶打开,一股幽香传出来。 宋泽然连忙坐起来,捂着心口:“可怕可怕,太可怕了。” 不过再可怕也没有知道小枫子是女孩子可怕。 想到在漠北城训练场,他光着膀子训练,阮枫走过时,他叫住她,展示自己充满力量感的肌肉以炫耀。 当时小枫子怎么做来着? 目光毫无顾忌地打量了他一会,嗤笑一声就走了。 现在知道小枫子是女孩子,宋泽然更心塞了。 第27章 疯狂 宋泽然抬头,与林青书对视。 室内一片安静,但两人难得十分默契,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宋泽然艰难地开口:“我应该没听错吧?” “我也听到了。” 林青书的反应就冷静多了,看了眼昏迷的姜婉书,十分不情愿地蹲下整理了下她的衣着,看起来更像是大受打击晕厥的。 随后收起白色小瓷瓶,冷静地看着宋泽然:“行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宋泽然:“???” 这不是什么大事!? 他以前可是把小枫子当成兄弟,无所顾忌的! 麻了,毁灭吧。 宋泽然认命一般躺了下去。 林青书走到门边,打开门的一瞬间眼圈微红,跑到厨房:“你,你娘她伤心过度,晕了过去!” “什么!” 正在烧水的阮叶猛地坐起,冲向房间,却没看见身后林青书神情变得冷漠无比。 “娘!” 阮叶看见倒在床边的妇人时失声尖叫,跪在地上发现姜婉书只是真的晕厥后,松了一口气。 漂亮又疲惫的眸子看向跟过来的林青书,语气温软,姿态放低:“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请问能不能让奴仆进来?” 她看到林青书的第一眼就明白,她不欢迎她们,甚至眼底还有几分厌恶。 她大抵知道原因,但是她没办法改变爹娘的想法,只能默不作声。 回到家里,并没有自己想象的温馨,甚至不如卫国,至少在卫国,她一直保持着最后一丝希望与幻想,精神上有支撑。 现在,她真的感觉心累。 林青书有些惊讶于她的敏锐,既然如此—— 林青书蹲下,精致浓稠的脸缓缓露出一个灿烂笑容,骨节分明的手掐住阮叶纤细的脖颈,稍稍用力,阮叶便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你很敏锐,那我也明人不说暗话。阮衡与姜婉书如何作死,你最好不要掺合进来。” “否则小枫念及旧情不出手,我可不会。相信我,小枫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责怪我。” 说完,林青书甩开手,丢过去一个药瓶,拿出手帕擦了擦手。 “咳咳咳——” 阮叶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眼里泛起生理性盐水,捡起药瓶:“小枫,她要对爹娘出手?” “她忍耐阮衡原因是顾及姜婉书,毕竟姜婉书至今没有对不起过她,也会关心她,只是——” 林青书没有说下去,阮叶却明白了。 只要涉及到阮衡,姜婉书就会偏心。 以前在凉国,阮枫极少进皇宫,碰面的机会也极少,也没什么大矛盾,再加上忙,几乎把两人当成透明人。 来到盛国后,没有优渥、无所顾忌的日子,矛盾直接爆发。 阮叶夹在中间,无比痛苦:“小枫就,就不怕背上弑父的名头?” 林青书跟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笑道: “你觉得小枫在乎?而且,我有无数种方法让他死得悄无声息。” 说着说着,林青书忽然想到什么,抬起阮叶下巴,玩味似的看着这张与小枫有几分像的脸: “小枫不愿告诉你真相,但我不在乎。也算是忠告,当年,在花朝节救你的人,你确定真的是王轩昂?” 意味深长,又带着几分看热闹的语气让阮叶直接呆愣住了。 不理会阮叶的不可置信,林青书收手:“你好自为之。” 疯? 她早就疯了。 魏家满门被灭,她眼睁睁地看着相依为命的弟弟为了救她惨死在仇家的刀下。 不论小枫是不是女孩子,在她眼里,就是她的弟弟。 而但凡对她弟弟有半分不利的人,她会百倍千倍地报复回去! 说完,走向屋外叫人进来。 众奴仆进来后,手忙脚乱地抬走姜婉书,阮叶浑浑噩噩地摸着脖子跟着离开。 她被磋磨了那么多年,皮肤早就不再细腻白皙,林青书也没用力留下手印,倒也没人发现异常。 林青书关上门,回到屋内,宋泽然在水盆边疯狂搓脸,一位气质清冷的少年双手抱胸倚靠在窗边。 “回来了?” “收到消息,刚回来。”阮枫眉眼清冷,走到宋泽然身边,宋泽然忽然一个激灵往旁边蹦了好几步。 反应过来后:“……” 完了完了,怎么解释? 阮枫没有说话,从水盆旁拿起一个瓶子。 宋泽然:“!!!” 他太紧张,忘记了小枫子的东西要用特殊材料才去的掉! 宋泽然不知道如何回答时,林青书毫不客气拆穿:“他只是知道你是女孩子,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宋泽然:“!!!” 林青书,绝交吧! 阮枫微愣了一会,“哦”了声,淡淡地看着宋泽然:“男女又如何?不是照样吊打你吗?” 宋泽然:“!!!” 万剑穿心jpg. 不过小枫子还是那个小枫子,宋泽然的不知所措也神奇地消失了,拿过瓶子洗脸。 阮枫不知从哪拿出一个蓝色瓶子,倒了点药液在指尖上,擦在喉结处,下一秒它掉在阮枫手上。 少年语气平淡:“这么多年习惯了,我自己都快忘了。” 说完,把手上东西丢到桌子上,手撑在窗户上跳出去:“我马上回来。” 安平侯府。 阮衡见到阮叶,大发一通脾气才让阮叶滚出去。 “真是一群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那逆子也是,什么时候病不好,偏要现在!果然生来就与我作对!” …… 阮衡靠在床边仍然怒气冲冲地咒骂,丝毫没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等他骂完了,准备叫人进来服侍,却发现怎么叫都没人应。 “一群贱奴!转头就给你们发买了!” 阮衡气得想要下床,结果腿无力,直接跪在了地上! 眼前突然出现白鞋,阮枫蹲下似笑非笑:“许久未见,父亲真是客气,给我行这么大礼。” 阮枫! 阮衡瞳孔地震! “你不是快死了吗!” “很可惜,让您失望了。” 阮枫微微一笑,如沐春风,但却让阮衡背后一凉,中气不足地反驳:“我是你亲爹!怎么?还想弑父不成?” “当然不会啦。” 阮枫抬手,迅速往阮衡嘴里塞了一颗药丸,阮衡想吐出来,可是药丸入口即化! 阮衡惊恐:“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阮枫拿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手,似笑非笑: “你猜。” 第28章 过往真相 “你疯了!居然敢弑父!” 阮衡真的慌了,不断催吐,“你就不怕别人知道?你的好名声会毁于一旦!” “呵~” 阮枫挑眉,站起身把手帕放在蜡烛上,看着它烧成灰烬才悠悠回答:“随便你,只要你说的出去。” 说着,轻轻咳了几声,单薄的身子晃了晃,眼神清澈无辜,气质清冷疏离,仿佛尘世谪仙。 阮衡这才反应过来,阮枫对外的形象一直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少年,谁会信! 而且阮枫怎么可能会让他有说出去的机会! 阮衡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当即嚎啕大哭: “小枫,当年把你送去陈国,爹也是没办法啊!爹知道,为了凉国,为了侯府,爹总是牺牲你,爹对不起你!” 阮枫静静地看着他演,看得阮衡差点演不下去。 求生的欲望让阮衡忽视这些,不停诉说自己的无奈,说了没多久,忽然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去口! 阮枫这才笑了笑:“你还记得我是你儿子还是女儿吗?” 阮衡愣了许久,如梦初醒! 当初后宫连着出生十五个女儿,皇室宗亲对着他屁股底下的位置虎视眈眈,言语间总是嘲笑他没有儿子。 他怎么甘心把自家皇位给宗亲! 怎么甘心忍受天下人耻笑,说他昏庸无能,老天有眼,让他生不出儿子? 就算如今世道礼乐崩坏又如何? 他又不像邺国皇帝那么脑子有病,公开立自己女儿为继承人。 正好姜婉书生产,他脑子冲昏了头,对外宣布这是儿子。 当时他想着,先这么干,等以后有了儿子,再把太子之位给真正的儿子。 所以陈国要求送质子过去,他答应的十分痛快。因为他知道,质子活不长,更别说体弱多病的阮枫。 恰时贵妃怀孕,御医说极有可能是男孩。 那干脆点,阮枫死了正好给未出生的儿子让位,还省的他亲自动手。 至于陈国,他可是答应了送阮枫过去的,他可没食言。 没想到,最后贵妃生下了死胎,还是个女儿! 他疯狂寻找各地美女,每天醉生梦死,就希望有人能生下儿子,结果一个孩子都没有,连女儿都没有。 长期酒色早就让他浑浑噩噩,脑子没那么清醒。 后来阮枫回来,他发现她处理朝政有一套,自己不用再遭受烦死人的御史抨击,就更沉迷于酒色中了。 甚至连自己都恍惚了,以为自己真的有个天才儿子。 此刻,阮衡终于想起来了,害怕得瑟瑟发抖,流着泪不断摇头。 “我不愿耗时间在你们身上,我更喜欢把潜在的危险扼杀在摇篮,因为后期处理起来真的很烦人。” 阮枫叹了口气,仿佛自己是被逼无奈才下的手,“余生,好好躺在床上当你的活死人吧。” 表情无辜极了,似乎在说: 看,我还是很仁慈的,没有弑父哦。 只有意识,不能说话,不能动弹,还不如杀了他! 在阮衡崩溃的目光中,少年打开窗户,脚尖一点,消失在房间。 第二日,醒来的姜婉书听到自己伤心过度晕厥过去时,揉了揉眉心,没有察觉丝毫不对劲。 侯爷肯定会生气。 姜婉书收拾好,连忙跑去阮衡屋子,一开门看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时,差点眼前一黑! 整个侯府乱做了一团。 当大夫说阮衡从此不能说话,下身瘫痪,双手无力时,姜婉书直接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原本的贵妃,如今的乔姨娘瞥了眼被抬走的姜婉书,眸子划过不屑,转头问道:“侯爷怎么会这样?之前还不是好好的吗?” 大夫也觉得奇怪,下身瘫痪还有可能,毕竟侯爷之前腿就开始没有力气。 但其他的,尤其是不能说话是什么鬼? 他检查得很仔细,也没看出来有被下毒的痕迹。 大夫犹豫片刻,拱手道:“老夫学艺不精,实在不知道怎么回事。” “没用的东西!” 阮霜气得骂道,还想说什么,被乔姨娘拉住,乔姨娘笑了笑: “抱歉,大夫,霜儿这也是担心父亲才口不择言。” “无事无事,小姐孝顺。” 大夫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乔姨娘是个明事理的,客套了一番就急忙提出告辞。 乔姨娘将其他人支走,看着自己美貌的女儿,叹了口气:“霜儿,别忘了娘教你的,要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娘,可是父亲——” “霜儿!”乔姨娘看了眼看着她们的阮衡,勾了勾红唇,打断道,“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阮衡瞳孔地震! 他可从没亏待过乔姨娘,当初她是舞女那种低贱身份,还给了她贵妃的位置! 阮霜也震惊了:“娘,你在说什么?” 乔雪娘看着愤怒无比的阮衡,没有丝毫顾忌,笑得无比明媚:“娘说,这是一件好事啊。” “霜儿,你想想,侯爷成了这副样子,阮枫与侯府闹掰,姜婉书那个废物又是不管事的,这偌大的侯府,谁做主?” “娘左思右想,都觉得好处远远大于坏处啊。” 乔雪娘起身,走到阮衡身边,拍了拍他白胖的脸:“醒醒吧,除了姜婉书那个蠢货,谁会真的爱你个人渣变态?” 眼前人的眸子里充满了讥笑。 阮衡只觉得要疯! 十几年了,他一直以为乔雪娘爱他爱得死去活来,没他不行! 阮衡愤怒地想要破口大骂,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来话! 乔雪娘似笑非笑:“我可不是姜婉书那个单纯到愚蠢的大小姐,会被你控制。” 说着,看向一脸震惊的阮霜,拉着她的手笑道: “霜儿,以后这侯府,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娘亲会尽力给你铺路,让你成为太子的女人,以后泼天的荣华富贵还在等着我们。” 阮霜听着乔雪娘的话,下意识看了看无能狂怒的阮衡,笑了笑:“好,我听娘的。” 真是的,看到父亲如今的样子,她以前为什么会认为需要依靠父亲? 阮枫那贱人倒是有一点说对了,阮衡没有一点用。 看看,迄今为止,阮衡自己都没见到过太子! …… 当消息传到乌沉文那里时,乌沉文的脸瞬间黑了。 他才刚扬言要阮衡付出代价,阮衡就出了这种事,调查不出什么,不就是他的嫌疑最大吗? 乌沉文看向窗边悠然逗鸟的少年,沉声道: “叶朔,可是你说要趁机看看阮枫是不是装病的,我现在出事了,你最好给我解决!” 原本使团应该走了的,但他和阮衡打架受了伤,才至今停留,其他人已经有所不满了。 如今看来,他们想必看热闹看得开心吧! 第29章 所有美景皆不如你 没想到来盛京一趟,没办成任务,还惹了一身骚,回去怕是要被问责! 公子朔头都未抬: “难道是我让你出事的?难道没有我你就会不追究?我做了什么了?不过是让你把追究条件改一下而已。” 事不关己的语气,让乌沉文差点暴走! 忍了又忍,乌沉文压下怒火,这人和燕王大人有合作,暂时不能得罪。 逗完鸟,公子朔心情颇为愉悦地转身: “好了,这事简单。你死不承认,没有证据,他们能拿你如何?” 乌沉文额头青筋暴起:“就这样?会影响我的好不好?” “影响你什么了?名声?你有名声吗?” 公子朔毫不客气,“前途?好吧,可能是会影响一点,但事情解决了有好处吗?你可别忘了,你是燕圣朝的官员,盛国,关你何事?” 乌沉文:“……” 虽然,但是,前几句话就不必说了吧? 不过公子朔说的确实有道理,这里是盛国,他只要不太过分,盛国能拿他如何? 看见乌沉文陷入思考,公子朔唇角勾起,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阮枫,比他想象中的狠。 原本想通过阮衡给他找点麻烦,没想到他直接对阮衡下手。 越来越有意思了。 …… “你要干什么?” 幽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正在爬墙的陆浅吓了一跳,手一滑,直接往后倒! “公主!” 一旁的侍女吓得魂都没了! 陆玄叹气,上前接住自家妹妹。 “哥,你怎么来了?” 陆浅迅速下来站好,干笑几声。 “想要逃跑去看你阮枫哥哥?”陆玄似笑非笑。 “我没——哎呀!哥!这段时间你都不让我出去,我看书看得头都大了!” 陆浅控诉道。 “是吗?可这也是父皇母后的意思。” 陆玄冷笑,“浅浅啊,恭喜你进步了。从倒数第二变成了倒数第三,因为原本的倒数第三生病,缺考了。” 陆?学渣?浅心虚极了:“我也没办法嘛,那些对我来说和天书一样,我真的记不住。” “你唯一能记住的就是菜谱吧?” “呃呃呃,这不一样。” 陆浅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家哥哥,看得陆玄好气又好笑。 明明就相差两岁,他这个哥哥整得跟老父亲似的。 陆玄敲了敲陆浅的脑袋:“行了,想看你阮枫哥哥,跟我来吧。” “好耶!哥你最好了!” “少来,你要是我闺女,我八成得被你气死!” “哼,等以后你有了闺女,我一定要带坏你闺女,气死你!” “……” 两人一路至小院,阮枫早已等待在亭子中。 陆浅与林青书对视,呲了一下牙。 陆浅: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林青书:哟,笨蛋公主也来了? 林青书笑容灿烂:“公主殿下,听闻明溪湖的荷花开得正好,不如与民女一同赏花去?” “不去。”陆浅撇过头。 “公主难不成——”林青书走上前弯腰笑道,“知道民女优秀,怕了民女?” “我才不怕你!” 陆浅呲牙,“去就去!” 阮枫哥哥也见着了,看起来没事。哥哥应该还有事要谈,她正好出去玩。 虽然林青书总是逗她玩,可她也察觉得到,她没有恶意。 但她就是看林青书不顺眼! 陆浅气呼呼地带着侍女跟着林青书离开,陆玄笑着坐下:“我此次前来,专门感谢阮公子。” 说着,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精致古朴的木盒,打开,一对玉佩静静地躺在里面。 一黑一白的两条锦鲤首尾相连,可以分开也可以合并。 无论色泽,工艺等来看,都是顶尖的水平。 世间仅有一对阴阳双鱼玉佩,价值连城。 三年前出现在圣都拍卖会,被神秘买家拍下。 阮枫还记得,拍卖会那天,师父站在圣都郊外的山上,久久凝视着圣都的方向,眼里是她不曾见过的神色。 “师父。” 十五岁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拉了拉男子的衣袖,“小枫有钱,要是师父喜欢那个玉佩,可以拍下。” 男子笑了笑,摇头,声音带着无尽孤寂:“人没了,要玉佩何用?” “小枫,师父的时间不多了,你要记住,不要和师父一样,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过往的回忆浮现在眼前,阮枫小心翼翼地拿起玉佩,仰着头看着玉佩。 素来波澜不惊的黑眸浮现出几分笑意与怀念,唇角逐渐上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少年眉眼弯弯,漂亮的眸子仿佛盛满了星辰大海,将人的灵魂吸引。 原本与世间格格不入的谪仙仿佛沾染了尘世间的情绪,不再遥远。 陆玄觉得,他此生看过的所有美景皆不如眼前人灿烂明媚的笑容。 看着少年的笑容,他仿佛心情也好了几分,唇角微微上扬。 说起来,母上大人好说话到不可思议。 他才说了几句话,母上大人就拿出玉佩给他,没有丝毫犹豫。 就是眼中的八卦太灼热了。 毕竟阴阳双鱼玉佩代表至死不渝的爱。 他也明白母上大人的灼热,毕竟他都十九岁了,别人家的孙子都能跑了,他还一个人。 他说是送给阮枫的,母上大人先是愣了愣,随后眼睛亮晶晶的,几乎要将他看穿! 好像他和阮枫有什么奸情似的。 他不理解,但他大为震撼。 陆玄无奈地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是不知道,我母后还以为我有了心仪的姑娘。” 阮枫:“……” 阮枫放好玉佩,似笑非笑:“你喜欢我?” “噗!” 陆玄一口茶喷出来! 阮枫早有准备地抱着木盒往旁边一躲,陆玄咳了几声,擦了擦嘴: “这种玩笑还是别开了,你又不是姑娘。” 虽然父皇母后很开明,但是他要真找了男子,怕是要打断他的腿。 不对,他为什么会找男子? 他性取向很正常好不好? 阮枫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移话题:“我下个月便会离开盛国,以后山高水远,有缘再见。” “你要离开?” 陆玄下意识握紧了杯子。 “云游四方,四海为家。我答应过一个人,会好好活下去。” 第30章 我更喜欢上面 那个人对你很重要? 刚想脱口而出,陆玄又将话语咽了下去: “你还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愿意放走的人。我都怀疑自己什么时候有的道德。” 阮枫轻笑:“之前住在太子府,也算麻烦殿下了,我今晚请客,不知殿下有空吗?” “有空。” 至于府里一堆文书,陆玄当作不知道,明天干也是一样的。 …… 明溪湖。 林青书坐在小船上划桨,看着对面买了一路零嘴,正在欢快干饭的陆浅,不由嘴角抽了抽:“公主,你没吃饭吗?” “我吃了呀,但是它们太好吃了。” 陆浅理直气壮地回答。 林青书:“……” 林青书无语,看了眼岸上死死盯着她们的侍女,恶劣地勾了勾唇: “公主居然敢单独与民女游湖,不怕民女趁机推你下去?” 陆浅愣愣地看着笑容恶劣的林青书,摇摇头:“你不会的。” 听到出乎意料的回答,林青书愣了片刻,随即笑了:“陆浅啊陆浅,你怎么能这么天真?” 被直呼名字,陆浅没有生气,反而嘿嘿一笑:“不是哦,有很多人暗中保护我的,要是你推我下去,你也回不去。” 林青书:“……” 林青书忍不住噗嗤一笑,漂亮的眸子波光潋滟,右眼角下的泪痣平添几分魅惑,整张脸明艳动人,说出的话却气得陆浅差点蹦起来! “想不到公主也有聪明的时候。” 陆浅鼓起腮帮子,张牙舞爪:“我哪里笨了?我只是懒得思考好不好?” “是是是,你就是懒得思考。” 林青书敷衍的语气令陆浅气急了,“嗷呜”一声就扑过去。 面对少女的飞扑,林青书瞳孔猛地一缩,猝不及防地往后一倒,手肘支持在船上。 陆浅居高临下地嘿嘿一笑,伸出手想要挠痒痒,触碰到林青书侧腰时愣了愣,摸了两下: “看不出来,你肉肉还挺紧实,看来平时没少锻炼。” 林青书眸中暗光闪过,直接往船板上一躺,抓住陆浅作乱的两只手,勾唇一笑: “没用的,我不怕痒。” “公主啊,咱们这个姿势,是不是不太好?” “事实上,我更喜欢上面。” 陆浅先是愣了会,反应过来后白皙的脸顿时涨红了,急忙往后退: “你你你!你不害臊!” “哈哈哈哈……” 林青书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 陆浅恼羞成怒,气得跺脚:“你又逗我!你这个坏女人!” “是公主太单纯了。” 林青书笑着摇头,坐起来,看着羞愤的少女,忽然问道, “公主,你真的很爱阮枫吗?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小枫不是你想象中见义勇为,风光霁月的人呢?” “怎么可能?” 陆浅下意识摇头,“阮枫哥哥人虽然冷漠了些,但他当初可是救了我的。” 林青书闻言,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陆浅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有话就说。” 林青书犹豫了会才开口:“我怕你接受不了真相。” 陆浅气鼓鼓地说道:“不要把我当心理脆弱的小孩来欺瞒我!而且你以为我不知道阮枫哥哥根本不喜欢你吗!” 此话一出,林青书诧异地看着少女,少女“哼”了声。 其实后面冷静下来,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阮枫哥哥的眼睛太清澈平静了,完全没有父皇提起母后时满心满眼都是母后的样子。 她后面没怎么纠缠是因为发现阮枫哥哥宁愿找人假扮心上人,也要回绝她,要她死心。 她虽然挺失落的,但是也不怪阮枫。 毕竟是她在被拒绝后还纠缠不清的。 至于来找林青书,纯粹是想看看,能被阮枫哥哥用来当挡箭牌的女人怎么样。 看见林青书诧异的样子,陆浅不禁有些小得意,都说了她不是笨蛋,她这是大智若愚,哼哼! 回神后,林青书浅笑: “倒是小看公主了。不过公主对于阮枫,确实过于美化,她从来不是热心的人,当年是和人打赌输了才去救人的。” 听到真相,陆浅微愣,却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伤心失落,只是有些惊讶。 林青书一直观察少女神色,见她没有过多伤心,松了一口气,随即似笑非笑道: “我还以为,公主会伤心投湖呢,民女都做好了把船划走的准备。” 陆浅:“……” 陆浅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那一点失落也云消雾散。 林青书这个坏女人,真是太讨厌了! …… “宁木青,我真的没听错?阮枫请客?” 东方旭阳在路上忍不住询问。 不是阮枫小气,主要是他离家出走,哪来的钱? 虽然还特意派人叫他和宁木青来,这份心意他收到了,也十分感动。 “人家心里肯定有数。”宁木青回答,“你就别担忧了。” 说着,马车到了小院门口。 两人走进去,见到陆玄陆浅后行了个礼,东方旭阳看阮枫不在,压低声音问道:“殿下,我们去哪?” 陆玄看了他一眼,抓住他的头扭向小厨房方向。 东方旭阳惊呆了:“他亲自下厨?他会下厨?” 清冷谪仙,居然会沾染人间烟火气? 陆玄又把他头扭到另一边,一袭白衣的少年正在不远处看书。 东方旭阳:“那厨房里的人是?” 宋泽然穿着小厮的衣服,面无表情地切着菜,刀工极为熟练。 他就是一根木头,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第一次正式出场,竟然是以酒楼厨子的身份,嘤嘤嘤,要不是打不过小枫子…… 好吧,打的过也不敢打。 不是被妙妙的蛊毒弄死,就是被林青书砍死,或者被小枫子的爱宠咬死…… 不是,她凭什么呀? 他一个男人,连女孩子小手手都没碰过。小枫子那个清清冷冷的性子,怎么就格外招姑娘们稀罕呢? 林青书和陆浅回来后,看见宋泽然,挑了挑眉,将一袋鼓鼓囊囊的荷包丢过去: “赏你的。” 宋泽然掂了掂重量,喜笑颜开。 没错,他就是一根木头,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反正小枫子也快离开盛国了,他在这也没事干,就先行一步,在漠北城等着他们。 第31章 公子朔入学宫 “今天来了位新同窗,大家以后要好好相处。” 夫子的声音响起,阮枫抬眸,正好对上公子朔含笑的目光。 少年眉眼妖冶,一双桃花眼生的多情,原本正经的白底蓝边学宫服饰,硬生生被穿出风流的气质。 公子朔收回目光,微微一笑:“叶朔,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下面的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天哪,公子朔居然来了?” “咱们学宫最近接二连三地来这种天才人物呢。” “……” 盛京学宫虽然非常有名,很多大儒在此任教,其他国家也会有人来此求学,但,来的都不会是什么重要人物。 比如卫国,八皇子王津来了,但皇太子王知行不可能来。 毕竟再怎么说,这里也是盛国的地盘。 阮枫要是还是凉国太子,她也不可能来学宫。 公子朔本名叶朔,乃陈国定国公家一个不起眼的庶子,但他本人手段厉害,押宝同样不受重视的六皇子陈定羽,关键还押对了! 陈定羽被封太子后,叶朔成为其左膀右臂,手握大权,风头无两,但名声并不是很好。 如果说世人评价阮枫为清冷谪仙,那么叶朔就是阴险狡诈公子朔。 他本人似乎也不怎么在乎名声。 陆玄淡然地看了眼,就收回目光。 叶朔要入学宫的消息,他早就知道。 盛京学宫虽说位于盛京附近,但盛国并不是全盘掌控,学宫有很大的自主权,这也是为什么有那么多大儒愿意来的原因之一。 他们想传播自己的思想,盛国想要人才,双方各取所需。 陆玄的位置靠窗又靠后,他说着是为了自己一人清净,实则为了摸鱼。 阮枫在他旁边,自然也靠后。 公子朔选了阮枫后面的位置,刚坐下就开口笑道:“阮公子,以后请多指教。” 阮枫头都没抬地“哦”了声。 下午骑射课。 众人换上骑射服来到习武场,陆玄看着束起高马尾的阮枫,下意识比划了一下身高。 阮枫黑眸幽幽看着陆玄。 陆玄瞬间秒懂: 你在找打。 陆玄:“……” 很神奇,阮枫表情很少有明显起伏,一直都是那淡漠的样子。 但他偏偏总能从相同的表情中看出不同的意思。 传言果然不可信,清冷谪仙……阮枫可不像脾气好的样子,骨子里感觉比他还狂。 公子朔笑着走过来:“从背影看,我还在想是哪位女同窗,走近了发现原来是阮兄。” 阮枫还没开口,旁边一位女子倒是忍不住了,冷冷看向公子朔: “公子朔这话说的,似乎不太尊重同窗啊?” 阮枫看过去,是一名气质冰冷的女子。 当初在学宫门口,被王津拦住,就是她站出来斥责王津。 元染又看向阮枫,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别人看你脾气好,只会变本加厉,该硬气时就该硬气,而且你现在背后不是有陆太子?不小心闯祸有他收拾呢。” 一旁的陆玄:??? 他还在这里呢! 陆浅闯祸他收拾,东方旭阳闯祸他收拾,现在又来个阮枫? 他是什么很闲的老父亲吗? 阮枫:“……” 元染的语气让她有种老母亲对崽崽的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阮枫看了眼公子朔,微笑着摇了摇头: “感谢元姑娘的好意,阮某并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性子,只是不太喜欢与人争口舌之快罢了。” 然后能动手就动手,以“理”服人。 陆玄下意识在心里补充道。 补充完后突然发现,他还挺了解对方? 元染还想再说什么,可惜到了休息时间结束了。 阮枫上场,拿起弓箭掂了掂重量,看着陆玄又快又稳地射了一箭,直中红心后才慢吞吞地抬起手臂。 拉弓时手都是颤颤巍巍的,一直瞄不准,突然没稳住松了手。 “咻——” 箭蹿到了站在射箭场旁边观看的公子朔的脚下。 公子朔本人没什么反应,躲都没躲。 教习武的武夫子倒是慌了!先去查看公子朔有没有事,然后又去看阮枫。 “阮世子,您大病初愈没有力气也正常,要不先去旁边坐着?” 箭朝着公子朔飞去的那一刻,他呼吸都停了!要是学生出事在他课上,他连埋哪里都想好了。 阮枫垂下纤长的睫羽:“抱歉,让夫子受惊了。” 武夫子连忙摆手:“无碍无碍,去休息吧。” 阮枫离开射箭场,在众人目光中走到公子朔面前低下头: “抱歉,我刚才没拿稳,让你受惊了。” 公子朔皮笑肉不笑:“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 他被叫阴险狡诈,陆玄被叫狼子野心,而阮枫却是清冷谪仙,不是没有原因的。 …… 学宫外。 阮叶站在马车旁时不时看向大门口。 今日休沐,小枫怎么还不出来? 阮枫没出来,一个不速之客倒是注意到了阮叶,想着阮枫给他的屈辱,王津心中暗恨,上前“哎呦”道: “这不是我的二皇嫂吗?啊不对,是前二皇嫂。” 声音很大,周围人纷纷看过来。 王津见状,更得意了:“你嫁给我二皇兄多年,无子不说,还残害我二哥其他子嗣,如此毒妇,居然还有脸活在这世界上?” 阮叶看见王津,脑海中浮现他和其他皇子公主指使下人嗟磨她的情景,身体不由略微发抖: “不,不是的,我没有……” 说着,把求助的目光看向阮霜,阮霜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但想起娘教她的,只能心中不满地站出来: “卫六皇子何出此言?我大姐生性纯良,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我看你们二皇子,凉国一灭就休妻,更像那无情无义之辈!” 此话一出,阮叶感激地看向阮霜。 虽然她知道阮霜对她不欢迎,还有几分嫌弃,但至少这种时候站出来了。 王津看向阮霜,眯了眯眼,眼中划过猥琐的打量。 凉国阮氏皇族的人向来是出了名的颜色好,要不然当年二哥也不会看上阮叶,千方百计要得到她。 说起脸和气质,阮枫都是人间一流。 当初第一眼看见阮枫,他甚至起了邪念,不过他对男人没啥兴趣。 阮霜察觉到目光,心中一阵作呕。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子,也敢肖想她? 连太子殿下一根头发丝都不如! ———— 清明安康呀! 第32章 最后的机会 王津笑眯眯道: “阮姑娘可不能睁眼说瞎话,这证据确凿的事。” 阮霜暗恼阮叶带来到麻烦事,她怎么不去死? 王津还想再说话,陆玄慢悠悠地走过来:“卫六皇子,你这是想让陈祭酒再修书一封?” 提到此事,王津打了个颤。 陆玄微微一笑:“在学宫门口为难一位手无寸铁之力的姑娘,这可不像君子所为啊。” 面对陆玄,王津的胆子瞬间小了。 父皇千叮咛万嘱咐,少惹陆玄,他曾经不服去招惹过,但被陆玄狠狠教训了一番。 从此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王津说了句“开玩笑”就匆匆离开。 阮霜看着陆玄走近,心跳都快了几分,脸上出现小女儿家的娇羞,连忙行了个礼: “太子殿下。” 阮叶来找阮枫,她跟着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陆玄眼神都懒得给一个,说了句“免礼”,走到阮叶面前: “阮枫前段时间病重,错过许多课程,夫子留他下来考校一二,不过他应该很快出来……瞧,他出来了。” 阮枫注意到这边,走过来:“有事?” 总觉得父亲这样与小枫脱不了干系,但是娘那边……阮叶开口: “小枫,父亲出事了,娘希望你回去看看。” 阮枫“哦”了声:“那就回去呗。” 阮霜本来就着急陆玄没注意到她,见状立马开口:“阮枫,那可是父亲啊!你怎么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阮枫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很担心?” 阮霜看见她这表情,就有种不好的感觉,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那可是养育我们的父亲,能不担心吗?” 阮枫点头: “是挺担心的,担心到出个门都要精心打扮一番。” 阮霜脸色一白:“只是平时习惯了而已。” 该死的贱人! 等以后她成了太子的女人,就是他半个主子,到时候要这个贱人好看! 阮枫轻轻一笑:“好吧,习惯而已。太子殿下,今晚可能要失约了。” 陆玄摆手: “无碍,去看安平侯要紧,对了,阮叶姑娘,以后被人套莫须有的罪名,可不要忍气吞声,只会让他们更高兴。” 阮叶心中感激:“是,多谢殿下关心。” 阮霜见到这一幕,气得胸脯起伏! 阮叶她凭什么? 一个卑贱的下堂妇,居然能让太子殿下关心一二? 难不成就因为阮枫的关系? 回到侯府,阮霜也懒得装了,直接离开去找乔雪娘。 阮枫与阮叶走在侯府,阮叶遣散下人,眉眼忧愁:“小枫,是不是你?” 阮枫毫不意外,淡淡开口:“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阮叶心中了然,苦笑道: “我们对不起你,你怪我们才是应该的,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你的才华不应该困在这小小的府中,所以小枫想干什么都去吧。” 阮枫突然停下脚步,偏头看着阮叶: “我没有怪你们,我对你们也没什么记忆,和陌生人没区别。” 阮叶一噎。 确实,小枫被送走时才四岁,说话还奶呼呼的……所以,这么多年,她在异国他乡是怎么过来的? 想到这,阮叶心如刀割。 说是亲人,他们却从没想办法让阮枫早点回来,甚至连她过的如何也不管。 阮枫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 “不要一副亏欠我的样子,我过得很好。” 在遇见师父之后。 说话间,就到了阮衡的房间。 一进去就看见姜婉书操劳着阮衡吃喝拉撒,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阮枫突然说了句“挺好的”。 阮叶愣了会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为什么父亲没有死,只是动不了了。 不是阮枫不想弄死,而是这样正好锁死了娘。 想到这,阮叶脚底板冒出一阵寒气直蹿天灵盖! 小枫比她想象中的薄情与狠。 也是,如果小枫不狠,怕是活不到现在,安全回凉国,以女子之身年纪轻轻便掌控朝政,将凉国气数延长……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简单,怎么可能不狠? 父亲对她来说是隐患,那么她就把隐患扼杀在摇篮。 阮叶思考间,阮枫已经走到床边。 半睡半醒的阮衡看见她,一个激灵吓醒了,脸上满是惊恐,“呜呜呃呃”喊个不停! “小枫你回来了?这……可怎么办啊?” 姜婉书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哭着上前。 阮枫微微一笑:“没关系的,我在,你们会衣食无忧的。” 姜婉书抹着眼泪: “小枫你回来侯府吧?这些天那乔姨娘威风得很,侯府怎么能让她主事?娘又斗不过她……她也是的,当初侯爷对她那么好,现在看都不来看一眼,白眼狼!” 谁让你不出来管事,要等小枫回来的?侯府的权力还不如一个糟老头子?人家才叫聪明人……阮叶忍不住在心中吐槽。 吐槽完,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阮枫笑而未语。 等姜婉书发泄完,才缓缓开口: “最后一次机会,我要走了,你要一起吗?我可保你衣食无忧、荣华富贵,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你想找年轻小生养面首也可以。” 听到最后,姜婉书眉头一皱: “小枫,你个女孩子怎么能这么说?简直……简直有辱斯文!” 阮叶耳朵却竖起来了。 衣食无忧、荣华富贵、年轻小生? 她头一次觉得她娘有大病,为了个糟老头子,这都能拒绝! 自从知道小枫是女孩子,看着她一举一动,她都有非常羡慕。 她羞愧于自己下堂妻的身份,但对方却声名远扬,曾在朝堂之上手握权力,哪怕如今国破,都能令陆太子另眼相待。 她淡然从容,好像有着与生俱来的自信,不输那些少年天才。 今天去学宫,她也看到了一些女弟子。 她们走路间谈笑风生,自信张扬,有时候还会和男同窗谈论问题而吵起来。 真羡慕啊。 阮叶看见阮枫笑容收敛起来就知道,娘,真的被放弃了。 阮枫不愿回来,又是熟悉的不欢而散。 眼看阮枫一路快走,要离开侯府大门口,阮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开口: “小枫,你和娘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阮枫脚步微顿,继续行走:“真的。” 少年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阮叶心中却似乎火热起来。 原本死寂的心也再度复燃。 第33章 赌局与筹码 帷幔层层叠叠地悬挂在房梁上,地上铺着昂贵的皮毛毯子,空气中浮动着醉人的香气。 这是一座奢华至极的宫殿。 透过帷幔,隐约可以看见床榻上香艳的画面,时不时传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等没了动静,在殿外守着的人才敢出声: “殿下,赤影那边传来消息,已经抓住宋泽然,不出几日便可押送到。” “很好。” 眉眼美艳的女子坐起身,拿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裳刚要穿上,床榻内的男子就柔弱无骨地附上前: “殿下,是奴服侍的不好吗?” 女子看向媚眼如丝的男子,微微一笑:“你服侍的不错,本宫很满意,但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男子瞳孔一缩,慌了神! 他好不容易才勾搭上皇太女,未来荣华富贵的日子已经在向他招手,他怎么甘心回到过去当日子!? 他怎么就一时飘了,在殿下要办事的时候打扰她? 男子眼看女子要离开,衣服也顾不上穿,连滚带爬地匍匐在女子脚下: “殿下,是奴错了,求您再给奴一个机会……” 话还没说完,女子就抬脚踹开男子,满眼不耐烦:“听不懂人话吗?我万俟乐衍为什么要用一条用着不顺心的狗?” 听见女子不耐烦的声音,男子身体一僵,就那么看着万俟乐衍离开的背影。 皇太女从来不是个好人,视人命为草芥,他要是再惹她厌烦,恐怕小命都不保! 万俟乐衍走到殿外,红唇微微勾起: “告诉阮枫,如果漠北城拍卖会前没有来赴约,那这宋泽然的性命……我可就不保证了。” “是。” …… “你们怎么能这样?” 阮叶看着小厮送来的餐,气得眼睛都红了! 她知道乔姨娘掌权,不会对他们多好,但没想到这是彻底不把父亲和娘放在心上! 也是,以前父亲就把母亲的权力大部分给乔姨娘,如今父亲倒下,她要掌握这侯府简直不要太容易! 恐怕如果不是外人会看着,她不敢动手,情况可能会更糟糕。 送饭的小厮鼻孔朝天: “爱吃吃,不吃拉倒,每天给你们饭已经够好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啊?还有啊,夫人可是下令了,你们以后少出去。” 说完,哼了一声就离开。 阮叶看着这猪食一般的饭菜,终于忍不住进屋道: “娘,我们就跟着小枫离开吧?小枫很厉害的……再怎么说,比禁足在这房子,吃着猪食好吧?” 姜婉也看见了那饭菜和小厮的态度,犹豫道:“小枫就不能把她父亲一起带上吗?” 阮叶忽然“噌”得火气就上来了! 过去几十年素来温婉的女子头一次发脾气: “带带带,小枫是脑子被门夹了,才带一个当初想弄死她、不管她的父亲走!娘您真的不知道吗?父亲从没有对我们有一丝真情!为了卫国二皇子给的好处,他们一起算计我……” 说着,阮叶过去十几年受的委屈突然爆发出来,大颗的眼泪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您知道吗?我回来后,父亲甚至暗中派人想杀了我,他嫌我丢脸,怕我知道这么多年的苦难是他造成的后会想报复他……是小枫帮我挡下去了。” 阮叶的话语犹如一记重锤打在姜婉心中,内心似乎有什么珍贵的东西离去,怅然若失。 姜婉看着床榻上情绪激动的阮衡,终究是狠不下心,犹犹豫豫地开口: “也许……有什么误会?” 阮叶气得胸口不断起伏,眼中最后的期待彻底粉碎: “您真的爱我们吗?或许有一点,只是太过于稀薄了……是不是我们被他弄死了,您也会原谅他?您是不是认为什么都是我们的错啊!!!” 姜婉没有说话,阮叶甩袖离开。 这一切,都被暗卫报告给阮枫。 “啪嗒。” 阮枫将指尖的白棋下在棋盘上,收回手:“我去一趟她那里。” 对面的林青书看着胜负已定的棋局,边思索边问道:“真带她走?” 阮枫起身弹了弹白衣:“和我们俩是亲姐妹没有关系,我只是想看看,她能做到何种地步。” 林青书:“没有安排去处的话,我的商会倒是个好地方,可以给她一份活计。” “不用了,我已经想好了。” 阮枫说完,身形就消失在原地。 侯府。 正坐在偏僻角落哭泣的阮叶,眼前忽然出现一双白靴。 抬头一看,是表情淡漠的阮枫。 阮叶略一思考就明白了,诧异道:“小枫你在府里……” 阮枫不可置否:“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去处,要走吗?” “我……” 阮叶看向屋子的方向,里面的人忙忙碌碌,却始终没有出来看过她一眼,似乎不担心她想不开…… 阮叶一咬牙:“小枫,求你,帮我!” 阮枫意料之中地轻笑一声,拉起坐在地上的阮叶:“该断不断反受其害,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恭喜你,把握住了。后面我会安排好的。” 离开前,阮叶最后看了眼偌大的侯府,与记忆中出嫁前最后看了眼凉国皇宫的影子折叠。 当初带着欢喜奔赴另一场炼狱。 如今带着满身疲惫与伤痕,她又会获得怎样的结局? 阮叶苦笑了下,收回目光。 人生,可真是一场赌局。 …… “回来了?” 林青书依旧端坐在棋盘前思索着棋局,“都说下棋大致能看出一个人的风格,但你这风格,有点看不懂。” 阮枫坐到对面: “看不懂很正常,因为我就是随心所欲下的,没有目标,输赢于我也不重要。” 说我不厉害就直说,不至于这么含蓄…… 林青书心里吐槽,面上不动声色:“盛京可是陆玄的地盘,你有信心躲过他的视线?” “我也没想过躲,你也说了这是陆玄的地盘,我的一举一动基本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管。” 阮枫清凌凌的黑眸看着林青书,从她那边的棋盒拿出一粒黑子, “不然我故意露出点破绽,让他怀疑我是池渊是为了什么?鬼医不是他轻易能动的人,我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足以令他忌惮…… 陆玄虽说着愿意让我离开,但谁知道呢? 我怎么可能会用自己的性命来赌一个人的良知?我更喜欢将筹码握在自己手中……” “啪嗒——” 黑棋置在棋盘上清脆的声音响起。 此局,瞬间盘活。 第34章 司允澈 林青书略微诧异地看了眼棋盘,随后勾了勾唇: “不愧是你啊,小枫。” 阮枫刚想说什么,暗卫就将一封信呈上,林青书打开一看,眉心皱起:“这个万俟乐衍,是还没吃够教训吗?” 阮枫拿过,一目十行地看完: “调动赤影,只为逼我现身,挺大手笔的。” 林青书摊手: “得了吧,你当初一脚踹得人家跪下,对她那种骄傲的人比来说,比杀了她还难受。要不是邺国和凉国相距太远,恐怕她都想代替陆玄灭了凉国。” 阮枫幽幽叹气:“离开盛京的时间要提前了,做好准备吧,我先行一步。” 林青书点头:“交给我吧。” …… “秦伯,漠北城拍卖会上的藏宝图最后会花落谁家呢?” 束着高马尾,穿着红衣的少年右手托着腮,百般无聊地问道。 对面头发微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淡淡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花落哪方都与少爷您无关,您别到处惹麻烦就好。” 少年撇撇嘴,正好客栈又有人进来,于是侧目看去。 来者是一位戴着斗笠的人,斗笠垂下的白纱遮住了面容,那人一身白衣,腰间挂着一把佩剑,进来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少年立马摇了摇秦恩:“秦伯,你觉得那气质非凡的白衣人是哪方势力的?” 秦恩瞥了眼白衣人: “不知道,少爷您还是少管闲事吧。托您的福,我们不是在被追杀就是在被追杀的路上。” 少年:“……” 这能怪他吗? 他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少年想再说什么,客栈内突然走进来一群人高马大的人。 为首的刀疤脸扫了圈,目光落在红衣少年身上,顿时勃然大怒! “就是那小子!兄弟们上!” 话音刚落,后面的人纷纷涌上前,拿出武器攻击。 少年躲过砍过来的大刀,“卧槽”一声: “你们怎么这么有毅力?我不就是把你们强抢来的民女放跑了,明明是你们自己做的不对!” 秦恩淡然地坐在原地,闻言嘴角抽了抽。 不就是……少爷的天真总令他无奈……算了,不到生死攸关,少爷自己扛吧。 客栈其他人全部尖叫着躲在角落。 少年在客栈上跳下窜,手中拿着一把剑与敌人争斗。 刀疤脸见这么久都没有拿下一个毛头小子,彻底怒了,抽出背上的大刀,看准时机大吼一声冲上前。 秦恩眼眸一冷,手中的茶杯掷出去,精准无误的地打在其手腕上。 巨大的力道让刀疤脸脸色扭曲了下,大刀不受控制地向另一侧砍去。 眼见要砍到白衣人,对方突然伸手,两根手指夹住头顶上的大刀,然后手腕一翻。 “咚——” 大刀坎在一旁的地上。 仅此一招,秦伯眼中划过愕然。 这内力之深厚……绝对是个高手! 但刀疤脸不一样,在这一片偏僻的地方横行霸道久了,他也没见过什么高手。 靠着一身力气为非作歹,附近的人都害怕他,平时也自傲得很。 所以刀疤脸见对方还在淡然地喝茶,感觉脸上过不去,顿时怒了: “小子,谁让你坐在这里的?把你身上的钱财都交出来!” 此次下山,除了找那红衣小子报仇,也是想着来抢点钱财。 眼前这人的衣料细腻光滑,一看就价值不菲! 白衣人没动,红衣少年倒是急了:“你们不是来找我报仇的吗?关无辜者什么事?有本事来抓住我啊!” 居然还敢嘲讽!?待会再来抢钱财! 刀疤脸火气冲天,要拿起大刀,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拿不起来! 那白衣人不知何时,一只白靴踩在了刀背上! 还没等刀疤脸反应过来,一道寒光闪过,脖子上就多了一条血线! 好快的剑! 秦恩瞳孔一缩,看向惊呆了的红衣少年,一阵无语。 早就说过了少爷不适合闯荡外面的世界,习武根骨倒是不错,但太过于优柔寡断,心慈手软。 别人都来杀他了,剑还不出鞘。 “嗖——” 刀疤脸倒下时,阮枫收剑入鞘,看向红衣少年,指了指脚下的刀疤脸,伸出右手食指左右摇了摇: 你不行哦。 可恶……来自同行的嘲讽…… 红衣少年一咬牙,终于拔出了佩剑对准余下惊恐的山贼,大喝一声冲了进去。 一旁的秦恩:??? 他好说歹说,操碎心教少爷要果断狠绝,都不如同行一嘲讽? 少年处理完这些山贼,见阮枫离开了客栈,连忙跟上前: “这位兄台,在下司允澈,不知兄台是?” 阮枫从马厩牵出一匹黑马,闻言淡淡道:“萍水相逢,不必知道。” 说完利落地翻上马,扬长而去。 “诶诶?兄台别走那么快啊,我还想向你请教呢!” 司允澈看了眼客栈,咬咬牙,连忙牵出自己的白马,也跟上去。 刚从客栈出来的秦恩:“……” 有时候,他真的很想丢下这少爷不管的。 司允澈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阮枫也懒得管了。 见她没有恶意,司允澈胆子也大起来,两人并排慢悠悠地骑着马。 “兄台,你也是去漠北城?我之前看你出剑好快,有空我们可以切磋切磋吗?” 阮枫没有说话,对方依旧喋喋不休,从腰间取下一酒葫芦套近乎: “这可是上好的桃花酿,兄台要来一口吗?” 阮枫终于回话:“你喝吧。” 司允澈腼腆地笑了笑。 少年穿着一袭红衣,束着高马尾,满是少年意气,笑起来很甜,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还有两个小酒窝:“我不喝酒。” 阮枫:“你还随身带着?” 司允澈挑了挑眉: “一人、一剑、一马、一壶酒,这不是标配吗?” 阮枫看了眼后面面无表情骑着马的秦恩:“一人?” 司允澈“嗨呀”一声:“这是个意外,你别把他当人就好。” 阮枫:“……” 耳聪目明的秦恩:“……” 夜深人静。 秦恩终于找到机会和司允澈单独在一起,语重心长道: “少爷,出门在外要明哲保身,那人太神秘了,估计内力不在我之下,少接触为好。” 司允澈眼睛一亮:“你说什么?不在你之下?还擅长用剑,这不是天选师父吗?” 秦恩:“……” 麻溜点,毁灭吧! 论作死能力谁能比得上你啊,我的少爷,我的小祖宗! 第35章 赴约 进入漠北城后,阮枫找了个机会甩开司允澈,悄悄进入城主府。 城主府。 身着城主服,眉眼英气的女子手中拿着肉:“小白白,过来,让姨姨摸一摸。” 懒洋洋趴在地上晒太阳的白虎掀了掀眼皮,站起来“嗷呜”一口咬了口肉,然后继续晒太阳。 叶瑛哭笑不得:“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吃我的用我的,还不准我摸。” “小白白。” 清冷的声音响起,原本闭眼假寐的白虎瞬间睁开了眼睛,跑到墙下,圆溜溜的蓝色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坐在墙头的阮枫: “嗷呜嗷呜” 阮枫轻飘飘跳下去,摸了摸小白白的脑袋,看向叶瑛: “姨母,我回来了。” 叶瑛上下打量了会少年: “回来就好,我还怕陆玄那边会为难你。对了,他们都在训练场地那等着你。” 阮枫点头:“好,我待会过去。” 叶瑛想到什么,忽然开口: “对了,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说一声,燕王嫡长女燕云华也来了,她私下下了拜帖约我见面。” 燕云华…… 阮枫沉思道:“姨母怎么想?” 叶瑛轻笑一声:“还能怎么想?无非想找我合作……但燕王,可不一定知道。不过我叶家不愿再掺和这是是非非中,自然拒绝。” “嗯,姨母高兴就好。” 交谈了会,阮枫向训练场走去。 “我现在感觉我充满了力量,说不定有机会和小枫子比一比力气。” 训练场中央,一个浑身上下都是肌肉的肌肉猛男炫耀着力量。 旁边身材高瘦的男子嗤笑一声:“上次你也这么说,然后被打的哭爹喊娘。” “你小子,我什么时候哭爹喊娘了?” 肌肉男铜铃般的眼睛瞪了眼高瘦男子。 男子哎呦呦道:“啊对对对,确实没有,也就回来躲在被窝里哭了一晚上而已。” 肌肉男暴怒:“袁宁,你找死是不是?” 高瘦男子转身就跑,脚下健步如飞:“有本事你追上我啊!” “擦!有本事你别跑啊!” “我不跑等着被你打?” 两人上跳下窜,袁宁跑着跑着,突然看见转角处走出来一个人,瞳孔一缩,连忙停下。 身后高肃见状一喜,来不及多思考,加速一拳打过去:“吃我一拳!” 突然! 袁宁往旁边一躲,露出神情冷淡的阮枫。 收不回来了,该死的袁宁……在高肃惊恐的目光中,对方侧身,出手快如闪电。 “啊啊啊……小枫子,你轻点,痛啊!” 阮枫松手,高肃恶狠狠地看向幸灾乐祸的袁宁,后者撒腿就跑。 高肃长啸一声追上去:“今天我不打你一顿,我咽不下这口气!” 看着两人越跑越远,一名娃娃脸,长相可爱的少女走上前甜甜一笑,语气十分激动:“小枫,我想死你啦!” 经历过陆浅事件的阮枫神色古怪,下意识后退一步。 妙妙:??? 阮枫:“你……应该不喜欢我吧?男女的那种喜欢。” 妙妙平时非常热情,喜欢黏着她,以前觉得没什么,现在…… 妙妙娇羞一笑: “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噗嗤,哈哈哈,实在演不下去了,小枫,感觉你出去一趟,开窍了,又没完全开窍,哈哈哈……” 妙妙头顶盘旋的小黑蛇也“嘶嘶”吐着蛇信子。 笑了会,妙妙收起笑容: “宋泽然那边的情况不容乐观,万俟乐衍看得太紧了,赤影亲自看守,她也太看得起我们了。你真要独自一人赴约?” 阮枫神情冷淡: “我既然有办法弄她一次,就有办法再弄她一次。” …… 漠北城外不远,就是邺国的地盘。而戈城,则是邺国最靠近漠北城的城池。 “殿下,阮枫那边答应明日赴约。” 身着黑红色衣服的人对着躺在软榻上的女子行礼道。 万俟乐衍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垂着眼睑:“明日阮枫一来,就要他有来无回。” 当年那一跪的屈辱,她至今还记着! 她为了脸面,压下了当年的事情,不准任何人提及,但这仇恨却怎么也咽不下! 只有阮枫一死,她才甘心,以后没人会记得这件事! 等赤影卫退下,一直端坐在旁边静静喝茶的温婉女子才开口:“阮枫?” 万俟乐衍抿唇:“就是那个凉国太子阮枫。” 燕云华垂下纤长的睫羽,看不清神色,语气柔柔:“哦?他怎么惹到你了?” 万俟乐衍翻了个白眼: “当初在外面打猎,抓到了一只受伤的大白虎,阮枫这个时候突然出现,让我不要杀它,说会给我谢礼。 我万俟乐衍缺那一点谢礼吗?我答应了,但趁他不注意,我一箭射杀了那只大白虎。就因为那只畜牲,阮枫记恨上了我!” 说着,万俟乐衍气得咬牙切齿。 当时她还不知道那白衣少年是阮枫,见他颜色好,于是说给他一个机会,跟着她走,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阮枫当时答应了,后来—— 那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选择! 人没睡到,名下产业损失惨重,在大庭广众下跪下不说,父皇为了不让阮枫杀她,用大量珍宝换回她性命! 饶是如此,她依旧在床上躺了几个月! 时至今日,肋骨也会隐隐作痛。 后来看见凉国太子的画像她才知道对方是谁! 后面没说,但燕云华也知道对方一定坑惨了她,于是端起茶杯放在唇边吹了吹: “我这次也是代表父王诚心合作而来,既然如此,不如我这边也出点人手?” 万俟乐衍乐了:“那就麻烦云华了。” 等的就是这句话。 阮枫给她的阴影太深了,当年从赤影卫的追杀中毫发无损地离开。 燕云华带来的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这胜算又多了几成! 燕云华温婉一笑:“小事。” 万俟乐衍离开后,燕云华看向身边看似普通的侍女: “通知下去,让他们全力帮助邺国皇太女,然后……” 燕云华顿了顿,唇边笑容愈深, “放他走。” 侍女低下头恭敬道:“是。” …… “阮公子,这边请。” 阮枫看着眼前的府邸,脚步顿了顿,然后从容地走入其中。 第36章 物尽其用 穿过走廊、假山,万俟乐衍正慵懒地坐在亭子内。 她的身后,一名赤影卫押着一名身上看不出好肉的男子,散落的凌乱长发遮住了男子的脸。 阮枫要走到亭子时,立在两边的赤影卫突然挡住去路。 “就在那里吧,阮枫,本宫知你武功高,离本宫近了本宫可不放心。” 万俟乐衍唇角上扬, “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对自己可真有信心,居然真敢独自一人赴约。” 阮枫立于原地:“所以皇太女殿下这是不打算让我活着离开?” “明知故问,这样吧,你自废武功,我就放宋泽然离开,本宫说到做到!” 只要废了阮枫武功,还不是任她拿捏? 正好漠北城拍卖会,各方势力都在场,就请大家看一出大戏,把昔日的清冷谪仙拉下神坛…… 阮枫似笑非笑: “其实我觉得殿下您也很勇啊,栽在我手上一次过,还想栽第二次。虽然邺国国库丰厚,但也不知经不经得起您败家。” 在万俟乐衍要发怒前,阮枫徐徐说道: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如何?” 万俟乐衍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一拍桌子: “都到了本宫地盘还如此嚣张?本宫为何要陪你玩游戏?拿下他!实在不行就地格杀!” 话音刚落,隐藏在明处暗处的人纷纷现身。 为首的赤影卫高手更是直接出手,直击面门! 眼见掌风快要到面前,阮枫无动无衷,只是扯了扯嘴角: “我的筹码是——您的性命。” “唰!” 手掌硬生生停在阮枫面前,带动的掌风将少年额前碎发吹起,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幽深的黑眸深邃而神秘。 唇角上扬,眸中却毫无笑意。 阮枫伸出一根如玉般的手指,推开面前的手,唇边笑意愈浓,眸中神色却愈冷。 她宛如九天之上垂眸看着世人争夺不休的仙人,高高在上,不容亵渎: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万俟乐衍使了个眼色,赤影卫纷纷靠拢,挡在二人之中。 然后扬起下巴: “笑话,你的武功再高又如何?这里高手如云,你还不是双拳难敌四手?” “你居然没用身后的人来威胁我,他果然不是宋泽然啊。” 阮枫突然转移话题。 万俟乐衍一愣,旋即气得咬牙切齿! 这个阮枫,居然诈她! 气血涌动之下,万俟乐衍突然胸口一闷,喉间涌上鲜血,“哇”一下吐出一口黑血! 阮枫微微一笑: “我这人吧,心眼比较小,也不喜欢麻烦,所以当初离开前给您留了一件礼物。没想到几年后您居然逼我诱发了它。 这可是在下当初偶遇鬼医,得到的机缘,用在您身上也算物尽其用了。” 说着,少年眼眸变得清澈无辜。 似乎在说:我也是被逼无奈呀。 万俟乐衍气得眼圈都红了! 物你妹的物尽其用! 她以为自己心眼已经够小了,没想到强中自有强中手! 收了那么多钱和珍宝,走之前还下个毒,和阮枫一比,她顿时觉得自己道德高尚了不少。 至今没有御医检查出来过,还真有可能是鬼医池渊的毒,而寻找行踪莫测的鬼医让他出手,她不一定有把握…… 万俟乐衍看着阮枫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衣服: “好了,殿下,您该明白的,宋泽然于我来说,不过是他人的性命,而我的筹码是您的性命。您说,您那边要加多少才能平衡?” …… 客栈。 燕云华听完侍女的描述,眸子闪了闪:“万俟乐衍那边如何?” 侍女: “邺皇太女把附近大夫找了遍,身边跟着的御医也看了,都没办法,正气得跳脚大骂阮枫无耻。而且那阮枫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来的,郡主,我们……” “鬼医的毒,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燕云华叹了口气,似乎在惋惜,但眼中毫无惋惜之色,古井无波, “对了,漠北城的情况如何?” 侍女回答: “七个大国……现在应该是六个大国,还有圣师、一些门派几乎都来人了,不过齐国的姜音公主没来,来的是太子姜瑜。” “姜瑜不足为虑,姜音去哪了?” 侍女:“怀谷会。” 燕云华眉心撇了撇,随即松开:“看来姜音是不愿掺和进去,也无碍。盛国那边来的是谁?” 侍女:“是太子陆玄,他亲自来了,灵国来的也是太子余祁眠。” 陆玄…… 燕云华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随意地敲击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 “嘶嘶嘶,小枫子,你下手轻一点,痛——嗷!” 宋泽然嚎了一声。 妙妙捂住耳朵:“宋泽然,你再嚎我就给你一拳,雪上加霜!” 袁宁点头:“是啊,一个大男人,上药嚎来嚎去,和高肃躲在被窝里哭有的一拼。” 一旁的高肃:??? “你别笑,待会你也要上药!” 高肃怒吼一声,捏紧拳头再度追了出去。 妙妙摊了摊手: “他俩一天不来个他追,他逃,他插翅难逃就浑身难受。本来速度是高肃短板,现在……啧啧,我都快追不上了。” 阮枫处理好,拿出一个钥匙扔在宋泽然旁边:“万俟乐衍的补偿。” 宋泽然拿起钥匙,激动得差点哭了。 终于实现了财富自由。 万俟乐衍她真的,他哭死,千里迢迢送财富啊! 他身上的这是伤吗?不,是他富贵的代价! 宋泽然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小枫子,你真给她解毒了?” 阮枫耸耸肩:“当然。” 宋泽然哭唧唧:“小枫子,你真好,居然为我用了一招暗棋,以后你就是我亲兄弟!” 阮枫:“……我没有你这样的亲兄弟。” 而且…… 阮枫垂下眸子,仇既然结下,那万没有放过敌人的道理。 不过时机未到。 思考间,林青书走了进来,明艳的脸上满是笑容:“各位,我回来了。” 眸光一转,笑吟吟道:“哟,宋泽然你怎么了?好惨哟!” 宋泽然翻了个白眼,拿起钥匙炫耀了下:“不惨,有钱了。” “瞧你这出息样!” 林青书又看向阮枫,笑道,“你说的,我已经命人弄好了。” 阮枫点头:“好。” 第37章 来凡间历劫的小仙童 城主府,前厅。 “叶城主。” 一身素衣的燕云华行了个礼,一举一动将世家贵女的优雅表现得淋漓尽致,眉眼间温婉动人。 叶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燕云华,语气客套疏离:“郡主行如此大礼,真是折煞我了。” 燕云华微微一笑: “小女十分仰慕叶城主,这是应该的。对了,前些日子小女偶然间得到了一只玉镯,叶城主或许会喜欢。” 说着,身后的侍女呈上一木盒,打开,里面躺着一只工艺极为精湛的帝王绿翡翠玉镯,不用多说都知道必定价值不菲。 叶瑛只看了一眼就失了态,下意识从座位上站起来,几步走上前,颤巍巍地伸出手,嘴里不停喃喃“姐姐”。 燕云华见状,唇角笑意愈浓。 不枉她耗费无数人力物力,终于得到了这玉镯,想打动软硬不吃的叶瑛,唯有当年叶家长女叶予戴过的玉镯。 过了会,叶瑛平复心情,神色复杂地看向燕云华: “我叶家移居漠北城,实在不愿再掺和进去,郡主的好意我心领了。” “小女了解。” 燕云华上前,接过侍女手中的木盒,轻轻放在桌上,态度恭敬, “这玉镯,不过是小女的一点小小心意,叶城主不必过多思虑,叶城主公务繁忙,小女就不过多叨扰,画容,我们走。” 燕云华走后,叶瑛拿起木盒,眼中满是怀念。 这燕云华比想象中更难应付,不提要求,不提合作,可这人情,却是最难还。 罢了,也是她不够坚定。 叶瑛合上木盒,向后院走去,看见林青书,问道:“小枫在哪?” 林青书:“好像往藏书阁去了。” 叶瑛立马前往藏书阁。 城主府的藏书阁一共三层,此刻,阮枫正立于屋顶的边缘,幽深宛如深潭的黑眸静静看着远方。 风吹起宽大的白袍和散落的青丝,似乎下一秒就要乘风归去。 阮枫垂下眼眸,看着脚下遥远的平地,只要再往前一步,便会掉下去。 就像很久以前,一直被欺凌的病秧子用了很久才终于明白,她的亲人都忘记了她,放弃了她。 她很努力很努力去活着,事情却越来越糟。孤身一人遍体鳞伤地前行,却看不见一丝光亮。 终于,再又一次被那些人戏弄,丢弃在郊外的时候,她带着满身伤痕,一瘸一拐地找到了一处最近的悬崖,然后纵身一跃。 悬崖不是很深,但摔死一个身体不好还满身伤痕的人足矣。 山有灵而万物生,水有气而澈见底。 她能在长眠于自然中也好,总比被他们弄死或自己病死,像是垃圾一样被丢到乱葬岗发烂发臭。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她像是一只扑火的飞蛾,带着死志奔赴独属于她的死亡。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如期而至,而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下意识眯起眼,看见一个人逆着光,看不清面容,但似乎是在笑: “哎呀,天上掉下一位来凡间历劫的小仙童,还好我接住了。” 在看见叶瑛的瞬间,阮枫混乱的思绪回笼,脚尖一点,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姨母有事吗?” 叶瑛将木盒递过去,笑道: “这是你师母最喜欢的镯子,她以前就说过要留给她未来的女儿,可惜……小枫不用推辞,我和你师母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姐妹,要是她还在,肯定会很喜欢你的。” 阮枫接过木盒,想起什么,连忙开口: “姨母,我在陆玄那里拿到了阴阳双鱼玉佩,待会我拿给你,放在师母的牌位前吧。” 叶瑛微愣,随即眼睛有几分湿润:“你这孩子有心了。” 阮枫微微一笑,拿着木盒准备离开,叶瑛忽然开口: “小枫,叶家一直都在漠北城,只要漠北城还在,叶家还在,叶家永远都是你的退路。” 阮枫脚步微顿,轻轻“嗯”了声,继续行走。 …… “木青啊,你看,这漠北城真是热闹得很。” 酒楼二楼窗边,一身黑衣的陆玄指了指下方在大街上吵起来的几人。 宁木青嘴角抽了抽:“殿——公子,我们是来——” “人生漫漫,不要只在意结果,有时候也多看看路上的风景嘛。” 陆玄将桌上的酒一饮而尽,漂亮的凤眸满是笑意。 宁木青:“……” 这就是您一路看风景、看八卦的原因? “说的好。” 邻桌一直默默喝酒的男子忽然站起身,拿着酒壶走过来,“我能坐这里吗?” 陆玄看着面前温润如玉,眸中带笑的男子,笑了笑:“自然可以。” 男子坐下:“在下灵国余祁眠,陆公子,久仰大名。” “余公子言重了,相见即是有缘。” “是啊,相见即是有缘,不如本……我也来拼个桌?” 身着红衣的万俟乐衍腰间别着鞭子,脸上带着娇纵的笑容,缓缓走上楼。 她的身边,一身紫衣的公子朔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漫不经心地摇晃着。 宁木青见状,连忙起身让出座位。 万俟乐衍毫不客气地坐下,屁股还没坐热,一道温柔的声音便传来: “刚才路过,看见你们都在酒楼楼上,还以为眼花了呢,没想到还真在。” 燕云华笑容温婉,身边还跟着一位看起来很腼腆的男子, “小女子燕云华,这位是卫国三皇子,路上遇见的,介意拼个桌吗?” 宁木青没等陆玄开口,就十分上道地把隔壁的桌子拉过来拼上。 几人坐好,陆玄勾了勾唇:“这还真是难得呢。” 公子朔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不是还差几人?陆公子,阮公子难道没有带过来吗?” 听到阮枫的名字,万俟乐衍翻了个白眼:“好好的日子,提那晦气玩意做甚?” 公子朔笑容灿烂: “哦?万俟姑娘和阮公子有过节?” 岂止是一般的过节……万俟乐衍抢过公子朔刚倒好的酒,一饮而尽: “就是看他不顺眼,整天死装那样。” 余祁眠微笑着:“万俟姑娘,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君子所为。” 万俟乐衍“哼”了声:“你当你的君子呗。” 燕云华笑了笑,转移话题: “你们听到了吗?楼下的琴音非常好听,弹琴之人定技艺高超。” 第38章 叙述 “很多文人雅客都喜欢来醉仙居,它的琴师不是一直挺好的吗?” 万俟乐衍话音刚落,余祁眠眼睛忽然亮了亮,招来小二: “楼下这弹琴之人是谁?” 小二恭敬回答: “是乐师枫叶子,他偶尔间路过此处,听见琴音,来了兴致,于是弹奏几曲。” “是那位拥有天下名琴之首‘九霄’的枫叶子?” 作为一名喜爱乐理的人,余祁眠连忙开口,“快,把他请上来。” 小二犹豫不决,见这一桌人都气质非凡,恐怕来历不凡,只好点头:“客人稍等,不过对方不一定愿意上来。” 小二离开后,陆玄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眸中的神色似乎有些复杂。 很快,一袭白衣的少年缓步走上来,神色冷淡疏离。 走在前面的小二喜笑颜开:“客人,这位便是枫叶子。” 阮枫目光扫过或震惊、或平淡、或愤怒的众人,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真巧。” 万俟乐衍恨得咬牙切齿:“巧吗?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的!” 阮枫微微一笑,拱手道: “万俟姑娘误会了,这样吧,前几日万俟姑娘给了老宋那么多补偿,阮某今天便为万俟姑娘多弹奏几曲。” 不提还好,一提万俟乐衍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怎么,过不下去来卖艺了?” 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一块银子,直接丢在阮枫的脚下, “赏你的,记得多弹几曲,本——我高兴了,还有赏。” 阮枫轻笑一声,蹲下捡起银子,丢给一旁惊呆了的小二:“万俟姑娘撒钱,收着吧。” 突然暴富的小二:??? 万俟乐衍气得胸口不断起伏:“你!” 余祁眠笑着打圆场:“和气和气,大家都坐下好好聊聊。” 公子朔似笑非笑:“我倒是好奇,阮公子怎么没和陆公子一起?” 阮枫黑眸幽幽看着公子朔,没有说话。 “噔——” 陆玄放下酒杯,瞥了眼阮枫:“他在说,关你屁事!” 公子朔:“……” 燕云华目光不动声色地在陆玄和阮枫二人之间打量了会,若有所思。 一场心怀鬼胎的饭局散了后,阮枫默默跟着陆玄走,陆玄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有说什么。 但是一回客栈房间,陆玄身形一闪,下一秒阮枫的后背就撞上了墙,脖子处抵着一只泛着寒光的匕首。 宁木青见状,十分识趣地关上房门,在外面等着。 陆玄笑容灿烂,眸中神色却冰冷异常,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年: “我放过你们,可今天你却故意出现在众人面前,到底有什么目的?” 阮枫仰头,黑眸静静看着对方,倏然唇角上扬: “当然是来找你,当初我被赶出侯府,殿下收留了我。这一次,殿下还收不收呢?” 陆玄微愣,旋即弯下腰,附在少年耳边轻轻开口: “鬼医池渊,只要表现出一点意愿,有的是势力上赶着巴结,还需要我收留?” 阮枫毫不意外,神色淡然: “所以我筛选了一番,还是你最合适,我总得保证我辅佐的人不会卸磨杀驴吧?” 陆玄差点气笑了。 把他们当白菜萝卜筛选,也只有面前这个看似无害,其实藏着爪子的少年敢了。 “你怎么就肯定我不会卸磨杀驴呢?” “只要我带给你的价值足够,我再嚣张你都会忍着不是吗?而且,我相信我的眼光,也必须相信。” 阮枫顿了顿, “当然,我也有条件的,我要……燕王死!” 少年的声音向来平淡,但提到燕王,似乎在咬牙切齿。 陆玄沉默片刻:“你和燕王有仇?” 阮枫低下头,手紧紧攥着:“他杀了这个世界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 阮枫语气和神色不像在说谎,陆玄打量了许久,才松手,后退一步收回匕首: “暂时说服了我,但我不喜欢身边有隐患,所以还请阮公子将你的过去说出来,至于真假,我自会派人去查。” 说着,陆玄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微微一笑: “时间还长,慢慢说。” 阮枫看了眼笑眯眯的少年,接过茶杯,坐在椅子上,垂下眸子: “在陈国,前几年的日子和你想的差不多,每一天对我来说都犹如炼狱,头被按进水里,书本被撕,走在路上突然被堵住…… 我找过夫子,但夫子都说为什么就我一个人被欺凌,不应该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吗? 后面我甚至开始害怕出门,但他们还是找上门了:半夜被锁在闹鬼的宅子;在城门宵禁前被扔在野外;说我瘦小像个娘们,大庭广众下要扒我衣服……” 以前姜婉叮嘱过她,万不可暴露女儿身,她当时还想着万一被发现是女孩子,陈国问罪凉国怎么办? 于是发了疯般挣扎,最后还是夫子姗姗来迟制止这场闹剧,轻飘飘说了句上课。 少年的声音平淡如水,却令陆玄心忽然一揪。 这些事情他是知道的,查出来过,对方不可能不知道他想知道的是什么。 即使说这些有卖惨,让他放下些许警戒心的嫌疑,但还是忍不住揪心。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当初在湖心亭的惊鸿一瞥,那一瞬他突然明白了为何世人评价其为谪仙。 阮枫的声音还在娓娓道来。 “哎呀,天上掉下一位来凡间历劫的小仙童,还好我接住了。” “你是谁?” “我?我嘛……是天上仙君派下来守护在凡间历劫的小仙童的仙侍。” 师父救了她,教她武功、教她学习,带她到处游历,告诉她其他事都不用担心,他会处理好的。 知道她喜欢古琴,跋山涉水、千方百计找来了“九霄”,在十五岁那年作为生辰礼物送她。 阮枫声音略微颤抖: “他写信说必然会在我生辰那天回来,我从早上等到了半夜,等来了一个身负重伤的人。 师父把怀里一直抱着的琴盒交给了我,满身是血的笑着说‘还好赶到了,看,师父没有失约吧?小枫生辰快乐’然后就倒了下去。 我后来才知道,燕王派人追杀有意回圣都的圣师。 燕王铁骑沿路杀了许多无辜百姓,师父也在回来的途中被殃及到了。 本来他是有能力安全逃脱的,但当初为了蕴养我的身体,付出了太大代价……” ———— 陆玄:惊鸿一瞥自难忘,从此芳华乱浮生。 番外小剧场: 以前的陆玄:野心家,工作狂,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后来的陆玄:小枫,我好看还是公务好看? 阮枫:滚,祸国妖主别妨碍老子名留青史! 第39章 太黑心了 陆玄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 “你说的事,我还是会派人去查,我不管你里面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亦或者是隐藏了什么。只要我们的目标一致,那么……合作愉快。” 阮枫低着头没有说话,陆玄也很有耐心地等着对方平复情绪。 过了会,阮枫抬眸,眼尾还微微泛红,但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平静: “合作愉快。” 阮枫离开后,宁木青走进房间:“殿下,现在是?” 陆玄喝了口水:“暂时留着阮枫。” 宁木青犹豫道:“他说的,可信吗?” 陆玄淡淡地开口: “九成可信,至于没说出来的,那我也没办法,不过何必刨根问底?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只要目标利益一致,他要做什么我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恐怕这也是他选择我的原因之一……” 陆玄顿了下,挑了挑眉,“还挺了解我。” 只要对他有足够的价值,哪怕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只要不触及底线,他都可以忍,甚至还会笑脸相迎。 听到对方语气中似乎有几分愉悦,宁木青嘴角抽了抽,欲言又止。 阮枫了解您,有什么好高兴的? 他越了解您,不就越好拿捏您吗? 别到最后被拿捏的死死的……宁木青忍不住在心中吐槽。 …… 其他势力大多都到了漠北城,阮枫也从城主府搬了出来。 “小枫。” 一直等待在房间的林青书见她回来,走上前,“你真的做出了选择?” 阮枫点头。 林青书呼出一口气:“既然如此,我也该现身了。我相信你的眼光。” 阮枫抿唇:“你确定了就好。” 林青书点头: “我确定。当初你虽然派人截杀了那位司家少爷,但消息肯定还是会走漏,不过暂时不对外公开,想要取得陆玄的信任,我得对他坦白。” 阮枫:“那你明日去见他吧。” 第二日。 陆玄沉默着又喝了一杯酒。 看着面前皮肤白皙,气质出众,五官精致无比的人,他右眼角下还有一滴泪痣,慵懒的同时平添几分魅惑。 与公子朔的多情妖冶不同,前者总带着一股诡谲阴郁的气质,后者……完全是男狐狸精。 男生女相,明艳魅惑,行为举止不失阳刚之气,却并不显得不协调。 “真没想到,竟然是魏家长公子。” 魏青书笑了笑:“林是家母的姓,这些年为了躲避仇家,只能扮作女子。” 毕竟谁能想到,当年圣都心高气傲的魏家长公子会舍下脸面,扮作女子这么多年? 陆玄倒了一杯酒,递过去: “大丈夫能屈能伸,魏公子忍辱负重多年,陆某实在佩服。” 魏青书接过,一饮而尽: “只要能报灭门之仇,这点忍辱负重又算什么?” 当初刚逃出来的时候,他每天流浪,蓬头垢面,与狗争食,为了活下去,乞讨、卖艺、跪下求人全都干过。 因为不小心被人牙子看到了这张脸,误以为是女子,把他强行卖到了青楼。 即使后面老鸨发现他是男子,但舍不得这张脸,威逼利诱他扮作女子上台表演。 当看着那些有权有势之人眼中的贪婪时,他突然想,能否利用这张脸游走于权贵中,先改变目前处境? 不是每一个客人都有特殊癖好,老鸨怕他男子身份被发现,自然不敢让他接客,对外说卖艺不卖身。 但这更让权贵们疯狂,为了见他一掷千金。 他陪酒陪笑,小心翼翼地忍受着那些令人作呕的咸猪手。 他需要金钱、需要情报。 他一点点积累本金,找上老鸨合作,利用自己的经商天赋,一步步建立自己的势力。后来遇见小枫,更是在她的势力帮助下如虎添翼。 如今他的商会游走各个国家,商会所到,皆是他的耳目。 但还远远不够。 他还没有真正说话的底气。 自古以来,不管你嫡庶,不管你出身,手握权力才是你说话的底气。 就像公子朔,不起眼的庶子出身,如今手握陈国大权,你看国公府嫡子敢在他面前嚣张吗? 定国公府如今不比以前,落魄不少,连国公都要对这从前没正眼看过的庶子笑脸相迎。 燕王能在燕圣朝如此嚣张,架空小天子,很大底气来源于他手握燕圣朝一半兵权,朝堂之上半数是他的人,手中更是有令人闻风丧胆的燕王铁骑! 陆玄自然知道对方图什么,正好,他也图魏青书手上的情报网和钱财。 于是再倒了一杯酒递过去: “旭阳总认为自己不一定输老一辈的将领,一直都想培养一支自己的军队,魏公子回去可以去找旭阳。” 魏青书扯了扯嘴角。 拿我的钱给你培养一支新军队,还要安排自己的人分权…… 黑心,实在太黑心了! 不过,筹谋多年,不就等待这个机会吗? 要是陆玄直接信任他,给他权力,他反而要怀疑这人真的有实力和司家掰手腕吗? 而且陆玄这个人……只要你展现足够价值,不背叛,他就会给你舞台,不会因为周围人比他优秀就打压。 这也是盛国吸引了天下那么多人才的原因之一。 他的目标也从来不是权势…… 魏青书接过酒杯,再次一饮而尽,残留着些许酒水的红唇勾起,愈发惑人:“好。” 陆玄看着面前魅惑的男狐狸精,忽然想起自家重度颜控的傻妹妹,沉默片刻: “能不能尽量和浅浅保持距离……我不是怕你勾引她,我是怕她把持不住,你清白不保。” 浅浅喜欢什么类型的,他一清二楚。 没遇见阮枫前,她看见那种明艳魅惑大美人就走不动路,嘴角留下泪水。 遇见阮枫后,觉得遇见了真命天子,认为自己应该喜欢阮枫那一类型的。 魏青书:“……” 魏青书:“……好。” 陆玄:“对了,阮枫在哪?我这边有点事。” 魏青书:“青泽客栈后面的大院子吧。” 陆玄点头,换了一身装扮,悄悄来到大院子外,直接翻墙过去。 落地后,就看见不远处坐在铺着毯子的地上,靠在一只大白虎身上的少年静静看着他。 白虎看见陌生人,顿时呲起牙来,蓝色的眸子满是警惕,要不是主人靠在它身上,恐怕就扑过去了。 阮枫摸了摸小白白的头,告诉它没事,它才收起獠牙安静下来,但蓝眸依旧满是警惕。 陆玄诧异了一瞬:“这白虎……” 阮枫:“我的朋友,小白白,它的母亲大白白以前就跟着我和师父,但被万俟乐衍射杀。” 第40章 落子无悔 “小白白很聪明,也很乖……我想把它带到盛京去。” 可能是因为离开了一段时间,她回来后,小白白格外黏着她。 姨母说,她不在的时候,小白白天天蹲在她院子门口等着。 “你带吧。” 陆玄走了几步,发现小白白确实没有要攻击的意图,才走近,撩起袍子盘腿坐下, “你能让人到命悬一线的状态,骗过大夫吗?” 阮枫抬眸,眯了眯眼:“可以。” “那就好,我信你的手段足以骗过所有人。” 陆玄忽然注意到旁边的白虎那双大大的蓝色眼睛似乎一直盯着自己腰间的玉佩。 于是试探性地摘下玉佩,递过去。 小白白蓝色眼睛一亮,“嗷呜”一声,叼起玉佩献宝似的看向阮枫。 阮枫伸出手,就感觉手上多了一个满是口水的玉佩。 阮枫:“……” 陆玄:“……” 他身上的玉佩材质工艺都是顶尖的,这只白虎还挺识货。 阮枫用两只手指指尖拎着玉佩:“不好意思,小白白喜欢找寻宝物,这个还你。” 陆玄看着糊了口水的玉佩,洁癖和爱财天人交战,最后拿出手帕,神情有些嫌弃地接过: “无碍,这白虎确实挺有灵性。” 看着送给主人的宝贝又回到了别人身上,小白白顿时蔫了。 正好阮枫坐直了身体,没有靠它身上,于是“嗷呜”一声,委委屈屈地将脑袋搁在阮枫腿上,在她怀里蹭啊蹭。 阮枫垂眸,揉着小白白的脑袋安慰它。 这里的院子一般人不能随意进出,所以阮枫也没太在意形象,平时半束的长发尽数披散,此刻低下头,有几缕长发从肩膀滑落下来。 以陆玄的视角看去,正好看见对方浓密卷翘的睫羽微微颤抖,粉嫩水润的薄唇上扬,似乎在浅笑。 欣赏了会回过神,陆玄不由在心里怒骂自己真是疯了。 居然对着阮枫心跳加速!? 陆玄向来会承认自己的缺点和不足,更别说在这场争斗要中保持清醒,所以他尽量不会去自欺欺人。 他对阮枫确实特殊,远远超出了正常的范畴,甚至靠得近时,会罕见的有些不自在。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好像对对方有点非分之想——他可真是不做人! 为了避免发生“兄弟,你好香”的事情,以后除了公事,还是少接触吧。 陆玄带着这个认知,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地回去,看见宁木青,犹豫了下,忽然张开手要拥抱对方。 然而马上要碰到对方时,硬生生停住了! 擦,抱不下去,有点想给对方一巴掌的冲动! 也就是说,他不是喜欢男人,他只是对阮枫这个人有非分之想? 陆玄精神恍惚地收回手离开,留下风中凌乱的宁木青。 …… 马车行驶在街道上。 万俟乐衍看着对面闭目养神的燕云华,终于忍不住开口: “云华,阮枫看样子真的投靠了陆玄,那我们可不能放过他!” 闻言,燕云华缓缓睁开了双眸,冷淡的浅褐色的眸子在睁开的瞬间变得温婉无害: “乐衍,父王都拿陆玄有心无力,这件事无需着急,为了探明陆玄底细,我后面可能要去盛京学宫求学。” “盛京学宫?” 万俟乐衍眉头一皱,又很快松开。 盛京学宫虽说是盛国置办,但盛国很少插手。 不要说用前来求学的学子作为人质要挟,在学宫内,盛国甚至要保障他们的安全。 从短期看,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但盛国几代国主经营下来,盛京学宫早已名满天下,前来求学的学子络绎不绝。 燕王眼红已久,就算他权倾燕圣朝,自封燕王,但满打满算不过十几年。 甚至前十年还在忙碌燕圣朝内部事务,给自己清扫障碍,好不容易眼看要熬到头了,圣师回来了…… 万俟乐衍想了许久:“你说我也去怎么样?” 云华在,公子朔在……如此一看,这盛京学宫倒是要热闹极了。 虽说有羊入虎口的风险,但她明白,陆玄前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已经够嚣张了,若他聪明,就该知道收敛锋芒,免得被集体讨伐! 燕云华瞥了万俟乐衍一眼。 再怎么嚣张跋扈,万俟乐衍也是被邺皇从小捧在手心的珍宝,几乎没吃过亏。 自认为陆玄不会拿她怎么样……这么想也没错,不到最后,没有十足把握,陆玄是不会露出獠牙的。 况且关她何事? 燕云华温婉一笑,语气柔和:“你父皇会同意吗?” 万俟乐衍眉心微撇:“倒是忘了这回事。” 老头平时老是苦着一张脸,担忧这担忧那的,还总是约束她,让她和燕云华保持距离,他们邺国不掺和任何斗争,只想明哲保身。 但万俟乐衍认为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没有人能独善其身,不是胜者,就是失败者! 马车停在门前。 万俟乐衍下车后看了眼头顶的牌匾,和燕云华一起走了进去。 宽敞明亮的大堂内,来往皆是衣着华贵的人。 陆玄坐在二楼包厢窗台的桌子旁,将下面的场景尽收眼底,然后看向对面双手抱胸,闭目养神的少年,笑道: “有点期待啊,藏宝图会花落谁家呢?” 阮枫缓缓睁开眸子:“你。” 陆玄挑眉:“对我的财力这么有信心?” 阮枫:“是你对自己有信心,否则你不会问我如何让人到达命悬一线的状态。” 陆玄唇角上扬:“传闻中燕圣朝开国帝君留下的宝藏,你不心动?” 阮枫:“我对燕王的人头更有兴趣。” 陆玄若有所思:“我有个疑问很久了,当初你为什么会放弃凉国?” “不想管它了,就丢给你。” 陆玄:“……” 虽然,但是,这说的他怎么跟大怨种似的? “对于根已经烂了的凉国来说,无论如何做都抵挡不住它灭亡的事实,不过时间长短问题罢了。不如彻底破碎,建立新的秩序。” 阮枫看向下面的大堂,黑眸幽深, “这是我决定的路,不管怎样,我都要走下去……落子无悔。” 陆玄沉吟道: “我对那位赵云天大将军,挺有兴趣的,不如引荐引荐?” 阮枫微微一笑: “还不是时候,我让他去做别的事情了,你会见到他的,也许会是巨大的惊喜。” 陆玄狭长的凤眸满是笑意: “那就拭目以待。” ———— 番外小剧场 陆玄:先把自己掰弯,再想方设法把对方掰弯。 很久以后的某一天,陆玄突然反应过来: “你看着我想方设法掰弯你时,小枫你是不是在心里偷着笑看热闹?” 阮枫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陆玄:表面上清冷谪仙,实际上蔫了坏。 但有什么办法呢? 他就是心甘情愿地被这个坏女人拿捏的死死的。 第41章 再遇司允澈 一旁的宁木青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你们之间这势均力敌的气势又诡异的和谐,搞得他像是个多余的人。 作为陆玄一起长大的人,宁木青敏锐地察觉到殿下每次和阮枫说话,心情似乎都会很好。 殿下以前不是还说,要让阮枫臣服,是臣子那样的臣服吗? 我看阮枫对您也没有多恭敬,言行举止间都把自己摆到平等的位置啊! 但算不准殿下的心思,宁木青自然也没有多言。 没过多久,拍卖会开始了。 前面都是些罕见的珍宝之类的,二楼雅座的人都没有太大兴趣。 不对,还是有一个例外的。 余祁眠时不时就出手拍下一些,好像对最后的藏宝图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等到藏宝图一出来,余祁眠反而收手了,笑眯眯地看着其他人打得火热,自己吃吃喝喝: “唉,世人总在追求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人生苦短,有什么好争的?不如学我,看看热闹。” 一旁的侍从嘴角抽搐。 世人口中的灵国太子,皎皎如明月的温润公子,其实是个超喜欢看热闹的乐子人。 谁能想到,灵国太子不远万里跑到漠北城,压根不是来争藏宝图的,他是来看其他人热闹的! 又是为他们灵国前途担忧的一天……侍从悲伤地叹了口气。 价格一路飙升,万俟乐衍终于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桌上: “靠!陆玄这么有钱的吗?还真让他抠门抠出钱来了!” 燕云华淡定地拢了拢衣袖:“他前不久抄了不少凉国大臣家里。” 凉国国库是穷,但大臣有钱啊! 万俟乐衍眼红了:“抄家果然来钱最快的方式,难怪先攻打凉国。” 要不是为了邺国稳定,她都想抄几家大臣了。 燕云华笑了笑,眼底却毫无笑意: “没关系,漠北城是叶家的地盘,我们不好动手,等出了漠北城,花落谁家就不一定了。” 万俟乐衍撇眉:“陆玄亲自来,定然做好了准备。” 燕云华毫不在乎:“那就看谁更技高一筹。” 最终陆玄以高价拍下藏宝图,阮枫不由侧目:“你抄了多少家?” 陆玄笑了笑没说话。 藏宝图被送过来,陆玄直接打开,仔细看过一遍后看向阮枫:“我们马上要启程了。” 阮枫没有多说什么,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就在拍卖行结束没多久,明面上、暗地里的几队人马从不同的方向离开了漠北城。 骑在马上,戴着斗笠的阮枫离开前,最后回头深深看了眼城门上“漠北城”三个大字。 然后纵马,头也不回地离开。 斗笠垂下的白纱混合着衣角在空中飞扬。 …… “秦伯,嘤嘤嘤,千月宫居然拒绝了我,嘤嘤嘤。” 一袭红衣的少年骑着马,哭丧着脸。 秦恩冷笑:“千月宫眼瞎了才会同意。” 司允澈大受打击,捂着胸口,不可置信:“秦伯,有你这么打击人的吗?” 秦伯面无表情:“少爷,我只是在实话实说而已,您要不还是回家吧?您的大侠梦可以调到下辈子再实现。” 司允澈鼓起腮帮子:“我就不信了,我——” “哒哒哒……” 话还没说完,一阵马蹄声响起,紧接着,为首的白衣人身后跟着不少人,一起从旁边飞驰而过。 “是师父啊!我就知道天无绝人之路!” 司允澈眼睛一亮,直接纵马跟上。 秦恩:“……” 玛德,迟早粉碎少爷的大侠梦,让他知道世界的险恶! “阮公子,后面那两位……” 阮枫回头瞥了眼:“无需管。” “是。” 一行人到驿站休息,司允澈才追上,连忙下马,三两步来到阮枫面前,眼睛亮晶晶的: “上次一别,没想到还能再见面,我们真的很有缘分。” 阮枫语气平淡:“你我本无缘,全靠你追逐。” 司允澈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鼓起勇气开口:“那个……大侠,请问您还收徒吗?你觉得我如何?” 感觉说话绕来绕去,对方会不耐烦的……算了,直说吧,大不了被拒绝而已。 阮枫脚步一顿,上下打量了会司允澈,司允澈下意识挺直背脊: “基础不错,但你身边有高手,何必舍近求远?” 说着,瞥了眼不远处静静看着的秦恩。 说到这,司允澈委屈极了:“秦伯是长辈派来看着我的人,总劝我回家,才不会教我真功夫。” 他也曾苦求秦伯,奈何对方的心比石头还硬! 好在秦伯不怎么干涉他平时的事情,基本当个透明人。 “我有急事,恕不奉陪。”阮枫略过对方就走,“你们最好离我们远一点。” 离盛国地盘越来越近,他们恐怕要坐不住了。 夜晚,万籁俱寂。 司允澈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屋顶上看着漫天星河,瞳孔微微涣散。 秦恩静静看了会,还是走上前一撩袍子盘腿坐下,司允澈忽然开口:“秦伯,我是不是真的该回家?” 当初怀着一腔热血,义无反顾地离开家,他已经记不清被拒绝了多少次,还总是好心办坏事…… 司允澈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的样子,令秦恩的铁石心肠软了几分,想到什么,还是硬起心肠道: “大房这一脉只剩少爷一人,少爷还是回家吧,这样老夫人也不用每天担惊受怕。” 秦恩顿了顿, “少爷是个富有朝气的好孩子,只有有些冲动罢了。” 哪止一点冲动啊! 那是不顾后果啊!!! 秦恩明白,也是因为有自己存在的原因。 即使少爷总是凶巴巴地让他离远点,但他潜意识知道,就算自己闯下再大的祸,秦恩也会帮他收拾。 无论他跑得有多远,只要一回头,总能看见秦恩默默跟在身后的身影。 司允澈目光幽幽:“秦伯,你是不是嫌我事多了?” 秦恩老神在在:“您明白就好,您回去了,我不仅能额外拿到老夫人的赏钱,还能甩开您,双喜临门啊不是吗?” 司允澈:“……” 司允澈坐起来,“呸”得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刚才那群人休息了会就走了,也不知道这么急做什么。” 秦恩没有说话,突然察觉到什么,抬手,一只信鸽落在手臂上。 将信拿出来一看,秦恩眉心微撇。 第42章 第一个 “阮公子,前方地形非常适合埋伏,根据探子来报,恐有敌人。” 领头的黑衣人恭敬地拿着地形图。 出发前太子殿下便说了,他们需要服从阮枫命令,本来还有点不服气,但这一路上彻底服气了。 对方看着瘦弱的样子,下起手来那是一点不留情! 寒光一闪,直接抹人家脖子! 烛光下,阮枫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中,明明灭灭,看不真切,指尖拿着一张小纸条,细细摩挲。 半晌,阮枫才淡淡开口: “恐怕等不到明天了,今晚他们就会动手,对方的目标是我。” 阮枫的行迹不算很低调,所以真正的藏宝图在不在她这里,外界议论纷纷。 但基本猜测都是不在。 因为她曾是凉国太子,被盛国灭国,陆玄是有多心大,才会将埋藏着传说中宝藏的真正地图给她? 是个脑子正常人都不会去做,万一对方拿着这东西跑了呢? 就算兵分几路,但藏宝图只可能在心腹手中。 所以她可以说是所有人中最顺利的。 阮枫下意识摸了摸胸前衣襟内的东西,神色颇有些复杂。 但陆玄有一步算错了,燕王拉拢她不成,想要弄死她,特意派了燕王铁骑拦截她这个人。 黑衣人错愕间,阮枫已经抬腿离开,语气冰冷: “营地留着,我要杀了霍霄。” 黑衣人:??? 哈? 杀了谁??? 对方来了谁你怎么知道? 夜晚的树林安静得可怕。 霍霄眯着眼看不远处安静的营地,粗糙的大手摩挲着大刀。 燕王殿下和万俟皇女关系尚可,前不久已经知道了阮枫身子压根不弱,且武功不俗! 燕王殿下虽然恼怒万俟皇女以前怎么不说,差点因为阮枫身体不好,命不久矣忽略他……但好在不晚。 阮枫——今晚必须死! 霍霄沉声道:“杀!” 随着霍霄一声令下,身着轻便铠甲的众人从四面八方,带着腾腾杀气冲向营地! 远处,不少黑衣人心尖颤了颤。 要是他们还在休息,这不得被剁成肉泥? 领头的黑衣人看着旁边将弓拉至满月的少年,欲言又止。 虽然大兄弟,我知道你武功不俗,但是大晚上的,你能射中对方头领? 借着月光那也只能看清有人呐! “霍霄……” 阮枫唇边轻轻溢出这两个字,很平淡,似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燕王十二骑,你是……” “第一个。” 少年松手,弓箭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破空而出! 没有任何恋战,阮枫收起弓箭吩咐:“走!” 平时状态下,他们不一定跑的出燕王铁骑的手掌心,但若是霍霄出事那就不一定了。 燕王铁骑虽令人闻风丧胆,但不是每一个都是毫不惧怕的勇士。 霍霄这次运气很好,带的那些人中恰好有她的人。 “咻——” 尖锐的破空声令刚踏入营地的霍霄瞳孔一缩,强大的直觉让他瞬间做出反应,举起大刀砍过去! 但巨大的力道让方向歪了点,箭擦着脸颊而过,留下一条血线。 霍霄怒了! 见到燕王铁骑,他们不逃还袭击他,怎么敢的? “追!一个不留!” 霍霄怒吼一声,刚踏出一步忽然整个人僵了下,直接倒在地上! “将军!” 周围人见状,吓得连忙点燃火把上前查看。 只见霍霄脸色灰白,瞪着铜铃般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丧失了生息! 灰白的脸上,那道殷红的血痕显得格外刺眼。 …… “驾……驾……” 一行人骑着马,从黑夜到白天,一点也不敢休息。 直到马儿实在跑不动了,才找了个隐蔽的地方休息。 天,太刺激了,从燕王铁骑手中逃脱! “阮公子,那一箭……” 领头的黑衣人忍不住询问。 阮枫喝了口水:“没追上来,霍霄死了。” 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一道道吸气声! 那可是霍霄! 燕王十二骑之一的霍霄啊! 就这么死了? 众人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突然觉得燕王铁骑也不是那么可怕。 阮枫将众人的神色收之眼底,唇角微微上扬。 燕王铁骑对于其他人的阴影太深了,不打破阴影,以后如何正面刚? 那支箭上,她下了血本,涂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休整了会,众人不敢耽搁,继续出发。 刚踏入盛国境内,便收到陆玄遇刺,命悬一线的消息。 “殿下如今安置在城主府,不宜移动。” 宁木青面容忧愁,眼球带血,脸上憔悴,看起来像是熬了几个通宵。 阮枫和他说了几句,就去陆玄的房间。 一开门,就是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床上的人身上脸上毫无血色,双眸紧闭,奄奄一息,好像下一秒就要去了的样子。 阮枫坐到床沿上,墨色的眸子扫过对方的身体。 墨发披散,由于绑着大量绷带,衣服几乎是完全敞开,露出来的肌肤可以清晰看见流畅的肌肉线条。 渗血的绷带、完美的身材、精致苍白的面容……阮枫忽然伸手,指尖触碰到对方的胸膛,然后轻柔地慢慢往下滑。 因为闭着眼,所以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 感受到对方柔软的指尖,陆玄身体忍不住一阵颤栗。 卧槽,阮枫想干什么? 就在对方的手滑到小腹,眼看还要往下滑时,陆玄有点躺不住了,刚要睁开眼,对方忽然按了下去! 他按了下去! 那是他真的伤口啊啊!!! 陆玄“嗷”了一声,“唰”一下睁开眼,正好对上阮枫似笑非笑的脸。 顿时什么气都奇妙地消了,无奈地叹气:“就算我装昏迷,你也不用这么叫我起来吧?” 阮枫瞥了眼渗血的绷带:“对自己还挺狠。” 陆玄笑了笑:“真真假假,总要混点真。我还挺高兴,你没这样跑了。” 阮枫从衣襟中抽出图纸,放在他旁边:“没兴趣,对了,我弄死了霍霄,记得给我宣传一下。” 陆玄:??? 饶是淡定如陆玄,也忍不住瞪大眼睛:“谁?” “燕王十二骑之一的霍霄,他来埋伏我,干脆弄死他。” 阮枫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论装他还是略输一筹啊……陆玄坐起来拍了拍阮枫的肩膀: “厉害厉害,在下实在佩服。” 阮枫偏头,目光落在放自己肩膀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也不说话。 陆玄反应过来,像是触电一般连忙收回手,颇有几分慌乱。 第43章 心门在哪里 不过眨眼间,陆玄又恢复往日运筹帷幄的淡定样,似乎刚才的慌乱只是错觉。 陆玄轻咳几声:“有不少势力会明里暗里打探,绝不能让他们知道这是我自导自演的遇刺,就交给阮卿了。” “明白。” 阮枫将手指搭在陆玄手腕上,冷白的肤色在对比下愈发显得莹白,过了会收回手道,“殿下身体不错,就是——” 顿了顿,委婉道:“精力过于旺盛,不如偶尔发泄一下,不过还需节制。” 陆玄:“……哦。” 他每天忙得要死,哪有时间去花前月下?以前也没关心过这些,现在也懒得去管。 只要一想到后院女人一多,难免会争风吃醋,他就觉得事多。 盛京贵女一见他,大都变得端庄或柔弱,有些还会泫然欲泣地看着他。 譬如: 贵女一:姐姐不是故意推我的,殿下你不要怪姐姐… 陆玄:你姐姐是不是故意的和本宫有什么关系?本宫怪她做甚? 贵女一:…… 贵女二:母亲送我的簪子不见了,嘤嘤嘤,殿下该怎么办啊? 陆玄:东西丢了你找本宫,本宫是狗不成? 贵女二:…… 贵女三:好巧啊,殿下,您也—— 陆玄:麻烦请让让,你挡本宫路了。 贵女三:…… 诸如此类的事数不胜数,导致如今盛京大部分贵女见到陆玄再也不敢主动凑上前,因为他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这四个字怎么写! 陆玄其实也明白,除了少部分,大部分可能是被身后的家族逼迫,也可能是想给自己谋个自认为的好前程等等原因。 但他真没有享受美人为自己争风吃醋从而找优越感的兴趣。 他更喜欢突破自我或者与棋逢对手的交锋所带来的成就感。 萧澜对此十分无奈,问他是想找媳妇还是合作伙伴? 陆玄表示他对男女之情好无兴趣,太子妃的人选他们定吧,他会给予太子妃尊重的。 可能因为陆君和萧澜十分恩爱,他们倒也没有按照自己的喜好来逼迫孩子们成亲,只是不停催促。 阮枫见陆玄本人都没把事情放在心上,自然也没有多管,施完针后就提出告辞。 因着装重伤患者,陆玄这段时间非常清闲,每天就躺在床上看看书。 萧澜也带着陆浅匆匆赶到边城。 陆浅一进门,就泪眼汪汪地扑上前嚎叫:“哥你没事吧?” 这悲切万分的一嗓子,嚎得陆玄以为她来奔丧! 摸了摸被子下刚藏好的书,确定真的藏好了,陆玄才气若游丝地开口:“浅浅啊,别哭,兄长没事的。” 陆浅眼泪哗哗流: “哥,你一定会没事的!我,我以后会听你的话,不会惹你生气,呜呜呜……我以后在外面丢脸不会再报你的名号了,呜呜呜……” 陆玄:“……” 有你真是我的福气! 身后的美妇人眼神无奈地落在女儿身上,抬手揉了揉陆浅的脑袋:“浅浅别哭,玄儿会没事的,你先去外面看看药煎得如何了。” “好。” 陆浅离开后,萧澜这才看向陆玄,美眸中满是担忧:“你这孩子,也着实大胆了些。” 陆玄没心没肺地笑了笑:“母后,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萧澜坐在床边,无奈地敲了敲儿子的头:“你记住,对母后来说,你们才是最重要的。对了,听说你把阮枫带回来了?” “他自己要跟着的。”陆玄耸耸肩,一双凤眸微微眯起,幽深宛如深潭,“母后,其实儿臣一直有个疑惑,父皇居然就这样放任阮枫?” 别看陆君总是笑呵呵的,脾气很好的样子,他年轻时可不是这样,雷厉风行、心狠手辣、说一不二,朝臣十分畏惧! 后来力排众议娶民间女子为后,又为她闲置后宫后,脾气才渐渐收敛起来。 陆君对于阮枫一事的放任一直都令陆玄疑惑。按理来说,阮枫不降,不安排个意外暴毙都算仁慈的。 也是看陆君没啥动静,陆玄最后才选择睁只眼,闭只眼。 “这个啊……” 萧澜摸着下巴思考,“你觉得阮枫这个人怎么样?” 陆玄认真思索了会: “初见犹如清冷不染凡尘的谪仙,但接触久了就会发现,他内在没那么简单,薄情且狠辣。他说和燕王有仇,我派人调查过,没问题。重要的是他不像降,更像与我合作。” 阮枫平日的言行举止他很清楚,只是没放在心上罢了。 要是那般谪仙人物弯下腰,低伏做小,像普通臣子一般恭敬,那才叫不适应! 闻言,萧澜挑了挑眉: “能真正入玄儿眼的人可不多,母后也很好奇,你为什么也放任呢?” 这一波反客为主,搞得陆玄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这不是看父皇没什么动静嘛?” “哦——” 萧澜尾音拖得老长,让陆玄有瞬间怀疑老底被看穿了。 另一边。 陆浅看了会下人煎药,觉得无聊,就去到处走走,散散心。 路过一处空旷的院子,看到练剑的白衣少年,不由自主停下脚步。 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酒落在少年身上,仿佛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素洁如雪的衣衫随风飘动,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道优雅的弧线,凌厉而轻盈! 剑影如织,在晨风中摇曳生姿,与少年的身姿构成一幅完美的画卷。 陆浅看呆了! 阮枫注意到来人,利落地收剑,走上前拱手道:“公主殿下。” 刚练完剑,少年的脸色微红,额头还有薄汗,神色也没有平时那么淡漠,看得陆浅一怔一怔的。 尤其看见一滴汗划过少年脸颊,顺着修长白皙的脖子和精致的锁骨流入衣襟内,内心更是土拨鼠尖叫! 好帅! 她都放弃了,怎么还能这么诱惑她?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 心门在哪里!!! 陆浅娇羞一笑:“阮枫哥哥,好久不见。” 但眼神就没从阮枫衣襟上下来过。 阮枫抬手,拢了拢有些散开的衣领,遮住锁骨,看向有些遗憾的陆浅:“公主无事,阮枫先行告退。” 陆浅不舍地收回视线,摆手:“没事,走叭。” 泪眼汪汪地出去,欢天喜地回来。 萧澜眼角抽了抽:“你这是遇见你阮枫哥哥了?” 陆浅眼睛亮晶晶的:“嗯呐,不止,阮枫哥哥在舞剑,真的好帅!衣襟微开,唇红齿白,我都不敢想象扑倒了会有多快乐!” 萧澜:“……” 陆浅看向陆玄:“哥,阮枫哥哥对我不一样的温柔,我机会是不是很大?” 陆玄:“……他那是关爱傻瓜。” 陆浅:(▼皿▼#) 陆玄微微一笑: “你还是好好学习吧,回去我就找夫子给你单独授课!” 陆浅:Σ(っ°Д°;)っ→(;≥皿≤)→(╥w╥`) 第44章 乔红娘 陆玄“休养”差不多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盛京。 阮枫直接回到安平侯府。 当初考虑到她可能会回来,所以对外一直是病重状态,没有死遁。 既然以后会在众人面前现身,也不必维持体弱多病的形象。 刚到侯府大门口,就看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阮霜在翘首以盼,左顾右盼见陆玄不在,脸不由拉下来。 刚想转身离开,乔雪娘就拉住她,笑容满面道: “世子回来的仓促,好在清风苑前不久收拾好了,世子快请进,看看满不满意。” 清风苑? 那不是收拾出来她要住的吗!? 阮霜本想反驳,但看见乔雪娘警告的眼神又安静下来,直到阮枫说可以,两人离开后,才将不满发泄出来。 乔雪娘神色淡淡: “霜儿,阮枫和你利益冲突吗?你为何总是针对他?” 阮霜一噎,嗫嚅道:“女儿不知为何,就是不喜欢他高高在上的样子。” 好像从来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她似乎就像个无足轻重的蝼蚁。 每次看见阮枫云淡风轻,淡定从容的样子,她就嫉恨极了,恨不得把他扯下云端,跌进泥潭才舒畅! 乔雪娘皱眉: “霜儿!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意气用事!不要意气用事!!阮枫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不是挺好吗?你一定要逼他和我们作对?以太子殿下对他的看中,随便上点眼药都够你受的!” 乔雪娘真是后悔极了,以前对阮霜宠溺过头了些。 除了当年她可能怀的是个男孩的时候,她对阮枫有过敌意,其他时候乔雪娘都敬而远之。 乔雪娘还是舞娘时,摸爬打滚,见过各色的人。 阮枫从陈国回来后第一次见面,那双古井无波的黑眸静静看着她时,她就知道,阮枫,绝对不简单! 那段时间她甚至比姜婉书那个亲生母亲都关心阮枫,嘘寒问暖,绝不给他添堵。 只盼着阮枫继位后,她还能保持荣华富贵。 她确实看不起姜婉书,但也嫉妒她生了个好儿子,同时更是嘲笑姜婉书把鱼目当珍珠,为了那个肥猪不要自己儿女。 她敢这么对阮衡、姜婉书,也是算准了阮枫不会插手。 乔雪娘三令五申,叫阮霜不要意气用事。 阮霜只能将不满压下,说自己知道了。 阮枫居然回来了……乔雪娘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特意亲自命人去给阮衡换了好点的院子,好好服侍。 姜婉书愣愣地看着下人们忙上忙下,十分疑惑。 乔雪娘摸着手腕上的翡翠,眼神不屑地看着姜婉:“世子回来了。” “小枫回来了?她不是走了吗?” 姜婉书精神有点恍惚。 小叶留下一封遗书,说自己真的坚持不下去了,选择投湖自杀。 姜婉书知道真相,但是小叶质问她的话犹在耳边,她只能痛苦地装作不知道。 “是啊。”乔雪娘语气讥讽,“你瞧,他回来都懒得来看你们。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憔悴的黄脸婆,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说着,不由暗恨起来。 别看她在侯府风光,在外面宴会上,那些贵妇压根不给她半点面子! 她脸都笑烂了,哪怕只是一位普通的官夫人都不愿理她! 仿佛回到了当初做舞女的日子,她不甘心,不甘心!!! 乔雪娘拍了拍姜婉书的脸,笑容妩媚动人: “你的儿子会撑起侯府门楣,而我,将代替你的位置,说不定以后霜儿还会入太子后院,不过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了,你就在这小院好好的照顾那肥猪吧。” 说完,扬长而去。 乔雪娘回去路上,碰见魏青书,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林姑娘。” 魏青书淡淡看了眼乔雪娘:“有事?” 乔雪娘微不可微地皱眉: “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林姑娘无媒无聘的,就住在侯府,这不合规矩,小枫是世子,怎么能坏了姑娘名声?正好妾在安铜巷有处宅子……” 魏青书随意摆摆手,似笑非笑: “无事,名声那东西,早没了。乔姨娘若没其他事,我就先行告退了。” 乔雪娘看着魏青书离开的背影,脸上笑容差点没维持住! 在霜儿入太子后院前,侯府还需阮枫撑着,才有更大的机会,阮枫怎么能娶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不行,阮枫也老大不小了,她先看看盛京有什么贵女……等等,瑞阳公主不就是吗!? 盛国唯一的公主,千娇万宠长大,对阮枫一片痴情……要是阮枫尚公主,霜儿入太子后院…… 乔雪娘内心活络起来,一拍手,说干就干! 努力撮合阮枫和瑞阳公主! 荣华富贵就在眼前!!! …… “路上碰见了乔姨娘,她好像想把我赶出去。” 魏青书一撩袍子坐下,看着对面云淡风轻的少年,问道,“你杀了霍霄?外面现在都传遍了,燕王本想压下消息,现在气个半死。” 阮枫翻过书页,慢吞吞道:“嗯。” 魏青书感叹: “陆玄用阳谋拉燕圣朝两位大人物的仇恨,主要还是圣师的仇恨,已经够勇了,你直接啪啪打脸燕王,不逞多让啊。” 阮枫神色平淡: “他本来就想杀我,再多些杀意又如何?” 魏青书笑眯眯道: “最新消息,燕王嫡长女云华郡主燕云华要来盛京学宫,灵国太子余祁眠以及齐国姜音公主都来求学,万俟乐衍听说后,似乎也有也有意愿。” 阮枫翻书的手一顿:“那盛京学宫还挺热闹的。” “岂止一般的热闹啊。” 魏青书双手交叠,下巴搁在手背上,“我也去学宫求学,圣都司家的小少爷也奉司家之命来了。” 阮枫语气淡淡:“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陆玄那边接受了齐国的示好,齐国的清河郡主李芷兰和二公主姜皎不久就到盛京。” “嗯。” 阮枫情绪没什么变化,脑中却浮现出毒谷遇见的少女的身影。 第45章 人嫌狗厌 “哇,这就是盛京,好繁华啊。” 李芷兰掀开帘子,一脸惊叹地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是自然。” 对面身着粉红色衣裳的娇俏女子抬了抬下巴,“李芷兰,你最好别挡本公主的路,太子妃,只有本公主能当!” “是是是。” 李芷兰忍不住暗中翻了个白眼。 切~以为谁都把陆玄当个宝啊?要不是实在干不过狗皇帝,她才不会来! 幸好陆玄放话说满朝文武的适龄才俊任她们挑选,她得好好斟酌,选个家世低、性子软好拿捏的,低调做人。 马车一路行驶至一处大宅前,最前面的马车,一位身着素色长裙的女子缓步走下,衣料质地的轻盈和剪裁的合身,散发出一种别样的韵味。 她眉宇间带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行走间裙摆轻轻摇曳,仿佛是溪水边的一朵白芷花,清新而脱俗。 哪怕刚才趾高气扬的姜皎到她面前也变得乖巧许多,即使她比姜皎岁数还小些。 齐国太子说是姜瑜,但明白的人都知道,姜瑜不过是她扶持的傀儡,只为应付朝中老顽固! 齐国皇帝子嗣甚多,身为女儿身的姜音却从中拼杀而出,令皇帝另眼相待! 姜音眼中带笑地看向姜皎:“二皇姐,未来在盛京,还要多多相扶。” 姜皎连忙笑着附和:“自然自然,皇妹不要嫌弃皇姐拖后腿就行。” 姜音微微一笑:“怎么会呢?皇姐若无事,皇妹就先行去拜访陈老先生了。” “去吧去吧。” 姜皎连忙摆手。 前不久姜音在怀古会大放异彩,名气正大着呢,她哪敢真麻烦姜音什么。 …… 其他人虽说身份贵重,但打着的都是求学名号,唯有齐国的两位是和亲而来,所以宫中为此准备了宴会。 陆玄特意强调各位大人家中若有适龄青年才俊,都可以带来。 宴会歌舞升平,热闹非凡,因着是年轻人的宴会,陆君早早带着萧澜离开。 上一次宴会,不少人本着看天才少年的笑话心理,纷纷在阮枫面前找存在感。 但这次宴会,他们巴不得夹起尾巴做人! 尤其是上次丢了大脸的李问,只要想到燕王十二骑之一的霍霄死在那弱不禁风的少年手中,就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他虽然纨绔,但是不想丢命啊! 唯有东方旭阳不死心地凑上前,再三询问:“你真的杀了霍霄?我们哪天比试比试?” 阮枫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空酒杯,瞥了眼眼巴巴的东方旭阳:“你打不过我。” 东方旭阳不死心:“那可不一定,我从小习武,习武根骨还可以的。” 阮枫停止转酒杯,黑眸幽幽:“行,你不要后悔。” 还不知事情严重性的东方旭阳心满意足地离开:“殿下殿下,经过我不懈的努力,阮枫终于同意了和我比试比试!” 正百般无聊的陆玄眼神复杂:“旭阳啊——” 东方旭阳:“嗯?” 陆玄摆手:“算了,无事,话语长不了记性,被揍一顿就好了。” 东方旭阳:??? 御花园凉亭处。 一众贵女聚集在一起闲聊。 各朝臣家中适龄青年才俊都来了宴会,于是不少心思活络的,把家中适龄女儿也带来了。毅然成了大型相亲会,陆玄也是默许的。 姜皎坐在最中央,高傲地享受众人的追捧。 “忠国公家的小公子一表人才,芝兰玉树,是位上佳的夫婿人选。” “楼太尉家中嫡幼子也不错。” “……” 姑娘们红着小脸谈论着,忽然有人问道:“不知公主可有心仪人选?” 姜皎看着远处走来的矜贵男子,不由心跳快了几分,娇羞地低下头: “太子殿下人中龙凤,小女子仰慕已久,就是不知有这个机会吗,若能服侍殿下,也算死而无憾。” 众贵女看见走来的男子,露出了然的神情,随即神色复杂,不是鄙夷嫉妒,而是同情! 多像啊,和她们曾经多像啊! 这都是泪啊!! 突然收获一堆同情的姜皎:??? 姜皎还没来得及多思考,陆玄忽然停下脚步看过来,于是连忙露出自己最娇憨美丽的一面,谁知陆玄皱起眉: “纵然姑娘是齐国公主,也不能这么说话吧?死而无憾……本宫是什么很凶残的人吗?公主莫要污本宫名声!” 姜皎:“……” 姜皎裂开了! 就你那狼子野心的名声还需要她污? 嘈点太多,姜皎一时不知如何回话,终于明白了诸贵女为何一脸同情。 待陆玄离开,贵女们纷纷开口安慰: “公主没事的,想当初我精心打扮去偶遇殿下,殿下看了我好久,我还以为自己有希望,谁知道殿下喃喃自语‘安西王府居然这么有钱?’,然后转身从我父王手中抠出来不少钱,我当时害怕极了!” “还有我,假装落水希望殿下救我,结果殿下才懒得跳下来,就伸了个竹竿过来,说什么‘爱抓抓,不抓就算了,明天你家吃席而已’,惊得我直接忘了挣扎,暴露了我会凫水的事实!幸好殿下没追究。” “这都是小事,曾经王尚书家的那位,千方百计想引起殿下注意,殿下注意是注意到了,但王家九族没了。” “是啊,每天蹦哒在殿下面前,殿下狗眼——啊呸,火眼金睛发现不对劲,顺着查,查着查着九族诛了,据说王家千金在刑场哭喊若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不去殿下面前晃悠!” “……” 诸位贵女左一句右一句,似乎将平时端庄劲都抛之脑后。 本来这些事都要死死隐瞒,怕丢脸的,但是后面发现受害者不止自己,内心突然平衡了,还有点期待是不是有人比自己更惨。 姜皎懵了! 自古以来,一国储君的后院不是众贵女打破脑袋都想进的吗? 何况盛国皇帝只有陆玄一个儿子,出生就被封太子,地位稳定得很。 但你们怎么一个比一个嫌弃太子?而且还敢将自己的黑历史说出来,不怕有辱自己名声? 盛国民风这么开放? 姜皎呐呐道:“太子殿下人中龙凤……” 有位较为豪迈的将门贵女点头: “殿下确实人中龙凤,我们也确实非常钦佩殿下,但……” 不妨碍我们嫌弃他! 旁边一位贵女掩唇轻笑: “盛京除了那小部分贵女,谁还对殿下有爱慕之情啊?姐妹们能去学宫求学,若能成为女官,家中父兄都要敬着一二。譬如御史大夫家的嫡长女如今可得殿下器重了。” 这不可比姻亲牢靠? 第46章 姜皎被算计 姜皎突然沉默了。 想起齐国那群喊着“礼乐崩坏,于礼不合”的老朝臣们。 姜音明明是所有皇子皇女中最出色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家国政事她都能游刃有余地斡旋其中,比姜瑜强了不知多少倍。 但即使如此,她只能退居幕后,扶持一个草包。 父皇说是最器重姜音,但也只是把她当作辅佐太子的工具人。 明明有人上书过太子不堪重用,不如立姜音公主为皇太女,但父皇每次看都不看,直接丢到一边。 还会把姜音叫去,训斥她一番,敲打她别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邺国皇帝立万俟乐衍为皇太女,那群老顽固都气的半死,骂邺国皇帝脑子昏了头,崩坏礼乐。 明明邺国的事关齐国什么事? 姜音和其他皇子皇女们关系都不错,尤其是不受宠的皇子皇女,她一视同仁,敲打内务府别苛待。 所以她私下里也吐槽过姜音比姜瑜更适合那个位置,被母妃听到后狠狠罚了。 姜皎忽然问道:“只要有才华,盛京学宫谁都能大展拳脚吗?” 突然被问到的贵女们愣了愣,随即有人回答:“是的,陛下从来不压着这些少年。” 姜皎笑了笑:“那就好。” 虽然她是来联姻的,去不了学宫,但是姜音可以。 出发前她曾偷偷听到过,父皇说姜音最近风头过盛,不如送去盛京学宫,一来打探情报,二来远离权力中心。 丝毫不顾虑姜音的安危。 父皇难道就没想过,没有他明里暗里的打压,姜音可以尽情释放才华吗? 至于她…… 姜皎暗中捏紧拳头。 无论陆玄是否会厌弃她,她都必须缠着他,不择手段,至少要让齐国那边看到,她千方百计想进入陆玄后院! 否则她的母妃……姜皎眼中划过一抹暗色。 贵女们正议论着,忽然有人惊呼:“那是阮世子?” 众人看过去,只见一位身着水墨白衣的少年从旁边经过,墨发半束,行走间衣摆处的水墨画晃动,宛如从画中走出的谪仙。 感受到诸多目光,少年向这边瞥了一眼又收回目光,从始至终没停过脚步,从容淡定。 脸皮薄的贵女脸色微红:“画中谪仙,名不虚传。” 有贵女叹气:“可惜心有所属,连公主殿下都拒绝了。” 容貌气质一流,能力一流,文武双全,还痴情,怎么就不能轮到她们呢? 众贵女心都碎了! 不知道自己一出场就带走无数姑娘芳心的阮枫来到偏殿休息,懒得掺和这宴会。 突然,躺在榻上的少年突然睁开双眸,鼻翼动了动,又闭上双眼,丝毫没有把这媚药的香放心上。 没过多久,殿门被打开,一位宫女的声音响起:“齐二公主,屋内备好了衣物,若有需要,奴婢就在外面候着。” “行,你出去吧。”宫女关上殿门,姜皎边向内走边抱怨,“真倒霉,精心准备的衣服居然弄脏了……奇怪,本公主怎么头越来越晕……糟了!” 姜皎忽然惊醒,趁着理智尚存,连忙跑向门口,连礼仪都顾不上! “开门!给本公主开门!”姜皎见门上锁,急得快要哭了,不停拍门。 她在齐国皇宫见过无数次这腌脏手段,毁了清白,最简单最恶毒,也最有效! 不用想,估计门窗锁死,周围无人……姜皎拍了会门,一咬牙,连忙环顾四周,看有什么地方可以躲,捂着口鼻,死咬着唇保持清醒。 那里有屏风! 姜皎唇角溢出鲜血,却丝毫没放在心上,匆忙跑过去,与屏风后榻上的少年四目相对。 阮枫,怎么会是他……见到异性,姜皎吓得腿一软,连连后退。 就在这时,殿门打开又关闭以及调笑的油腻声音突兀响起: “小美人,躲好了吗?我可要来喽?” 姜皎正好退出屏风外,看见进来的油腻大叔,心中一阵作呕,昏沉的脑袋都清醒几分,也反应过来阮枫在这估计是意外。 也不知是过于恶心,还是药性上来脑子昏沉,姜皎目光突然盯着悠然坐起来的少年。 就算被算计,她宁愿要少年,也不要油腻大叔,至少长的好看! 阮枫刚站起来,一道身影突然扑过来,下意识抬手,看清对方又收回手,只是往旁边一躲,任由少女扑在软榻上。 姜皎的理智几乎消耗殆尽,脸色潮红,不停拉扯衣襟:“热、好热……求求……救我。” 阮枫漠然地垂眸看了眼,弯腰迅速在姜皎身上点了几个穴,才淡淡地看向摇摇晃晃走过来的中年男人。 …… “殿下,果然有人对齐二公主出手了。” 暗卫恭敬地开口。 陆玄坐在原地,悠闲自得:“她不能出事,必要时候出手。” “是,阮世子已经在里面了。” 陆玄扔鱼饵的手忽然顿住,猛然看向暗卫:“你说谁在里面!?” 暗卫懵了,下意识回答:“阮世子。” 难不成阮世子不是殿下安排的? 只见原本还在悠然喂鱼的陆玄突然直接站起来,大步向偏殿走去。 在这件事上有问题的宫女太监早已被暗卫拖下去调查,所以陆玄畅通无阻,一打开殿门,和少年来了个面对面。 阮枫侧身让开:“她没事,还在昏迷。” 陆玄才懒得管姜皎,上下打量了会少年,见他衣裳整齐,不知为何暗中松了口气。 房间里的若有若无的香气让陆玄眉心撇了撇,招手叫来两个女暗卫进去把姜皎带出来,换个宫殿。 两人并肩走在回御花园的路上。 一位是凡间矜贵的太子,剑眉星目,龙章凤姿,一袭黑色锦服,举手投足间高贵优雅,无法看透那双永远带着几分笑意的眸子。 一位是误入凡间的谪仙,清冷从容,黑眸深邃而神秘,似乎对一切都不在意,静静看着世间花开花落。 两人走在一起,诡异又和谐,气势不相上下,连路过的宫女太监都忍不住悄悄多看几眼。 沉默了会后,陆玄率先开口:“李芷兰那边也出了点问题,关于这件事,你有什么见解?” 阮枫沉吟:“敌人想破坏盛国与齐国的关系,你将计就计拔出敌人在皇宫的暗线。” 陆玄:“你觉得是谁?” 阮枫摇了摇头:“能做到的人就那些,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陆玄唇角上扬几分: “也许吧。对了,陈祭酒的老友,闻名天下的大儒苏老先生受陈祭酒之邀前来盛京,我在想怎么留下苏老先生,阮公子可有良策?” 阮枫目光幽幽。 大儒苏百川不喜狼子野心的陆玄,天下皆知,他来盛京都是看在老友面子,还留下? 第47章 选院子 陆玄也知道这很为难人,但他出马,恐怕人没见着就被轰出来。 所以添了句“尽力就好,做不到也没关系,很正常。” 阮枫思考片刻:“知道了。” …… 阮枫行动力非常快,第二天就去拜访苏老先生,不出意外吃了闭门羹,但丝毫没放在心上,现在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魏青书每天都难见踪影,似乎很忙。 就这样,迎来了学宫开学的日子,比起往常学子们的要死要活,这天大部分人罕见地早早来到学宫,翘首以盼。 “人好多啊。” 一袭红衣的高马尾少年左顾右盼。 秦恩努力压下嘴角,把自己这辈子伤心的事都想了遍:“少爷,据说陈祭酒对学宫做了点调整,除了休沐,平时无事不得下山,您要好好照顾自己。” 司允澈:“……” 你先压下嘴角再和我说话吧! 想到要在学宫学习,司允澈瞬间耷拉下脑袋,一个头两个大,尤其是家中长辈还让他注意曾经魏家长公子的消息。 他看起来像是很靠谱的样子吗? 在他垂头丧气时,人群中忽然爆发惊呼声。 司允澈踮脚看过去,只见一位身着月白长袍的男子从马车上下来,芝兰玉树,温润如玉,如天上皎皎如明月的君子。 听着其他人激动地交谈,他也知道了对方是谁:灵国太子余祁眠。 没过多久,一辆马车也到达了,一位气质端庄温婉的女子和一位骄纵明艳的女子先后下来。 万俟乐衍走到余祁眠身边,睨了他一眼:“没想到你真来了。” 余祁眠微笑:“万俟姑娘不也来了?” “本——我也没想过老头会同意。”万俟乐衍说着,突然顿住,目光不善地看向刚到的阮枫。 阮枫感受到视线,看向这边,勾唇笑了笑,笑容很浅,万俟乐衍却觉得受到了挑衅! 咬牙切齿地移开视线,眼不见为净! 学宫以前就有不少学子住宿,陈祭酒如今更是改成平常无事少下山,所以这几个月学宫修建了不少院子。 好在学宫占据了一座山,足够大。 魏青书看着这些院子,犯了难。 一个院子住四位学子,男女号舍分开,他以女子身份入学,自然入住女子号舍,但对于女同窗们非常不友好。 于是他没去号舍区域,先在学宫四处走走,说不定其他院子刚好住满,刚好可以独一个院子。 走着走着,突然有人叫住她: “这位姑娘,请问号舍在哪边?我不小心迷路了。” 魏青书转身,看见一袭红衣,两颊有小酒窝的少年微笑着,眸中不由划过暗光,再抬头,情绪已被掩下: “公子跟我来吧,我正好也要回去。” 司允澈三两步跟上:“多谢,麻烦姑娘了,对了,在下司允澈,不知姑娘芳名?” “林青书。” “好的,林姑娘——” 司允澈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顿住,打量起面前的女子。 她好高啊,居然和他差不多高? 不过也不是没有身高很高的女子,而且她虽一举一动优雅从容,但带着几分媚意——据说那位魏家长公子虽男生女相,但最讨厌别人说他娘了,平时行事豪迈潇洒。 应该是多想了,向来心大的司允澈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兴奋地走向刚才自己选择的院子。 这可是他特意选的,风景非常漂亮,也不知道哪几位仁兄会选相同的院子。 司允澈推门进去,突然和一只大白虎大眼瞪小眼,一时空气都安静了! “啊啊啊!有大白虎!” 司允澈吓得住后一跳,手在腰间摸索半天,才想起佩剑放在屋子里,不由欲哭无泪。 就在这时,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 “小白白,回来。” 小白白轻轻“嗷呜”一声,乖巧地走到阮枫身边。 阮枫看向陆玄,似乎在问:你不是说这院子只有自己人住吗? 陆玄看了眼司允澈,瞬间明白了,旭阳和宁木青来的晚,先被这来的非常早的红衣少年入住了。 司允澈看见这大白虎这么乖,尽管再疑问也只好压下,深吸一口气露出两颗小虎牙笑了笑: “你们好,我叫司允澈,以后还请多指教。” “陆玄”“阮枫” 两人异口同声,语气十分平淡,司允澈却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 他就是来学宫混的,为什么会和这种天才少年住一个院子? 这让他怎么心安理得地混啊啊啊!? 眼见有人被司允澈刚才的喊叫声吸引来,懒得处理麻烦事的阮枫拍了拍小白白的脑袋,小白白顿时会意。 十分乖巧地进了主人的屋子,还不忘用头把门拱上。 小白白刚进屋子,一道紫色身影就出现在门口,一双桃花眼满是笑意。 他环顾了圈院子,笑眯眯道:“这个院子只有三个人?那就选这个吧。” 说完,身后的小厮就拿着一堆东西往没有人的那个屋子去。 一众围观的群众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天哪!? 这个院子什么风水啊? 隐藏在人群中的余祁眠眼睛一亮,一把拉过身边的侍从低语: “快,我要换院子,隔壁的院子!如果隔壁满员了,那就利诱!多少钱都行!” 侍从懵了! 余祁眠有些急了:“快点,这个院子以后估计很热闹,隔壁可是看热——咳咳,学习的好地方。” 侍从:“……” 又是为灵国前途担忧的一天……侍从只能照做,心中暗暗祈祷自家太子殿下收敛点,别去说什么“别打了,别打了,你们这样是打不死人的!” 此刻,院子内。 阮枫瞥了眼公子朔,没有任何反应。 陆玄看了眼阮枫,见她没有不满,也就没说什么,只是凤眸微微眯起。 旭阳……算了,不说他。 宁木青可是向来守时,甚至习惯早到,不可能今日来的这么晚。 看来是公子朔动了手脚。 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公子朔……罢了,反正现在大部分事都是父皇处理,他就好好享受学宫的时光。 绝不是看平时父皇把事情丢给他,自己和母上大人恩恩爱爱,潇潇洒洒而不爽! 另一边,女子号舍。 魏青书刚高兴自己一个人一个院子没多久,突然“砰”一声,院门被踢开。 万俟乐衍带着一众拿着包袱的侍从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进来。 第48章 辩论 进来后,万俟乐衍看向魏青书,红唇勾了勾:“林姑娘怎么在这里?让本——我好找。” 魏青书:“……” 坏了,这波冲他来的。 他不愿与其他姑娘一个院子,是不愿坏人家姑娘名声,也不想以后暴露身份,那些姑娘感到害怕。 但万俟乐衍…… 完了,他开始担忧自己的清白了。 魏青书面上不动声色:“那真是辛苦万俟姑娘了。” 这阴阳怪气的……万俟乐衍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指挥着侍从把东西放好,然后让他们离开学宫。 事实证明,魏青书高兴早了,一波因为阮枫冲着他来的。 当温婉端庄的燕云华出现的刹那,他脸色微变。 小枫特意提醒过,燕云华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不要相信她的伪装。 能让小枫特意提醒,这燕云华,恐怕真的不简单。 魏青书敛起神色,笑着回应对方的打招呼,等对方去了自己屋子,笑容瞬间收起。 他暗中仔细观察了,这燕云华虽行为举止温婉端庄,但笑起来的时候眼底毫无笑意,竟有几分瘆人。 燕云华前脚刚进屋,姜音姗姗来迟: “林姑娘,真有缘分,今日难得起的晚了,居然和林姑娘一个院子。” 魏青书干笑几声:“呵呵,是挺有缘分的。” 之前压根没见过,一来就知道他是谁,这不是有缘分,这是预谋已久! 修长的手扶额,魏青书有些无奈。 这三位,一位比一位难对付,还不如和陆浅一个院子。 至少她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魏青书突然有点怀念小公主,一逗就炸毛,但偏偏没有半点杀伤力,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猫。 …… 其他人离开没多久,小白白自己出来了。 公子朔看见院子里的白虎,挑了挑眉,倒是没有惊呼,还靠近蹲下想摸摸。 小白白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摸了下头,顿时蓝色大眼睛都瞪圆了! 朝公子朔龇了下牙,然后跑到主人身边可怜兮兮地蹭了蹭主人,一脸委屈。 嘤嘤嘤,它被陌生人碰了,但是又不能乱咬人。 阮枫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安慰玻璃心的小白白,才幽幽看向公子朔。 公子朔这次终于明白了对方意思: 少碰老子的白虎! 公子朔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转身进入自己的屋子。 一旁的司允澈彻底懵逼了! 不是,一整个院子,就他一个人看见白虎大惊小怪的吗? 他很没面子欸! 不过……司允澈目光灼灼地看向小白白,不愧是威武霸气的山林之王,这气势,好喜欢! 小白白顿时后背一凉,有种被盯上的感觉! 嗷呜,好可怕,它要主人安慰! 东方旭阳和宁木青到了后向陆玄请罪,陆玄摆了摆手表示无事。 两人一商量,以重金利诱隔壁院子的,这样以后打起来,还能及时支援,来场酣畅淋漓的群殴。 隔壁院子的人员:!!! 这年头人傻钱多的人怎么这么多? 他们也不想的,但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 就这样,两人住进了隔壁院子。 安平侯府。 乔雪娘脸色铁青。 盛京学宫除了会对一些名门望族开放部分名额,其他人要想进去,要么找门路,要么参加考试。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些许门路,只盼着阮霜能进入学宫,以后近水楼台先得月。 但哪想入学测试没过,死在了第一步!! 罢了,也是她期待过高,忽略了现实。盛京学宫作为天下第一学宫,人才济济,哪里是霜儿考得进的? 想到这,乔雪娘有些心梗。 “娘~” 一旁,阮霜弱弱地出声。 乔雪娘看着自己貌美的女儿,脸色好看了不少,摸了摸女儿的脸: “霜儿,美貌是你最大的利器,你要利用好它,娘的女儿如此美丽,没有人不会心动。” 她能感觉到,不少青年才俊对霜儿有好感,但是那些人身份不够显赫! 阮霜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势在必得。 …… 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投下斑驳的光影,学宫内满是朗朗读书声或是辩论声。 陈有道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带着老友慢悠悠地在学宫闲逛: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留下来?” 虽然学宫拥有很大自主权,但平时都是盛国出钱出力,在允许范围内,陈有道自然会给对方面子。 况且,他也希望和老友一起共事。 旁边一位身着灰色长衫的老人神情严肃:“你还是不要为陆玄当说客了,老夫绝不会改变想法!” 老人的长衫洗的发白,上面还有几个补丁,但精神矍铄,背脊挺直,眼神坚定。 陈有道见他这样子,想起当初自己接受盛国邀请来学宫时,老友差点和自己绝交,只好叹口气: “行,那边学子似乎正在辩论,不如咱们去听听?” 苏百川点点头,和陈有道一同静静地来到窗外。 正好轮到一位气质温润如玉的男子开口: “我认为,治理天下之道,首先应以德治为本。德治者,以道德教化人心,使百姓知法守礼,国自然和谐稳定。” 苏百川看向男子,摸着胡子微微颔首。 “道德规范,对于那些贪婪无度、不知廉耻的人来说,用处并不大。” 公子朔笑着开口, “在这个时代之中,单靠德治是远远不够的。我们需要强有力的手段,对那些不守规矩的人进行严厉打击,以儆效尤。” 姜音转过头看着公子朔,微笑道:“我认为这二者并非水火不容,它们可以相互补。” 公子朔笑了笑,看向陆玄:“陆兄可否有好见解?” 陆玄被迫结束摸鱼,想了想: “治国之道,既非单纯的德治也非简单的法治,而是需要综合运用多种手段。除了德治和法治外,需要重视经济建设,提高百姓的生活水平……毕竟温饱问题是基础。” 公子朔又看向阮枫,阮枫淡淡道: “各位同窗说的都有道理,我认为,时代是在变化的,我们需要在其中随机应变。” 话音刚落,陈有道忍不住看向苏百川,正好和老友视线对上,对方“哼”了声,继续听。 陈有道:“……” 好吧,老友可能觉得被冒犯到了。 两人听着学子们引经据典,用历史的事实来支持自己的观点,使得这场辩论变得异常精彩,脸上不由露出微笑。 辩论不是把自己的思想强加到对方身上,去说服,甚至改变对方。 去倾听他人的意见,尊重差异,从交流中学习,让讨论和碰撞,激发出更多的思想火花。 这才是陈有道愿意接受邀请的原因。 陈有道目露怀念: “老友,看到这群年轻人,就像看到了我们年轻的时候,在不君山挥斥方遒。” 苏百川素来严肃的神情也软化了些,叹了口气:“争争吵吵大半辈子,如今一群老家伙就剩下我们几个了。” 两人继续行走,突然看见有个教室的窗边,有位少年用手心撑着额头,自以为挡住眼睛装作看书,实则闭眼睡觉。 苏百川看向陈有道,陈有道尴尬地摸摸鼻子:“可能昨晚学习太晚……” 编不下去啊! 两人走到窗边,少年手没撑好,头往下点了下,刚惊醒过来就和窗外两张老脸深情对视…… 司允澈:!!! 吾命休矣! 第49章 别吵,我在思考 幸好陈祭酒清楚明白这几个班,是专门收那些出身世家望族,却没通过入学测试子弟的,所以训斥了他一番,让他写一份检讨就走了。 午时,司允澈半死不活飘到饭堂,闻到饭菜的香味才感觉活了过来。 据说盛京学宫的饭菜非常美味,他可得好好尝尝。 饭堂内。 东方旭阳端着饭碗坐下,左顾右盼:“阮枫人呢?下午我们两个班正好一起上骑射课。” 学宫除了主要课程,也会教授其他类型的知识,例如算数、星学、地理、医术、诗文创作等等。 教学方式多种多样,既有夫子授课,也有学子自学。此外,学宫还会定期邀请一些着名的大儒来讲学,对所有学子开放。 陆玄垂下眸子:“去找苏老先生了,他说有七成把握留下对方。” 东方旭阳没啥感觉,宁木青却惊讶道:“这么高?他这是有什么把握?” “不知道。”陆玄耸了耸肩,“无论事成与不成,都没有任何损失不是吗?不必去刨根问底。” 宁木青点头:“是。” 下午上课前,陈有道忽然匆匆赶来,兴奋地开口:“百川他终于松口了!他愿意留在学宫任教!” 简直奇了,这老家伙出了名的老顽固,没想到居然有被说服的一天。 “那挺好的。”陆玄手指下意识敲着桌子,陷入沉思。 阮枫看着也不像舌灿如莲的人,于是不由好奇地看向对方。 阮枫挑了挑眉:“我只是把学宫和你的名义分开,再说了些话而已。” 陆玄:“……” 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但不愿说就算了,反正对他来说有大大的好处,不少崇拜苏老先生的人会慕名而来。 思索间,课程已经开始。 骑射课也可以称为武术课,也不是真要学成武学高手,只是为了锻炼身体。 阮枫能感觉到,自己拿起弓箭时,武夫子胆颤心惊地看着她,生怕场上哪位学子身上多出来一支箭。 阮枫慢吞吞地抬手,拉弓的瞬间整个人的气势变了! 原本柔弱的清冷滴仙在这一刻多了几分凌厉,尤如出鞘的宝剑! “咻!” 弓箭破空而出,直接贯穿靶上的红心! “好!” 武夫子怔了怔,下意识拍手叫“好”,叫了几声突然沉默下来。 等等,箭术这么好,当初怎么就射到同窗脚下去了? 发现盲点的武夫子陷入前所未有的头脑风暴,最后神色复杂地看向少年。 心胸宽广……这是谣言吧? 东方旭阳眼睛一亮,忍不住上前:“就现在,咱们交交手?” 阮枫之前虽然同意了,但后来他每天要么在追苏老先生的路上,要么不见踪影。 阮枫一顿:“你确定?” 陆玄提醒:“旭阳,这里人很多。” 虽然知道自己赢面不大,但听着两人他输定了的语气,东方旭阳骨子里那叛逆劲还真就上来了!拍了拍胸脯: “输赢乃兵家常事,没什么丢不丢脸的。” 对方都这么坚持,阮枫自然同意。 盛京学宫有专门的演武场,也允许学子比武,两人交手的消息很快引起大家注意,纷纷跑去围观。 “就阮枫那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居然和东方旭阳比武?这一拳下去不会吐血吧?” “谁吐血还不一定呢,阮枫可是杀了燕王十二骑之一的霍霄!” “谁!?谁杀的!?杀了谁!?” 说话的人正要开口,突然瞥见旁边温婉端庄的女子,连忙咽下去,还差点被口水呛着。 燕王嫡长女就在旁边,他还说这件事,真是害怕极了。 燕云华回了一个微笑,并没有说话,而是看向比武场上的少年,浅褐色的眸子雾沉沉的,看不清神色。 随着武夫子一声令下。 阮枫身形如风,迅速向东方旭阳逼近,长剑在空中划过,寒光一闪,直逼要害。 东方旭阳反应迅速,侧身躲过攻击,同时伸出右腿,向对手腹部踢去。 阮枫见状,收回长剑,向后跃起躲避攻击,双脚在空中轻轻一点,便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东方旭阳的攻击落空,他也迅速调整身形,准备迎接对手的下一次攻击。 两位少年穿梭往来,时而交手搏击,时而拉开距离对峙,动作敏捷而准确,每一次攻击都仿佛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势。 在外人看来,这是一场酣畅淋漓、不分上下的对决。 陆玄却明白,阮枫放水了。 只有见识过,才会知道阮枫的内力多么深厚,根本不比那些赫赫有名的武学高手差! 赤影卫原听命于邺国皇帝,但他担忧女儿安危,把赤影给了万俟乐衍,赤影卫聚集了邺国不少高手,而阮枫却做到了全身而退。 对于这点,陆玄其实有点疑惑。 哪怕再天才,这个年纪也不会拥有这么深厚的内力,对方没说,不过他大概也猜到些许。 仅仅是这一点,他那位师父确实付出了够大的代价。 有人在思考,有人在看美色。 陆浅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台上衣袂翩跹少年:“哥,阮枫哥哥真的好帅啊!” 陆玄停止思考,看向妹妹,“嗤”笑一声:“再帅也不是你的。” 陆浅:“……” 她以后在外面丢脸了还是报她哥的名字吧。 陆浅嘟唇:“哼,你是不是也对阮枫哥哥有非分之想,才针对我的?” 陆玄:!!? 陆玄:“谁和你说的?” 陆浅摇头:“没有人和我说啊,只是无意中听到了父皇母后的谈话,母后说知子莫若母,你那点小心思她早看出来了,哥,你不会来真的吧?” 陆玄精神恍惚:“别吵,我在思考。” 这信息量有点大。 他在想有什么事可以让他连夜逃离盛京。 陆浅见自家哥哥一副怀疑人生的样子,撇了撇嘴,左顾右盼,突然看见不远处双手抱胸,倚靠在树边的魏青书。 金色的阳光零零散散地洒落在他身上,他垂下纤长的睫羽,似乎在思考。 原本明艳魅惑的大美人多了几分忧郁的气质,好像要碎了。 有没有人在看他,魏青书不知道,但他真要碎了。 知道大半夜醒来看见床边站着个人的感受吗? 万俟乐衍也忒不做人了,怨恨小枫但弄不了对方,于是来折磨他! 他差点就拿起大刀砍过去!还有燕云华和姜音,时不时套路他。 魏青书呼出一口气,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待会就找小枫拿些整蛊的药,休沐时再找妙妙要些蛊虫,反正都心知肚明,压根不需要打好关系。 来啊,互相伤害啊! 第50章 天可怜见的 比试最终是阮枫胜出,东方旭阳也十分潇洒地表示心服口服。 夜晚,夜黑风高。 万俟乐衍鬼鬼祟祟地来到魏青书屋子外,发现对方这次窗户也上锁了。 万俟乐衍收回手,感觉手上有点粉末,但是没有在意,来到门口踢门,踢着踢着,门突然开了,差点一个踉跄摔倒! 魏青书穿戴整齐,双手抱胸,似笑非笑: “万俟姑娘不睡觉的吗?哦,抱歉,我忘了,万俟姑娘以前夜晚生活丰富得很,习惯了。” 万俟乐衍没有丝毫不好意思,挑了挑眉,眉眼高傲明艳: “是啊,那群小妖精可让我左右为难了。总比林姑娘好,守着一个木头似的阮枫,你若是有兴趣,我可以送你几个。” 魏青书嘴角抽搐了下,似乎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改口: “不必了,小枫一人,便胜过万千风景。也不是什么东西都入的了我的眼。” “你什么意思!本宫眼光不好?” 万俟乐衍冷冷开口。 魏青书微微一笑:“万俟姑娘听不懂人话?” 看来今晚是不可能了……万俟乐衍美眸怒睁,指着魏青书冷声道: “行,那你祈祷阮枫永远别落在我手上!否则我一定会把什么清冷谪仙拽入红尘!” 说完,转身离开,没看见魏青书一脸日了狗的表情。 想弄死小枫没错,但也不妨碍她馋人家身子。 造孽啊,真是可怜小枫了。 第二日,万俟乐衍醒来后发现自己四肢僵硬不能动。 再一联想到昨晚的粉末,万俟乐衍瞬间怒了,咬牙切齿:“林!青!书!” 喜欢阮枫是吧? 胜过万千风景是吧? 很好,搞阮枫的理由又多了一条,她会让林青书知道,什么叫杀人诛心! …… 陆浅踩着点刚到座位坐下,坐在旁边的司允澈就凑上前: “陆浅,你知道不?据说苏百川老先生除了教甲班,还指名要求要教我们班。” 陆浅懵了:“什么?为什么啊?” 司允澈叹气:“据说是看不下去我们虚度光阴,听说他好严格的。” 陆浅瞪圆眼睛:“不是,我混日子为啥他看不下去啊?” 不知道谁说了句“苏夫子来了”,全部人都安静下来,看向门口缓缓走进来的老人,见到了传说中的大儒苏百川。 乍一看他虽然满脸皱纹又板着张臭脸,但仔细一看……还不如乍一看。 苏百川环视了眼这群坐没坐相的学子们,目光落在窗边陆浅和司允澈身上。 两人顿时心虚地低下头。 没错,昨日不仅司允澈睡觉被抓包了,陆浅也被抓包到了偷偷看民间话本。 自己被抓固然难过,但同伴也被抓令我心理平衡。 于是两人的友谊突飞猛进。 司允澈很努力地保持清醒,去听苏百川讲课,但奈何眼睛它不争气,听着听着又闭上了。 突然讲课声音停止,苏百川凌厉的目光看向司允澈: “司允澈,将我刚才讲的诗文读一遍。” 啊?谁叫我? 好像是叫我读一遍什么东西? 司允澈大脑还在重启中,随意在桌上摸了摸,没摸到早就掉到地上的书,于是直接从陆浅桌上摸了本打开。 然后站起来,半眯着朦胧的眼睛,咳嗽几声润润嗓子,声情并茂地开口: “他搂着美人细腰,沉声道:小生虽家境贫寒,一生如履薄冰,但愿为小姐做牛做马。美人眼圈一红,连忙伸手捂住小生的唇,娇声……” 死寂。 室内一片死寂。 反应过来后学子们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除了陆浅。 她白皙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连忙抢过司允澈手上的话本,压根不敢去看苏夫子的脸色。 天地可鉴,她今天没有上课看话本,只是放那里而已! 而且这是探案话本,不正经的片段就那么两三处,怎么就这么凑巧翻到了呢? 呜呜呜,没脸见人了,她要退学! 司允澈脑子终于启动了,回神过来发现自己读了什么,脸也瞬间红了。 完了完了,没脸见人了,秦伯,他要退学!! 两人成功又被叫走,创造连续两天被叫走的记录。 从苏百川那里离开后,两人对视一眼,“哼”了声,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友谊维持了一天,绝交。 陈有道端着饭菜来见苏百川,笑问道:“第一天在学宫教学,感觉怎么样?” 苏百川气得吹胡子瞪眼: “老夫从未带过如此差劲的学生!” 陈有道笑了笑:“一群年轻人,难免喜欢玩闹了些,下午你便去教甲班,那些孩子们比较乖巧。” “行。” 苏百川吃饱喝足,整装待发,特意提前前往甲班,甲班的学子们一般吃完饭就回来或者去藏书阁学习,看到也能气顺些。 结果刚进屋子就听见一道咬牙切齿的怒吼: “林!青!书!” 苏百川定睛一看。 好家伙,有个人阴暗地趴在地上,四肢呈诡异的形状,似乎不能动弹,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像极了千年女尸爬出坟墓。 万俟乐衍见到苏百川,咬牙道:“夫子,我要状告林青书,她给我下药粉!” 魏青书努力压下嘴角,拱手道: “夫子明鉴,是万俟姑娘总是动学生的东西,学生无奈在东西上弄了点药粉,如果万俟姑娘不乱动,自然不会有事。” 苏百川眼前一黑。 余光突然瞥见一位学子低着头,肩膀似乎抖得厉害,像是发癫一样,连忙上前问道: “怎么了?” 余祁眠:好险,差点被发现他在憋笑! 在被发现在憋笑,从而皎皎如明月的君子形象崩塌和承认自己有病中,余祁眠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无碍,让夫子担忧了。” “没事就好。” 苏百川表情重新变得严肃,看向俩罪魁祸首:“你们俩跟我来……万俟……算了,我让人来搬你。剩下的人好好学习。” 几人走后。 阮枫抽出了课本下的书。 陆玄拿出画了一半的画。 余祁眠继续偷偷看话本。 燕云华和姜音倒是比较乖,和大部分学子一样温习功课。 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姜音瞳孔略微涣散,似乎在思索。 而燕云华,袖子下的右手把玩着一把随身携带的小刀。 陈有道知道消息后:“……” 以老友的脾气……天可怜见的,他不会坑了老友一把,让他少活几年吧? ———— 求个好评呢亲,谢谢??????? 第51章 已读不回 “林青书那边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应该不是魏青书。” 万俟乐衍揉了揉眉心。 学宫不允许带下人,她只能自己亲自上场,和林青书互相伤害,这段时间面子都丢尽了,幸好林青书也没好到哪去。 可对方是云华,是燕王嫡长女,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万俟乐衍是嚣张跋扈,将人分为三六九等,不在乎比她低等的人的性命没错。 但燕云华显然不在那范围内,甚至她还需要讨好着一二。 燕云华声音温婉:“辛苦乐衍了。” 万俟乐衍摆摆手:“无碍。” 反正因为她豁出去了,燕云华反而欠下她的,要给邺国一两分好处。 万俟乐衍沉吟道: “听说陆玄偷偷派人去了卫国打探消息,藏宝图不知被哪方势力抢走,在那之前,陆玄肯定看过。” 说着,万俟乐衍扯了扯嘴角, “真是行事隐秘,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正好碰上沧海阁的人,被发现了。” 沧海阁是较为大的势力,也可以说是门派,与千月宫、观星楼等等齐名。 但人尽皆知,沧海阁与盛国关系非常不好,盛国曾误杀了他们的少阁主,从此两方针锋相对。 燕云华眸子闪了闪,划过一丝暗光: “燕圣朝开国帝君当年征战时确实途经过卫国领地,还停留了一阵子……这消息肯定不止我们知道了,恐怕各方势力都会派人前往卫国,所以我们要迅速。” “说得对,我这就去安排。” 万俟乐衍离开后,燕云华看着手上的小刀在纤细灵活的手指间快速转动,却丝毫不伤及手指。 她一半的脸在阳光下,一半的脸隐匿在黑暗中,明明灭灭,看不真切神色。 “咚——” 锋锐的小刀插在桌子上,燕云华唇角不断上扬,浅褐色的眸子闪着妖冶的光。 与平日里温婉端庄的大家闺秀模样大相径庭。 此刻的她,美丽张扬,却带着致命的危险,宛如黑暗中盘旋的毒蛇,在等待着她的猎物。 “蠢货,那就是魏青书啊,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我可不能让你发现了他的存在……” 燕云华唇角溢出诡异的笑声,眸中满是疯狂, “乱吧!都乱起来吧!!看来第一,啊不对,第二个是卫国呀……呵呵呵……” ……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 黑衣人恭敬地低下头。 阮枫看着面前的棋局,依旧面不改色地与自己下棋,淡淡开口: “卫国吗……比我预计的时间早了些许,不过问题不大,让妙妙他们去拖延些时间。另外阿影那边,问问阮叶如何了。” “是。” 黑衣人转身离开。 “啪嗒。” 棋子落下,阮枫幽幽叹了口气,语气却平淡如水,甚至偏冷漠: “给予你新生,给你报仇的机会,可不要让我失望。” …… 夜晚。 “殿下?” 侍从左顾右盼,终于在屋顶上看见了自家殿下。 少年一袭月白长袍,墨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微微仰头看着漫天星辰,似乎带着几分悲天悯人的神色,犹如天边明月。 侍从眼中划过惊艳。 不说话的殿下果然好看极了,真如世人口中皎皎如明月的君子。 这唯美的画面只维持了一个呼吸,少年微微偏头,眨了眨眼,轻飘飘地落在地面上: “星榆,父皇那边说了什么?” 星榆幽幽开口:“陛下那边叫您回去,别在盛京这边溜达看热闹。” 余祁眠点头:“已读,不回。” 星榆:“……” 星榆还有什么办法,只能给自家殿下绞尽脑汁想好词去回复。 殿下虽然脾气很好,但是非常有主见,很少有人能改变他的想法。 星榆离开后,余祁眠淡淡开口:“贵客来都来了,不妨现身叙一叙?” 公子朔现身,桃花眼中满是笑意:“我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呢。” “是挺好的……”余祁眠话音一转,“所以公子朔大老远跑来找我是有什么事?难不成是寻求合作?那恐怕要落空了,请回吧。” 公子朔也不恼,把玩着手中的扇子: “灵国与盛国比邻……” 余祁眠毫不客气:“隔着白岭山脉呢,陈国才是更应该担忧的那个吧?” 公子朔:“那更应该居安思危。” 余祁眠老神在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公子朔笑容一顿,眼中笑意少了些许:“看来,余太子对在下有些误会。” “是不是误会相信你心里有数吧?” 余祁眠清凌凌的目光看着公子朔,似乎要将这个人看穿, “你曾做过什么事,你还记得吗?他是如此的信任你,可你做了什么?这件事不是没有人知道。你所结下的恶果终究会反噬到你身上,叶朔,你会付出代价的。” 公子朔眼中的笑意彻底消失殆尽,只余满满的冰冷与偏执: “看来今夜是没法谈了,余太子,告辞。” 错? 不,他从来没有错! 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自己,欲望也好,图个乐趣也罢,他从来就没有错过!! 虽然没拉拢到余祁眠,但今晚也不是没有收获。 公子朔回去路上,突然看见阮枫和苏百川一同进了酒楼,看了会就离去。 以阮枫的实力,必然能察觉到他在外面偷听,没必要去做这无意义的事。 不过阮枫如何说服苏百川……真是好奇啊。 说不定还能离间阮枫与陆玄。 公子朔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另一边,太子府。 陆玄坐在椅子上,颇有些坐立不安。 这段日子他一直避免和父皇母后见面,结果母上大人直接找上门来,他还能拒见? 对面的萧澜优雅地抿了口茶: “紧张什么?母后还能吃了你不成?就是来看看你。” “母后,儿臣最近挺好的,让母后担忧了。” “放屁,谁担忧你了?” 萧澜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脏话,连忙捂嘴,转念一想,没有外人,算了,直切主题, “怎么,知道了母后知道你的小心思?” 陆玄身形一顿,欲哭无泪:“母后……” 本来就是点小心思,心里压一压也就行了,怎么家人全都知道了,还在他面前挑明? 他不要面子的吗? 萧澜上下打量了会自己儿子:“相貌还不错,不愧是遗传了母后的盛世美颜。” 陆玄:“……” 他一时不知道母后在夸他还是夸自己。 陆玄心一横:“母后,你放心,我不会逾矩的。” 萧澜“啧啧”几声:“傻儿子,不是你想逾矩的问题,是人家看不上你的问题。” 陆玄:“……” ———— 番外小剧场 朝堂上所有朝臣都知道,阮大人和陛下经常会商讨政事,有时还会针锋相对。 甚至还有人猜测,陛下什么时候会容不下权倾朝野的阮大人。 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们英明神武的陛下天天晚上想方设法地爬阮大人的床。 陆玄:朕也没办法啊,小枫那个蔫了坏的,提起裤子就不认人。 陆玄:qaq 第52章 前往卫国 陆玄忽然不受控制,鬼使神差地问道:“若是看上了呢?” 萧澜美眸瞥了眼儿子: “想的还挺美,你是不是以为父皇母后知道了要打断你的腿?放心,父皇母后绝不阻止。” 陆玄不理解,但大为震撼! 对上儿子震惊的目光,萧澜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才缓缓开口: “没办法,谁让她长的好看呢?” 陆玄:“……母后,别把我当小孩耍。” 萧澜当作没听见:“诶呀,天怎么凉了?本宫得回去了。” 陆玄:“……” 陆玄无语望天。 这个世界怎么了? 为什么情况会变成这样? 好在没有无语太久,手下的情报网就送来了最新消息。 陆玄展开舆图,墨色的眸子静静看着,修长的手指在上面轻轻划过,最后停留在卫国的位置。 卫国与盛国之间隔了陈国。 最近盛国风头已经够盛了,不能再像对付凉国一样直接攻打。 也不适合。 那就只能……借刀杀人。 陆玄又将目光放在齐国的位置,齐国位于灵国之上,行军需要绕远路,变数太大,最好能从内部瓦解。 “送谁来盛京学宫不好?偏要送姜音过来……” 陆玄唇角弯了弯,好似暗中操作,让齐国皇帝对姜音产生戒备的人不是他。 陆玄思索间,有下人来报:“殿下,姜皎公主又来了,是像以前那样不见吗?” “不见。” “是。” 下人离开后,陆玄不知对着何处淡淡开口:“把姜皎暗中带到本宫面前,切记不要让他人发现。” 没有人回应。 但陆玄却收回视线,继续看舆图。 …… 休沐结束,回到学宫后,敏锐的人就发现,几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点剑拔弩张。 “小白白~小白白~你在哪里呀?” 陆浅和司允澈左顾右盼。 陆浅第一次来找陆玄时,被小白白吓了一跳,后面发现小白白不咬人,彻底疯狂了。 和司允澈每天有空就逮着小白白撸! 友谊的小船又因此扬帆起航。 躲在隔壁院子的小白白听到声音,将大脑袋藏在东方旭阳的床下,两只爪爪捂在脑袋上。 看不见它,看不见它…… 最讨厌没有边界感的人类了,嘤嘤嘤,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小枫……” 魏青书进来,看见陆浅时,眸光闪了闪。 难怪最近都没来找过他,原来是有新的东西吸引了她注意力。 “阮枫哥哥不在,他和我哥出去了。” 陆浅回答。 让她想一想,唔,她喜欢阮枫哥哥,他哥好像也喜欢阮枫哥哥,但是阮枫哥哥有挡箭牌林青书,林青书最近和万俟乐衍相杀…… 小小的脑袋,大大的不懂。 算了,她还是撸小白白去叭。 魏青书目光移动,落在司允澈身上,司允澈率先打招呼,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林姑娘。” “司公子。” 魏青书微微一笑。 万俟乐衍那边正常了不少,应该不需要花费太大精力去应付。 那么就轮到你了——司允澈。 他知道司允澈从来没有参与过司家大小事务,更别说参与灭魏家满门。 可真的无辜吗? 他知道司家做了什么,享受着司家所带来的荣耀。 青泽也何其无辜,心地善良,做过那么多好事,可老天没有给他一个善终。 这就是博弈,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必须心狠手辣,斩草除根! 魏青书眸光深沉,面上不动声色。 等阮枫回来,魏青书把她拉到一边:“我怀疑,姜音与燕云华他们合作了。” 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变化,但魏青书在青楼那么多年,对于情绪感知太敏感了。 原本的姜音,如水边清新脱俗的白芷花,与人相处都很平淡,满满书卷气。 但最近,她对燕云华几人的态度热络了些许。 阮枫垂下纤长的睫羽: “姜音……难对付,也好对付。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魏青书离开后,陆玄慵懒地倚靠在于墙边:“后面我可能要去一趟卫国,去吗?” 阮枫抬眸,微微一笑:“奉陪到底。” 陆玄感觉心似乎在那一刻悸动了下,世界在此刻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眼前人的笑颜以及那一句“奉陪到底”。 陆玄拢了拢衣袖:“你最近在打压万俟乐衍?” 从武学到读书等各方面,阮枫几乎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光芒。 阮枫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打压她的自信,时间久了,她就会潜意识觉得自己无法胜过我。如今只是小事,若未来战场上相遇呢?” 陆玄:“……” 真狠啊,尤其对于万俟乐衍那种几乎没遇过挫折的人更是有效。 从精神上摧毁一个人……陆玄突然觉得自己道德高尚了起来。 阮枫都没遭天谴,想必他也很安全。 两人聊了几句,陆玄回到自己房间。 宁木青来找陆玄汇报情况时,就看见自家殿下坐在窗边神游天外,时不时皱眉,时不时傻笑。 宁木青:“……” 见鬼了,哪个脏东西上了殿下的身? 他和殿下一同长大,在他印象中,殿下小小年纪,就是一副野心勃勃,心思深沉的样子。 在那之前,皇后娘娘是说殿下软萌又傻乎乎的——反正他没见过。 宁木青是一个合格的下属,于是选择装作没看见上司如地主家的二傻子的样子: “殿下,几乎都请假离开了,除了灵国太子。” “余祁眠……” 陆玄低声喃喃。 大部分人的目的他都能猜到一二,唯独这位灵国太子,他看不透。 灵国在大国之间国土面积虽算小,但百姓安居乐业,也不参与任何争斗。 先是去漠北城拍卖会,又是来盛京学宫,余祁眠,你到底想干什么? 余祁眠的事陆玄没有过多注意,很快和阮枫请假,启程前往卫国。 学宫山顶。 余祁眠静静看着卫国的方向,直到一个人来找他。 “师兄?” 元染看见余祁眠发呆,小心翼翼地出声。 余祁眠回神,揉了揉眉心:“是染染啊,我没事,就是在想一个问题。” 元染:“什么问题?” 余祁眠忧伤地叹了口气:“想去卫国看热闹,但我怕被波及,枉死啊!” 元染:“……” “诶诶?师妹你怎么走了?” “谁是你师妹!?我不认识你!” 第53章 千岁与鹤归 “果然还是要多出来走走,感受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 陆玄悠哉悠哉地扇着折扇,墨发高束,像是哪家出来的矜贵公子。 阮枫见他一点也不着急,也懒得管那么多。 两人易了容,只带着几位侍卫,倒也没那么显眼。 走在街上,路过一家酒楼时,陆玄“啪”一声关上折扇,笑道:“这家酒楼的桃花酿可是一绝,犹如那琼浆玉液,令人陶醉。” 阮枫瞥了眼陆玄:“你来过卫国?” 陆玄笑而不语,直接拉着阮枫走了进去。 还没进去,突然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被小二推搡出来,小少年一时不察,摔倒在地。 小二往地上“啐”了口:“没钱还来吃什么霸王餐?呸,要不是看你年纪小,早打你一顿了!” 目光一转,看见衣着华贵的陆玄与阮枫,瞬间变得笑容满面:“不好意思,冲撞二位贵客了,里面请。” “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面容清秀的小少年爬起来,红着眼睛拉住小二,“我只是钱袋被人偷了,我可以做工还债,把我的玉佩还给我!” 小二见贵客看着,顿时恼怒了:“放手!” 小少年咬着牙,满眼倔强:“不放!” “好,不放是吧?既然不放你就——” “噗。” 鲜血喷了小二一脸。 小二都惊呆了! “不,不放手,你,你也别噗啊……” 天地可鉴,他是嚣张了点,但是真没下重手! 小少年“噗”“噗”吐着血,死死拉着小二:“我的玉佩……” 小二发出尖锐爆鸣声! “玉佩还你就是了!用我的月钱给你补上还不行吗?快走!别死我们酒楼门口!老天爷!我们酒楼的饭菜真没毒!” 小少年拿到玉佩,边吐血边笑道:“多谢,我会还的。” 小二惊恐极了:“不用你还!快走啊!!!” 再待下去他位置不保啊! 小少年还想再说什么,见越来越多人聚集,只好擦擦嘴角离开。 小二欲哭无泪地看向阮枫几人:“贵客,我们酒楼的饭菜真没毒。” “我知道。”阮枫语气平淡,“他刚才消费了多少钱?我付了。” 陆玄侧目而去。 阮枫像是这么热心的人吗? 有冤大头付,不用自己掏月钱,小二自然高兴,连带着接待都用心不少。 一进包厢,阮枫就凑近陆玄,低声说了几句话。 陆玄听到内容,惊了下,然后突然发现阮枫距离自己很近。 少年的身高说不上高,也不矮,他垂眸看去,可以清晰看见他浓密卷翘的睫羽。 陆玄不太自在地移开目光:“我知道了。” 阮枫狐疑地看了眼陆玄,但没问什么。 …… “鹤归,鹤归,我回来啦!” 小少年兴冲冲地冲进一座破庙,左看右看,“鹤归?” “咳咳,在这。” 一位身形消瘦的小少年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爬出来。 云鹤归打量了会对方,见他衣服上的血迹,眉心微微皱起:“您怎么又吐血了?” “没事,吐着吐着早就习惯了。” 周千岁从华贵的衣物内拿出打包好的吃食,哪怕油污弄脏了衣服也不在意, “给你带的,我已经吃饱了,不能拒绝!你饿死了谁服侍我?” 云鹤归低下头,眼圈微红:“好。” 云鹤归吃着东西时,周千岁一撩袍子坐在旁边,单手托着腮: “我这肚子啊,非精细之物无法承受,没有那个命,偏偏得了那个病。那个酒楼的饭菜其实也就那样,但我吃下去了,没有恶心想吐……鹤归,你说我是不是在好转?” 云鹤归“嗯”了声:“您一定会好起来的,就像您的名字,长命千岁。” 周千岁噗嗤一笑:“哈哈哈,只有长命百岁,哪来的千岁?那我不成老怪物了吗?” 云鹤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周千岁丝毫不在意:“不过我一定可以挺过去的,毕竟约定好了,一起去你的故乡看看。” 云鹤归还没吃完,利箭破空声突兀响起! “咻——” 云鹤归瞳孔骤缩,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直接扑向周千岁! 两人在地上滚了一圈,与箭矢擦肩而过。 饭菜洒落一地,两人来不及多管,直接起身向破庙后面跑。 只是没跑多久,周千岁原本还算红润的脸色变得惨白,眼看要倒下去了,云鹤归咬咬牙,直接蹲下: “我背您,快!” 生死关头,周千岁也没推辞,直接趴了上去。 云鹤归虽然跑步快,但本就清瘦,还背着一个人,没过多久就体力不支,被一块石头绊倒。 两人一起滚下小坡。 周千岁吐出一大口血,大片的猩红刺痛了他的眼。 他扯了扯嘴角,自嘲:“比我想的早,鹤归,我连累你了。” “是我连累您了。” 云鹤归痛苦地闭上眼睛。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只有刀剑拼杀的声音。 周千岁抬头,失血过多让他眼前一黑,朦胧中隐约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顿时欣喜若狂! “是纪——” 话还没说完,周千岁头就“啪叽”一下倒了下去。 周千岁再度醒来,是在一个客栈内,身边守着云鹤归。 “您终于醒了?” 云鹤归激动极了。 “是不是……咳咳咳” “不是,是两个陌生人救了我们。” 云鹤归压低声音。 周千岁有些失望,但还是强撑着身体去拜访救命恩人,看见阮枫的那刻彻底死心了。 也不是什么白色背影都是纪晏清,哪哪都相差甚远,除了气质有点像。 而且——这两位不是酒楼遇见的那两位吗? 周千岁很难不怀疑对方的目的。 但只能压下疑惑,拱手道:“在下周阿九,这位是我的侍从云鹤,感谢两位的救命之恩。” 陆玄早已在暗中观察小少年,见他行为举止都像是严格训练过,心中了然,淡淡道: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举手之劳。若无处可去,两位可暂时留下,我们这边挺安全的。” 阮枫瞥了眼陆玄。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安全? 他是哪来的脸说这些话?要不是知道对方的身份,谁会去管被追杀人的事? 陆玄脸不红心不跳,一脸正气凛然,倒是让周千岁有些犹豫了。 他们看着也不像坏人,罢了罢了,就算离开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于是微微一笑:“劳烦了。” 第54章 怎么坐的住的 陆玄带着众人一路欣赏风景,磨磨蹭蹭终于来到了太白山脉附近。 太白山脉延绵不绝,有小道消息称宝藏可能埋藏于太白山脉。 “小枫你终于到了,我好想你呀!” 妙妙一蹦一跳地扑向少年,少年非常熟练地伸出手,手心抵住妙妙的额头。 妙妙坚持不懈:“小枫松开手,我要给你一个爱的拥抱!” 话音刚落,妙妙似乎感觉到一股不太友善的目光,不由停了下来,顺着目光看向陆玄。 陆玄微笑着,没有任何异常。 妙妙歪了歪头,眨了眨圆圆的杏眼,看向阮枫,眼里满是受伤: “小枫你变了,我们以前多么亲密,亲亲抱抱举高高,还睡在一张床上过,嘤嘤嘤,你现在嫌弃我了吗?” 阮枫唇角似乎抽搐了一下。 后面的袁宁、高肃:嚯!他们怎么不知道? 天为被地为席——我们在一张床上睡过。 阮枫:“你别——” 妙妙擦了擦眼角的泪,急忙打断: “果然更喜欢青书姐姐吗?没关系的,只要能和小枫在一起,我委屈一点也没什么。” 说着,余光偷偷瞥了眼陆玄。 小样。 她这个万花丛中过,片叶都沾身的浪荡子什么没见过? 牛哇,小枫厉害啊! 可惜妙妙的偷瞄被陆玄发现了,两人视线对上,陆玄凤眸微微眯起。 果不其然,其他人一离开,妙妙就咧嘴一笑:“你喜欢小枫。” 陆玄别过头没有说话。 妙妙“哇”了声:“居然真的呀?小枫真是男女通杀,放心放心,我不会和外人说的,你加油哦!” 半炷香后。 妙妙从窗户探出头,看着坐在窗边的白衣少年,小声说道: “小枫,告诉你一件事,陆玄他喜欢你。” 阮枫正好喝了口茶水,差点被呛着! 清冷的谪仙眼尾生理性泛上一抹红意,确认妙妙不是在开玩笑后,默了默:“我知道了。” 啊? 这么淡定? 要是不直接说出来,小枫根本不会往这方面想……妙妙嘿嘿一笑: “小枫,其实你完全可以开辟出一条新道路,我经验倍多,还有书本教学,让你死死拿捏陆玄……嗷!” 妙妙看着关上的窗户,撇了撇嘴。 屋内,阮枫摸着下巴沉思。 棋局上出现了意外,而这个意外……阮枫将所有事情过滤一遍,目前无弊端。 所以结论是,暂时可以存在。 第二日。 陆玄带着阮枫去看了一出民间戏剧。 戏剧主要讲的是女扮男装去读书的大小姐遇见了真爱,与真爱突破重重阻碍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 阮枫看时眼神微闪,脑中想过无数种可能,包括陆玄发现了她的秘密,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看完后,陆玄叹了口气,似有所指: “阮兄啊,你说爱是不是无关性别?” 阮枫微愣,终于明白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于是淡淡开口: “先别说什么性别不性别了。宝藏找到了吗?敌人对付了吗?目的达到了吗?殿下,您怎么坐的住的?” 陆玄:“……” 我和你谈感情,你和我谈正事!? 盛京众贵女:殿下眼熟不?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哈哈哈…… 两人回去后,正好遇见周千岁与云鹤归。 周千岁此刻也明白了对方的真实身份,一时心情复杂。 陆玄淡淡道: “您先不要离开,至少在我这,您是安全的。” 周千岁颔首:“多谢,这个恩情我记住了。” 寥寥几句,然后两方人在长廊上背道而行,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回到房间。 陆玄开口道: “我在卫国这边没有什么具体的计划,都是随机应变、见招拆招。你那边的计划需要帮忙吗?” 阮枫点头:“需要拖住公子朔。” 公子朔……陆玄挑了挑眉:“据说燕云华和燕王十二骑之一的卢坚一同前来,没有点想法?” 阮枫摇摇头:“先办好一件事,精力若分散至多件事,也许会弄巧成拙。” 陆玄轻笑一声:“好,公子朔那边交给我。” 两人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之间。 …… 另一边,盛京。 到了休沐的时间,盛京学宫的门口非常热闹。 陆浅和司允澈一同走出来:“明日有空吗?我最近好无聊啊,想去登高。” 司允澈哭丧着脸:“明日?我没办好家里的事,我大哥来找我了,估计明日到,吾命休矣!” 陆浅:“好叭。” 陆浅看向一旁的魏青书:“你呢?” 最近三人经常待在一起,虽然林青书总是逗她,但,唔,至少算朋友。 魏青书淡淡一笑:“明日,可能有点事。” 陆浅叹气:“好叭,怎么都有事?” 翌日。 陆浅叫了几位玩的好的贵女,一同结伴去登高,正好遇见了荣城。 荣城看见陆浅,有些不自在:“公主殿下,好巧。” 他路过听见公主要来登高,今日特意来了,希望不要被发现真实目的…… 荣城想到司允澈,有点不满。 先是阮枫,又是司允澈,公主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为什么他和公主认识这么多年了,依旧是点头之交? 要不是怕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外祖父再次气倒,他真想去敲打司允澈一番! 陆浅灿烂的笑容收敛几分:“是挺巧,本公主正好要回去,就先行告辞了。” 她不喜欢荣城。 好像在荣城心里,她是他的所有物,不准他人染指。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她想干什么还需要不相干的人去干涉? 好心情被破坏,陆浅气呼呼地回去,手搭在马车窗口上撑着下巴看风景。 排队进城时,突然有人骑着马从旁边飞驰而过。 路过窗口时,飞扬起来的帷帽隐约露出一张脸,陆浅瞳孔一缩! 那不是林青书吗? 不过和平时的她相差有点大,少了几分魅惑,多了几分凌厉。 而且穿的……好像是男装? 她去干嘛? 魏青书左拐右拐,越走越偏僻,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东方旭阳迎上前:“来了?你看看操练成果。” 魏青书摘下帷帽,利落地下马:“我在这住一段时间,司允礼来了。” 他可不像司允澈那么好糊弄。 东方旭阳点头:“没问题。” ———— 没想到这么晚还有一章吧? (*?︶?*).?.:*? 第55章 地宫 参天的古树遮天蔽日,阳光斑驳地洒在厚厚的落叶上,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土壤和草木的气息。 地面上,落叶和腐殖质堆积如厚地毯,每走一步都能听到沙沙的声响。 “这个方向。”袁宁扒开灌木丛看了眼自己留下的痕迹,“他们应该就在这附近,找找吧。” 高肃忍不住问道:“小枫子,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晚?路上碰到事了?” 阮枫看了眼陆玄,后者摸了摸鼻子,压低声音:“这里又没宝藏,不用那么着急。” 阮枫不知想到什么,微微眯起眸子:“好计谋。” 陆玄也没恼,声音低沉蛊人:“看来小枫也不是完全的安分,有点不乖啊,还是偷偷看了。” 小枫……阮枫睫羽微颤,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淡淡道:“你这招有些许风险。” “但它前期所需时间长,若是中途出了问题,我完全可以收手。”陆玄笑道,“再说,我所走的哪一步没有风险?若因畏惧而止步,不如早早退出。” 阮枫瞥了眼微笑着运筹帷幄的少年,似笑非笑:“也难怪藏宝图敢放心地交给我,原来不是信任。” 陆玄:“呃呃……” 有点汗流浃背了。 阮枫压根没放在心上,也懒得听他狡辩,看向众人: “既然知道了他们的大概行踪,在附近守着就足矣,若是发现行踪立马汇报。” “是!” 众人异口同声,向不同的方向分散开,原地只剩下阮枫、陆玄、袁宁、高肃四人,妙妙在客栈守着没有跟过来。 阮枫靠着树干闭眼假寐,陆玄笑眯眯地看着两人:“袁兄、高兄。” 卧槽,陆玄居然笑的这么灿烂,一定有阴谋! 袁宁心中警惕,面上笑呵呵: “鄙人只是一介粗人,当不得陆太子的一句袁兄。不知您有事吗?若无事,我和高肃就去附近转悠转悠。” 他觉得自己斗不过八百个心眼子多陆玄,还是走为上策。 至于小枫子……他相信他可以应对的! 于是拉着一脸懵逼的高肃火速逃离现场。 打了个招呼对方就跑了的陆玄:“……” 周围十分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鸟鸣和远处的兽吼声打破这份宁静。 陆玄静悄悄地走到少年身边,看了会对方精致的侧颜。 突然。 阮枫睁开清凌凌的眸子,就那么看着他。 陆玄干笑几声:“这棵古树非常粗壮,靠着应该挺舒服的。” 说着,往后一倒,直接靠在树干上。 “咔擦——” 树干发出一声巨响! 阮枫就静静地看着对方和一大块树皮一起往下倒,上演了一场大变活人! 还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下对方从微笑到懵逼的表情。 没过多久就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和陆玄气急败坏的声音: “谁这么缺德!把树干给挖空!” 阮枫唇角微不可微地上扬几分,给其他人留了个信号,直接跳下树心的洞口,轻飘飘落在地上。 陆玄已经用火折子将周围的油灯点亮,借着昏暗的火光,可以看清这是地宫的一个房间。 地宫的时间似乎非常久远,房间内满是灰尘和蜘蛛网。 阮枫观察了会,看向陆玄:“太行山脉?” 陆玄嘴角抽了抽:“要是真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当初隐姓埋名在卫国观察了那么久,费尽心思制作了一幅假的藏宝图,再几经辗转送往在世人眼中明哲保身的中立势力拍卖。 他为什么可以不计成本地拍下? 因为知道大部分钱财会流转回他的手上。 只要宝藏一直没被找到,那么宝藏所处地的卫国就会一直受到其他势力的盯梢和骚扰。 这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陆玄幽幽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该表达什么心情。 阮枫淡淡开口:“没事,我会出手。” 这哪来的浓浓的安全感……陆玄抬眸看向站在石门前仔细观察的少年。 少年宽大的白衣染上了些许灰尘与泥土,但丝毫不影响他的气质。 昏暗的火光打在少年的脸上,他神情认真而专注,仅仅是站在那,就予人莫名的自信与安全感。 似乎任岁月流转,人来人往,少年都不会变,都会一直屹立在那,不被世俗所束缚。 陆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将它牢牢记住在脑海中,想要将它画下来,让这一瞬间定格。 直到对方走到他面前:“殿下,请高抬贵脚。” 陆玄:“……” 陆玄后退几步:“这个地宫有些像燕圣朝开国大臣李鹤的设计风格,机关应该——” 话还没说完,阮枫突然抬手,用内劲一拳轰向石门。 “轰隆隆——” 石门瞬间四分五裂! 陆玄原本站的位置被一块碎石砸中! 阮枫甩了甩手腕,回头问道:“你说什么?” 陆玄咽了咽口水:“没什么,你继续。” 他以为对方在找机关,没想到是观察能不能暴力破门! 陆玄从小习武,平时虽不怎么出手,但绝对不弱,荣老将军也曾感叹过他的武学天赋惊人。 但,他是个正常人。 他也曾想过和阮枫交交手,但见过阮枫出手后就明白了…… 笑死,根本打不过! 阮枫转回头,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唇角微微上扬,不过很浅很淡。 袁宁、高肃等人也在这时赶到,众人合力用藤蔓、灌木等等东西遮住洞口。 留了一些人在外面暗中守着,再派一些人去外面请求支援,剩下的人一起进入地宫。 由于地宫真的是在计划之外,他们也没带相关人员,只能全凭感觉走。 到了一个走廊,袁宁看着满地的箭矢以及几具新鲜的尸体,眉头紧皱: “不好!地宫应该不止一个入口,有人先我们一步!” 阮枫上前查看了下:“尸体还温热,没来多久,先追吧。” 快步离开时,陆玄随意摸了摸石壁,眼中划过一抹暗光。 众人离开后没多久,又有一伙人马到达。 为首的人头发微白,但看起来老当益壮。 他锐利的目光扫了眼面前的场景,看向身边青绿色衣裙的少女,语气不冷不热,带着一丝倨傲: “郡主,我们该加快速度了。” 燕云华唇角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卢将军莫急,正好让他们去为我们探探路,就算他们先找到了又如何?难道带的出去?我听说阮枫、陆玄两人也来了,若他们也在地宫,我们不如先对付他们?” 卢坚略一思索:“不错的主意。” 阮枫杀了霍霄,狠狠打了燕王殿下的脸,燕王殿下对他可谓咬牙切齿! 若是来一趟,能将阮枫的人头带回去…… 卢坚的心突然火热起来! 第56章 挡我路者,死! 一路向前,偶尔能看见倒在路边的尸体,在路的尽头,出现了六条一模一样的岔路。 陆玄依次摸了摸六条路的墙壁,最后站在第三条路面前:“应该是这条。” 阮枫没有多问:“走。” 燕云华等人也很快到达岔路口,看着六条一模一样的路,卢坚眉头紧皱。 很明显,没有任何线索,只能盲选。 燕云华浅褐色的眸子闪了闪:“卢将军,不如就在这等着?要是有人出来的话正好伏击。” 卢坚伸手,立马有人递上水袋。 他拧开水袋,大口喝了几口:“郡主可知这地宫有多少出入口?若他们不需要返程呢?” 他想要立功的心太急切了。 燕圣朝开国帝君留下大量宝藏,据说是怕子孙后代有天被人推翻,也有资本再起来。 于是燕王殿下威逼利诱小天子来卫国,名义上说什么找寻先祖宝藏,不能流落别有用心人之手。 实际上就是为了出现“意外”铲除小天子。 可是小天子察觉到他们意图,竟然趁他们不备逃跑了! 圣师就在赶来的路上,若是先一步找到小天子。 那么燕王殿下软禁小天子威胁圣师,逼迫圣师处处让步的优势将不复存在! 只要一想到是他过于轻视而让对方逃走,造成这样的后果,卢坚就觉得前途一片渺茫! 燕王殿下可能不会要他的命,毕竟他还有用处。 但是他跟了燕王殿下这么久,享受惯了荣华富贵和众人的恭维,若失去这一切,比杀了他还难受! 燕云华在每条路前看了看,最后指着第三条:“卢将军,小女认为,应该是这条。” 卢坚眉心微撇:“行,就这条吧。” 云华郡主深得燕王殿下器重,颇有心机手段,想必也有自己的道理。 …… 走着走着,阮枫突然停下脚步:“等等,安静,后面好像有人。” 众人停下脚步,高肃问道:“小枫,埋伏还是往前走。” “埋伏,不然后面可能被前后夹击,我当诱饵,毕竟他们几乎所有人都想弄死我。” 阮枫环视了周围一圈,“最难对付我会出手,其他人交给你们了。” 后面不远处,卢坚看着把石头不小心踢到墙上而吃痛的燕云华,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 就在这时,前面似乎隐约传来刀剑拼杀声音,似乎还有“阮枫,小心!”等等话语。 卢坚目光微动,心思火热起来。 燕云华见他有些着急,说道:“卢将军不用管我,这附近正好有个房间,我在此等将军回来,这机会难得。” 一个“机会难得”,让原本就有些立功急切的卢坚定了心思,带着部分人然后急忙前去。 却没注意到身后的燕云华,露出诡异的笑容。 卢坚刚到现场,就看见阮枫、陆玄一众人似乎是中了机关受了伤。 见阮枫唇色苍白,卢坚欣喜若狂,来不及多思考就拿起长枪攻击过去,直指要害! 其他燕王铁骑也纷纷动手! “刺啦——” 金属冲撞摩擦的刺耳声音响起,卢坚猛地抬头,看见对方不知何时抽出了佩剑抵挡攻击,然后化被动为主动,压根不像一个受伤的人! 中计了! 卢坚瞬间反应过来,丝毫没有后退。 霍霄是死于毒发身亡,并不是被箭射死,他一个活了这么久,内力早已非常深厚的人,会比不上一个毛头小子? ——还真特么的比不上! 一番纠缠后,后背狠狠撞上墙壁的卢坚吐了一口血,遍体鳞伤。 内力使不上……该死的,阮枫不会又用药了吧? 卢坚突然惊恐地发现带来的人处于下风! 不要说杀阮枫了,这样下去,他自己性命都难保,这些人还能拖着阮枫他们…… 卢坚一咬牙,装作要攻击的样子,趁着阮枫不备,拿出最快的速度逃跑! “不必追了,可能后面还有人。” 阮枫抬手制止要追的众人,幽深的黑眸看着卢坚逃跑的方向,顿了顿, “他活不了多久了。” 她没有用药,对方却严重有失水准……看来燕云华是打算将黑锅扣在她头上。 众人虽疑惑,但还是听阮枫的,没有乘胜追击。 卢坚拖着重伤的身体回到燕云华所在的地方。 “卢将军,你怎么了?” 燕云华连忙出来出来迎接,搀扶着卢坚坐下,转头吩咐把大夫带过来。 为以防万一,随行人员中有一位大夫。 卢坚捂着嘴重重咳了几声,满手的鲜血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能感觉到他的生机在慢慢流失……该死的,怎么会这样? 等他好了,定与阮枫不共戴天!! 卢坚咽下喉咙中的血腥,有气无力道:“郡主,阮枫太难对付,此人必须除去!” “看情况吧。” “回去定——” 反应过来的卢坚说话声突然戛然而止,瞳孔猛地一缩,看向自己心口插着的小刀! 握着小刀的主人,笑容明媚灿烂,但眼底却毫无笑意,闪着妖冶诡异的光! 而进来的大夫转过身,当作什么也没看见,甚至还把门关上。 燕云华松手,浅褐色的眸子静静看着卢坚瘫软在地上,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少女笑着蹲下,语气轻柔: “陆玄想借刀杀人,对付卫国。但借刀杀人,谁不会呢?卢将军,你就是小女子想杀的那个人啊。” “你……” 生机迅速流失,卢坚刚开口一个字,血水就涌上喉咙。 燕云华慢条斯理地拔出小刀,用卢坚的衣角慢慢擦拭,昏暗的火光照耀在她脸上,晦暗不明: “没错,你喝的水里被我下了药,也是我故意发出响动让阮枫注意,就算前面不是阮枫,我以后也可以寻找其他机会……呵,不过运气还挺好。 甚至连周千岁逃跑,我也发现了,但我选择睁只眼闭只眼。好了,知道答案,你可以闭眼了。” 卢坚意识模糊不清,恍惚间感觉时间像是过了很久很久,又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他跟着燕王殿下很久了,也算是看着云华郡主长大的。 过去乖巧温婉,甚至有点胆小的小女孩似乎就像是梦中的幻影,与面前这个毒蛇一般的女子毫无共同之处! 卢坚用尽全身力气喃喃:“姣……” 燕云华笑容顿了顿,看着卢坚彻底咽气,才冷冷开口: “世间没有姣姣,只有燕王嫡长女,云华郡主燕云华!” “挡我路者,死!” 当“死”字落下,站在门边的大夫身体突然抖了下,将头埋的更低了。 第57章 消失的宝藏 “想必这扇门后,便藏匿着传说中的宝藏。” 公子朔轻柔地抚摸着厚重而古朴的右门,眼中划过一丝贪婪。 姜音微微一笑:“这一路走来,还真不容易。” 说着,公子朔对视一眼,下一秒,共同对着另一位俊朗男子动手! 男子险险避开,又惊又怒:“你们干什么!” 公子朔“唰”一下打开折扇,锋锐的折扇扇骨尖端擦过男子的脖子,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线。 他勾了勾唇:“这是卫国地界,所以,不能让你活着出去啊,卫二皇子。” “你们!” 王轩昂瞳孔骤缩,一把扯过旁边的侍从给他挡刀,忙不迭地沿着原路狂奔! 他必须逃出去,然后让父皇派兵包抄这里,叫他们死无全尸! 应该没追上来吧……王轩昂回头看了眼,突然“砰”一声撞上了一座坚硬的肉山,整个人踉跄几步,直接“啪叽”一下屁股着地。 正好坐着的地方有一支箭,箭头插入地底,箭身朝上。 那一刻王轩昂觉得灵魂都升天了! 发出一道响彻云霄的嚎叫! 追上来的公子朔等人都下意识觉得菊花一紧。 高肃挠挠头:“大兄弟,你咋不看路呢?” 王轩昂痛得脸色极度扭曲,听到这句话差点气得吐血! 公子朔一双潋滟多情的眸子扫过面前的一群人,勾了勾唇:“动作还挺快。” 陆玄微笑:“比不得公子朔与姜音公主。” 两方之间气氛凝重,剑拔弩张,王轩昂忍着菊花的剧痛翻过身,撅着屁股爬到墙边,胆颤心惊,身子一直在抖。 前后夹击,这群为了宝藏而来的人肯定不会放过他的……王轩昂颤抖间,好像摸到了什么凸起来的东西。 如果横竖都是死路一条……王轩昂眼中划过狠厉,直接按了下去! 眼看双方都要动手了也毫无动静,王轩昂心里一阵无语,只想骂人! 什么老旧机关?他们一路走过来的时候咋那么灵敏呢?害他折了那么多人! 这一念头刚出来,突然一阵地动山摇! “轰隆隆——” “跑!” 反应过来的人急忙开口,来不及管其他的,飞速向出口跑去,只可惜范围太大了,不过呼吸间,整个通道全部崩碎,所有人瞬间掉入虚无中。 “扑通”“扑通”…… 通道的下方,是一条暗河,众人与碎石块像是下饺子一样掉入暗河中。 刚来到六个岔路口的万俟乐衍与刚要跑出来却没来得及的燕云华遥遥对视一眼,看着对方掉了下去。 身边有人小心翼翼地开口:“殿下,云华郡主她……” 万俟乐衍眉毛一挑:“本宫有什么办法?你叫本宫跳下去?” “小的不敢。” 那人立马缩起脑袋安静了。 万俟乐衍没有半分难过,反而心情不错。 她和燕云华关系也没有多么好,只是因她是燕王器重的嫡长女,才一直敬着她。 合作之外,谁不是各怀心思呢?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没有人不会心动。 他们带来的人都是精心挑选的,基本的生存应当不成问题……头冒出水面,阮枫观察了下四周。 周围很黑,只有上方毁坏通道两侧的墙壁上的火把隐约有光传来。 但距离太高,水中没有任何支撑点且水流有点湍急,很难用轻功回到上面。 还是需尽快找到岸或者出去的方法。 忽然有什么东西撞到她,阮枫随手拿起漂浮在水面上的东西摸了摸。 哦,头骨啊。 阮枫刚想放下,想到什么又抓紧,心里默念了句“冒犯了”。 顺手再从旁边拿了根腿骨。 “阮枫,你还好吧?” 陆玄掉下来时本就在阮枫旁边,这会借着十分微弱的光,游到少年身边。 “还好。” “那就行,咱们先顺着水流找一下有没有岸。” “嗯,等下。” 阮枫听到不远处熟悉的咳嗽声,凝了凝眸子,抬手将头骨扔过去。 公子朔刚冒出水面没多久,咳嗽还没顺畅,突然被什么东西偷袭爆头,眼前差点一黑! 阮枫微微一笑:“走吧。” 陆玄:“……” 他刚才好像看见什么东西从他面前飞过去。 姜音隐约看见一群人顺着水流离开,连忙吩咐:“跟着。” 都到这个时候了,一群人再斗也没什么意义,找出路要紧。 本来最近天气就冷,这暗河的水更是冷得有些刺骨,不知游了多久,就在有人坚持不住的时候看见了一丝光亮。 众人顺着水流,穿过山洞看见蓝天白天的那刻差点要哭,一个个争先恐后地上岸。 陆玄手撑着身子上岸后看见阮枫依旧泡在水里不动,以为他没力气,于是伸出手。 阮枫看着伸过来的手没有动。 即使有束胸,但也有一定的风险。 虽然她不是很在乎暴不暴露真实性别,但明显男儿身行事更为便利,她也习惯了。 姜音和燕云华上来后,立马有侍从解下宽大的外衣套在她们身上。 眼看就剩下她一人,这样更可疑,只好将手放上去。 纤细修长的手与陆玄的手形成鲜明对比,陆玄神色顿了下,还是先将对方拉起来。 阮枫上来后就双手抱胸,紧紧靠着陆玄站,利用他挡住其他人视线。 落水的少年身形更显单薄,长发早已散开,几缕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 陆玄黑眸深沉几分,什么都没说,只是解下宽大的外衣披在少年身上: “天凉,别冻着了。” 随即敛下眸子,他一直有个猜想,但不好去验证,对方略微异常的举动…… 几方人马都比较狼狈,若是如今斗起来,也是两败俱伤,不一定走的出野兽横行的太白山脉。 于是直接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 地宫内。 万俟乐衍等人兜兜转转终于到了巨大的石门前,看着石门渐渐开启,万俟乐衍忍不住心中得意,急忙吩咐: “你们能拿多少东西就拿多少!专挑有价值的拿!毕竟在卫国境内,最后的归属权还不知是谁。” “是!” 一众侍从也心思火热起来,先不说立了大功,偷偷自己塞一点又有谁知道? 随着大门开启,万俟乐衍忍不住冲进去,然而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 “怎么会!!” 万俟乐衍看着空荡荡的宫殿,满眼不可置信! 宫殿灯火通明,油灯还在燃烧,墙壁上的壁画精美无比。 然而空荡荡的一切都显示着宝藏消失了! 万俟乐衍下意识后退一步,眉头紧皱,喃喃自语: “到底是谁,是谁先我们所有人一步……到底是谁!!” 第58章 往前走,不要回头 走出太白山脉回到客栈,妙妙看见高肃扛着的昏迷男子,眉心微皱:“怎么把他带回来了?” 高肃耸肩:“小枫子说能带就带着,我待会去把他丢回给卫国。” 妙妙一听是阮枫,点了点头:“随你。” 洗漱完后,阮枫披散着长发靠在床头看书,听见敲门声,头也不抬: “进。” 陆玄进来后看见穿得随意,懒散极了的少年,身形一顿,最后坐到椅子上:“公子朔那边,我给他找了些事。” 少年淡淡应了声:“嗯。” 室内安静了会,陆玄想到困扰许久的问题,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你到底是——” “很重要吗?” 阮枫淡淡打断,像是预料到对方要问什么。 少年缓缓起身,一双漂亮的黑眸古井无波,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殿下可不像拘泥于这种小问题的人,您只需要记住,我是阮枫。” 无论性别、身份、世俗眼光,都不会成为束缚住她的原因。 她是阮枫,自始至终都是。 少年的自信与淡然,让陆玄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剩下了少年平淡而不容置疑的话语和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咚、咚……” 心跳越来越快,仿佛要跳出胸腔。 陆玄觉得阮枫身上有种神秘的力量,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他心甘情愿越陷越深。 想到之前的纠结,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他什么时候是拘泥于这种问题的人了? 陆玄微微一笑,又恢复成平日里运筹帷幄的矜贵太子模样,坦然而从容。 “是我一时狭隘了,期待小枫带来的好戏。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地宫有点古怪,我们第一个进入的房间满是灰尘,但越往里走,它的墙壁越干净。” 陆玄沉吟道, “尤其是那六个岔路口,五条满是灰尘,一条几乎没有。有人先我们所有人一步,也就是说,里面的东西很可能都被运走了。” 阮枫想了想:“这里是卫国地界,卫国嫌疑最大,也算阴差阳错达成了你的目的。” 陆玄点头:“但还需尽力找出是谁,虽然不至于决定胜负,但影响还是很大的。” 阮枫:“知道了。” 陆玄离开没多久,妙妙走进来了,说了下都准备好了后,贱兮兮地凑近阮枫: “小枫,真不打算开辟新道路?” 阮枫淡定地茗了口茶:“目前不打算。” 妙妙顿时挤眉弄眼道:“哎呦呦,什么叫目前?” 阮枫没有说话,而是看向窗外。 对棋子动真情而影响自己的行动为大忌,这是一名合格的执棋者该有的素养。 她不会考虑真正接纳的,在陆玄跳出她的棋局或是棋局结束之前。 窗外的微风吹起少年的衣角,少年静静看着远处的蓝天白云,瞳孔微微涣散,思绪飘远。 “师父师父,你怎么唉声叹气的呀?” “唉,师父只要想到辛辛苦苦养的水灵灵的小白菜以后可能会被某头猪拱走,心就好痛。” “师父你想开点啊,我们院子养的小白菜说不定不只会被一头猪拱走,隔壁王婶家就养了好几头呢!” “……” 师父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小少年的脑袋,神色温柔: “小枫啊,你的人生还很漫长,以后会遇见许许多多的人。 亲情、友情、爱情都是人生的一部分,你可以去享受它们,无论结局如何,这都是你人生的经历。 拥有勇敢去爱与被爱的勇气,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但你要记得,最爱的永远都要是自己。 如果你以后遇见爱你,尊重你,甚至愿意放手给予你自由的人,也不是不能试一试,不高兴了可以学学咱家地里的小白菜,多找几头猪,咱要拿得起放得下…… 啊呸,什么小白菜猪的,真是被你带偏了!” 想到这,少年勾起一抹淡淡的浅笑。 遇见师父,是她此生最幸运的事。 亦师、亦父、亦友。 在师父离开后,她无数次站在高处,想着若自己跳下去,师父会不会突然出现,就像初次见面时那样在下面接住她。 如今那样高的悬崖她跳下来不会有任何事,只是不会再有人接住她。 小枫,生离死别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没有人会永远陪着你走下去,包括师父。 小枫,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下去了,往前走,不要回头…… 阮枫思绪回笼,收回视线,看向妙妙,语气平淡: “字面意思,我很清楚自己要干什么,我不会让任何人影响甚至改变我的判断与决策。” 哪怕师父的离去让她非常难过,但时间不会为此而驻足,所以…… 往前走,不要回头。 少年的模样落入眼中,妙妙倒吸一口凉气,捂住胸口:“小枫……” “嗯?” “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够了!不要再勾引我了!” 阮枫:“……” …… 圣师亲自来卫国接小天子,客栈周围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侍卫,防守极为严密。 站在客栈门口的周千岁早已没了当初的落魄样。 小少年穿着锦衣华服,愈发显得贵气逼人,只是身形瘦削,脸上几乎毫无血色。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马车,拱手道: “不管你们出于什么目的,但确实救了我们,这个恩情我记住了。” “山高水远,祝您一路顺风。” 陆玄也拱手道。 周千岁带着云鹤归向马车走去,有侍卫从马车边小跑过来: “陆太子,阮公子,圣师大人让小的带句话,说您以前做的事他就不计较了,安分守己,他保证不会对您,对盛国如何。” 陆玄微微一笑:“在下会记住圣师教诲的。” 做不做那就不是一回事了。 说着,抬眸看向马车。 风微微吹起窗口的帘子,若隐若现间,隐约可以看见那人精致的侧颜与淡漠的神情。 他似乎察觉到什么,侧目看过来,眼神很冷,极具压迫感。 马车很快启程,大批侍卫也随着仪仗离开。 陆玄转身要回去,突然有人来报: “殿下,卫国太子邀请您与阮世子明日午时于来福楼一聚,为表感谢对卫二皇子的救命之恩。” 陆玄与阮枫对视一眼。 王知行居然亲自来了? 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陆玄勾了勾唇角,眸中满是笑意:“明日,定准时赴约。” 第59章 好大一口黑锅 午时,来福楼。 “皇兄,派人送点谢礼就行了,何必亲自宴请?” 王轩昂左右两半屁股交换着斜坐,脸上带着痛苦,心中有几分不满。 皇兄也真是的,非要拉他来,说什么滴水之恩,都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救命之恩。 不知道他屁股痛坐不下吗? 王轩昂的身边,一位面如冠玉,衣服打理得一丝不苟,如翩翩君子般的男子瞥了他一眼: “二皇弟,不可乱动,坐要有坐相。” 王轩昂:“……” 我敲你丫的! 痛的不是自己的屁股,说话就不腰疼是吧? 王轩昂不太敢忤逆这位平日说一不二的大皇兄,只能扭曲着脸慢慢坐好。 只要一想到待会要感谢的人中有曾经的小叔子,就觉得无比憋屈! 刚娶到阮叶那几年,他还是很新鲜的,愿意花心思陪她哄她。 后来觉得她那木讷无趣的软包子性格实在无趣,但碍于对方好歹是凉国公主,还是有所收敛的,可后来发现她只会默默忍受,便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王知行背脊挺直地端坐着,直到宴请的客人到来,才起身笑道: “两位请坐,非常感谢两位救了我这不成器的二弟。” 陆玄坐下笑了笑:“举手之劳。” “对二位来说是举手之劳,对二弟可是性命,二弟,还不好好感谢救命恩人? 王轩昂咬着唇没有动,直到王知行的有些不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才心一横开口: “陆太子,在下身上有伤不便喝酒,便以茶代酒,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说完,拿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丝毫不提阮枫。 王知行目光闪了闪,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招呼众人多享受美食。 王轩昂看着其他人痛快饮酒,心有郁结,一杯又一杯茶水下肚,突然觉得尿意上来,屁股又痛,直接起身离开包厢。 能隐约看见他走路姿势有点奇怪。 刚出包厢门,王轩昂就不小心撞上一个端着菜的小二,菜水溅到衣服上,不由恼怒斥责: “怎么走路的!你瞎啊!看不见本皇子?” “殿、殿下恕罪。” 小二低着头,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 “你——” 王轩昂原本想将憋屈发泄在小二身上,但实在憋不住了,恶狠狠说了句“等本皇子回来收拾你!”就急忙从旁边离开。 就在这时,那位小二突然从托盘下抽出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王轩昂! 保护王轩昂的暗卫刚要出手,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阻止! 王轩昂本能地躲避,却身子一软没有完全躲开,匕首刺入肩头,王轩昂瞥见小二的那刻瞳孔地震!! 她不是死了吗? 阮叶一双漂亮的眼睛通红,死死盯着王轩昂,满眼仇恨与坚决! 她比起刚被休弃时黄脸婆的憔悴模样,她现在恢复了最初的几分颜色,刚才又低着头,王轩昂急着如厕,一时竟没认出来。 “王轩昂!去地下给我的孩子赎罪吧!” 她原本是有孩子的啊! 怀胎十月,却被那渣男贱女害的早产,生下来还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就去了。 他们嫌晦气,竟把她女儿直接丢到乱葬岗喂野狗!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阮叶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直接拿着匕首疯狂地捅着王轩昂。 一刀又一刀,杀红了眼。 长这么大,阮叶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人,哪怕是下人犯了错也只是赶他们走。 所以在动手前,她还有点怕的。 但现在每捅一刀,她就觉得无比畅快! 爽! 过度的心软就是懦弱,永远不要去用别人的道德去赌。 她曾对二皇子府的所有人那么好,都说她是个心善的主母,她努力去做好一个贤妻良母。 但到最后只有自己的陪嫁丫鬟站在她身边,最终却和那刚出生的女儿一样惨死。 王轩昂眼神从惊恐到涣散,倒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捅,使不上一丝力气,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有。 屁股下一摊不明液体流出,竟是吓尿了。 直到有客人从旁边的包厢出来看见这一幕,发出尖锐爆鸣声! 杀红了眼的阮叶如梦初醒,想起自己的任务,即使再想折磨王轩昂一会,时间也不允许,直接一刀抹了脖子,走到包厢门口,一脚踢开门。 “砰——” 门被踢开的瞬间,所有人看过来。 阮叶环视了下众人,脸上还带着被溅到的血,匕首上的血汇聚到刀尖,“嘀嗒、嘀嗒”落到地面上。 她咧嘴一笑:“都在啊。” 说着,拿着匕首直接冲向阮枫! 暗卫与黑衣人同时出现,两方打斗起来,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阮枫似乎没力气了,勉强避开匕首着攻击,被一步步逼到了窗户边。 “你……” 话还没说完,阮叶直接一刀刺入对方左肩,在刺入的时候,手微微抖了下,很快恢复正常。 阮枫身体踉跄了下,直接从窗口翻了下去,落在街上。 阮枫落下去的瞬间,陆玄心揪了一下。 原本就因为打斗的声音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如今看见有人掉下来,周围人都看过去。 阮叶站在窗口,披头散发,双眼通红,活像是个疯子般哈哈大笑。 原本平时说话轻声细语的阮叶几乎是吼出来,生怕看热闹的人听不到! “阮枫!我是你亲姐啊!为什么你不愿帮我?为什么!!! 要不是公子朔救了我,我早就死了!他给了我报仇的机会!你呢?你做了什么!! 阮枫!我恨你啊!你去死!去死啊!” 女子的歇斯底里的质问,落在所有人耳中。 对于这些不了解真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来说,只抓住了自己想抓住的重点: 哦豁,公子朔指使的! “噗……” 阮枫咳了声,吐出一口血,白衣被鲜血染红,看起来格外凄惨。 阮叶拿着匕首想跳下去补刀,突然被黑衣人制止:“城主府派人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阮叶死死盯着阮枫,听着不远处马蹄声由远而近,最终不甘地狠狠留下句“阮枫你等着!我会回来找你的!”就和一众黑衣人离开。 当王知行得知饭菜被人下了药,而来福楼又是他名下产业时,差点眼前一黑。 又看见王轩昂凄惨的死状,而外面现在闹得沸沸扬扬是公子朔指使的后,死了的心终于碎了一地。 大庭广众下爆出名号,公子朔真的会要这么蠢的人? 不过阮叶那状态,不排除是疯了,所以不管不顾。 但不管真假,问题现在非常棘手。 阮叶的匕首上抹了毒,阮枫现在还在昏迷,陆玄把人抱走前,冷冷地说要他给一个交代。 王知行那叫一个后悔啊! 他就是来参一腿宝藏的事,还没出发呢,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第60章 萤火之辉 随行的大夫在室内待了会,做了个样子就离开了。 陆玄把椅子拖到床边坐下: “前段时间我装重伤,这段时间你装重伤,啧啧,你当初怎么对我的来着?” 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少年受伤的左肩上方,作势要按下去。 阮枫突然睁开了双眸,什么也没说,就静静地看着他。 陆玄马上要触碰到伤口的手指就这样顿住,过了会从心地收回来放在背后,咳了几声: “你还好吧?” “还好,你先出去。” “嗯?” “胸口勒着不舒服。” 阮枫的语气很平淡,没有丝毫羞涩的情绪,陆玄反应过来后耳根却是悄悄染上几分绯色,连忙站起来走出去。 后面还要应付各路人马,以及准备回去的事宜,所以陆玄心情平静下来就去处理事务了。 …… 马车不知行驶了多久,到达一偏僻的树林停下时,阮叶精神还有点恍惚地看着手上早已干涸的鲜血。 “怎么?还没缓过来,后悔了?” 妖娆妩媚的女子走上马车,挑了挑眉。 阮叶摇头: “没有后悔,只是有点不敢置信。” 过去压在身上多年的噩梦,竟然就那么轻易终结。 当她看见倒在地上像死狗一样任人宰割的王轩昂时,突然觉得他不过如此。 月落影轻笑一声,从马车底下拿出一个包袱扔过去: “整理一下自己,咱们报仇就得报全套,否则让她在那蹦哒膈应谁呢?不是还有一位吗?” 阮叶涣散的瞳孔逐渐凝神,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好!” 她既已经堕入深渊,再拉一些人又何妨? 她要曾经害了女儿与银杏的人都付出代价!! 然后…… 然后……再去见她们…… 阮叶眼角出现几分湿润。 她于小枫的价值已经达到,小枫也给了她报仇的机会。 这个世间于她已经没有任何所期待的,她也不想再坚持下去了,不如结束自己的生命。 一路舟车劳顿,马车来到了卫国皇城郊外的一座偏僻院落。 阮叶一进去,就看见了被绑在椅子上的女子。 女子面容憔悴,眼球充血,嘴里死死塞着一大团布,看见来人,瞳孔猛地一缩! “陈婉清,好久不见。” 阮叶走上前,用血迹斑斑的匕首拍了拍女子的脸。 陈婉清剧烈挣扎起来,“呜呜呜”叫个不停,阮叶刚抬手把布团扯下来,对方瞬间哭了: “阮叶,是我对不起你,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我也是被逼无奈啊!都是王轩昂逼我做的!都是他!!” 阮叶冷冷看着她痛哭流涕: “你用你肚子里的孩子陷害我是他逼的?害死我的女儿还提议把她扔到乱葬岗的不是你?银杏不是你下令打死的? 陈婉清,一桩桩一件件,我管你是不是被逼的!你就是做了!你痛哭流涕,不是在后悔,是在后悔做了这些事还落到了我的手上!” “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 “啊对了。” 阮叶突然打断,把玩着手上的匕首, “你知道这匕首上的血迹是谁的吗?王轩昂!啧啧啧,我就让他看着自己被一刀又一刀地捅,却无能为力,只能在恐惧中死亡……你想试试吗?有人教了我如何避开那些死穴。” 说完,直接一刀插入陈婉清大腿上。 鲜血伴随着陈婉清的尖叫涌出! “啊啊啊!阮叶!我早知道就该弄死你!让你和你那野种还有婢女一起当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这些话,精准踩到了阮叶的雷点,原本就混乱的思绪彻底陷入癫狂! 陈婉清从咒骂变为嚎叫,最后变成祈求对方给个痛快。 当院子内彻底没了声息,满身是血的阮叶疲惫地走出来:“死了。” 月落影看着对方毫无活下去的欲望的样子,忽然问道: “我刚刚得到了一个消息,想去看看吗?” “看什么?” “你女儿和侍女的墓。” …… 夕阳洒在大地上,万物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远处的山峦在夕阳的映照下,轮廓变得柔和而朦胧,仿佛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在静谧的山林中,阮叶愣愣地看着一大一小两座坟墓,这是两座只有石碑,没有名字的坟墓。 站在坟墓前,有些局促不安、满脸皱纹的老人驼着背,搓着满是厚茧的手。 阮叶隐约记得,这是府里一位普通的洒扫老人,儿子和儿媳意外身亡,留下一个小孙女。 小孙女得了重病需要医治,她无意知道后给了一笔钱财。 老人局促地笑了笑: “王妃……阮姑娘,这是小郡主和银杏姑娘的墓。抱歉,过于简陋了。” 怕被发现,他们连名字都不敢刻上去。 阮叶呆愣在原地,呐呐道:“发生了什么?她们不是被扔到乱葬岗被野狗啃食了吗?” 老人连忙摇头:“没有没有,不是,是被扔了,可是大家又偷偷去找了回来。” “大家?” “是啊。府里的顾侍卫您还记得吧,最是一板一眼,但他却在小郡主被扔后没多久,在晚上偷偷开了后门让我们方便出去。 还有薛厨师,他做菜最是色香味俱全,后来每天都在研究怎么让新鲜食材做出馊了、坏了的样子。 还有啊,方嬷嬷明明是那么节俭点一个人,却总是将旧了还能用的东西扔掉……” 老人絮絮叨叨地说着, “大家凑了些钱,买了副薄棺,将小郡主和银杏姑娘安葬在这,实在委屈小郡主了……阮姑娘对我们的恩情,除了那些白眼狼,大家都记着呢……我们也对不起姑娘,在姑娘受难时没有挺身而出……” 说着,老人眼含热泪,将头深深低了下去,满脸愧疚。 对方是他们的主子,是卫国的二皇子,他们这些拖家带口的普通人如何敢忤逆? 老人每说一句,阮叶的眼泪就汹涌几分,最后已然泣不成声。 她怨恨着他们受过她的恩惠,最后却没有一人站出来,却从没考虑过他们只是普通人,他们也有诸多无奈。 当初那些恩惠,于她来说不过小事,是在人生顺境中的偶尔发的善心,从没放过心上。 可他们记住了,在力所能及之下,全力帮助着她。 而她是怎么做的? 默默忍受,自暴自弃,怨天尤人,从没想过挣扎。 阮叶坐在坟墓前很久很久,直到太阳彻底落山,漫天繁星洒满夜空。 一旁默默陪着的月落影淡淡一笑:“如果要离开卫国的话,还是尽快的好,你杀了王轩昂,卫国必会全国通缉。” “我觉得我的前半生像是一场梦,表面浮华,内里却破败不堪。” 阮叶温柔地抚摸着墓碑,缓缓开口, “我本想一死了之,但现在我放弃了,我还想再做一件事。 绝大多数人是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史书上不会为他们留下任何一笔,但他们有血有肉,也有情感。 我不会权谋,但我知道乱世将至,那些位于权力顶峰的人以天下为棋而博弈…… 哪怕如何避免,牺牲是不可避免的,受苦的还是这些普通人……我想尽我之力,去帮助更多的人,哪怕只是萤火之辉……也当为女儿和银杏祈福。” 月落影微微一笑: “那你努力,反正你要做什么也随你。” 阮叶最后深深看了眼这两座坟墓,转身离开。 曾经微不足道的善心所带来的萤火,竟在最后照亮了她黑暗的世界。 即使满身伤痕,但那些星星点点,犹如萤火般的美好,总能让人再度爱上这个破破烂烂的世界。 第61章 可有良策? “你确定消息无误,阮枫如今重伤在床?” 万俟乐衍看见侍从点头后,差点没兴奋地蹦起来!嘴角怎么都压不住, “可惜了可惜了,阮叶怎么没一击击中心脏,或者用毒点的毒药?走走走,落井不下石,这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万俟乐衍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前往,在门口被袁宁拦下来:“万俟姑娘,阮公子如今还在休息,不方便见客。” “是真的休息呢……还是说还在昏迷?” 万俟乐衍勾起红唇,眼里满是不怀好意。 袁宁没有说话,高肃忍不住阴阳怪气:“这会您多笑笑,说不定以后啊,笑不出来了。” “你!” 万俟乐衍眉毛一竖,美眸瞪向高肃,忽然眉心撇了撇, “本宫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对方十分高大,流畅的肌肉彰显着浓浓的力量感,面容坚毅,五官偏深邃,辨识度很高。 高肃心头一跳,冷笑: “万俟姑娘是觉得稍微长得还行的都眼熟吧?” 被内涵好色,万俟乐衍眼神瞬间冷下来,属于皇太女的气场也显露出来: “本宫就说怎么眼熟,这不是决斗场那个逃跑的胜率极高的奴隶吗?” 一提到邺国决斗场,高肃、袁宁两人都脸色微变。 袁宁率先笑道:“万俟姑娘说笑了。” “哼,说不说笑可不是你说的算,既然是决斗场的人,怎么敢在外面逃跑?来人,把他给我带回去!” 万俟乐衍一声令下,带来的侍卫都抽出刀,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高肃、袁宁都紧紧握着刀柄,努力克制着愤怒,突然,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万俟姑娘,没有证据,强行带走我的人不太好吧?” 一身黑衣的陆玄把玩着腰间玉佩走过来,身后带着的人都手持利剑,眼神不善。 为了一个奴隶付出这么大代价不值当……万俟乐衍脑中权衡利弊后抬手,身后的侍卫纷纷收刀入鞘。 于是微微一笑: “本宫和阮枫也算有几分交情,这不是看他受伤来看望一下吗?看来今日不是好时机,就先告辞了。” 万俟乐衍离开后,袁宁拱手道: “感谢殿下出手。” 态度恭敬却带着几分疏离。 陆玄也明白对方的想法,他们自始自终只是因为阮枫而来,不想与他扯上太深的关系。 可惜了,这两人,加上那位叫妙妙的女孩子,都有一技之长…… 陆玄颔首,淡淡道:“举手之劳。” 陆玄走后,妙妙也回来了,三人凑在一起。 妙妙叹气:“我们这次出场,定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不好再回漠北城了,给叶家带去麻烦。” 高肃挠挠头: “你们还好,我才是惨,被万俟乐衍记住了,她咋就没记起袁宁,因为他长得太大众了吗?” 袁宁:“……” 袁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是是是,你长的最好看,天下第一好看,还会躲被窝里哭哭呢~” “袁宁你找死!你不准再提这件事!” “哎呦呦,我好怕啊,等你以后娶了媳妇,我要把你的黑历史讲给你媳妇听;你有了娃,我还要讲给你的娃听;就算以后你老的走不动路了,我还要在你耳边说……” 眼看两人一言不合要开战,妙妙一拍桌子,吼道: “吵什么吵!再吵我给你们两人都下蛊,一起抱头痛哭去吧!” 说着,平时隐匿在浓密头发里的黑色小蛇也探出头,“嘶嘶”吐着蛇信子。 两人顿时安静下来。 高肃偷偷瞟了眼小黑蛇。 妙妙有个奇怪的爱好,别看她娃娃脸很可爱的样子,你都不知道能在她身上什么地方看见蛇啊、蛊虫啊啥的。 刚认识那会,他看妙妙的手镯十分奇特,多看了几眼,对方二话不说摘下给他看。 然后他还沉浸对方真好中呢,就看见手心的手镯忽然动了,变成一条黑蛇! 他灵魂差点出窍啊! 妙妙看见他们安静下来,满意地点点头: “小枫从来不限制我们的自由,还是听听小枫怎么说吧。” 高肃和袁宁都没意见:“行。” …… “郡主,燕王殿下那边对于卢将军的死非常生气,殿下希望您能除去阮枫。” “知道了,你转告父王,云华会尽力的。” 燕云华笑容温婉,待传信之人离开,笑容瞬间消失。 身后的侍女小心翼翼道:“郡主,公子朔那边……” “他自己着了别人的道关我何事?不过陆玄也是舍得……” 燕云华浅褐色的眸子微微眯起,不知想到什么,红唇勾了勾,美丽张扬,带着致命的危险! “既然都到这地步了,我不添把火过不去吧?呵呵,越来越乱了,欲望啊,充斥在人世间的欲望啊……看着所有人,包括我,为其争得头破血流,真是有趣。 启程吧,回盛京,这里没什么好待的了。” “可燕王殿下让您追查宝……” 燕云华冰冷地眼神看过来,侍女立马吓得噤声,扑通一声跪下:“是奴婢逾矩了,求郡主责罚。” 燕云华笑着弯腰扶住侍女:“跪什么?难不成你背叛我,心虚了?” 侍女身子抖了抖,跪在地上就是不起来,疯狂摇头:“奴婢没有,奴婢没有背叛郡主。” “唉,其实我也没办法呀,父王让我做这个又做那个,实在分身乏术,你懂的对吧?” “奴婢不懂……不是不是,奴婢知道了,不是……” 侍女身子抖得像筛子,最后实在在燕云华温柔的语气和动作中坚持不下去了,哭着不停磕头, “郡主饶命,燕王殿下是让奴婢报告您平时做了什么,可奴婢真的没有传出什么重要信息,郡主饶命!” 燕云华冷眼看着侍女头磕出了血,最后叹了口气用手心托住侍女的额头: “别磕了,会弄脏我脚下地板的,你说的我都知道啊。” 侍女眼睛一亮,以为自己逃出生天,却只见对方柔柔一笑,嘴里吐出无比冰冷的话语! “所以我决定让你死的痛快点,你知道的,我的身边,容不得一丝背叛!” 说完,燕云华手腕一甩,拿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染血的手心,起身向外走去。 随意丢弃的手帕轻飘飘落在跪着的侍女面前,就如同她即将逝去的生命。 …… 到达盛京后不久,陈、卫两国开战的消息引起轩然大波! 陆玄挑了挑眉: “公子朔被陈国太子陈定羽召回,暂时从学宫休学。这消息有点突然啊……就算关系不好,也不至于因王轩昂一事公然撕破脸面。” 说真的,死的又不是王知行,王轩昂的价值不足以挑起这件事。 阮枫悠悠叹了口气:“我大概猜出是谁了。” 燕云华,清醒理智,有野心有目标,足够的狠辣,骄傲而不自傲,本应该也会列入她的考虑范围,只可惜…… “啪嗒” 白棋落下,阮枫微微一笑:“该你了。” 陆玄手执黑棋把玩,表面看着棋局,却在观察少年神色,状若无意道: “唉,一来一回折腾了这么久,都快临近过年了,后面有元宵灯会,母上大人估计又要催促我成婚,实在苦恼啊……小枫可有良策?” 第62章 偷家 阮枫垂下眸,淡淡道:“最简单的方法,娶一位太子妃。” 陆玄见对方神色没什么变化,还让他娶一位太子妃,不由有些挫败,将黑子落在棋盘上:“问题就是我不想娶。” 以前是没考虑过,现在是不想将就。 陆玄带着几分期待地看着阮枫:“我不想娶,也不想母后催促,有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 不想娶妻,还要一劳永逸……阮枫眼神不由落在对方两腿之间,有些意味深长。 陆玄立马反应过来,炸毛了! 无奈道:“也不至于要自宫吧!?算了算了,不用再出主意了。” 再想下去,他怕对方又出什么惊掉下巴的主意! 是他想太多了,居然妄想阮枫恢复女装陪他游玩一圈……陆玄深感前路艰辛…… 罢了罢了,谁让他就是喜欢呢? 陆玄离开后直奔皇宫。 “母后~” “母后~” “母后~” 正在修剪花枝的萧澜不小心剪掉了一朵长势喜人的花,“啪”一下将剪刀放桌上,一脸不耐烦: “母后母后,你叫魂呢?有事快说,没事就滚!一天到晚在我面前瞎晃悠,我看着就烦。” 陆玄看了眼萧澜身后的宫女,宫女立马会意退了出去。 “母后,您是不是早知道?” 陆玄观察着萧澜的神情,后者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怎么,才反应过来?” “您当初怎么不和我说呢?”陆玄凤眸微眯。 萧澜沉默了会,冷笑: “看你不顺眼,想看见你以为自己断袖后抱着祖宗牌位哭得稀里哗啦的场景,可惜了,没看见。” 陆玄:“……” 这真是亲娘啊! 萧澜忽然想到什么,一脸嫌弃:“你不会是连女孩子都不会追吧?” 陆玄:“……” 亲娘,留点脸面给我。 “行了行了,谁叫我喜欢那孩子,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她喜欢什么,金银财宝、胭脂水粉、华美衣裳……” 陆玄越听越觉得奇怪,但还是忍不住心中欢喜,这些他基本都有! 突然,对方话锋一转: “——通通不喜欢!” 陆玄:“……” 萧澜似笑非笑:“傻儿子,要不你还是放弃吧,她想要的,你现在给不起。” 陆玄陷入沉思。 燕王的人头,他现在确实给不起。 萧澜垂下纤长的睫羽,继续给花盆里的花修剪枝丫。 等陆玄一走,萧澜立马兴奋地去找陆君: “我和你说,傻儿子他动心了。” 陆君从书桌上抬头,看见是妻子,露出笑容:“对方看得上他?” “是有点难,但这不是重点。” 萧澜一拍手, “重点是我要把傻儿子如何暗搓搓追人通通写下来,如果他真成功了,我就把这本子给小枫看。反正现在挺闲的。” 陆君:“……” 陆君为儿子默哀了三秒,随后微微一笑:“你高兴就好。” 反正受伤的又不是他。 萧澜见他没有丝毫不满,略微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会介意小枫,毕竟她以前是凉国太子。” 哪位君主会愿意让亡国太子当太子妃?而且这太子并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陆君笑着摇了摇头: “我为何要去当这个恶人?走不下去自然走不下去,不必我出手。我真干涉反而可能会让父子关系出现裂痕,不值得。 我只需要远远看着,不出现大问题就好。 他既然想争一争这天下,如果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不如趁早放弃,好好享受这荣华富贵的日子。 她师父曾与我们有过约定,君无戏言,我也不会去出尔反尔。 而且你觉得玄儿希望大吗?” 萧澜想到那清冷如谪仙的少年,“啧啧”着摇头: “看来一时难有结果,算了,去看看浅浅那边情况如何。” 陆君抬了抬手,隐藏在暗中的暗卫现身,恭敬道:“陛下。” 陆君:“浅浅最近在做什么?” 暗卫:“公主最近和魏公子走的挺近,登高游湖、一起逛盛京等等。” 闻言,陆君原本沉着冷静的神色一下就变了! “为何现在才说?” 有点憨憨的暗卫:“您不是说过,公主若无危险不用上报吗?” 陆君:“……” 这个暗卫虽憨且话痨,但武功实在是高,这段时间他挺忙,就让这话痨暗卫不用什么都报告。 没想到啊没想到,魏家那小子竟然趁他不备偷家! 他那会甜甜叫他“父皇”的宝贝女儿啊! 竖子安敢!! 陆君咬牙切齿地思索着如何在不破坏父女关系的前提下做个恶人。 萧澜倒是忍不住笑了。 魏家那孩子心性还是挺不错的,主要是这俩货终于有机会倒腾出去了。 …… “殿下,过年所需要的物品已经置购好,还有给各位大臣的贺礼名单,您请过目。” 陆玄回到太子府,总管就上前恭敬地开口。 陆玄接过,一目十行地翻过:“可以,你看着办吧。” 总管退下后,有暗卫报告:“殿下,云华郡主求见。” “她私下要见本宫?把她带来吧。” 陆玄眸子微眯。 临近除夕夜,学宫早已休假,能回家的都回家了,这燕云华倒没有一分要回圣都的意思。 陆玄等了会,燕云华嘴角带着笑意缓步走近:“陆太子,别来无恙。” “云华郡主有话不妨直说,我想我们并没有什么好谈的吧?” 陆玄语气冷淡,“郡主不怕我将此事告知燕王?” 燕云华眼中笑意浓郁几分: “你不会的,我和父王并不齐心,这不正合你意吗?说来我犹豫了许久呢,才决定来找你,我觉得你是个聪明人。” 第63章 恶女 “多谢夸奖。” 陆玄脸不红心不跳地接下。 燕云华笑了笑,将一直把玩的小刀放在桌上:“这把小刀,你可还记得?” 陆玄看向桌上的小刀,小刀的刃口锋利如初,刀刃薄而坚韧,透着冷冽的光泽,刀身线条流畅,不用多说就能明白,这是一件难得的精品。 陆玄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自己当年丢失的小刀,丢了后他心痛了好久! “郡主好意我心领了,多谢。” 刀留下,人可以走了。 燕云华笑容略微一僵:“看来陆太子还真不记得了,当年在圣都救过的小女孩。” 圣都、小女孩……陆玄想了会,终于想起来了。 摊手无奈道:“也不是我想救你啊,是那群追杀你的人杀红了眼,为了事情不暴露,一看就想杀我灭口,我当然先下手为强。” 笑话,他是那么好心的人吗?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他不补一刀就算好了。 燕云华微微一愣,旋即恢复正常,笑道:“过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 陆玄像是预料到她要说什么,直接毫不客气地打断: “我见你只是给郡主一个面子,对于你想要的合作,抱歉,我拒绝。” 燕云华笑容收敛几分:“陆太子为何不考虑考虑?” 陆玄定定看着对方: “郡主,十年前苍夷山,浅浅遇刺差点丧命,你还记得吧?这件事没得考虑。” 事情脱离预期,燕云华脸色变得不太友好,声音都尖锐了几分: “陆玄你一向精明,但这次是脑子被门夹了吗?就算杀陆浅是我出的主意,献的计又如何?你不明白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吗?” 陆玄神情严肃起来,冷冷看着燕云华: “你说的对,但我再混蛋也有不能触碰的底线!是,与你合作是最好的选择,但浅浅会怎么想? 那个笨蛋一定会说没关系的,一切都是为了大业。但还是会不可避免地留下芥蒂的种子。 我既然与曾经要杀她,给她留下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的人合作,那么有一天,我是否又会为了权力而六亲不认?” 燕云华不可置信: “你在开什么玩笑?就这点小小的理由,你就拒绝我?你不明白处于高位者,不需要这些无用的情感?” 陆玄眼神冰冷: “我知道,情感与野心并不冲突,我不喜欢去想未来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我更喜欢活在当下。 不管未来我会如何选择,现在的我很明确地告诉你:我拒绝!” 不忘初心……很难很难,世间能做到之人不过极少数,他也不敢说自己一定会如何如何。 也许未来有一天他会改变,放弃曾经坚守的一切,防备、算计着所有人,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但他希望这一天能来的慢一点,再慢一点,直至生命走到尽头。 浅褐色的眸子死死盯着面前没有丝毫动摇的人,燕云华蓦然笑出了声: “好好好,陆玄,这是你做出的选择,你记住了。” 陆玄微微一笑:“好走不送。” 燕云华敢只身一人来,必然做好万全准备,若是她目前死了,就是送了个致命把柄到燕王手上。 燕云华最后深深看了眼微笑着的少年,头也不回地离开。 待燕云华走后,陆玄拿起桌上的小刀,淡然地朝相反方向转身离去。 拒绝燕云华,除了说出的理由,也有其他理由。 她那个人,就是个性格阴晴不定的疯批! 与其未来在身边埋下巨大隐患,不如一开始就拒绝得干净。 …… 太阳渐渐西沉,天气寒冷,不少商贩早早收了摊子回家,大街上只有零星路人来往。 燕云华慢慢走在街上,眼眸深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突然,燕云华像是察觉到什么,抬头看向旁边酒楼的二楼,正好与少年的目光对上。 阮枫左手撑着下巴,朝她轻轻笑了笑。 燕云华眼眸闪了闪,停下脚步进入酒楼。 “阮公子看来在这等候已久。” 燕云华坐到对面,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披风。 阮枫倒了一杯热茶,推过去: “不好亲自去问,故等在郡主必经之路上,看郡主的神情来推断发生了什么。” 燕云华没有动:“结果你很满意?” 阮枫勾了勾唇:“挺满意的。” “呵……” 燕云华没有生气,双手交叠搁在下巴上,语气轻柔而蛊惑,引人堕入深渊, “阮枫,陆玄能给你的,我也能给,甚至能给你更多。燕王铁骑……甚至我父王的人头,我都能给。” 阮枫挑了挑眉:“郡主是彻底放弃陆玄了?” 燕云华冷笑一声: “不然呢?我分的清楚利弊,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为了达成目的,我可以不择手段!所以,我不可能会抓住一个于自己无用,甚至有弊的东西,死死不放手!” 可惜了,她对陆玄还是有几分好感的。 她从来不认为这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她燕云华配不上的,她永远只会以自我为中心! 像她这样的恶人,怎么可能会去围绕着一个男人转,祈求他的怜爱? 真是可笑。 既然陆玄无法为她带来任何东西,还挡了她的路,那么,他就可以去死了! 当然,看在幼时的恩情份上,她会考虑给他留个全尸的。 闻言,阮枫默了默,忽然幽幽叹了口气: “其实啊,郡主,我还挺喜欢你的。” 沉浸在如何弄死陆玄中的燕云华:“……” 燕云华忽然展颜一笑,身子向前倾,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少年的下颚,笑容迷人而危险: “如果你愿意抛弃陆玄,我也不是不能给你一个机会。” 阮枫:“……” 好像有点误会? 问题不大。 清冷的谪仙被偏执而疯狂的妖女抬着下巴,墨发略微凌乱,唇角似笑非笑,深邃神秘的黑眸却古井无波: “但很可惜,郡主,你并不符合我的标准,所以抱歉了。” 被接连拒绝两次的燕云华甩开少年的下颚,眼神冰冷: “是吗?给过你机会了,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 阮枫微微一笑:“郡主要记得,不是没有你,我们就不行了。” “就那拭目以待。” 燕云华起身,冷冷留下一句话,甩袖离开。 —— 云华女鹅真恶女,不洗白(\/\/?\/\/) 第64章 除夕来临 “世子回来了?临近新年,给世子做了些新衣裳,正好今日送来了,世子看看如何。” 阮枫回到侯府,正在看账本的乔雪娘就招呼道。 阮枫走进大厅,目光落在小厮拿着的新衣服上。 乔雪娘的眼光十分不错,可以看出上了心,平时两人井水不犯河水,一个把这当客栈住,一个管理着自己想要的府内大权,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不错。” “那就好,送清风苑去。” 乔雪娘吩咐完小厮,犹豫了下,还是小心翼翼问道:“世子今日出去见太子殿下了?” 阮枫淡淡“嗯”了声。 乔雪娘想说什么,见少年那副淡淡的样子又咽了下去。 她也算明白了,阮枫压根不会帮她们,但好在也不刁难她们。 说白了就是没把她们放在心上,她们无论想做什么,行,别妨碍到他就行。 乔雪娘一开始也有点埋怨阮枫一点忙都不帮,后来也是想通了。 阮枫本就不是个热心肠的人,性子甚至偏凉薄,她们于他没有丝毫用处,他自然不会分神。 要是说什么霜儿入了太子后院,可以吹吹枕边风,对他前途更有利,他恐怕只会嗤笑一声。 说起来,殿下好像对阮枫过于上心了点吧?三天两头地跑来或者传唤走阮枫……阮枫对于他的价值那么大吗? 乔雪娘想不通,于是思绪直接略过,跳跃到元宵佳节。 听说瑞阳公主特别喜欢热闹的节日,必然会出去玩,她得好好给阮枫收拾收拾,再想办法让两人“偶遇”。 本来瑞阳公主就喜欢阮枫,再一精心打扮,这不得迷得死死的? 最好色上心头,直接去求皇帝赐婚,阮枫还能拒绝不成? 乔雪娘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另一边,弄好热水后,阮枫遣退下人,泡在浴桶内放空思绪、闭目养神,享受这难得的身体与心灵放松。 待洗漱完,少年墨发披散,穿着宽松的白色里衣,懒散地盘腿坐在床上。 一个暗卫出现在床边,半跪在地上低着头,手上捧着一封信,恭敬道:“主子,月姑娘的信。” 阮枫接过,三两下打开,里面只有几张空白信纸,于是从床底下的箱子拿出一个小瓶子,将药水小心地洒在上面,信纸上出现了字。 一目十行地扫过,先是问她最近如何。 再说了下阮叶最近的情况,表示在卫、陈两国之间的冲突过去前,会看好她不让她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最后才说正事,最近这些门派似乎有办大会的趋势,说什么选出一位领导者,这在从前是从未有过之事。 阮枫看完,走到书桌前,拿起毛笔蘸了蘸特殊的墨,提笔挥墨。 字迹犹如行云流水,笔锋所至,墨色淋漓。 写完没多久,字迹全部消失,阮枫装好,递给暗卫,暗卫接过信放好就迅速离开。 魏青书很晚才回来,利落地翻过院墙,落地的瞬间看见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的少年时差点吓了一跳! “哎呦我去,大晚上的,你脚边就放了一支蜡烛,披散着头发还穿着白衣,有点吓人的好不好?” 阮枫淡淡看着魏青书:“最近你总是不见人影。” 魏青书突然有瞬间的心虚。 本来公事就忙,他还要抽出时间去陪陆浅到处玩,更是忙得起飞。 他也想过拒绝,但每次看见对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不知怎的,就是无法拒绝。 和笨蛋小公主在一起,时不时逗得她跳脚,总会觉得久违的放松和快乐。 阮枫也没有揪着这个问题:“我只是想早点告诉你,你的身份很有可能要暴露了。” 魏青书:??? 阮枫:“我今天拒绝了燕云华,按照她的风格,必然不会咽下这口气,但还不能让我们伤筋动骨,否则少了一个替她牵制燕王的势力。” 魏青书立马反应过来,所以他是目前最好的出气口。 先让司家给他们找点不痛快。 魏青书勾了勾唇,手放在腰间的佩剑上: “无碍,反正都已经做好准备了。对了,东方旭阳悄眯眯和我打听你的事呢。” “嗯?” 魏青书摊手:“这不是陆玄最近总是找你,他觉得自己失宠了嘛。” 阮枫:“……” 两人说了几句就回到各自房间。 就像阮枫不会过问魏青书的私事,魏青书也不会过问阮枫的私事。 …… “往这边来一点,春联有点歪了。” 穿着喜庆的红衣,乔雪娘似乎情绪也挺高兴,指导着下人贴大门春联。 整个盛京似乎披上了一层节日的盛装,街道上满是穿着新衣的孩子们欢声笑语,家家户户都在忙着贴喜庆的春联与窗花。 “好久没和小枫一起度过除夕夜了。” 妙妙穿着毛绒绒的红色新衣,更像是画上精致的年娃娃。 妙妙跳下马车,高肃和袁宁紧随其后。 马车停在大门口时乔雪娘就注意到了,见几人下来,笑着上前: “几位便是世子的朋友吧?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请进请进。” 阮枫对侯府没什么归属感,提出他要和朋友一起度过除夕,不会回来时,乔雪娘说可以让他们来侯府。 阮枫沉思了会,表示他们愿意不是不可以。 乔雪娘是对阮枫不太了解,但能和阮枫关系这么好的朋友,想必本身也不差。 若能打好关系,也有利无害。 不就是多几张嘴吗? 妙妙几人客气而疏离地打了个招呼。 然后妙妙进了府内,就像是一只不受控制的吗喽直奔清风苑: “芜湖~小枫,我来啦!你不会还没起床吧?” 身后的乔雪娘震惊极了! 这难道就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 番外小剧场 陆浅某天突发奇想,随口问道: “青书,你当初为什么会喜欢我呀?” 魏青书下意识挺直背脊: “因为公主天真烂漫、古灵精怪、活泼开朗,我很难不爱上这么可爱的公主。” 陆浅正开心地晃脚脚时,正好经过的宋泽然幽幽开口: “他在说谎,明明是因为他认为你是个笨蛋。” 魏青书:!!! 魏青书死亡射线剜向宋泽然! 玛德,兄弟为你两肋插刀,你转头插兄弟两刀!? 很久以前,魏青书熟读兵法,后来……后来他精通美人计。 第65章 小白白现身 妙妙来到院门前,阮枫正好从里面走出来。 少年墨发披散在耳后,用镂空镶金玉冠束着,月白色的衣服随着行走摆动,披着同色系的狐裘披风。 为了喜庆,衣摆处都用红线绣着精致的花纹,相得益彰。 妙妙夸张地捂住嘴巴:“哇,这是谁家的翩翩小公子?” 演得真浮夸。 收到乔雪娘命令赶来的阮霜听到这句话,暗中翻了个白眼。 除夕都到别人家来过,想必也是自己没家。 娘说什么,能和阮枫关系这么好,对方必然自身也很优秀,要自己打好关系。 另外两个还不清楚,但就这女的,一惊一乍,风风火火毫无礼仪,优秀在哪里了? 而且…… 阮霜摸了摸自己的脸。 那个女的容貌丝毫不差于她,还和阮枫关系这么好……阮枫不会把她推荐给太子殿下吧? 乔雪娘把阮霜推过去,表示同龄人之间应该有话题就离开了。 走之前一步三回头。 这么久了,她也知道霜儿有点不靠谱,但她又不好留下,还有那么多事要去管。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妙妙左顾右盼:“林青书呢?” “这不是来了吗?” 魏青书笑着走过来,身后还跟着宋泽然。 高肃嘿嘿一笑:“好久没有这么无事一身轻地聚集在一起了,手有点痒。” 说着,活动活动手指,发出“咔咔”响声。 宋泽然也跃跃欲试:“我们四人不如比划比划?” 妙妙不擅战斗,一般不参加,小枫子……她要是参加,谁会赢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吗? 阮霜就这样懵逼地跟着其他人来到广阔的空地,四人有人拿着剑,有人拿着大刀,有人用着长枪,分散在四个角落。 阮枫坐在一旁的小亭子内,面前摆放着“九霄”。 随着妙妙一声令下,琴弦也轻轻拨动,悠扬的旋律如同泉水般流淌,清澈而纯净。 琴声时而激昂,如同狂风骤雨,让人心潮澎湃;又时而轻柔如风,让人仿佛置身于幽静的山谷之中。 空地上的四人伴随着琴声而交锋,战意弥漫,兵器交接的声音不绝于耳! 袁宁擅长轻功,高肃力气极大,魏青书非常灵活,宋泽然各方面都有些涉及。 妙妙主打一个谁占下风给谁鼓舞。 当最后一个琴音落下,四人不约而同停下了这场酣畅淋漓的比斗,早已满头大汗。 “好!” 妙妙兴奋地鼓掌。 阮霜感觉自己有点格格不入,但娘让她最好打好关系,只能抿着唇鼓掌。 比试完后,有小厮来报,外面有一辆大马车拉着一车东西,说是送给阮枫的。 阮枫瞬间了然:“放到我院子里吧。” 每一年生辰、新年,都会有不少人将贺礼交到月落影手上。 阿影就会专门派人给她送过来。 妙妙一拍脑袋:“对了,小枫,小白白呢?” 阮枫:“还在屋里睡觉。” 妙妙双手叉腰:“我都起来了,它怎么睡的着的?不行,它休想睡觉!” 说完,直接跑去清风苑的侧屋内。 阮霜原本还在想小白白是谁,看见睡眼惺忪的白虎的那刻,魂都要吓飞了! 阮枫他疯了!? 居然在院子里养白虎!! 阮霜腿一软,趁着众人不注意,忙不迭地跑去找乔雪娘: “娘,娘!阮枫他居然在清风苑里养了只白虎!” 正在厨房监工的乔雪娘愣了愣:“养什么?” “白虎!万一那畜牲发疯咬人可怎么办啊?” 白虎……白虎每天吃的肉绝不是小量,虽然清风苑下人不多,但也是有的……为何没有一人告诉她? 乔雪娘的思绪不在白虎身上,直接想到了其他的。 然后下意识看向旁边向她汇报晚餐准备什么菜的中年男子,他掌管着府内的厨房。 中年男子自然听到了有白虎,但他非常淡定地开口: “白虎的吃穿住行没有花府内一分钱,都是公子私库垫上的。” 轰—— 乔雪娘脑中轰然炸开,身子一晃,好在身后的婢女及时上前扶住。 乔雪娘勉强一笑: “今晚的菜就那些,你去准备吧。”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转身向厨房走去。 阮霜连忙开口:“娘,你怎么了?” 乔雪娘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阮霜:“霜儿,你记住,千万不要去招惹阮枫!” 那中年男子没有称呼世子,而是公子。 她自以为拿到了侯府的管家权,却没想到府内大半的人都是阮枫的人! 这可是盛京,他可是亡国太子! 在上面人的监视下,阮枫却还有能力做到这件事…… 乔雪娘心尖都在颤抖,脑子飞速运转,终于抓住了曾经觉得奇怪的一点。 凉国败得太快了,阮枫被送来盛京时淡定从容如初,没有一丝恐惧和愤怒…… 阮枫,比她想象的更深不可测! 乔雪娘不敢细想,她只知道,她能掌管侯府大权,取决于阮枫没有反对。 她是想要荣华富贵,可她更想要命!! 自称从舞女一路爬到贵妃之位,除了当初亡国时感到恐惧,乔雪娘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恐惧过了。 另一边。 注意到阮霜跑了,妙妙撇撇嘴:“应该不会有事吧?” “没事,侯府都在小枫掌控下。” 魏青书耸了耸肩。 阮枫揉着睡觉被吵醒,怨念深重的小白白道: “乔雪娘和姜音有几分相似之处,只要足够强大压制得住,就会忠诚。” 所以对付姜音,便是让她看见他们这边形势更好,赢面更大。 不需要任何花言巧语,姜音自有判断。 “嗷呜嗷呜。” 小白白附和。 宋泽然看着撒娇卖萌的小白白,眼角抽了抽。 平时没事,小白白就会装乖卖萌,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但要是它生气起来,咬脖子那叫一个快准狠! 当然,小白白有点随主人,一般的事它懒得管,也不会计较,只要不动阮枫,它就不会生气。 平时阮枫无论在学宫,还是在府内,小白白都不怎么出去。 这次阮枫没有拦着它出去,于是小白白昂首挺胸,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雄赳赳气昂昂地巡视它的领地——侯府。 大部分下人看见它都当做没看见,有些不知情的吓坏了,好在跟着小白白的侍卫及时解释。 小白白巡视一圈回来,有些不满意。 一点都不大,都不够它撒丫子狂奔的。 算了算了,自己的主人自己宠着,多去找找好东西送给主人。 上次那个黑衣服的人好像很有钱的样子…… 小白白大大的脑袋转得要冒烟了,都没想到怎么做。 靠近大厅,闻到肉香味的那刻,小白白立马将问题抛之脑后,撒丫子狂奔。 第66章 新的一年 大厅内。 乔雪娘特意给姜婉书和阮衡备了一套新衣,至于穿不穿就不关她的事了。 也许是除夕夜,姜婉书难得走出了小院,穿着新衣来到大厅,看着忙碌的下人来来往往,神情一时有些恍惚。 乔雪娘吩咐摆好盘,转头看见姜婉书,脸色就垮下来,但还是开口道: “你要是愿意,就坐下吃顿年夜饭。” 其实她对姜婉书也没有太大的敌意,她就是嫉妒。 嫉妒姜婉书有个好出身,闺阁时期就是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出嫁后直接成为皇后,更嫉妒她有个好儿子。 要是阮枫是她亲儿子,这么有能力,她早就供起来了,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还用这么费尽心机? 终究顾虑着阮枫万一哪天孝心上来秋后算账,所以她后来也没怎么磋磨过两人,就是软禁而已。 但事实证明,压根不需要她磋磨。 这两人一个赛一个愁眉苦脸,把还过得去的日子硬生生过成了苦海求生。 “好,好。” 姜婉书看着光鲜亮丽的乔雪娘,低下头回应。 因为人不多,规矩也没那么多,只置办了一个大桌子,于是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坐下没多久,一群年轻人说说笑笑地走来。 姜婉书抬头看见这一幕,有点懵逼。 这些人是谁? 人群中央是一身锦服的阮枫。 少年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与平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 几人走到大桌子前看见姜婉,说笑声停了会,然后各自找位置坐下。 “嗷呜嗷呜!” 小白白也兴奋地跑进来。 看见小白白,阮霜还是害怕得抖了抖,姜婉书大惊,刚要叫人,就看见阮枫挥了挥手,小白白乖巧地走过去。 妙妙嘿嘿一笑:“小白白果然永远不会错过饭点呀!” “嗷呜嗷呜!” 厨房早就准备好了给小白白的肉,所以小白白带着它装肉的大碗走到一边优雅地进食。 宋泽然闻着可口的饭菜香,急忙开口: “林青书,你不是托人带了好几坛好酒吗?快,上酒!” 魏青书让侍卫拿上来,嘴上不忘嗤笑一声: “多喝点,你平时可喝不到这好酒。” 酒一上来,高肃眼疾手快拿走了一坛,给自己倒了杯一饮而尽:“好酒!” 袁宁嗅了嗅空气中的酒香:“今晚可能要不醉不归了。” 年夜饭众人也没有吃多少,吃完饭后乔雪娘身为长辈,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发下去。 “今晚守岁,老规矩,子时前,谁先睡着谁明天就受惩罚!” 姜婉书闻言,不由问道:“你们以前也这样?” 喝的酒有点多,妙妙脸色绯红: “是啊,以前可热闹了,大家齐聚一堂,噗哈哈,我还记得宋泽然你喝多了,硬要女装跳那辣眼睛的舞蹈,哈哈哈……” 黑历史被提及,宋泽然老脸一红,不甘示弱: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以为自己是虫子,在地上阴暗扭曲爬行!” 看着几人互挖对方黑历史,阮枫淡定地撸着小白白,心里默默记下。 朋友的黑历史,必须拿捏。 姜婉书看着他们说说笑笑,话语间零碎地拼起阮枫过去的影子,略微失神。 原来没有他们的日子,她的人生是如此精彩。 那个从小就和她疏离的小女儿,不是天生冷着张脸,不会哭不会笑,就那么静静看着你。 只不过是和她没什么好说的。 …… “哥,我好困,先去睡觉了。” 陆浅打了个哈欠就走了。 陆玄转身就看见自家父皇母后依偎在一起看着星空,你侬我侬地腻歪着。 陆君余光瞥见儿子还在,目露嫌弃:“你怎么还在?” 陆玄:“……” 萧澜叹了口气: “夫君,别说儿子了,谁叫他孤家寡人的,没个人陪着?” 陆君点头:“也是,听夫人的。” 陆玄没忍住,转身翻了个白眼然后离开。 怎么,他孤家寡人就碍着他们事了,活该被鄙视? 陆玄脑中不自觉浮现一道身影。 也不知道她睡了没有……陆玄叹了口气,颇有几分无奈。 他也想直接大胆追求,但是对方丝毫没有这个意思,他清楚得很,开口必会被拒绝。 而且,就算对方没有拒绝,他真的要把才华横溢、自信优秀的阮枫束缚在太子妃的位置上吗? 陆玄思考间,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来到了侯府不远处。 想了想,干脆非常不道德地悄悄翻墙进去。 这座府邸他很熟悉,所以行动起来也方便,临近清风苑,忽然停下脚步。 他做贼一样地进来干什么? 就算找到阮枫,和她说什么? 上次咱们讨论的那个方法我觉得有改进的地方,你看看哪里改一改比较好。 疯了吧,除夕晚上来找对方商量公事,真是缺大德! 陆玄犹豫了会,转身又悄悄地跑了。 他自以为没人看见,殊不知这一切都被站在高楼屋顶上的阮枫收入眼底。 夜空下,少年神情冷淡,黑眸幽深,令人捉摸不透。 月光的银辉洒落在身上,宽大的衣袍随风而动,仿佛下一秒就要乘风归去。 阮枫忽然抬眸看着漫天星河,眸中出现点点笑意,轻轻呢喃:“新年快乐,师父。” …… “新年……快乐……” 偌大的大厅内,燕云华独自一人坐在首座,看着一桌精致的菜肴,抬手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溢出的酒水顺着脖子流下,燕云华毫不在意地将杯子“砰”一声掷在桌子上。 “新的一年,呵呵呵……” …… 陈国边境。 陈、卫两国都默契地避开这一天,军营内将士们在篝火旁载歌载舞。 公子朔脱下铠甲,远离人群拿着一壶酒坐在草地上,自顾自一杯又一杯饮着酒,热闹与他格格不入。 相似的场景,醉意上来,不知怎么让公子朔有些恍惚。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独自一人缩在角落,有个人带着笑容朝他走来。 “你是叶朔?” “你好像不喜欢这个名字,那我以后叫你公子朔如何?” “英雄不论出身,阿朔,我相信你一定能走得更远,我一直相信着。” “哈……” 公子朔突然把酒壶酒杯随意扔到旁边,倒在草地上,右手捂着眼睛,嘴里发出一连串的笑声,不停喃喃自语, “错?我怎么可能错呢?我没有做错!没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突然,公子朔安静下来,站起身拿起酒壶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然后随手一扔,身子有些摇晃地向着军营走去。 “陪卫国玩的够久了,有些无聊,不想陪他们了……哈哈哈,新的一年,就让这场没有意义的战争结束吧……哈哈哈……还是阮枫那边的游戏更有意思……” 身后,公子朔的笑声散逸在空中。 第67章 送回去 灵国皇宫。 “逆子,你还舍得回来啊?” 身材微微发福,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睨着气质温润如玉的少年。 少年不说话,就是皎皎如明月的君子,一开口就崩了形象。 余祁眠嘿嘿一笑:“儿臣虽身在外,但心,还是系着父皇的啦!” 中年男子扯了扯嘴角:“你摸着良心再和朕说话吧!” 余祁眠在胸口摸了摸,眨了眨眼:“没有良心欸。” 中年男子:“……” 旁边雍容华贵的美妇人立马开口: “好了好了,祁眠,你父皇也是担忧你卷进那些破事里,咱们灵国向来明哲保身,偏安一隅,你呀,就不要去掺和那么多事了。” 余祁眠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中年男子不由冷哼一声: “行了,这孩子主意大的很,要是灵国出事,大不了我先将皇位传给这逆子。反正朕不当亡国之君,他来当!” 余祁眠:“……” 美妇人:“……” …… “顺宁公主,陛下心情本就不好,您又何苦忤逆陛下呢?” 天气寒冷,地上更是冰凉。 姜音跪在大殿外,膝盖已经麻木,闻言不禁扯了扯嘴角。 哪有什么心情不好,不过是专门给她准备的冷脸罢了。 偏偏在除夕当晚,当着众多皇子皇女的面,让她殿外罚跪…… 宽大袖袍内的手紧紧握成拳,姜音面上依旧带着笑:“多谢王公公提点。” 待王公公离开,姜音抬眸看着不远处歌舞升平的殿内,感受着来往宫人暗中打量的目光,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 从毫不起眼的庶公主,到唯一拥有封号,可插手国事的公主,这一路,她付出了太多太多。 “姜音,都走到这一步了,坚持住……” 姜音闭上眼,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终有一天,你将不再受任何制约,站在高处俯瞰着他们所有人!” …… “老头,好好的除夕,你怎么苦着一张脸?” 头发微白的男子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你,掺和进他们的事里,朕每天都在提心吊胆。” 身着红衣,眉眼美艳的万俟乐衍“嗨哟”一声: “老头你就是喜欢多虑,你看我不好好的吗?而且邺国不是越来越好了吗?” 邺皇语重心长道:“乐衍啊,父皇不需要什么再大的权势,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也很惜命的好不好,你放心,吃饭吃饭,不然凉了。” 万俟乐衍生怕父皇又唠叨,连忙开口转移话题。 邺皇见她这样,只好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 除夕夜的万家灯火下,尽是人间百态。 除夕过后,人们开始忙碌着拜访亲朋好友。 当初的凉国皇室宗亲,盛国砍了不少不安分的,一番清理下来,没剩下多少人。 也许是看到了阮枫被重视,之前唯恐避之不及的,如今一个个殷勤地上门。 阮枫态度依旧不冷不淡,让一些人觉得格外没面子。 原本就看阮枫不顺眼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忍不住冷哼一声: “某些人啊,身份变了,就不要还像过去一样拿乔。” 旁边的中年男子附和: “是啊,自己没本事守住,害的大家沦落到这地步,怎么还好意思摆脸色给我们看?” 说着,不少人心中怨气上来。 原本大家都是金尊玉贵、地位崇高的皇室宗亲,一朝国破,虽然没沦为阶下囚,但又有何区别? 他们又不是皇室嫡系,盛国压根不打算养着他们! 受着盛国监视,还要像过去看不起的下等人一样找活去养活自己,看曾经看不起的下等人的眼色! 落差如此之大,怎么受得了? 满腔怨气不敢撒盛国身上,只能冲着阮枫。 不是天才少年吗?连国都守不住,算什么天才!还清冷谪仙?投诚的比所有人都快! 正准备离开的阮枫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扫过众人,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似笑非笑: “你,买官卖官,从中谋取巨额利润,将那些蛀虫送入朝堂。” “你,百姓遭遇旱灾颗粒无收,你趁机将粮食炒出天价,大肆压榨百姓血汗钱。” “你,贪墨朝中赈灾款,甚至军中粮草。” “你,因一己之私,迫害那些本就不多的忠臣良将。” “你……” 阮枫每说一句,被点到的人脸色就白几分。 “怎么不敢抬起头看着我了?这可都是你们的丰功伟绩呢。我从陈国回来,发现留给我好大一惊喜啊,我当时就想,凉国能坚守到现在真是奇迹。” 阮枫声音冰冷,犹如一记重锤敲击在众人心头! 少年显然没打算放过他们,悠悠叹了口气,继续道: “暗杀、下毒、陷害……因为我要动你们的利益,这些事几乎每一天都在上演。凉国那个烂摊子,神仙来了都无法起死回生。 你们应该感谢陆玄来得及时,因为啊——” 阮枫走上前几步,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凌厉,压迫感十足! “我当时的下一步计划,就是先弄死你们!其他的以后再说。” 话音刚落。 “唰唰唰!” 早已包围大厅的暗卫纷纷现身。 有人惊恐极了,连忙质问:“阮枫你要干什么!” 阮枫微微一笑,满脸无辜: “你们口中下等人的日子体会过了,新年也过了,正好今日齐聚一堂,也懒得我去一个个抓。既然怀念凉国的日子,那我发发善心,把你们都送回去。” 闻言,众人面露惊恐! “阮枫,不能,你不能这么做!” “阮枫你疯了?我是你长辈,你居然想害死我!” “太子呢?你这么做太子知道吗?” “……” 听着众人叽叽喳喳的怒骂声、求饶声、哭喊声,阮枫唇角笑意深了几分: “原来你们也知道凉国百姓不会放过你们。” “嘎——” 大厅内突然安静下来,紧接着,是更大声的咒骂与哭喊声,好像要将这个世界最恶毒的话都说出来才罢休。 阮枫嫌吵,抬了抬手,暗卫们纷纷拿出不知是什么的布团直接塞他们嘴里。 乔雪娘躲在角落,等大厅恢复安静,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世子大义。” 脑中却飞速转动,她以前应该没得罪过阮枫吧? 太狠了,弄死他们之前还让他们享受一下从天堂掉落地狱的日子。 阮枫瞥了眼乔雪娘:“大义?谈不上,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乔雪娘讪讪一笑,好在少年好像有事,很快离开。 阮枫乔装打扮后上了一辆马车,与马车内的姜皎对视一眼,然后坐下。 …… “郡主,二公主来了。” 正懒散坐在榻上观看医书的李芷兰关上医书,边收拾自己边嘀咕: “也不知道她转了什么性子,居然还会邀请我去登高祈福。” 前几日姜皎来和她一起过除夕,说什么都在异国他乡有个伴,就已经够奇怪了。 后面居然还邀请她去登高。 李芷兰努力想了想,自己也没有接近陆玄啊,都没见过几面,不至于来警告自己吧? 第68章 好好活下去 不管心里如何疑惑,李芷兰还是很快收拾好出去。 看见停在院子门前的马车时,姜皎掀开一小点帘子: “你上来,我们一辆马车。” 李芷兰脑中瞬间划过无数种威胁的方式,但还是乖乖上去。 反正她除了这条性命,也没啥东西。 刚进入马车,看见淡然坐在角落的少年时,李芷兰刚要惊呼,姜皎眼疾手快地上前捂着她的嘴,压低声音: “安静!不会对你如何的。” 李芷兰点点头,安静坐到姜皎对面,眼神忍不住瞄着一袭青衣,额上还带着抹额的少年。 似乎对方也知道一身白衣、清冷气质被认出来概率太大,所以换了一种风格,还特意收敛起气质。 阮枫虽然容貌不俗,但一般人印象深刻的都是他那清冷的谪仙气质。 没想到啊,没有清冷气质压制,认真看少年的脸,才发现少年肤白貌美,五官精致得不像话,扎着高马尾的墨发蓬松柔软,额前碎发下一双漂亮的眸子灵动极了。 尤其脸颊还有点小奶膘,更显得年纪小,穿着青春洋溢的青衣,活脱脱一位唇红齿白的世家小公子。 李芷兰自我怀疑起来,这是阮枫吧? 她记性还不错的,阮枫好像是长这样。 看着李芷兰自我怀疑的样子,姜皎忍不住嘴角上扬。 看来不止她一人认不出来,心理平衡了。 随后,姜皎就看见李芷兰眼睛越来越亮,心下暗道一声“糟糕”。 李芷兰那个变态,对其他类型的美人都不感兴趣,唯独对那种软乎乎的少年感兴趣! 这件事没有多少人知道,她知道纯粹是李芷兰被逼和亲,有次喝醉了,和她吐露的。 李芷兰先是大骂狗皇帝一顿,然后说她就喜欢那种奶呼呼的乖巧少年,要是还会红着眼圈叫她“姐姐”就更喜欢了。 姜皎当时就震惊了! 你怎么这么敢想? 什么品种的变态啊? 姜皎暗中拉了拉李芷兰,李芷兰回过神,心中无比遗憾。 对方只是收敛起清冷气质而已,可不是什么真正的软乎乎少年,他可是薄情而狠辣的主。 阮枫微微一笑:“郡主。” 李芷兰双手抱胸:“你找本郡主有事?” 阮枫瞥了眼姜皎,后者连忙低下头抠着手指,努力降低存在感。 阮枫将手上的一个包袱递给李芷兰,语气平淡: “郡主不如打开看看,这可是关于李将军当年战死的真相。” 听到李将军,李芷兰心中最后一丝旖旎彻底散去,也猜出了对方的目的,眼神逐渐冰冷: “不用打开了,我知道真相。” 阮枫眉毛一挑,有几分惊讶,见她不像说谎,把包袱收回来放脚边: “郡主难道就这样装作若无其事?” 直白的话语直戳李芷兰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不由捏紧拳头,眼尾微红,情绪有些失控: “不然呢?我答应过娘亲,要好好活下去,去完成自己的梦想!” 她从小就知道啊! 她恨不得把狗皇帝千刀万剐,但是只能装作不知道真相,甚至面对狗皇帝还要笑脸相迎,恭恭敬敬! 李芷兰垂下眼睑,整个人都在颤抖。 如果她那晚没有因为思念爹爹悄悄去灵堂,偷听到娘亲和爹爹下属的对话就好了。 不知道真相,这么多年也不会这么痛苦。 “兰兰,你怎么在这?” 刚失去深爱的夫君的夫人十分憔悴,原本明艳动人的脸也失去了光彩。 小芷兰红着眼圈抬头质问: “娘亲,是皇帝迟迟不出兵,坑杀了爹爹?他今天还在爹爹灵堂哭……他怎么敢的!我要去问他为什么这么做!我要给爹爹报仇!!” 夫人身子一晃,连忙扑上前抱住女儿,眼泪止不住地流: “不要去,兰兰!你爹爹啊,其实知道皇帝要对他动手,但他爱他所守护的百姓,他那个傻瓜,还是选择了死守城池。 兰兰,你要记住,你爹爹不是为了齐国,不是为了皇帝,他是为了身后千千万万的百姓!” 一旁的副将也红了眼圈,哽咽道: “小姐,属下拼死逃出,只为带回将军的遗言。 将军说,他这一生上对得起苍天,下对得起黎明百姓,唯独对不起夫人与小姐。” 李夫人揉了揉女儿的脑袋,神色温柔: “兰兰,答应娘亲,忘了这件事。你要好好地长大,快快乐乐去完成自己的梦想。 兰兰不是想成为女大夫,以后跟着爹爹一起守护百姓吗?娘亲相信,兰兰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厉害的女大夫。 这么晚了,阿青,带兰兰去睡觉吧。” 副将抱起小芷兰,深深看了眼李夫人,哽咽地说了句“夫人保重”就匆匆离开。 小芷兰趴在副将的肩膀上,当时她还不明白这句“夫人保重”的意思。 她只看见她素来柔弱的美人娘亲站在寒风中,明明身子那样单薄,却犹如一棵松树,笔直地看着他们离开。 寒风似乎隐隐约约带来娘亲零碎的声音: “娘亲没用……护不住……好好活下去……” 当晚,李夫人自缢于亡夫的灵堂。 第二日,知晓此事的皇帝在朝堂上悲痛万分,追封李夫人,并册封李芷兰为皇室郡主。 在老臣们退下去之前,皇帝为表皇恩浩荡,对李芷兰比对亲女儿还疼宠。 李芷兰扯了扯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 爹爹的遗体还是敌方将领对爹爹深感钦佩,特意从战场上带回来,隆重送回齐国的。 狗皇帝! 甚至都没想过派人带回爹爹的遗体! 阮枫将对方怨愤的神情收入眼底,心中了然: “令堂知道郡主没有报仇的能力,更希望郡主平平安安,令堂的一片苦心令在下钦佩。可是,郡主,你真的想放过一个可以复仇的机会吗?” 阮枫平淡的声音,令李芷兰心尖一跳,几乎要不受控制地同意。 李芷兰掐了自己一把,摇头道: “阮公子,爹爹为护齐国子民甘愿赴死,芷兰绝不会置齐国于不顾。” 阮枫挑眉: “李将军为民而战死,实乃大义。但郡主也说了,李将军是为百姓,和齐国皇室有什么关系?我们要对付的又不是百姓。 而且在下来找郡主,正是寻求能以更和平的方式拿下齐国,减小伤亡……” 少年从容的声音不断钻进李芷兰的耳朵中。 李芷兰:别说了,再说我就心动了! 待马车来到山脚下,阮枫悄无声息地离开。 一直在角落缩成鹌鹑的姜皎瑟瑟发抖。 天哪,她知道了什么要命的东西? 她就是和陆玄达成了一个小小的交易,怎么会发展到这地步? 她要是去和父皇告状,很可能盛京还没出去,人就没了…… 要是没去告知,以后事情暴露出来,父皇肯定不会放过她! 难怪阮枫让她不用离开,这也是试探她,这心也太黑了……姜皎哭唧唧地决定上贼船。 父皇,我真不是自愿的……嘻嘻嘻…… 第69章 一如既往地靠谱 树林内,零零散散站着几个人。 见到有人出现,宁木青连忙走上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脚步,狐疑道: “阮……枫?” 阮枫掀了掀眼皮:“有问题?” “没,没问题。” 宁木青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明明脸还是那张脸,怎么感觉变了个人似的? “李芷兰目前还没松口,不过距离那天估计也不远。” 阮枫随手将包袱扔过去,宁木青顺手接住, “不是让我看看初具规模的新兵吗?带路吧。” “哦,好,这边。” 宁木青话音刚落,忽然察觉出不对劲。 等等,他好像不是阮枫的下属吧? 宁木青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包袱,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本来就是觉得殿下自从卫国回来后,格外关注阮枫,才主动提出和阮枫接头,好观察观察。 今日有的是时间。 几人一路隐蔽地来到一处偏僻的地方,东方旭阳大步上前:“哟,呆子,你怎么来了?” 少年晒黑了很多,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格外有精神。 宁木青瞥了眼发小:“来抓你小辫子。” 东方旭阳冷哼一声,目光落在阮枫身上,疑惑道:“你是?” 宁木青:“原来你还眼瞎了。” 东方旭阳突然反应过来,震惊极了:“你,你是阮枫!?” 天哪,收敛起气势,阮枫就像个毫无杀伤力的奶乖少年! 东方旭阳围绕着少年走了几圈,啧啧称奇,最后没忍住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兄弟,真没想到啊,厉害!” 阮枫黑眸扫了眼东方旭阳,冷淡,没什么表情,但东方旭阳连忙收回手,讪讪道: “这才是我熟悉的阮枫嘛。” 不过这么一靠近……东方旭阳低着头,下意识比划了下两人身高,原本还有点殿下那边的注意力被抢了的不服,现在不由心生同情。 造孽啊! 长身体的时候估计没吃好,身子单薄就算了,还没宁呆子高。 阮枫黑眸幽幽看着东方旭阳,突然猝不及防地出手抓住东方旭阳比划的那只手。 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阮枫直接来了一个过肩摔! “砰!” “哎呦!”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而动手者已经站好,除了发丝略微凌乱,没有丝毫变化。 宁木青无奈地单手捂住脸。 真缺心眼啊,不敢想象这居然是他发小! …… 圣都,司家。 “秦伯,看剑!” 红衣少年拿着剑直冲秦恩。 秦恩掀了掀眼皮,在少年的剑快要到达时,轻飘飘地侧身躲开,再伸出一只脚。 司允澈瞬间失去平衡,眼看自己的俊脸要和大地亲密接触,连忙伸出左手在地上撑了下。 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后稳稳着地,少年眼神幽怨地看向老神在在的秦恩,委屈地控诉: “秦伯!你怎么能使出伸腿这一阴招?” 秦恩“哦”了声: “首先,我不想陪少爷您练剑,是少爷先动的手。其次,刀剑无眼,战斗中哪有什么阴招?最后,少爷您出剑还大喊一声看剑,是生怕别人反应不过来?” 求了那么久都不松口,是不是态度不够强硬?司允澈眼珠一转。 秦恩瞥了眼:“少爷您威胁我也没用。” “没有……等等,你怎么知道我要威胁你?” 秦恩:“眼睛看出来的。” 司允澈:“……” 感觉受到了羞辱。 司允澈撇了撇嘴,刚想继续练剑,一个男子就走进院子,看见红衣少年,忍不住拔高声音: “司允澈!” 司允澈看过去,疑惑道:“大哥,你有事吗?” 司允礼进来前,先是看向秦恩,颔首以表示打招呼。 秦恩本质上来说不算司家人,他只是受过司家老夫人的恩惠,才接受司家老夫人的邀请,保护司允澈。 秦恩来历神秘,实力强大,司允礼自然尊敬。 秦恩也颔首,神情淡淡地与司允礼打了个招呼。 司允礼这才看向司允澈,额头青筋似乎鼓了鼓,最后还是压下怒火: “司允澈,你可知你口中的林青书就是魏青书!” 啥? 司允澈懵了! “林姑娘——” “还姑娘呢!据说你们关系非常不错,你就没发现不对劲?” 司允礼咬着后槽牙看着司允澈,看见后者清澈又愚蠢的眼神中满是震惊,一腔怒火无处安放,最后只能愤愤来了句: “司允澈,你在不靠谱这方面还真是一如既往地靠谱!” 司允澈真的非常愚蠢吗? 不一定。 他只是没有真正把司家给他的任务放心上,说白了,就是保护得太好了,所以才养成这性子。 想到这,司允礼又忍不住心生嫉妒。 在司家这种大家族,也唯有司允澈能活的这么自由自在,祖母的心尖肉,几乎是处处护着。 哪怕司允澈说什么要去游历四方,祖母说着反对,还不是动用了一个大人情请来秦恩去保护? 就连他提议司允澈在外面反正也没事干,不如去盛京那边打探魏青书的消息,也遭受到了祖母的强烈反对。 她深怕魏青书因为仇恨去伤害自己的宝贝孙子。 要不是祖母实在年纪大了,管不到那么多事…… 司允礼眼神闪了闪: “司允澈,明日你就出发去盛京,先打探打探魏青书在干什么,有机会最好杀了他!” 话音刚落。 司允礼突然感觉到有道视线扫过来,不过很快就消失,就像是错觉。 司允礼狐疑地看向秦恩,后者依旧在不远处闭目养神,只好收回视线: “魏青书这么久都没对你下过手,说明没把你放在眼里,你是最好的人选。正好你搞砸了上个任务,就换个任务吧。” 司允澈脑中浮现魏青书的身影,有些迟疑: “一定要杀了吗?” 本来就是他们司家犯下的罪孽……而且,在盛京杀魏青书? 他像是很靠谱的样子吗? “司允澈,你别那么天真!那是血海深仇啊!你不杀他,等着他来报复?” 司允礼差点气笑。 他当然不相信在不靠谱这方面稳定输出的司允澈。 司允澈就是表面上一个幌子罢了,如果被魏青书反杀也无所谓,一个没用的废物罢了。 不过有秦恩在,司允澈死倒是比较难。 司允礼离开前,余光最后瞥了眼闭目养神的秦恩。 秦恩不喜多管闲事,只要司允澈不死,其他事他什么也不管。 倒是不用担心他告诉祖母。 第70章 洛晚禾 阮枫回去后,过了一段时间清静日子,突然被陆玄紧急召集。 现场除了她、宁木青、东方旭阳,还有一位气质冰冷的女子。 阮枫一眼就认出来了,御史大夫家的嫡长女洛晚禾,深受陆玄器重。 虽然在盛京贵女圈常年看不见人影,但丝毫不影响她在众贵女心中的地位。 冰冷、雷厉风行、不苟言笑,在别人暗搓搓想吸引太子注意时,她走了不同的路。 那时候御史大夫虽然刚正不阿,但为人有些古板,不太喜欢自家女儿抛头露面。 洛晚禾于是千方百计打听,直接拦下陆玄的马车毛遂自荐,表示自己绝不会让陆玄失望。 陆玄就交给了洛晚禾一件事,对方完美完成后,不由刮目相看,然后直接登门,向御史大夫要人。 御史大夫能怎么办? 只能同意洛晚禾去当一名女官。 后面发现,好家伙,自己女儿感觉比自己还风光! 同僚遇见谁不感叹他有个好女儿? 于是御史大夫渐渐的,也就没那么反对了。 盛京也曾有过陆玄和洛晚禾的流言,也许是过度劳累脑子昏沉,洛晚禾听说后直接形象都崩了,怒骂道: “谣言!放屁!我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喜欢那个扒皮!我是有多想不开啊!” 能把不近人情的工作狂逼破防,这,这……殿下是有多不做人? 陆玄听说后倒也没追究冒犯之罪……阮枫看了眼气色不错的洛晚禾。 看来陆玄后面还是做了个人。 洛晚禾感受到视线,看向阮枫,淡淡地点头,算是打招呼。 等人差不多到齐,洛晚禾才开口: “公子朔动用了些暗地里的势力刺杀卫国皇帝,虽然及时得到消息拦了下来,但卫国皇帝还是重伤,他本就身体大不如前,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之前为了牵制住公子朔,我们在陈国的关系网露出了些马脚,被他注意到了。 现在因为调查他动用暗地里的势力,被他摆了一道,陈国皇城的关系网算是赔进去了。好在传出了点消息,公子朔好像和追魂有点关系。 而且,我们得到了一个重大消息,不是公子朔押宝陈定羽成功了,才大权在握,而是陈定羽是他扶持的傀儡!” 也就是说,公子朔将大部分势力转到陈定羽名下。老皇帝缠绵病榻,看似陈定羽掌握陈国,实则是公子朔! 从始至终,他都隐居幕后! 陆玄沉吟: “难怪一直觉得有点不对劲,陈定羽那人自大骄奢,当初如何将其他皇子弄得死的死、残的残、离开的离开的?” 陈定羽是坐上太子之位后才骄奢淫逸起来,富贵迷人眼,其实也挺正常的。 说不定是他的伪装。 没想到是他们想多了,人家没伪装。 好歹在陈国待过一段时间……阮枫搜索了下记忆,哪怕公子朔暗地策划欺凌她,但她和公子朔真正的交集很少。 阮枫忽然开口:“陈国前太子陈昭苏。” 其他人侧目看来:“嗯?” 陈国前太子陈昭苏,谁听说了不感叹一句天妒英才? 身为嫡长子,陈昭苏年幼时就成为陈国皇太子,宽厚仁德,当年也是有名的天才,只是后来意外身亡,老皇帝悲痛欲绝,身子直接垮了。 他死后,那些皇子才不安分起来。 阮枫淡淡道: “陈昭苏好像和公子朔有过交集,不过不太了解。” 陆玄看了眼洛晚禾,洛晚禾会意:“属下会去查的。” 陆玄将一封密函放在桌上: “好了,咱们来讨论另一件事情,卫国向盛国求助,表示愿意割让城池。” 皇帝命不久矣,朝野动荡,要是这样下去,陈国大军恐怕直驱入境。 宁木青皱眉:“卫国与盛国之间隔了陈国,找我们求助?” 陆玄:“所以邺国那边也可能收到了密函。” 东方旭阳一直在旁边听着,不由挠挠脑袋: “不是,就算割让城池,中间还有个陈国呢!跨国而治,这不扯淡吗?而且万俟乐衍和公子朔不都和燕王有关系?会救吗?” 就算他不太懂这些,也知道这压根不可能! “会救,这可是看得见的利益。就算合作也是各有目的,他们也心知肚明。” 阮枫走到挂着的舆图前,抬手指着陈国,看向陆玄, “殿下不打算要这些城池,但决定出手攻打陈国?” 陆玄挑了挑眉,一双漂亮的凤眸满是笑意,潋滟生姿: “知我者,小枫也。我倒是想看看,公子朔要卫国还是要陈国。” 一直默不作声的洛晚禾突然抬眸瞥了眼陆玄。 她是干情报的,所以对于话语比较敏感。 在他们面前自称本宫,怎么到阮枫面前就自称我了? 而且还笑得这么……洛晚禾说不出来那种感觉,直觉告诉她有点不对劲。 阮枫看了眼笑容灿烂的陆玄,神情依旧平淡,没有说话。 陆玄看向东方旭阳: “旭阳,此次攻打陈国后方,由你带军,新兵也可以带去战场上历练历练。不过切莫大意,公子朔不可能不设防备。明日元宵……元宵过后就出发吧。” 反正也不急,要亡国的又不是盛国。 而且他也没打算真的能从陈国身上咬下一块大肉,过犹不及,差不多就行了。 “属下领命!必不辱使命!” 东方旭阳激动极了,匆匆提出告辞就跑了。 上一次他这么激动还是终于能独自带一军攻打凉国,结果现实很残酷。 原以为不费吹灰之力,硬是被挡在海谷关外大半年,差点错过攻打凉国的最佳时机! 阮枫、赵云天……此后他深深记住了这俩个名字。 这一次,定要一雪前耻! 东方旭阳离开后,陆玄看向宁木青: “木青,你这次也跟着去,本宫怕旭阳过于激动,忘了本宫的命令,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 洛晚禾突然又抬眸瞥了眼陆玄。 嚯,自称变成了“本宫”。 “是,属下领命。” 宁木青慢悠悠地离开。 陆玄又看向阮枫:“魏青书那边,他要是愿意去也去吧,他冷静克制,我也能放心些。” 洛晚禾眼神有点变了。 哟,怎么又变成了“我”? 阮枫颔首:“好。” 魏青书大概率是会的,他不介意陆玄安排他的人分权,但绝不可能让自己淡出权力中心。 陆玄最后才看向洛晚禾:“你看了本宫多次,是有什么事吗?” 洛晚禾摇头:“属下失误,赔进去了陈国重要关系网,属下愿接受惩罚。” “不怪你,情有可原,也带出重要情报……但还是要罚,就罚三个月俸禄吧。” 这算是很轻的惩罚了,不过是做做样子,不坏规矩罢了。 洛晚禾谢恩后就离开了,离开前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一身白衣的少年。 第71章 元宵佳节 陆玄见其他人都走了,才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 “父皇母后那边,又叫我元宵出去转一转。” 陆君、萧澜:? 阮枫眼神不由下意识落在对方腹部下方,什么都没说,但陆玄却秒懂,再次炸毛了! 亡他小陆之心不死! 休想!! 陆玄无奈地捂额:“就不能出点靠谱的主意?比如你女装,戴着面纱和我出去转一圈应付下我父皇母后?” 阮枫:“我能说实话吗?” 陆玄:“说吧。” 阮枫语气平淡:“主意甚馊。” 顿了顿,还不忘补了句,“还不如我的靠谱。” 陆玄:“……” 靠谱是靠谱,但是对他很不友好啊! 陆玄看着清冷的少年,突然有一种错觉,她不会是在逗他玩吧? 但看阮枫一脸认真,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又有些犹豫起来。 最后只好摆摆手:“算了算了,元宵你有空吧?” “有空。” “那陪我出去转转吧,就当完成父皇母后的任务。” “嗯。” 少年应了声,陆玄突然反应过来,这不也差不多吗?绕那么多圈子干嘛? 如果只有他们两人,和幽会有什么区别呢……陆玄心里的算盘打的“啪啪”响,想着如何弄走两个兄弟。 以往这种节日,都是他们在身边,得找个好理由打发走。 …… “林青书,元宵你有空吗?” 陆浅正在街上溜达,突然看见旁边经过的魏青书,连忙上前问道。 魏青书停下脚步:“公主是要邀我游玩?” 陆浅点头:“嗯,本来想跟着哥哥玩,但是哥哥好像不太愿意的样子。” 魏青书想到元宵过后就要出征了,本想拒绝,不知想到什么,摇头变成点头: “有空。” 说着,眼中划过一丝笑意,整个人都熠熠发光起来,陆浅都看呆了! 明艳魅惑的大美人……斯哈…… 看着陆浅被迷得颠三倒四,魏青书眼中笑意更深: “不过到时候公主可能会遇见一个大惊喜,也有可能是惊吓。” “真哒?” 对于未知事物的好奇占据上风,陆浅好奇极了。 傍晚回到皇宫和萧澜腻歪了会,萧澜揉了揉女儿的脑袋: “浅浅明日和谁出去玩呀?” 陆浅嘟起唇:“哼,以前只要我说,哥都会带我玩的,今年他居然不带!” 萧澜笑笑没说话。 哎呀哎呀,居然成功约出去了,她得好好乔装打扮一番去看一看热闹。 陆浅突然话锋一转:“所以,我邀请了林青书,她还说明日可能会有惊喜,也可能会有惊吓,嘿嘿,还挺期待的。” 萧澜:“……” 萧澜大喜过望。 今年开门大吉啊! 俩货终于都有机会倒腾出去了! 陆浅离开后没多久,处理完政事的陆君回来了。 萧澜先是和他说了下儿子的事,陆君冷哼一声: “自己出去风花雪月,老爹处理政事忙的要死,我要他何用……算了,要是能把那么厉害的姑娘拐回家,还是有点用处的。” 萧澜笑呵呵道: “浅浅那边也有点戏,元宵一起和魏青书游玩呢。” 什么!!! 陆君“唰”一下直接站起来! 竖子安敢,竖子安敢啊! 萧澜连忙拉住陆君,安慰道:“孩子都大了,让他们去吧,总要学会自己走路的。” 陆君当然明白,但他就是心痛啊! 浅浅,他的宝贝女儿! 时间怎么过的这么快?猪都要上门了……不行,他得乔装打扮暗中去看看,以防那猪做什么逾矩的行为! 在众人或期待、或抗拒中,元宵佳节如期而至。 侯府,清风苑。 阮枫看着奢华内敛的衣服,不由看向把衣服拿来的乔雪娘。 乔雪娘有些心虚:“这不是想着元宵佳节,就给世子定制了一件衣服吗?” 本来想着阮枫穿上去勾引瑞阳公主,但自从见到阮枫手段后,乔雪娘不敢算计对方了。 但这衣服早就下了订单,对方已经开始制作,不能退,只能拿来给阮枫。 阮枫和霜儿一人一件新衣裳,还是好布料,好绣娘绣的,花了她不少积蓄,有点肉疼。 要阮枫带着霜儿,他肯定不会搭理,但霜儿自己跟着,阮枫估计也懒得管。 阮枫收下了衣服,随手拿了个荷包丢给乔雪娘。 乔雪娘接过,打开一看,一大块金元宝。 眼睛都红了! 阮枫怎么这么有钱? 这点钱对于阮枫来说,压根没放心上。 自从不填补凉国那个大窟窿后,她积蓄也有起色了。 乔雪娘捧着金元宝离开,心情也好了不少。 夜幕逐渐降临,阮霜精心打扮后出门,还没走出侯府,迎面撞上一位身着红衣的男子。 男子皮肤白皙,气质出众,五官精致无比,右眼角下有着一滴泪痣,慵懒的同时平添几分妩媚。 阮霜下意识脱口而出:“你谁?” 和林青书长的好像,但是脸部线条凌厉几分,眼神、气质也有区别。 魏青书挑了挑眉,平时刻意尖细起来的嗓子也不再控制,声音格外低沉好听,带着几分磁性,格外蛊惑: “不认识我了?” “你,你是林青书!?” 阮霜瞪大眼睛,满眼不可置信! 魏青书低声笑了几声:“准确来说,在下本名魏青书。” 阮霜差点破音:“阮枫他喜欢男的!?” 魏青书:“……” 好神奇的关注点。 魏青书懒得和她掰扯,今天说几句话不过是心情好,直接抬脚离开。 他还要去见他的小公主呢。 魏青书走出侯府,一路上不少人目瞪口呆! 侯府对面拐角处,四个脑袋探出来。 袁宁呆若木鸡:“妙妙,你说的看好戏居然这么精彩?林青书他是男的!?” 高肃喃喃:“惊呆我了。” 宋泽然迷茫极了:“我身边都是什么人呐?” 女扮男装,男扮女装…… 妙妙也懵逼极了:“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她就是听说小枫要和陆玄出去,想要看好戏而已。 几人懵逼时,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侯府前,阮枫也在这时出来,上了马车。 帘子掀开的瞬间,宋泽然看见了里面微笑着的陆玄。 不由心福至灵,发出一声—— “卧槽!” 人群中。 提前来到盛京,打扮成普通人的余祁眠“啧啧”几声:“果然,早起的鸟儿有瓜吃。” 不枉他认为这里有好戏,特意提前跑过来。 一旁也扮作普通人的星榆欲哭无泪:“殿……公子,我们这样真的好像贼人啊,您的形象啊!” 余祁眠白了他一眼:“说什么呢?余小二做的事关余祁眠什么事?” 话音刚落,身后有咳嗽声响起:“咳咳,小伙子啊,能让一让不?” “啊?不好意思挡路了,老奶奶请。” 余祁眠连忙让开。 星榆看着老奶奶匆匆离去,不禁感叹道: “这卖花的老奶奶腿脚还挺麻溜。” 余祁眠嗤笑一声: “还是刚才把手中扇子都掰弯了的老伯更我惊讶,宝刀未老啊。” —— 突然看见评分居然突破到7.0了,努力加更了这一章(\/\/?\/\/) 第72章 卧槽,我妹! 马车在较为繁华的街道附近停下,下了马车来到繁华的主街道上,阮枫眼神闪了闪。 陆玄像是看出什么,咳了几声: “旭阳和木青都在准备出征之事,今晚没空。” 阮枫淡淡“哦”了声,也不知信没信。 两人在人群中边走边说话,出众的颜值与气质惹得众人纷纷驻足看过来,一时造成人群拥堵。 尤其是元宵佳节出来游玩的姑娘们,一个个羞红了脸,目光不停地在两人之间徘徊,更有胆大的姑娘上前询问姓名。 人太多,两人差点走散,陆玄下意识抓住对方手腕。 感受到什么,阮枫抬眸看向他。 那一刻,熙熙攘攘的人群好像安静下来,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眼前的少年和心跳声。 陆玄反应过来后,颇有几分慌乱: “那个,人太多,别走散了。” “嗯。” 阮枫也没甩开,而是拉着对方穿过人群来到路边一个面具摊子上。 随意在摊子上扫了眼,拿起一个白狐面具试了试。 “公子,我这面具可都是精品,质量绝对有保障。” 摊主笑眯眯地介绍着这些面具。 陆玄拿起一个黑狼面具,比划了下,觉得还不错,看见身边人似乎也挺满意自己的白狐面具,就掏出钱袋付钱: “她的我一起付了。” 话音刚落,阮枫侧目看去,淡淡道:“我自己付钱。” “就一个面具而已,本来今晚就是我约你出来游玩的,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呢?今晚所有消费我买单。” 陆玄把黑狼面具虚放在脸前,挑眉道,“我看着怎么样?” “还不错,就是——” 阮枫说着,把自己被抓着的手抬了起来,语气平淡,“能松手吗?一只左手无法戴面具。” 陆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抓着对方的手腕,连忙松手,耳根微微泛红,有几分羞涩。 身为过来人的摊主眼神顿时狐疑起来。 这两大男人牵着手,羞涩什么? 怎么和他第一次牵媳妇的手一样? 看着昏暗灯光下白衣少年那唇红齿白的样子,比女孩子还要漂亮几分,摊主忍不住感慨: 有钱人玩的就是花啊! 隔壁摊位。 扮成老奶奶,假装给孙女挑选簪子的萧澜急得都要冲过去拼命摇晃傻儿子。 你平时精明得很,怎么关键时候脸皮薄成这样? 人家女孩子都没羞涩,你羞涩个什么劲!? 看个热闹,急死她了。 有种巴掌伸不过去的无力感。 萧澜急得团团转,一转头发现两人不见了,也反应过来,两人估计发现有人跟踪,直接跑了。 算了算了,本来跟踪这件事就不太好。 她只是想看看两人到哪一步了,现在看来……傻儿子任重而道远。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到湖边,阮枫看了眼身后:“没追上来。” 陆玄干笑几声。 他大致猜到是谁了……母上大人怎么这么闲?她不应该正和父皇你侬我侬,花前月下吗? 陆玄忽然注意到阮枫似乎在看不远处,顺着视线看过去,看见一个戴着红色面具的红衣男子手上拿着两根糖葫芦站在原地: “那人有点眼熟。” “魏青书。” “原来是他,他好像在等什么人。” “大概是在等心上人吧。” 阮枫语气平淡,陆玄却来了兴致:“他还有心上人?” 他和魏青书接触不多,这段时间因为卫、陈两国之事更是忙的不可开交,没怎么管其他的事。 此刻这事正好可以转移略微尴尬的气氛。 魏青书恰好此时往这边看过来,陆玄直接拉着阮枫躲在树后。 刚才好像看见熟人了……魏青书还没来得及多思考,身着粉白色毛绒绒衣服的陆浅就高兴地跑过来: “我买到他们家的糕点了,超级好吃的!” 太过高兴,陆浅没注意到地上的凸起,直接被绊倒,向前倒去! “小心!” 幸好距离近,魏青书连忙扶住少女。 “咔擦——” 余祁眠震惊地看向旁边又掰坏一把扇子的老伯。 陆君淡定地把扇子丢回背篓:“这批扇子做的不好,什么质量?还是不卖了,坑人。” 余祁眠:“……” 另一边。 从他们的视角看,就是陆浅高兴地向魏青书奔去,然后扑进对方怀里。 宋泽然酸了。 非常酸。 小枫子那清清冷冷的性子格外招姑娘们稀罕就算了,怎么连魏青书都有人要? 说好的一辈子好兄弟呢? 与宋泽然酸了不同,另外三人一副“磕到了”的表情,彻底失去语言系统,只会“哇”“卧槽”等等词汇。 树后。 陆玄挠了挠头: “那姑娘衣着怎么有点眼熟——卧槽!我妹啊!” 陆玄坐不住了,反应过来后已经站到两人面前! 看着自家哥哥板着张脸,还沉迷美色的陆浅连忙站好,有种偷偷幽会被家人发现了的心虚感: “哥,你怎么来了?” 虽然戴着面具,但一起长大,陆浅一眼就认出来了。 陆玄微微一笑:“路过。” 陆浅两只爪爪互戳着,突然看见戴着白狐面具的白衣少年缓缓走来,脑子忽然灵光一闪,底气就足了起来: “哥,你敢说出你为什么拒绝带我游玩吗?哼!” 她哥喜欢阮枫哥哥,她喜欢美色,两人半斤八两,哼~ 正在思考如何应付陆玄的魏青书看着走来的少年,再想到陆浅说的话,眼神不由意味深长起来。 陆玄轻飘飘瞥了眼魏青书,阴恻恻地笑了笑: “浅浅啊,学宫开学可是有测验的,最近有没有好好学习啊?” 陆浅:!!! 原本阳光明媚的心情瞬间蔫了吧唧的。 随机转念一想,她稳坐倒数第二的宝座这么多年,甚至因为最近因为司允澈来了,有所上调,坐上了倒数第三的宝座。 陆浅顿时信心十足:“做好准备了!” 成绩一直都很稳定啊,有什么好怕的? 陆玄见她这样,嘴角似乎抽搐了下,最后什么都没说。 一直观察四周的阮枫走到魏青书身边,语气平淡:“有个好消息,周围至少三伙人在看你们热闹。” 陆玄挑眉笑着附和:“估计我父皇也在里面。” 母上大人没事干来看他们热闹,父皇那边略微一思考,就能猜出去哪了。 魏青书:!!! 魏青书突然觉得,这辈子也就这样吧。 第73章 红鸾星动 酒楼二楼雅座。 魏青书悄悄抬眸,看了眼首座上气场强大的男子。 自从把大部分权力都交接给陆玄后,陆君很少插手陆玄的事,基本就是在特殊时期替他管理好盛国,当一个坚实的后盾。 陆君清楚明白,要放不放,指手画脚,很有可能就是父子矛盾的起源。 所以魏青书几乎没见过陆君,这乍一见到……魏青书瞥了眼旁边低着头,两只爪爪互戳的陆浅。 陆浅感受到什么,偏头对上目光,勉强龇牙笑了下。 “咳咳!” 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的,当他不存在是吧!? 陆君眉毛一竖,就看见宝贝女儿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父皇,我做错什么事吗?” 陆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无差别黑脸吓到了女儿,连忙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浅浅没有做错事情,是父皇找魏青书有点事。” 说着,余光凉飕飕地看向魏青书。 魏青书摸了摸鼻子,配合道:“是的,是我忘记了一些重要的公事,才让陛下……生气。” “公事?那我……” 魏青书:“天色已晚,公主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陆浅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她能感觉到好像不是那样,但他们俩确实想把她支走说悄悄话。 陆浅一走,陆君的笑容顿时消失,神色严肃地看着魏青书: “我不是要棒打鸳鸯,我现在只是站在一个父亲的立场的普通人和你说话。 浅浅是我们一家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她在家里不曾受过委屈,我们怎么会让她在别人家受委屈? 魏青书你听好了,你现在对浅浅有好感,会认为她娇憨可爱,但你若不喜欢了呢?你可能会认为浅浅愚笨,不识礼仪……” 陆君说着,突然顿住了,眼中划过一抹痛苦与懊悔。 当初萧澜临近生产时,他忙于应付盛国内外的敌人,一时疏忽让一个准备鱼死网破的死敌钻了空子。 妻子在产房命悬一线,他急得都跪下求老天。 好在最后母女平安,只是女儿因为暗害加难产,出生后就有点呆呆的,反应慢,三岁才学会说话,学习东西比他人都费劲。 甚至有人私下说公主是个傻的,一度让浅浅十分自卑难过,生怕哪一天父皇母后和哥哥会不要她。 他们一家人每天挤出时间去陪着浅浅,让她知道: 不要听信旁人的话语,无论你是否聪慧,你永远都是我们的掌上明珠。 在家人的娇宠与细心呵护下长大的小公主,怎么舍得她嫁出去还受委屈? 陆君正色道: “你若不处理好魏家与司家的事,这件事我不会同意。期间,我若是看到你有任何不恰当行为,也没得商量!当然,这期间你可以伪装,但未来若是暴露出来……” 陆君阴恻恻地笑了笑:“那就不是好聚好散的事情了,所以你要想清楚哦。” …… “余兄好雅兴。” 陆玄看着易容还穿着粗布麻衣的余祁眠笑了笑,只是一双漂亮的凤眸毫无笑意。 余祁眠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反而嘿嘿一笑: “陆兄认错人了,在下今夜叫余小二,可不是那劳什子的余祁眠。” 一旁的星榆捂着脸,简直不想承认这是自己主子! 陆玄:“……” 他好像有点大病。 余祁眠厚脸皮地凑上前:“咱们同窗好歹几个月了,就一起同行游玩呗?” 陆玄冷笑:“和我同窗的人叫余祁眠,可不是余小二。” 心中暗戳戳给余祁眠盖了个章:没有眼力见的家伙! 余祁眠噎了下,毫不留情地抛弃陆玄,看向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阮枫,眨了眨眼,语气矫揉造作: “可不可以嘛~求你啦~” 陆玄愤怒了! 你特么对谁撒这么恶心的娇? 就不能像妙妙他们一样有点眼力见,自己滚吗? 星榆更是眼前一黑,想连夜收拾东西跑回灵国。 求换个人来服侍殿下吧! 殿下不觉得丢脸,他觉得自己八辈子脸都要丢完了! 阮枫眼中难得出现几分一言难尽的复杂神色,指了指陆玄,淡淡道:“我听他的。” 陆玄:??? 怒气瞬间神奇地消散,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几分:“听到没有?赶紧滚——离开吧。” 要是有尾巴,恐怕他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余祁眠看了陆玄良久,突然伸出手掐了掐:“在下这掐指一算,陆兄你红鸾星动啊。” 陆玄眉毛一挑:“哦?红鸾星在哪里?” 余祁眠:“命理之中,自有天命。缘之一字,妙不可言啊。” 陆玄:“说人话。” 余祁眠摇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陆玄:“……没事你可以滚——离开了。” 余祁眠撇撇嘴,最后还是带着星榆离开了。 星榆憋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道:“殿下你还会算命啊?” 余祁眠瞥了他一眼:“你家殿下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能。” 星榆好奇道:“那位陆太子的红鸾星是谁?” 余祁眠:“我不知道,随口胡扯的。” 星榆:“……” 行吧,自家殿下什么德行他还不知道? 余祁眠离开后,两人一起漫步在湖边,行人越来越少,夜晚越来越宁静。 湖面如镜,映照出星辰的光辉。 微风轻轻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像是星星在水面上跳跃,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如梦如幻。 直至行人寥寥无几,暖黄色的昏暗灯笼照亮着周围的景色。 陆玄忽然停下脚步:“有什么想说的你就说吧,天色已经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 阮枫脚步顿住,静静看向少年:“你知道?” 暖黄色烛光落在陆玄身上,看不太真切神情,似乎很平淡,至少脸上什么也没看出来: “大概猜出来的,你同意与我一同游玩,恐怕是有话想对我说……让我想想……妙妙告诉你了吧?” 现在认真思索一番,发现对方话里有明显漏洞。 外人……对于妙妙来说外人是什么定义? 第74章 于顶峰相见 阮枫没有过多纠结,直接开门见山: “既然你猜出来了我的用意,那么想必也猜出了我的选择。” 陆玄睫羽颤了颤:“没有一丝余地?” 阮枫微微一笑:“我很清楚自己要干什么,我不会让任何人影响甚至改变我的判断与决策,包括你。” 陆玄还想再挣扎一下:“我认为自己还是挺洁身自好的,也不需要后宫三千佳丽。” 话音刚落,就收到了阮枫淡淡瞥了他一眼。 陆玄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关老子屁事? 陆玄:“……” 此时无声胜有声。 她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好像什么都说了。 陆玄果断转移话题,谈起了最近的形势,淡定的样子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谈起正事,阮枫也不再是那副“老子懒得搭理你”的模样,语气从容不迫,神情认真专注。 夜色浓厚。 将阮枫送回去后,陆玄回到太子府内就看见自家母后懒洋洋地坐在大厅,似乎等候已久。 萧澜一见到儿子,挑眉道: “都叫你不要去撞南墙了,这下死心了吧?你什么档次啊,还想让人家成为你的妻子?” 简直字字诛心! 陆玄坐到旁边,幽幽开口:“母后,儿臣感觉你好像希望我成功,又希望不成功。” 萧澜端到唇边的茶杯顿了下,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才缓缓说道: “我希望你成功,是因为母后我很喜欢那孩子,作为你的母亲,我也想你得偿所愿。 我希望你不成功,是因为母后认为那般优秀的孩子,她不应该被世俗所束缚。 她是自由而独立的,她应该走到更高的山峰上,甚至足以在史书上留下浓墨一笔。” 萧澜对阮枫评价之高,让陆玄不由侧目: “母后并不希望儿臣能娶到她?” 萧澜摇了摇头: “不,不是不希望,是不能以目前的情况。母后希望的是,当你们能在一起后,世人记住的不是什么陆阮氏。她有名字,她叫阮枫。” 萧澜眼中的认真让陆玄眸光浮动了下,双手托着腮: “儿臣也没想强迫她啊她今天拒绝我的样子意料之中——我很清楚自己要干什么,我不会让任何人影响甚至改变我的判断与决策,包括你——真的很迷人,儿臣好像更喜欢了。” 萧澜:“……” 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家傻儿子:“儿啊,母后突然觉得有三个字挺符合你的。” 陆玄:“嗯?” 萧澜:“贱得慌。” 陆玄:“……” 萧澜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看在你没那么犯贱的份上,母后就给你支一招,小枫对你也不是没有一点感觉。” 陆玄眼睛一亮:“确定?” “人家又不是断情绝爱了,但重点不在于这个,人家清醒克制得很,她自己也跟你说清楚了。你使出再多手段也没用。” 萧澜顿了顿,莞尔一笑, “不如你与她顶峰相见。” 顶峰相见……陆玄瞳孔微微收缩:“母后,你好像很了解小枫?” 萧澜得意洋洋:“那可不?我和她的关系比你和她的关系好多了。” 突然收到儿子探究的目光,萧澜瞬间闭嘴,转移话题: “很晚了,早点休息。” 说完,起身离开。 回到皇宫,陆君正坐在书桌前看书,等妻子来了笑着迎上前:“回来了?” 萧澜点头:“嗯,我能给的忠告都给了,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了,年轻人的事让年轻人自己解决。” 陆君为妻子解下披风,放到一边:“你还是在为过去遗憾吗?” “有点吧,看见小枫那孩子,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萧澜仰头看着陆君, “别误会,我不是对现在的生活不满,我觉得现在很幸福。这是我选择的路,只是总觉得有几分遗憾。” “人生哪有十全十美?我也有诸多遗憾,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把握住现在。” 陆君拿起书桌上没拆封的信封递给萧澜,抬了抬下巴,邀功道, “夫人的信,我可没有擅自拆开。” 萧澜“哼”声:“嗯哼,算你识相。” 说完,走到一旁拆开信。 信纸上的字迹犹如行云流水,笔锋所至,墨色淋漓。 陆君也没有要看的意思,继续看自己的书。 再亲密的关系也要给对方自己的私人空间。 他们能携手走到如今还恩恩爱爱绝不是仅仅靠着年轻时冲动热烈的爱。 …… 圣都。 身形高大威猛,目光锐利的中年男子搂着美人,喝着美酒,整个大厅内歌舞升平,一片奢靡之风。 “殿下,郡主的信。” 侍从穿过大厅,恭恭敬敬地弯着腰,双手捧着信。 燕牧泽拿起来,三两下打开,一目十行地扫过,眯了眯眼:“千星沉?” 侍从连忙开口提醒:“殿下,千月宫圣子。” 燕牧泽将美人推到一边,眼神阴鸷: “近年来这些门派势头愈发大了,云华的主意还是不错的,趁他们彻底无法掌控前,选出一位盟主一样的人物,但这人,必须在我们掌控下! 既然云华特意提起千星沉,想必有一定威胁性,去查查,最好暗中除了。” “是。” 侍从带着命令退下。 一个无名小辈而已,燕牧泽丝毫不放在心上,继续搂着美人调情。 美人柔若无骨,声音娇媚:“殿下,今晚奴家服侍您可好?” “好好好,当然好。” 燕牧泽哈哈大笑,用带着胡须的下巴蹭了蹭美人娇嫩的肌肤,惹得美人连连娇嗔: “今晚服侍得好,几月后那周千岁的十四岁生辰大宴,也不是不能带你去长长见识。” 毕竟他专门准备的一场鸿门宴! 想到这,燕牧泽血液都在沸腾! 纪晏清! 你当初被逼离开圣都,走就走,为什么还要回来!! 那老东西那么对你,你还为他儿子鞠躬尽瘁,脑子被驴踢了? …… 盛京。 “郡主,殿下的回信。” 自从上一个侍女暴毙后,燕云华身边换了个人贴身服侍。 新来的侍女面无表情,除了自己该做的事,其他事一律不管。 燕云华接过信,随意扫了几眼,然后撕了个粉碎,红唇勾了勾,美眸看向侍女: “画书,本郡主曾有一兄,辱骂我、诋毁我、在我背后放冷箭,我不还口、不澄清,只无言一笑,你可知为何?” 画书面无表情:“奴婢不知。” 燕云华靠近画书,附在她耳边气吐如兰: “那是因为,我在等待一个机会,一击致命! 你知道他的下场吗?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把自己作弄死的,其实是我呀,把他关了起来。每日鞭打、烙铁……折磨了他整整半年,才让他在痛苦中死去。 那时我就明白,即使高傲如我嫡兄那般的人物,只要你掌控了他的生死,他也会跪在你脚边痛哭流涕。” 温热的呼吸洒在耳边,画书似乎瑟缩了下,面无表情道:“画书绝不会背叛郡主。” “既然如此,本郡主就相信画书一次。” 燕云华笑眯眯地直起身, “唉,我那父王啊,还不知道这件事,你可要保密哦,不然……呵呵。” 画书低头:“是,郡主。” 第75章 梦境 敲打了一番侍女,燕云华非常满意,让她离开后拿起书桌上情报网送来的最新消息。 她一直都有疑惑,为什么阮枫对于陆玄毫无敌意?陆玄是如何说服阮枫那种高傲的天之骄子的? 她最初的猜测是阮枫择良木而栖,也只有这样,盛国才不会暗中对他下杀手。 但经过这段时间观察,她发现,阮枫并不像一个怕死的人,更别提什么荣华富贵。 想到少年说她不符合他的标准,燕云华眼神暗了暗,随即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颇有几分瘆人。 看来阮枫很了解她啊。 只要挡了她的路,或者对她有威胁,她从来都不介意做卸磨杀驴这种事。 燕云华快速浏览完信息,就将纸条放在烛火中燃烧。 烛光打在她精致的脸上,明明灭灭,甚是朦胧。 和尘……阮枫的师父原来是前几年颇有名气的侠客和尘。 还死在燕王铁骑手下,看来这是血海深仇啊。 可惜了,她是真心想拉拢阮枫。 …… “美人别跑呀!” 奢华至极的宫殿内,身着华服,衣裳不整的男子蒙着眼睛哈哈大笑。 周围一群漂亮姑娘们娇笑着,在男子快要扑上前时惊呼着跑开。 男子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二话不说连忙转过身扑上前,嘴里不忘说道: “哈哈,美人,你跑不掉的——嗷!” 陈定羽吃痛地嚎叫一声,捂着肚子,怒气冲冲地一把掀开眼前的黑布,在看见一身紫衣,妖冶惑人,眼神却冰冷的少年时,内心颤了颤。 随后抬手,让侍从把那些姑娘都带出去后,才笑着问道: “朔这是解决了卫国的事情?” 这笑容,竟有几分讨好。 公子朔收回刚才抵在陈定羽肚子上的扇子,淡淡看了陈定羽一眼: “邺国出兵援助,盛国从陈国后方攻打过来了。” “啊?还有此事?” 陈定羽慌乱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公子朔如此淡定,想必不会有大事,也放心下来。 公子朔将眼前人那张脸上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眼中划过讥笑: “殿下这段时间真是过的快活。” 陈定羽讪笑:“这不是有朔在吗?管那些破事,不如美人美酒相伴。” 公子朔收回目光: “四月份便是小天子十四岁生辰宴,会宴请各国皇帝或皇子,在这之前我便不去学宫了。” 什么!! 陈定羽懵了! “以往不都是派使臣前往吗?” 自从天下天灾频发,各国摩擦不断,燕圣朝影响力大不如前,所以百年来除了非常重大事件,各国都是只派使臣前往。 就按目前情况来说,这宴会绝对暗藏危机!! 这快活的日子他还没享受够呢,实在不想去掺和那些浑事。 公子朔丝毫不意外陈定羽退缩了。 在没坐上太子之位前,陈定羽只是个连普通皇子都不如的皇子。 生母是老皇帝酒后宠幸了一夜的普通宫女,还在陈定羽八岁那年染病身亡,文学武学各方面都不突出。 除了一条命,他什么都没有。 所以他什么都敢赌。 但如今坐上了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享尽荣华富贵,他怎么舍得放下这些? 果然,拥有的越多,越怕失去。 公子朔垂下眼睑,眸中晦暗不明: “燕王以恢复祖制为理由,并且表示小天子可能命不久矣,燕圣朝周氏一族如今只剩下小天子,那这继承人……” 陈定羽目瞪口呆:“燕王着实大胆,人家生辰宴提这种事情。” 恐怕小天子气都要气死! “总之,殿下莫要多管闲事,此次宴会必然不会有事。” “好好。” 陈定羽松了口气。 另一边。 今日阳光正好,阮枫把摇椅拖到院子中,躺在上面晒太阳,享受这难得的悠闲。 暖洋洋的阳光洒落在身上,少年逐渐睡了过去。 梦境中,小小的少年背着药篓,行走在河边的小路上,小溪、石桥……这里静谧而美丽。 走着走着,小少年突然停下脚步,看着面前拦住她的几个小孩。 为首的大胖高高壮壮,眼神不善,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少年: “阮枫,今天被我们逮着了吧?是不是很害怕?” 小阮枫从容地卸下药篓放到一边,抬头淡淡道:“嗯,我好害怕。” 大胖叉腰狂笑:“哈哈哈,害怕就对了!没人见到我虎哥还不怕的!嘎嘎嘎……” 旁边矮矮瘦瘦的小少年忍不住拉了拉虎子:“虎哥,她其实不害怕,她像是在看大傻子。” “嘎——” 虎子的笑声戛然而止,发现好像是这么回事,有些恼怒: “我看出来了!喂,阮枫,我警告你离小悦远一点!不然下次我就不客气了!” 小阮枫:“……我是女孩子。” “对诶……我不管我不管!小悦都没有对我笑过,她每天围绕在你身边,她还说她长大要嫁给你!哼!反正你以后离她远一点!” “……我是女孩子。” “还有啊,你以后不准那么聪明!会显得我很笨!” 矮矮瘦瘦的小少年再次忍不住嘀咕:“虎哥你的笨还需要衬托吗?” 虎子:“……” 虎子瞪了小少年一眼,然后继续看着小阮枫,捏了捏拳头:“知道没有?” 小阮枫没有说话,而是从衣袖里拿出一小袋白色粉末甩了出去。 然后慢悠悠地从药篓里抽出一根竹条鞭子。 虎子一见竹条,也顾不得被撒了药粉,过去无数次竹笋炒肉的恐惧涌上心头,不禁失声尖叫: “大族老的鞭子怎么在你这!?” 小阮枫微微一笑: “大族老给的,他说以后你们都归我管啦。” 虎子尖叫:“凭什么?” 小阮枫:“在下不才,每次测验都是第一名而已。你们以后不好好学习,我就……” “啪!” 小阮枫特意挑肉多不伤身,打得痛的地方打,一时满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然而,虎子等人没想到噩梦才刚刚开始。 原本他们一群人天天游手好闲,在族里追鸡撵狗,人嫌狗厌,爹娘都气得拿他们没办法。 直到招惹了一个不干人事的阮枫! 偏偏家里长辈都欣慰于他们的进步,对乖巧听话的阮枫那叫一个偏爱,简直有苦不能言。 “阮枫阮枫,我们从小在毒谷长大,你才学习不过一年多,为什么比我们厉害这么多?” 虎子屁颠屁颠地跟在站在藏书阁书柜前的小阮枫身后。 阮枫把手上厚厚一本医学手札放回书柜,从旁边拿出另一本。 虎子的目光落在书名上:“这本书好深奥的,你看得懂?” “看不懂的地方就去问族老们呗。” 小阮枫抱着书去登记后回到自己房间。 师父把她留在这里,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她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不想丢师父的脸。 所以每天大量时间都在看书。 这里最多的就是医书毒书,再加上族老们说她天赋异禀还刻苦,更是轮流亲自教她。 小阮枫在毒谷待了几年,日子充实饱满,师父有时会回来,过几日又匆忙离开,最后她身子大好才把她带走。 她走的那一天,虎子等人泪流满面:“阮枫,我们会想你的。” 小阮枫歪头:“别太难过,我会偶尔回来的。” 几人一听,哭得更汹涌了! 第76章 恩将仇报 小阮枫真的不知道他们的小心思吗? 不,她知道,她就是故意的。 睡梦中的少年唇角忍不住上扬几分,周身清冷的气质都柔和不少。 太阳渐渐落山,橘黄的余晖洒在大地上,寒意逐渐上来。 阮枫才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起身换了一身行头离开院子。 荣府。 “荣老头恢复得不错。” 阮枫从宽大的袖口拿出一个小册子,在“红颜枯”三字上划了一条横线。 荣尧余光瞥见上面皆是天下有名的毒或疑难杂症。 有些划了横线,有些则没有。 说起来,两人其实没有过多纠葛,不过是鬼医恰好路过,发现他身中红颜枯,来了兴致而已。 荣尧扫了眼那遮住整张脸的面具,他一生阅人无数,再加上对方没怎么伪装,自然知道对方年岁不大,不由再次感叹后生可畏啊! “外祖父!” 一道慌张的声音从屋外传来,紧接着荣城火急火燎地冲进来,看见外人在场,下意识停顿了下脚步。 “敲门学不会吗?” 荣尧气恼极了,见阮枫没生气才松了口气, “抱歉,我这外孙,被我宠坏了。” “无碍。” 阮枫也懒得待下去,拱手提出告辞,离开时听见身后荣城慌乱的声音: “外祖父,公主她和那个林青书,啊呸,魏青书元宵一同游玩了!” 荣尧双手枕在脑后,气定神闲: “然后呢?” 荣城见自家外祖父一点也不关心,更急了:“外祖父,您是知道我心意的,城儿此生非公主殿下不娶!” “要不要外祖父去求陛下赐婚?” 荣尧见外孙子脸上出现欣喜,冷笑一声, “想得美哦!” 荣城的笑容僵在脸上:“……” 荣尧的妻子在生下女儿没多久,被敌人俘虏威胁他,妻子为了不拖累他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他万分悲痛,也再未续弦。 因为当时盛国外忧内患,他无法陪在女儿身边,只能尽力给她最好的物质生活。 结果! 结果女儿喜欢上了一个穷小子! 若是那小子人品好也没问题,毕竟荣府家大业大,他不需要女儿联姻来巩固地位,只要女儿高兴就好。 但那小子除了长了一张好脸,会哄姑娘开心,私下什么人呐! 荣尧见女儿非卿不嫁,特意去收集证据证明这人人品有问题,女儿表面装作信了,转头就私奔,和人跑了! 等他找到人时,女儿已经怀孕,全身是伤,哭着说自己后悔了。 荣尧命人将那小子打死,带女儿回府,可惜女儿身体本就不好,再落胎会要了她命。 那就只能生下来。 反正他荣尧这一生为盛国出生入死,荣家家大业大,多养一个人而已。 而且以荣家的条件,就算带着孩子,也多得是人愿意追求。 他拼命挣来荣华富贵,不就是让家人享受的吗? 女儿生下荣城后,郁郁寡欢,身体每况愈下,过了几年病重而逝。 对于荣城来说,他的童年过得并不好。 母亲见到他就非打即骂,用指甲掐他,让他去死,可每当夜深人静,有时又会抱着他哭。 学堂里的同窗也疏远他,唾弃他的身世。 直到遇见小公主,她阳光开朗,像是一个小太阳,没有一丝公主架子,会斥责那些欺负他的人,会带着他走街串巷。 可是,后来公主却渐渐疏远他。 荣城不知道为什么。 他不知道到底自己做错了什么。 想着,荣城眼圈有些红了;“外祖父,我真的喜欢公主许多年了,也真心想要娶公主为妻。” 荣尧扫了荣城一眼,老神在在: “恩将仇报。” 荣城:“……” 荣尧坐直了身体,语气严肃: “你不服是不是?明明你先来的,你和公主相识多年……那你去问啊,问公主为什么不和你玩了,问公主为什么不喜欢你。若你只会在背后使手段,算什么男人!” 他以前力不从心,没管好荣城,如今也算闲下来了。 若荣城死性不改,那他绝不会让他接触权力,权力越大,祸害越深,就让他当富贵闲人算了。 见荣城一脸不可置信,荣尧叹了口气,想起刚才离开的鬼医池渊。 差不多的年纪,有人名扬天下,有人带着狐朋狗友去欺负他人…… 另一边。 阮枫刚翻过窗户落到地面上,暗处便有高手动了,于是直接摘下面具。 暗卫见到是阮枫,杀招就那么停下,一脸复杂。 好好的路不走,干嘛学刺客? 差点就收不住剑了! 正坐在书桌前撑着脑袋看奏折的陆玄抬眸,挥了下手,暗卫悄无声息地退下: “你怎么来了?还以这么,呃,独特的方式。” 差点被当成刺客。 “去看了下荣老头的情况,路上突然想到一件事,就过来了。” 阮枫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语气平淡。 “何事?” “圣都,我要跟着一起去,周千岁还不能死。” 陆玄:“燕王要下手?” 阮枫点头:“很大概率你杀的。” “无耻!” 陆玄瞬间反应过来,想到燕王竟要嫁祸自己,眼神冷了几分。 阮枫神色淡然:“他想要除掉盛国的一个名义罢了。” 修长的手指随意敲着桌面,陆玄思索一番后,突然想到什么,看向阮枫: “你消息还挺灵通。” 少年拢了拢衣袖: “在圣都有一点点人脉。还有周千岁生辰宴过后,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有位朋友让我去帮个忙。” 周千岁生辰宴后……他也有点事……陆玄略微思考:“去吧。” 阮枫要离开时,陆玄忽然开口:“你可以走门那边的。” 少年跳出窗户,还不忘贴心地把窗户关上: “下次尽量。” 陆玄悠悠叹了口气。 自从上次挑明后,虽说两人都当作失忆了,但共处一室,若没有公事可谈,还怪尴尬的嘞。 母后还说阮枫对他有点好感,但他只看见了四个大字—— 莫挨老子。 陆玄从旁边拿出一本书,看着书上英雄救美等字眼,不由嗤笑一声。 她武功超群,医毒双绝,遇到危险谁救谁还不一定。 陆玄随意翻了下后“啪”一下丢桌上。 什么破书! 过了会,陆玄又拿起,犹豫着看下去。 万一真有用呢? 要不要先试一试? 第77章 密谋 学宫开学当天。 司允澈一路上唉声叹气:“秦伯,马上和阮枫见面了,有点不知道干什么,我真的要下手吗?” 阮枫和魏青书关系很好,自然也在司家名单内。 秦恩嘴角抽搐: “少爷您想太多了,您不被人家坑得小命丢了就算不错了。您要记住,出身司家这事无法改变,但保持愚蠢是您活下去的手段之一……罢了,愚蠢只是您的正常发挥,我说这些干什么?” 司允澈:“……” 司允澈怀抱着沉重的心情踏入小院,看见坐在石桌旁看书的少年,挠挠头干笑几声: “阮兄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阮枫放下书,拿出匕首“啪”得放在桌子上,语气依旧平淡如水: “还行。这是我最近新得到的匕首,据说削铁如泥,你觉得呢?” 司允澈看着闪烁着寒光的匕首,有点汗流浃背。 秦伯秦伯! 救我!救我!! 我的舍友在想着怎么弄死我! 阮枫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高马尾少年:“你在害怕什么?我有那么可怕吗?” 司允澈深吸一口气,不断自我鼓舞。 冷静,司允澈,冷静。 过了会,少年开口道:“你想我死,我能不害怕吗?” “不不不。” 阮枫薄唇微微勾起, “不是我想要你死,是司家想要你死。你觉得司家不知道盛京的情况吗?对于你就是龙潭虎穴,为何他司允礼不来,要你来?” 司允澈抿唇,没有说话。 阮枫继续道:“你是真想对魏青书下手?” 司允澈忽然捏紧拳头: “我就算不想又如何?他与司家之间隔着血海深仇,我还能放任他报复司家不成?” 阮枫眸子微眯,片刻后收起匕首起身,走到司允澈身边淡淡开口: “你犹豫了,你在躲避这件事。” “我没有!” 司允澈瞳孔一缩,刚反驳,就发现少年已经走远,于是站在原地出神。 丝毫没注意到墙头上探出来的脑袋。 “啧啧啧,心中的道义与亲人的生命相冲突,曾无忧无虑的少年究竟会如何选择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余祁眠嗑着瓜子摇头晃脑。 突然旁边响起一道声音:“你在干什么?” 余祁眠偏头,看见是刚进来的宋泽然,非常淡定地跳下椅子: “俗话说登高望远,我试了试,站的高点,风景确实不错。” 宋泽然:“……” 偷看就偷看,鬼扯什么? 袁宁、高肃还有妙妙三人不愿来学宫,连夜跑路,不知去了哪里。 可怜慢一拍的他被塞进了学宫,再重金贿赂这个院子的人住进来,监视余祁眠。 宋泽然心中警惕,面上依旧笑眯眯的: “万俟皇女因着小天子生辰宴未来学宫,余太子倒是好兴致,还来学宫一趟。” 余祁眠脸不红心不跳:“因为热爱学习。” 宋泽然:“……” “诶呀,今天天气真不错,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若宋兄无事,在下就先去藏书阁温习了。” 说完,余祁眠背着手,施施然走出小院,来到人迹罕至的后山,看见元染在,脸上挂起一抹笑容,压低声音: “师妹,我来了,这次也要麻烦你了。” 元染掀了掀眼皮: “师兄,好好说话。还有下次能不能选个好地方?搞的咱们在后山密谋杀人越货似的。” “你不懂,要的就是这种氛围,刺激!” 余祁眠拿出一本书放到元染手上, “这是你师兄这几个月呕心沥血之作,务必保管好。老规矩,润资全部归你。” 元染随意翻了几面,突然眉心一跳: “师兄啊,这要是被他们知道了,你会被追杀的吧?” 余祁眠无所谓地摆摆手: “这只是以他们为人物原型杜撰的故事而已啦。你看,矜贵世家公子、清冷谪仙少年、娇纵大小姐、温婉世家女、才貌双全的才女、阴险狡诈的心机男…… 啧啧,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逃。爱恨情仇,极限拉扯,多刺激!我有预感,此书,会火!” “师兄。” “嗯?” “看着咱们多年师兄妹的份上,我恳请你,到时候被发现了,莫要把我供出来。咱们可以共富贵,但不能共苦!” 余祁眠:“……” 这一戳就破的师兄妹情谊。 元染看着手上的书,叹了口气。 罢了,富贵险中求,毕竟师兄他不缺钱,这些年暗中写的书,润资全是她的呢! 远处,宋泽然将这次交易尽收眼底。 然后急忙离开去找阮枫。 “小枫子,这余祁眠果然不安好心,我看见他把一个东西交给了另一个人,还在后山那种地方密谋!” 阮枫颔首:“对方是谁?” 宋泽然摇头:“不知道,不敢靠太近,怕有诈,对方还戴着面纱,不过看身形像女子。” 阮枫沉声道:“看来非常有必要好好查一查,把这件事告诉陆玄吧。” 宋泽然:“你不查?” 阮枫瞥了眼他:“什么事都要我干的话,我要一个废物干什么?” “也是。” 阮枫在学宫晃悠了一圈才回去,穿上厚厚的披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陆玄回来后就将这件事说了下,对方表示会好好去查查。 看着少年在炉子旁烧着热水,还裹成球,脸色略微苍白,不由担忧问道:“身体不舒服?” 阮枫慢吞吞地点了点头:“还好。” “要不请大夫——” 陆玄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请什么大夫?对方不就是吗? “真的没事吗?” 阮枫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真的没事,就是葵水来了而已。” 葵水? 陆玄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挠了挠头:“那,记得多喝热水。” 说完要走。 突然不知想到什么,停住了脚步。 书上说女子这个时期需要好好休息,如果对方感受到你诚心诚意的照料,会提高不少好感。 于是硬生生转身回来: “你去躺着吧,我来烧热水。” 阮枫垂眸:“不用,我还好。” 陆玄拗不过少年,干脆在旁边一起坐下。 天气寒冷,暖融融的火炉旁,两人并肩而坐,各自看着手上的书。 橘红色的火光将两人的影子印在雪地上,没有任何言语,美好得犹如一幅画卷。 但阮枫很快发现,陆玄脸皮是真的厚。 后面几天,他几乎是吃喝住行处处关心,连粗大条的司允澈都忍不住询问:“阮枫,你得绝症了?” 阮枫:“……” 阮枫微微一笑,语气平淡,却莫名带着几分危险:“没有,现在的我,依旧能吊打他。” 说着,手指指着旁边的陆玄。 陆玄:“……” 说好的感动呢? 怎么就要吊打他了!? 破书! 破书!! ———— 端午安康呀! 第78章 你可得想清楚了 陆玄回屋后立马翻出那本书,随意翻着看。 感觉这本书说的也没问题,就是,不太适用于阮枫。 过了会,少年合上书,修长的手指划过书面上“慕卿”二字。 洛府。 自从接到太子的命令,这段时间恰好空闲的洛晚禾卯足了劲调查。 但此刻,她看着手上的书陷入了沉思,再三询问属下:“你确定只是写了本书?还是这种书?” 灵国太子还有这爱好? 那种皎皎如明月的君子,怎么还喜欢写这种,呃呃,这种书? 见属下点头,洛晚禾摆摆手让他退下,神色复杂地翻开书。 这一看,就看了一通宵。 等到窗外大亮,洛晚禾猛然惊醒,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于是将书一把丢在桌上: “伤风败俗……他怎么还未完待续?” 不过这余祁眠确实文化底蕴深厚,文笔好,故事引人入胜——就是他怎么敢的? 洛晚禾叹了口气,果断将此书去上交正好在休沐的陆玄。 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 太子府。 少年长身玉立,站在湖边吹风,闻言挑了挑眉,伸出手接过话本。 首先映入眼帘就是《插翅难逃》四个大字以及着作人“富贵先生”。 开篇就是家道中落的落魄清冷少年被未婚妻退婚羞辱,后阴差阳错成为了世家公子的书童。 洛晚禾小心地抬眸看了眼少年的神色,后者神情没有半分变化。 要知道,书中世家公子和书童之间可是写的有点隐晦的暧昧。 以殿下的水平,不可能看不出来。 “啪——” 陆玄忽然合上书,眉心微撇:“这话本如今很受欢迎?” 洛晚禾颔首:“是的,富贵先生写过不少话本,本身就很有名气。” 陆玄冷笑一声:“一派胡言!” 那娇纵未婚妻退婚后居然爱上少年,两人上演一波又爱又恨的故事,对照原型,万俟乐衍哪里和阮枫有什么爱? 洛晚禾附和:“殿下说的是。” 殿下平时情绪不轻易外露,如今却对于隐晦的暧昧情节表露出不满,看来上次是她想多了。 太子府的总管算是看着殿下长大的,一直盼望着府内有个女主人,对殿下知冷知热。 要是多出来个男主人……看来不用担心大总管一把年纪了哭晕在茅厕。 陆玄随意翻了一会就收起话本,一双漂亮的凤眸墨色浓厚: “这话本不用管了,只需要让他们产生富贵先生是余祁眠的怀疑,尤其是万俟乐衍。” 书中的娇纵大小姐爱上清冷少年,为他痴为他狂,万俟乐衍要是联想到自己和阮枫,绝对受不了这气。 余祁眠此人他看不太透,自然不可能放下心来,倒是能用这件事去试探试探。 “是。” 洛晚禾领了任务就走,走着走着突然觉得不对劲。 她书呢!? 以殿下的脾气,要是厌恶这话本,怎么会收下? 陆玄本想让暗卫去送这个消息,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去。 只是盛京盯着他的人很多,他一个太子总往阮枫那里跑也不太好,于是他选择——翻墙! 刚翻过墙,就和坐在椅子上静候的少年四目相对。 陆玄丝毫不意外,脸不红心不跳地笑了笑。 阮枫掀了掀眼皮:“殿下翻侯府的墙跟进自己家一样熟练。” “孰能生——咳咳。” 陆玄轻咳几声。 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吗? 平时有事,阮枫懒得外界关注太多,总是大晚上翻他窗户。 把暗卫都整无语了。 陆玄将余祁眠事情言简意赅说了遍,阮枫表情没有很大波动,好像话本里的主角和她毫无关系。 见状,陆玄也换了个话题,单手撑着下巴: “前往圣都的队伍你想随行,正好我想问你,想要什么职位?” 对于阮枫,盛国的世家贵族没有很大排斥,一方面是因为皇权压制。 另一方面就是阮枫没有动他们的利益,迄今为止,她都没真正接触过盛京的权力! 闻言,原本云淡风轻的少年倒茶的手一顿,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黑眸静静看着面前的人,深邃而神秘,仿佛能将人吸进去。 蓦然,她轻启薄唇,语气平淡缥缈: “殿下……这是要给我放权?” 顿了顿,少年唇角微微勾起,墨色的眸子却没有丝毫笑意。 气质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但多了几分意味深长,宛如九天之上高高在上,不容亵渎的仙人看见了什么新奇的事情: “陆玄,你可得想清楚了。” ———— 我回来啦~~ 第79章 谣言 大不敬的直呼其名,陆玄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微微眯起眸子: “你好像有点意外?所以在你预想中,我不会给你放权?” 阮枫随意转动着手中的茶杯,茶水却没有一丝溅出,语气有点漫不经心: “毕竟我的身份还是有点尴尬,你放权给我,就不怕我以前说的都是骗你的,然后将盛国搅的天翻地覆?” 陆玄端坐在椅子上,闻言低声一笑: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好像并不是一个畏首畏尾的人。” 要不然他也不会明着算计燕圣朝两位大人物,做其他人都不敢做的事。 阮枫垂下纤长的睫羽,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论心胸这点,我确实比不上你。不过我可以保证,只要你不做卸磨杀驴的事情,我就不会对盛国如何。至于职位,你看着给吧,于我都无所谓。” 反正到时候收到一堆反对奏章的又不是她。 “行,时候也不早了,早点休息。” 陆玄起身,眸光扫到少年似乎在思考什么的淡漠眼神时忽然一顿,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 “你……认为这天下苍生如何?” 阮枫手中转着的茶杯停了一瞬,过了会才淡淡开口:“不如何,我不爱曾经的凉国子民,更不爱这天下苍生,但我也不喜欢杀戮。” 陆玄深深看了眼面前的人,第一次直观感受到少年那种把整个世界排除在外,来自于骨子里的凉薄与淡漠。 如果这个世界就是一场戏剧,而她,并不认为自己是戏中人,而是坐在台下看戏的人。 除去外层清冷的伪装,这才是真正的她。 陆玄回到太子府内,就看见自家母后眼神戏谑地看着他: “哟,现在找你一趟还真难,看来你还挺坚持的。” 陆玄:“……” 有点受不了时刻八卦的母上大人了,想给她找点事做。 “母后找儿臣可是有事?” “瞧你说的,母后就不能是想你了过来看看吗?” “……” 呵呵,是谁一天到晚说看见他就烦的? 陆玄非常清楚,他在母上大人心中的地位还不如母上大人养的狗狗来福。 萧澜见傻儿子一副“你看我信吗”的表情,于是话锋一转,直接说正事: “这年一过啊,不少人又心思活络起来,暗搓搓向我打听你的婚事。” 陆玄耸耸肩:“他们打听就打听呗。母后就说儿臣心中大业一日未成,便一日不成婚。否则败了,成婚生子不是送人头吗?” 萧澜似乎噎了下,神色复杂: “儿啊,盛国几代积累下来,比起其他国本来就强盛,上天还给你送来了一个超强助力,这样你要是还输,下去了,列祖列宗都得群殴你。” “母后这话说的不对,不到最后一刻胜负永远未知,切不可骄傲。” 萧澜看着少年许久,突然笑了: “不错不错,看来我儿不傻,没有骄傲自满,没有把大部分希望压在他人身上,看来母后多虑了——果然是母后培养得好啊。” 正感概的陆玄听到最后一句话,感慨就那么戛然而止! 在自恋这方面,母后简直无人能敌! 正经不过一刻,萧澜又懒洋洋起来:“哦,还有一件事,最近盛京有传言说你喜欢男人。” 陆玄一愣:“这不是一直都有的传言吗?” 原来你还知道一直都有啊……萧澜忍不住吐槽,面上不动声色: “最近愈演愈烈,有点不正常,后面应该有人推波助澜,你自己注意点。” 陆玄思考片刻,凤眸静静看着萧澜:“母后,我这太子之位很稳吧?比如说父皇应该没有外室子?” “他敢有试试看!!” “那就先这样呗,名声我不在乎,反正只要没有证据,那些宗亲也毫无办法……正好借这个机会清理一下皇室宗亲。” 陆玄唇角微微上扬,眸中带着几分笑意。 他的脾气可不怎么好,外界都说狼子野心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好人? 如果只是想插手他的事,还能忍一忍,若是惦记他的位置,那还是送个满门抄斩吧。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萧澜没有过多询问,母子俩聊了会就散了。 …… 偌大的书房内。 燕云华坐在书桌前,拿着毛笔练字。 少女眉眼温婉柔和,收敛起那些疯狂与偏执,倒真是像极了温婉世家贵女。 过了会,燕云华放下毛笔,微微一笑:“今儿天气不错。” 侍奉在一旁的侍女画书低着头没有回话。 她知道,郡主不是在和她说话,只是偶尔自言自语而已。 没过多久,忽然有暗卫来报: “郡主,陆太子那边似乎有所行动,但好像没管这谣言。” “是吗……” 燕云华沉思了会,忽然勾起红唇, “他猜到了,哎呀呀,突然有点理解公子朔的乐趣了,和他们玩果然有意思多了。可惜他不在这里,想必他很愿意插一手。” 都猜到了对方的目的,都想利用对方达成自己的目的,既然如此,就看谁更棋高一招了。 从内部永远比从外部更容易瓦解……没人比她更懂这个道理。 想着,燕云华看向手中的纸张。 纸张上赫然写着“燕王十二骑霍云将军”! 少女嘴角弧度更大了。 阮枫啊阮枫,既然你与燕王十二骑有仇,想必也不介意为我多除掉一个吧? 我这次可是特意换成陆玄下手,没对你动手。 刀我会送到你手上,这赤裸裸的阳谋,就看你接不接了。 暗卫还说了嘴富贵先生最新的话本,顺带递过去书。 随意翻看了下话本,再听闻富贵先生很可能是余祁眠,燕云华嘴角似乎抽搐了下。 余祁眠……她也有点看不透呢。 此刻她的思维和陆玄高度重合: “尽量让这件事暴露出来,尤其让万俟乐衍知道。” 至于余祁眠的形象会不会崩塌……不好意思,不在他们考虑范围内。 第80章 狡兔三窟 休沐结束回到学宫,余祁眠感觉到不少同窗若有若无地打量他,还在暗中窃窃私语。 宋泽然更是毫不掩饰地把话本放在他手上: “余兄,富贵先生最新的话本,你看过了吗?真的很好看,你看看呗?” 余祁眠:“……” 少年扯了扯嘴角:“多谢夸奖,我也觉得我写的挺好的。” 宋泽然夸张地捂住嘴巴,一脸震惊,压低声音,用足够周围人听见的声音惊呼:“富贵先生居然是你!?” 余祁眠:“……” 演技差就不要演了。 怪辣眼睛的。 余祁眠二话不说,拿着话本离开,来到陆玄的屋子,将话本扔在书桌上,眼神颇为幽怨: “陆兄,你够狠呀。不至于弄得人尽皆知吧?我不要面子的吗?” 陆玄靠在椅子上,双手枕在脑后,懒散极了: “你这可冤枉我了,我只是想让另外几人知道而已。” 余祁眠眼神更幽怨了。 你敢说你不知道他们知道后,有人会搞得人尽皆知吗? 陆玄突然坐直身子,手指交叉放在书桌上,眸中满是笑意: “我就好心提醒下呗,余兄不如好好准备一下来自万俟乐衍的报复?尤其是小天子的生辰宴,你们可是要见面的嘞。” 余祁眠皮笑肉不笑:“多谢陆兄提醒。” “不用谢。” 余祁眠转身要走时,余光突然瞥见书桌角落有本书。 可惜要细看时,陆玄就用衣袖挡住,只能作罢。 少年走在路上,细细回忆一番刚才瞥见的书。 只是随意一瞥,记忆不会太深刻,但奈何他太熟悉那个笔名了! 慕卿。 这个笔名,好像是专门写那种如何追求人的书,他当时和老头子打赌写的,没想到意外火了。 陆玄不会是想…… 想到这,余祁眠眉眼顿时弯了起来,目光灼灼满是期待,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虽然从他在学院把书交给师妹那刻起,就预料到了富贵先生这个身份必定藏不住。 但真正面对陆玄如此黑心还装无辜的做法,还是有点不爽呢。 “扑哧。” 余祁眠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狗头军师从来没有实战经验。 要不他重拾“慕卿”这个笔名,再写点意见给他添堵? 藏书阁。 余祁眠正站在书柜前挑选着,旁边忽然有人靠近他,假装找书,实则压低声音: “师兄,你那边没事吧?” 不是她说,那话本针对性有点明显,不过比想象中暴露得太早了些。 幸好她早有准备,将自己隐身起来。 余祁眠旁若无人地继续挑书:“我可以解决的,师妹无需担忧。” 元染:“……我只是担心你把我供出来。” 余祁眠:“……那你走吧,少来找我。” 元染:“当然,我还是担心师兄的。” “呵呵。” 余祁眠抽出一本书,靠在书柜上随意翻看着, “问题不大,反正你师兄我啊,是不会放弃写话本这一大业的,谁说我只有富贵先生一个身份了?” 无论有没有名气,他写的每一种话本类型可都是有一个笔名的。 狡兔三窟。 嘿,就是玩。 “啪” 余祁眠合上书,眉眼弯弯。 既然都好奇并防备他,那他就给他们一个机会试探他又如何? 真是的,一个比一个疑心重。 难办哟。 …… “哈!” 习武场。 少年手持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剑影如织,速度极快! 余光瞥见倚靠在树下的清冷少年时,手顿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当作没看见,继续练剑。 这段日子,他感到烦闷时就会来练剑。 而阮枫没事干,就会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 虽然什么也不做。 但也很吓人好不好? 鬼知道阮枫脑子里是不是在想他的一百零八种死法! “原来你在这。” 陆玄走上前,自然注意到了练剑的司允澈,眸子不由微眯。 注意到这一点的司允澈,持剑的手又一次顿了下。 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落入狼窝的小白兔。 小白兔在瑟瑟发抖。 旁边两只狼也不杀小白兔,只是在旁边踱步,时不时露出爪子恐吓,欣赏小白兔的瑟瑟发抖。 阮枫双手抱胸:“他在武道方面的天赋确实不错。” 阮枫口中的不错,就是相当不错了……陆玄摸着下巴:“可惜少了杀伐之意,实力大打折扣。” 习武之人,却丝毫无杀伐之意。 难怪阮枫暂时留着,没直接弄死。 阮枫“嗯”了声:“你知道秦恩吗?” 陆玄:“那位司允澈身边保护他的人,来历神秘,实力强大。” “如果我说另一个名字,你大概就知道了。” “嗯?” “千彦。” 陆玄瞳孔微微收缩:“居然是他。” 几十年前就闻名天下的剑客,与如今燕王铁骑的总统领更是合称剑道双璧,只是后来突然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更是……千月宫前任天才圣子。 阮枫颔首:“我也是最近才得到的消息。” 陆玄眸光闪了闪,神色晦暗不明:“如果千月宫会插手进来,那确实该做一些准备。” 阮枫沉默了会,突然走进习武场。 陆玄从沉思中回神:“你去干什么?” 少年停在武器架前,将散落在地上的一只木剑用脚尖往上踢,伸手抓住剑柄,手腕一翻,微微一笑: “戏看够了,是时候给他一点小小的打击了。” “……” 陆玄忽然对司允澈有了几分同情。 这段时间一直承受精神折磨不说。 对方还要在他最痴迷的剑道给他打击,只要他还在学宫一日,打击就不会停。 要是心理承受能力不行,阮枫可能以后就不会太盯着他。 说不定还能将他的怨恨引向司家。 但对方若是能在打击中愈战愈勇,阮枫后面更不会轻易放过他。 用一句说,左右都是一刀。 对比阮枫喜欢杀人诛心的做法,他可真善良啊。 陆玄抬眸看了眼天空。 晴空万里。 很好。 每当他做了缺德的事情,只要看见阮枫还好好的,他的心也就安了。 看着不远处被暴打的高马尾少年。 陆玄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 第81章 启程去圣都 一到休沐时间,司允澈就迫不及待回去,抱着秦恩大腿哭唧唧地控诉: “过分!他们太过分了! 阮枫每天揍我不说,还总是有人挑战我,把我摁在地上摩擦,我有那么弱吗?” 秦恩眼神不由一冷:“他们私下在欺凌你?学宫不管的?” 司允澈想了想: “倒不是私下欺凌,挑战走的都是正规途径,在习武场比试。” 嘎—— 秦恩眸中酝酿的怒意就那么戛然而止! 然后神色复杂地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同意比试?” 司允澈:“呃……” 一开始是想多比试,让自己进步。 后来是输惨了,不相信自己这么废。 秦恩看着抱着他腿的少年,嘴角抽了抽: “少爷你是很难赢的,阮枫应该是摸清了你的弱点,那些人,都是他找来针对你的。” 这一番话,让司允澈崩溃了! “同样的年纪,他怎么就那么厉害?” 秦恩叹了口气。 少爷意气风发,自然有着少年的傲气,他知道自己于武道一途颇有天赋。 如今被打击得狠了,有点受不了是正常。 阮枫那小子,也是真狠。 秦恩俯下身,盯着少年澄澈的眸子,一字一句道: “少爷,您要记住,保持愚蠢才能让你尽可能活下去。 还有,少爷的武学天赋很好,是我见过天赋最好的人之一,并不是废物。” 司允澈愣了愣,突然鼻子一酸,“哇”一声抱紧秦恩的大腿: “秦伯,你第一次夸我,说我有天赋欸!我以后再也不会不把秦伯当人了!” 秦恩:“……” 不用阮枫动手,他突然想亲自动手教训下这小祖宗了! 控诉完后,司允澈重新精神起来。 少年扎着高马尾,澄澈的眸子熠熠生辉,笑起来时露出两个小酒窝和两颗小虎牙。 “就算现在打不过阮枫又如何?我会努力的,追上他,超越他!” 秦恩:“……少爷好志向。” “所以——” 司允澈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着秦恩, “秦伯你就收我为徒呗?” 秦恩:“……少爷想的美。” 司允澈:“……” 为什么他好说歹说,秦伯就是不愿意收他为徒呢? 明明偶尔也会教他一招两式。 …… 帷幔层层叠叠地悬挂在房梁上,地上铺着昂贵的皮毛毯子,空气中浮动着醉人的香气。 奢华至极的宫殿内。 眉眼美艳的女子半倚在软榻上,手中翻着下属呈上来的话本。 旁边眉眼精致的男子半跪在地上,低着头随时等待皇太女的吩咐。 “开局家道中落,被退婚,被羞辱,被欺负,写的不错。” 只要想到这是以阮枫为原型的人物,万俟乐衍红唇就忍不住上扬。 但笑着笑着,她就笑不出来了。 尤其是看见娇纵大小姐为爱失魂落魄,更是气得将话本砸在地上! “一派胡言!” 余祁眠他眼睛瞎了吗!? 她恨不得弄死阮枫,哪里有什么好感! 唯一让她惦记的,也就是那副好皮囊。 万俟乐衍气极了,恨不得将余祁眠眼珠子抠出来让他好好看看,她不喜欢阮枫! 不!喜!欢! 万俟乐衍深吸一口气:“备车,去决斗场玩玩。” “是。” 决斗场。 一听皇太女来了,总管急忙放下手中事务笑着迎接:“殿下光临,实在有失远迎。” 万俟乐衍听着决斗场内众人激动的嘶喊声,心情总算好了些: “最近有什么好苗子?” “新来了一批奴隶,有那么几个好苗子。” 万俟乐衍看了眼身后的侍女,侍女会意,连忙捧着一个小木盒上前。 小木盒内,是金光灿灿的黄金。 万俟乐衍满不在乎:“让他们都上场,谁能让本宫高兴,成为获胜者,就能得到本宫的赏赐。” 总管瞥了眼黄金,应了声就下去准备。 万俟乐衍带着一众侍从走向常来的贵宾室,转角处忽然听见有人在说话,于是抬手示意后面人别出声。 “嗝~你听说了吗?富贵先生是灵国太子呢!” “假的吧?灵国太子不是明月般的君子吗?怎么会喜欢写不入流的话本?” “我觉得是真的,你看他最新的话本,眼不眼熟?灵国太子那样身份的人肯定能接触到那些少年天才,说不定写的都是真的呢。” “啊?咱们皇太女真的喜欢阮枫?” “皇太女殿下厌恶阮枫人尽皆知,殿下从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主,但阮枫至今没有出事……” 眼看他们越聊越上瘾,万俟乐衍抽出腰间软鞭,直接走了出去,眼神凌厉: “敢议论皇太女,把他们抓起来,拔了舌头赐死!” 两人一愣,被抓起来后酒醒了大半,看着美艳女子,心中一咯噔,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疯狂磕头求饶: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贱民只是喝多了口不择言!殿下饶命啊!” 万俟乐衍睨了眼二人的脸和衣饰。 不是什么名门贵族,看起来只是家中有些资产。 杀了便杀了。 “聒噪,拖下去。” 万俟乐衍眉眼有几分不耐。 这两人出现的时机过于巧合,像是被人引到这里套话。 看来有人想用她去对付余祁眠。 反正她不满余祁眠的话本,也忌惮他的目的,倒不是不能去出手。 但被人算计还是很不爽。 不知道对方是谁,虽然知道也没什么意义。 如果是公子朔几人,现在也不好撕破脸面,既然如此,总要找到一个宣泄口。 就算在阮枫头上好了。 万俟乐衍来到贵宾室就召来赤影卫:“陆玄、阮枫他们最近如何?” “已经出发前往圣都了,不过出发得早,还在盛国境内晃悠了下,一路上倒也风平浪静。” “风平浪静?呵,怕是到圣都会有大礼送给他们吧?所以先让他们安全到圣都。明知是龙潭虎穴,他们也真敢闯。” 万俟乐衍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兴奋嘶喊的群众、拼命搏斗的奴隶。 血腥与疯狂在决斗场上演。 “明日,本宫也该启程去圣都了。” …… 阮枫还不知道万俟乐衍把锅扣她头上。 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 都想弄死她了,爱想几个理由就想几个。 正午的太阳很暖和,少年坐在台上,看着被斩首的人人头落地,血溅了一地也没什么反应。 “这狗贪官终于死了!太子殿下英明!殿下英明!” 百姓中,有人开始呼喊。 紧接着,呼喊的人越来越多。 阮枫不由侧目看向身边的少年,淡淡一笑:“原来你绕路是为了做这些事。” 陆玄笑道: “只坐在高高的朝堂之上,双眼与双耳都会逐渐被蒙蔽,这些地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就趁着这个机会来看看。” 第82章 瑟瑟发抖 阮枫看着旁边的人,墨色的眸子有几分深沉。 “世人说你狼子野心,但对于盛国百姓而已,你是他们钦佩的太子殿下,他们愿意追随你,并以此为荣。 当初你们一路势如破竹,凉国那些百姓倒是给你们开了不少城门。” 少年语气平淡,陆玄知道对方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只是单纯阐述而已。 陆玄挑眉,眸中满是笑意: “总要考虑得长远一些,灭掉一个国家或许难,但最难的还是如何让那些百姓臣服。这些百姓啊,或许容易被煽动,容易被利用,但更多的,只是想过个好点的日子罢了。” 天灾人祸不断,虽然盛国的百姓说不上都能填饱肚子,但比起其他国家,已经很好了。 陆玄看向外面熙熙攘攘的百姓,薄唇微微上扬: “对下我可以好脾气,但是对上,自然要重拳出击。” 阮枫悠悠叹了口气: “你也是胆子大,敢带着我。” 在盛国百姓心中,他们的太子是好人,爱屋及乌,太子看中还带在身边露面的人,想必也是好人。 更别说陆玄让她做的那些事,收集的证据,也没有瞒着百姓。 她曾经在凉国的名声,不好不坏。 好在民众知道她没做过欺压百姓的事情,还总被刺杀——这是她刻意放的消息,虽然不太在意名声,但也不想背个恶心的黑锅。 坏在她也没有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所以百姓的爱戴,没体验过。 闻言,陆玄只是笑了笑。 算计打动不了人心,只有真心才能,对于阮枫来说更是如此。 “这是在盛国的最后一个目的地了,赶赶路,今晚就能进入燕圣朝境内,走吧。” “哦。” 阮枫起身,在侍卫的护送下跟着陆玄离开。 走之前,少年余光最后瞥了眼后面高声呼喊的人群,然后收回目光,唇角微不可微地上扬。 落子无悔。 看来她这一步,走的极好。 使团走走停停,大约过了半个月,终于踏入了圣都。 看了眼不远处迎接他们的人,陆玄微微偏头:“你一路上心情似乎不错。” 阮枫没有否认:“燕云华想必已经为我准备了一份大礼。” 对于燕云华来说,是她在利用阮枫来拔除燕王十二骑中对她有威胁的人。 但对于阮枫而言,她何尝不是利用燕云华? 双方各达目的罢了。 身后来自盛国的其他使臣掀了掀眼皮,见怪不怪。 又来了又来了。 殿下怎么总喜欢和阮枫说悄悄话? 其他的臣子就不是臣子吗? 不过既然能被陆玄带来圣都,都是他信的过的人,毕竟圣都本就危机重重,他还不想有人拖后腿。 所以吐槽归吐槽,作为一名合格的臣子,他们都当自己瞎了! 燕圣朝派来迎接的人群中,为首的是一名看起来很年轻,但板着脸的男子,名叫洛长川。 圣都勋贵洛家的长公子。 他的态度没有太恭敬,但也没有阴阳怪气或刁难他们,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这让原本做好激情互喷准备的盛国使臣们总觉得不得劲。 就这? 就这? 不是说好燕王和圣师都看盛国不顺眼的吗?来之前他们都想好了各种状况该怎么回怼。 但对方这挑不出错误的行为,还能去喷?这不是纯纯拉仇恨吗? 陆玄视线落在洛长川身上,眸光微动。 洛家一向奉行明哲保身,对哪方势力都是不卑不亢不亲近。 看来这洛长川是圣师特意安排的,没有打算与他们交好,但也给他们一个尊重,不至于一来就被给个下马威。 洛长川带着他们来到驿站: “这驿站年前翻修过一回,各位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出来。洛某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从始至终,没有多看多问多说。 虽不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但也没感觉到轻视,态度到位、礼仪到位。 原本还觉得不得劲的使臣们在听到不少国家的使团已经到达的时候,顿时精神抖擞起来! 天下大国小国多,燕圣朝历来都是用一个非常大的驿站迎接各国使臣。 反正不知道燕圣朝这边什么心理,反正每年各国使团聚集时,少不了激情互喷。 在自己国家,都是同僚,总要给同僚面子。 然而,在这里! 问候别人祖宗十八代都没问题! 有时候互喷上头了,鞋子乱飞都是正常。 各国使团领头的人自持身份,一般不会亲自下场,但也默认这一行为。 当然,各国之间有一种不成文的默契:出了驿站就不能这么干。 毕竟他们代表的是各自的国家,在外必须保持端庄持重的形象。 陆玄看着使臣们离开,也没阻止,而是看向阮枫:“要去玩玩吗?” 阮枫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剑穗:“我不太会与人争辩。” 陆玄瞬间闭嘴了。 阮枫放好东西就随处走走,还没走到大堂处,就能听到嘈杂的对骂声。 走近点,一袭月白长袍的少年的身影就落入眸中。 他嘴角带笑,坐在楼梯上,拿着纸笔迅速写着什么。 阮枫上前,在旁边坐下,语气平淡:“你来驿站真是狼进了兔子窝。” 余祁眠挑眉:“我就是记录记录他们的发言而已啦。” 使团出发前,为了互喷时不落下风,有时候会特意去调查。 有些使臣的秘密,可真是刺激! 余祁眠忽然停笔,偏头温和一笑:“不过再刺激,在下觉得也没有陆玄心悦阮兄刺激。” 阮枫偏头,黑眸静静看着神色温润,但眼底满是兴奋的余祁眠。 少年没有说话,也没什么情绪波动,但余祁眠莫名感到背后一凉,连忙干笑几声: “哈哈,开个玩笑。” 阮枫居然没什么反应,难不成猜错了? 就在二人沉默间,身后突然响起尖锐的声音! “原来你们在这,正好凑在一起了。” 余祁眠站起来转过身,无奈道:“万俟姑娘,这几日你给我找了无数麻烦,一个话本而已,至于吗?” 万俟乐衍眉毛一竖,指着刚转过身的阮枫,恶狠狠道: “现在外界可是有传言说我喜欢这家伙!都是拜你所赐!” 余祁眠忍不住嘀咕:“你敢说你没馋人家身子?” 万俟乐衍凌厉的目光射过去:“你说什么?” “我说下一部就让大小姐发现自己不爱主角,杀了主角,成为主角。” 万俟乐衍打量了会余祁眠,满意地点头:“快点写。” 余祁眠松了口气,刚想离开,突然被人掐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回头一看,白衣少年修长的手指勾着他的后领,微微歪着头,似笑非笑: “你说你下一部要写什么?” 余祁眠:瑟瑟发抖…… 第83章 姐妹 放过他这个弱小、可怜又无辜的孩子吧。 满满的的求生欲下,余祁眠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双结局,他写双结局还不行吗?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陆玄忽然出现,亲昵地拍了拍余祁眠的肩膀: “余兄,不是出发前约好了一起逛一逛圣都吗?你怎么在这?” “……” 鬼和你约定好了! 不过对方也是变相地给他解围,余祁眠一拍脑袋,懊恼道: “瞧我这记性,实在抱歉,陆兄,咱们现在就走吧。” 说着,拉着陆玄连忙离开,好像后面有鬼在追。 两人离开视线后,阮枫看向万俟乐衍,微微一笑就转身走了。 万俟乐衍被美色晃了下眼,反应过来后咬牙切齿! 挑衅! 他绝对是在赤裸裸的挑衅! …… 对面的楼梯上。 一名衣着华贵的少年看完戏,偏头看向旁边捧着书在看的素衣少女,语气颇为恶劣: “喂,姜音,盛京学宫是不是很好玩?” 姜音纤白的手指翻过一页,头也没抬:“皇兄您……” “叫太子殿下!姜音你是不是故意的?和你说多少次了,死性不改!” 姜瑜眉头一皱,直接厉声打断, “还有本宫问你话,你就知道低头看书,你的礼仪学狗肚子里去了?” 以前乖巧得很,现在越来越不服管教了!再不找个机会收拾她一顿,还真当自己能越过他这个太子了? 虽然姜音好用又听话,但姜瑜从小就厌恶压他一头的姜音。 这厌恶,在朝中有人上书废太子,立姜音为皇太女时更是达到了顶峰! 别看父皇坚决不会同意这件事,但心里也是非常扼腕姜音为何是女儿身。姜瑜甚至觉得,若姜音真是皇子,他这太子之位恐怕不保! 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痴心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姜瑜眼中划过毫不掩饰的恶意。 他和父皇已经商量好了,这小天子生辰宴回去后,就可以动手毁了姜音。 让她成为阴沟里的老鼠,一辈子只能躲在暗处为他们所用! 他们给了她荣华富贵,给了她其他皇女都没有的荣光,她难道不该奉献点什么吗? 姜音翻书的手没有丝毫停顿,气质清幽淡雅,衬得姜瑜像是个上跳下窜的乐子。 等到姜瑜气急败坏要呵斥时,姜音掐准时间抬眸温和一笑,语气轻柔: “抱歉,太子殿下,刚才是皇妹看书太过入迷。皇妹一直都记得与太子殿下的区别,从不敢越界。” 既然想对她下手,就别怪她先下手为强了。 至于区别? 也就二两肉的区别。 莫急。 等后面她帮他这二两肉割了,都是姐妹,有什么区别? 姜音笑得温婉,与平时别无二致,但姜瑜总觉得胯间有点凉飕飕的。 再加上想出去浪荡,懒得搭理她,于是说了句“你知道就好”,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姜音回到房间,看着手上的话本,眸中出现几分沉思。 余祁眠富贵先生的身份曝光后,她就搜集来了富贵先生所有的话本,一遍又一遍地边看边揣摩。 奏乐时能听出一个人大致的心境,文字也能看出很多东西。 余祁眠的以前写的话本,可能有些灵感来源于现实,但他并不会有明显针对性。 但最近这本,针对性有点明显,哪个角色对应哪个人,稍微一思考就能看出来。 最重要的是,其他人的剧情写的非常隐晦,他们并没有感觉到被多冒犯,至少不会因为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让自己多一个敌人。 唯独对于以万俟乐衍为原型的人物,是明着写她喜欢阮枫。 偏偏万俟乐衍对阮枫厌恶至极,恨不得大卸八块…… 姜音呼出一口浊气,走到窗户边打开窗,下方一抹白色身影映入眼帘,又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阮枫…… 姜音睫羽微微颤抖。 她一直都有疑问,为什么阮枫选择陆玄,看起来也不像被迫的。就对他那么有信心吗? 鸡蛋哪有放一个篮子的道理? 哪怕明面上她和燕云华走的近,但她其实和每一个人关系都还行。 不把事情做绝,毕竟谁也不知道谁才能笑到最后。 说她苟活也好,墙头草也罢,她自始至终都很清楚她的目标! 姜音收回目光,看着桌子上的几本话本,眸光沉沉。 每一份信息都会影响她所做的决定,这些人还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各自的底牌还未出。 不急,她向来都很有耐心。 …… 陆玄拉着余祁眠在原地等待了会,白衣少年才姗姗来迟。 陆玄挑眉:“人到齐了,走吧,好好逛一逛圣都。” “事出匆忙,在下没——” “没带钱就把你抵押在那里做工,我们会记得回来告诉灵国使臣,让他们去赎的。” “……” 带我出来想套信息,还一分钱都不肯出,一点诚意都没有。 怎么不抠门死你呢! 余祁眠丝毫不怀疑这人做的出来这种事,恐怕还会去宣传什么灵国太子出门没钱,被迫做工抵债的事情。 余祁眠目光流转,看见一旁的白衣少年,阴阳怪气道: “陆兄真是走到哪都要带着阮兄啊。” 突然被提及的阮枫抬眸,拍了拍腰间的佩剑,微微一笑: “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带刀侍卫罢了,偶尔时候也能杀人藏尸,很专业的哦。” 原本平淡的语气偏偏在最后一个“哦”字上扬几许。 余祁眠决定遵从内心的声音,安静下来。 圣都非常繁华,街道宽阔笔直,两旁商铺鳞次栉比,各种商品琳琅满目。 大街小巷,马蹄声声,车辆络绎不绝,来自四面八方的商旅汇聚于此,带来了各地的特产和文化。 阳光洒在古老的石板路上,斑驳的树影随风摇曳,穿梭于街巷的小贩,肩挑手提,吆喝声中带着浓浓的乡土气息。 这是天下追名逐利之人都趋之若鹜的地方。 天下最繁华的城池之一。 阮枫进城后,似有所感,抬眸看向远处。 她知道那个方向,有金碧辉煌的宫殿群巍峨耸立,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不过几个呼吸,阮枫又收回目光。 一路奔波,又正好到正午。 陆玄大手一挥,来到圣都有名的酒楼,还点了不少招牌菜。 但余祁眠看都没看那些精致的菜肴一眼,果断选择茶水拌饭,饭和茶水是他自己付钱点的。 抠门鬼带他来豪华酒楼,很可能付账时候赖给他,好让他体验一把做工还债的经历。 想都不要想! 陆玄似乎看出他的心思,低低“嘁”了声,拿起新的筷子,迅速夹了一口招牌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对方嘴里! 没有阮枫,他不会以为自己会带他来这种地方吧? 好不容易大方一回,对方还猜疑他。 唔,有点难过呢。 既然如此,他怕什么就给他来什么吧。 余祁眠差点被呛着,好不容易把食物咽下去,手指颤抖地指着陆玄,一脸不可置信。 我知道你无耻,但没想到你这么无耻! 第84章 江扶月 陆玄另一只手撑着下巴,懒洋洋道:“味道如何?说起来,这顿饭钱还没付呢。” 余祁眠脸色扭曲了瞬。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请客我出钱。 余祁眠瞥了眼对面一心一意吃饭,风雨不动安如山的白衣少年,悠悠叹了口气:“陆兄,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欠打?” 陆玄:“咱俩半斤八两,但对峙时余兄先沉不住气了,所以这方面余兄还得向我学习。” “……” 你在骄傲什么? 有时候真心觉得陆玄蛮有病的,衬得他都像个正常人了。 余祁眠闭着眼揉了揉眉心,再度睁眼时,恢复成往昔温润公子的模样,嘴角带着微笑: “你们好奇我为什么针对万俟乐衍,我说就是了,我只是——” 少年顿了顿,一字一句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唉,我也想直说啊,但你们疑心一个比一个重,别人直说的不相信,一定要弯来弯去才相信。” 陆玄修长的手指有规律敲着桌面,墨色的眸子深沉无比:“避重就轻。” 闻言,余祁眠笑了笑,不置可否。 “哎呀,陆兄就安心吧,余某呢,没那个志向,只喜欢写点话本。陆兄很清楚水至清则无鱼不是吗?你身边这位秘密也不少,陆兄也不见揪着不放啊。” 阮枫放下碗筷,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和手,黑眸静静看着余祁眠,没有恼怒,反而微微一笑: “余兄不妨说说,在下有哪些秘密?” 余祁眠眨了眨眼:“真要我说啊?” 阮枫语气平淡:“说。” 余祁眠:“其实你刚到盛京不久去的画舫我也偷偷去了,我看见月落影环着你的腰,柔若无骨地靠在你身上,你们卿卿我我。” 阮枫:“……” 陆玄瞬间看向白衣少年,见少年罕见地沉默了,就知道对方说的估计是真的。 心情就……有点复杂。 先是陆浅那个小笨蛋,又来一位妖娆美人……就问到底还有多少? 饭还没吃完,余祁眠就借着上茅厕的借口跑了。 陆玄也没管他,而是幽幽看着少年:“小枫真是红颜知己满天下。” 倒也没有,能真正接近她身边的人也没几个……阮枫声音清冷平淡:“还好。” 陆玄脚步一顿。 什么叫还好? 陆玄看向阮枫,阮枫也在这时看过来,脸上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表情。 总有一种对方在逗他,但又找不到证据的感觉。 两人刚走出酒楼,和一中年男子迎面而来。 中年男子看见他们,脸色一僵,撇开目光,只想装作不认识。 几人擦肩而过后,陆玄忍不住想笑:“乌沉文这是不想看见我们?” “毕竟当初耍了他一通,回来后估计也没讨着好。比起这个,余祁眠的话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些事。” 阮枫眸子微眯, “万俟乐衍虽嚣张跋扈,将人分为三六九等,从不把他人的性命当回事,但同样的,高傲令她很少使些阴损手段。 在我已知的她用过的阴损手段中,倒是有一件,她用流言蜚语,逼死了一位姑娘——陈国前太子陈昭苏的未婚妻。” 陈昭苏的未婚妻……陆玄想了想,才想起这位被陈国皇室退婚,从城墙一跃而下以死证清白的姑娘。 他对那位姑娘的印象停留在那日听到的信息。 据说陈昭苏当时在外地,听到消息后匆忙赶回去,因天气恶劣与精神恍惚,路遇泥流。 最终回到都城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终究没能回去给心爱的姑娘收尸。 陈国老皇帝当场吐血昏死,追悔莫及,从此缠绵病榻,大权旁落。 要说万俟乐衍是喜欢陈昭苏而对那江扶月姑娘出手,这绝不可能。 万俟乐衍那人,除了自己,谁也不爱。 那么,就只有—— 要对陈昭苏下手! 陆玄脑子飞速运转:“在陈国境内杀陈昭苏,万俟乐衍的手伸不到那么长,除非有内应。这个内应……” 答案呼之欲出! 公子朔! 陆玄想起那眉眼妖冶,总是一袭紫衣的少年,眉心微撇: “虽然早有猜测,但想到知遇之恩,却亲手葬送恩人与其心上人的性命,踏着他们的尸骨往上走,简直……丧心病狂。” 阮枫垂下纤长的睫羽:“余祁眠主动把这件事告诉我们,也是给了我们一个拉拢的机会。” “余兄如此大费周章,那我们也不好让他失望不是?”陆玄不免感慨,“到底是怎样的情谊,才让一个人执着数年,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 少年墨色的长发随意披散,一袭月白长袍行走间轻轻晃动。 所过之处,不少人侧目看向这位气度不凡的公子。 “殿下!殿下原来您在这啊?” 找人都找的要绝望的星榆感觉到有人拍他肩膀,回头一看差点哭出来! 谁懂啊? 殿下看个热闹,叫他去拿点吃的,转个身的功夫,回来殿下没了! 他还以为殿下被人发现了,被报复了! 打听到情况就急忙赶出来,生怕殿下没带够银钱,又出状况。 余祁眠拍了拍星榆的脑袋,叹气道:“你家殿下我逃跑能力一流……你带了足够银钱没?” 星榆:“随身带着。” 毕竟殿下……属实不太靠谱。 余祁眠喜笑颜开:“好星榆,走,殿下带你到处玩玩!” “啊?殿下……” “出门在外叫我公子。” “好……” 无论多少次,星榆都想吐槽,哪位公子叫余小二的?一听就像是酒楼大堂的小厮。 ———— 暑假小学期,课程设计,一窍不通……选错专业跟坐牢似的(╥w╥`) 第85章 那个混蛋 “就是这家糕点铺,物美价廉,当年误入这小巷子发现的,没想到还在。” 陆玄带着阮枫,七拐八拐来到一个偏僻的小巷,指着一家糕点铺说道。 糕点铺虽然位置偏僻了些,但门前排队的人却不少,大多都是家里有些闲钱的人。 有权有势的人看不上这偏僻又有点破旧的糕点铺,普通老百姓也很少买糕点这种不能当饭吃的东西。 糕点铺前突然出现两个容貌气质出色,衣着华贵的年轻人,不少人好奇地侧目看来,反应过来后又急忙收回视线,生怕冲撞了贵人。 陆玄去排队,阮枫站在树下等候,随意地打量着四周。 突然。 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是阮公子吗?” 阮枫转身,看见一位身形瘦削,穿着普通灰衣的小少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看见她的脸,不由眼睛一亮:“真的是您!” 阮枫扫了眼小少年:“周千……小天子也在附近?” 云鹤归摇了摇头:“不在。” “那你怎么在这?” “我……我……” 云鹤归这才想起来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一时支支吾吾,手上提着的东西尽量往身后藏。 阮枫看了眼不远处的糕点铺:“如果是小天子想吃,还是尽快回去吧。” 周千岁先天不足,身体孱弱,平时的饮食必然是严格管理。 如今却开始享受……恐怕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周千岁一死。 天下,必将大乱。 被看穿目的,小少年脸色微红:“好。” 走了几步,云鹤归忽然想到什么,急忙跑回来,环顾四周看见没人,才压低声音道: “阮公子,圣都好像有人要对您不利,好像会出动燕王铁骑,您要小心。” 阮枫挑眉:“哦?可是我要出事,小天子不该乐见其成吗?” “……” 论如何一句话把天聊死。 云鹤归挠挠头: “在卫国,阮公子于我与天子有救命之恩,天子一直铭记于心。只是天子心忧而力不足,手中并无权……总之,更多的还要阮公子自己小心。” 阮枫双眸微微眯起:“多谢提醒。” “嗯。” 云鹤归刚转身,身后少年悠悠的叹气声响起: “你很自然地自称我,看来周……小天子对你真的很好。” 云鹤归脚步一顿,回眸笑了笑: “他是个好人。”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陆玄正好提着糕点回来,瞥了眼云鹤归的背影,很快收回目光: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每样都买了点。” 阮枫的口味实在难以捉摸,只要食物能吃,她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曾经他看见阮枫吃了一盘青菜,他还以为她喜欢吃青菜,于是每次都给她点。 后来他才知道。 只是当时青菜离她最近,她懒得伸手夹远一点的菜…… 陆玄觉得,阮枫会拼命勤奋,但有时候也会懒得要命。 阮枫偏头:“不好奇我和他说了什么?” “那你要说吗?” “也没说什么,提醒我小心点,还有暗示我圣师与周千岁的关系并不是非常要好。” “你怎么看?” 阮枫似笑非笑: “他不暗示,我也不会对他起疑。明明是圣师私下无数次表示让小天子接触权力,小天子认为自己做不好才拒绝。 在他口中,就成了圣师表面上支持小天子,实际只是把小天子当傀儡,不放权。 在真事上编造来误导我们,偏偏这一事件真相如何,我们没法探查,逻辑上也非常合理,要不是我正巧知道……查一查他吧。” “嗯,好。” 陆玄颔首,神色颇为复杂,“你……很了解圣师?” 权力容易让人迷失自我,圣师曾被上一任天子毫不留情地驱赶,如今回来手握重权,会心甘情愿放权? 一般人恐怕更相信云鹤归说的吧? 阮枫想了想,忽然靠近陆玄,压低声音: “其实,我和圣师有点合作,帮周千岁调理身体,是鬼医的身份。要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你被燕王陷害,我尽量让圣师捞一捞你。” 陆玄:“……” 能不能说点好的? 陆玄甚至觉得对方其实还想说一句话——捞不起来我也没办法,你自己保重呗。 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敲了敲少年脑袋,没好气道: “鬼医池渊不是做事随心所欲,神秘莫测,千金难买其出手吗?” 刚敲完就愣住了。 平时敲浅浅的脑袋敲顺手了…… 好在阮枫没有管,只是沉默了会:“他给的有点多。” 陆玄:“……” 不说还好,一说他就想起了自己被阮枫拿走的那么多宝物。 心一下就痛起来了! “星榆,我和你说,这小巷子里的糕点铺可美味了,老伯是几十年的老手艺,每次来圣都我都要来这里。” 熟悉的声音从附近响起。 陆玄和阮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从树后探出身子,朝来人微微一笑。 陆玄:“你说巧不巧,余兄?” 阮枫:“现在带足了银钱吗?” 余祁眠:“……”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呸!这两人狼狈为奸,蛇鼠一窝,就知道逮着他欺负! 不对啊,感觉阮枫以前也没这么不要脸啊……一定是陆玄带坏的! 那个混蛋!! 陆玄:突然感觉背上背了什么东西。 …… 夜晚,宁静如水。 少年穿着宽松的白色里衣,墨发随意披散,半倚在软榻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阮枫看着手上的信,墨色的眸子幽深无比。 她在凉国、在漠北城、在卫国、在盛京、在圣都……不同的地方,写信与收信的时间间隔都不一样。 以前还好,但最近信的内容……对方好像知道她身边发生的事情。 “小枫,师父若有一天不在了,你遇到了麻烦,就拿着师父的信物,去不君山的烟雨茶馆……” 十五岁的阮枫在生辰那日失去了师父,深受打击,恍恍惚惚间来到了烟雨茶馆。 数日后,在她准备离开时,一位戴着帷帽的女子匆忙赶到,前来赴约。 女子的声音很温柔: “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可以告诉澜姨,我也许可以帮点忙。还有啊,病了要乖乖喝药,乖,张嘴,喝完药澜姨奖励你蜜饯,很好吃的哦。” 哄小孩的语气。 像是她生病时,师父哄她喝药。 她不怕苦的,只是喜欢师父哄着她。 她是所有人眼中清冷、稳重、可靠的天才,但在师父眼中,她只是个孩子。 原本浑浑噩噩,因淋雨而发烧的少年没忍住,抱着女子呜咽。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 后来两人分别时,她说,若是有什么事,都可以给她写信。 一次、两次……到后来就像是一个习惯。 阮枫也从没想过要知道对方容貌、身份。 反正重要的事情她又不会和他人分享。 甚至其实她会好几种字迹,每一个身份都用不同的字迹。 阮枫起身来到桌边,刚要提笔书写回信,突然察觉到什么动静,提笔的手一顿。 第86章 间歇性耳聋 阮枫随手将信藏在书里,拿起屏风上挂着的外衣披上。 刚披上,就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阮枫走过去将门打开,双手抱胸倚靠在门框上,语气平淡:“姜音公主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姜音微微一笑:“自然有要事相商,不如进屋详谈?” 说着,抬脚要走进去。 下一秒。 一条腿伸了出来,差点把姜音绊倒!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少年已经收回腿,格外气定神闲: “夜黑风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好吧?” 少年顿了下,继续补充道,“姜音公主可不能毁了在下清白的名声。” 姜音:“……” 这迎面而来的熟悉的欠揍感……陆玄你真是好样的,几个月啊?把人家给带歪了! 陆玄:背锅x2 姜音脸上依旧微笑:“要事相商,阮公子确定要在这里说吗?” 阮枫忽然站直了身体,定定看着姜音。 昏暗烛光下,少年精致的容颜似乎有些朦胧,气质清冷出尘,黑眸幽邃如深潭,看不清眸中神色。 明明没有什么表情,甚至都没说话,但压迫感丝毫不减! 姜音内心一紧,但强大的心理素质让她很快冷静下来,只是微笑着看着少年。 阮枫拢了拢衣袖,淡淡道:“就在这说吧,周围没人。” “……行。” 和他人密谋过许多事情,这还是第一次在走廊密谋。 姜音调整好心态,低下头适当示弱,叹了口气: “阮公子应该了解我的如今的处境吧——” “不了解。” “……” 打断施法! 姜音突然觉得一路酝酿出的情绪就这么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莫气,莫气,不值当。 姜音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眼前清冷少年,瞬间就反应过来,对方看出来了,不想听她卖惨,于是果断画风一转,一字一句道: “阮枫,我想要齐国的大权。” 阮枫淡淡“哦”了声:“出门左转,陆玄的房间,慢走不送。” 姜音:“……” 今晚是她第几次沉默来着? 真是一点都不按套路出牌! 眼看少年要关上门,姜音的手突然握紧,死死盯着少年的脸,不想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阮枫,为什么是陆玄?”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阮枫却明白对方的意思,关门的手一顿,抬眸,唇角微微勾起: “因为……我对自己有信心。” “啪——” 话音刚落,门也彻底关上,隔绝了姜音的视线,也隔绝了内外的世界。 姜音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路过陆玄房间时,脚步顿了下,但很快离开。 陆玄确实是一个好选择。 尤其是他的为人比其他几人好些——虽然都不咋的,包括她自己。 可以当墙头草,但脚踏两条船不行。 迟早会翻。 况且今晚,她也不是真来合作的……姜音拢紧衣服抵御寒凉,匆匆回到自己房间。 …… 第二日,陈国使团姗姗来迟。 所谓仇敌见面,分外眼红,更别说前段时间陈国和卫国那些事。 一早上,驿站就吵得不可开交。 陈定羽第一次看见大臣对骂,甚至还有动手的场景,瞪大了眼睛! 不是,朔也没说会有这种状况啊! 陈定羽看着愈发混乱的场景,连忙左顾右盼寻找公子朔的身影。 在那里! 陈定羽刚要跑过去。 “啪——” 一只从天而降的鞋子准确无误地击中陈定羽的脸! 还没等他从疼痛中反应过来,就闻到一股陈年老酸菜的味道! “我……呕!” 刚吃了早点的陈定羽吐的稀里哗啦! 混乱的人群中,一位卫国臣子露出一个微笑,深藏功与名。 这几日特意没洗脚,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陈国小儿,老夫的脚味如何? 走到阮枫身边才想起把陈定羽丢下的公子朔,刚回头就看见陈定羽被袭击,然后上吐下泻的一幕。 看着那些呕吐物,公子朔眉心一撇,似乎有些嫌弃,急忙收回视线。 忘了就忘了吧。 公子朔看向吃着包子,脸颊都鼓起来的少年,桃花眼满是笑意: “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阮枫。” 阮枫眼神都没给他一个,旁若无人地吃着包子。 公子朔也没在意,而是自顾自地说话,说了一通后,阮枫的包子也吃完了。 清清冷冷的少年这才看向他:“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少年的脸色苍白,看起来身子不太舒服,黑白分明的漂亮眸子满是疑惑。 公子朔噎了下,将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 阮枫:“啊?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公子朔:“……” 公子朔真的被气笑了! 他想过无数次再次见面,阮枫会如何应付他,没想到他直接选择装聋! 无论他说什么,对面只有“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听不清”等等话语。 过了会,陆玄来了,看见少年面色苍白,不由担忧问道:“你怎么了?” 阮枫咳了几声:“无碍,大概水土不服,再加上着了凉吧。” 陆玄:“好好休息休息。” “嗯。” 见两人聊起来,公子朔冷笑一声:“现在耳朵好了?” 陆玄这才悠悠看向公子朔,非常夸张地“哇”了下:“你怎么在这?不好意思,刚才没看见你。” 公子朔:“……” 一个装聋一个装瞎,待会是不是还有一个装哑的? 公子朔懒得继续纠缠下去,看见刚到大堂的万俟乐衍死死盯着阮枫,似乎想把她大卸八块! 于是抬脚走过去:“我这一路奔波,不知驿站这几天可有发生什么事?” “呜啊啊啊……” 万俟乐衍气得手舞足蹈! 指了指阮枫,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眼里满是愤恨! 公子朔脚步一顿。 这个骂不了,是真哑。 魏青书在学宫内用过很多稀奇古怪的药,他查过,是出自那个叫妙妙的女孩之手。 据说她最喜欢制作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没想到阮枫还带过来了。 不过阮枫若是不想这个时候惹上邺国这个麻烦,想必不会真的弄哑万俟乐衍,只是让她闭嘴几天。 另一边。 阮枫回到自己房间,拿出一张纸条给陆玄: “圣师想请鬼医在周千岁生辰期间,隐瞒身份跟着他。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 池渊要出场,那么阮枫就要下场。 陆玄接过纸条随意瞥了眼,凤眸微眯: “如今圣师唯一的动作就是请鬼医看顾着周千岁,看来他是不会出手的。” 在圣都这地方,他单打独斗要花费太多精力。 如果要圣师出手,有两个方面可操作。 一是小天子。 不过一不小心把他弄死了,那真是得不偿失。 另一个是燕王。 这个也不好下手,需得细细谋划。 第87章 孤芳自赏 “对了,那万俟乐衍的嗓子……” 想起万俟乐衍那手舞足蹈的愤恨模样,陆玄没忍住笑出了声。 阮枫抬手扯下发带,如瀑布般的长发刹那间披散下来: “陈国的民风并不是很开放,她明知道后果,还是选择毁了一个清白姑娘的名声,逼死她。余祁眠应该会很高兴万俟乐衍能闭嘴。” 陆玄饶有兴致:“你有很多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还好,主要是妙妙总会有这些想法,我偶尔会帮帮她制作。” 阮枫低下头,手刚放在腰封上,陆玄突然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 “等等!我还在这,你就这么……这么……” 剩下的话,陆玄说不出来,只是耳根微微泛红。 阮枫淡淡瞥了他一眼:“我装病还要穿得整整齐齐躺床上?” “倒也不是……” 无论敌人,还是下属,在意识到美人计对他没用前,都想方设法给他送过不少美人。 有些大胆的,更是衣着暴露。 然而陆玄只觉得不高兴。 我来和你谈正事,你正事不好好说,送几个人来打扰我们干什么? 我看起来很闲吗!? 而且这种他人送的美人,大多会为背后势力传递消息,他有点强迫症,无法容忍自己的后院漏成筛子。 有次在外地忙碌大半个月,本就疲乏,刚准备好好休息,就有位不着寸缕的美人进来,好说歹说,就是不让他好好睡一觉。 那一次,陆玄当场发飙! 后来母上大人得知事情始末,沉默了很久,最后仰头望天什么也没说。 阮枫走到屏风后:“外面有人,待会出去的时候演得像一点,大夫是谁都无所谓,我会改变自己的脉象。” “……好” 陆玄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时,眸中满是凝重。 等阮枫躺好,才缓缓离开房间,不管是否有人在暗中打量,直接找到随行队伍中的大夫: “阮枫身子不舒服睡下了,等他醒了你去看看。” 啊?昨日不还好好的吗? 大夫虽然疑惑,但还是应声道:“是,殿下。” 这一路走来,殿下对于阮世子的亲近他们都看在眼里,也不敢因为对方特殊的身份轻视他。 陆玄一走,不少盛国使臣就凑过来询问。 得知事情后,有些使臣酸了,内心疯狂咆哮! 殿下啊殿下! 你对阮枫怎么就这么无微不至? 对方以前是什么身份您还记得吗? 他们以为的亡国太子,天才少年跌落神坛,看人脸色行事,唯唯诺诺生怕小命不保。 事实上的阮枫,公主喜欢,太子罩着,陛下和皇后睁只眼,闭只眼,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拿着俸禄,每天还没那么多破事要管! 他这是亡国了,还是来盛京当小祖宗来了? 亡国太子活得这么滋润的,阮枫真是头一份! …… 驿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阮枫病倒的消息很快传到其他人耳中,不少人暗中打探真假。 万俟乐衍就直接多了,直接把邺国随行队伍里的大夫拽过来,红唇勾起,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呢?可别来一趟圣都人没了,我这大夫医术不错。去,给阮世子瞧瞧。” 最好今日生病,明日病重,后日吃席! 万俟乐衍喜滋滋地如是想着。 话音刚落。 床上半阖眼的阮枫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后,抬眸看着万俟乐衍,声音有气无力,眼神却古井无波: “你怀疑我装病?” 少年肤色苍白如雪,唇色淡淡,黑发铺散在身后,略显凌乱,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眼尾因为刚才的剧烈咳嗽而泛上一抹微红。 清冷、脆弱、不染凡尘、勾人而不自知。 陆玄心跳似乎停滞了下,随后余光瞥向万俟乐衍。 果然,后者目不转睛。 呵。 万俟乐衍反应过来后有些恼羞成怒! 绝对不是她自制力低,是阮枫在使用美人计放松她的警惕! 不过别说,要是把这清冷谪仙拽下神坛,让他羞耻恼怒却只能红着眼圈哭,她都不敢想象自己会有多么快乐! 尤其这还是自己仇人,双倍快乐! 万俟乐衍唇角微微上扬:“装不装病,看看不就知道了?” 小天子生辰宴在即,虽然他们也不知道阮枫若是装病,要干什么。 难道是知道有阴谋,所以不愿去赴宴? 思来想去,她最适合来做这事。 直截了当,虚与委蛇都舍了。 阮枫扯了扯嘴角:“你随意,你高兴就好。” 既然阮枫都开口说话了,原本假意阻止的陆玄也不再阻止,只是静静看着万俟乐衍: “万俟姑娘的眼神还是收敛收敛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如传闻所说喜欢阮枫。” 厌恶一个人和喜欢那个人的脸有冲突吗? 有冲突吗!!? 万俟乐衍翻了个白眼,忍住想杀人的冲动,示意身后大夫去查看阮枫后才看向陆玄。 说实话,陆玄容貌其实不输阮枫,但比起人间矜贵太子,她更喜欢阮枫那种类型的。 安静时那清清冷冷、万事不在意的谪仙模样,真的让她控制不住恶念,想把少年拉入红尘,狠狠欺负! 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一时被色所迷,被坑死了! 万俟乐衍阴阳怪气道:“我喜欢的话,陆公子能忍痛割爱吗?” 不能就闭嘴! 陆玄:“阮枫很喜欢万俟姑娘的私库,万俟姑娘不妨试一试散千金博美人一笑?” 私库! 万俟乐衍精准被戳到痛处! 私库被阮枫前后洗劫两次,大大缩水,她再喜欢的美色,也不会头脑昏到去散千金啊! 万俟乐衍冷笑: “你怎么不散?哦,忘了,你后院没有美人……啧啧,你也老大不小了,陆玄,你不会真如传言一样,喜欢男子吧?” 传言归传言,但真涉及到这种事,陆玄绝不能认,尤其在这种特殊时期。 只要本人不认、没有确凿证据,他有无数种方法否认。 陆玄眼神逐渐冷下来:“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不是人人都如万俟姑娘一样博爱。” 博爱……万俟乐衍咬了咬牙:“老大不小了,也没见你钟情一人。” 陆玄义正言辞:“那自然是因为这世上,没人配得上我!孤芳自赏的孤独,你不懂!” “……” 万俟乐衍白眼真的要翻上天! 想给这欠揍的玩意来上一巴掌! 可偏偏由陆玄说出来,还有种诡异的合理感…… 一秒钟都不想待下去的万俟乐衍等大夫看完,直接就走。 人走得差不多,阮枫手撑着脑袋,慵懒极了,似笑非笑道: “原来殿下喜欢孤芳自赏呀?” 陆玄:“……” 万俟乐衍,你给我等着!! 第88章 惹不起 陆玄委委屈屈道: “其他人不明白,难道小枫你还不清楚我为什么这么说?” 陆玄一双漂亮的凤眸凝视着眼前人。 与平素里的稳重、精明、运筹帷幄不同,此刻的他就像个面对心上人的青涩少年。 阮枫略微愣了下,随后淡淡道:“你还是继续孤芳自赏吧。” 陆玄:“……” 都说男追女隔层山,他这隔的是天山吧!? 罢了罢了,谁让他就栽在了这个人手里? 阮枫翻了个身,闭上双眼: “介于我的存在,让燕王对你的杀机更重,我想了想,还是把圣都一些关系图给你,就是书桌上那本书,自己去拿吧。” 燕圣朝的圣都势力错综复杂,相较于有特殊信息渠道的她,陆玄手很难伸这么长。 她在各方眼线的监视下,还要在生辰宴那天换身份跟在周千岁身后。 在此之前,为不引人注目,动作自然越少越好。 所以这期间,陆玄得自己行动。 “嗯。” 陆玄颔首,三两步来到书桌前。 书桌上有不少书,整整齐齐地摞在一起,只有一本放在书桌中央,很显眼。 陆玄拿起中央的书,看了眼床上休息的少年,悄无声息地走出去,关上门。 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陆玄就迫不及待翻开书。 突然。 几张纸从书中掉落。 陆玄眼疾手快接住纸条,以为是阮枫的什么锦囊妙计,下意识打开。 然而看见信的那一刻,脸色忽然一僵! 这字……好眼熟。 这不是母上大人的字迹吗? 不仅像狗爬一样,还因为他那自恋的母上大人在书法方面实在没天赋,还喜欢自创风格! 陆玄一目十行扫过,看完后脸都绿了,不确定地再看一遍。 前面就是普通的问候,后面就是说了说自己的想法,说什么既然有点好感,也不必否认,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 不过不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要是觉得合不来,以阮枫的能力,广撒网也不是问题等等。 还非常遗憾地表示,自己当年也是个广撒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物。可惜一时见色起意,把自己搭进去了,从此无缘年轻小生! 额滴个亲娘欸! 陆玄恍惚间有一种亲娘和自己喜欢的姑娘早就勾搭在了一起的荒谬感! 看这字里行间的熟稔感,恐怕勾搭在一起的时间还不短。 难怪母上大人之前提到阮枫时那么古怪……原本没怎么关注的陆玄此刻突然陷入了沉思。 有点不对劲。 两年前他曾苦恼于,既然他决定反其道而行之,高调行事,那么先从哪一件事入手?这个度又该把控在那个点才好? 虽然计划先对凉国下手,但终究兹事体大,真正下定决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在他下定决心的时候,父皇母后忽然召见他,询问他思虑得如何,并提出了几点要求。 除了约束好军队,不得随意屠杀百姓等等之外,其中最令他疑惑的一点就是,尽量不要伤害到阮枫。 他当时倒也没多想,因为他也不打算对阮枫如何。 可现在来看,母后与阮枫不仅相识,之前知晓他心意,不仅没恼怒,还揶揄他,怕是早知道阮枫是女儿身。 关系好的话,又为何支持他对凉国下手? 陆玄黑色的眸子变得幽深无比,原本忽略的细节在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阮枫不在意凉国,甚至早就想把凉国甩手出去。 那么为何她偏偏派遣赵云天等一众有才能的将领坚守在海谷关大半年? 为了向世人展示自己尽力了,是凉国气数已尽? 没与阮枫相识前,他可能会这么想。 还是说因为海谷关拖延太久,再加上管理凉国让她心累,所以才突然萌发放手的想法? 想起初见时,少年从容不迫地坐在湖心亭,衣袂轻扬,仿佛落入尘世的谪仙,在此等候多时。 陆玄更属意前者——这是阮枫的蓄谋已久! 那父皇母后知不知道这件事,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陆玄垂下眸子,指腹轻轻摩挲着信纸,过了会忽然迈开步子来到隔壁房间,得到示意进去后,笑道: “你的信怎么还夹在这书中?” 阮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昨晚随手放的,忘记拿出来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你放桌子上吧。” “行。” 陆玄把信放好,犹豫了会开口道, “其实我不小心打开看了,抱歉。” 伸懒腰伸到一半的阮枫像是想起什么,沉默片刻:“一位长辈的建议,不要放在心上。” 陆玄微微一笑:“不知是哪位长辈?可否透露一二,我好去和对方聊聊?” 阮枫想了会:“我不知道对方是谁,她是我师父的好友,我平时称呼她澜姨,你也不必纠结此人。” 陆玄皮笑肉不笑:“那真是可惜。” 纠结? 不需要纠结了! 这丑得自成风骨的字,母后奇怪的态度,还有这澜姨的称呼……就是他那亲亲母后! 他跟母后掏心窝子,母后跟他玩心眼子,等他回去……算了,惹不起。 陆玄走之前,深深看了眼闭目养神的少年。 他有预感,阮枫不会说出在海谷关拖延大半年的原因,所以也没去问。 还是先把目前的困局先解决吧。 在万众瞩目中,小天子十四岁生辰宴准时到来,整个圣都都热闹起来。 估摸着人走得差不多了,原本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少年缓缓睁开双眼,起身装扮好。 另一个人也从暗处走出,容貌衣着身形与装病的阮枫看起来并无二致。 他微微颔首,语气恭敬:“主子。” “我会尽量赶回来,在这期间,提防一下驿站起火等‘意外’。” 阮枫语气平淡,将面具戴好,就打开窗户往外看了看,然后手一撑,从二楼一跃而下。 ———— 终于放假了,嘎嘎嘎嘎(叉腰狂笑) 第89章 刺客啊 “请问您是?” 中年男子看着眼前其貌不扬的少年,礼貌询问道。 少年长得非常普通,倒也不是丑,就是没有什么特点,感觉丢进人群中就找不到了的那种。 阮枫手腕一翻,一枚玉牌静静躺在手心。 上等的和田玉,质地细腻温润,色泽如同凝脂,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刻有简单的装饰纹样,整体设计简洁而不失典雅。 原本还漫不经心算账的管事一见到玉牌,立马站起来,恭敬道:“池先生,这边请。” 池渊每次出现,用的都是不同的脸,所以一般靠信物相认。 管事带着阮枫从客栈后院的暗道离开客栈,边走边解释: “小天子身边亲近的人少,燕王了如指掌,所以还得委屈先生扮作普通小太监。报酬方面,圣师大人表示绝不会亏待先生。” “嗯。” 阮枫态度不冷不热,管事解释完后很有眼色地闭了嘴。 …… 宫殿的装饰极尽奢华,金碧辉煌的柱子和栏杆,精雕细琢的梁枋和斗拱,彰显着圣朝的尊贵与气派。 宫廷乐师演奏着庄严礼乐,钟鼓之声回荡于大殿之中。 陆玄落座后,就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来往的人群,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敲着桌面。 等人来的差不多,门口的太监突然大喊: “圣师到——” 话音刚落,宫殿瞬间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看向殿门。 身着繁复的圣师长袍的男子缓步进入大殿,岁月似乎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只增添了成熟稳重的气息,少了些少年朝气。 不少闺阁小姐都悄悄红了脸。 虽然圣师年纪不小了,但实在俊美,神情冷淡的样子,宛如天边不可亵渎的仙人。 甚至连一些夫人都不由瞥了眼自家老爷,眼中划过一言难尽的神色。 同样人至中年,怎么对有些人来说岁月是把杀猪刀,对有些人来说岁月反而酝酿出了别样的魅力? 纪晏清眸色淡淡地环视四周,看见陆玄那刻,停了下来。 二人隔空对视,陆玄忽然唇角上扬,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纪晏清很快移开目光,走到自己的座位后落座,背脊挺直,目不斜视,全程没说一句话。 众人等了会,迟迟没见燕王到场,有些敏锐的不由心里一咯噔,暗叫不好。 无论什么宴会,压台出场的只会是天子,更别说这是小天子生辰宴! 圣师都到场了,他燕牧泽还想什么时候到场? 压台吗!? 虽然知道燕牧泽素来嚣张,但之前还会装模作样,现在连装都懒得装了? 有人悄悄看向纪晏清,但后者端坐在原地,表情没有一丝变化,看不出来喜怒。 此刻,大殿外。 锦衣华服的少年眉眼冷淡地看着面前高大的中年男子。 尽管小少年身形瘦削,脸色苍白,但依旧难掩眉目间的贵气与风采。 周千岁微微抿着唇:“无碍,燕王既然有要事耽搁了,朕又岂能因这点小事怪罪?燕王先请。” 说完,有些敷衍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燕牧泽脸上笑容微微收敛,眼底划过一丝不满,面上却不动声色,拱手道:“那臣就先请了。” 这周千岁,以前唯唯诺诺生怕小命不保,现在胆子倒是大了不少,果然翅膀硬了就不听话了! “燕王到——” 随着太监高声的呼喊,燕牧泽的身形也没入大殿内。 周千岁背着手,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走进去。 “天子到——” 此话一出,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周千岁走到上首坐下,说了些客套话,气氛逐渐活络起来。 陆玄重新落座后就开始暗中打探,观察着现场谁是阮枫伪装的人。 但大殿内来往的宫女太监无数,还时不时有人来打扰他,陆玄一时间还真没找到是谁。 宴会逐步进行到高潮,一群身穿华丽宫装的舞女缓缓步入宴会厅的中央。 她们服饰色彩鲜艳,手腕上戴着镶嵌宝石的镯子,每一步行进都伴随着轻柔的铃铛声响,宛如仙女下凡。 舞女们的动作轻盈而有序,每一个转身、每一个跳跃都恰到好处,仿佛是在空中绘制一幅幅流动的画卷。 不少人眼睛都看痴了! 燕牧泽脸上笑容灿烂。 做事总要做多手准备,而这美人计就是其中一个! 这些可都是精心培养的美人,哪位英雄不爱美人?更别说那种满眼崇拜你的美人。 燕牧泽笑着看着舞女中容貌最出色的那位在靠近陆玄时,一个旋步假装摔倒,要摔到陆玄怀中去。 陆玄眼疾手快,一脚把小桌子翻过来。 “砰——” 美人结结实实和桌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吃食洒了她一身,酒水漫延一地,实属狼狈! 还没等她从疼痛中反应过来,面前容颜出色的少年突然惊呼:“有刺客!” 美人:??? 燕牧泽:??? 他好像记得,这是美人计,不是刺杀吧? 燕云华压了压上扬的唇角。 看来父王还是没听进去,不是每一个男人都和他一样贪图美色的。 燕云华抬眸,与燕牧泽身边的美人对视一眼,很快移开视线。 越美丽,越有毒啊。 随着一句“有刺客”,众人纷纷慌乱起来,侍卫迅速出现控制住女子,然后从女子旁边搜出一只匕首。 整个过程不过呼吸间,女子被抓时还有点懵逼,随即连忙哭起来! “冤枉啊,这匕首不是我的!我只是倾慕陆太子已久,想接近他而已,冤枉啊!” 这要是被带下去,上面根本不会捞她,一定会坐实刺杀这一名头! 眼见女子要被拖下去,上首的周千岁忽然咳了几声: “慢着,若这位姑娘不是刺客,岂不是错杀了一条人命?” 早不说晚不说,非得这人要绝望时开口……陆玄余光瞥了眼面色苍白的少年。 这周千岁,也不是很简单啊。 第90章 发癫的周千岁 烛光将大殿映照得灯火通明。 虽然四月的天仍旧寒凉,但大殿内烧着地龙,人也多,几杯薄酒下肚,有人甚至出现几分薄汗。 但上首的周千岁仍旧披着厚厚的披风,纤长的睫羽遮住了眸中情绪,在众人等待中,缓缓开口: “既然遇刺的是陆太子,总要听听他怎么说。” 陆玄起身时瞥了眼燕牧泽,拱手道: “这段时间,臣偶然间听到流言,说盛国要谋反,实乃谣言啊!盛国只是为了百姓兢兢业业,怎么到有心人眼里就是谋反?难不成就因为这谣言,所以臣遭遇刺杀吗?还望天子明鉴!” 那声音叫一个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一点都不带心虚的。 大殿内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万俟乐衍真的没忍住,白眼翻上天。 谁没那个野心?但如此冠冕堂皇地否认,还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也只有陆玄那个抠逼了。 很久以前,各个国家对燕圣朝俯首称臣,觐见时确实得自称臣表示忠心。 但上一任天子外厉内荏,为了稳住越来越不安分的各国,免除了这一规定。 如今已经有几十年没听过这自称了,陆玄也是豁的出去。 论脸皮厚度和不要脸程度,从不认输的她在这一刻甘拜下风! 燕牧泽不高兴了。 制造舆论是他对付陆玄的第一步,本该由他走的路却被对方先发制人。 于是看了眼不远处一个人,后者会意,连忙起身来到大殿中央,跪下高呼: “天子,臣有要事要奏!” 周千岁漂亮的眸子扫了眼乌沉文:“多要紧?” “臣要——” 正准备长篇大论的乌沉文忽然卡壳了! 你怎么不配合剧本,说一句“准奏”呢?都说了要事啊!还多要紧!!? 乌沉文深吸一口气:“非常要紧。” 周千岁微微歪着头,想了想:“说吧,要是不是很要紧就砍了你的头。” 乌沉文:??? 他只是个想要荣华富贵的揭发之人,不是什么把死谏作为人生目标的御史啊喂! 乌沉文偷偷瞥了眼皱眉的燕牧泽,咬牙大声道: “臣要弹劾,盛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去年臣因凉国之事,出使盛国,发现惊天秘密!” 说着,把怀里早就准备好的罪证双手奉上,一字一句道, “臣建议,即刻拿下陆玄等人,出兵盛国,让世人知道我燕圣朝威严不可侵犯,并引以为戒!” 此话一出,盛国使臣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来怒骂! “你放屁!” “你在盛京整日流连烟花之地,能发现什么?这证据莫不是伪造的?” “狗贼你安的什么心!” “……” 说他们太子狼子野心,那他们确实心虚了一下,但是要出兵盛国,那万万不行! 燕王派的一些人也站出来,两方在大殿争执不休,其他人势力都默不作声,静静观望。 周千岁接过呈上的证据,也没看,只是揉了揉眉心,旁边云鹤归会意,站出来大喊道: “安静!” 身为天子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太监,云鹤归的脸众人还是熟悉的。 双方也知道吵下去没个结果,于是纷纷闭了嘴。 可能是从小身子虚弱、性格软弱,如今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周千岁行事反而硬气起来,颇为随心所欲。 在众人目光中,少年眼眸微微眯起: “乌大人,出使盛国之事已过去这么久,如今才拿出这些?” 总是受伤的乌沉文:??? 不是,我们现在在说盛国的事欸!你不应该先解决盛国的事吗!? 就算后面想到这件事,想秋后算账,那也是秋后,不是现在啊! 燕牧泽眼眸彻底深沉下去。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周千岁要保盛国,哪怕盛国想称霸天下一事是真的。 燕牧泽看向乌沉文,后者背后一凉,连忙解释: “天子明鉴!这只是因为当时证据不足,所以臣这些时日一直在搜集证据。” “呵。” 周千岁轻笑一声,手撑着脑袋,扫了圈下方心思各异的人,忽然勾起唇, “朕知道啊,你们都想要朕身下的位置,都在等着朕哪天眼一闭,头一歪,腿一伸,不是吗?” 乌沉文:“天子——” “你给朕闭嘴!!” 周千岁忽然起身,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就扔过去! 然而身子太弱,酒杯没扔多远的距离,“砰”一下在地上碎了一地。 整个大殿气氛几乎凝滞。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只有上首的少年像是气到极致,在剧烈咳嗽,唇边甚至出现一丝可疑的腥红。 他毫不在意地用指腹擦去,看向燕牧泽,笑容灿烂:“燕王想必惦记很久了吧?来来来,这里坐。” 燕牧泽心里疯狂怒骂这周千岁发什么疯,直接把他的计划打乱! 面上却十分惶恐,直接跪地行礼: “天子明鉴,臣绝对不敢有这个心思!” “不敢?” 周千岁歪头,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真实性,然后又看向万俟乐衍,“那你来坐?” 万俟乐衍心里骂骂咧咧,发癫别扯上她啊! “不不不,天子明鉴,我——臣不敢。” “你也不敢?” 周千岁似乎有些不满,又看向陈定羽,犹豫了片刻直接无视他,最后看向公子朔, “那你呢?” 一袭紫衣的少年闻言,挑了挑眉,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一只白玉杯子,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残留着酒水的殷红唇角弯了弯: “天子说笑了,朔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有兴趣。” 问了一圈,没有一个人敢。 周千岁撇了撇嘴,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件事过去而松了口气时。 少年突然走到陆玄面前,抬眸问道:“你敢吗?” 陆玄垂眸。 距离近,可以清晰看见少年那双漂亮的眸子和卷翘的睫羽。 没有疯癫、愤怒的神色,非常平静,犹如一汪深潭。 莫名让他想起了某个人。 陆玄嘴角微不可微地上扬几许,墨色的眸子里满是少年的倒影: “不敢。” 难怪找不到人,是他格局小了。 胆子倒是挺大。 第91章 岁岁有今朝 不过,偏偏是这越不可能的事情,他人越不会往这方面想。 “不敢啊……” 少年尾音拖的很长,溢于唇齿间,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气息。 然后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乌沉文: “用一些不甚重要的事打扰朕的兴致,拖下去斩了。” 突然惊醒的乌沉文:!!! 擦! 合着一通操作猛如虎,就他一人被砍头!? 乌沉文好歹是乌家子弟,乌家家主见状连忙站出来求情,退让了些好处,周千岁……应该是阮枫,才改口自己开玩笑的。 乌沉文只能跪谢君恩,实则心里一直在疯狂输出。 发癫就发癫,拿他的小命玩干什么!家里的十八房美妾还有外面的美人,他都还没享受够呢! 燕牧泽皱了皱眉,看向对面从始至终云淡风轻,纵容天子行事的纪晏清。 似乎是察觉到目光,纪晏清抬眸淡淡看着燕牧泽,将手中茶杯往前一敬,然后一饮而尽。 “啧” 燕牧泽轻啧一声,蓦然想起第一次遇见纪晏清的场景。 休息时间,周围的同窗们都在嬉闹,十五岁的少年却端坐在窗边看书。 白衣胜雪,犹如天边不可高攀的明月。 就连当时的他也要仰望这位被众人给予厚望的少年。 可是谁能想到,未来的他竟然与对方分庭抗礼,还隐隐压他一头呢? 燕牧泽嘴角上扬几许,眼底满是欲望与野心勃勃,举起酒杯当作回应,一饮而尽。 虽然没人会往有人假扮天子身上想,但时间久了,难免一些老狐狸不会察觉出不对劲。 于是阮枫喝了几口茶就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宴席。 天子寝殿。 少年百般无聊地坐在桌子边发呆。 突然。 周围传来微微响动。 周千岁抬眸,看见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时,没有丝毫害怕,笑着起身: “先生回来了?今晚真是劳烦先生了。” 他是真不想去那什么宴会,看着一群人盼着自己死,还是在自己生辰,心烦,干脆眼不见为净。 阮枫言简意赅地说了遍宴会上发生了什么。 周千岁越听,眼睛越亮,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刁难乌沉文,把他们全部阴阳一圈,还表示要砍了乌沉文……他们居然咽下了这口气?” 他怎么就没装个太监,去现场看一看呢? 这可是他一直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啊! 周千岁眼里划过遗憾与落寞。 他其实也知道,偶尔发个脾气,也不会有很大问题。 但是他习惯了懦弱的退让,生怕得罪了他人。 他知道圣师对他没有恶意,但对方提出要给他权力时,他也谢绝了。 一方面是怕自己做不好,毕竟以前从未接触过权力,二是怕对方会后悔然后对他下手,哪怕只有一丝可能。 天子做到他这个份上,真是……窝囊。 不过没关系,他最近想通了。 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他不好过,下面的人也休想好过! 阮枫颔首:“天子你可能需要装病,宴会上我喝的茶水有毒,估摸着毒发时间也该到了。” “啊!?” 周千岁震惊了! 不是因为有毒。 是因为你知道有毒还喝啊!? 阮枫抬手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来,露出一张普通的脸,闻言随口道: “一点慢性毒药而已,问题不大。不过对于正常人来说是慢性毒药,对你就不一样了。” 啊? 毒药……而已? 周千岁躺上床时还有点恍惚,看着阮枫离开,叹了口气: “鹤归,你说我一个命不久矣之人,怎么那么多人都想我早死呢?” 云鹤归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抬眸笑了笑:“您别开玩笑了,您一定会长命千岁的。” 周千岁失笑:“都说了,长命千岁那是老怪物。” 云鹤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没读过多少书。” 药效开始发挥作用,周千岁意识逐渐模糊,朦胧中喃喃自语: “鹤归,我求过圣师了,他答应了我,我死后他会送你回你的家乡。你看你,没心眼,不喜欢读书,还没一技之长,我怎么放得下心……” 说到最后,少年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云鹤归跪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宛如木雕。 良久。 他轻轻开口: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祝您,祝我……生辰快乐。” 说完。 云鹤归起身,跌跌撞撞地冲向殿门口,慌乱尖叫: “快!快请御医!天子突然昏迷不醒!” 周千岁中毒的消息迅速传到宴会上。 原本临近散场,准备离开的众人纷纷被侍卫控制起来,留在原地等待搜查结果。 整个皇宫全面戒严! 陆玄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看向匆匆离开宴席的纪晏清,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朔,我们不会有事吧?” 陈定羽看着面前带刀侍卫,咽了咽口水。 公子朔依旧自顾自地喝着酒,没有说话。 都什么时候了,你个酒鬼还喝酒! 陈定羽见公子朔懒得理他,再加上之前天子直接跳过他,问公子朔作为导火线。 在公子朔面前懦弱惯了的他竟罕见产生几分不满的情绪! 或许这情绪已经压抑了很久,只是在这一刻,有点压抑不住的苗头。 恰好此时公子朔的酒壶见了底,桃花眼这才漫不经心地瞥向陈定羽,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放在殷红唇角前: “嘘,我在思考,殿下有点吵到我了。” 公子朔的皮囊相当不错,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看谁都深情。 但陈定羽却清楚知道这蛊惑的皮囊之下,有一颗多么恶劣的心! 大皇兄的下场还历历在目…… 不知想到什么,陈定羽露出一个略微讨好的笑容,将自己桌子上的酒壶递过去: “没喝过的。” 公子朔静静看了陈定羽一会,然后收回目光,伸手勾过酒壶。 就在陈定羽要松口气时,突然开口: “殿下似乎在害怕我发现什么?” 陈定羽瞳孔微微收缩,连忙摆手:“朔想多了,只是天子中毒,有点害怕而已。” “哦?” 公子朔笑了笑,不过也没有追问,而是继续喝酒。 比起这边的风平浪静,齐国那边就不太和谐了。 阮枫询问齐国的时候,同样跳过了姜瑜,直接问姜音。 当时姜瑜就气得够呛,只是碍于这是天子生辰宴,才没有表现出来! 如今宴会终止,被要求留在原地,直接忍不住挑刺阴阳姜音。 阴阳怪气了好一会,一身素衣的姜音都无动于衷。 莫名的,姜瑜觉得心中有一团火在烧,越烧越烈! 终于。 姜瑜重重一拍桌子,拔高声音:“和你说话呢!姜音你聋了吗!你是不是很得意!?” 见周围人,甚至侍卫都侧目而来,姜音才有了些许反应。 端坐在原地,气质清幽淡雅的少女偏头,语气温和: “皇兄,出门在外莫要失了礼数,丢了齐国的脸,让大家看笑话。” 唰!! 姜瑜彻底爆了! 齐国使臣都没来得及拉住的那种! ———— 监督辅导妹妹们写作业,感觉每天身体被掏空( ̄. ̄) 在我要做个温柔点的姐姐和给她们几个大比兜之间来回蹦迪@( ̄- ̄)@ 总觉得,没给她们几个大比兜,我的人生有遗憾捏╮( ̄▽ ̄)╭ 第92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只见姜瑜一个健步冲上前,无比熟练地抬手——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响起! 原本还有些吵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无数人震惊地看着姜瑜咬牙切齿地吼道: “姜音!别以为翅膀硬了就能不听话了!你只是我和父皇养的一条狗而已!!” 姜音一只手撑着身体,一只手捂着脸,耳边充斥着“嗡嗡”声。 闻言。 余光瞥向齐国使臣的方向,见几位老臣面露难堪,看姜瑜的眼神难掩失望时,唇角微不可微地上扬几分。 父皇到底还是谨慎的,知道姜瑜是个什么脾气,使团中派了不少老臣。 姜瑜的脾气本就不太好,这么多年在她刻意引导下,碰到她的事更是暴躁。 再加上最近使用一些药物,让对方总觉得燥热易怒,会更难以控制情绪…… 姜瑜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作为被欺负的一方,她也不能太过软弱。 接下来,就是考验演技的时候了! 姜音先是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但很快冷静下来,同时劝说姜瑜也冷静下来,还不忘反驳对方。 吐字清晰,有条有据,遇事沉着冷静……不少人感叹,不愧是有名的才女。 原本还因为姜瑜觉得丢脸的齐国使臣们,看见众人对自家公主赞赏的目光,都觉得面上有光。 燕云华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将世家贵女的端庄表现得极好。 姜音想要废了兄长,她自然支持,毕竟她也不是很喜欢自己的兄长呢。 后面等姜瑜反应过来自己在宴会上做了什么蠢事,必定大发雷霆、无比懊悔……她早已派人接近姜瑜,这时候就趁虚而入,教唆他去赌场。 然后……赌场发生争执斗殴,不小心废了命根子,挺正常的吧? 这些受到偏爱而有恃无恐的人啊,毁灭起来还真是有点小高兴呢! 姜音,你想要的我帮你了,你可是欠我一个大人情哦。 燕云华眼底笑意浓郁。 精彩,真精彩。 小小一举动,居然炸出了这么多好戏。 余祁眠好似整暇地看着这些好戏。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他跳出这场追名逐利的盛宴,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有些东西似乎就看得更清楚了。 右手托着腮的少年眼眸流转,落在陈定羽身上时顿了下,看着那与故人相似的侧颜,有些恍惚。 一旁受陛下叮嘱,生怕自家殿下在这紧要关头掉链子而看着自家殿下的星榆,顺着目光看去,满头雾水。 陈国太子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很快,余祁眠就收回了视线。 因为侍卫押着几个宫人进入大殿内,其中一个,竟是前不久跟在天子身边的云鹤归! 身形瘦削的少年换了一身普通宫服,背上还背着包袱。 被身后侍卫粗鲁地一脚踢向膝盖,云鹤归“噗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板上。 包袱散开,里面的金银珠宝散了一地。 其中一颗成色极好的夜明珠滚落到陆玄脚边。 陆玄垂眸扫了眼夜明珠,然后静静看着瘫跪在地上的云鹤归。 后者长发凌乱无比,透过发间的缝隙,看了他一眼。 眼神很平静,但似乎又蕴含了千言万语。 …… “霍云将军,整个驿站都已经围了起来,淋上了火油。” 树林间,身材高大、身着铠甲的男子闻言,眼中划过一丝狠厉与仇恨,捏紧拳头: “放火!今日,我就要给吾弟报仇雪恨!” 身边一位副将略微迟疑:“可是,驿站还有其他人……”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重要的人都已经走了,就一些贱民而已!” 霍云毫不客气地打断,瞪了副将一眼, “难不成你要本将军去疏散他们,打草惊蛇!?” 副将闭了嘴,没再说话。 霍云挥手下令:“放火,跑出驿站的一律斩杀,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绝不能有半分差池!” 远处高大树木上,一袭白衣的少年坐在树枝,旁边站着一个恭敬的暗卫,两人衣着打扮相似。 少年静静看着远方,发带随风飘扬,黑色的眸子淡漠无比。 阮枫指尖轻轻摩挲着膝盖上的一柄长剑。 长剑剑身修长而笔直,通体泛着淡淡的银光,仿佛能吸收月之精华。 剑锋锐利,可断金石,剑柄雕琢着古老的龙纹,握之仿佛能感受到龙之威严。 这是名满天下的天下第一剑——问天。 她从最开始的木剑开始练习,累到每日倒头就睡,小有所成后师父就将自己最喜欢的佩剑送给了她。 师父虽天天佩戴,但几乎没用过问天,大部分时候用的都是普通木剑。 对此,师父有两种说辞。 正经时:一名巅峰造极的侠客,佩剑只是锦上添花,木剑依旧可以发挥作用。 不正经时:木剑便宜啊,用坏就扔,一点都不心疼,理解一下为师囊中羞涩。 是的,师父拥有天下第一剑、价值连城的玉棋盘,还有不少孤本等等。 但掏不出金银货币。 云游四海时带着她睡破庙、睡山洞、擦盘子、街头卖艺……最后阮枫决定自己支棱起来,于是找上了魏青书。 想起那恍如隔世的岁月,阮枫唇角微微上扬几许。 恍惚间,耳边响起温润如玉的男声: “师父为什么不喜欢用问天?唔……好问题,小枫你知道吗? 问天之所以被誉为天下第一剑,不仅仅因为它的材质和工艺超凡脱俗,更因为它所代表的剑道精神——追求极致、无畏挑战、守护正义! 哪怕历经数百年风雨,它的锋芒依旧! 但师父啊,活着也行,死了也可,得过且过,就不堕了这天下第一剑的威名了,哈哈哈……” 阮枫也不用问天。 天下第一剑所代表的剑道精神之一的守护正义,她做不到。 她眼中只有自己的目的。 阮枫呼出一口气,忽然淡淡开口: “其实,我不太喜欢谪仙的称呼。仙人心怀苍生,见不得人间疾苦,而我不是。除去外表,我更像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魔。” 哪怕知道凉国必会败,哪怕知道延长的战争会加重伤亡。 她还是走了那一步棋。 “真是……” 阮枫缓缓起身张开双臂,白色的衣袍在突然出现大风中翩飞,仿佛下一秒就要乘风归去。 远处漫天火光倒影在墨色的瞳孔中,少年微微一笑, “一将功成万骨枯!” “嘀嗒——” 一滴雨落下,不过呼吸间,大雨犹如倾盆一样落在这片土地上! 暗沉下来的天空下,可见度大大降低! 第93章 丧钟 阮枫随手拿起树枝上挂着的斗笠与蓑衣戴上,脚尖轻轻一点,身影消失在雨幕中。 树林间。 霍云被淋成了落汤鸡,一脸懵逼地感受着这狂风暴雨。 明明刚才还晴天万里,难不成老天在保人,阮枫杀不得? 想起霍霄被送回来时冰冷的尸体,霍云咬牙切齿! 他不在乎任何人的命,除了自己和相依为命的弟弟! 无论因公因私,阮枫的命,他一定会拿下! 霍云刚在迈出一步,突然耳朵一动,看向后方,长枪一挑,眼神冷厉,用内力加持的声音洪亮如钟: “谁!来者何人!?” 雨幕中,一个朦胧的身影缓缓走上前,豆大的雨滴拍打在斗笠与蓑衣上,溅起小水花。 对方在距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时停下,“啧”了声,平淡如水的声音,却清晰传入众人耳中: “事到如今,空桑离还不亲自出手吗?” 霍云瞬间反应过来对方是谁。 看着阮枫从驿站相反方向走来就明白了,阮枫知道他们要出手,早就离开了驿站! 隔着雨幕,霍云死死盯着少年:“阮!枫!对付你还用不着大统领!” “可是……” 阮枫微微歪了歪头,说出来的话却差点让霍云气炸! “除了空桑离,你们没人是我的对手啊。” 哗—— 内力加持的声音,稳稳落入一众燕王铁骑的耳中,引起一片哗然! 嚣张! 这小子也太嚣张了吧? 确实,霍霄死于的是世所罕见的剧毒,卢坚虽不敌对方死了,但卢坚本就年龄大了,又不是非常善于武功。 一贯的傲慢与轻视,让他们认为对方只是在武道上天赋绝佳,但终究比不得这些绝顶高手。 霍云是霍霄的哥哥,又在武道上比霍霄更强,于是这个任务自然落在霍云头上。 这个该死的阮枫又想扰乱军心! 霍云将长枪往地上重重一放,冷笑: “年纪不大,倒是喜欢口出狂言!今日,我倒是要好好讨教讨教。” 嘴上这么说,背后却在给副将做手势。 开玩笑,他的首要任务是杀了阮枫,他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能群殴还要去单挑! 终究是少年天才,心高气傲,居然敢单枪匹马—— 霍云刚做好手势,身后的人还没来得及行动,突然地面都开始晃动起来! 训练有素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急促而密集,在这雨夜更显得恐怖! 霍云看着面前依旧云淡风轻的少年,大骇道: “你们是如何把军队带到圣都附近的?你们现在要谋反!?” 燕王还在,圣师还在,霍云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他们怎么敢的,怎么做到的! 难不成这陆玄竟恐怖如斯,早已渗透燕圣朝内部? 霍云在一瞬间,脑子中飘过万千猜想,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头脑风暴! 然后果断下令:“杀!” 管他如何,先完成目前目标再说,否则回去难以交代。 可在他犹豫的那几秒,阮枫早就跑没影了……等等,跑了!? 他就是来放个狠话然后跑的!?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霍云原本要撤退,但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旗帜,不由愣住了,留在原地。 数百人组成的队伍很快来到众人面前,为首的高大骏马上,一位健硕男子翻下马,笑道: “没想到霍云将军真的也在圣都附近,看来此事必成啊,希望本世子还来得及喝上一口汤。” 霍云:“……” 杀一个阮枫,世子你来喝一口汤做甚? 你都世子了,就不能留点功劳给他们这些下属吗!? 心里不愉,面上却恭敬的霍云拱手道:“世子,区区一件小事,怎敢劳烦您的大驾?” 燕景华抬着下巴,语气还算不错,但眼底的高傲怎么都掩饰不了: “这怎么能算小事?既然碰上了,就一起前往圣都圣宫吧。” 圣宫? 带着大批人马前往圣都,你是要谋反吗!? 霍云问道:“世子,为何要去圣宫?” 燕景华撇了撇眉心,想了会压低声音:“霍将军难道不知道今日父王要——成就大业?” 霍云瞳孔地震! 下意识想反驳,但对方偏偏是燕王世子……霍云谨慎回答: “世子如何得到的消息?末将只得到了围剿阮枫的任务,此事事关重大,世子还需谨慎啊。” 霍云深受父皇器重却不知此事? 原本头脑发热的燕景华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还没来得及细想,圣都内隐约传来钟声。 “咚——” “咚——” “……” 九声钟响,覆盖整个圣都,其深沉而悠长的音调似在传达哀思和肃穆的气氛! 丧钟! 还是九声! 燕景华愣了愣,目光随即炽热起来! …… “哗啦——” 盐水淋了云鹤归一身,鞭打的伤口接触到盐水,单薄的少年下意识瑟缩了下,依旧咬着牙一言不发。 不少人都不由移开视线,不去看这一幕。 燕牧泽冷哼一声:“骨头倒是硬!说!谁指使你给天子下的毒!” 话音刚落,厚重的钟声穿透空间,仿佛在耳边响彻。 所有人愣在了原地。 九声钟响结束,身着圣师长袍的男子快步走入大殿,素来平静的脸此刻阴沉无比。 他走到燕牧泽面前,双手抓着桌沿,力度之大,手上青筋暴起! “燕!牧!泽!你真是好样的!” 抬眸与面前失态的男子对视,眼神交锋间,燕牧泽突然很想笑。 这位和他争了半辈子,犹如天边不可高攀的明月的人物。 十几年前,就跌落泥潭,如今不照样失态了? 但燕牧泽又嘻嘻不出来。 明明这毒是特意调配并控制剂量,周千岁顶多情况恶化些,不至于死的啊! 他要对付的是陆玄,弄死周千岁,惹怒纪晏清,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周千岁都死了,要不一不做二不休,宫变得了?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燕牧泽立马压下。 不妥,不妥,还不到时候。 万一这是周千岁和纪晏清联手诓自己的呢? 想到有伪装的空桑离在身后,燕牧泽心也松了几分,神色严肃道: “圣师在说什么?这莫须有的罪名可不能往本王身上套!本王为燕圣朝殚精竭虑这么多年,也会寒心的啊!” 原本苟在一边,静观事态发展的万俟乐衍猛地抬头看向燕牧泽! 还有不少心里门清的人看向陆玄,眼神复杂。 他们承认,他们之前说话声音好像大了点。 没有最不要脸,只有更不要脸。 第94章 背刺之人 他人的视线陆玄并不在乎。 他更在乎的是,周千岁假死这一件事。 是的,他并不认为有人能在阮枫眼皮子底下毒死周千岁。 周千岁假死,圣师知道的话,那就说明圣师想要光明正大插手这件事,但对方立场他并不确定。 若圣师不知道,那极有可能是阮枫自己的主意,她要拉纪晏清进来。 陆玄思索间,纪晏清走到云鹤归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 “天子曾让我送你回你的家乡,我答应了。他说你是他在这十几年灰暗人生唯一的朋友,更是家人,所以他放心不下你。 如今你却害死了他,若你还有几分良知,就说出你背后之人!” 听到纪晏清的话,云鹤归身子颤抖起来,背似乎佝偻下去几分。 “我……” 云鹤归嘴唇张张合合,余光在燕牧泽与陆玄身上分别看了眼,最后咬牙大喊, “是陆玄!是盛国野心勃勃,想要控制天子,但不是很了解天子的身体状况,导致,导致…… 陆玄早就想接触天子,在卫国时是我给了他消息,所以他才正好救下天子,博得好感以方便日后行动。 这些年来往的证据都在我房间床铺下……他们答应过我事成之后放我自由,给我一大笔钱让我回家乡。 但,但我看见天子昏迷……他是个好人,我不想继续下毒下去,我,我……才想着趁着混乱出宫远走高飞……我只是想回家乡而已……” 说着,云鹤归崩溃得捂脸痛哭。 泪水透过指缝,砸落在地板上,与血水融合,分辨不出来哪些是血水,哪些是泪水。 纪晏清的神色有些复杂:“你确定你说的是实话吗?” 云鹤归没开口,燕牧泽却站了起来: “看人家这悔恨样,也不像说假话,圣师难不成没听到自己想要的,想屈打成招?” 这人演技倒是出乎他意料啊。 就在刚才,他突然又有了一个主意。 反正都诬陷了,再诬陷一个纪晏清又如何? 这世上会有多少人真的相信,纪晏清被逼离开后回来,依旧对燕圣朝没有半分怨怼? 不过诬陷纪晏清这事,不能草率,至少现在不能,得先看看周千岁有没有死。 毕竟以洛家为首的中立派,还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陆玄抬眸,瞥了眼燕牧泽,差点气笑。 老登西! 他能不能活着走出圣都,他不知道。 但老登西,你宝贝儿子的命,我倒是要看看,你会不会放弃? 被侍卫控制起来时,陆玄没有丝毫惊慌,淡定的样子,让原本躁动不安的盛国使臣们也安静下来。 燕牧泽无视纪晏清冰冷的目光,派人去搜驿站和搜身,竟然从一盛国使臣衣服中搜出了药粉! 御医接过检查,确实是同一种毒后,那名使臣“噗通”一声跪下,痛哭流涕: “罪臣知道错了,但罪臣有把柄在太——陆玄手上,实在身不由己啊!” 话音刚落,其他盛国使臣瞳孔地震。 个别几个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破口大骂! “曹信你个王八蛋!当初要不是殿下救你于水火,你早就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被野狗啃食呢!” “你当时可是痛哭流涕,说一辈子效忠殿下!” “白眼狼!” “……” 昔日同僚的讨伐声在耳边萦绕,曹信瑟缩了下,抬头正好与陆玄的视线对上。 哪怕落于下风也依旧气度非凡的少年神色复杂,有惊讶、有愤怒……更多的是平静与犀利,好像不意外会有人背叛。 曹信迅速移开目光,不敢与之对视,心中涌现几分愧疚。 当初他被继母欺负,父亲却视而不见。 在继母打断他的手,断了他隐忍的所有希望时,他来到河边,用洋洋洒洒数百字悲愤控诉一生后,准备跳河。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响起一道稚嫩却严肃的声音: “这位……叔叔,跳河能不能换个地方?我不想喝你的洗澡水。” 二十多岁的曹信:“……” 求死还得被嫌弃是吧? 曹信偏头,想看看这小活阎王是谁,看见的是一位气质不凡却身着普通布衣的精致小孩。 真漂亮的小孩啊。 曹信见他身边没有大人,好心提醒回家,对方板着张稚嫩的小脸:“不回,我就是来离家出走的!” “你爹爹娘亲会担心的。” “他们才不会担心,他们……” 小少年顿了下,傲娇地抬着下巴,一脸倔强,“反正我是不可能主动回去的。” 当年发生了什么,曹信大多已经记不清了。 只知道最后小少年给他写了一封举荐信,让他去找某某大人,他当时破罐子破摔,竟真的去试了。 但他为盛国,为殿下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到人至中年,他已经报答的够多了。 对,他已经报答的够多了! 他已经在目前的位置坐的太久了,殿下却没有提拔过他,看着一个一个比他年轻的人超过他,他很痛苦的好不好!? 他实在厌烦了他人动不动就提起殿下的恩情,要他去报答,他已经报答的够多了啊! 他也想为自己挣一个前程与荣华富贵啊! 如此想着,曹信最后一丝愧疚烟消云散。 燕牧泽努力抑制嘴角上扬,看着陆玄厉声道: “盛国果然不安好心!陆玄,你还有什么话要讲!” “呵。” 陆玄唇角泛起一抹诡异的微笑,没有理燕牧泽,而是静静看着纪晏清,似乎在等待他的表态。 啧。 这小子也太欠收拾了,他看起来很好说话吗?还是去牢狱待个几天收拾一下。 纪晏清轻啧一声,原本要说的“慢着”硬生生咽了下去。 纪晏清居然没阻止? 燕牧泽惊疑,避免夜长梦多,直接让侍卫押着去牢狱,反正进了牢狱想出来就难了,结果如何,还不是他说了算? 然而刚抬手—— “报——” 浑身湿漉漉的侍卫急匆匆冲入大殿,顾不得礼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焦急大喊, “燕王世子带兵围住了圣宫大门,反了!” 轰—— 一句话,犹如石子落入沸腾的油锅! 燕牧泽脸色瞬间变得五颜六色,反应过来后目光猛然射向陆玄! 崽种,他就说怎么总觉得不对劲! 对付不了他,就对付他儿子是吧? 燕景华那个蠢货!!被人耍的团团转都不知道,一点都比不上明华!! 想到被他寄予厚望,听话乖顺的嫡长子燕明华,燕牧泽心都在滴血。 老天眼瞎,收走了明华的命,要不然世子之位哪里轮得到燕景华那个蠢货? 与燕牧泽的恼怒不同。 燕云华垂下头,掩住不断上扬的唇角,浅褐色的眸子闪着妖冶的光芒! 父王,你为什么怎么总是看不见我呢? 云华会很不高兴的。 真的哦。 第95章 我不生气了 燕牧泽掌管着名震天下的燕王铁骑。 自从前燕王世子燕明华“意外”惨死后,燕牧泽就给下一任世子燕景华配备了“小燕王铁骑”,燕景华给它命名为“景骑”。 景骑有数百人,按理绝不符合规定。 但燕牧泽强势,那些人也只得睁只眼闭只眼,双方各退一步。 于是,燕景华和他的景骑大多待在离圣都附近的一个县城,那里很安全,进是圣都,退有燕王铁骑。 燕牧泽也较为放心,明华事件应该不会再度上演了吧? 正好燕景华也需多和景骑磨合,还有暗中还得配备精良装备等等一堆琐事。 燕牧泽自己也忙,两人间见面也少。 因此让陆玄觉得其中有文章可做。 在和燕景华交锋中无意得知对方一直非常苦闷与不满。 凭什么大哥是世子时,父王把他带在身边教诲,甚至让他接触一些燕王铁骑的权力,而他就给他大部分是新人的景骑,还打发出圣都!? 大哥都死翘翘了,父王你还总是拿他和我对比,我难道不听您的话吗? 燕景华无数次想去揽点事做,大都被燕牧泽反驳回去,让他做好自己目前的事。 得知这些后,陆玄感觉到了机会,立马着手布局。 本来把燕景华诓骗出来得花费好一通功夫,毕竟圣都他渗透得不深。 于是陆玄行了一步险棋,露出点破绽给燕云华,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没和燕牧泽告状,没和燕景华说明真相。 反而暗戳戳误导燕景华。 陆玄就明白自己赌对了。 燕云华这疯批,恐怕燕明华的死也是她干的! 真是好一番父慈女孝、兄友妹恭。 燕景华逼宫,圣师大人啊,您能否坐的住呢? 陆玄微笑着看向纪晏清,后者瞥了他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有点恍惚,陆玄有一种对方好像暗中翻了个白眼的错觉。 燕牧泽很快冷静下来,笑呵呵道: “话可不能乱说,景华这孩子孝顺啊,生怕本王今日在宫中有个三长两短。几百人能谋什么反呢?” 话音刚落,透过雨幕,几百人的激情呐喊声清晰落入耳中! “千秋伟业,就在今日!” “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 燕牧泽顿时表演了什么叫笑容消失术! 蠢货啊蠢货! 父王都还没反,你倒是给我先反了! 宫殿外的雨很大。 换了一身景骑装束的阮枫微微一笑,悄悄离开队伍,深藏功与名。 …… 一副药和几针下去,原本“死亡”的周千岁奇迹“复活”。 “先生。” 周千岁躺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为什么,谁都可以,为什么是他呢?” 阮枫语气平淡:“所以天子想怎么处置他呢?” “欺骗背叛天子,应当处死。” 周千岁痛苦地捂住双眼,声音略微哽咽, “可是欺骗背叛我的人太多了,我拿他们没办法,我也就只能处置鹤归这些没有任何背景的人…… 但我还是不想他死,他也曾真心对我,不是吗?我就是任性地想给他一个惩罚,让他良心受到点煎熬。” 因为熟悉,他知道如何说话会让鹤归痛苦。 所以他才在假死前,赌气一般把自己求圣师的事故意说出来。 他与鹤归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他们都习惯报喜不报忧,依照他以往的风格,他不会说出这些,让鹤归觉得有负罪感。 阮枫沉默了片刻:“你自己决定就好。” 周千岁缓缓起身,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幅画,眼底终于有了几分笑意: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鹤归是草原部落战败俘虏的孩子,很小就被送入圣宫。他说他在草原也是奴隶,不知道自己的生辰。 我说,那我的生辰就是你的生辰,以后岁岁年年,我们都一起庆祝生辰。 这是我今年送给鹤归的生辰礼物,我偷偷学习作画,画了好久呢。 鹤归对读书不感兴趣,对作画倒是有几分兴趣。他最是喜欢画师青漓的画,但是青漓从不接受私人作画。 鹤归收到我的礼物一定会很高兴。先生,我们走吧,我要去告诉鹤归,我气消了,我不生气了。” 阮枫随意整理了下太监服饰,闻言微微颔首:“嗯。” 天子寝殿和举办宴会大殿之间有一条不长不短的宫道。 在这昏沉的暴雨天中,宫殿的灯火依旧亮如白昼,照亮了通往大殿的方向。 周千岁身着华服坐在天子步撵上,面容虽显苍白,但眼神中却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他在想着,待会和鹤归见面要说些什么。 是立马说我原谅你了,我不怪你;还是晾他一会,让鹤归知道自己这次真的生气了? 步撵缓慢而稳当地向着目标前进。 当周千岁看见大殿的那瞬间,一阵寒风突然掠过。 寒意让他不由拢了拢衣服。 透过绵延的雨幕,他好像隐约看见几个侍卫抬着蒙着白布的担架离开大殿。 周千岁揉了揉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一点,但那几人已消失在视野中,暴雨掩盖了他们的踪迹,好像从未出现。 周千岁想问些什么,可已经来到大殿前,只能咽下话语,起身步入大殿。 “天子到——” 高昂尖细的声音响起,四周的喧嚣瞬间凝固! 惊愕! 不可置信! 恍然大悟! 无数的情绪出现在一众人的脸上,甚至大多数人忘记了行礼,呆呆地看着华服少年一步一步走进来! 周千岁看似目不斜视,余光却环视四周,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可找了许久都没找到那个熟悉的瘦削身影,只看见地上交融的一摊水渍与血渍。 莫名的。 周千岁有点心慌。 但想到目前形势,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来到首位坐下,扫了一圈下方,说出早就在心里排练过无数遍的话: “朕今日心血来潮,好奇若是朕死了会发生什么,没想到啊没想到,真是好大一个惊喜!” 说完,冷冷看向被绑住,跪在地上的燕景华。 那几百人在纪晏清授意下顺利进入圣都,当时燕景华还得意洋洋,以为是自己父王准备好了一切。 殊不知等待他的是早已准备好的圈套! 没有驻守在各处的燕王铁骑支援,几百人很快被镇压下来。 燕景华被押往大殿,看见燕牧泽那失望透顶的眼神时就明白。 他完了!! 第96章 一路走好 在天下人面前,在天子生辰这天,燕景华这一举动无疑把自己送上了黄泉路! 燕景华不敢对上周千岁视线,犹如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看向自己父王。 可他的父王仅仅是轻飘飘瞥了他一眼,就“噗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 “天子明鉴啊!刚才云鹤归那小子临死反扑,不过就是为了拉臣下水!景——燕景华做的一切臣都不知道。微臣有罪,没教导好儿子,还请天子责罚!” 轰—— 两个人脑中都轰然炸开! 燕景华瘫坐在地上,满脸不可置信。 他被抛弃了,被父王抛弃了! 明明空桑离大统领贴身保护着父王,明明在外的几十万燕王铁骑这个重大筹码足以让父王有底气保下他一条小命。 只要付出一些代价而已。 但父王对他失望透顶,选择直接放弃他!! 周千岁身形踉跄了下,勉强维持住天子的仪态,语气却依旧染上几分急迫与哭腔: “你说谁临死反扑?鹤归他人呢!鹤归他在哪里啊!!!” 旁边扮作太监的阮枫瞳孔微微收缩,手心悄然出现一根银针,时刻观察着周千岁的状态。 燕牧泽抬眸,看见快要哭出来的周千岁,心下诧异无比。 没想到啊没想到。 云鹤归那小子,居然在周千岁心中真的有那么重要的地位。 可惜暴露的早了。 要不是燕景华那个蠢货——想着,燕牧泽又忍不住暗中狠狠剜了燕景华一眼! 好在他儿子多。 自从明华意外身亡,他虽说让燕景华成为世子,但其他儿子也没落下,送往各处磨练的也不少。 万一一个出意外死了,还有其他的。 面对天子的质问,众人都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整个大殿安静到可怕! 最后还是纪晏清面色凝重地上前,在周千岁耳边说了什么。 “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周千岁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尖声打断,声音颤抖得厉害。 视线却下意识看向地板上盛开的大片血花,奢靡而艳丽。 刺眼夺目。 下一秒。 周千岁突然冲了出去,不顾一切冲入殿外的雨幕之中! 阮枫没有丝毫犹豫,抢过旁边小太监手上的纸伞,也跟着冲了出去。 夜幕低垂,乌云密布,天空仿佛被愤怒的神只撕裂,倾泻下无尽的暴雨。 雨水如同万箭齐发,密集而猛烈,击打着大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少年的衣衫早已被雨水彻底浸透,贴在身上,冰冷刺骨,头发凌乱,脸上混杂着雨水与泪水,视线模糊。 脑中满是两人共同度过的时光,都如同昨天发生的一般清晰。 他穿梭宫道之间,每一片瓦砾,每一处角落。 周千岁突然发现,以前认为这个困住他一生的小小圣宫,原来是这么大,大到看不见尽头。 终于,在宫道的尽头,看见抬着担架往前走的侍卫。 周千岁的心猛地一紧,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冲了过去大喊: “停下!停下!给我停下!!” 几名奉圣师之命,带尸体下去好好安置的侍卫面面相觑,看见来人急忙停了下来。 周千岁的目光定格在那被白布覆盖的尸体上,颤抖的手掀开白布,露出熟悉的一张脸,一切恍如隔世。 他站在那里,久久未动,仿佛在与逝去的人进行着最后的对话,诉说着那些未完的故事。 没有想象中的崩溃大哭。 周千岁只是平静地抬手,覆盖上云鹤归死死睁着的双眼。 死亡来临,倒在地上的时候,鹤归在想什么,看什么呢? 在等待他的到来吗? 冰冷的雨水顺着脸庞滑落,周千岁闭上双眸,仰头感受着雨水拍打在脸上的感觉。 他怎么忘了呢? 他与鹤归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他们都习惯报喜不报忧。 他了解鹤归,鹤归也了解他。 他赌气一般说出那些话,鹤归怎么会不明白他真正的含义? 鹤归听到那些话的时候就明白了: 千岁知道了那些事,他在生气,他在恼怒,他在介怀。 云鹤归更清楚明白,他反水之后,燕王必定不会放过他,而那些话,也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被押往大殿前,云鹤归就服下了毒药。 即使不服下毒药,他的身体也活不了多久。 “如果我知道真相后没有和你赌气,没有故意让你有负罪感……而是和你开诚布公,说无论会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你是不是就不会做的这么决然? 我怎么就忽略了呢? 我为什么不能给你多一点信任呢? 相信我的鹤归是不会欺骗我、背叛我,他是被胁迫的,是有苦衷的…… 鹤归,我原谅你了,我不生气了。 真的。” 暴雨在落下。 世界在崩塌。 …… 大殿内依旧安静得可怕。 众人看着全身湿透,但周身气场从未如此冰冷的少年缓缓坐上高位。 周千岁看着依旧有恃无恐的燕牧泽,衣袖下的手紧紧攥紧,鲜血顺着指缝漫延,滴落在座位上。 想想空桑离,想想燕王铁骑……周千岁深吸一口气,别过视线。 灯火明明灭灭间,众人只听到他们素来懦弱温和的小天子那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上扬: “今日发生太多事,朕累了,不想管那么多,其他的事都罢了吧。” 燕景华闻言猛地抬头,狂喜! 这周千岁果然废物一个!他都逼宫了,还不是不敢处死他!哈哈哈! 然后还没来得及嘻嘻,就见周千岁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容: “除了燕景华!燕景华逼宫谋反,罪大恶极,念在燕王劳苦功高,就不祸及家人。 传朕令,燕景华明日公开凌迟处死,以儆效尤!圣师和燕王还有洛大人以为如何?” 纪晏清毫不犹豫:“天子英明。” 洛家家主语气平淡:“天子英明。” 燕牧泽愣了愣,咬牙切齿:“天子……英明。” 为了针对陆玄,他动用了不少圣宫人脉,如今人脉废了,儿子赔上…… 周千岁这小崽子,对其他的事倒是和稀泥! 燕牧泽随即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大殿,走之前一个眼神都懒得给绝望的燕景华。 燕景华被拖下去,与同燕牧泽离开的燕云华擦肩而过时。 燕云华忽然回眸一笑,无声地张了张嘴: “一路走好。” 燕景华瞳孔地震! 刚要大喊,侍卫就随手不知拿了什么东西塞他嘴里,然后骂骂咧咧地拖下去! 这场纠纷无数的宴会终于落下帷幕,宾客也渐渐散去。 “殿下?” 星榆撑起伞,见自家殿下看着远处阴沉的乌云发呆,不由出声。 余祁眠回神,喃喃自语:“真是不太喜欢暴雨天啊。” “您说什么?” “我说,收起伞吧,雨马上就要停了。” “雨要停了?” 星榆狐疑地看着这倾盆大雨,只见大雨小了很多,几个呼吸间就停了下来! 星榆惊奇:“这雨说来就来,说停就停,殿下您怎么知道的?” 已经走了一定距离的少年闻言,头也没回,只是随意摆了摆手: “都说了你家殿下我呀,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能。” 又来了。 星榆心里吐槽,急忙追上去: “殿下,殿下,等等属下呀!” ———— 不知不觉20万字了欸。 各位友友们,能看到这,想必应该是喜欢的吧?(咱家不管,就是喜欢!) 所以捏,能不能动一动友友的爪爪,给个五星好评呢亲?(????-)? (\/w\)害羞 第97章 报酬 “这是什么?” 身心疲惫的周千岁回到寝殿,看见宫人送来的东西疑惑道。 宫人恭敬回答: “这是云公——子床铺下搜出来的,圣师让奴婢给天子送来。” 这就是鹤归说的与盛国“勾结”的证据?就这么一封信? 周千岁揉了揉眉心,接过信后叹了口气:“你退下吧。” “是。” 周千岁打开信封,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字体,字写得不是很好,但周千岁忽然鼻子一酸。 “——致千岁” 恍惚间,周千岁仿佛看见夜晚点着灯,伏案在桌前一笔一画写下这封信的少年。 从前,他是主,他是仆。 云鹤归在周千岁面前最大的越界也就是自称“我”了。 他总是带着对天子的恭敬对待他。 而如今,少年终于放下了那一份恭敬,平等地站在友人面前娓娓道来——这是云鹤归写给周千岁的信,不是写给天子的。 “……所有人,包括我早已记不清面容的爹娘,都告诉我,我生来就是服侍人的奴隶,这是我的命。 燕牧泽把我送入宫前,我还在想,燕圣朝的小天子,这世上最尊贵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呢……” “……命运真是神奇啊,最卑贱的奴隶与最尊贵的天子成为了深宫中的挚友。 其实啊,我并不期待着回到家乡。 我对于家乡的记忆早已模糊,只隐约记得它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但我觉得千岁会喜欢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 真遗憾呢,无法与千岁一起去看看这锦绣山河……” “……我的身体状况我太了解了,所以,千岁不要自责,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就当是我的私心好不好? 我的生命在此刻终止,在你的心中我就会永远是最美好的模样。 如果能有下辈子的话,就当我提前离开,是为了更好的相遇吧。 最后的最后,鹤归没有背叛过千岁,从未。 ——挚友云鹤归。” 看到最后,周千岁已然泣不成声。 默默在一旁的阮枫见他没有哭厥过去,反而逐渐冷静下来,也松了口气,悄悄离开。 驿站。 陆玄正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似乎在思考什么。 突然窗户被打开,有人翻了进来! 陆玄侧目,看见熟悉的身影,淡定地收回目光: “深更半夜,小枫总是翻我的窗户,要是被外人看见了,我的清白名声就要毁了,唉。” 阮枫默了默: “首先,没人能发现我,其次,你没有清白名声。” 陆玄:“……” 陆玄缓缓坐起来,懒散地盘着腿,如墨般的长发随意披散: “行吧,有什么事?” 阮枫想了想:“云鹤归很喜欢青漓的画。” 陆玄丝毫不意外,抬眸勾了勾唇,慵懒的神情蛊惑人心:“小枫也应该知道,青漓不接受私人作画——” 顿了顿,陆玄微微一笑, “所以小枫准备拿什么作为报酬呢?” 这件事自从卫国藏宝图事件后他也没特意隐瞒过阮枫,阮枫也见过青漓的私印。 他熟悉卫国,是因为他曾为了寻找藏宝图地址特意考察过卫国。 那幅欺骗了所有人的藏宝图自然是出自他的手。 平时兴致来了,也会作一两幅画。 阮枫墨色的眸子静静看了他一会:“你觉得我怎么样?” 夜色浓厚,昏暗的火光落在少年的脸上,明明灭灭,少年神情认真而专注。 陆玄心跳停了一拍,耳根染上微红,刚要说话傲娇一点,就听见对方继续道: “我可以免费当你陪练,这是别人都没有的机会。” 陆玄:“……”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陆玄噎了下,仰头望天:“你会下手轻一点吗?” 阮枫摇头:“不会,我的手下,一视同仁。” 陆玄含泪点头:“……交易成功。” 好歹是别人都没有的机会,而且陪练,不就能单独相处了? 他再装的愚钝一点,肢体接触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慕卿的新书里可是说了,适当的肢体接触会让双方感情更进一步。 要是宋泽然知道,必然大骇:这人真勇啊,居然敢在小枫子教导时装愚钝,也不怕小枫子暴躁起来! 见对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阮枫唇角微不可微地上扬几许,面上依旧平淡: “云鹤归亲人都已经死了,过去我和他接触,也从没发现他身上有被下毒的痕迹,那燕王如何能控制威胁他?” 陆玄对上少年视线,心下一沉:“是蛊?” “是蛊,我今日才发现。” “啧,又牵扯到了南疆那边,燕王手还挺长。” 阮枫淡淡“哦”了声:“无碍,他手伸多长,就斩多长。” 啧。 这淡定从容的模样,难怪把浅浅迷得不要不要的。 陆玄垂下纤长的睫羽:“上次你说天子生辰宴后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什么时候回来?” “不太确定,不过会提前说的。” “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 然而。 人算不如天算。 第二日,他们进牢了! 圣师以盛国之事还需调查一番,不管三七二十一派人把他们押入了大牢。 陆玄:报复,他就是在报复!! 不过陆玄丝毫没有反抗。 他也能感受出来,纪晏清暂时他们没有杀意,就是想搓了搓他的锐气还有警告他们而已,还特意关的是燕王染指不到的大牢。 关个几天就会以证据不足放出来。 他们和圣师关系本就微妙,这点小气就让对方出了吧。 余祁眠听闻此事,顿时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兴冲冲地来探监。 “陆兄,噗嗤……不好意思,在下最近在写落魄主角的话本,就是来找找灵感。” 靠在墙边,双手枕在脑后,懒懒散散的陆玄掀了掀眼皮: “找灵感?余兄不如亲自来感受感受?” 少年姿态从容不迫,仿佛这里并非阴暗的牢狱,而是他自己的宫殿。 “那倒不必。” 余祁眠疯狂摆手,生怕对方算计他,把他也送进来! 陆玄微微一笑:“说起来,余兄真是料事如神,前往天子生辰宴前还给我们送斗笠暗示会下雨。” 余祁眠眉眼弯了弯:“小事,略懂略懂。” 陆玄“嘁”了声,闭上双眸: “昨晚睡不着,连夜作了一幅画,虽略显潦草,但也算心意,如今我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余兄能不能帮忙送到……圣师手上?” 余祁眠没有多问:“好说。” 余祁眠离开后,同一牢房内,在干净草垛上睡了一觉的阮枫缓缓醒过来,起身打了个哈欠。 在陆玄好奇的目光中,走到牢门前,手心出现一根银针,熟练地捣鼓了下,锁就打开了! 陆玄看得眼角抽搐:“小枫,你以前干过什么?” “今日这件事发生的有点突兀,真在这里待几日恐怕会错过我与友人约定的时间。” 阮枫走到外面,重新关上门,上好锁,眉眼间还有几分睡眼惺忪。 转过身,与身着圣师服饰的男子面对面。 空气似乎安静了会。 纪晏清扯了扯嘴角:“好活。” 第98章 千星沉 阮枫脸不红心不慌,淡淡开口:“谬赞。麻烦让让,我要出去。” 纪晏清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然后侧身让开。 阮枫抬脚,就这么大摇大摆越狱。 陆玄见状,眨了眨眼:“圣师大人,我也想出去。” 纪晏清安静了好一会,才偏头吩咐道:“犯人想越狱,记得多上几道锁。” 陆玄:“……” 另一边。 阮枫悄悄进入普通的一座院子,再次出来时整个人气质都变了。 收敛起清冷气质的少年身着淡蓝色锦服,五官精致得不像话,墨发蓬松柔软,额前碎发下一双漂亮的眸子灵动而清澈。 院子前停着一辆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马车。 阮枫刚踏上马车掀开帘子,一只皓白纤细的手就伸出来,拉住少年的手腕就往里一扯。 阮枫稳住身形,熟练且淡定地伸出手抵住一只来揩油的美人。 身着红色衣裙,肤白如雪,身材火爆的绝色美人顿时委屈得不得了: “小枫,这么久没见,抱一抱怎么了吗?还是说你不爱我了?嘤嘤嘤……” 美人泫然欲泣,好不惹人怜爱。 阮枫掀了掀眼皮:“你注意到你旁边那位想杀了我的眼神吗?” 月落影睨了男子一眼。 男子的面容棱角分明,剑眉入鬓,眼眸深邃,鼻梁挺直。长发乌黑如墨,有几缕随意地披散在额前,增添了几分不羁的野性魅力。 薄薄的紧身衣裳能隐约看见肌肉,线条流畅而有力,从宽阔的肩膀,到坚实的胸膛,再到紧致的腰身,每一块肌肉都显示着力量与坚韧。 这小心机月落影还是非常喜欢的,但是现在嘛—— “这马车三个人还是有点拥挤的,我和小枫还有悄悄话要说,好了,出去驾车吧。” 撩完就扔,看见“新欢”就忘了旧爱。 月落影渣女的表现让路归帆又爱又恨,只能磨了磨后槽牙,乖乖拿起披风披上,出去当车夫。 马车开始行驶。 月落影伸出白皙的手指抬着阮枫的下巴,微微一笑: “我们小枫真是出落得越来越标志了,路途遥远,我可是带了不少饰品与衣裙,男装女装都有哦。” 上次回去后她就反思了。 以前喜欢给小枫打扮成精致漂亮的小姑娘,但现在,小枫美得雌雄莫辨,也不一定要女装打扮嘛。 想通了的月落影当即去锦绣坊定制了不少衣服。 这种装扮游戏的快乐旁人根本想象不到! 对于月落影的小爱好,阮枫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任由她折腾: “你怎么亲自来了?” “当然是想我们家小枫啦~” 两人说话没有刻意避着他人,耳聪目明的路归帆咬了咬牙,独自吃醋生闷气。 明明他才是未婚夫,但阮枫一出现,阿影眼中就没有了他。 似乎是知道他心中所想,阮枫清清冷冷的声音又响起: “路归帆似乎不太欢迎我,要不我还是出去单独骑马吧?” 紧接着,月落影就“嗐”了声:“不用理那个闷骚糙汉,我喜欢咱们香香软软的小枫就够了。” 路归帆突然觉得茶香四溢。 以前阮枫也不会这么茶,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他学了一手神出鬼没的锁人技术,不想阮枫总是妨碍他和阿影单独相处,然后逼得阮枫学会了开锁技术开始的。 路归帆咬牙切齿。 长辈们偏袒“乖巧”聪慧的阮枫,姑娘们喜欢清清冷冷的阮枫,同龄人大多折服或被逼折服阮枫的强大…… 有没有人来管管阮枫啊!? 再不管她真的要无法无天了啊喂! 出了圣都,还有一辆马车等候着他们。 这辆马车上装的都是各种东西,衣服首饰就占了一半。 阮枫也久违地恢复了女装。 月落影给她挑了一件华丽的锦绣长裙,裙摆上绣有繁复而精致的金丝银线,如同流动的星河,随着移动而闪烁生辉。 裙身轻盈飘逸,如同晨雾中的轻纱,既显现出少女婀娜多姿的身段,又不失庄重典雅。 阮枫扶了扶头上镶嵌宝石的金钗,有几分不习惯。 月落影尖叫:“别动!就是那个漫不经心的慵懒眼神,啊啊啊,小枫真是要迷死我了!等我看够了就试下一套。路归帆你来看一看。” 路归帆瞥了眼阮枫,“嘁”了声。 好看确实好看,但也依旧挡不住他想刀了阮枫的心情。 …… 邺国与卫国交界处。 千月宫。 “听说了没有,圣子今日就回来了呢!” “真的吗?云游四方的圣子真的要回来了?姐妹们快去看看!” “啊?千星沉要回来了!?前不久小美才终于看见了我,他怎么就回来了!!?” “天杀的,那个对所有姑娘都散发温暖的千星沉怎么能回来!?” “……” 马车内,月落影捂嘴偷笑:“千月宫男弟子们的天都要塌了,小枫真是罪恶啊。” 阮枫:“……” 月落影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其实小枫也不是一个到处散发温暖的人,对谁都是那副冷淡疏离的态度。 但因为其深厚强大的内力以及出尘的气质,不少姑娘都想方设法去偶遇。 小枫也都是淡淡地婉拒。 但就是因为态度比较客气,没平时待人时冷淡,谣言是越传越离谱。 当然,这些都是私下的调侃。 众人都明白,千星沉并不是那种花花公子,他只是对女孩子们比其他人稍稍温柔一点而已,当然,也就是稍稍。 你要找他赐教,他照样不会手下留情。 阮枫戴上与衣裳同色系的蓝色面具,看着越来越近的千月宫,眼眸微微浮动。 除了宫主几人,没人知道她真实的面容。 千星沉平时一般穿着蓝衣,为人冷淡,惜字如金,犹如雪山上的高岭之花。 马车在山脚停下。 阮枫下了马车,抬头看着云雾飘渺的山,淡淡道: “走吧。” …… 盛京。 “少爷,容我提醒你,你这是在逃课。” 秦恩见少年偷偷摸摸地出门,眼睛抽了抽。 司允澈挠了挠头:“秦伯,就我那成绩,学和不学有什么区别?” 秦恩:好有道理,他竟然无法反驳。 司允澈双手合一,可怜巴巴道: “求求你了,秦伯,你就当没看见呗?我真的想去那什么大会,那里不少高手齐聚一堂,我可是要超越阮枫的人!” 秦恩冷笑:“你又看上了谁?” 司允澈嘿嘿一笑: “据说千月宫那位天才圣子回来了,他可是赫赫有名的武道奇才,一心痴迷剑道的高岭之花!哼,我去请教一两招,回来再战阮枫!” 千月宫? 秦恩沉默片刻:“我也去吧。” 去看一看,那位因为他后继无人,而挂在千月宫千氏一脉的武学奇才。 第99章 姜姐姐 “终于出来了。” 陆玄看着面前的驿站,揉了揉太阳穴,眼中有不少血丝。 纪晏清也没传闻中那么心胸宽广,肉体上没折磨过他。 但精神上……这几天时不时就会有人在牢房外敲锣打鼓,鬼哭狼嚎什么“你怎么睡得着的!”。 陆玄无奈地叹了口气,刚要回去睡个天荒地老。 正好陈国一众人从驿站出来,身后的侍从拿着大包小包,看起来是要回陈国。 经过陆玄时,人群中的公子朔忽然停下脚步,桃花眼扫了眼陆玄身后,勾了勾唇: “怎么不见阮枫?在下今日走前还想和他叙叙旧呢。” 陆玄睨了眼对方,因睡眠不足本就不爽的心情更不爽了:“关你屁事?” 公子朔:“……陆兄,注意形象,说些粗鄙之语不太好。” 陆玄:“关你屁事!” 公子朔:“……” 这癫公能不能正常说话? 能不能!! 但强大的心理素质令公子朔面部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笑吟吟道: “陆兄,还劳烦转告阮枫:我很期待下次见面。” “关我屁事?” 陆玄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抬腿就离开。 他确实擅长虚与委蛇,也不会和人轻易撕破脸面,但有些人也没必要虚与委蛇,大家都心知肚明。 公子朔看着陆玄的背影,笑容顿时收敛起来。 以前他和陆玄打过交道,那时陆玄还会微笑着与他斡旋。 但如今却变了,一副“莫挨老子”的样子。 这期间他也没有和陆玄起过正面的利益冲突,以陆玄那种不到最后不撕破脸面的老狐狸性格……有什么影响了他? 公子朔脑中蓦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我不想陪你玩你制定的游戏。” ”要玩,就按照我的规则来。” 阮枫当初在月色下淡漠的话语似乎还萦绕在耳边, “没有规则。” “公子朔还是不够了解我,我不想管过去的事,做事亦是随心所欲。” 殷红的唇角上扬几许,公子朔眼中划过偏执与疯狂! 当年阮枫作为质子来到陈国,他并没有过多关注,毕竟他自己过得也不好。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阮枫的呢? 好像是被老头家法伺候,姨娘给了他一巴掌,饿他肚子后挨不住了,终于低下头说自己错了,向那些嘲笑捉弄他的人道歉,保证以后会尽量与他们交好。 好巧不巧,那日他在学堂待得晚了些,回去路上在小巷子里看见了熟悉的一幕。 只不过,这次的主人公不是他。 夕阳的余晖似乎将小巷外与小巷内分割成两个世界。 一个站在光明里,一个蜷缩在黑暗里。 两人的眼神在某一刻不期而遇,仿佛跨越了光影的界限,连接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自己。 他应该做些什么呢?上前去帮忙,去向那个孤立无援的小少年伸出手? 可是,救赎什么的听起来实在太可笑了,不是吗? 不需要救赎,他从来都不需要救赎!! 所以他收回了视线,当作没看见,离开了那里。 阮枫啊……他真的很喜欢。 尤其是素来冷静自持、情绪稳定的天之骄子崩溃的时候。 …… 驿站内。 “公主殿下,太子他又在……” 侍女小心翼翼地开口。 正在看书的姜音合上书,叹了口气:“皇兄又在发脾气了?罢了,我去看看。” 姜音到姜瑜房间时,下人们正好被轰出来。 房间里满是愤怒的嘶吼和砸东西的声音! 姜音安慰完并遣散下人后,等里面声音渐渐小了,才走进去。 顺手还将门没有关严实。 姜音看着乱七八糟的屋子,又看向眼球充血,死死盯着她的男子,语气轻柔: “皇兄,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很痛心,但也不能这么颓废……” “姜!音!” 姜瑜仿佛被戳中了肺管子,嘶吼着打断, “我变成这样你是不是很得意?还特意来看我笑话!你是不是以为我太子之位没了就能轮到你?做梦!!” “我没有,我只是担忧皇兄。”姜音满脸痛心,主打一个哪疼插哪里,“皇兄还没有子嗣,以后可怎么办啊?” 轰—— 双杀! 年轻力壮,后院美人一堆,但就是没有子嗣一直都是姜瑜的痛处! 他最恨旁人说这个话题时用眼神看他,似乎在说他不行! 现在好了,是个人都知道他废了! 姜瑜眼睛瞬间红了,名为理智的弦直接崩坏,大吼一声直接扑向姜音! 姜音吓得连连后退: “皇兄,你冷静一点,父皇那么宠爱你,也不一定会废了你的太子之位,说不定还会从哪位皇子膝下过继一个孩子给你……” “啊啊啊!姜!音!” 姜瑜爆发出一阵怒吼,直接抬手一撕,竟撕下了少女一小片衣袖! “不!不!皇兄你冷静一点!不要!啊!” 姜音惊慌之下,撞开没关好的门,跌倒在走廊上。 一滴清泪顺着脸庞落下,少女微微仰着头,满是受了屈辱但不肯低头的倔强。 演技真好啊,如果不挡住他回房睡觉的路就更好了。 陆玄面无表情地看着脚前的姜音。 姜音正微微仰头演得起劲呢,突然看见一张怨气十足的脸,差点破功! 随之出来的姜瑜也看见了陆玄——一个正常的男子。 自从发生了那样的事后,姜瑜见不得两种人:美人和年轻的男人。见了就要发狂,更别说失去理智的他! 姜瑜嘶吼:“滚!贱人居然敢用这种眼神看本宫?来人把他拉下去阉了!” 说着就要扑上来。 姜音之前门没关好,两人说话声音也没压着,经过的陆玄耳朵也灵敏,早分析出发生了什么。 于是面无表情地抬脚踹过去: “姜太子,几日不见怎么变成姜姐姐了?” 差点又破功的姜音:“……” 齐国使臣马上要到了,她不能笑。 让她想想这辈子有什么伤心的事。 别说,陆玄那欠揍劲不用在她身上,还真是爽啊! 被踹到地上的姜瑜愣了愣,旋即勃然大怒,拿起地上一片碎瓷片冲了过去! “你去死!去死啊!!” 陆玄刚想又踹一脚,但看见有人赶来时忍耐住了,在姜瑜要得手时,一个“脚崴”摔倒地上,恰好避开。 姜音看着她旁边的陆玄:“……” 完了,齐国要被这个铁公鸡讹上了。 第100章 好自为之 众人听见动静,赶来看见这一幕,连忙把发狂的姜瑜压制住。 混在人群中的几位盛国使臣还没来得及高兴他们太子回来了,就见到陆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吓得花容失色! “殿下,殿下啊,您怎么了?” “快,快叫大夫啊!” “殿下您一定要没事啊!” 几人的哭嚎,让陆玄终于睁开了双眼,一双死鱼眼静静看着他们。 他没死,真的。 只是想把这群吵吵闹闹的人豆沙了。 殿下瞪着死鱼眼,眼底乌青还那么重……想到自家殿下曾经对一位送上床的国色天香的美人都能发飙的战绩,几位盛国使臣背后一凉。 火速看向齐国使臣们,要求他们给一个交代! 说不定从齐国手中抠出来的东西多点,殿下就心花怒放起来了。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比如现在齐国使臣们看姜瑜的眼神。 相比之下,姜音的事情都不那么重要了。 姜音也不甚在意。 她本来就是要彻底毁了姜瑜,惹到盛国,姜瑜更是没有了一丁点翻盘的机会。 至于赔偿? 反正也不是她头疼的事情。 陆玄站起来时,一道娇纵的声音突然响起: “陆玄你不是从小习武,武功也不俗吗?怎会轻易被人逼得如此狼狈?” 人群让开一条道路,身着红衣的张扬女子缓缓走进来。 陆玄打了个哈欠,机械地扭头,语气凉凉:“你在说我吗?” 万俟乐衍要说的的话瞬间卡在喉咙! 等等! 这个睁着死鱼眼,眼底乌青严重,满身浓浓怨气,垮着一张脸的丧气玩意是谁!? 万俟乐衍瞪大眼睛:“陆玄,你虚了?” 看起来这么虚,她好像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陆玄故意的欸。 陆玄:“……” 几天没怎么睡觉,陆玄并不想再和他们纠缠下去。 所有的事,以后都可以慢慢处理。 所以拨开人群,直接回到自己房间,脱下外衣就躺在了床上。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日傍晚! 陆玄神清气爽地洗漱完毕,一个白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附近,语气平淡,说不上多么恭敬: “这是主子让属下转交给您的,有安神助眠的作用。” “嗯。” 陆玄接过药囊。 这就是未来一段时间扮演阮枫的人? 陆玄仔细打量了会,还没感叹易容术之高超,忽然看见对方还提着一大油纸袋东西,药材味道极浓郁,不禁问道: “这是?” 白衣人:“这是主子开的药方,让属下每日为您煎一副,滋补身体的。若您不放心,可以找大夫来看看。” 陆玄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突然有些古怪:“我看起来很虚吗?” 习武之人身体大都挺不错,他年纪轻轻就很注重养生的好吧?嫖、赌等等一样不沾,生活作息也挺规律的吧? 就是几天没睡好觉,除了想睡觉没有出什么问题啊。 白衣人:“……” 这让他怎么回答?他是主子的暗卫,又不是陆玄的暗卫! 所以白衣人保持沉默,拒绝回答。 陆玄也没在意:“小枫有留下什么话吗?” 白衣人犹豫了会,小声道:“免费开药方不要的话,可以付点钱,当然,您也可以选择白嫖。” 陆玄:“……”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但凡要点脸的人都会付点钱吧? 但陆玄不要脸。 “那就白嫖吧。” 让他想想,他的私库里有什么东西是小枫会喜欢的。实在不行,齐国国库的也行,就是要拉扯一会。 白衣人:“……好的。” 好无耻一人! “你叫什么名字?” “阮肆,主子赐的名。” 聊了会,陆玄来到一处不起眼的房间。 看见来人,被五花大绑的曹信瞳孔猛地一缩,满是恐惧与懊悔! 燕王那边放弃了他,圣师懒得管盛国内务,把他丢了回来。 虽然一开始圣师把盛国使团全带走了,但每隔一天就放回来一些,陆玄是最后一个放回来的。 那些回来的人怎么会放过他? 几乎每天都在折磨他! 但陆玄没回来,他们也不敢做的太过,如今陆玄回来了…… 曹信整个人都在发抖! 别看陆玄对任何人都是微笑着,看起来脾气挺好的样子,但他也能微笑着杀人不眨眼! 对方从来不是一个善茬! 陆玄半蹲下,微笑着看着冷汗直流的曹信:“你跟了本宫这么久,应该知道的,本宫非常厌恶内鬼。” “呜呜呜!!!” 嘴里塞着布条的曹信疯狂挣扎! 陆玄本想拿下布条,手伸到一半,想到布条沾染了对方口水,瞬间收回手: “你做出这个决定,就应该知道失败了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 本宫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你不会真的以为是自己的才华打动了当时的本宫,本宫才给你举荐信的吧? 你的心性、才华,都没有达到,而当时打动本宫的,那种心怀抱负的踌躇满志……” 陆玄没有继续说下去,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眼曹信:“好自为之。” …… 千月宫。 头发花白,但精神奕奕的老人左看看右看看面前悠然泡茶的蓝衣少年,一脸为难: “小枫啊,要不你平时就在后山练剑,不要去习武场了吧?” 阮枫的武艺比几年前更精进了,他大喜,还特意问对方能不能去习武场走走,给弟子们树立个好榜样。 结果!! 他忘了当年还没长开的少年都那么受欢迎,如今气质更加内敛,神秘而强大的少年会勾走多少人的魂! 淡蓝色面具下,少年绯红的薄唇微微弯了弯,依旧慢条斯理地泡着茶: “您老不用担心,大家只是好奇而已,过了一段时间好奇心就过去了。” 月眠叹了口气:“听说你去了陆玄那里?没受委屈吧?那小子居然敢让你坐囚车!” 阮枫倒了杯茶,推到月眠面前: “无碍,和师父风餐露宿、偶尔进牢,都习惯了,我无所谓的。再说了,若我真不想,他也强迫不了我。” 月眠不知想到什么,神情复杂: “能在你师父手下活这么大,辛苦你了。对了,陆玄还不知道你是千星沉?” 阮枫倒茶的手一顿,放下茶壶,垂下纤长的睫羽,语气平淡: “他啊,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月眠似乎嗅到了八卦的气息,顿时兴奋起来:“此话何讲?” 阮枫微微一笑: “就比如,我见过他哇哇大哭的样子。” “豁哟!” “我干的。” 第101章 五彩斑斓的黑 月眠年纪大了,年轻时的野心也逐渐被时间磨平。 现在的他,除了希望千月宫不要落败在他手上,就剩下八卦的爱好了。 年轻时的月眠: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背后嚼人舌根实为不耻。 年老时的月眠:哇塞,真香! 所以此刻头发花白的老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少年,甚至忘了自己到底来干嘛的。 阮枫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雾气氤氲间,朦胧了眸中情绪: “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我和师父刚从牢里出来……” 有的人本来是有洁癖的,但跟着某个不靠谱的师父久了,洁癖也被磨没了。 一大一小师徒两人蹲在墙角,看着人来人往。 小阮枫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有些嫌弃,捂着空荡荡的肚子:“师父,真的一分钱都没了吗?” 和尘挠了挠头:“没事,凡事往好的方向想想。” 小阮枫:“比如?” 和尘语气深沉:“比如就我俩这乞丐样,也没人认得出来,脸面保住了。” 小阮枫:“……” 恰好此时,一个人从旁边经过,扔下几个铜板,嘟囔:“年纪轻轻,手脚完好,带着小孩乞什么讨?懒不死你!” 和尘:“……要不师父去找份工?” 小阮枫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我想想办法吧。” 她那极度不靠谱的师父,万一又被冤枉进牢了就不好了,她又得想办法去捞一捞。 小阮枫刚站起来,和尘一把拉住她: “等等,师父好像看见了一个人,看见那个身着玄色锦衣,孤身一人,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不?” “嗯?看见了,怎么了?” “师父恰巧认识,他家里可有钱了,听说离家出走大半个月了,家里人正头疼着,悬赏十两黄金起步。” 悬赏?好奇怪的用词。 不过十两黄金! 小阮枫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猛地看向锦衣小少年,仿佛看见了金山银山。 正在吃着包子的小少年后背突然一凉。 “但这小子轻功不错,滑不溜秋的,警惕性还强,师父不方便出面……” 和尘话还没说完,行动力极强小阮枫已经出动了。 摇摇晃晃地走到锦衣小少年面前,刚一开口,肉包子的香味直撺天灵盖! 好香,好饿。 小阮枫精神恍惚了下,一时没注意到脚下小石子,在锦衣小少年懵逼的眼神中。 “啪叽”一下摔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周围人的目光纷纷看过来,锦衣小少年连忙摆手:“这不关我事!我不知道!” 想了想,锦衣小少年还是蹲下,一脸肉疼地把手中肉包子递过去。 “谢谢哥哥。” 小阮枫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开口。 不远处的和尘捂住了眼睛。 小枫啊,你还是正常点吧。 陆玄啊,你自求多福吧。 小陆玄看着脏兮兮的孩子,不由想起了自己软乎乎的妹妹,语气柔了几分: “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大人呢?” 话音刚落。 原本大口吃着包子的小阮枫停了下来,漂亮的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仿佛下一秒就会掉下来。 反正无论小陆玄说什么,小阮枫都要跟着他,说他像自己死去的(不存在的)哥哥。 对方对他没有恶意,又只是个孩子,陆玄也没办法对对方动手。 此后,每每想到此事,陆玄都痛心疾首:人,不可貌相! 天知道他那母上大人拿他的黑历史嘲笑他时,他有多么羞耻! 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家出走。 结果哭着跑回家,说外面的人太坏了,再也不离家出走了。 阮枫薄唇勾了勾: “其实当初在凉国太子府湖心亭,见到他时我第一反应是:不好忽悠了。” 月眠咧嘴一笑:“你也不怕陆玄知道那人是你?” “那又如何?” 阮枫的语气漫不经心。 月眠压低声音,一脸好奇:“你在陆玄身边这么久,传闻他喜欢男子,是不是真的?” 阮枫抬眸看了眼老头,淡淡开口: “我喜欢你宝贝孙女。” 月眠:!!! 月眠指着少年,语气颤抖:“你,你别去勾引阿影!她经不起诱惑的!” 虽然知道小枫是个女孩子,但老头他还是怕啊! 原本清清冷冷的阮枫就够受欢迎了,她要是特意去勾引某人,谁受得了? 反正他觉得他那个掉进色心眼子的宝贝孙女不行。 “呵。” 阮枫没有再说话,懒散地坐在原地喝着茶水,唇角有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微风吹过,少年衣袂轻扬,仿佛落入尘世的谪仙。 月眠也冷静下来:“那个什么武学大会,你打算拿下魁首吗?” “看情况。” “对了,你那个姐姐倒是比想象中坚韧,她最近……” “不用和我说她的消息。” 阮枫打断,语气平淡,“阮叶已经死了,死于公子朔过河拆桥。” 这不是假的吗……月眠错愕了下,随即反应过来,笑呵呵道:“是,都已经死了。” 阮枫拿出一张纸,递给月眠。 “这是?” “最近不是在习武场那边转悠?这些人,可能有些问题,去查一查吧。” 月眠面色一冷:“哼,真当老夫死了?往千月宫疯狂塞细作!麻烦小枫了。” 千星沉一回来,这些人倒是沉不住气了! 说完,月眠急匆匆离开。 月眠离开后,阮枫慢悠悠地拿起桌子上一碗雪莲羹。 好好一碗雪莲羹,倒了可惜。 反正下了什么毒,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更何况,这些毒,于她也不难解。 …… “桀桀桀……放心吧,千星沉每次都把那些羹汤喝完,到时候必然发挥不出实力!” “就千星沉?他察觉得出来?他就是一个沉迷剑道的武痴,两耳不闻窗外事。” “武学大会魁首,非我们莫属!安心安心,那种药只会让他一段时间内失去内力,无冤无仇的,我是那么恶毒的人吗!” “桀桀桀桀……” 年轻男子笑着来到后厨,后厨管事像看见救星一样看向他: “小祝啊。” “管事有何吩咐?” 男子笑容满面地凑上前。 管事叹了口气:“圣子对你今日做的糕点不太满意,圣子说,他要的是五彩斑斓的黑,不是乌漆嘛黑的黑。” “哈!?” 祝余裂开了! 本来黑色糕点就已经很为难他了,这五彩斑斓的黑是什么鬼啊!? 来这之前,也没人和他说千星沉这么难伺候啊! 第102章 但不多 管事压低声音:“小祝啊,这段时间圣子心情不太好,你就多担待着点,有劳你了。” 祝余心中一咯噔。 难不成是药效起作用了? 祝余顿时笑了:“管事放心,小的了解。” 另一边。 后山。 练完剑后,阮枫以一个漂亮的剑花收剑,在旁边等待已久的路归帆笑呵呵地上前: “累了吧?来,坐,桌椅都擦干净了。” 阮枫瞥了眼路归帆:“有事?” “没事就不能——是的,有点事。” 接触到少年目光的路归帆瞬间改口,叹了口气, “这不是我和阿影都老大不小了吗?但是每次谈及婚期,阿影就顾左右而言他。” 阮枫:“她还没玩够。” 虽然路归帆看她不顺眼,但对月落影是没得话说。 月落影从小喜爱舞蹈,练功之余就是在练舞,后来更是建立了一个卖艺不卖身的舞团,成为天下闻名的舞女。 但对于正常的未婚夫,谁能受得了未婚妻在外留恋,成为供人取乐的舞女? 可路归帆不仅没反对,还大力支持。 用他的话说: 阿影很喜欢跳舞,在舞台上的她整个人都在发光,他最喜欢闪闪发光的阿影了。 爱她所爱。 所以路归帆顶住了后方的种种压力。 想了想,阮枫改口道:“她不是怕成婚,她是怕成婚后会像她爹娘一样不幸福。” 路归帆沉默了。 当年阿影父母那件事闹得确实挺大,母亲发疯杀死了父亲,还想拉着女儿一起自杀,要不是他们及时赶到,阿影差点就死了! 路归帆挠了挠头,欲言又止,最后重重叹了口气: “本来想问问你,有没有办法让阿影跨过这个坎,但想想还是算了。我不想要阿影在外界逼迫下跨过去,而是她自己跨过去。” 阮枫看着路归帆,眼神有点复杂。 无事请求的路归帆原形毕露,眯起眸子,语气不善:“你这是什么眼神?” 阮枫:“没什么,就是我好像看见了一只大型忠犬。” 路归帆骄傲地抬着下巴: “你懂什么?你个没有未婚妻——咳咳,未婚夫的人没资格和我说话!” 阮枫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看向路归帆身后,悠悠叹了口气: “阿影,路归帆好像不欢迎我,我还是离开千月宫吧,要是影响到你们感情就不好了。” 路归帆:!!! 路归帆瞬间坐直,连忙回头: “阿影我没有,你听我解——” “释”字还没说出口,声音戛然而止! 路归帆猛地转回头。 果然! 眼前已经没有了阮枫的身影! 靠,又被耍了! 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谪仙?阮枫她就是个黑芝麻汤圆!!! 要说人间谪仙,阮枫的师父明明更——算了,那是个在生活方面一窍不通的笨蛋美人。 …… “终于到了!千月宫的地盘!” 一袭红衣的少年笑得露出脸颊边的两个小酒窝,眼睛亮晶晶的, “秦伯,第一届武学大会抽签到了千月宫,没想到……唉?秦伯?” 秦恩没了身影,司允澈并不在意。 反正秦伯肯定在暗处跟着他。 由于武学大会,这段时间来千月宫的人络绎不绝,煞是热闹,司允澈很快被其他事吸引了目光。 司允澈在山脚下的小镇好不容易弄了两间客栈,看着上山的路却犯了难。 大会要邀请函才能进去。 那些邀请函,大多给了各大势力与有名气的大侠。 他没有。 先不说千月宫外有阵法,就算到了山顶,没有邀请函也会被拦下来。 倒还有一种办法。 武学大会正式开始前,在山下小镇设有擂台,前十甲可获得邀请函。 这是给那些没有名气或还没显露名气的高手准备的。 以他的身手,有点难度,但要是秦伯出手,那绝对是没问题。 他能作为高手身边的侍从顺带着进去吗? 秦伯会同意吗? 算了,都试一试。 司允澈来到报名处,报名后得到一枚木牌,正左顾右盼着走路,结果差点撞到一个人! “抱歉抱歉。” 司允澈连声道歉,抬眸的那刻,眼中划过惊艳。 眼前的少女身着一袭淡雅的长裙,轻纱如烟,随风轻摆。 她脸上轻盈飘逸的面纱,薄如蝉翼,遮住了半张面容,只露出一双明亮深邃如星辰的眼眸,眼中保持着一份清冷的疏离。 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高雅与清冷。 看着精神奕奕的高马尾少年,手上把玩着木牌的阮枫眼神闪了闪,摆摆手表示没事。 司允澈注意到对方手里也有木牌,连忙问道:“在下司允澈,姑娘也是来参加比试的?请问这比试规则是何?” 阮枫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摇摇头示意自己无法说话。 司允澈顿时心生愧疚。 戳人家痛处。 他真该死啊! 司允澈到处打听到规则后回头,看见那位姑娘依旧站在原地,纤细的背影似乎格外孤单,旁边还有几个人不怀好意地靠近她。 司允澈想了想,三两步走上前,挡在那几人面前: “几位兄台可有事?” 几人面面相觑,最前方的中年男子打量了会少年。 衣着气质不凡、眼中清澈又愚蠢,很可能是某个家族受宠的小少爷,说不定还有人暗中保护,惹不得。 于是笑呵呵道:“无事无事,就是到处走走。” 几人走后,司允澈松了口气,看向阮枫: “姑娘是孤身一人吗?还是注意点安全吧。” 阮枫微微颔首表示感谢,然后走向十个擂台中早就看好的擂台,手中出现一把折扇。 秦恩也在此时悄无声息地出现: “少爷,出门在外,要小心些身份神秘的女子,越漂亮越危险。这种遮掩面容的,更是要小心。” 司允澈眼睛都快黏着那女子了!秦恩实在忍不住现身。 少爷正是怀春的年纪,产生爱慕之情很正常…… 司允澈歪头:“我知道啊。” 秦伯:“那你还一直看着人家……” 司允澈摊手,嘿嘿一笑:“要是没有事,秦伯会现身理我吗?那个,秦伯呀,人家真的很想去武学大会~” 秦恩大为震惊! 居然会使用计谋逼他出来了,少爷居然长脑子了!? 就在秦恩为之震惊时,少年亮晶晶的眼睛眨了眨,压低声音: “不过秦伯,就在刚才,我好像体会到了书里的惊鸿一瞥自难忘,她真的好好看哦,像是温柔的——” 话还没说完。 一个神秘人影“噗通”一下从天而降,落在了两人面前! 司允澈愣愣地看着擂台上挑战成功,利落收起扇子的女子。 秦恩忍不住笑了:“像是温柔的什么?” 司允澈眼睛瞬间亮了! “简直就是我那素未谋面的道友啊!秦伯,必须交个朋友,请教一二!!” 秦恩:??? 他之前说的话少爷真的一点没听进去? 长脑子了,但不多。 第103章 甘拜下风 秦恩揉了揉太阳穴: “少爷,出门在外,应当格外小心。再说,人家根本不认识你,你这么凑上前可能会引人厌烦。” “我知道啊。” 司允澈挠了挠头,“没事的,我脸皮厚嘛。凡事都要去试一试,要是她不高兴我就走呗。” 看着面前眼神清澈愚蠢的少年,秦恩一噎,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罢了,他最欣赏也最无奈的,不就是少爷这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倔劲以及他的迷之自信吗? 如阮枫所料,一向慕强的司允澈在当天比试结束后就兴奋地凑到她面前。 阮枫态度不冷不淡,在司允澈问她名字时,略微想了想,在纸上写下三个字。 “风软软……” 少年清冽的嗓音低声念了一遍,眼神不由落在眉眼冷淡疏离的女子身上。 这软糯的名字和这高冷的人好像不太符合啊。 但姓名受之于父母,没必要去说这一嘴,万一对方生气,不和他交朋友了怎么办? 束着高马尾的红衣少年莞尔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和小酒窝,眉眼间是掩藏不住的少年意气: “那我可以叫你风姐姐吗?” 阮枫点头。 套近乎成功,司允澈差点拥抱上去! 天呐! 几年了,终于有高手愿意理他了! 好人啊,她真是个好人啊!! 司允澈激动地开口:“阿澈,风姐姐可以叫我阿澈……” 话还没说完。 司允澈突然意识到面前的人说不了话,心中一咯噔。 他真该死啊! 但面前如仙女般的美人姐姐微微弯了弯眼睛,摆摆手表示没事,清冷疏离的神色多了几分笑意,犹如和煦的阳光落在积雪上。 司允澈惊艳过后,更加感动了。 美人姐姐真是个好人,面冷却心热。 一路上,司允澈都在叽叽喳喳说着话。 跟在后面的秦恩掀了掀眼皮,看了眼笑容灿烂的少年,不由轻哼一声。 司允澈刚见识到他身手的时候,那叫一个热情,每天“秦伯好”“秦伯好厉害呀”之类的。 后面……后来他在司允澈眼中人籍都能开除了。 对方具体身份都不知道就跟着对方走,哪天被拐了都要帮忙数钱! 明明有脑子,却始终懒得转一转那金贵的玉脑,整一个傻、白、甜! 幸好不是他孙子或儿子,不然真是家门不幸。 远处。 密探见司允澈对着一女子笑容灿烂,挠了挠头,决定将此事记录下来。 秦恩在密探低头瞬间向这边瞥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 司允澈身边有不少密探,他一直知道。 只不过没有危及司允澈生命,他就一直没管。 毕竟他只负责保障司允澈出门在外的生命安全,其他的,一律不管。 …… “你是说,司允澈对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笑得春心荡漾?” 一身绯红长袍的男子皮肤白皙,气质出众,五官精致无比,右眼角下有着一滴泪痣,慵懒的同时平添几分妩媚。 看见探子点头,魏青书神色复杂地看向古铜肤色的少年。 正抛着花生吃的东方旭阳瞬间双手捂胸:“你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我可不是那种会为美色所迷的人!” 宁木青呵呵一笑: “也是,也不知道是谁,喝了酒走错营帐,看见青书泡澡顿时红了脸,哭着喊着自己会负责的。” 那不是喝醉了酒,魏青书又确实过于漂亮了,他以为是姑娘吗? 记性好了不起啊? 从小到大,就记他的黑历史,然后反复鞭尸,怎么就不敢提陆抠抠的呢! 东方旭阳目光幽幽:“宁木青,我讨厌你!” 宁木青习以为常,甚至冷笑: “先别急着讨厌我,说不定你以后会更讨厌我的。” 明明以前懒得理他的,难道真的因为进攻陈国时,自己坚持不撤兵生气了? 可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没有错啊。 公子朔压根没把他们放眼里,以为他们只是为了逼陈国退出卫国才来压境,目的达到就退兵,不会过于冒险。 一举拿下陈国一座边境重城,陈国被迫大出血,这不是挺好的吗? 宁呆子好像不太喜欢这种犯险,他很少这么生气的…… 东方旭阳心虚了下,挠挠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看向魏青书: “没想到你居然有武学大会邀请函,还特意带我们来,兄弟仗义!” 魏青书挑了挑眉:“砸钱买的。” 东方旭阳:“……你刚才看我是有事吗?” 魏青书颔首:“我觉得,你和司允澈有点像哈,就是想问问你,你觉得司允澈在想什么?” 此言一出。 东方旭阳瞬间瞪大眼睛! “谁和那个傻白甜像了!!” “确实不像。” 宁木青突然出声,在发小感动的目光中,缓缓插刀: “他,顶多傻黑……壮?” 东方旭阳:!!? “宁呆子……” “嗯?” “我更讨厌你了。” “哦。” 几人等了会,探子也拿到了戴着面纱女子的姓名。 “风软软……” 魏青书摸着下巴低喃。 东方旭阳看过来:“你认识?” 魏青书摇头:“不认识。” 宁木青脸色突然古怪起来:“是我知道的那个风软软吗?” 两人异口同声:“谁?” 宁木青嗫嚅了好一会才开口: “那个骗钱还骗感情,骗完后还把人欺负哭的小骗子……” 东方旭阳一拍脑袋: “我想起来了!被骗的不就是陆抠抠吗!” 魏青书眼睛一亮:“细说!” 那黑心得不得了的人居然被人骗哭过!? 忽然反应过来的东方旭阳:!!! “呃呃,那个,你能不能当作没听见?” 宁木青眼神怜悯地看着发小: “旭阳啊,你——完——了!” …… 收到加急信件的陆玄看着信上的“风软软”三个字沉默良久,然后看向窗外。 武学大会……罢了,不好出现在那里,若是让人察觉出不对劲就不太好了。 但是。 司允澈那小子凭什么啊? 凭什么!! 他都没有见过小枫女装的样子。 小枫那么好看,万一司允澈那小子动心了怎么办……算了,小枫应该不喜欢傻白甜一类的。 “哟,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苍老中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对面的老者在棋盘上“啪嗒”落子, “哎呦呦,难得啊,老头子我终于赢了你一次!哈哈哈……” 陆玄回神,将指尖棋子随意丢到一旁,看了眼棋盘笑了笑:“是我走神了。” 老者笑吟吟道: “听说那位你心心念念的天才如今在你身边做事,和他下过棋吧?怎么样?他能赢你不?” 陆玄垂下纤长的睫羽遮住眸中情绪,过了会,忽然笑了一声,摇摇头: “输了,估计我这辈子都赢不了她。” “豁哟,他那么厉害?” 第104章 她好坏,我好爱 “可不是吗?” 小时候就蔫了坏了,骗钱骗感情,还把他成功气哭,说什么让他见识一下世界的险恶。 至今他都还清晰记得对方一袭白衣宛如仙童,但精致漂亮的脸上却是一抹淡淡的,又带着几分恶劣的笑容。 小少年原本那朦胧的心动好感“哗”一下浇了个透心凉。 他在凉国第一次见阮枫时就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好像他们以前见过。 陆玄挺相信自己第一感觉的,既然有疑问,那就去查! 查没有查到什么,但感觉却越来越浓烈,他开始不由自主去观察阮枫,去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 有时候恍惚一下,似乎看见当年那个小女孩的身影与阮枫身影重合,两人长的是有点像。 但。 一个是女的,一个是男的啊! 陆玄虽然怀疑他们是一个人,可也不好去验证阮枫性别,尤其是见识到对方那医术和武力值后。 他还是有点惜命的嘞。 没想到地宫那一次水中经历,阮枫的异常对其他人来说没察觉到什么,却是直接让他确定了自己的怀疑——她还真是女子啊! 那这么说来…… 他还真是,两次栽在了同一个人手里。 当年他认为自己的名字不是很特别,对一个小女孩戒心也不重,报的是自己真名。 母后还说漏嘴过那个小女孩从她那拿走过十两黄金的奖励。 所以!! 阮枫是知道他是谁的! 她知道,但她不说,还总是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他,一本正经地逗他玩! 这次也是,她想干什么他大概也猜出来了。 阮枫知道他哪怕不去,也会紧盯着武学大会,司允澈身边出现风软软的事他肯定会收到。 后面再操作一下,让他怀疑风软软是阮枫,阮枫就是当年把他欺负哭的人。 那他是否会对阮枫心生不悦呢? 阮枫这是在试探他对她容忍度,说白了就是她习惯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看看他的那份喜欢能为她退让到何种地步,好以此来想未来在他面前的做出何种行为。 长大了也蔫了坏! 这个冷漠无情的女人! 陆玄双手托腮,漂亮的凤眸看着眼前的老者:“外祖父,我父皇当年是怎么追到我母后的啊?” 老者疑惑地看了少年一眼。 他以前不是最烦他父皇母后秀恩爱,才懒得听他们的故事吗? 老者冷“哼”了声: “自然是澜儿她训狗——啊呸,训夫有方。怎么,你想去祸祸哪家姑娘了?” 突然。 陆玄从小到大在外祖父面前的欠揍劲上来了!嘴快道: “就不能是祸祸哪家公子吗?” 空气忽然沉默下来! 眼看着老者熟练地掏出戒尺,陆玄瞪大眼睛连忙摆手:“我开玩笑的!真的!” 老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一下拍了下少年的头,眼睛瞪得圆圆的! “人会下意识说出自己真实想法,你个逆孙还想狡辩!!” 陆玄“嗷”了一声,委屈地捂着头: “外祖父,我都长大了,就不能给我点面子吗?” “长大又怎么样!在老夫面前你永远是个孙子!!” 房间内一阵鸡飞狗跳后才停止了动静。 老者丢掉戒尺,气喘吁吁地叉着腰:“行了,哪家的公子?人品如何?” 陆玄压了压翘起的呆毛,闻言震惊极了! “不是,外祖父,您接受这么快啊?” 老者翻了个白眼: “你喜欢男子断的是他老陆家的香火,又不是老夫家的,陆君那小子都不急,老夫急什么?” 陆玄:好有道理哦,就这么看不顺眼他父皇吗? 老者眯起眼睛:“你父皇知道此事吗?” 陆玄:“应该,知道吧。” 老者属实震惊了! 忍不住瞄了眼陆玄还没被打断的腿,倒吸一口凉气! 陆君那小子承受能力怎么这么强!? 陆玄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算了,以老头对他的了解和闲来无事的劲,早晚会发现是哪家公子。 阮枫显然还没打算暴露身份。 反正问题也不大,老头男子身份都接受了,还怕接受不了对方是个姑娘? …… 阮枫和司允澈这几天都在参加选拔,一来二去熟络不少。 “风姐姐,你明明身手不凡,为什么没收到邀请函呀?” 闲暇时间,司允澈终于忍不住询问这个憋在心里好久的问题。 阮枫叹了口气,在纸上给自己编造了美强惨身世,说自己惨遭仇家灭门,她这么多年一直在隐忍,如今来武学大会就是为名扬天下来报仇。 嗓子也是当年被毒哑的。 真惨啊。 他又戳人伤口,他真该死啊! 司允澈内疚间,一直充当背景板的秦恩抬眸瞥了眼那些字,眉心微撇。 这身世,怎么有点熟悉? 谈及此事,阮枫眉眼似有几分忧愁,在纸上“刷刷”写字—— “这么多年,我每天都活的很痛苦,有人劝我放下去活的轻松点,我有时候也会想,难道真的该放下吗? 但我如何放的下!! 每天闭上眼,眼前就出现亲人倒在血泊的画面,耳边满是绝望的哭嚎、呐喊声! 刚逃出来的时候,我每天流浪,蓬头垢面,与狗争食,为了活下去,乞讨、卖艺……那些屈辱历历在目! 真正的恨从来不是一句道歉就释怀的!那些没经历过的人凭什么叫我放下!?” 司允澈看着少女微红的眼圈,里面刻骨铭心的恨意让他不知道说些什么。 平时大大咧咧的少年难得沉默下来。 似乎对方的话戳中了他心中最阴暗隐秘,也一直在逃避不愿面对的问题。 秦恩落在阮枫身上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味不明。 她是故意的,还是真经历过这些? 司家的恩怨和死活与他无关。 但他答应过老夫人的十年之期,那这十年内,他必然会尽力保司允澈平安! 这十年之期若到…… 秦恩眼神不由看向少年。 生死有命,看他自己造化。 大不了看在多年交情份上,每年多给他烧点纸钱。 过了会。 阮枫整理好本就是装出来的情绪,打破诡异气氛,在纸上写道: “你呢?你来干什么?” “我?” 司允澈捏了捏拳头, “武学大会高手云集,我想向这些高手们请教一二,尤其是那位剑道天才千星沉,你知道吧?哼哼,等我请教完毕,必然叫那阮枫刮目相看!” 阮枫本枫:“……” 这小强精神确实让她刮目相看。 第105章 鬼啊! “少爷。” “嗯?” 秦恩面无表情:“首先,你得能进千月宫,其次,才能做梦。” 正猖狂叉腰幻想的司允澈:“……” 少年拉了拉秦恩的袖子,耷拉着脑袋,可怜巴巴道:“秦伯,我一定可以通过的,对叭?” 秦恩无情地抽出袖子,拿出一张水墨风格的信封: “你能不能过我不知道,但我是可以进去的,少爷你努力吧。” 司允澈一见到邀请函,瞬间瞪大了眼睛! “嘶嘶……这这这!秦伯你怎么会有!?” 秦恩微微一笑: “为什么我不会有呢?毕竟我也算是少爷高攀不上的高手吧?不会吧?不会吧?少爷不会想扮成我的奴仆,求着让我带进去吧?” 司允澈:!!! 秦伯你变了! 你以前才不会这么阴阳我,都是懒得理我的! 司允澈鼓起腮帮子:“才不会!我这就自己去拿到邀请函!” 说完,少年转身就走。 秦伯心情愉悦地收起邀请函。 感谢当初漠北城遇见的那位不知名仁兄,让他找到了治司允澈那小子的办法。 年轻人,好好说话不听,就是欠收拾! 秦恩刚想看向阮枫,就发现对方不知何时也离开了。 能悄无声息地从他身边离开。 这姑娘,不简单啊。 司允澈的水准秦恩很了解,虽称不上百年难得一遇的什么绝世天才,但也天赋极佳,平日更是刻苦。 受到刺激的少年憋着一股气,原本以为通过都难,没想到还得到了一个不错的名次! 司允澈拿着水墨风格的邀请函回来时,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哼~才不用秦伯你帮忙。” 秦恩以挑剔的目光看着司允澈,啧啧摇着头:“勉勉强强吧。” 阮枫把玩着手中的邀请函,闻言扫了少年一眼,眼神有几分复杂。 魏青书说他要亲自复仇,再加上有秦恩在,她就没过多插手。 但这人都送上门来了…… 司允澈忽然背后一凉,回头没发现什么,只好挠了挠头转回头。 拥有邀请函的人能找镇子上的千月宫弟子引路。 几人没有多待,就迫不及待上山。 千月宫以千月山为主,周围几座山都是其地盘,此行的目的地便是千月山。 此刻晨曦初露,山间薄雾如纱,山道蜿蜒,两旁绿树成荫,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青草的清新气息, 随着深入,山林的景致渐渐变化。挺拔的古木枝叶繁茂,遮天蔽日。阳光透过树梢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偶尔,几声鸟鸣划破宁静,清脆悦耳,为山林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山间小溪潺潺,水声悦耳,溪水清澈见底,石子和鱼儿的身影清晰可见。 抬眸,隐约间能看见一片错落有致,彼此呼应的建筑群依山而建,宛如镶嵌在翠绿山林中的明珠,带着一份超凡脱俗的神秘与庄严。 漫步在蜿蜒的石阶上,司允澈深呼吸着清新空气,一切的疲惫与烦恼仿佛都被洗涤。 高马尾束起的黑发随风轻扬,那双明亮的眼睛如同深邃的星辰,红衣随风翻飞,衣袂飘飘,满满是不羁的自由与青春的活力。 少年笑容灿烂,两个小酒窝仿佛醉到人心: “哼哼,上次来被拒绝了,我还不是进来了?” 万一千月宫发现他这么优秀,破格吸纳他,然后他突飞猛进,名扬天下,打倒秦伯! 想到秦恩捂着胸口痛心疾首:“是我以前看走眼了,少爷恐怖如斯,我服输!” 司允澈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早就了解少年尿性的秦恩听到这笑声,就知道司允澈那小子在想什么白日梦! 不由嘴角抽搐。 他的迷之自信到底哪里来的!! 真想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啊! 不过—— 当初千月宫拒收司允澈的事他也觉得有点奇怪。 这些原本避世的门派近些年大多改了门规,偶尔会收收不同势力的贵族子弟,只不过要求对方不能打着其名号去给自己势力行方便。 司允澈的资质绝佳,和司家联系也不多,按理应该可以进去吧? 但对方就是拒绝了。 还扯淡地说什么司允澈与千月宫无缘。 无缘是什么鬼!? 秦恩记忆中的千月宫从来不讲究这些,怎么如今和摘星楼那群神棍一样了? 但也好,省得他得绞尽脑汁去想如何让司允澈落选。 毕竟司家老夫人是下了死命令,司允澈可以在他保护下到处跑,但绝不能让他进入这些门派的。 是的。 秦恩搅黄了司允澈很多门派选拔,包括但不仅限于下泻药、贿赂考官、让他睡过头…… 刚开始只是把这当作任务,莫得心的秦恩后面发现——这小子是真乐观啊! 晚上还躲在被窝里哭鼻子,第二天一早就生龙活虎。 捏着拳头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得寻找下一个。 引路人把他们带到一处院落前就离开了。 “千月宫风景真好,秦伯——” 司允澈正感叹着,偏头一看。 人呢?? 算了,秦伯本来就行踪不定,时不时消失。 司允澈头偏向另一边:“风姐——” 嘎—— 人呢!? 司允澈左看看右看看,一脸懵逼。 人怎么走着走着就没了? 他撞鬼了? 就在这时,面前的院门“嘎吱”一声打开。 司允澈看着眼前一身白衣,披头散发的人,瞳孔地震! 鬼,鬼,鬼啊啊啊啊!!! 青天白日为什么有鬼啊啊!!? 等等—— 青天白日? 司允澈利落地抽出配剑,深吸一口气:“你,你,何人装神弄鬼?” 温鱼缓缓拨开面前的乌发,露出一张丧丧的厌世脸,他的皮肤很白,不是健康的白皙,像是常年没接触阳光的白,眼底乌青更显得突兀。 他像是没听到对方的话,丧气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 “这个院子也来人了啊,真烦,活着真麻烦。” 说完,从司允澈身边掠过。 司允澈注视着对方离开,有点奇怪。 这个人有种淡淡的,下一秒就要去跳崖的死感。 千月山大部分地方都能去,但山顶不允许随便进出。 此刻。 戴着面具的蓝衣少年静静看着云海,青丝与翩跹的衣袂交织。 翻腾的云海,如同大海的波涛,山峰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如同仙境一般。远处,山峦起伏,层峦叠嶂,如同一幅壮丽的山水画卷,令人感叹自然的鬼斧神工。 仅仅一个背影都这么好看。 难怪那么多人为之痴迷。 祝余正感叹着,低头看见托盘里的黑色糕点,脸色瞬间变了! 去他丫的好看! 能提出五彩斑斓的黑,那是人吗!! 第106章 没用的东西 祝余深吸一口气,恭敬地开口: “圣子。” 阮枫转过身,目光落在黑色的糕点上,冷冷道: “不是五彩斑斓的黑,我没食欲,你吃吧。” 打算做完这一单就跑路,因此报复性在糕点上做了点手脚的祝余:“……” 祝余惶恐地低下头: “圣子息怒,实在,实在是五彩斑斓的黑太为难小的了啊!圣子的糕点,小的怎么敢吃?” “赏你的,吃吧,要不然就浪费了。” 冰冷而极具压迫感的眼神扫过来,祝余心尖颤抖了下,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小的遵命。” 说着,拿起自己解手回来,没洗就赤手做的糕点,心一横咬了下去。 不愧是他做的糕点,真好吃——呕—— 这简直就是痛苦面具! 好不容易吃完点心,祝余抬头,蓦然瞧见蓝色面具下少年绯红的薄唇微微勾起,漂亮的眸子潋滟生姿,勾魂夺魄: “好吃吗?” “好——呕——” 祝余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声音颤抖,“您,您知道了?” 不好! 吾命休矣! 祝余慌张地左顾右盼。 哪里可以跑路? 除了跳崖好像跑不了了诶。 阮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慢悠悠地走近: “你的手艺我很满意,大会期间就跟着我吧,正好缺一个试毒的人。” 祝余:!!! “怎么,不愿意?” 阮枫语气很平淡,但祝余就是有一种被威胁的感觉:他一旦不愿意,小命休矣! 于是连忙恭声道:“愿意愿意,那是小的荣幸!” 个鬼! “对了,我想吃一道菜,有酸甜苦辣咸,但都刚刚好的那种,去吧。记得,不要耍什么花招。” 冰冷的声音仿佛砸落在心头上,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祝余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没了身影。 不由在骂骂咧咧地离开。 有酸甜苦辣咸,还都刚刚好,他怎么不上天呢! 他是探子,不是厨子。 不是!!! 想到自己进入千月宫后进步飞速的厨艺,祝余流下了一把辛酸泪。 家人们,谁懂啊!? “回来了?” 看见阮枫回来,月落影笑着迎上前,“如何了?” “不是他,他大概率是被人利用了。” 月落影忍不住笑了笑: “也不知道谁把他送进来当探子的,也是够放心。要不是小枫你睁只眼闭只眼,这缺心眼的,早就被扔出去了!” 阮枫淡淡“嗯”了声: “那就将计就计,让他们相信千星沉废了。” 月落影坐到院子外大树下的石凳子上,叹了口气: “还是你这清净,路家来人了,说什么我玩了那么久,该收心了。路归帆挡着那些人,我就跑喽。” “你怎么想?” 阮枫撩起袍子坐到对面,双手随意搭在石桌上,修长的十指交叉,墨色的眸子静静看着眼前人, “不要委屈自己,你可是当年不顾所有人反对,走到如今的月落影,可不是什么受了委屈还咽下的人。” “我……” 过了许久,月落影才低下头开口, “如今世道不太平,哪怕曾经避世的各大门派也并不安全,包括千月宫,不是吗? 路家近些年愈发势大,祖父也愈发力不从心,你不在的这几年,心怀鬼胎的长老们更是毫不掩饰,我又不擅长管理……” 阮枫沉默片刻:“是我疏忽了。” 她太忙了,数不尽的事务压得她时刻紧绷着一根弦,多年来不敢放松。 她做不到算无遗策,总会有各种突发事件分去心神。 千月宫历任宫主都会从月氏或者千氏一脉中选出。 她虽然挂名圣子,但从没打算接手千月宫,更没打算“阮枫”与千月宫有多少交集。 突然。 阮枫感觉到脸被人掐住揉捏,抬眸看见月落影笑眯眯地看着她: “跟小枫有什么关系?要是能做到事事完美,那还是人吗? 这小脸蛋早就想捏了,和以前一样又嫩又软,真想亲一口。” 想到面前这个不安分的主以前的“壮举”,阮枫莫的感情地打掉咸猪手,起身淡淡道: “路家欺负你背后无人,给我一段时间。” 说完就离开了。 千月宫一处院落前。 高大俊朗的男子正坐在石阶上沉思,一片蓝色的衣角忽然映入眼帘。 路归帆刚抬头,就看见对方蓝色面具下绯红的薄唇缓缓开口: “没用的东西!” 路归帆:??? 路归帆还没开口,一道嚣张的声音由远而近: “哟哟哟,想必这就是整日和大嫂待在一起的千月宫圣子吧?大哥可要注意注意,别到时候……” 剩下的没说,但男子身边的人纷纷笑起来。 其意思不言而喻。 阮枫看向男子,眸子微微眯起,薄唇微微上扬几许。 原本准备行动的路归帆余光瞥见这一幕,不知想到什么血泪史,又坐了回去。 算了,不打扰她发挥了。 要是影响了她,她回去还要折磨他! 男子走到阮枫面前,正要开口—— “咔擦——”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男子的下巴被卸掉了! 阮枫神色冷淡:“废物,你很聒噪。” 很快,后面几个人都体验到了卸下巴的痛苦。 痛啊! 被打都说不出话来! 路归帆津津有味地看了一场单方面斗殴。 打着,打着。 阮枫似乎被人打飞,倒在路归帆身边,猛地吐出一口黑血! 男子见状,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憋屈瞬间化为怒火,哈哈大笑: “哈哈哈,你不会要死了吧——” 等等—— 他下巴怎么好了,可以说话了? 男子刚摸上下巴,一道怒吼突然响彻云霄! “住手!!!” 路归帆刚要站起来,忽然眼前一黑,直愣愣地倒下去,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意识模糊前。 路归帆想起阮枫倒下时快速往他嘴里塞了颗入口即化的药丸,心里疯狂刷屏! 讹人还带上他……故意的,她绝对是故意的!! 陆玄那厮大部分时候就是讹钱。 阮枫这朵黑心莲讹的就不只是钱了。 在陆玄身边这么久,怎么还更黑心了呢? 哦,想起来了。 陆玄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107章 谋权篡位 千月宫圣子与路家大公子中毒昏迷不醒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千月宫,众人大骇! 此刻。 大厅内。 月眠神色不善地看着路家的现任家主路驰,语气沉沉: “路家主,这件事,你最好给我一个交代!老夫虽然老了,但不是死了!” 路驰剜了眼一旁的几个年轻人,面上赔笑道: “月宫主,我知道您关心则乱,但还请调查清楚。这一定是误会,我路家怎么会对圣子下手?更别说归帆是我的亲儿子,唉。” 几个蠢货! 被人扣了屎盆子不说,说着千星沉打了他们,但伤呢? 也不知道留下点证据,要不然他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亲儿子?” 月眠冷笑一声, “是啊,虎毒尚不食子,但也不知道是谁,当年差点把自己亲儿子逼得自尽。” 路驰脸色一僵。 老不死的,给脸不要脸! 虽然不知道谁下的毒,但千星沉死了也好,更方便他吃绝户,将千月宫拿下! …… “唉——” “唉——” “唉——” 盘腿坐在大树下的红衣少年托着腮,不停地叹气。 以前莫名其妙腹泻、考官黑心、睡过头等等就算了。 这次怎么千星沉人都没见到,就要死了!!? 终于,在又一次叹气后。 一道怨气十足,但又有气无力的声音幽幽从头顶传来: “你好吵……” 司允澈猛地抬头,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人倒挂在树上! 白衣人晃来晃去,几缕柔软的发丝末梢偶尔拂过司允澈的脸,在脸上蹭的有些发痒。 司允澈咽了咽口水:“兄台,你爱好还挺别致。” 温鱼语气一如既往地丧: “刚才脚滑了,麻烦接我一下,多谢。” 说完,整个人突然往下掉! 司允澈瞳孔微微收缩,连忙调动内力,稳稳接住掉下来的人,没忍住开口: “你也不怕我不接或接不住?” “你武功不俗,能接住,接不住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死而已。” 极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温鱼刚想喘口气,身后突然响起一声—— “卧槽!” 这熟悉的声音…… 温鱼剥开面前的头发,丧丧的厌世脸上眼底乌青明显。 他一句话也没说,从司允澈身上爬起来自己找位置站好,然后把头发重新拨到脸前,继续扮演一个“孤魂野鬼”。 被人误会了,解释清楚好麻烦。 不想解释。 想死。 “鱼,终于找到你了!这段时间小心点,别到处乱跑。” 白菜紧张兮兮地看着温鱼。 师弟不善人际交往,不喜人多的地方,晚上不睡觉,白天总一个人找安静的地方睡觉。 他都怕哪天温鱼心悸而死! 温鱼淡淡开口: “是祸躲不过……” “你闭嘴!!” 白菜惊恐地打断! 天知道温鱼是什么体质!祈福从未成功过,说出的祸大部分都实现。 “哦……” 应了声,温鱼懒得再说下去,安安静静地垂着手站在一边。 白菜重新恢复成对外的白衣飘飘儒雅师兄模样,笑眯眯地朝司允澈拱了拱手: “多谢兄台出手帮了我这师弟。相见即是有缘,在下观兄台面相,想必日后也有一番作为。” 司允澈眼睛“biu”一下亮了! 忍不住咧嘴一笑:“哪里哪里,举手之劳而已。” 说话真好听,好久没听过好话了,多来点,嘿嘿。 白菜微微一笑,带着温鱼离开。 司允澈得瑟极了: “秦伯,我知道你在。哼哼,摘星楼的人说我日后有一番作为欸!” 一开始那鬼一样的人穿的都是常服,他没认出来,但刚才那人穿的可是摘星楼弟子服饰! 秦恩现身,瞥了眼要飘起来的某人: “初代摘星楼主还曾和燕圣朝开国帝君说过,燕圣朝永垂不朽呢。” 司允澈:“……” 一血。 秦恩继续补刀: “人家跟你客套,你还认真起来了。” 司允澈:“……” 双杀! 秦恩毫不客气,字字诛心: “最近是什么给了你天下无敌的错觉?是被阮枫按在地上摩擦?还是没收到武学大会邀请函?还是右手持剑都没练明白,心血来潮去玩左手持剑?” 司允澈:“……秦伯你变了。” 秦恩:“是少爷你飘了。” 束着高马尾少年委委屈屈: “都说我不行,我就不能自己给自己信心吗?我只是给自己的信心多了一点点……” 司允澈是个不委屈自己的人,从小就是。 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被祖母养在身边。 虽然祖母宠爱他,但祖母本就身体不好,年纪还大了,很多时候管不到太多。 司家自翊学风浓厚,家中子弟以学业优秀为荣,可司允澈偏偏对于读书一窍不通。 哪怕他再努力,学业也就一般。 再加上父母双亡,很多兄弟姐妹会嘲笑他除了会向祖母撒娇卖萌,一无是处。 小司允澈很难过。 没有朋友的小司允澈唯一的爱好就是看那些关于大侠的话本,畅想着自己是书中的大侠,一路惩恶扬善,名扬天下。 一次偶然机会,他手上拿着东西走路,脚下突然一滑。 说时迟那时快! 他不仅稳住了身形,还接住了飞起来的东西! 这帅气的姿势,这惊人的反应力……没错,他一定有大侠之姿! 每一位大侠成名前都会经历许多磨难,而那些嘲笑他笨的人,不过是他要经历的困难罢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于是乎。 他人口中的司允澈从“蠢笨”变成了“病得不轻”。 秦恩挑了挑眉:“一点点信心?” 司允澈心虚了下,从地上爬起: “那个,秦伯,今日训练目标还没有达成,我先走了。” 秦恩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说句实在的,他觉得自己年轻时都没少爷刻苦。 每日天不亮就起床练剑,不需要他人催促监督,看到他人招式会努力记下,从中学习。 而他学习武艺,不是他有多热爱。 而是因为他是千月宫圣子千彦,他必须学,且不能落后同龄人! 秦恩背着手,笑着摇摇头: “不需要和他人比较啊……少爷,你真的很优秀。” …… 透过长发间的缝隙,温鱼抬眸看了眼精致的院落: “这不是我们住的地方。” 白菜叹了口气: “没办法,摘星楼欠千月宫一个人情……唉唉唉,鱼你去哪!?先别急着上吊,看一看再去上吊也不迟啊!” 温鱼停下脚步,静静看着白菜身后的老者抬起手一巴掌“啪”得一下拍过去! 老者怒斥: “混账!你师父我天天防着你小师弟自杀,你们这群师兄师姐倒好,还整理出来自杀的无数种方式!你以为老夫不知道?” 白菜捂着头,不顾平时儒雅形象,果断选择出卖: “主犯是大师兄!” 老者又拍了一巴掌,骂骂咧咧: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那小兔崽子跑得快,我逮不住?所以拿你出气有问题?” 白菜含泪摇头:“没问题。” 终究是他扛下了所有。 丫的大师兄一有事,跑得比谁都快! 他怎么担得起大师兄这一扛锅职业的? 决定了。 去他丫的师兄弟情谊! 他!要!谋!权!篡!位! 第108章 孝死他了 温鱼将白菜眼中的斗志收入眼底,一向如死水般波澜不惊的情绪突然出现了几分无奈。 他一直不明白。 师兄师姐们每天吵吵闹闹的,哪来那么多活力? 有活力也就罢了,还总是来吵他。 他站在悬崖边时—— “怎么,想跳啊?啧啧啧,你会身体破碎,红的黄的白的流一地,说不定残余意识消失前还能尝到自己脑浆滋味。好歹同门一场,放心,我们绝对会让你曝尸荒野的。” 他站在河边时—— “跳河啊?窒息的过程是非常痛苦的哦,你死后会全身浮肿腐烂,很恐怖的哦。我们就懒得下河捞你了,自己浮起来吧。” “……” 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 温鱼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口解围道: “师父,来这是有事吗?” 玄明子瞪了白菜一眼。 都怪这小子,正事都差点忘记说了! “这个啊,小鱼,咱摘星楼不是欠千月宫一个人情吗?就想请老夫出手看看。” 玄明子捋着花白的胡子,笑容慈祥。 岁月并没有让那双眸变得浑浊,反而是深邃如同古井,似乎能洞察世间万物的本质,宁静而平和。 老者身着一袭布衣长袍,袍角随风轻摆,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哦。” 温鱼颔首,没有多问。 白菜好奇极了:“师父准备离开,所以是那千星沉救回来了?” 要知道师父虽然是摘星楼楼主兼任燕圣朝大祭司,但中年时也开始学习医术,是真正的两手抓! 与那位以喜欢挑战各种难题,性格古怪、神秘莫测的鬼医不同。 玄明子被称为神医。 白菜不得不承认,哪怕自家师父在其他方面不怎么靠谱,但确实不愧于神医这一词。 “这个嘛——” 玄明子拖长了尾音,反问道, “刚来千月宫拜访,你也见过千星沉一面,不是还偷偷算了一卦?没算出来?” 白菜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师父发现了啊?只是弟子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命格,所以有些好奇。” 玄明子似乎丝毫不意外,笑了笑: “你啊,还年轻,多学学吧。要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说完,捋着胡子离开。 白菜忍不住靠近温鱼,压低声音: “鱼,师兄我没有算错吧?那千星沉分明是早夭之命,怎么还活到了现在?” 说起摘星楼老本行,其实天赋最好的还是大师兄和小师弟。 其他人也就那样。 偏偏这两个人,一个不务正业,一个天天想死! 温鱼摇了摇头: “不知道,不关心,别问我。” 白菜:“……” 得。 还是那个连自己都懒得管的小师弟。 就在这时。 玄明子停下脚步回头喊道: “你们两个磨磨唧唧的,说什么悄悄话?还不跟上?” 白菜一听,连忙跑过去: “来啦来啦。” 谋权篡位第一步——当个长辈眼中听话的乖宝! 大师兄是师父的逆徒。 而他,要成为师父的爱徒! 温鱼抬手,随意拨开遮住视线的长发,回眸看了眼精致大气宛如宫殿的屋子。 然后平静地收回目光,离开。 屋子内。 肤白如雪,神色淡淡的少年侧倚在床榻上,略显凌乱的黑发铺散在身后,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缕乌发。 月落影看了眼另一张床上睡得和死猪一样的俊朗男子,果断选择投入少年怀抱: “嘤嘤嘤,乖宝你没事吧?下次别这样,可心疼死姐姐了。” 阮枫把玩着发丝的手一顿,好看的眉毛微微拧了起来,素来平淡的眸子出现几分一言难尽的神色。 似乎在想: 就一天时间不到,这人怎么更颠了? 连宝都叫出来了? 月落影检查了好一番,确定阮枫真的没什么事后松了口气: “你啊你,怎么能以身为饵呢?那群人再怎么样也比不上我家小枫一根手指头呀!” 阮枫轻轻“嗯”了声,没有说话。 月落影看着清清冷冷的少年垂眸思考的模样,半开玩笑道: “你不会在想,如何让路家家道中落吧?” 阮枫微微歪头: “你想要这样?也不是不可以。” 看着少年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月落影瞳孔地震! “小枫你……一开始想干什么?” 阮枫沉默片刻: “如果是家破人亡的话也可以,但后续问题处理起来麻烦,我没那么多时间。” 月落影:“……” 虽然,但是,路家要是没做其他事,也不必这么凶残吧? 万一临死反扑伤到小枫了怎么办? “所以我打算让那个没用的家伙掌握路家大权。” 刚悠悠醒过来的路归帆:“……” 够了! 第二次了! “没用的”已经成为他的标签了是吗! 他好歹也是他人口中的青年才俊,怎么到阮枫这里就是没用的东西了!? 路归帆扯了扯嘴角:“路家看似鲜亮,实则内部腐烂,是个烂摊子。” 阮枫瞥了他一眼: “又不需要我解决。” 路归帆:“……” 揉了揉眉心,叹气道: “当年我也这样想过,但我那祖父祖母哀求我……罢了,就按照你说的吧。” 祖父祖母对他有感情吗? 大概是有的。 不然当年也不会求着千月宫收下他,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护着他。 但同样的,也在他羽翼渐渐丰满,对那个血缘上的父亲路驰还有路家表现出敌意时哀求他收手。 在他们眼中,他娘是外人。 而外人的死无关轻重,怎么能影响路家的家和万事兴? 路归帆的眸子闪了闪。 表面上他虽然妥协了,但这么些年暗地里一直在培养自己势力,抢夺路家的生意。 只是路家家大业大,背后似乎还有靠山…… 思索间,只见眼前的少年像是在喃喃自语: “算算时间,阮衡应该快死了吧?” 路归帆下意识问道:“另一个你打算怎么办?” 少年神色冷淡: “给过机会,她自己没抓住,我也永远不会在原地等她。若是听话,留着一命也无妨。” 言外之意: 若是不听话,就下去陪她的亲亲夫君吧。 路归帆:真是孝到他了,他得好好学学。 “不对呀,你这朵恶毒黑心莲怎么把对你有隐患的阮衡留到了现在?” 阮枫沉默了瞬: “要不然亡国之君的名头就到我头上了,师父说这名头要不得。” 路归帆:“……” 好好好。 孝死他了。 第109章 阮娥 等等! 路归帆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眼神不善: “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阮枫眨了眨眼,清澈的眸子无辜极了: “也许,可能,会变成姐妹?” 路归帆瞳孔地震:!!! 不!!! 旋即下意识低头要去看看二弟。 蓦然。 听见月落影憋不住的笑声,后知后觉意识到被耍了! 路归帆悲愤:“阮!枫!你还记得你是个姑娘吗!?” 说这种事她都不脸红吗!? 少年微微一笑: “虽然我不能成为你的兄弟,但你能成为我的姐妹啊。” 路归帆:救命!! 这黑芝麻汤圆谁能管一管啊? 她真的要无法无天了啊! “好了,说正事。” 阮枫起身,将碎发别到耳后,随后淡淡道, “对外千星沉会说中毒太深,武功尽失,因此一蹶不振,将自己关在房间中不愿见人。” 月落影:“那玄明子真的察觉不到异常?” 阮枫摇头: “不,他医学造诣非常深厚,他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才会让你们都离开。” 说着,墨色的眸子划过一道暗光。 说是玄明子支开他人为他们解毒,其实是她与玄明子在交锋。 “对了,玄明子带了谁过来?” 月落影想了想:“就两个,好像叫白菜和温鱼吧。不得不说,他取名字真是……啧啧,不好评价。” 玄明子座下四个徒弟。 分别是铁柱、翠花、白菜、温鱼。 可以看得出来,审美好歹在进步。 后来可能是说玄明子的徒弟叫这些名字,实在不符合摘星楼气质的人多了。 玄明子觉得有点道理,于是大手一辉。 从此铁柱叫慕容铁柱! 翠花叫上官翠花! 反正不管其他人怎么想,那些弟子们没有抗议,玄明子本人甚至觉得甚好。 “白菜……温鱼……” 两人的名字轻轻溢于唇齿间,阮枫黑眸幽深了几分, “行,我知道了,武学大会期间,我会在暗处看着的。” …… “就在里面,圣子最近心情不好,你进去后记得谨言慎行。” 戴着黑色面具,身材非常高挑,气势凌厉的黑衣女子冷冷开口。 端着羹汤的祝余悄悄瞄了眼黑衣女子,正好对上女子冰冷而压迫的眼神,内心一颤,连忙收回视线。 老天! 点名让他送,不会是想在这噶了他吧!? 好好一姑娘,杀气怎么这么重啊? 祝余硬着头皮进入昏暗的房间。 刚一进去—— “砰——” 门就关上了! 祝余吓得一个哆嗦,欲哭无泪,颤颤巍巍道: “圣子,小的没有下什么毒啊,那些药只是让人一段时间内失去内力,过段时间就会恢复,没有副作用的啊!您就饶了小的一命吧!” 空旷的房间内,安静到诡异。 完了! 临死前的安静! 祝余腿差点一软,哭丧着脸悲切万分: “小的上有八十岁老,老,老师父!下有八岁……哦,没有下有……我连后都没有,多可怜呐,您就饶了小的吧!” 坐在屏风后的椅子上,正准备起身的阮枫忽然坐了回去,抬手让身后的人等等,随即似笑非笑道: “哦?真可怜啊,那本圣子就善心一回,你可有什么遗愿?” “哐当——” 手上的羹汤落下,撒了一地。 但脚上灼热的温度却热不了祝余一颗拔凉拔凉的心! 门外有那个杀神一样的女人守着。 房间内肯定还有其他人。 他三脚猫功夫能跑到哪里去呢? 祝余等了会,也不见对方有所动作,反而渐渐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咬牙道: “圣子能否在我死后,和娇娇说,不要为我伤心,此生是我们有缘无分,来世若有机会,再续前缘吧,只盼她这一生喜乐安康。” 阮枫饶有兴致: “娇娇是谁?难道……是你师父的女儿程娇?” 祝余心神一振! 不是吧? 连他老底都查出来了!? 祝余有些急了:“此事,此事不关我师父和娇娇的事,来千月宫是我自己的主意!” “哦?原因。” “是,是……玄清谷想要争一争大会魁首……我,我想立功,好去求娶娇娇……” 想到记忆中明媚灵动的少女,少年的几分羞涩也上来了。 阮枫不知想到什么,挑了挑眉:“你和娇娇的事,你师父知晓不?” 祝余不说话了。 师父老来得女,甚是宠爱,生怕哪家猪拱了自家小白菜,方圆十里内的青年才俊都恨不得消灭! 他和娇娇虽两情相悦,但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所以他才想在玄清谷做出点什么,向师父证明自己有能力,更会明媒正娶。 阮枫见他沉默,似乎明白了什么,唇角笑意浓郁几分,墨色的眸子划过一丝不怀好意。 压低声音吩咐旁边的一暗卫: “等事情结束,把他扔出千月宫后,告诉程礼,他徒弟想勾搭他宝贝女儿,防着点。” 年轻的暗卫颇为震惊地瞄了少年一眼! 正式上任前,阮娥大人也没告诉他主子有亿点点缺德啊? 想起屋外那人狠话不多的黑衣女子……好吧,阮娥大人会告诉才怪了。 她只会无条件支持并服从主子的话,其他人没必要都懒得理。 暗卫点头:“是。” 祝余的老底她都查出来了,本人也没有什么问题,阮枫懒得再耗费时间,直接让人动手。 反正千星沉平日戴着面具,祝余那张脸不用易容成她的模样,也不能,就改动了些地方。 祝余看着铜镜中陌生的脸,被推到床上时还是懵逼的! 不是,他不用死啊? “我在后厨那边还有……” “厨子祝余被揪出是下毒之人,弄死,丢到乱葬岗了。” “……哦。” 弄死就弄死吧,小命要紧。 祝余乖乖闭了嘴。 阮枫离开后没多久,原本在小房间内打坐的阮娥忽然睁开眼睛。 敏锐而强大的直觉让她察觉到有不简单的气息靠近! 但想到阮枫的吩咐,阮娥又闭上眼睛,调整呼吸重新入定。 听阮肆说,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主子身边多了那劳什子的盛国太子,还颇得主子喜爱。 主子竟然还允诺亲自陪练! 什么货色啊,也配主子亲自陪练?她都没有得过几次主子私人教导。 阮娥冷笑。 对于外界传言清冷谪仙终是臣服了的传言她向来不屑一顾。 那个叫陆玄的人最好别做对不起主子的事,否则管他什么太子皇子的,她的刀下通通一视同仁! 此刻,房间。 秦恩看着周围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最后目光落在床上的人的后背上,抿了抿唇。 这些日子,他只是在千月宫随意转了转,没做什么事。 没想到,千星沉却废了。 可惜。 闭着眼假装睡着的祝余瑟瑟发抖。 老天,这人谁啊?目光这么犀利,好可怕啊,你看够了就快走啊! 这是第几个人了? 好在这些打探的人都怕被千月宫发现,小心翼翼不敢有大动静。 千星沉这圣子也不好当啊! 第110章 死心吧 秦恩悄无声息地走上前,想了想还是保险起见,抬手给了祝余一记手刀。 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的祝余:#%&&@&…… 秦恩检查完后,看着对方双眼紧闭的脸,叹了口气。 这半吊子水的内力……看来是真废了。 不过—— 原来面具下的千星沉长这样吗? 和空桑离还怪像的嘞。 等等! 和谁像来着!!! 秦恩脸色凝重地不断翻过往的记忆。 他年轻时以秦恩这一名字游历天下,和空桑离不打不相识,后曾被一同称为剑道双璧。 与总绷着一张脸的他不同。 空桑离放浪形骸、极尽风流,总是厚着脸皮,笑嘻嘻地凑上前: “千彦——好吧好吧,在外叫你秦恩。秦恩,都说你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名声大噪,不如我们比试比试?我不一定比你差哦~” “这么久了,就连我拔剑冲向你,你都不拔。是不是看不起我?” 年轻的秦恩闻言,摇头:“我的剑,不对准弱者。” 空桑离咬牙切齿:“好啊你个秦恩!你还真是看不起小爷我!” 秦恩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顶不住好奇道: “昨晚我看见你身边的姑娘又换了,那个……你确定你的身体还好吗?” 差点就把“我觉得你很虚,所以不想和你对打,我觉得在欺负你”写在脸上! 理所当然的,空桑离炸了! 回忆结束。 秦恩一脸便秘的表情! 空桑离年轻时确实极尽风流,但如今身边似乎再也没有出现过女人——可能是年轻时把身体玩坏了。 如今身为燕王铁骑大统领,膝下也没有一儿半女…… 天杀的! 千星沉不会是他某次风流时,意外留下的种吧? 要真是空桑离的种,挂在了他名下,成为千月宫圣子,他真的会呕死的好不好!? 秦恩转身就走。 看见司允澈身边那个叫风软软的人消失已久,如今重新出现,也没有多在意。 满脑子都是要去调查! 千星沉要是空桑离那玩意的儿子,别怪他去空桑离那里敲诈了! “秦——欸,秦伯没理我,好像有事诶。” 司允澈挠了挠头,无比好奇。 究竟是啥事,让那一直人淡如菊的秦伯风风火火? 像是要提刀去杀人似的。 阮枫墨色的眸子微微浮动。 祝余的易容也不是完全随机,她可是特意参考了空桑离的脸。 根据情报,动手脚的人里很可能有一份燕王的势力。 那如果千星沉疑似燕王铁骑大统领空桑离的儿子呢? 空桑离平时独来独往,喜怒不形于色。 她确实摸不准空桑离在不在乎子嗣,也不清楚空桑离会不会怀疑,能不能在心中埋下一根隐形的刺。 成不成功都不重要,只是随手试探而已。 反正千星沉这个身份牵扯的人不多,设定就是一位武道上非常有天赋,总在游历的人。 甚至说到底,千星沉就是千月宫的吉祥物。 月眠对师父有恩,所以她才在月眠询问她愿不愿意成为千星沉时点头。 阮枫微笑着和司允澈告辞,转身离开的那刻笑意消失,面无表情,眸子深邃而淡漠,令人捉摸不透。 千月宫。 某处院落。 正闭眼假寐的魏青书忽然睁开双眼,凌厉的目光看向墙头:“谁!” 墙头上,一名少女静静站在上面,一袭白衣胜雪。 闻言,她忽然身形一闪,下一秒就朝着魏青书迎面攻来! 魏青书脸色一变,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双臂交叉挡在面前防御。 对方踢在他的双臂上,不等他出手,直接借力在空中翻了个身,稳稳落在地上,然后迅速抬手摘下脸上的面纱。 刚准备出手的魏青书瞳孔收缩,急忙收起攻势! “小枫?” 阮枫颔首:“是我。” 魏青书扭了扭手腕,倒吸一口气:“下手还挺狠,手臂都差点被你踢麻了。” 阮枫没有说话。 魏青书也明白,他不是很擅长武艺,阮枫已经收了许多力道了。 “来找我是有事?” 阮枫言简意赅:“我隐藏身份,如今在司允澈身边,秦恩有可能会被我支走。” 先不提秦恩想调查千星沉真正的身份。 千星沉竟然在千月宫——自己的地盘竟然中毒被废了,之前还无人发现! 对于秦恩来说,这是何其荒谬、不敢置信的事情? 千月宫如今境地十分不好,千疮百孔的事实直接摆到了秦恩这位前任圣子面前! 阮枫就是在看,这位前任圣子是否愿意在千月宫无人可用,面临其他势力虎视眈眈的情况下站出来呢? 若他愿意站出来,千月宫的事情她就能少费心,把圣子的责任直接丢回给上任圣子,自己跑路。 若是不愿,她就得做其他打算。 一个大门派恢复元气需要太多精力了,她没那么多精力。 听到阮枫的话,魏青书的眸子闪了闪,划过奇异的暗光: “你是说,司允澈可能会被疏忽?” 想要阮枫在秦恩眼皮子底下弄死司允澈问题也不大。 下点毒就行。 鬼医出品,必属精品! 但越好的毒药,制作材料成本与过程越艰难,入得了阮枫眼的好毒药不多,见血封喉的毒药更是难求,对付一个司允澈不值得。 主要还是阮枫说过她学习医术前,曾许诺过一些人,不会随意毒杀他人。 相识多年,死在阮枫剑下的人很多,死在她毒下的人却少。 最主要的还是,阮枫说过,鬼医只是世人给脾气古怪的池渊的称呼,不代表她的医术吊打他人! 这个世上,不乏卧龙藏虎之人。 没有什么最优秀,只有更优秀。 阮枫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有点怨念,好像是她想毒死燕王,但是没成功??? 魏青书想着想着,突然发现不对劲,一拍大腿! “等会?你说你在谁身边?” “司允澈。” “卧槽,你就是那个把骗钱骗感情,还把陆玄气哭的风软软!!?” 风软软……阮枫…… 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魏青书眼睛一亮,咳了几声: “那个,小枫啊,咱们认识这么多年,这件事就没必要瞒着了吧?当年发生了什么?” 陆玄那个黑心的! 看他不狠狠拿捏他的黑历史! 阮枫沉默了会,淡淡开口: “浅浅是他妹妹,你要是还想抱得美人归,就死心吧。” 魏青书:“……” 本来抱得美人归就难,得罪小心眼的陆玄,万一他拦在中间,弄个山外山连着山外山,那就不太美妙了。 第111章 武学大会开幕 魏青书眸光一转,眼神落在面前的少女身上。 白色长裙看似素雅、款式简单,仔细看会发现衣裙上绣有繁复而精致的金丝银线,如同流动的星河,在阳光下若隐若现,闪烁生辉。 漂亮得不像话的脸,清冷的气质,宛如不可亵渎的仙子。 说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阮枫女装。 魏青书挑了挑眉: “他要是特意刁难我,我也刁难他。我在小枫心里还是有几分分量的,不是吗?” 阮枫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但还是没开口。 她对这两人“相爱相杀”没兴趣。 若是她愿意,无论什么阻碍都无法阻止她。 若是她不愿意,对方做什么,她都不会回头看一眼。 两人聊了会,日落西山,眼看东方旭阳和宁木青要回来了,阮枫戴上面纱,悄无声息地离开。 来到一处安静的地方。 “阮娥,阮森。” 等待已久的黑衣女子与一名看起来十分普通的男子现身,语气恭敬:“主子。” 阮枫:“阮娥,我走后你保护阿影一段时间,等千月宫稳定下来后再来找我。” 阮娥有些遗憾:“是。” 她还想去找那个陆玄单挑……罢了,晚点也无事。 阮娥领命离开后,阮枫看向男子。 男子脸上带着商人般的微笑,长相普通,倒也不是难看,就是有种看过后就不记得,丢进人群就找不出来的感觉。 阮枫淡淡开口: “告诉阮义,想办法把路家背后那个靠山拔了,必要时候可……” 顿了顿, “遇到麻烦通知我,我会想办法。” 阮森笑眯眯地颔首:“是。阮义大人让属下告知您,空桑离疑似离开了圣都。” “嗯。” 阮森离开后,正准备走的阮枫忽然耳朵微动,仰起头冰冷地看向大树树枝上的人影。 脚尖一点,来到人影所在的树枝上,直接掐住他的脖子! “砰——” 温鱼的后背重重撞上树干,忍不住闷哼一声。 阮枫语气冷得没有一丝情感,月光下的眼神森冷无比! “你是哪方派来的人?说!” 要不是对方发出了点声音,她竟毫无察觉,对方绝不是普通人! 想着,手上的力气又加重几分。 温鱼仰着头,面前的长发向两边滑落,露出一张苍白却带着不自然的涨红的脸。 就在他感觉要窒息时,阮枫忽然松手,随之而来的是一把抵在脖子上的匕首! 温鱼咳嗽好不容易平复,眼尾泛红: “我只是无意听到,对于他人的秘密我没有兴趣。” 阮枫稍微用力,匕首在对方脖子上划出一条轻轻的血线: “晚上你出现在树上?” 温鱼没有慌乱,声音平静: “信不信由你,左右在下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这人模样像是白天看见的画像里的人……阮枫眸子微微眯起: “摘星楼温鱼?” 温鱼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摘星楼的人,倒是不好直接毁尸灭迹。 阮枫发现对方是真没有什么武功后,收回匕首: “摘星楼之人,难道没算到自己今晚有血光之灾?” 温鱼摇了摇头: “算命之人不算自己。且什么都算,也得有那么硬的命去承担因果。” “哦?” 阮枫来了些许兴致, “那我的命应该挺硬?” 摘星楼世代隐居,极其神秘,每一代楼主都会顺应初代楼主与燕圣朝的约定,出任大祭司。 但除了大型祭祀,大祭司也鲜少下山。 说真的,摘星楼居然来了武学大会,这一事在外界引起轩然大波! 温鱼看了少女一眼: “姑娘姓名、生辰八字为何?另外还请摘下面纱。” 阮枫弯了弯眸子,眸子清澈无辜。 下一秒—— 寒光一闪! 匕首划破脖子上的表皮! “想了想,我不喜欢放虎归山,你还是留在这里可好?” 温鱼眉头都没皱: “姑娘杀伐果断。” 阮枫微微一笑,抬手迅速打晕温鱼! 然后扶住对方要倒下去的身子。 冤家宜解不宜结。 要真杀了温鱼,与摘星楼交恶,可不是一个好选择。 就交给阮娥,让温鱼认为自己是千星沉的人。 正好,给玄明子一个小小的提醒。 …… 朝阳初升,金辉洒落,群山环抱间,一座雄伟壮观的比武台傲然挺立。 四周人潮涌动,各路英豪汇聚,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又兴奋的气息。 “开始了吗?终于开始了吗?” 司允澈抑制不住地兴奋,身体都有些颤抖。 看着那些名扬天下的大侠一个个出场,司允澈和其他年轻人一样。 尖叫! 扭曲! 呐喊! 收敛气息,站在旁边秦恩睨了眼没眼看的少年,冷哼一声。 不远处。 宁木青看着上跳下窜,激动得已经失去语言系统,像只猴子一样“哇唔哇唔”的东方旭阳,终于忍不住挪了挪步伐。 这人他不认识。 真不认识。 鼓乐齐鸣,响彻千月山! 在所有人都出场后,只见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缓步登台。 他的步伐稳健,目光炯炯,浑身散发着令人肃然起敬的威严。 随着他的手势落下,全场顿时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比武台上。 第一届武学大会在千星宫召开,之前还没有出现过魁首,出场的自然是千月宫宫主月眠。 “诸位英雄好汉,今日我们齐聚于此,是为了传承武学精髓,弘扬武学精神!” 月眠的声音洪亮而有力,穿透人心, “让我们共同见证这场盛会,在此以武会友,用我们的武艺,证明我们的信念!” 话音刚落,掌声雷动,欢呼声四起,整个比武场沸腾了起来! 成名已久的人大多自持身份,打算等后期再上场,但那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们却早已按耐不住,纷纷上场。 说不准,这一场大会,就能让他们名利双收! 青石搭建的巨大比武台上,一系列精彩的武术对决接连上演。 刀光剑影交错,拳法腿技翻飞,每一场比赛都是一场视觉盛宴,让观者屏息凝神,赞叹不已。 秦恩一个转头,忽然发现司允澈上去了! 秦恩:“……” 算了,司允澈的实力他心里有数。 在一众天骄中并不差。 司允澈打败一个又一个年轻人,正信心爆棚时,就看见东方旭阳挠着头走上来。 见到对方,双方皆瞪大眼睛,异口同声! “你也逃课了?” 这个“也”,用的很灵性。 收兵回去后,东方旭阳他们本该继续回学宫上学。 但魏青书忽然说可以来武学大会,东方旭阳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对于学渣来说,只要他不去学宫,他可以去任何地方。 至于请假……不好意思,他忘记了。 当然,东方旭阳不管这些,但宁木青早就暗中弄好了,只是懒得告诉他。 在司允澈眼中,他也算逃课,虽然秦恩给他请了假。 司允澈不知想到什么,声音略微颤抖: “阮,阮枫不会也来了吧?” 天知道,阮枫那个魔鬼都差点成为他心理阴影了! 因在外面,不知道发生过什么的东方旭阳一头雾水,但还是回答: “没有吧,他应该跟着殿下的。” 司允澈莫名松了口气:“那就好。” 要是让阮枫知道他不仅没有丧气,还想请教各位高手,把他按在地上摩擦……不会把他头拧下来吧? 好可怕好可怕。 司允澈手持长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眉眼间满是少年的意气风发: “在下司允澈,请赐教!” 东方旭阳握拳,笑道: “在下东方旭阳,请赐教!” 交手前。 司允澈余光瞥了眼秦恩所在的地方。 秦恩双手抱胸,没有什么表示。 阮枫抬手,微笑着比了个鼓励的手势。 司允澈笑容更灿烂了,露出两个小酒窝和小虎牙。 他就说嘛。 外面哪有那么多坏人。 风姐姐虽然看起来冷冷的,但可友好了,美丽又善良。 第112章 比试 阮枫饶有兴致地看着比武台上相对而立的两人。 一人红衣似骄阳,手执长剑,剑尖斜指地面。 一人神情严肃,手持长枪,枪杆笔直朝天。 单论武学上的造诣,司允澈更胜一筹。 但东方旭阳一旦进入状态,气势之凌厉,少年小将军的称号可不是掺了水的,他不会给对手机会。 比武亦是战场,需拼尽全力! 这胜负,还真不好说。 随着一声令下,战斗瞬时爆发。 司允澈率先发起进攻,身形迅速移动,手中的长剑划出一道道银白色的轨迹,剑法迅捷且精准,每一剑都指向东方旭阳的弱点。 但东方旭阳并不如平时一般风风火火,急于应对,而是冷静观察。 凭借长枪的优势,以守为攻,枪尖舞动,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防护网,使得对方攻势难以奏效。 多个回合下来,司允澈意识到常规剑法难以突破对方的防御。 于是调整策略,转而采用更为灵活多变的身法配合剑法中的“刺”、“撩”、“削”等。 突然。 东方旭阳开始主动出击! 长枪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忽而如蛇吐信,忽而似龙摆尾。 每一次挥舞都携带着强大的气势,逼迫司允澈不得不频频后退,以避免被长枪的威力所伤。 秦恩见状,轻轻叹了口气。 这就是司允澈和对方的差距所在。 他把这个当成普通比武,内力、技巧虽胜于对方,但“势”却远远不如。 战斗进行至白热化阶段,双方打得你来我往,极其精彩。 出现了! 突破口! 司允澈心中一喜,借助身体前倾之势,一剑直指枪手胸口,眼看就要命中目标。 关键时刻,东方旭阳腰部微微一侧,同时手腕用力,枪身横扫,在毫厘之间挡住了致命一击,接着顺势一挑,枪尖直接停在了司允澈脖子前! 锋锐的前端破开些许表层皮肉。 若是没停手,恐怕他的脖子早就被割开! 比试胜负已出! “精彩!” “好!太棒了!” “……” 观众席上响起阵阵惊叹与喝彩。 东方旭阳收回长枪,咧嘴一笑:“承让了。” 司允澈有些失落,但还是笑道:“你很厉害,是我技不如人。” 他也是反应过来了。 刚才的破绽是对方故意露出来的。 偏偏他一时心急,真的上钩了。 司允澈下台后委屈巴巴地看着秦恩:“秦伯~” 秦恩难得没有刺激对方,只道: “大会后期角逐出几位擂主,少爷还有机会去挑战。” 司允澈莫名看了秦恩一眼,脑子忽然清醒。 武学大会的擂主欸! 那些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他去挑战,那不是让他认清自己自己有多菜吗? 眼看阮枫手持折扇准备上去,司允澈连忙笑着鼓励她一番。 少女只是笑了笑。 待人离开,秦恩突然开口: “少爷,这么多天,你真的就没发现一点异常?” 司允澈一双漂亮的杏眼微微睁圆,想了想,道: “我知道啊,风姐姐的来历可能是假的啊。她说自己身世如此可怜,但却没有一丝狼狈。” “知道你还——” 秦恩无力吐槽。 司允澈随意摆了摆手: “没必要每认识一个人都要清楚知道对方底细吧?真话假话、来意目的有那么重要吗?我感觉,风姐姐压根没把我放心上,也没太大恶意。” “少爷不怕对方别有目的?” “我怕又能如何?我又改变不了他人的想法,都是要来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呗。” 秦恩看着眼神清澈灵动的少年,沉默了会: “少爷啊……” “嗯?” “你还是正常点吧,你长了脑子的样子让我有点不习惯。” “……” 司允澈颇为恼羞成怒,鼓起腮帮子: “哼,她是谁很重要吗?索性不过是想打探情报或是要我的命,反正不是阮枫不就行了?” 秦恩诧异地看了少年一眼。 阮枫到底给了一向没有脑子,大大咧咧的少爷多大心理阴影? 司允澈表示你不懂那种我会一直看着你,看着你,看着你的痛苦。 还不如给他个痛快! 扎着高马尾,一袭红衣的少年摸了摸自己的脸,叹了口气,自言自语: “果然,还是我太优秀了,优秀的人引人忌惮,没办法,唉。” “……” 耳聪目明,恰好听见的秦恩忍不住嘴角疯狂抽搐! 你说他有自知之明吧,这迷之自信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你说他迷之自信吧,有时候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比武台。 东方旭阳看着戴着面纱走上来的少女,眼神不由落在对方纤细手指拿着的折扇上。 虽说每个人擅长的武器不同,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用扇子对战他的长枪。 不过,战场上可不能轻敌。 他可是在当年凉国大将赵云天手下吃过教训的。 东方旭阳抱拳:“在下东方旭阳,请赐教!” 阮枫微微弯了弯眸子,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这姑娘竟说不了话,东方旭阳有几分同情。 但同情归同情,下手却丝毫不受影响! 随着号令下达,东方旭阳率先发动攻势,长枪如龙腾九霄,直刺而来,枪尖在空中留下一道耀眼的银线。 阮枫不慌不忙,折扇一合,以扇柄为支点,巧妙卸去大部分力道,再一展扇面,借力打力,将长枪偏转方向。 只一交手,东方旭阳就明白,对方不简单! 战斗渐入高潮,东方旭阳的枪法变得更加迅猛多变,密集覆盖。 阮枫始终从容淡定,步步为营,身法矫健,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致命一击,甚至果断抓住机会反击!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 阮枫迅速接近,一记折扇点穴,准确命中对手的手腕要穴。 “啪——” 东方旭阳脸色扭曲了瞬。 长枪在此刻脱手! 还没落到地上,阮枫忽然抬脚,用上内力,将长枪踢下了台!! “啊啊啊,风姐姐真厉害!” 司允澈忍不住激动地鼓掌。 对于习惯用武器的人来说,没了武器,战力大大降低啊! 台上。 东方旭阳并没有就此认输,他迅速起身,赤手空拳开始近身缠斗。 有来有回缠斗这么久,应该也够了……阮枫收起折扇,徒手与之战斗。 然后!! 众人就震惊地看着那看起来美丽柔弱的女子仿佛老虎附体,凶悍得一批! 不是,她力气这么大的吗!? 再一次被摔到地上的东方旭阳露出痛苦面具。 人不可貌相啊。 同样惊呆的还有司允澈! 不是,他那温柔美丽的风姐姐呢? 魏青书揉了揉眉心,笑着摇了摇头,颇有几分无奈。 宋泽然有难兄难弟了。 比试结束。 阮枫瞬间收手,施施然站在原地,气质清冷优雅,犹如下凡的仙女。 好像刚才出手快准狠的人不是她。 第113章 空桑离出现 东方旭阳下台后,没有立即离开,目光一直追随着阮枫。 目不转睛。 宁木青瞥了发小一眼:“怎么?对人家姑娘一见钟情了?” 什么? 一见钟情? 魏青书“唰”一下转过头,眼睛微微眯起,潋滟的眸子划过一丝危险。 陆玄好歹还有一张顶好看的脸,小枫白嫖也不亏。 但东方这小子……感觉怎样白嫖,小枫都亏了。 东方旭阳刚感觉到一丝危险,还没来得及细究,一听这话,吓得连忙摆手: “宁呆子!这话不能乱说!我可不喜欢武功比我厉害的姑娘,我还是喜欢那种娇娇软软的姑娘。” 主要是吧,他娘就比他爹厉害。 东方小将军说的是他,但东方大将军不是他爹,是他娘啊! 他爹就是个没啥大志向的人,就喜欢享受生活。 所以东方旭阳从小见证了他爹的“窝囊史”,虽然这老头乐在其中,说什么“打是亲骂是爱”。 还时不时得瑟当年入赘时亲朋好友、同窗们都嘲笑他,现在还不是他混的最好? 少走三十年弯路啊! 但!! 东方旭阳没有这个爱好! 自从经历了娘温温柔柔地给了撒泼打滚的他一个大比兜,偶尔回家的姐姐贯彻着“弟弟永远是弟弟”的理念,把他从小摁在地上摩擦后…… 东方旭阳对于比他强的女子都是尊敬,但远之。 东方旭阳挠挠头,压低声音:“我就是觉得这姑娘的背影有点眼熟。” 闻言。 宁木青下意识看向比武台上,但对方已经离开,不知去了哪里。 …… 落日的余晖透过树梢,斑驳陆离地洒在地上。 “风姐姐!” 少年清冽的声音响起。 阮枫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飞奔而来的少年。 逆着光奔跑的少年,一袭红衣随风而动,影子被金色的夕阳无限拉长,在黄昏的画卷上勾勒出生动的轮廓。 跑到阮枫身边时,司允澈努力平复呼吸: “风姐姐,你走的好快呀,我差点没跟上。” 阮枫适时露出疑惑的眼神。 司允澈会意,连忙解释道: “秦伯说他要去见见老朋友,要是方便的话,让我跟着姐姐你一会。” 阮枫眼神有点变了。 思索了会,点了点头表示可以。 司允澈笑得眉眼弯弯,两个小酒窝露出来,又奶又甜: “那就麻烦姐姐啦!” 话音刚落—— “噗嗤。” 毫不掩饰的带着几分嘲弄的笑声响起,司允澈闻声看去,看见一红衣男子缓缓走来。 两人皆穿着红衣。 但一人似骄阳,眼神清澈,眉眼间满是少年的意气风发。 另一人男生女相,一眼看去明艳而魅惑,眼神却凌厉无比。 两人视线对上那一刻,气氛瞬间凝固! 魏青书勾唇一笑:“司允澈,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司允澈脸上的笑容消失,语气平淡:“你是来取我性命的?” 阮枫淡淡瞥了眼看似平静的少年衣袖下紧紧握住,略微颤抖的手,很快收回目光,没有说话。 魏青书冷笑: “你觉得呢?这件事你我心知肚明,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如果你没有出生在司家,或许我们还能成为朋友。但没有如果。” 司允澈沉默许久,才开口: “我们下生死决斗的战书,不过能不能等武学大会结束后?” 魏青书:??? 魏青书震惊极了! “你晃一晃你的脑子,听见水声了吗?且不说我很有可能打不过你,我要杀你还下生死决斗帖?我是那么正直的人吗?” 好像是有哪里不对劲。 反应过来后的司允澈没忍住小声嘀咕: “这不是脑子不经常用嘛,一时转不过来,就不能对笨蛋多点包容嘛?” 听力灵敏的阮枫:“……” 司允澈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能不能等武学大会结束后再动手?我期待这个大会很久了——实在不行,你就当这是我的遗愿。” “……” 魏青书难得沉默良久,扯了扯嘴角,艰难开口: “你祖母把你养大,应该挺辛苦的。” 司允澈:“……” 总觉得被骂了。 魏青书眼中杀意浓郁,手心悄无声息出现一把匕首,抬眸忽然看见司允澈背后的少女张嘴无声地说了“不要”二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魏青书还是努力深吸一口气,收起匕首,抬手让身后的人别出来,道: “好,就满足你这个遗愿。” 话音刚落。 一道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啧”声传来: “怎么,不动手了?” 内力加持过的声音嘹亮,中气十足,又似有几分不怀好意。 紧接着,一位腰间别着酒壶的黑衣老者步履从容不迫地现身。 虽然步入了中老年,年华不再,但依稀可以看见年轻时风流公子的影子。 嘴角含笑,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一举一动,上位者的压迫感随之而来! 魏青书瞳孔骤缩! 空桑离!! 空桑离怎么会在这!!? 大脑飞速运转,前所未有的清醒。 空桑离明显不在意司允澈的生死,还巴不得他动手。 只要他动手了,空桑离就有理由以谋害圣都权贵司家小公子的罪名,把他拿下! 这罪名可大可小,到时候,陆玄是保不保他? 保,那他们必定会狮子大张口。 不保,不仅可以宣扬陆玄不在意追随他的人的生死,还可以挑拨小枫和陆玄的关系! 毕竟,他可是小枫的好友。 魏青书拳头攥紧。 这些年,他的眼中只有与司家的仇恨,倒是忽略了圣都那两位真正握有实权的人! 不把圣都掰倒,那左右逢源的圣都权贵世家压根撼动不了! 忍! 忍了这么多年,不差这一时。 魏青书莞尔一笑: “在下不过与司小公子开玩笑呢。” “是吗?” 空桑离眼神落在魏青书的脸上,语气意味深长, “魏长公子如今出落得倒是标志,远远看去,还以为是哪位大美人。” 魏青书脸色一僵。 空桑离年轻时确实出了名的风流,他不会还男女不忌吧? 好在空桑离很快移开目光,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可其中威胁之意毫不掩饰: “魏长公子,好不容易才活下来,这世道,可要记得谨言慎行。” 杀了魏青书? 呵。 他可没有给别人擦屁股的好心,何况对方还是左右逢源,圣师派、燕王派、中立派都插一脚的司家。 是司家自己蠢,灭口还灭不干净。 何况燕王没有给他必杀魏青书的命令,想必是有点不满司家油滑,脚踏三条船,空桑离也懒得多事。 不过,该威慑的还是得威慑。 魏青书笑道:“在下自然会牢记于心。” 空桑离没有理他,反而回头一笑: “郡主,你看,他还挺听话。” “空桑大人出马,又有几人敢不听话?” 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衣着华贵,举止优雅的女子缓缓从空桑离后面走出。 阮枫看见眉眼温婉,说话柔柔的燕云华,眼眸微动。 魏青书更是眉心微撇。 燕王经过这么多年权力的膨胀,还可以抓住他在天下人面前好面子的弱点,争取时机。 但燕云华……上一秒和你言笑晏晏,下一秒就能捅你一刀。 别问,问就说她不需要理由,懒得向天下人解释什么事出有因。 挡了她的路,杀了便是。 空桑离哈哈大笑:“郡主说笑了。” 眼中,一如既往,没有一丝笑意。 燕云华没有说话,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目光扫过阮枫身上时停顿了下。 阮枫抬眸,视线在空中交汇。 第114章 素未谋面的孩儿 空桑离顺着燕云华的目光看过去,看见阮枫时笑了笑,语气颇为轻佻: “真是一位大美人,要是年轻时,我必然会厚着脸皮凑上前,可惜老了,人家看不上我了。” 闻言。 燕云华美眸划过一丝不悦,但掩饰得极好,面上带着尊敬的笑容,没有说话。 空桑离自己调笑美人看不上自己还好,她可不能说。 “罢了罢了,刚到千月宫,就不和这些小辈掺和了,属下要去拜访昔日好友,郡主可要一同前去?” “自然。云华初来乍到,还需麻烦空桑大人多多照料。” 两人消失在视野后,魏青书也准备离开。 “等等!” 司允澈忽然开口。 魏青书停下脚步,转头静静看着少年。 司允澈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后正声道: “我没经历过你的痛苦,凭什么叫你放下仇恨?家族本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没做过那些事,却实打实是既得益者。” 魏青书露出一丝讶然,似在惊讶这位小少爷居然不逃避了: “所以呢?” “你说的对,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魏青书唇齿间反复萦绕着这四个字,倏然轻笑一声, “看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很好。虽然我与你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但你这个人我还挺欣赏的。未来,我会尽力给你留个全尸,好好安葬的。” 司允澈静静看着不远处的男子,平日纯澈的眸子多了些其他意味不明的情绪。 他一字一句道: “我也是。” 落日的最后一缕余晖消失,天地之间万籁俱寂。 魏青书离开后,司允澈像是所有勇气都泄去了,转身看着阮枫,语气失落: “风姐姐,秦伯总是说,这个世间从来没有双全法,你选择了一条路,无论遇到什么,都必须走下去,没有回头路。” 阮枫微愣,垂下纤长的睫羽,遮住了眸中的情绪。 司允澈仰头看着夜空,轻轻开口: “风姐姐,你知道吗?家族让我去寻找他,其实,我后来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只是我没说。 从小到大,我都没有什么朋友,那段时间我真的很开心,天真的想,先拖着吧。好像只要我不戳破这层窗户纸,就不会出现问题。 说起来有点可笑,我有点羡慕他的。 即使他经历了血海深仇,但他身边却有那么多好友。 他们一定对他很好,我没有在他身上看见背负着血海深仇的苦大仇深与孤注一掷。 他可以笑得很灿烂,会笑着和我说未来的期待。 他谨记着仇恨,但又没有仅仅记着仇恨。 我真的很想去结识一下他的那些朋友们,却不知道以什么样的身份出场。 我有时候会想,要是我没有出生在司家就好了,这样我就有足够的理由去接近他们。” 阮枫没有说话。 星辰点缀着漆黑的天穹。 所有的喧嚣都隐匿于夜色之下,只剩下寂静在空气中流淌。 二人一路沉默着走到居住的院落,点燃院内烛光。 司允澈忽然开口: “风姐姐,你这么厉害,会用剑吗?” 少年清冽的嗓音带着期待与兴奋,丝毫听不出之前的萎靡。 阮枫点了点头。 司允澈眼睛一亮,还没等他开口,阮枫就走到院落内,抬手折下树上的一根硬树枝,指了指司允澈腰间的佩剑,示意他出手。 风姐姐怎么知道他想干什么? 知音呐! 司允澈二话不说,抽出佩剑,握紧手中的剑,心中既紧张又兴奋。 迫不及待地发动了第一波攻势,剑尖如流星赶月,直冲对方! 阮枫脚步轻移,手上树枝似乎随意地一抖,就轻松化解了少年的攻势。 但她没有立即反击,而是故意露出一丝破绽,引诱对方深入。 司允澈见状,加大了进攻力度,剑法愈发凌厉。 阮枫始终保持着自己的节奏,每一步后都在无形中引导着少年。 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司允澈已经完全沉浸在其中,只觉得酣畅淋漓! 最终。 在一轮激烈的交锋后,阮枫手中的树枝尖抵在了司允澈心口处。 司允澈咧嘴一笑,声音兴奋:“我输了。” 这就是高手实战教导吗!? 司允澈觉得自己的剑法流畅了不少。 以前求秦伯教导,秦伯要不就是不理他,要不就直接把他摁地上摩擦。 司允澈借机又请教了一番,见天色已晚,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 回到自己的院子,司允澈正准备洗澡,突然,身上掉下来一张纸条。 咦? 司允澈捡起纸条。 纸条上的字非常工整秀气,一笔一画。 司允澈认出来了,这是风姐姐的字迹。 “仅此一次。” 司允澈念出声。 反应过来后顿时觉得惋惜不已。 居然就这一次? 早知道多缠着风姐姐一会了! 司允澈刚想收起纸条,忽然瞥见纸条背面也有字,翻过来定睛一看。 只见背面写着—— 落子无悔。 …… “小枫,你来了?” 侧卧在床榻上看书的魏青书坐直了身体,看着面前的人。 阮枫将司允澈的话复述一遍后,幽深的黑眸静静看着魏青书: “其实,我可以做到的。” “嗯?” “除掉司家。” 魏青书愣了愣,抬眸看着清冷的少年: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想说,你是有能力除掉司家的,但是没有这么做是吧?” 阮枫颔首。 魏青书沉默良久,沉声道: “我知道,我从没怀疑过你的能力,最初的时候我也想过,我要利用我所能利用的一切去达成目的。后来…… 我想明白了。 没有任何人有义务去付出巨大代价帮我复仇,这是情分,不是本分。” 顿了顿。 “我觉得自己不幸又幸运。遇见你们,从阴郁中走出来,你们在背后默默支持,也始终保持边界感,给我空间。 我有时候会想,幸好是我先遇上,要是司允澈先遇上,恐怕我前路漫漫无期啊。也许这就是命运。” 魏青书语气略带调侃。 阮枫默了默:“抱歉。” 魏青书莫名其妙:“你抱什么歉?就因为这件小事?” 阮枫算了算时间,就提出告辞了。 看着少年从窗户出去的背影,魏青书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他还不了解小枫吗? 除了她师父和尘。 那一道在深渊中救赎她的光。 没有人真正进入过她的世界。 她冷漠,凉薄。 自从她师父离去,更是将整个世界排除在外,只为保持最理智的冷静,看着这场戏剧。 她师父重伤时想必是预料到了自己命数已到,于是咳着血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信。 请求他们未来若发生了什么事,还请多多包容一下那个孩子。 …… 圣子殿。 祝余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忽然一个大比兜过来。 “啪——” 他醒了! 迎娶美娇娘的美梦被打扰,祝余怒目看向床边的冷漠的黑衣女子,瞬间怂了! 阮娥声音冷漠: “醒了?醒了就快滚。” “啊?” “有疑问?” 祝余对上阮娥冰冷的眼神,连忙掀开被子下床:“没有没有,小的这就滚。” 祝余被暗卫提溜走后,易容后的阮枫缓步走出。 被褥已经换了一套新的,阮枫躺了上去。 应付空桑离,祝余很可能顶不住。 只能她本人亲自上场。 若是空桑离真以为千星沉是他儿子或孙子,那就好玩了。 阮枫眸子划过一丝兴味。 然而—— 阮枫这次属实算错了! 殿外。 燕云华余光瞥了眼笑眯眯的空桑离。 燕王大统领,心理素质确实强大。 要不是她是少数几个知情人之一,知道空桑离天生身体有疾,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后…… 空桑离笑眯眯道: “郡主,月宫主,咱们进去吧,说不定还真是我那素未谋面的孩儿。” 无意知晓空桑离不孕不育的燕云华:“……” 知道千星沉真实身份的月眠:“……” 第115章 小兔崽子和死老头子 “吱呀——” 门被推开,几人进去后走到床边。 床上病恹恹的少年掀了掀眼皮,眼神如同一汪死水,对其他人丝毫提不起兴致的样子: “宫主,您怎么来了?” 月眠快步走上前,叹了口气,满眼悲痛: “看这黑眼圈,你这孩子……唉,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啊。” 阮枫嘲弄一般扯了扯嘴角,没有回话,打量的目光扫过其他二人。 目光落在空桑离身上时,似乎顿了下: ”宫主,这二位是?” 月眠还没开口,空桑离就上前一把握住阮枫的手,目不转睛,喃喃自语: “像,真是太像了。” 阮枫眉心撇起,指尖蜷缩了下,刚想抽出手,空桑离手上的力道加重些许,迫不及待问道: “孩子,你母亲如今可还安好?” 阮枫眼神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 “你是谁!好生没有礼貌!” 空桑离似乎这才注意到自己太过热切了,悻悻地松手,眼神却舍不得离开对方的脸。 将原本遗憾无后却骤然发现自己有个儿子的父亲演的淋漓尽致。 月眠忍住嘴角抽搐的冲动,将事情解释了一遍。 空桑离迫不及待地开口: “孩子,为父定然会严惩那些对我儿下手之人!以前是苦了我儿了,以后为父会好好补偿你的。” 这“我儿”“为父”顺口得…… 阮枫难得陷入了沉默。 总觉得事情有点脱离掌控。 燕云华笑吟吟道: “云华在此恭喜空桑大人父子重逢。” 空桑离笑着介绍:“孩子,这位是云华郡主。” 燕云华露出温婉和善的笑容: “空桑大人是看着云华长大的长辈,星沉弟弟叫我云华姐姐就好,叫郡主倒是显得生分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就将这件事直接钉死了。 喜提一个爹的阮枫:“……” 阮枫薄唇张了张,眸中警惕之色不减: “在下无父无母,从小被宫主收养,二位这么说,可有证据?” “当然有,要不然为父怎会随便认一人为子?” 空桑离眼神示意身后的侍卫带人证物证上来,继续说道, “当年为父与你母亲相识相知,奈何……唉,为父只能辞别,万万没想到你母亲当时已经怀有身孕,后来还生下你没多久就撒手人寰,唉…… 你母亲出生在卫国临水县城旁的小村杨家村,可惜这世道太乱,杨家村被土匪毁了,幸好为父恰好遇见当年一位证人……” 空桑离絮絮叨叨间,人证物证都被带了上来。 一个瘦瘦高高的中年女子一进来,看见阮枫,眼睛一亮: “你是当年芸娘那个孩子?长的真俊。可怜见的,要是芸娘在天之灵,想必也能安心了。” 阮枫抿着唇,随意翻了翻呈上来的物证。 千星沉的来源并不是伪造的。 再伪造,在空桑离亲自调查下也可能被察觉出不对劲。 千星沉被月眠收养前的身份……来源于阮娥。 阮娥出生在杨家村,她的来历在村子的人看来,很不光彩,因为生父不详。 天灾人祸,活着总得有所承担。阮娥的母亲因生不出孩子被休弃后,娘家也不认她,为了活着,开始在村子接客。 阮娥是个意外,不知怎么想的,她留下了这个孩子,还去前夫家又哭又闹。 说不是她怀不了孕,明明是他们家儿子不行,凭什么都怪罪到她头上!? 可惜,生下女儿没几年,就撒手人寰。 村子的大婶们都厌恶她母亲,说不定阮娥的亲生父亲是她们男人,怎么可能容得下阮娥? 阮娥被迫来到县城里,成为乞儿。 她很聪明。 在一群乞儿中,她隐瞒了自己女儿身的身份,说话、打架比谁都狠,豁出命去的狠劲成功震慑住了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当年师父看见阮娥的那刻,观察了许久,偏头对她说: “此子,有手段有狠劲,若能活下去,绝非池中物。” 阮枫唇角泛起一丝笑意。 真是难为他们了,伪造这么多真真假假的证据。 要不是知道真相,她都差点信了。 阮枫再次看向空桑离时,眼神多了几分狐疑与不可置信: “你真是我父亲?” 空桑离努力露出一抹慈父的微笑,想拍拍少年的肩膀,又怕他身体受不住: “是为父对不起你们母子,星沉先好好养身子,那些人,为父都不会放过的!” 阮枫点了点头,不知想到什么,急切问道: “爹,你这么厉害,有没有能让儿子重新修炼的方法?儿子不甘心!不甘心以后就当一个废人!!” 空桑离:“……” 空桑离笑容僵硬了瞬。 小兔崽子,认爹认得还挺快。 不过千星沉剑痴之名在外,急切重新拿起剑,变回那个剑道天才也是意料之内。 对于剑痴来说,只要能重新拿起剑,其他的都不重要。 空桑离沉声道: “放心,为父也算有点权力,一定会拼尽全力去找寻办法的。” 阮枫眼睛“唰”一下亮了,再也没有之前的警惕,一心痴迷剑道的形象拿捏得死死的。 唇角想要上扬,但似乎顾忌自己高岭之花的形象崩毁,又压下笑容: “谢谢爹。” 空桑离笑容慈祥: “说什么谢?你可是爹的儿子,这都是爹该做的。” 阮枫:“……” 死老头子,当爹适应得还真快。 月眠将这“父慈子孝”的一幕收入眼底,瞳孔地震!! 震惊得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话说—— 月眠摸了摸下巴。 阮枫的爹……好像是个高危职业吧? 第116章 兵不血刃 空桑离嘱咐阮枫好好休息后就带着燕云华离开。 阮枫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眸中墨色浓郁,明明灭灭,看不真切。 给她下毒的势力中,疑似有燕王的一笔。 她最初让那些打探的人看见祝余特意易容的模样,传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流言。 只是想,若能在空桑离心中埋下一根隐形的刺最好。 毕竟燕王对疑似他儿子的人下手了。 埋不下也无所谓。 反正不管如何,她都是打算让千星沉这个身份死遁的。 但她这随意的一笔,偏偏让对方起了心思,从中抓住机会反将她一军。 千星沉何许人也? 赫赫有名的剑道天才。 千月宫引以为傲的圣子。 旁人眼中千月宫下一任的宫主! 若千星沉是空桑离儿子的消息经由武学大会证实、传出,他们再暗中推波助澜一下。 在世人眼中,中立派的千月宫恐怕彻底划分为了燕王势力! 哪怕他们不承认,为了活命,也得被迫加入! 若是千星沉彻底相信自己是空桑离的儿子,为他们所用,更是白得一名剑道天才。 还有千月宫的圣女月落影,其未婚夫路归帆对她情根深种的消息早已不是秘密。 路家有投靠圣师的趋势。 若月落影成为燕王一派的人,他们助路归帆执掌路家,那路归帆会选择哪一方呢? 答案显而易见。 而这一切,他们甚至不需要付出什么。 好一招空手套白狼。 她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是—— 昏暗的橘色烛光中,少年如瀑布般的长发随意披散,幽深的黑眸深邃而神秘,气质清冷疏离。 绯红的薄唇却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可是——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 “郡主认为这千星沉如何?” 空桑离倒了一杯茶,自顾自饮完后,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温婉女子。 燕云华浅褐色的眸子闪了闪,笑道:“自然是一表人才。” 空桑离眼中难得出现一丝欣赏: “郡主这一招兵不血刃,不输燕王殿下那些儿子啊。” 不是所有人都能抓住机会的。 有的人,哪怕知道是机会,但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错过。 敏锐、果断、手腕等等都是因素。 在收到那些流言,其他人还是在想是不是真的、不会真是空桑离的后代、要不要去求证时。 燕云华毫不犹豫和燕王说,千星沉是他的儿子,无论真假,都必须是。 空桑离笑了笑,意味深长道: “郡主这几年本就风头够盛,如今又在燕王殿下面前大出风头,可要小心些。燕王殿下还是很喜欢郡主的小野心,可野心过了头,就是忌惮了。” 燕云华内心一沉,浅褐色的眸子都暗了几分。 父王喜欢聪明有野心的女儿。 但前提是这野心在他的掌控之下。 空桑离这话,难不成是知道了她背着父王做的事? 不。 知道如何? 不知道又如何? 虚无缥缈的事,自己先慌了阵脚,简直是愚蠢至极! 重要的是,父王暂且没有对她起疑,还把这件大事交给她,让她跟着空桑离。 燕云华淡淡一笑: “空桑大人的话,小女会谨记于心的。” 天子生辰宴后,霍云将军没多久突然暴毙而亡。 短短不到一年,燕王十二骑损失三名大将还有一名燕世子!! 父王如今正在暴怒的阶段,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怀疑,她确实该藏拙收敛着些。 燕云华垂下眸子。 眸中划过诡异的光芒,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美丽的毒蛇,伺机而动。 她就暂且先放过那些小可爱们喽。 毕竟天下这水,已经被她搅乱得足够混浊了,只差一个导火索。 然后—— 砰! 欲望便会肆意生长。 …… 祝余被推进小黑屋时,腿是颤抖的。 不是要他扮演千星沉吗? 把他带到这里,是不需要他了,想杀了他? 祝余颤颤巍巍地看着斜倚在门口,手中把玩着小刀的黑衣女子,认命似的闭上眼: “姑娘,待会能不能给小的一个痛快?” 阮娥冷冷睨了眼祝余。 幸好主子有先见之明。 就这货,面对空桑离,恐怕没一会就暴露了。 “唰——” 阮娥手中小刀脱手而出,擦着祝余的脸飞过去,钉在了身后的墙上! 小祖宗,别这么折磨他好不好!? 祝余差点跪了! 阮娥冷笑: “你若是不听话,下次我就不是人体描边了。” 祝余:!!! 他一直都很乖的好不好! 哪里没听话了! 这女人好生凶残! “哦对了,主子让我告诉你,武学大会不好抛尸,就先放你一马。 听闻你死去的噩耗,你的娇娇哭晕了过去,偷偷来找你。主子是个良善之人,你死后,主子会好好照顾你的娇娇。” 说着,阮娥语气都古怪了几分。 祝余愣了愣,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下意识问道:“怎么照顾?” 阮娥:“……要你管!” 说完。 “啪”一下将门关上。 祝余在原地愣了许久,突然气急败坏地跳脚!! “啊啊啊啊——千星沉你这混蛋!!你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千!星!沉! 我要拆穿你的真面目!! 我要告诉他们你压根没事,都是装的!!!” 这呐喊声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门外守着的暗卫面面相觑。 原本他们还在想,如何在对方不发现不对劲的情况下,放走对方。 现在看来。 好像也不是很难。 阮娥回去复命: “主子,办妥了。” “嗯。” 阮枫看着铜镜里一袭淡蓝色锦服的少年,缓缓戴上同色系面具。 空桑离这边不好对付,只能她亲自出场。 风软软那边的计划只能被迫终止,就得退场。 好在司允澈知晓她另有来历,提出告辞时没有半分疑问。 阮枫缓步走到门前,打开房门。 金色的阳光瞬间洒满全身,仿佛披上了一层朦胧的金纱。 院子内。 空桑离笑着大步上前: “我儿容貌俊美,戴着面具做甚?” 阮枫微微勾了勾唇: “容貌于儿子来说是一种负担,儿子更希望天下人关注的不是我的容貌,而是剑术。” “好,有志气!” 空桑离哈哈大笑。 路归帆看见这父慈子孝的一幕,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月落影暗中捏了下路归帆,让他注意表情,随后笑着上前: “星沉,恭喜。” 阮枫微微一笑:“嗯。” 路归帆收拾好表情,余光没忍住瞥了眼空桑离。 阮枫上一个爹,背锅挨骂,还瘫痪在床,郁郁不得志,恐怕离死不远了。 阮枫已经孝出了经验。 这一个爹…… 路归帆思索间,只见空桑离大手一挥: “走,今日便借着这武学大会,告诉这世人,你是我空桑离的儿子!” 阮枫乖巧极了: “嗯嗯。” 第117章 晚节不保 既然当了我的爹,就要替我背黑锅,收拾烂摊子哦。 既然敢当着天下人的面宣布此事。 那么…… 阮枫绯红的唇角弯了弯,漂亮的眸子潋滟生姿,犹如勾人摄魄的妖精。 我就是你甩不掉的报应! 空桑离敏锐的直觉忽然让他背后一凉,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眯了眯。 偏头看去。 刚认的新鲜儿子疑惑地看过来,墨色的眸子清澈而无辜。 罢了。 他应该多想了。 估计又是哪位仇敌在背后念叨他。 空桑离咳了几声: “星沉,为父有一义子,名为空桑曜,虽然性子冷漠了些,但,是个不错的孩子,过几日给你引荐一下这位义兄。” 阮枫顿时来了几分兴致: “不知义兄剑术如何,可否切磋一二?” 提起空桑曜,空桑离语气有几分骄傲: “曜儿做事极有主见,到时候还是要问问他愿不愿意。” 谈话间,几人已然到了目的地。 朝阳初升,金辉洒落,群山环抱间,雄伟壮观的比武台傲然挺立。 其他势力早已收到消息,早早等待于此。 月眠看见他们到来,走上前叹了口气: “空桑离,我知阻止不了你,但,看在咱们也算相识一场的份上,还望给千月宫一条活路。” 空桑离笑了: “月宫主哪里的话?千月宫收养星沉,让他平安长大,授他武艺,犹如再生父母。我身为父亲,还能恩将仇报不成?” 月眠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千言万语还是化作一道叹息: “罢了罢了,一切都是命。星沉这孩子,执拗,老夫只希望,你对星沉耐心些,他是个好孩子。” “笑话!我空桑离难不成会虐待自己儿子!?” 月眠:“……” 你高兴就好。 希望你后面知道真相也能这么高兴。 哎呀! 不行! 想到空桑离知道自己收了个“黑心逆子”后的脸色,他怎么有点压不住嘴角? 月眠深怕自己笑出了声,连忙转身离开。 略微佝偻的背影形单影只,似乎显得格外寂寥。 月落影看着那背影,掀了掀眼皮。 她实在想不明白。 记忆中那个一板一眼,教她君子之礼的爷爷去哪了? 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好像是小枫和她师父为了解决古板的爷爷,让手下的暗卫搜刮了不少八卦开始的。 从此爷爷无聊的老年生活一去不复返。 师徒两人。 一个笨蛋美人不靠谱敢提想法,一个黑芝麻汤圆行动力极强。 一个天上谪仙,一个人间谪仙。 月落影思维发散间,空桑离已经踩着大会要开始的点,无所顾忌地带着阮枫走了上去。 两人上场时,不知情的人议论纷纷,而知情人纷纷瞪大了眼睛,看这场好戏! 面对诸多目光,空桑离显得极为随性: “很抱歉耽搁各位一点时间,在下空桑离。” “哗!” 台下一阵哗然! 空桑离! 居然是空桑离! 先不提对方如今是燕王铁骑大统领,如今江湖间还流传着他的事迹!! 空桑离的声音还在继续: “……借着这个机会,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千月宫圣子千星沉,同时也是在下失散多年的儿子……” 卧槽! 懵了! 不少人彻底懵了!! 不同势力的暗线眉来眼去,势必要把这消息迅速送回去。 隐藏在人群中的秦恩咬了咬牙,捏紧拳头,转身离开。 他是觉得千星沉像空桑离没错。 但他从没把这个消息外传过! 空桑离什么德行他不清楚? 一清二楚!! 要不然他当初也不会和那家伙割袍断义! 他不想拉千月宫下水。 这个消息到底怎么外传的? 秦恩左思右想。 只能得出:他既然能在圣子殿出入如无人之境,那么其他人也可以,多半是这个时候泄露的。 先是中毒,再是消息泄露……这千月宫如今还真是千疮百孔啊。 秦恩很快找到了月眠。 头发花白的老人独自坐在稀疏大树下的石头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是时间的投影。 略微佝偻的背无不透露着孤寂。 秦恩的脚步一下就顿住了。 虽然他们是同一代,但是月眠比他大了一二十岁。 他可以说是跟在月眠身后长大的。 他从最初的小萝卜头到如今的两鬓微白。 而那个恪守君子之礼,意气风发的少年也被时光染白了头发,从不轻易弯下的背脊也佝偻了起来。 是啊。 他一个人撑起偌大的千月宫,经历丧子之痛等等那么多重大的变故,现在还要被迫将祖业让出…… 秦恩突然觉得。 他真该死啊! 为什么这么多年,一次都不肯回来? 秦恩踌躇间,月眠忽然转身,苦笑一声: “这么多年,彦儿终于肯现身来见我这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了?当年我俩一起埋在这树下的好酒可是等了许多年。” 老人笑得有点勉强,眼角的皱纹满是岁月与苦涩的气息。 秦恩的眼睛瞬间有点湿润。 他真该死啊! 真的! 秦恩“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述说自己的罪。 月眠抬手,宽大的衣袖抹了抹眼角的泪: “都过去了,说这些做甚?你平安就好,老夫我也就放心了。” 我敲。 这催泪丸放眼睛旁边是真辣啊! 眼泪止都止不住! 阮枫那损崽是不是故意多加了料!? 月眠余光瞥了眼一脸“我真该死啊!”的秦恩。 啧啧啧。 这小兔崽子在外这么多年,怎么还更好忽悠了? 是不是靠近司允澈久了,被同化了? 月眠唏嘘了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然后快步上前扶起秦恩。 这漏成筛子的千月宫很快会被燕王铁骑接手,他也想通了。 千年时光,千月宫本身内部也是出现了很大问题。 不破不立。 日后说不定还能建一个全新的呢。 但是吧。 老头子他一把年纪了。 实在不想担上“亡宫之主”的名号啊! 月眠神情格外的慈祥。 秦恩万万没想到。 时光不仅能让人变老,还能让人……晚节不保。 第118章 传位 月眠的动作非常迅速。 两人在树下谈天说地,喝了不少酒。 秦恩被灌的晕晕乎乎,还没反应过来,手上突然出现了象征千月宫宫主的令牌。 比武台周围的人群都目光灼灼地观察着这位新上任的宫主——前任圣子千彦! 秦恩晕乎乎的脑子忽然清醒了不少! 他是说有意回来,为千月宫做点事,但不是成为宫主啊!! 他明明千杯不醉,这酒再好,也不至于醉成这样吧? 月大哥是不是在坑他!!? 秦恩狐疑地看向月眠。 月眠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咽下藏在舌头下的小药丸,然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眼看要倒下去,秦恩连忙扶住月眠。 月眠苦笑: “彦儿,别怪大哥太急,大哥实在有心无力,大哥早就知道你回来了,等这一天等了许久了。” 秦恩纵有万般疑问,也不好去追问摇摇欲坠的月眠。 只能安慰月眠几句。 罢了。 与司家的十年之期也快到头了,他本就打算回来的。 今天发生的事简直让众人直呼精彩。 先是千星沉认祖归宗,对方还是空桑离,后是失踪已久的千彦回到千月宫成为了宫主! 甚至有人阴谋论,是不是月眠不想把千月宫交到千星沉手上,才传位于千彦? 秦恩把月眠送回房间休息,转身就看见腰间别着酒壶的空桑离斜倚在树下,似笑非笑: “秦恩,不对,千彦,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秦恩面上不动神色,静静看着空桑离: “我们好像并不熟。” “不熟吗~还真是令人伤心呢。” 空桑离微笑着绕着秦恩走了几圈,在他面前停下后忽然拍出一掌! 秦恩迅速伸出右手同样拍过去。 两掌对峙,只见秦恩退了一步,而空桑离原地未动! 空桑离利落地甩袖,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道: “千彦,几十年前我接了你一掌,不敌你,如今,你接不住我一掌了。 你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但现在看来,你这独木桥过得不怎么样啊。” “我在司允澈身边这么多年,你从未出现过,可偏偏今日——” “没错!” 空桑离突然上前,扯住秦恩衣领子,逼他与自己对视。 那双素来毫无波澜的眸子划过一丝不甘心! “我就是要等你恢复千彦身份的那一天!我就是要让世人看看,曾经的天才千彦,不过如此!! 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明日敢不敢和我上台比一场,不关乎武学大会的私人比试!” 秦恩别过头,神色冷淡: “如今我不是你的对手,不用比试了。” “千!彦!!” 空桑离气急败坏,松开扯着领子的手。 寒光一闪,冰冷的剑横在了秦恩的脖子旁,划出一道血痕! 秦恩毫无动容。 过了许久。 也不见继续深一步。 空桑离收剑入鞘,冷笑一声:“由不得你愿不愿意!”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不远处。 从墙边探出头的红衣少年缩回了头,看了眼身边双手抱胸的蓝衣少年: “你真是千星沉?” 阮枫压低声音:“如假包换。” 司允澈:“……” 他心心念念的光辉伟岸的剑道天才,居然也会偷听墙角? 有点破坏形象了。 不过—— 司允澈看了眼自己鬼鬼祟祟的样子,又看了眼对方从容不迫的样子。 同样是偷听墙角,他怎么跟贼一样的? 司允澈觉得秦伯现在心情不太好,最好不要上前。 于是和阮枫唠嗑起来: “千兄,我对你的崇拜那是犹如滔滔江水,早就想和千兄你交个朋友了,嘿嘿,当然,也是想请教请教千兄。” 阮枫上下打量了会司允澈,忽然饶有兴致地问道: “你看见我,真的笑的出来?” 司允澈:??? 看着对方清澈又愚蠢的眼神,阮枫悠悠叹了口气: “没事,趁现在多笑笑,以后你就笑不出来了。” 司允澈:“……” 咔嚓—— 他好像听见了什么碎裂的声音。 是他的心碎了,还是对方的形象碎了呢? …… 与此同时。 一处不起眼的院子。 祝余悄眯眯地从门口探出头,左顾右盼。 忽然看见有人过来,连忙缩回去。 暗卫一:“真没想到啊,这千星沉居然是空桑离的儿子。” 暗卫二:“是啊,这空桑离年轻时最是风流了,这千星沉也不会……” 暗卫三:“嘘!这话别乱说!” 暗卫二:“就是说说而已嘛,听说千星沉昨日得了一美人,叫什么娇娇。另一边还同时与云华郡主交好,啧啧啧,这人啊,就是不一样。” “……” 娇娇! 娇娇!! 不!!! 祝余再也没有余力去思考什么不对劲,等几人走过去后颤颤巍巍地离开。 气得浑身都在哆嗦! 千星沉,他简直,简直不是人哇! 在一众暗卫千辛万苦的策划下,祝余终于看见了在亭子内暗自垂泪的心上人。 而她的面前,千星沉正挑起美人的下巴。 祝余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但他知道,他冲出去必死无疑! 祝余愤恨地离开后,阮枫立马松手。 程娇也一改柔弱、眼角含泪的形象,叹了口气: “还望圣子信守承诺。” 祝余下毒的消息传回玄清谷。 她那本就因为得罪谷主而岌岌可危的父亲直接被推出来挡锅。 幸好千星沉提前救下了他们父女二人。 阮枫淡淡道: “我这行为可是会有损你的清誉。” 程娇撇了撇嘴,眉眼间满是被宠爱的娇纵: “反正都要离开,清誉算什么?祝余那小子要是明明知道我和圣子您没什么,还心怀芥蒂,我还要他做甚? 再说,圣子您是个好人,还给了我选择的权力,娇娇自然选择对您最有利的答案。” 不过—— 程娇偷偷瞥了眼气度不凡的少年。 谁家正常人想给自己留个好色的名声? 别说,不知情的人还真会感叹。 不愧是空桑离的儿子。 深得他真传啊! 阮枫从这边离开后,马不停蹄赶往下一场。 翻腾的云海,如同大海的波涛,山峰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如同仙境一般。 燕云华端坐在石凳上,一袭华服,温婉大气。 见到来人。 燕云华微微一笑: “约我在此见面,星沉可是有事?” 阮枫坐到对面,静静看着燕云华:“关于空桑曜,不知郡主可了解?” 燕云华眼底划过一丝诧异,随即了然。 她对千星沉,知道的实在不多。 对方很少出现。 看来是早晨空桑离提起空桑曜的语气,让他生了几分紧迫。 如此看来。 这千星沉倒也不是完全的一心向剑,不管世事。 俗人好啊。 只要有欲望,就有掌控的机会。 燕云华笑道: “星沉是担心空桑大人会偏心空桑曜?星沉不用太过担心,空桑大人是位拎得清的。” 阮枫沉默了许久: “抱歉,我不是有意,实在是今日之事……罢了,郡主就当星沉没来过吧。” 说完,起身拱手后离开。 燕云华自始至终笑吟吟的,没说挽留的话。 想必,今日月眠直接传位突然冒出来的千彦一事,恐怕惹了千星沉些许不满。 也是。 视为囊中之物的东西忽然被截胡,又有几人高兴得起来? 拥有越多,越怕失去。 十几年感情,终究抵不过利益。 欲望啊,真是个美妙的东西。 阮枫刚离开不久,又有几人传信过来。 正好路归帆来找阮枫。 刚见到人,对方就扯了扯嘴角: “没用的东西!” 路归帆:??? 卧槽! 是骂他骂上瘾了吗!? 第119章 空桑曜 但路归帆知道。 阮枫骂他“没用的东西”,是因为他至今没处理好路家的事,让阿影受了委屈。 路归帆自认理亏,只能低头听着。 阮枫神色淡淡:“找我何事?” 路归帆见周围无人,压低声音道: “虽然燕王势力帮我在路家夺权,但对方肯定会安插不少自己人。” 他有点不明白。 明明计划得好好的,他们自己就可以拿下路家,为何让燕王铁骑插一手? 阮枫瞥了眼路归帆: “他们早就盯上了路家,与其背后防备阴我们,不如大大方方让他们成为刀。你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悄悄转移路家的财产。” 路归帆点了点头,决定把自己疑惑的都问出来: “反正天下不太平,为何不能选择燕王?” 阮枫眼眸微微眯起: “你想选择燕王?” 路归帆忽然背后一凉,连忙摇头: “燕王此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再说我没那个建功立业的志向!我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厌恶燕王?” 阮枫沉默片刻,淡淡道:“有仇。” 路归帆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但又不敢去问。 没错。 就是不敢! 以前他还敢和对方开玩笑,自从和尘师父死后,阮枫整个人都阴沉不少,行事果断狠辣! 他要是投靠燕王,不做什么事还好,看在过往情面上,阮枫不会对他怎么样。 但要真是挡了她的路,恐怕只能留个全尸了! 关键是!! 他要是和阮枫作对,阿影就不要他了啊! 路归帆忽然有点好奇,问道:“那你觉得圣师如何?” “不如何,也不是个好东西。” “那陆玄如何?” “照样不是个好东西。” “……你觉得你怎么样?” 阮枫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和我一比,他们都还行吧。” 路归帆:“……” 哥,你是真厉害。 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阮枫看了眼路归帆,漫不经心道: “大体方向我和你说了,细节方面若还要我手把手教,下次我就把‘没用的东西’刻你脸上。” “放心放心!不用!我可以!” …… 不管如何私下暗潮涌动,第二日还是到来了。 日落西山。 在今日的武学大会结束后,空桑离忽然飞身上来,表示挑战千月宫新任宫主千彦。 场面瞬间沸腾了! 秦恩骑虎难下,只能叹了口气,上台迎战。 罢了。 大不了就是输了而已。 若是不依空桑离,他怕是会搅和得千月宫天翻地覆,来以此发泄心中不满。 夕阳的余晖透过树梢的缝隙,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为这场决斗平添了几分神秘与庄严。 四周静悄悄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屏息等待这场比试的结果。 两人相对而立。 秦恩身着青色布衣,眉宇间透露着淡然,手中的长剑犹如他的延伸,与身体浑然一体。 空桑离身穿玄黑劲装,目光犀利,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强大气场,与平时的形象相差极大。 随着一阵微风吹过,战斗拉开序幕。 秦恩率先发动攻势,剑尖轻点,如蜻蜓点水般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瞬间幻化出数十剑,每一剑都精准无比,目标直指对方要害! 司允澈瞬间瞪圆了眼睛! 秦伯他怎么还在他面前藏拙的呢? 难怪看不上他。 空桑离冷笑一声,双脚稳扎马步,双掌交错,体内内力运转。 不仅接下了这一连串凌厉的攻击,还反手推出一连串汹涌澎湃的掌风! 秦恩借力跃起,剑芒如电闪雷鸣,向着对手头顶劈下。 空桑离双腿发力蹬地,迎着剑光而去,凝聚全身内力于指尖,猛然向上伸出手指夹住剑刃。 时间似乎短暂的停顿了会,随后战况更加激烈! 两大高手的对决,早已让所有观众都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一点精彩瞬间。 不过,这空桑离年轻时候不是用剑的吗? 怎么如今不用了? 阮枫正全神贯注看着比试,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人影。 阮枫偏头看去,正好与少年的视线对上。 少年面容俊美,宛若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乌黑深邃的眼眸深沉得没有一丝情感,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就像那不可亵渎的高岭之花。 少年冷冷道:“空桑曜。” 阮枫微微颔首:“千星沉。” 报完姓名,两人就没什么好说的,直接沉默下来。 空桑曜大概是想到义父说尽量和千星沉搞好关系,只能硬邦邦地找话题: “你觉得这场比试如何?” 阮枫语气平淡: “不出意外,父亲赢不是问题,没什么好看的。我与云华有约在身,就先行一步。” 说完,转身就走。 空桑曜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薄唇微抿,乌黑的眸子深沉无比,划过一丝晦暗不清的情绪。 千月山山顶。 阮枫刚坐下就开口道: “抱歉,遇见了空桑曜,来晚了些。” 燕云华倒茶的手一顿,泰然自若地倒完茶推过去,笑吟吟道: “无碍,星沉试试我泡茶的手艺如何?” 阮枫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茗着茶,与燕云华谈笑风生。 待燕云华离开后,少年从容不迫地来到悬崖边。 云海翻涌间,青丝与翩跹的衣袂交织。 “主子,有来信。” 正静静看着云海的阮枫从暗卫手中接过几封信。 第一封,来自于澜姨。 与往常一样,絮絮叨叨说了不少事,然后问她这边有没有什么困难,需不需要帮助。 第二封,来自于妙妙。 说自己给周千岁检查了一番,他身体没有蛊,还暗戳戳地打探她和陆玄怎么样了。 最后一封,来自于陆玄。 阮枫看着信中,被一条横线划去,欲盖弥彰的“有点想你了”,一时罕见地沉默了。 想想自己最近左勾搭程娇,右勾搭燕云华…… 与此同时。 千月山山脚的小镇。 一名老者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正疑惑人到哪里去了,身后突然传来幽幽的“外祖父~” 老者吓了一跳,转身愤愤道: “你个小兔崽子,想吓唬谁啊!” 易容后的陆玄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外祖父,您很闲吗?” 老者瞪大眼睛: “怎么?我连未来的外孙媳妇都不能来看看?谁叫你不带我来的!老头子我就偷偷来!” 陆玄附和着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啦,不过不止。说来真巧,有可能成为您外孙女婿的人也在这呢!” “什么!!!” “哪个臭小子勾引了浅浅!!?” “别让老夫逮住!” 陆玄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魏青书忽然背后一凉。 难不成有人想对他动手? 第120章 嘿嘿 大会期间还是允许上下山的。 陆玄拿出邀请函,表示自己一行人因为路上耽搁了会才晚到。 千月宫弟子检查了邀请函,发现没有问题后,就带着他们来到山上一处院落。 陆玄推开门。 映入眼帘的就是院落内的树下挂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男鬼,手脚耷拉着。 在风中晃啊晃。 陆玄看向那名弟子,挑了挑眉: “你们千月宫,还挺别致。” 弟子:“……” 这名弟子突然想起管事说过的话,连忙走上前颤颤巍巍道: “温公子,您没事吧?” 温鱼的脚在空中探了探,踩到脚边的木凳上,把脖子上的绳子拿下,声音略沙哑: “没事,我就是在思考问题。” 其他人:“……” 在武学大会上行事如此奇特之人……陆玄立马想起来对方是谁,微笑着上前: “温公子,在下安良。” 温鱼剥开眼前的长发,站在木凳上看着面前笑眯眯的少年,淡淡“嗯”了声。 然后跳下木凳,向门外走去。 陆玄忽然开口: “久仰摘星楼温公子大名,相见即是有缘,可否交个朋友?” 温鱼即将跨出大门的脚忽然顿住。 过了会。 他缓缓回头,浓厚黑眼圈上一双眼睛没有什么神采,如同一汪死水: “大师兄说过,不和真容、真名都不露的人交朋友。” 陆玄也不恼,淡笑道:“叨扰了。” 温鱼还没走多远,就被火急火燎的白菜拉走。 白菜狗狗祟祟地拉着他进入房间: “鱼啊,师兄我怎么卜卦,千星沉的卦象都算不出来,你帮帮师兄呗?” 温鱼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 “师父说过,你这水平,别再算了。” 白菜抓了抓头发: “哎呀,师兄就是太好奇了啊,你说怎么会有人一会显示早夭命格,一会又如同迷雾一般。我想我水平是不是真的太差了?” 温鱼有些受不了吵吵嚷嚷的师兄,只好叹了口气: “师兄,还有一种东西叫改命。” “嘎——” 白菜突然安静下来。 瞳孔地震,差点破音! “不是,还真能改命啊?那不是传说吗!?” 不知想到什么,白菜撒丫子跑出去,恰好遇见玄明子,眼睛一亮: “师父!师父!” 玄明子吓得一个哆嗦,旋即恼怒道: “叫魂呢你!你师父我还没聋!” 立志要当乖徒儿的白菜立马闭嘴,小声道: “师父,您下山,是不是来见千星沉的?毕竟改命之人如此稀有。” 玄明子没好气道:“不是,那是顺带。” 白菜:??? 玄明子:“老夫是来逮你大师兄那小兔崽子的,回去看我不抽死他!” 白菜:??? 白菜:!!! 大师兄惹祸了? 他谋权篡位有希望了!? 白菜嘴角压都压不住:“那个,师父,大师兄犯了再大的错,那也是大师兄啊,您就从轻处罚嘛。” 玄明子:“好,你如此关心你大师兄,那就陪他一起挨抽吧。” 白菜:“……徒儿不是这个意思。” 玄明子:“这么说,你为那小兔崽子求情都是假的?” 白菜连忙否认:“哪有?都是真情实意啊!我和大师兄那可是情同手足!” 玄明子:“呵呵。” …… 夜色浓厚。 星辰点缀着漆黑的天穹。 屋子内烛光昏暗,眉眼温婉的女子端坐在床边,如瀑布般的长发披散,浅褐色的眸子没有一丝笑意。 燕云华轻启红唇: “空桑曜,空桑离就在千月宫,你这是把我置于危险的境地。” 她的面前,站着一名黑衣少年。 犹如高岭之花一般的少年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一双漆黑的眼眸紧紧看着眼前的人。 危险、隐忍、克制。 “你以前说,陆玄对你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对方至少洁身自好,好,我退了一步。但千星沉呢?你明明知道他——” “空桑曜。” 燕云华淡淡打断, “你管的太多了。” 管的……太多了? 空桑曜攥紧拳头,眼尾染上几分微红,素来冰冷冷的脸上出现裂痕,像是高岭之花被拉入泥潭。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几乎笼罩住女子,充满压迫感。 燕云华丝毫没有退却,仰着头与对方对峙。 昏暗的烛光中,只有寂静在空气中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 空桑曜似是自嘲一笑,踉跄着后退一步: “皎皎,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你现在就吃准了我不忍对你怎么样,是吗?” “不,你错了。” 燕云华唇角勾起一抹微笑,与眉眼间的温婉端庄形成诡异的割裂感! “我对你不再在意伪装,是因为,你于我的价值大不如前,仅此而已!” 空桑曜身形僵直了瞬,颤抖着唇:“你以前……” “哈哈哈……” 女子银铃般的诡异笑声打断他的话。 燕云华抬手,作势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珠,脸上笑意浓郁: “不好意思,我眼泪差点笑出来了。 你明明答应过我的,我们当初说好了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哈哈哈,你是有多愚蠢才会问我这样的问题?” 说着,燕云华站起身,纤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空桑曜的心口,眼神戏谑, “明明早已知道答案,知道我是什么人,为何还偏偏要去问一个答案,给自己找不痛快? 好了,你可以去找空桑离。 告诉他,我燕云华狼心狗肺,早就勾搭上了他的义子,利用完后又翻脸不认人。” “皎皎……” 燕云华笑容瞬间消失。 “冒犯郡主,跪下!” 空桑曜眼尾泛红,死死盯着面前毒蛇般的女子,最终还是弯下了腰,跪在了地上。 但只跪下了一个膝盖。 燕云华没有在意,忽然拿起一个像是狗项圈的东西,锁在了空桑曜的脖子上。 空桑曜没有反抗,低着头不说话。 燕云华弯下腰,抬手,修长的手勾起冰凉的项圈,逼迫空桑曜不得不抬起头看着她。 昏暗的烛光下。 不再伪装温婉端庄的世家贵女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美丽、张扬、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你要记住,我燕云华是燕王嫡长女,是天子亲封的云华郡主。 皎皎不是你能喊的名字,你应该尊称我为郡主。 还有。 我不需要那些无用的感情,我只需要忠诚的狗!” 说到最后。 燕云华手上突然用力,三千青丝倾泻而下。 两人挨得很近,被迫仰头与燕云华对视的空桑曜可以清晰地看见那双漂亮的浅褐色眸子中的冰冷与疯狂。 她真是疯了。 空桑曜想。 但。 他好像也疯了。 高岭之花一般的少年那个没有跪下的膝盖终究弯了下去。 第121章 大逃杀 “哒——” 在不知道第多少个小石子扔到脚边时,坐在屋顶上看星辰的温鱼终于忍不住了,无奈地叹了口气: “大师兄,师父不在。” 话音刚落,旁边的屋檐探出来一个鬼鬼祟祟的黑色脑袋。 是的。 黑色脑袋。 因为整个脑袋都用黑布套住了,只有五个地方挖了洞——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 慕容铁柱爬上屋顶,来到温鱼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呲着一口大白牙: “我就知道,还是小师弟和我天下第一好。” 温鱼:“……”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其他师兄师姐都是有点良心的,唯有你是真贱? 温鱼还记得。 师父会逼他们跟他学点医术。 大师兄医术上的天赋也就那样,但喜欢搓各种各样奇怪的丸子。 但他不想自己试毒。 于是总是让他试毒,说什么反正他死都不怕,牺牲一下自己也没什么。 因为这事,大师兄没少挨抽。 认错很快,但死性不改。 说的就是这大师兄! 温鱼没忍住又叹了口气:“大师兄,你快走吧,师父说要抽死你。” “什么!?” 慕容铁柱瞪圆了眼睛,呲牙咧嘴, “都过去这么久了,老头子至于吗?我不就是不小心毁了镇楼之宝?” 温鱼:!!? 温鱼还没开口,一道怒吼冲破云霄! “小兔崽子!拿命来!!” “卧槽!师父!?” 慕容铁柱转身就跑,边跑边控诉道, “小师弟,你骗我!我们再也不是天下第一好了!” 温鱼:“……” 谁和你好过! 温鱼懒得解释这个这个乌龙,坐在原地继续发呆。 还没等他找好姿势,一道人影忽然从他面前飞过,还伴随着阵阵不怀好意的笑声! “桀桀桀……大师兄你跑不掉的,还不快束手就擒?嘎嘎嘎……” 紧接着,又一道人影经过。 不过玄明子没继续追,而是坐下冷哼一声: “这么久没见,这小兔崽子别的没进步,逃跑倒是精进不少。白菜大概率追不上的。” 想到自己刚才提醒了大师兄。 温鱼低下头,默默把长发捋到面前。 存在感一再降低。 另一边。 慕容铁柱凭借着卓越的轻功,七拐八拐成功甩掉白菜。 “嘁,跟你大师兄比逃跑?” 慕容铁柱回过神来,打量了下四周的景色。 正想着这是哪里呢。 突然! 慕容铁柱背后一凉,身子比脑子反应更快,躲过身后一道剑芒! “刺啦——” 剑在假石上留下一道剑痕,看得慕容铁柱心惊胆颤,连忙脱口而出: “好汉饶命!我只是无意到此处!” 然而根本没用! 对方就当作没听见,攻击愈发凌厉。 慕容铁柱撒丫子就跑。 救命,哪里来的煞神? 慕容铁柱看见出现一棵树,眼睛一亮,连忙借力跳上院墙。 跳上墙的那刻, 和一名黑衣男子深情对视! 慕容铁柱没时间多想,直接跑了。 黑衣男子看见院子内杀气腾腾的人,脸色扭曲了下,果断转身跑路! 阮娥握紧手中的剑,犹豫片刻追了上去。 夜色无边。 千月宫上正在上演夺命大逃杀! 要不是圣子殿地处较为偏僻的后山,恐怕早就热闹起来了! 这两人,轻功倒是不错。 阮娥忽然看见他们翻进了一个偏僻荒废的院子,脚步一下就顿住了。 这里是…… 阮娥不慌不忙,收剑入鞘,站在原地,脑中琢磨起毁尸灭迹的一百零八种方法。 果不其然—— “嗷!!!” 率先跳进院子内的慕容铁柱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哪个缺德玩意在院墙里面种了一堆荆棘一样的植物啊? 谁!! 黑衣男子听到惨叫后果断调整身姿,踩着慕容铁柱跃到不远处没有荆棘的空地上。 那叫一个优雅从容,完全不顾他人死活。 慕容铁柱喜提梅开二度,“嗷嗷”叫着从荆棘里面出来。 那叫一个惨烈。 难道,这就是卜卦中今日的血光之灾? 陆玄发现追杀他们的人没有跟上来后,心中更为警惕,借着朦胧的月光观察这个破败的小院。 小院主屋的门前挂着两个散发着光亮的崭新红色灯笼。 院内的布局依稀可见当年的规整与讲究,但由于长期无人照料,一切都呈现出一副凋敝的模样。 院子内散落着各种杂物,有的是破损的陶罐,有的是碎裂的瓷片,还有的是生锈的铁器。 它们静静躺在那里,无声地诉说着往昔主人的日常生活与喜好。 陆玄抬眸,顿时被主屋牌匾上“和光同尘”四个字吸引了目光。 明明是随和、与世无争、不露锋芒的意思,但那字却犹如铁画银钩,气势磅礴,仿佛要穿透纸背! 陆玄正欣赏着这字,旁边突然传来声响。 慕容铁柱“噗通”一声朝着主屋跪下了! 陆玄:??? 陆玄这才注意到,有人悄无声息地站在破败屋门后的阴影里。 阮枫手持问天剑,缓缓从黑暗中走出。 少年一袭白袍,乌黑如墨的长发用一根玉簪半束,墨色的眸子雾沉沉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气质清冷疏离。 阮枫淡淡瞥了眼跪在地上的人: “不必行此大礼。” 慕容铁柱:“……” 那是因为那荆棘有毒,他手脚无力,手脚无力啊! 陆玄看见那熟悉的人,唇角不可抑制地上扬几许,眼睛亮晶晶的,如同天上的星辰。 阮枫脚步顿了顿。 这不值钱的样子让她想起了某个人。 阮枫微微歪了歪头: “你就是当年被我欺负哭的人?” 陆玄:“……” 陆玄:“所以你要负责,弥补我受伤的小心灵。” 慕容铁柱:??? 正死命挣扎爬起来的慕容铁柱忽然不挣扎了,耳朵尖竖了起来。 阮枫脚尖一转,半蹲到慕容铁柱面前,似笑非笑: “你是?” 慕容铁柱看着在自己脖子前比划的寒剑,飞速开口: “我是当年你救过的人,今日来以身相许。” 陆玄:??? 陆玄眼神瞬间不善起来,若有若无的杀意让慕容铁柱欲哭无泪。 关键时刻,他嘴贱干嘛啊!? 慕容铁柱努力伸手把头罩往下拉了拉,咳了几声,正色道: “在下摘星楼大弟子,慕容铁柱!” 摘星楼与世无争,师父,借你名头一用! “摘星楼啊……” 阮枫收起问天剑,似笑非笑, “那就叫你师父来我这捞人。” “那个,呃呃,实不相瞒……” “嗯?” “我师父他老人家可能,也许,大概,早就想弄死我了?” 第122章 她好会啊 阮枫和陆玄对视了一眼。 这是什么感天动地师徒情? 阮枫:“你是玄明子的大弟子,他舍得弄死你?” 慕容铁柱一脸悲痛:“当年年少轻狂,犯了点错误,说多了都是泪啊!” 阮枫木得感情地“哦”了声: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把你送给玄明子,得一个人情。” 慕容铁柱:“……” 慕容铁柱弱弱开口: “那个,你看啊,师父没有对我下追杀令,这说明了什么?他老人家心里还有我啊!你留着我,可比把我交出去有价值多了。” 陆玄轻“啧”一声,迅速把魔爪伸向对方的头套。 慕容铁柱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死死拉着头套呐喊!! “你干什么!?我警告你啊,我卖艺不卖身的!” 陆玄冷笑:“我倒要看看你这真实面容!” 两人拉扯间,慕容铁柱瞄准时机,扑向阮枫。 阮枫下意识抬脚踹了过去。 只见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砰”得一声落在了荆棘堆里! 嗷一声,头一歪,脚一蹬,舌头一吐! 看得陆玄难得出现一点转瞬即逝的同情,但很快消失:“这人……没死吧?” 活该! 扑向谁不好? 偏偏扑向小枫! 嘴上问着没死吧,脚却懒得移动一步。 阮枫瞥了陆玄一眼: “不至于死,荆棘里有令人昏睡的成分,不过时间久了就不一定了,要不你去把他带进屋子?” “我?” “嗯,这个院子,没有我的允许,其他人不能踏足。” “行吧。” 陆玄走过去,发现满身血污的慕容铁柱真的只是昏睡过去了,嫌弃地伸手拖人。 进入主屋后,阮枫点燃了烛台。 屋子里很简陋,看不出来人生活过的气息,虽然随意打扫了下,但还是闻得到灰尘的气息。 陆玄有不少疑惑。 为什么千月宫有这样一处地方? 阮枫说的朋友所托又是什么? 但陆玄没去刨根问底,只是低着头处理慕容铁柱身上的伤。 处理得很随意。 总体来说,活着就行。 阮枫坐在一旁指挥着,随口道: “你来的正好,我这有一件事需要人帮忙。” 陆玄很自然地回应:“什么事?” 阮枫:“我这有一个人叫祝余,我要他在公开场合揭穿千星沉没有中毒,内力没有丧失。” 陆玄想了会:“是那个祝余?” 他来之前把事情调查了一番,自然知道下毒者就叫祝余。 看来没有被杀,被小枫救下了。 阮枫轻轻“嗯”了声,墨色的眸子就那么盯着陆玄,盯得陆玄有点不自在,耳根微红: “还有什么事吗?” 难不成是有段时间没见,小枫也有点想—— “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说个秘密,要不你也告诉我你一个秘密吧?等价交换。” 陆玄:“……” 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值一个等价交换吗? 可惜他心里的想法不会被他亲亲母后听见,否则萧澜一定会“呸”道: 你们有什么感情?你们之间的感情还不如我和小枫之间的感情呢! 陆玄刚要开口,阮枫忽然淡淡一笑,眉眼弯弯,犹如春日积雪融化,露出满园春色。 陆玄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只听少年缓缓道: “我开玩笑的,不需要你交换一个秘密,我还是很相信你的。” 陆玄:“……”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再加上美人计乱他心神,她怎么这么会啊? 先是划清两人距离,表达一切都是利益交换,后又说开玩笑,还是很相信他的。 两者心情落差之大…… 关键是双方都默契地心知肚明! 他知道阮枫的算盘,阮枫知道他看得出来她的算盘。 就看他愿不愿意明知道是陷阱还心甘情愿跳进去。 陆玄无奈地叹了口气:“拿我的秘密来交换也可以啊,毕竟我是很相信小枫的呢。” 阮枫没有说话。 陆玄正好处理完慕容铁柱的伤,随意坐到桌子旁,手肘随意搭在桌面上。 忽然。 陆玄感觉到有人在勾自己小拇指,偏头看去。 烛光下,面前的少年微微歪着头,一双眸子无辜清澈,但修长白皙的手却拉着他的手指,好像在玩什么玩具。 陆玄知道。 阮枫故意给他吃个糖。 但! 她怎么这么会啊? 怎么每一步都精准拿捏他? 陆玄耳根彻底红了,任由对方拉着自己的手,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瞟。 刚醒过来的慕容铁柱悄眯眯地睁开一条眼缝,看见这一幕差点激动地蹦起来! 他就说吧! 这两人有一腿! 师父从小训练他们对蒙汗药之类的抵抗力,所以这荆棘也不会让他昏睡很久。 慕容铁柱实在太满意摘星楼独家收敛气息的功法了。 简直是偷窥……啊呸,保命宝典! 陆玄平定心神后问道: “你想说什么?” 阮枫睨了慕容铁柱一眼: “等等,我不习惯说非常重要的事情时,有其他人在场,我先叫人把他拖下去。” 准备吃瓜的慕容铁柱:??? 难道刚才太激动,乱了呼吸被发现了? 反正不管慕容铁柱如何不愿意,但终究还是被拖下去了! 阮枫这才悠悠开口: “其实,我还有个名字,你很熟悉的。” “嗯?” “千星沉。” “千星——千啥!!?” 陆玄瞳孔地震!! 千月宫圣子? 空桑离之子!? 他差点就要对其下手的人居然是阮枫!!? 陆玄数了数: “阮枫、乐师枫叶子、鬼医池渊、风软软、千月宫圣子千星沉……你这身份还挺多。” 阮枫面不改色: “重要的也不多,很多都是爱好。” 陆玄眼神瞬间复杂了。 风软软……难不成戏耍他也是爱好? 等等—— 他可是听说千星沉自从认亲后左拥右抱,还不忘追求燕云华…… 第123章 大冤种觉醒 陆玄静静看着少年,忍不住开口:“左拥右抱……快乐吗?” 阮枫抿了抿薄唇,眼眸微垂:“我和她们都是玩玩而已。” “……” 陆玄轻哼一声。 算了。 还是不问了。 总觉得这个玩玩也包括他。 …… “回来了?” 萧承锦睁开眼睛,看见陆玄时暗自松了口气。 出去这么久,他还以为出事了。 陆玄笑道:“外祖父,让您担心了,这么晚了,您先回去睡吧。” 萧承锦定定看了少年一会,眼中划过一丝狐疑。 他不是说没事干,去打探千星沉的情报了吗? 怎么跟夜会情郎一样,笑得春心荡漾? 萧承锦缓缓道: “玄儿,祖父问你一个问题。若是你身边有人谋反,按罪至少当满门抄斩,但谋反之人有一子,与你关系颇好,且并不知情长辈谋反一事,你该当如何?” 陆玄笑容微微收敛,恢复成平常矜贵、高不可攀的模样,沉声道: “我不可能赦免他。 此事一旦开了先例,那么那些有点心思的人都会活络起来。 谋反成功了,那就是滔天的荣华富贵,谋反不成功,没关系,上位者因为感情会饶恕我家那个孩子,还能留个血脉。” 顿了顿。 一袭黑衣的少年语气冷淡: “所以那个人必须死,至少明面上必须死! 暗地里,看一看他的心思和价值吧,若有价值,先榨干他的价值……但最基本的一点,若有心思,决不能留。” 萧承锦点了点头。 这黑心又阴险的样子,才是他熟悉的外孙嘛。 看来刚才只是个意外。 等等—— 意外? 萧承锦猛地看向自家外孙! “你出门是幽会去了!?” 陆玄不知想到什么,羞涩一笑,没有说话。 萧承锦顿时怒了! “好你个小兔崽子!不带老夫去看看未来外孙媳妇!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和你爹一个样!” 陆玄反骨上来,没忍住嘀咕:“可我爹拐的是您女儿啊。” 萧承锦:!!! “你小子是不是以为老夫聋了!?老夫还是提得动刀的!” …… “好无聊啊,真想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慕容铁柱盘腿坐在地上,单手托腮,另一只手在地上画圈圈。 直到眼前出现一片衣角,慕容铁柱抬头看见来人后愣了愣。 手指算了算,错愕道: “这么快?他是不是不行啊?” 阮枫:“……” 阮枫半蹲下,微微一笑:“我明日就把这句话告诉他。” 慕容铁柱怂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那个,阮,阮公子啊,我开玩笑的呢,哈哈,不要放在心上嘛。” “哦?你知道我是谁?” “人间谪仙,还是很容易猜出来的嘛。” 阮枫似笑非笑道: “那你猜出他是谁了吗?你说,你知道我和他之间没那么清白,我还能放过你吗?” 少年声音清清冷冷,语气也平淡如水,但不知为何,慕容铁柱总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那个,我嘴很严的。” “把头套摘了。” “啊?” 慕容铁柱愣了下,接触到对方不容置疑的眼神,只好颤颤巍巍地摘下头套。 头套下是一张非常干净清秀的脸,看起来还有几分腼腆,像是乖巧的邻家弟弟。 慕容铁柱腼腆一笑,扭捏道: “那个,我事先说明,我卖艺不卖身哦。” 说着,还抛了个媚眼,那不伦不类的样子,让阮枫没忍住捏了捏手指,忍下手痒的冲动: “……真名。” “真名啊……” 慕容铁柱忽然收敛起玩世不恭的气息,歪着头眉眼弯弯问道, “你怎么知道慕容铁柱不是我的真名?” 阮枫淡淡道:“你的名字是玄明子取的,要是本名是这个,我认为你应该不会同意。” “就是就是,我老早就想吐槽老头子了,那些长老们的弟子的名号都是取自天上星辰,就我们不是,说什么贱名好养活。” 慕容铁柱不知想到什么,莞尔一笑, “如若我行走在尘世时遇见你,我自然会告诉你我的真名。 但我现在是以摘星楼弟子的身份出现,就不可以了哦。 不过慕容铁柱这个名字确实不太好听,但你可以叫我慕容啊。” 阮枫忽然抬手,随手遮住视线中慕容铁柱的下半张脸,但很快又收回手: “把他带下去。” “是。” 阮枫身后两个暗卫上前,押着慕容铁柱离开。 少年没有挣扎,而是回头勾唇笑了笑: “我们会再相见的。” 阮枫不置可否,朝着反方向缓步离开。 慕容铁柱一路轻哼着小曲。 就这么几个暗卫,阮枫也太低估他的逃跑能力了。 慕容铁柱被推进房间时嘴角还是挂着笑的,直到看见了—— 他的亲亲师父!! 玄明子捋着花白的胡子,笑容慈祥: “小兔崽子,你还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白菜在玄明子身边咧嘴一笑: “大师兄,兜兜转转你又回来了,没想到吧?桀桀桀……” 温鱼默默把更多的长发捋到前面,没有说话,降低存在感。 慕容铁柱僵硬片刻,转身就往门口跑! 可惜—— “砰!” 门被无情关上,甚至还上锁了! 慕容铁柱欲哭无泪。 阮兄,你好狠的心! 难不成,我的人情不如师父的人情吗……好像还真比不上。 另一边。 阮枫回到圣子殿,睡了一觉。 起来后,听到如今上任的宫主要见她,淡淡“哦”了声。 然后慢吞吞地洗漱,直到秦恩在外面等了好一会才出去。 “不好意思,让宫主久等了。” 秦恩看见那张和空桑离相似的脸,忍着一巴掌呼过去的冲动,皮笑肉不笑: “无碍,只是星沉身为圣子,这千月宫迟早要交到你手上的,日上三竿才起床,如此倦怠终归不太好。” 因着月大哥跨过千星沉,把千月宫交到他手上。 千星沉似乎就与他们生了嫌隙。 如今千月宫不可谓不是烂摊子。 被外界渗透得千疮百孔,忠心的人才不仅少,还走的差不多。 秦恩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毕竟他离开太久太久了。 阮枫瞥了眼秦恩,眼神有几分不善: “宫主的教诲,星沉记下了。” 秦恩自然发现了对方眼中的不满,无奈地叹了口气,感到一阵无力。 他突然有点怀疑自己是大冤种。 月大哥是不是想做甩手掌柜!? 第124章 测算 秦恩不是个蠢的。 只是记忆中月眠克己守礼的君子形象稳如老狗,再加上被愧疚蒙蔽了双眼。 脑海中这个念头一出来,秦恩脑子恍然大悟,仿佛被雷击中了一般! 月大哥! 你的君子之风呢!? 秦恩匆匆提出告辞去找月眠,可惜月眠没找到,只找到了月落影。 “月大哥呢?” 月落影看他一副算账的模样,硬着头皮笑道: “宫主,我爷爷他昨晚旧疾突发,已经离开千月宫去静养了。” 事实上—— “千彦那小子只是一时脑子没转过来,老夫我得赶紧跑! 幸好这些年来老夫我未雨绸缪,一直暗中转移人才,正好空桑离认亲一事给了老夫理由跑路,还回来了一个大傻——咳咳,大宝贝。” 可这些话,月落影怎么敢说出来?只能美化再美化…… 闻言。 秦恩哪里还不明白? 他就是个大冤种! 纯纯大冤种!! 但他还能怎么办? 他这一生狠狠栽过两次,一个栽在了空桑离手上,交友不慎,差点酿成大错。 一次栽在了月大哥手上,被坑惨了。 想不到人到中老年,他居然还受到了外界的毒打。 秦恩回去后,想到此事,还是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唉——” 正在练剑的司允澈收剑,“噔噔噔”跑到秦恩身边慰问: “秦伯,你看起来不太高兴,发生了什么事?我说不定能想想办法呢。” 秦恩掀起眼皮睨了殷勤的红衣少年一眼:“你?” 自从知道他是千彦,如今还成了千月宫宫主后,这小子终于把他当个人了,还总是献殷勤。 哼。 秦恩随口道:“不想当千月宫宫主,你要当不?” 司允澈:!!! 司允澈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 秦恩:“……没你啥事了,玩去吧。” “好叭。” 司允澈跑去比武台看了一天比试,还在脑海中各种复盘他人比试的时候,周围的人纷纷朝一个方向跑去。 打听一下得知,玄明子等人即将返程摘星楼,在离开前表示会给几位有缘人批命! 摘星楼之人,平时避世不出,即使出世也是来无影去无踪。 这则消息一出,众人沸腾! 司允澈向来喜欢凑热闹,当即跑去凑热闹。 人潮早已将附近堵的水泄不通。 玄明子一袭布衣长袍,袍角随风轻摆,仙风道骨。 岁月并没有让那双眼眸变得浑浊,反而是深邃如同古井,似乎能洞察世间万物的本质,宁静平和。 白菜双手托腮:“师父,有缘人怎么找?” 玄明子捋着花白胡子,笑呵呵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随心就行。” 慕容铁柱撇撇嘴:“说那么深奥干什么?很简单,你看谁顺眼,谁就是有缘人啊。” 玄明子:“……” 这大徒弟,从小就没有一顿打是白打的! 没办法。 自己收的逆徒,哪怕是苦果也只能咽下去。 玄明子笑容不变: “你大师兄说的也有道理,这是你们的历练,师父不会插手的,小鱼,你也去吧。” 蹲在角落“种蘑菇”的温鱼慢吞吞转头: “啊,我吗?” “去吧。” “……哦,好吧。” 白菜闻言,连忙靠近慕容铁柱,压低声音:“大师兄,鱼不会被打死吧?” 慕容铁柱耸耸肩:“没事,他命大。” “也是,死不了就行。” 恰好听见的玄明子:“……” 平时老夫教你们的师兄弟友爱呢? 一群逆徒!!! 玄明子没好气道: “快点去吧!” 慕容铁柱点点头,不知从哪掏出来挖了五个洞的黑色头套套在头上,振振有词: “我卖艺不卖身,我怕有人看见我的盛世美颜,心生歹意。” 玄明子:“……” 温鱼低声道: “那个,大师兄,外面人太多了,我不喜欢,能不能借下你的多余头套。” 慕容铁柱竖了个大拇指: “行,小师弟不愧和我是天下第一好,和我眼光一样好!他们都不懂我这个头套的好看,不识货!” 玄明子:“……” 黑布挖出五个大小不一的洞,有什么好看的? 有什么好看的!!! 他都能想象到,他们原本神秘莫测的摘星楼形象,今日就要毁于一旦。 可命令他们不要戴头套吧,他又怕逆徒们整出别的篓子。 玄明子犹豫间,慕容铁柱直接拉着白菜和温鱼出去了。 刚一踏上高台。 “唰——”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去。 场面安静了瞬! 然后众人窃窃私语。 白菜从来没有觉得,被人注视是件这么羞耻,这么需要勇气的事情! 你们俩是戴上头套不管不顾了,考没考虑过他啊啊啊??? 大师兄你个混球!! 慕容铁柱帅气地一撩袍子,盘腿坐到自己的位置,背挺得老直,炯炯有神地目视前方。 白菜平复心情,坐在旁边,压低声音: “大师兄,你先选个有缘人吧。” 慕容铁柱扫了眼下方,眼中出现三分薄凉、三分漫不经心、四分不屑一顾: “恕我直言,在座诸位,我都看不顺眼。” 白菜心一梗。 有本事你说话大声点,让其他人听到啊! 果然。 大师兄还是和以前一样。 头套一戴,就开始发癫。 只是多年不见,癫病更严重了。 以前至少看起来还有的治,现在大抵是病入膏肓了。 白菜看向另一边坐着的温鱼。 温鱼虽然看起来非常不喜欢这种场合,身上死感弥漫,但还算靠谱,已经指了一个中年男子上来。 中年男子喜笑颜开,屁颠屁颠地跑上来。 温鱼:“所求何事?” 中年男子:“求财。” 温鱼又问了遍对方的信息,推演后淡淡道: “你财星受损,且劫财频现,意味着生活中频繁出现意外支出或损失。这些事件会不断蚕食积蓄,难以聚财。” 中年男子脸上笑容瞬间消失:“啊,那可有解?” 温鱼:“无——” 白菜瞳孔地震!! 飞扑上去捂住温鱼的嘴,扯出礼貌的笑容: “您虽财运受损,但一生也算顺遂,衣食无忧,并无大灾大病,将来子孙满堂也是圆满。” 中年男子虽然有些遗憾,但眉间郁气散了不少,叹了口气:“算了,挺好。” 然后拱手下去。 白菜松了口气,这才松手,恨铁不成钢道: “鱼啊,说了多少次,尽量挑好的说,不好的也要润色润色。” 小师弟曾经下山,好心为他人测算祸事,那户人家不信不听,在事情发生后更是迁怒小师弟,认为是小师弟诅咒的他们! 要不是大师兄及时赶到,小师弟差点被活活打死! 语言是门学问,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白菜左看看“尔等皆是蝼蚁”的慕容铁柱,右看看沉默寡言,满身都是“好麻烦,我想死”的温鱼。 一时心情颇为复杂。 看吧,他合该当大师兄! 这个家没他,得散! 第125章 月老铁柱 慕容铁柱歪嘴冷笑了好一会,觉得装够了,扫了一圈人群,手指着一个黑衣男子: “就他吧,勉强顺眼点。” 身后侍从立马飞身过去告知对方这个消息。 刚过来凑热闹的陆玄:??? 既然被选中了,陆玄饶有兴致地走上台,坐到慕容铁柱面前。 昨晚他一直用的是易容的脸,今天也是,对方不可能不知道昨晚那人是他。 所以他想干什么呢? 慕容铁柱装模作样地掐了掐手指: “你命格极为贵重,只是……唉,命中欠揍啊。” 慕容铁柱:嘻嘻。 谁叫你昨晚踩着我跃过荆棘? 陆玄:“……” 无意听了一耳的白菜:??? 命中欠揍? 大师兄,你确定不是在给自己批命? 陆玄耐着性子等对方嘻嘻完,才开口:“行了,给我算下姻缘就行。” “姻缘啊……” 慕容铁柱拖长尾音,墨色的眸子静静看了陆玄好一会,勾了勾唇, “谋事在天,成事在人,心诚则灵。” 心诚……则灵? 哪怕更相信事在人为,对这些算命之类不那么放在心上。 陆玄唇角也忍不住上扬。 余光一瞥,忽然看见白菜面前坐下了位戴着蓝色面具的蓝衣少年。 白菜兴奋地搓搓小手:“请问您所求为何?” 千星沉。 他好奇老久了。 正好,大师兄和小师弟都在旁边,他就把人叫上来了,一起看看。 阮枫淡淡道: “我想问,我所求之事,能否成?” 白菜:“……” 一上来就是难度拉满。 我怎么知道你所求之事是什么? 尤其你的命格还如此特殊。 白菜求救般看向慕容铁柱,慕容铁柱正襟危坐,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白菜:%#@* 大师兄真不靠谱! 白菜又求救般看向正好空闲的温鱼。 温鱼想了想,靠近道: “前来千月宫前,师父曾告诉我,若千公子前来询问,无论问什么,都让我回复: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阮枫微微垂眸,睫羽遮住眸中情绪。 明明周围热闹喧嚣,少年却宛如那遗世独立、不可亵渎的仙人。 蓦然,少年微微一笑,眸中墨色浓郁: “摘星楼玄明子,确实有真本事,想必他也知道我的回答,我就不麻烦你们转告了。” 说完,起身离开。 与陆玄暧昧不清,一是因为她乐意,二是因为这并不会影响到大局,甚至有利。 但她从始至终,很清楚自己要干什么,她不会让任何人影响甚至改变她的判断与决策。 摘星楼…… 摘星楼在世人心中,一向避世不出,不管尘世。 原本,她将陆玄与阮枫暧昧不清的把柄直接送到了慕容铁柱手上。 慕容铁柱身为玄明子大弟子,怎么可能像他说的玄明子不管他?他几乎可以代表摘星楼! 若是让她听到从摘星楼传出来流言,她心中也有数。 但现在…… 阮枫有点不确定,玄明子是否真的知道千星沉就是她阮枫。 毕竟“千星沉”没有那么大能力,但,“阮枫”有。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 阮枫下去时,司允澈正屁颠屁颠地上来。 他就说,和摘星楼的人混了个脸熟是有好处的! 看看,不就选他了? 一袭红衣的少年笑得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和小虎牙。 温鱼瞥了眼紧盯着他的白菜,想了想: “你命格贵重,日后坚守本心,想必有一番大作为。” 司允澈喜笑颜开! 他从小就知道,他有大侠之姿! 司允澈笑容还没维持多久,慕容铁柱点上来的魏青书经过他身边。 司允澈:笑容消失术jpg. 总觉得把魏青书拉上来的人是故意的。 慕容铁柱:“可要算一算事业?” 魏青书摆摆手:“不不不,算算姻缘吧。” 慕容铁柱:“……” 拉上来两个人,两人都把他当月老用! 有两情相悦之人了不起啊? 像他一样,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多好? 哼! 慕容铁柱没好气道:“天赐良缘,命中注定。” 魏青书:!!? 魏青书嘴角压都压不住,道谢下去后感觉自己兴奋地能耕二亩地! 慕容铁柱揉了揉太阳穴,在人群中随手点了个非常高冷的人。 看起来断情绝爱的样子,总不至于再问姻缘了吧? 空桑曜眼神闪了闪。 最终还是上去,坐下后小声道: “我想问一下我与她的姻缘。” 慕容铁柱:“……” 他要不改行去当媒婆吧? 慕容铁柱过了好一会,反问:“你确定要知道?” 高岭之花一般的少年身形一顿,颇有几分失魂落魄,忽然站起来: “我知道了,你不必说了。” 说完,逃也一般地走了。 慕容铁柱骂骂咧咧。 知道? 你知道什么了?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 武学大会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哪怕暗地里如何暗潮涌动,都不影响明面上的热闹。 到了后期,基本都是高手对决。 阮枫平时没人打扰,闲的自在。 此刻。 大厅。 一名发须皆白的老人一拍桌子,怒斥: “简直荒唐!追魂有什么资格参加武学大会?一群见不得光、刀尖舔血的人!” 旁边优雅的老妇人冷笑: “但人家执意要来,甚至还上门问为什么不邀请他们,我们难不成当众与他们闹翻?” 此话一出,场面安静了下来。 倒也不是他们这些门派不如追魂。 只是追魂都是一群刀尖舔血、睚眦必报的杀手,他们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烂命一条。 若是得罪他们,他们弟子外出历练,万一遭报复了呢? 众人沉默间。 在一旁看一直好戏的空桑离忽然轻笑一声: “让他们参加,为什么要拒绝呢? 大家都知道,武学大会举办的意义之一,是为了凝聚你们这些门派的力量,魁首也是未来的盟主,拥有一定的号召力。 他们要参与进来,就事先说好,他们以后愿不愿意服从呗。” 话说完了,目的达到,空桑离懒得留在这,直接去找阮枫。 “星沉啊。” 阮枫抬眸:“爹,你怎么来了?” 空桑离叹了口气: “唉,最近风言风语较多,说我儿没有中毒被废,唉,要是真的多好,为父对不起你啊,要是早点找到你,唉。” 阮枫眼神暗了暗,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又不好开口。 第126章 大可不必 暗中一直观察千星沉反应的空桑离见状,心中冷笑一声。 这小子心思果然没那么纯粹。 也是。 要不然这段时间怎么会有意无意接近云华郡主? 恐怕他那么快就接受多出来个爹,很大原因也是因为看中了燕王大统领之子的身份。 空桑离没有生气,反而少了几分防备。 追求名利好啊。 若是千星沉没有被废,比起靠那虚无缥缈的血缘绑定,利益绑定更让他放心。 想着。 空桑离叹了口气: “星沉,虽然爹位高权重,但也有不少人盯着爹这个位置。这样吧,你就和曜儿一样,先从底层做起如何?” 阮枫眉心微撇,眼中划过一丝不满: “嗯,都听爹的。” 空桑离语重心长道: “星沉可是爹唯一的儿子,好好干,以后爹的一切都是我儿的。” 阮枫眸子亮了! 发自内心的! 语气都欢快了些:“嗯!儿子不会辜负爹的期望!” “哈哈,好!” 空桑离笑着笑着,突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罢了。 估计又是哪个死对头盼着他早死。 “对了,星沉啊,月落影那边你少去点,路归帆也算我们要拉拢的人。” 阮枫眉头又皱了起来: “爹!儿子自幼就爱慕阿影,过去几年我选择退出,外出游历。 可我回来后阿影和路归帆依旧未完婚,为何,为何儿子就不能勇敢一回!?” 少年激动地眼尾都泛红了。 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看得空桑离一愣一愣的。 自幼爱慕? 那也一点不影响你一边抱着美人,一边追求郡主? 真博爱啊! 真有老子年轻时的风范! 要不是空桑离非常清楚自己不可能有后,他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有一个儿子。 “星沉,咱们要以大局为重,况且时间还长,未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不是?” 阮枫不情不愿地低下头: “我知道了,都听爹的。” 空桑离扮演了会慈父,觉得有些不耐烦了,说了句自己还有事,直接离开。 空桑离一走。 阮枫也懒得扮演孝顺儿子,转身回了屋内。 黑衣少年正坐在窗边沉思,见她回来,声音懒洋洋的: “你以后是打算扮演千星沉吗?” 千星沉如今是空桑离之子,很显然,除了阮枫本人,他不认为哪个替身能做到那么自然。 阮枫摇了摇头: “空桑离等人明显不信任我,最少也要花费数年做出无数成绩,才有可能成为心腹,没必要。” 陆玄饶有兴致道: “我一直不明白,相似的外貌,为何空桑离就笃定千星沉不是他亲生儿子?难不成他绝嗣?” “可能性很大。” 阮枫语气平淡, “不过我在想,空桑离知道空桑曜爱慕燕云华吗?” 陆玄:“等等,你说,谁爱慕燕云华?空桑曜!?” 说起空桑曜,众人的印象就是沉默寡言的高岭之花,坚决贯彻空桑离的命令。 比起空桑离以及燕王十二骑,空桑曜的名声并不显赫,大多只是默默做事。 陆玄感叹: “这小子,隐藏得真深啊,和燕云华极少见面,偶尔见到也是点头之交。” 阮枫:“很正常,燕云华因野心和能力得到燕王赏识,若与空桑曜走太近,没成长起来前很危险的。” 燕王欣赏燕云华的小野心,但绝不会容忍任何人插手燕王铁骑! 更何况他对这个女儿压根就没有父爱。 陆玄轻“啧”了一声: “将汹涌的爱意克制隐藏,不想伤害到心爱之人。这空桑曜半点没学到空桑离的风流,还挺痴情。燕云华手段挺厉害啊。” 陆玄的语气没有阴阳怪气,没有讥讽,反而有几分欣赏。 有人可能会说,燕云华还不是靠勾搭了男人,从中得到了好处? 陆玄看到的却是。 一个人在处于对自己极度不友好的境地下,利用自己能利用的所有资源,一点点翻盘。 没有什么仅靠自己才是真正的厉害。 诚然,那确实厉害。 但,真的有人能脱离所有人独立? 陆玄不敢说盛国在这世道依旧强大是自己的功劳,这是许许多多人努力的结果。 他只不过站在庞大的资源上,继续兢兢业业。 抛开其他的,陆玄其实和阮枫一样,都挺欣赏燕云华的。 当然,前提是…… 抛开其他的。 闻言。 阮枫微微颔首: “是啊,这个消息我也是无意发现的。当初燕云华拒第一次拒绝空桑曜的理由是: 你陆玄是她心底一抹月光,她心悦你。 空桑曜失魂落魄,决定退出祝福。” 嘎—— 陆玄笑不出来了!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指着自己,不可置信: “先是出计谋差点杀了我妹,后面又对我心生杀意,这心悦,我承受不起。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心悦——” 陆玄对上少年清凌凌的眼眸,声音顿时弱了下去,红着耳根低声说完, “你。” 不知道是不是陆玄的错觉,总觉得说完这句话,对方似乎没忍住轻笑出了声。 陆玄狐疑地抬眸,可阮枫依旧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神色淡淡。 陆玄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总之,燕王铁骑内我还是插了点人手的,若有需要,你尽管说。 对了,追魂来者不善,公子朔与追魂又有些关系,小心些,任何时候,生命最重要。” 阮枫“嗯”道: “之前……那件事如何了?” “办好了。” 陆玄第一次在千月宫偏僻院子遇见阮枫,两人离开前,阮枫曾拜托他拿走那块写着“和光同尘”的牌匾。 那时他才知道,这字是小枫师父当年写下的。 铁画银钩,气势磅礴。 都说字如其人。 陆玄不由想起阮枫的字迹。 没有平常印象中姑娘家的秀气端正,反而字里行间,行云流水,尽是不羁与潇洒。 不对呀。 他回去后从母后那里坑来了几封阮枫的书信,字迹与阮枫平时的字迹有所不同。 千星沉这边更不得了。 字迹不同不说,千星沉还是左手写字! 想到这。 陆玄不禁想起母上大人发现自己知道了她的秘密后,擦着不存在的眼泪说: 小枫真是个命苦的孩子,可惜她不愿意,要不然你就要多一个妹妹,啊不,弟弟了。 陆玄:“……” 大可不必。 第127章 碧落星辰 萧澜欣赏着用凤仙花瓣染红的指甲,继续漫不经心道: “其实吧,你哭着跑回来后,母后我曾问过和尘,要不要定居盛京,但他拒绝了。 你和小枫差一点就是青梅竹马。好险,差点让你爽到了。” 陆玄:“……” 真是他的亲娘啊。 陆玄语气幽幽:“母后,你不怕我把您是澜姨的事情告诉小枫?” 萧澜满不在乎: “随你,正好我也在盘算着,要是小枫看不上你,我还想认个女儿呢。” 回忆结束。 陆玄想到那不多还不靠谱的母爱,无奈地叹了口气,决定选择当一名“孝子”。 “哦对了,差点忘了这事,当初在圣都驿站,无意间你提过澜姨,其实,我当时就觉得那字迹很眼熟。” 阮枫微愣:“你认识?” 陆玄:“我母后。” “原来是她……” 阮枫眼眸微垂。 难怪,她总觉得盛国有点怪怪的。 她本来都做好准备,身为亡国太子会面对的各种屈辱刁难,以及上位者的戒备。 但准备了个寂寞。 除了刚到达时,有几个人找茬,后面简直舒服得不敢置信! 阮枫甚至想过,一开始的阶下囚待遇和刁难,都是做给世人看的,让百姓相信,她没有“卖国”,没有和盛国勾搭过,她尽力了。 疑问得到解答。 剩下的抽丝剥茧便可了然。 难怪前往圣都参加周千岁生辰宴前,他们在盛国溜达后。 就有“阮枫见盛国子民生活,不禁想起曾经的凉国子民,深感愧疚,潸然落泪,扬言只愿百姓安好”等等流言传出来。 天地可鉴! 她阮枫没有良心那玩意! 不管其他人信不信,反正原凉国百姓信了。 本来对阮枫无感但也不反感的百姓们生活比以前好了不少,听闻后纷纷赞扬阮枫大义。 愿意为了他们这种平民百姓放下家国仇恨等等巴拉巴拉。 凉国灭国才不是阮枫的错,是本来就摇摇欲坠,那般的谪仙人已经尽力了巴拉巴拉。 况且当初盛国势如破竹时,谪仙少年已有预感,还特意修书给敌方,愿大开城门,请勿伤百姓巴拉巴拉。 说得阮枫离家出走八百年的良心短暂地回归了会! 别的不说。 那封书信,只是她随手写下的。 盛国没有管这些流言,阮枫自然也不会闲着没事去管。 念及此,阮枫微微一笑: “等这件事情结束,我必亲自上门拜谢皇后娘娘。” 陆玄:??? 他也有功劳啊! 怎么全都到母后头上了!? 陆玄一双漂亮的凤眸委委屈屈地看着戴着蓝色面具的少年。 阮枫忽然走上前,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略有些慌乱的黑衣少年,殷红的薄唇上扬几分: “当然,也感谢你。你低头,闭上眼,我有谢礼要送给你。” 低头? 闭眼!? 陆玄似乎心跳停了一瞬,脑中划过无数话本,耳根彻底红了,十分听话地照做。 然后—— 手里突然被塞了一个东西! 阮枫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好了,可以睁眼了。” 陆玄:??? 就这? 这需要低头闭眼吗!? 需要吗!!? 焉了坏的小枫又在逗弄他! 陆玄不情不愿地睁开双眼,看向手中的玉佩。 玉佩由上乘的羊脂白玉精工打造,质地温润如初春晨露,纯净无瑕。 正面中央雕刻着一轮皓月,周围镶嵌着十二颗晶莹剔透的小珍珠,象征着四季轮回、时光流转。 月亮下方,两条游龙腾跃而出,姿态矫健,栩栩如生,寓意着权柄与荣耀。 背面则是山川湖海的轮廓,线条流畅优美,宛如大自然鬼斧神工之作。 以陆玄毒辣的眼光一看,就知道这玉佩极为贵重,不输当初阮枫从他这里拿走的阴阳双鱼玉佩! 按理来说,得到价值连城的宝贝,陆玄这个财迷应该喜笑颜开。 但。 不知为何,铁公鸡笑不出来。 阮枫解释道:“此玉佩名为碧落星辰,是师父为我雕刻的礼物。” 陆玄有些疑惑。 阮枫与她师父感情极好,怎么会送他? 少年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 “收下吧,师父说希望我一生喜乐平安,我现在把它送你了。” 陆玄眼睛一亮:“好。” 这是不是代表他们的关系近了一步? 阮枫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陆玄回去后。 萧承锦就静静地看着自家外孙乐得尾巴都在摇啊摇,目光看向少年腰间玉佩。 出门的时候好像不是这个吧? 萧承锦冷哼一声: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想要更好地拿捏对方,怎么还帮助对方呢?” 是的。 萧承锦结合种种不对劲和对外孙的了解,以及之前从浅浅那里的套话,得到了一个猜想! 臭小子喜欢谁不好? 怎么就偏偏喜欢上了阮枫? 很危险啊! 陆玄明白萧承锦的意思。 若要把阮枫紧紧拿捏在手中,不给她翻盘的机会,应该毁了阮枫的名声,让她只能活在阴影下! 陆玄承认,自己以前这么想过。 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外祖父,利益只能交换利益,真心唯有真心才换的来。” 萧承锦恨铁不成钢: “你啊,想要谋取那么大的野心,你还管真心这种东西?” 陆玄笑嘻嘻地搂过老人: “一样的嘛,外祖父你们以真心对我,我当然会回馈真心。要不然我怎么会拒绝燕云华的合作呢?” 萧承锦心中一软,面上依旧没好气道: “和燕云华合作是极好的机会,路走窄了!” “没事,大不了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府相聚。” 萧承锦:“……” 想打孩子吧,又有点舍不得。 陆玄微笑道: “外祖父,您放心吧,我心中有数,不至于那么昏头。比如,阮枫名声好时,我也没忘了自己和盛国的名声啊。 曾经凉国的一切我都牢牢掌控着的,那些百姓日子比以前好了不少,更不会想去过不安稳的生活…… 总之,您就放心吧。” 萧承锦摆摆手: “算了算了,反正老头子我活到这把岁数已经够了,不亏。” 千月宫某处角落。 阮娥冰冷的脸上划过纠结的神情。 主子没说。 但她大致也猜出来。 那个叫安良的男子好像是陆玄。 她想要找时间,去单挑陆玄的啊! 可偏偏看见了对方挂在腰间的“碧落星辰”玉佩。 阮娥从没考虑过区区陆玄,有能力从主子手中抢东西,那么一定是主子送的。 其他人不清楚,但他们这些亲近些的暗卫知道,这代表着对方成为他们半个主子。 不得伤害,还得保护。 阮娥想了想,决定飞鸽传书去询问他们的头——阮义。 若干天后。 阮娥得到了回复: [先去禀告主子这件事吧,其实吧,当年主子的师父曾和我说过,若主子送出碧落星辰,先把对方揍一顿再说。] 阮娥急忙去找阮枫。 阮枫想到记忆中师父揉着她的头,声音温温柔柔: “上穷碧落下黄泉,要是小枫以后有什么心悦之人,就把这个送他哦。” 阮枫:“……” 原来师父在这里挖坑了。 师父应该、很大可能……不止和暗卫吩咐过吧? 她好像,也许,大概……坑了对方? 第128章 苏栩 莫得心的阮枫没有丝毫愧疚。 上午顶着空桑曜冷冷的视线和燕云华谈笑风生。 中午顶着路归帆幽怨的眼神接受月落影的投喂。 下午当着祝余的面调戏他的心上人程娇。 祝余从阴暗的角落离开后,气得眼圈都红了! “啊啊啊!千星沉!!我要杀了他!!!” “既然得到了娇娇,为什么不好好珍惜!!?” 他早就从救下他的人口中得知,玄清谷居然把他师父一家推出来挡难。 明明一开始得知他愿意前来的时候,一个个笑容和善…… 如今师父生死未卜,娇娇落入狼窝! 想到心上人眼角倔强的泪水,祝余心都在滴血! 都怪他没用。 都怪他被人利用,是他蠢! 陆玄披着黑色斗篷看不清容颜,冷冷道: “只要今晚宴会,你揭露千星沉欺骗众人,我们就会想办法救出程娇,找你师父。” 祝余捏紧拳头咬牙切齿:“好!” 他太没用,只能,只能寄希望于此。 哪怕很有可能一去不回! 至少对方在他被追杀绝望之际,救下了他。 …… 本来是没有宴会的。 但追魂来的时候,说自己被忽略了,难道他们连点表示都没有吗? 一来二去的,最后竟演变迟来的,为欢迎各路英雄豪杰前来参加武学大会的宴会。 说是宴会,更像是酒席。 大多数人都是在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等等,上头者更是直接上台比划。 其中一桌,与周围格格不入。 一群人遮的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周身若隐若现的杀气流动,桌上的酒菜丝毫没动。 他们不仅不与其他人交流,与自己人也不交流。 因为真的不熟! 酒过半旬。 有年轻的杀手终于忍不住嘀咕: “哪有杀手见光的?上面的人到底叫我们来干什么?” 旁边人冷冷道: “管他干嘛,反正上头给了大量赏金不是?” 年轻的杀手没有说话,默默拉高面前的面罩,忽略那些恨不得杀了他们的眼神。 追魂向来拿钱办事。 在座那么多人,肯定有人的至亲或朋友被追魂猎杀过。 主位上始终双手抱胸,闭目养神的黑衣人缓缓睁开了双眼。 冰冷的眸子宛若寒冰,没有一丝情感! 他一睁眼,其他杀手下意识挺直了背脊。 黑衣人淡淡道,声音沙哑粗粝: “武学大会期间,收敛一点,但追魂不需要和平。” 言外之意: 大会结束后,若其中有你们的目标,可以下手。 其他人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黑衣人说完。 就起身前往最中央的一桌。 见到黑衣人过来,原本还和其他人谈笑风生的白发苍苍的老者瞬间收敛起笑容,阴阳怪气道: “是什么风把追魂四大护法的青龙阁下吹来了?” 青龙像是感觉不到排挤,沙哑的声音不紧不慢: “杀人是追魂杀手活下去的手段,玄清谷主敢说您从未杀过无辜之人?您谷主的位置如何来的忘记了? 不过一个明面上杀人,一个暗地里杀人还要摆出无辜的样子。 我们有什么区别呢? 怎么,你杀得,我们杀不得?” “你!!” 朱庭序怒目而视! 他此生最恨他人提及他这谷主位置来路不正!! 大师兄一家只能是暴毙而亡! 追魂数年前不仅暗杀了他最看重的大儿子,让他老年丧子,还提及此事!! 眼看朱庭序要动手,一位优雅老妇淡淡道: “行了行了,真要动手,等大会结束后。” 众人早已合力昭告天下,大会期间一切恩恩怨怨都要放下。 要不然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武学大会可不是那么容易举办的,要不然也不会从上一代商量到这一代,才终于举办。 朱庭序身为玄清谷谷主,更是玄清谷的代表! 闻言。 朱庭序攥紧的手青筋暴起,过了会,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下! 青龙看向优雅老妇,虽是赞扬,但眼底没有什么笑意: “不愧是幻音门门主,格局不是我等能比。” 柳絮冷哼一声,没有搭话。 虽然她和追魂没有什么直接的深仇大恨,但对追魂也没什么好感。 青龙毫不在意,眼神扫过众人。 在一众上了年纪的人中,一位年轻女子显得格格不入。 她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长发利落地束起高马尾,眉眼间英气十足,英姿飒爽。 见青龙看过来,女子丝毫不避讳,大大方方地挑眉一笑: “在下沧海阁苏栩,久仰追魂青龙阁下大名。” 青龙很给面子地颔首: “早听闻苏少主年轻有为,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谁不知道如今沧海阁阁主病重,这苏栩身为少主,代替阁主前来武学大会? 苏栩微微一笑:“谬赞。” 青龙既然过来,众人也不可能赶走,只能多加了一个凳子。 青龙入座后,看向秦恩: “对了,千彦阁下接手千月宫,恭喜恭喜。” 秦恩皮笑肉不笑。 笑不出来。 完全笑不出来! 另一边。 年轻一辈就活跃多了。 阮枫夺走月落影手中的酒杯,淡淡道: “饮酒要适量,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妩媚的美人醉意初现,美眸略朦胧,声音醉人:“好吧好吧,都听你的。” 路归帆静静看着这两人,发出一声冷笑。 看得其他年轻人交谈声音都小了,眼神暗戳戳地往这边瞟。 传言路归帆与千星沉关系不好,总是针锋相对绝对是真的! 月落影厉害啊,将两个男人玩弄于股掌。 不对,千星沉好像不是什么专情玩意。 他另一边坐着云华郡主呢,还时不时和云华郡主谈笑风生! 我的天! 关系真乱! 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个兴奋极了。 也有人忍不住开口: “千星沉,人家的未婚妻,你如此不知分寸吗?” 阮枫轻轻瞥了眼那人: “原来是玄清谷的朱策啊,也不知道你那救你一命的下属知道他妻女的下场,会不会气得从地府爬出来。” 朱策脸都涨红了! “你莫要血口喷人!是那贱人耐不住寂寞,勾引我!” 话音刚落。 原本笑吟吟的燕云华笑容一顿,眼中划过一丝厌恶,但很快恢复正常。 月落影刚要反驳,刚好路过的司允澈就翻了个白眼: “嘁~啊对对对,这位哥哥,我也想勾引你,你怎么不上钩呀?是我没有魅力吗?” 阮枫不由侧目看去。 司允澈怎么这么有战斗力了? “砰!” 朱策狠狠一拍桌子! “你是谁!你算什么东西!?” 司允澈骄傲地昂着下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司允澈!” 听都没听过,哪里来的无名小辈? 朱策正想怒斥对方,旁边的男子“砰”一下放下酒杯,语气冷淡: “朱策,闹够了没有?” 第129章 祝余揭露真相 “堂兄……” 朱策恨恨瞪了司允澈一眼,不情不愿地坐下。 司允澈还想乘胜追击叭叭几句,身后的人拉了拉他,示意他住嘴。 然后从司允澈身后的黑暗中走出来,视线绕了一圈最终落在燕云华身上,摸着胡须咧嘴一笑: “云华郡主,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捋着捋着。 胡须突然掉了下去。 余祁眠随手接住,收起来,喃喃自语: “质量不好,白花我那么多银钱了。” 原来身后有余祁眠,难怪战斗力加强了。 燕云华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 “好久不见。不过你怎么来了?” 还有他混不进去的地方吗? 余祁眠刚要开口,忽然想起周围还有人,挺直了背脊。 少年气质温润如玉,犹如这浊世中的翩翩公子,嗓音带着几分笑意: “余某近来无事,就想着来武学大会一睹高手风采。” 与此同时。 灵国皇宫。 身材略微发福,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看着桌上的一堆奏折咆哮!! “那逆子到底滚哪里去了?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太子啊!?” 跪在地上的星榆心尖颤了颤,欲哭无泪,但还是尽职地复述自家太子的话: “陛下,殿下说您,您年近中年,正是奋斗的年纪。 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您和皇后娘娘都还年轻,也是可以奋斗的年纪……” 呜呜呜,殿下,您以前还会带着属下的,这次怎么把属下丢回来了? 是不喜欢属下了吗? 中年男子心梗了下,随意摆摆手: “算了,不关你事,你退下吧。” 大抵他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吧,今生得到逆子这么个报应。 隔壁盛国的陆君都能陪着夫人偶尔去游山玩水了,他还在奋斗! 余唯安这辈子没啥大志向,就喜欢吃喝玩乐,但奈何上面几个哥哥掐得太狠,死的死,残的残。 然后…… 灵国皇位就这么水灵灵到了他手上。 没关系。 他儿祁眠自幼聪慧孝顺。 余唯安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余祁眠长大,自己可以去潇洒。 结果等到了“乖儿”变成“逆子”! 行吧行吧。 余唯安退了一步,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不成亲生个崽,他培养孙子总行吧? 谁知那逆子当天晚上就跑的没影了! 逆子过得比他还潇洒,一年到头神龙见首不见尾。 虽然回来的时候是做了实事,深受百姓爱戴。 但—— 好嫉妒啊。 …… 画面重新回到千月宫。 余祁眠凭借着自己的厚脸皮,直接在这桌坐下了,司允澈也跟着挤下。 周围不少姑娘见到如此如明月般的翩翩公子,都悄悄往这边看,微红了脸颊。 再一见到旁边还有小奶膘和酒窝的红衣少年,内心母爱泛滥。 刚才呵斥朱策闭嘴的男子站起来,端着酒杯笑了笑: “千兄,刚才在下堂弟多有得罪,实在抱歉,在下自罚三杯!” 阮枫颔首:“无碍。” 男子喝得痛快,朱策却不爽了。 凭什么! 堂兄不过比他大了些岁数,他在武学上的天赋明明比堂兄强些的好不好? 堂兄不仅不帮他说话,还当众呵斥他! 对着他就呵斥,对别人就是赔笑! 朱策压下不满,想到接下来的事,余光迫不及待地到处搜寻。 千月宫因千星沉一事问责他们玄清谷。 即便把程礼一家推出去,但对方成为空桑离之子后,空桑离追究他们责任,要让玄清谷大出血! 要是他们知道了千星沉压根没事呢? 说不定玄清谷就不必承受那么大损失,也会和空桑离关系有所好转。 到时候他就是玄清谷的大功臣! 说不定还有机会替代堂哥,成为少谷主…… 至于千星沉为什么隐瞒,朱策眼中只剩下了好处,完全没去深究。 不远处。 祝余摩挲了下衣袖间的匕首,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 睁开双眼瞬间,举着匕首直接冲向阮枫,大喝道! “千!星!沉!拿命来!!” 不管刺杀成不成功,反正成功引起了众人注意。 气氛诡异地沉默了! 你还没到对方身边,就大吼大叫冲上去,这刺杀是认真的吗? 果然—— 祝余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脚底一滑,“噗通”一声,紧接着丝滑滑跪到了阮枫面前。 阮枫:“……” 她还没来得及出手…… 算了,无碍。 朱策:“……” 虽然,但是。 他说过别伤到千星沉,要不然不好收场。 可—— 他们玄清谷,为何会招收这等废物啊!? 眼看千月宫弟子要来捉拿他,祝余咬牙切齿,怒吼: “千星沉!你明明没有被废内力,压根没有一点事!为何对我们赶尽杀绝!?” 哦豁! 好像有热闹看! 众人纷纷看向施施然坐在原地的蓝衣少年。 阮枫刚要开口,一道女声就响起: “你说的可是实话?” 祝余连忙起身离远阮枫,三下五除二说出自己的身份和最近经历的事,最后加了句: “我对天发誓,所说为真的!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随之赶来的朱庭序连忙开口询问: “千星沉,祝余所言可否为真?” 阮枫微垂着眸子,眼神晦暗不明,在看见空桑离时似是松了一口气,随后淡淡道: “他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 “我没有撒谎!” “星沉——” 空桑离连忙走上前,激动地开口, “你真的没事?说实话,没事,有爹给你撑腰!” 阮枫:“……” 死老头子,这是彻底进入爹这个角色了? 阮枫犹豫纠结了许久,像是分析一波形势后,低下了头嗫嚅道: “爹,对不起,儿子骗了您。我确实没事,那是因为我发现有人要对我下手,有了防备,然后想着将计就计……” 空桑离心中冷笑,毫无波澜,面上却是一喜,激动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无碍无碍,你我父子初识,没那么亲近很正常。我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哈哈哈。其他的,交给为父!” 众人面面相觑。 余光瞥了眼沉默着站在一边的空桑曜。 空桑离据说对义子不冷不淡,直接丢到燕王铁骑最底层,让他隐姓埋名自己闯荡,从来不为其撑腰。 到底不是亲生的啊。 空桑离看向朱庭序,语气恢复成平时的冷漠: “朱谷主,虽说我儿没有出事,那是因为星沉聪慧警惕。 你们虽说被人利用,但也逼得我儿不能参加武学大会。” 朱庭序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他们玄清谷只是想要魁首,又不是想要和千月宫结死仇,下的只是让人暂时丧失内力的药。 怎么就不提千星沉心狠手辣,对祝余赶尽杀绝呢? 秦恩看了看站在空桑离身边的蓝衣少年,惋惜了会,站出来道: “玄清谷终归只是被人利用,大家不如和和气气坐下来好好谈谈?” “对对,好歹大会期间,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 朱庭序连忙附和,从没觉得秦恩如此顺眼过! 玄清谷好歹也是大门派之一。 若是被空桑离如此逼迫,其他门派也会有种唇齿舌亡的感觉,自然纷纷应和。 空桑离也没反对。 一行人离开前,空桑离微微偏头,与空桑曜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瞬。 两人心照不宣。 空桑曜抿唇,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人走后,众人再也忍不住,议论声直接爆发! 司允澈也偏头看向余祁眠: “余兄,你说——欸?人呢?” 另一边。 陆玄慢吞吞地走在小路上,思索着自己要做些什么的时候。 一道月白色的身影迎面跑来,马上靠近他时,忽然左脚拌右脚,身形一个踉跄,“啪叽”一下扑在了他脚下。 陆玄立马退后三步,警惕道: “这位兄台,在下荷包空空,没有钱!” 余祁眠:“……” 你不应该先问我有没有事,需不需要帮助吗? 余祁眠抬起头,额头破了个大口子,鲜血染红了小半面容。 他倒吸一口凉气,龇牙道: “我有钱,不讹钱。兄台能不能扶我起来,我脚崴了。” 顿了顿,添了句, “必有重谢。” 余祁眠……他怎么也来了? 陆玄眼神暗了暗。 在这思考的几个呼吸间,一阵风吹过,树枝上本就摇摇欲坠的空鸟窝直接落下。 “啪”一下敲在了余祁眠的脑袋上。 陆玄:“……行,主要是我这人吧,还是挺热心肠的。” 余祁眠颤颤巍巍地开口:“多,多谢。” 陆玄:“别忘了你的重谢就行。” 余祁眠:“……”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第130章 恶人公子与有情人 千月宫。 议事大厅。 一行人依次入座。 千月宫秦恩、玄清谷朱庭序、幻音门柳絮、沧海阁苏栩、墨家堡墨无尘、追魂青龙等等。 在一众上了年纪的人中,沧海阁的少阁主苏栩显得格外年轻。 但她没有一丝怯场,落落大方,端的是英姿飒爽。 这里毕竟是千月宫的主场,秦恩得担起这个责任,故率先沉声道: “你们二人之间的恩怨,我们也大致了解了,所以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阮枫轻飘飘瞥了眼祝余: “没有什么好说的,他说的是真的,我没有事,不过是将计就计。” 祝余本想反驳! 但一系列变故终归让他成熟了些,只是忍下愤恨拱手道: “既然真相大白,在下只有一个要求,请让我师父父女二人回到我身边。” 朱庭序一听,顿时眉头一皱,恨铁不成钢。 好好的机会,你的要求就这!? 好歹玄清谷养着你长大,也不知道回报一二! 朱庭序叹了口气,目光中满是怜惜: “好孩子,你受苦了。老夫以为你暗中为其他人做事,才会……唉,是玄清谷对不住你们师徒三人。” 说着,看向秦恩, “千彦宫主,这件事掰扯不清。总体来说,终究是玄清谷一时动了歪念,这才造成如今局面,玄清谷愿意对千圣子做出补偿。” 至于补偿多少,那肯定没有空桑离勒索他们的多。 但他态度摆在这,姿态放低,其他人也不好多为难。 况且一句“掰扯不清”,也是想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千星沉的狠厉行为揭过,给空桑离一个面子。 朱庭序余光瞟了眼空桑离。 看见后者眉头松了松,心下一喜,知道自己这话说对了。 祝余张了张嘴,不知想到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 本来就是他先要对对方下手的,能保下师父和娇娇就已经足够了。 要的太多,这些大人物到时候直接碾死他们就得不偿失了。 倒不如想想得罪了千星沉,以后该怎么躲暗枪。 也不知道那位救下他的大人是谁,能不能投奔对方…… 空桑离身后,沉默寡言的空桑曜暗中扫视了众人一圈。 喝茶的喝茶、窃窃私语的窃窃私语、发呆的发呆……丝毫没有出现预想中两方唇枪舌剑的场面。 就差没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写在脸上! 空桑离自然也发现了。 本想借这个机会排除异己。 没想到这些门派简直一盘散沙! 罢了。 散沙挺好的。 空桑离询问了下阮枫的意见,见阮枫没啥意见,就同意了这样的处理方式。 下人把程娇带过来,两位有情人一见面,泪眼汪汪,抱在一起痛哭,甚是感人。 祝余眼圈红了:“娇娇你没事就好,太好了。” 程娇擦了擦眼角的泪:“祝郎,我就知道祝郎你一定没事的。” 幸好圣子殿距离这里有一大段距离,她还能酝酿一下眼泪。 哎呀妈呀。 圣子给她的催泪丸效果怎么这么强? 阮枫双手抱胸,冷冷看着这对有情人,极为煞风景地来了句: “人我也玩够了,就送还给你。” “你!” 祝余深吸一口气,想到自己的处境,只能咽下这口气。 阮枫嗤笑一声: “既然对我下手,我让你失去心上人也不过分吧?这次算你运气好。” 苏栩手中转着空茶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恶人公子强抢民女,有情人被迫分开,最终破镜重圆。 还挺像话本内容。 不过他们是不是忽视了一点? 当初给千星沉看诊的可是摘星楼玄明子。 要么千星沉在医术上骗过了玄明子,要么,就是玄明子作假证。 不过在这三方都“满意”的结局中,似乎没有人愿意多提出这事。 苏栩自然懒得自讨没趣。 人群散后。 空桑离和阮枫边走边说话,说着说着忽然状似无意地问道: “为父还挺好奇,星沉是如何骗过玄明子的?” 阮枫眼神闪了闪:“爹,这个……” “不方便说?不方便说就算了,星沉没事就好。” 阮枫犹豫片刻,才缓缓道: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儿子只是在外游历,意外结识过池渊。” 空桑离颇为意外:“鬼医池渊?那可是个行踪莫测的主,我儿居然还有这等机缘!” “只是萍水相逢,恰巧帮了他一个小忙。” “为父找了对方多年都没找到,星沉游历时却意外结识,那也很厉害了,哈哈。” 两人谈笑风生。 跟在二人身后的空桑曜像是恪尽职守的侍卫,默默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 夜幕降临。 祝余鬼鬼祟祟地回来,看见房间内床边坐着个人,吓了大跳! 定睛一看,原来是程娇。 只见女子身着单薄的里衣,一头长发随意披散,声音婉转: “祝郎~” 祝余红着脸,连忙上前把被子盖在对方身上:“娇娇,夜晚寒凉,别着凉了。” 程娇轻咬红唇,垂泪道: “祝郎,我只是怕你不要我了,毕竟,毕竟……呜呜呜,爹爹还生死不明,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脸?” 原本明媚娇纵的心上人如今似乎要碎了。 祝余都要心疼坏了! “娇娇,说什么傻话?又不是你的错,要怪也是怪我,都是我该死!” 程娇扑进男子怀里抽泣: “祝郎,我真的好怕你嫌弃娇娇,嘤嘤嘤……” “我怎么会嫌弃娇娇?” “可是,你们男子都喜欢嘴上说着不嫌弃,内心其实嫌弃膈应得要死。”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程娇抬头,眼圈红红的,我见犹怜,柔柔道:“真的吗?好,我相信祝郎~” 一声不吭接任务离开,也是胆子肥了。 这傻子知不知道这事吃力不讨好,成与不成,都会被谷主推出来挡刀? 要不是千星沉出手,愿意放他们一马,他们会落得什么好? 这次应该知道教训了吧? 先观察一阵,要是真的嫌弃她。 哼。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不多的是? 第131章 一剑天下知 屋顶。 阮枫双手枕着脑袋,静静看着漫天星辰。 慵懒中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你真的要放祝余等人一马?” 说着,那人也躺下看星辰。 “有问题吗?” 陆玄摇摇头:“没,只是我以为你会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阮枫淡淡道:“留着他们影响不大,我没有那么喜欢杀人。” 陆玄偏头,看着月光下少年精致的侧颜: “有时候觉得你很冷漠凉薄,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你放在心里的事情,有时候又觉得,你是有七情六欲的。” 阮枫也偏过头,眸中墨色浓郁,扯了扯薄唇: “那是因为,偶尔会想起师父,那时大概会做个人吧。” 陆玄静静看了会少年,缓缓开口: “我对你师父,还挺好奇。他是一位什么样的人?” “师父啊……” 阮枫瞳孔微微涣散,似是陷入回忆,声音都轻了几分, “他总说,他接住了天上来凡间历劫的小仙童。但我觉得,他才是真正的天上来历劫的仙。 很多人都说师父是位笨蛋美人,他在生活方面一窍不通,照顾不好自己,也照顾不了我,迷迷糊糊的,记性还不太好,忘东忘西的。 还总是被骗走钱财,被冤枉进牢狱。 但他在自己擅长的领域,真当是惊才绝艳。 但我知道,其实他不是真的笨蛋,他看得出来,甚至有时候也会一肚子坏水。 只是很多事情,他并不在意,不愿计较。” 说着,少年伸手,张开五指。 细碎的月光透过指缝,落在少年的脸上,朦胧而神秘。 陆玄沉默了会,转移话题: “我觉得祝余不至于被程娇真的骗过去。程娇是被父亲宠爱长大的孩子,没经历过太多事,演得总会有破绽。” 阮枫:“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也没指望过程娇把他骗过去。 就像师父,总是被骗走钱财,他其实都看得出来。只是看见那些面黄肌瘦,却还在努力求生的人,就会心软。” 陆玄勾了勾唇:“赌的就是祝余发现了,但不拆穿!” 说着说着。 陆玄忽然笑不出来了! 等等!! 这和他怎么这么像? 就像他每次都发现了小枫的把戏,但不拆穿,心甘情愿往里面跳? 陆玄忍不住嘟囔:“被偏爱的还真是有恃无恐。” 阮枫挑了挑眉:“你说的对。” 陆玄:“……” 明明知道他在说什么……坏女人! 阮枫嗤笑道: “圣都那边有消息,司家老夫人病重,恐命不久矣。我可不认为司允澈是真的愚蠢。” 陆玄耸了耸肩: “你说的对,他就是在读书方面没有天赋而已。如果这段时间不和他深入接触,还真被他骗过去了。” 阮枫幽幽叹了口气: “那是因为,他把自己都骗过去了。” 司家自翊学风浓厚,家中子弟以学业优秀为荣,可司允澈在读书上没有天赋。 家族的勾心斗角、父母双亡、他人的嘲笑捉弄…… 唯一护着他的祖母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受不了太大刺激。 告状告得多了,情况非但没好,还变本加厉,那些人甚至学会了伪装。 所以后来哪怕受了再大委屈,司允澈也只是选择默默忍受,不愿祖母为难。 孤立无援,唯一的爱好不过就是看那些关于大侠的话本,畅想着自己是书中的大侠。 此时所经历的苦难,都不过天将降大任于他! 他可是未来的大侠啊! 怎么可能会被这些困难打倒? 是的,就是这样。 仿佛这样,他就能拥有面对一切的勇气,就会觉得,未来不是一片灰暗,它是可以期待的。 祖母有时候会询问他,有没有受到欺负。 司允澈会扬起大大的笑容,露出两个小酒窝和两颗小虎牙: “祖母您就放心啦,我不是好好的吗?我可是要成为大侠的人,哼哼。” 在他逐渐长大,祖母要求家族把原本属于他一房的产业给他,与叔叔伯伯们对峙,被气倒,无可奈何时。 司允澈撒娇: “祖母,别气了,那些产业我又不会打理,交给我也是白搭。我可是要成为大侠的人欸。对了,祖母,我想去外面游历四方,好不好嘛~” 他是司家不谙世事、自由自在、没心没肺的小少爷, 是司家老夫人的心尖肉, 是未来名扬天下的大侠。 这是司允澈给自己的“设定”。 他唯独不是司允澈。 很多事,包括秦恩暗中给他的考核使坏,司允澈真的不知道、不懂吗? 他恐怕心如明镜,只是下意识不愿去深究。 不看不听不面对,那么问题就不会存在。 但随着魏青书出现,魏司两家不死不休的恩怨,不再是不看不听不面对可以逃避的。 阮枫不知想到什么,垂下眸子: “司允澈的剑法没有‘势’,恐怕是因为他迷失了自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出剑。 但他于剑道上的天赋异禀,还十分刻苦,十年磨一剑,未曾松懈一刻。 若有一日,他能坚定地拔剑,必将厚积而薄发,君子一剑天下知!” 极高的评价,让陆玄讶然,随即笑道:“你这么说,我倒是起了几分惜才之心。” 阮枫淡淡瞥了眼陆玄: “我的意思是,他要是挡了我的路,我们要趁早弄死,不然有点麻烦。” 陆玄:“……” 和阮枫一比,他都显得善良了些。 要他说,这不是已经有站在对立面的趋势了?干嘛还要挡了路再弄死,早弄死早放心。 …… 奇怪,怎么突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少年刚翻进窗户内,挠了挠头。 书桌前,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正在烛光下,顶着黑眼圈奋笔疾书,十分勤奋,头也不抬: “司兄等一下哈,最近灵感十足,正写得有劲呢。旁边有我最新大作,你可以先看看。” 司允澈随意拿起一本书,翻看着。 翻着翻着,忽然老脸一红,“啪”一下合上! “这这这,余兄,你怎么还写这种书?” 余祁眠猛地抬头,瞳孔地震! “你拿错了,放下!不是这本!这本不是我写的!!” 司允澈眼神颇为复杂地看了眼皎皎如明月的少年。 总觉得对方形象破裂。 原来余兄私底下,会看这种不正经的书啊? 察觉到对方目光,余祁眠老脸有点绷不住了: “那个,我不是喜欢写话本吗?最近打算尝试点新的风格,这本话本近日非常火爆,买来,买来还没看呢。” 司允澈看了看手上不正经的书,又看了眼如明月般的少年,乖乖将书放了回去,咧嘴一笑: “那个,余兄你大半夜叫让人我过来干什么呀?” 余祁眠沉默片刻,才缓缓道: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但你在千月宫帮了我一个忙,我欠你一个人情。 我觉得你应该知情的……司家老夫人病重,你现在回去,能见到最后一面。 司家显然不想让你知道这个消息,没有告诉你。” 第132章 被长辈发现了 司允澈瞳孔猛得一缩,声音都在颤抖! “你说什么!?祖母她……我离开时祖母还好好的啊!” 昏暗的烛光中,余祁定定看着面前的红衣少年,墨色的眸子雾沉沉的,看不清神色: “生老病死,人间常态罢了。” 声音飘渺空灵,仿佛在耳边响起。 “你最好趁着月色离开,不要引人注目,还有,不要走官道,绕些路吧,都是来得及的。” 司允澈深深看了眼余祁眠,说了句“多谢”后连忙离开。 身后。 端坐在原地的少年轻轻放下了手中毛笔,像是在和谁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 “本不应该管这件事的,但我总想到,当年我没等到陈兄你赴约,甚至最后没来得及见你最后一面。 陈兄你日夜兼程,却意外命丧黄泉,没来得及见心上人最后一面。 生老病死,人间常态,人生总有遗憾。他的人生坎坷,就当是我于心不忍,弥补一二吧。” 烛火默默燃烧,照亮着安静的一角。 不知过了多久。 余祁眠从桌上拿起司允澈看过的那本话本。 看的津津有味,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啧啧啧,故事大胆猎奇,但文笔底蕴不如我啊,哈哈。” “要是我出手——” 余祁眠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亲亲父皇知道他要写这种话本,恐怕要打死他的吧!! 余祁眠面露纠结。 这种题材,他都没尝试过,很好奇的啊…… 算了,人生苦短,先享受为敬! 反正他肯定要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里的! 谁也别想知道!!! …… “父亲,这是我这段时间整理出来的,对于我们有敌意的势力、人员名单。” 空桑曜恭恭敬敬地把一个小册子放到空桑离面前的桌子上。 空桑离没有翻开小册子,双手随意搭在桌面上,淡淡一笑: “辛苦曜儿了。” 空桑曜摇了摇头:“为父亲做事,是我的职责,不辛苦。” “是吗——” 空桑离尾音拖的很长,桌面上的双手十指相扣,似笑非笑, “那么为郡主做事,也是你的职责吗?” “……” 空桑曜瞳孔微微收缩。 这么多年,父亲的行事作风他早就了解,没有把握的事情,父亲不会说出来…… 原本站的笔直的少年“噗通”一声跪下,薄唇微抿: “此事与郡主无关,是儿子一厢情愿……我认罪。” 气氛一度凝滞! 空桑离看不出喜怒,垂眸看着哪怕跪在地上,依旧不慌不乱的少年。 不知道欣慰对方这时候仍旧冷静居多,还是感叹居多: “想我空桑离年轻时万花丛中过,风流一世,怎么培养出了一个痴情种? 你怎么就不向那千星沉学学,深情也行啊,对每一个美人都深情不就好了?” “……” 空桑曜不知想到什么,眉心微微一撇。 这段时间,拜千星沉的“刺激”所赐,他没隐忍克制住,与郡主亲近了些。 恐怕这也是为什么被父亲发现了。 终究是他不够谨慎。 空桑离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有点恨铁不成钢! “你把郡主放心里,郡主恐怕把你踹沟里呢!世间美人千千万,怎么就非她不可?” 反正空桑离实在不懂。 再好的颜色,终会老去,但永远会有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反正他只喜欢那些年轻漂亮的美人。 说起来,郡主确实年轻貌美。 年轻人,一时为了感情冲动也正常。以后待对方风华不再,说不定就厌了。 空桑离冷笑道: “你可知,郡主没有那么温婉简单?她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眼中只有自己与她的锦绣前程? 甚至燕王前前世子燕明华、前世子燕景华的死,都有她的手笔!” 空桑曜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你……唉,罢了,你有问题就问吧。” “世子们的事,燕王殿下……知道吗?” “呵——” 空桑离从喉咙溢出一声冷笑,仰头望天。 似乎实在想不明白,他这么风流的人,怎么会养出痴情人? “你觉得,燕王殿下若是知道,郡主还有命?不把郡主折磨得生不如死都算好的。” 空桑曜的手指蜷缩了下。 也就是说,父亲把这些事压了下来。 但看父亲的样子,也不像押宝了郡主。 他在外执行任务太久,圣都内部发生了什么?要变天了吗? …… “爹,你怎么在这?” 阮枫在千月宫山下的小镇晃悠时,突然心所有感,抬眸与酒楼二楼窗边的空桑离对视。 空桑离招手,示意她上去。 闻言,回答道: “爹和一位友人见见面,对了,星沉怎么也下山了?” 阮枫把手上的大小包袱放到一边,笑了笑: “买了点小礼物送人。” 空桑离来了兴致:“哦?送谁?” 阮枫似乎有几分不好意思:“郡主、阿影、还有最近认识的苏栩少阁主。” 空桑离看了眼少年。 这眼光还挺高,都是各有特色的美人。 “做的不错。” 阮枫:“……” 默默坐在一旁,但总感觉有被内涵到的空桑曜:“……” 两人沉默间,赴约之人已到。 身形高大的人一身黑,遮掩得严严实实,周身围绕着若有若无的煞气。 他身边的少年生的眉眼妖冶,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总是带着点点笑意,面如冠玉,锦衣华服。 甚至高大男子还落后少年半步。 是追魂的青龙和公子朔! 公子朔入座后,看到戴着蓝色面具的蓝衣少年,顿了顿,拱手笑道: “在下未想到今日会遇见千——空桑公子,未来得及略微薄礼,真是失礼。” 阮枫神色未变,淡淡道:“你是?” “在下叶朔,不过我更希望公子唤我公子朔或是朔。” “嗯,我是千星——空桑星沉。” 阮枫自我介绍完,就不说话了,余光瞥向空桑离,似乎要看他的态度如何。 一众人在包厢内谈笑风生。 饭过半旬,阮枫状似无意询问: “明日就是大会最后一日了,公子朔不知看好谁夺得魁首呢?” 公子朔笑着摆摆手: “这个不到最后一刻,谁又知道呢?说起来,我对武学大会不怎么感兴趣。” 阮枫饶有兴致:“哦,那你来此做什么?” 公子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说实话,大半年以前,我还觉得这世间索然无味,但如今,我发现这世上还有我感兴趣的人。” 阮枫:“……哦?是谁?” 公子朔微微一笑,丝毫不掩饰:“那位以少年天才闻名的人间谪仙,阮枫。” 毫不掩饰的话语,眼眸中的迷恋偏执,要不是空桑离等人深知对方是什么人,还以为对方是断袖! 死变态啊。 饶是空桑曜再高冷,也不由脑中划过这几个字。 幸好郡主只是变坏了,不是变成了变态。 阮枫衣袖下手指动了动,随即松开,皱着眉头冷笑: “原来是他。” 第133章 传功 公子朔眸子闪了闪: “听空桑公子这语气,莫不是与阮枫之间有什么过节?” 阮枫眼底划过一丝厌恶,脸不红心不慌,张口就来: “算是吧,我在外游历时打过几次交道。当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九霄古琴,他差点弄死我。” 传言中阮枫确实视九霄古琴如命,当初去到盛京,其他的都无所谓,就抱着九霄,他人碰都不能随便碰。 这个理由,没有人怀疑。 “外出游历……” 公子朔思索片刻, “说来也是神奇,阮枫在陈国为质,曾消失那么多年,虽说掉下悬崖回来后,对外说病重,再也没去过学堂,但愣是没被发现过。 最神奇的是,我与阮枫打过交道,那时他是真的病弱,一副活不长久的样子。 可如今的他,不仅身体健康,实力还不输那些高手。” 那段时间他忙着发展自己的势力,为取得……陈昭苏信任,还要隐藏起阴暗的一面,自然懒得管一个病秧子。 空桑离呵呵一笑: “燕王殿下忌惮阮枫可不是说笑的。公子朔还记得十二骑中的霍霄吗? 霍霄虽死于剧毒,但他武功不俗,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一箭在他身上留下伤口。 再往前说,他当年报复万俟乐衍,在赤影卫追杀中脱身的时候才多大?十五岁不到!赤影卫可是汇聚了邺国大部分高手!! 我左思右想,一个人根骨再好,也需要时间沉淀。 他的内力绝不仅仅只是自己练出来的! 再结合种种猜想,我怀疑,他师父和尘通过某种方法,把自己内力‘传功’给阮枫。” 说着。 空桑离素来没什么波动的眸子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欲望! 他当年为什么和秦恩闹掰?为什么效忠燕王? 他渴望得到更强的力量,渴望站在武学的巅峰!! 若这世上真有“传功”,那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 阮枫淡淡瞥了眼空桑离,看见对方眼中的欲望,嘴角微不可微地扯了扯。 空桑离确实在武学上天赋异禀,猜对了这件事。 她是根骨极佳,但也不可能无视时间的沉淀。 陆玄也曾猜对了这件事,但他知道更多事情,也没那么狂热,脑子比较清醒。 阮枫眸子微垂,浓密的睫羽颤了颤。 眼前似乎浮现出小少年躺在床上面色惨白,气若游丝的画面。 “师、师父,我、我是不是……” “别乱说。” “没、没关系,我命、命该如此……” 白衣男子静静地看着小少年。 他的神情很复杂,复杂到小少年根本看不懂。 但这种感觉又像是幻觉,再一眨眼就消失了。 男子忽然抬手,温柔地抚摸着小少年的脑袋: “还记得师父说的吗?师父啊,是天上仙君派下来守护在凡间历劫的小仙童的仙侍。” 小少年红了眼圈。 她从最开始就知道,师父只是在哄她而已,只是她不愿去拆穿师父善意的谎言。 “怎么还要哭了呢?记住,师父说是就是!” 男子微微一笑,如同乌云散去,落入人间的第一缕光,温暖而耀眼。 “无论发生什么,师父都不会放弃小枫。所以小枫能不能答应师父,也不要放弃?” “……好。” 画面一转。 桃花林内,桃树枝繁叶茂,粉嫩的花朵竞相开放,争艳斗艳。 微风吹过,花瓣纷纷扬扬,如同漫天花雨,落英缤纷。 年轻的男子坐在秋千上,他似乎是在看着远方,瞳孔涣散,如同遗落人间的仙人,遗世而独立。 一道欢快的童声突然打破宁静: “师父师父!今天我和虎子他们比赛,我赢啦!” 男子从自己的世界脱离,看向在外沉稳从容,在他面前却会摇着尾巴求夸赞的小少年。 他几乎都能想象到,对方在虎子等人面前,明明超开心,偏偏板着张小脸,故作高深、从容不屑的样子。 不禁莞尔:“小枫很厉害。” 小少年笑容灿烂: “嗐,虎子他们成天警告我离小悦她们远一点,哼哼,以后估计不敢到我面前来了!” “看来小枫恢复得很好。” “都是因为师父呀!” 男子轻笑一声: “师父确实帮了很大的忙,但不全是因为师父。其中如同剜骨换血、生不如死的痛是小枫自己挺过来的,所以你也要谢谢自己。” 小少年歪着脑袋,似乎在想这是什么意思。 “好了,师父要去准备晚饭了。” “……师父,小心点,别又烧了厨房。” “……” 男子颇有些恼羞成怒:“小小厨房,看师父怎么拿下!” 回忆结束。 阮枫淡淡道:“但如果能随意传功,阮枫应该早已成为武道第一人了吧?” 一盆冷水直接泼到上头的空桑离头上! 空桑离神情未变,显然早已预测到这种情况,只是笑了笑: “但好歹也有办法不是?说起来,公子朔也对此事好奇?” “非也非也,朔只对他这个人经历过什么好奇。” 公子朔摆摆手,脸上依旧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空桑离不动声色地睨了公子朔一眼。 既然曾为了权利地位,抛弃良知,不择手段,为何不就这一条路走到黑? 现在倒是一副随心所欲、游戏人间的样子。 不过要不是他游戏人间,燕王殿下也不会对他放下心。 一顿饭吃下来,几人没怎么谈及重要的事,似乎真的就是一顿饭。 公子朔和青龙离开没多久,下面就传来一个消息。 “司允澈没走官道,一路直接避开我们的人,就像有人指点一样。” 公子朔第一反应就是阮枫。 但转念一想。 阮枫身边的魏青书可是和司家有仇,他不派人去追杀都算好的,怎么会帮助对方!? 公子朔想了一圈,也不确定是谁,桃花眼微微眯起:“这人,隐藏够深,有点本事。” 突然! 公子朔灵光一闪,偏头询问: “余祁眠前些日子和司允澈一起出现在宴会,他这段时间做了什么?” 下属:“这段时间他……哪有热闹往哪凑,其余时间都待在自己房间,倒是买了不少笔墨纸砚。” “灵国那边有什么动静?” 下属犹豫了瞬: “灵国皇帝好像对于余太子不回去很不满,余太子他,他,让太医给灵国皇帝调养身子。 还说,嗯,灵国皇帝年纪没那么老,不至于虚了吧?他不介意有弟弟妹妹的。” 他们为什么知道如此详细? 因为灵国皇帝气得仰倒,吼得大殿外都能听见! 公子朔:“……” 余祁眠自从暴露富贵先生的身份后,怎么有种破罐子破摔,放飞自我的感觉? “罢了,其他事先放一边,阮枫可有什么消息?” 第134章 我偏要你看 下属想了想,小心翼翼道: “阮衡病重,估计要没了,撑不了多久。阮枫回了盛京后没怎么出过府邸,对外说为父侍疾,哪怕矛盾再大,终究有生恩。 世人都在感概阮枫太孝顺仁善、心胸宽广,居然以德报怨,实乃青年才俊之表率。” 公子朔:“……” 公子朔想起自己阴险狡诈、忘恩负义的名声,陷入了沉思。 孝顺仁善…… 心胸宽广…… 以德报怨…… 那群愚民,都瞎了吗? 为父侍疾?笑死,说不定就是阮枫下的手。 但阮枫太会装了,过去那么多年“听话孝子”的形象深入人心。 他很在意名声吗……公子朔眼底划过一丝暗光。 阮衡如今的境地很有可能不是意外,但盛京是盛国国都,陆玄那厮管的严格,更别说幕后半隐退的陆君! 陆君年轻时手腕狠辣,铁血手段镇压盛国不听话的势力,为陆玄留下一个很好的开端。 这辈子也就他夫人让他折腰服软过。 阮枫的名声大噪,盛国几位掌权者却丝毫没有动静。 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欲使其灭亡,先令其膨胀的前奏? 公子朔更偏向后者,他相信,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酣睡! 若他是陆君或陆玄,绝对会把阮枫死死抓在手上,一旦有失控的迹象,绝不会让他活下去! 公子朔将毁了阮枫名声的念头压下。 调查阮衡,还要启用那些隐藏深的暗线,先不说可能查不出什么,万一被察觉,不值得。 但—— 公子朔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容: “吩咐下去,不仅是盛国,在天下都要好好宣传那位人间谪仙的好名声。” 下属微微一愣:“是。” 人家若还是凉国太子,名声显赫无所谓,如今寄人篱下,这一招是不给对方活路啊! 不仅公子朔这么想,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公子朔因在天子生辰宴上觉得陈定羽有些不对劲,这段时间在调查陈定羽,顺便敲打对方而耽误了时间。 在他之前,就有人这么做了。 比如万俟乐衍。 邺皇死活不让宝贝女儿继续待在盛京学宫,万俟乐衍拗不过她家老头,就同意了。 天子生辰宴后。 姜音邀请万俟乐衍前往齐国游玩,万俟乐衍知道对方的目的。 其一,让她对付那些死古板们。 其二,她陪同,齐皇就不会明面上拿姜音如何,给姜音拖延时间。 但万俟乐衍还是赴约了。 笑死。 那群皇子斗不过姜音,年纪小有点威胁的都被她暗中养废,姜音迟早会掌握齐国大权。 她在齐国不仅能作威作福,还能卖姜音一个人情,多爽? 反正她看齐国一些总是阴阳邺国“阴阳颠倒、女子怎能成为继承人”的死古板不顺眼老久了。 万俟乐衍去的第一天。 一众人在痛哭他们太子“废了”时,果然有死古板站出来,话里话外暗含责问是不是姜音动的手。 万俟乐衍都觉得烦了,直接反驳: “你直说想定罪顺宁公主不就行了?哔哔赖赖些什么东西?” 死古板一噎,但对方是邺国皇太女,只能硬生生咽下那口气,阴阳怪气几句。 万俟乐衍毫不客气,双手一摊: “别阴阳了,我知道你看不起女子为储君,但你看不起又如何,我就是邺国储君啊,你又干不掉我,气死你都没办法,呵呵。” 死古板们气得仰倒! 阴阳怪气表示要不是邺皇就一个女儿,万俟乐衍才坐不上储君之位。 万俟乐衍不爽了。 她在邺国作威作福已久,敢这么和她说话的,坟头草都不知几尺高了! “啊对对对,对了,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还要恭喜你们皇太子变皇太女哈。” 一语双关! 不论是说姜瑜废了,还是顺宁公主姜音会坐上那个位置。 都让他们不能接受啊! 齐皇更是撕了万俟乐衍的嘴的心都有了! 贱! 真贱啊!! 万俟乐衍以前不是只是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吗?怎么还多了一个嘴贱!? 殊不知万俟乐衍回去后摸着下巴思索,似乎发现什么新奇的事。 难怪陆玄那狗东西越来越贱了,原来是真爽啊! 比她在决斗场看精彩的比斗都爽! 打开新世界大门的万俟乐衍现学现卖,每日无事就到那些死古板们面前晃悠。 主打一个你看不惯我,我偏就要你看! …… 余祁眠这段时间偷偷摸摸买了些同行中火爆的话本子,学习完后差不多构思完了一个小故事。 他记性不错,尤其是对于话本故事,几乎看一遍就记得大概。 真是看得他小脸通黄呀。 余祁眠蹲在院子角落,把看过的话本都丢进小火堆里。 烧掉。 通通烧掉。 要留清白在人间! 看着最后一本话本被火舌吞噬,少年逐渐露出满意的笑容—— “余兄,你在干什么?” 卧槽! 余祁眠猛地起来转身,瞥了眼身后小火堆,松了口气,笑容温和: “安良兄来了?” 陆玄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快熄灭的小火堆,瞬间又收回视线,笑了笑: “这不是今日要角逐出魁首吗?你说你要去看的,早点去,可以占个好位置。” “也是。”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地来到比武场占了个靠前的位置。 余祁眠环视四周,眼神落在一蓝衣少年和一女子身上,“呦呵”了声: “我太久没出来看了吗?这千——空桑星沉前段时间不是还陪着云华郡主,今儿个换,唔,好像是沧海阁苏栩少阁主?” 本想忽视这一幕的陆玄:“……” 够了! 他知道的,不必提醒他! 正在和苏栩说话的阮枫似乎察觉到什么,偏头撞入对方的视线,但很快又移开目光。 苏栩继续说着话: “空桑公子既然有意,为何不上去试一试呢?擂主是可以挑战的。” 第135章 苏序 阮枫摇了摇头: “你也说我是空桑公子了,怎么好上去?” 空桑离虽来了大会,但所有人都默认,空桑离不会参加,因为他可以说是燕圣朝的大将军。 这大会本就是门派间想要“联合”的标志,若燕圣朝大将军成为魁首。 那算什么? 但只要不打魁首的主意,其他方面众人也愿意卖空桑离一个面子。 比如他手下的人可以参加,去比武台上磨练。 阮枫原本是想上去的。 但昨日空桑离对“阮枫”的猜测,让她警惕几分。 她这个身份,可以是剑道天才,但不能超越同辈人太多! 苏栩闻言,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转动着手上的珠串: “空桑公子以后有何打算,是进入燕王铁骑?” “父亲说让我先磨练磨练……” 阮枫说着,眉心撇了撇,似乎有些不满,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挺好的。” 苏栩仿佛没看见对方的不满,笑道: “空桑大人也是对空桑公子寄予厚望的。” 自从燕王前前世子燕明华“意外”惨死后,燕牧泽就给下一任,也就是前世子燕景华配备了“小燕王铁骑”。 燕景华给它命名为“景骑”。 但燕景华也死了! 景骑有个屁用! 反而膨胀了燕景华,然后一群人急吼吼地进入圣都,把燕景华送上了黄泉路! 燕牧泽似乎发现,他这个父王的滔天权势会让坐在世子位置上的人膨胀,还会被盯上。 为了保护剩下的儿子,燕牧泽没有再立世子,暗戳戳告诉他们,能者居之。 随后将“景骑”打散,其中出色的分散去暗中保护儿子们。 剩下大部分在燕景华膨胀下,腐败无用的人,本想丢出去。 但此时,“空桑星沉”来了。 空桑离反手将那些人丢给了阮枫,表示这是燕王殿下的命令,期待他做出成绩,打造一个“小燕王铁骑”。 空桑离丝毫不怕她翻脸。 只要她是对权利欲望渴望的俗人,就绝不会翻脸,反而会千方百计往上爬! 殊不知,阮枫这些日子一直在盘算着。 有哪些势力或者能人,和燕王有点龌龊,但不是死仇,只能咽下那口气。 她好撺辍“小燕王铁骑”去得罪对方。 见阮枫在沉思。 苏栩叹了口气: “我第一眼遇见空桑公子,就觉得,空桑公子很像我那英年早逝的弟弟,这段时间才多有叨扰。” 阮枫回神,淡淡道:“节哀。” 一向在外人面前要强的苏栩忍不住红了眼圈: “阿序他小时候多么可爱,一巴掌——我最喜欢揉着他肉嘟嘟的小脸,他说过长大会保护姐姐的。 可偏偏命运弄人,他英年早逝,我也被迫承担起沧海阁少阁主的责任。” 阮枫不由瞥了眼不远处的陆玄。 沧海阁前少阁主苏序,是被盛国派出去执行任务的人杀的。 那人误杀后,直接背叛潜逃。 沧海阁的愤怒对准了盛国,两方势力结仇,这些年互相下了不少绊子。 沧海阁过去和圣师关系不错,但自从盛国攻打凉国,圣师被迫帮盛国摆平后,就出现了裂痕。 阮枫沉思片刻:“节哀,斯人已逝,往前看吧。” 说不定往前看,还能地府相聚。 苏栩抹去眼角泪珠: “想到阿序,我就一时情难自禁,让空桑公子见笑了。我先告辞一会。” 说完。 转身离开。 与刚进来的宁木青、东方旭阳、魏青书几人擦肩而过时。 苏栩突然停下,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少阁主?” 侍从疑惑道。 苏栩修长的手指指着东方旭阳的背影,压低声音: “大会结束后,把他——算了,虽然他脑子缺了一根筋,但武功高。” 手指移动,指向宁木青: “把他想办法给我绑了!” “是。” 忽然! 东方旭阳猛地回头! 但比武快开始了,人来人往间什么都没看见。 东方旭阳转回头,带着几分警惕三两步追上宁木青: “呆子,我这些天总感觉有人盯上了我们。” 宁木青脚步顿了顿,睨了东方旭阳一眼:“我有名字。” 东方旭阳点点头:“嗯嗯,呆子你觉得会是谁啊?” 宁木青:“你……算了,懒得和你计较。” 毕竟他和殿下从小有个共识,多给东方旭阳一点耐心,一点关爱。 宁木青叹了口气: “晚禾那边传来消息,让我们大会结束前赶紧走,最好趁着他们都在看比武走。毕竟我们都被人挂上了追魂的悬赏榜。” 东方旭阳撇撇嘴: “也不知道谁干的,最好不要落到我手上!” 话是这么说,但东方旭阳还是乖乖地盘算起怎么跑路。 在外面玩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回去了。 现在好像快七月了…… 卧槽! 他姐要从娘那里回来了!! 他能不回去吗!!? …… 阮枫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下颚,欣赏着台上精彩的比武。 懒洋洋的样子,似乎毫不担心大会结束后会产生的风波。 追魂的青龙止步于前八。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根本没有尽力,就好像没有把大会放在眼中。 对手气得够呛,认为既然站上了比武台,进入前八后却不尽力,是在羞辱他! 秦恩代表千月宫参加了大会。 虽然不情愿,但秦恩也不会给千月宫丢脸。 就这样,秦恩一路进入半决赛,遇上玄清谷谷主朱庭序。 朱庭序嘴角带笑:“千彦,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他知道,很多人诟病他谷主之位来之不正,弄死了大师兄一家,气倒了师父。 但他不甘心啊! 明明所有人都说他天纵奇才,他也刻苦学武,为什么师父宁愿把玄清谷交给木讷的大师兄也不给他!! 他之前也是一时着急,糊涂了。 千星沉不是他想下手的目标,一个毛头小子,再强,比起他们这些前辈,强得到哪里去? 他真正想对付的是月眠和其他门派顶尖高手,千星沉只是个顺带的。 最好还能把程立徒弟坑死! 偏偏只有那个顺带的“成功”了,差点闹得不可收拾! 只要坐上魁首的位置,天下谁敢说他配不上玄清谷谷主的位置!? 朱庭序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对面。 秦恩却沉默了。 月眠大哥连夜传信,说魁首位置牵连甚广,不用拼命坐上去,他平安就好。 真是—— 有点良心,但不多!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水平比起长他一辈的朱庭序差不了多少。 如何不让他人看出来地输掉呢? 司允澈那小子也是,不声不吭,留下一封信就跑了。 司家那个吃人的地方也是他那个傻小少爷能对付得了的? 十年之约还没到呢! 别到时候委屈巴巴地找他摆平! 第136章 铁柱的信 两人相立而立,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一阵风吹过。 秦恩率先动了起来,身形如行云流水般移动,手中的长剑划出一道道银白色的轨迹,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剑网! 朱庭序反应迅速,脚步轻盈,避开每一次攻击的同时。 丝毫看不出来,这是之前被空桑离上门威胁时,走一步不是闪腰就是咳嗽的老人! 双方交手,各显神通,精彩绝伦。 就在人们以为胜负难分之时。 朱庭序忽然收住剑势,停在原地不动。 秦恩也停止了进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像是忌惮对方下一步动作。 就在这片刻之间! 一阵风吹过,带起了几片落叶。 朱庭序抓住时机,长剑一挥,直逼秦恩,剑气将树叶瞬间切成数片! 秦恩余光瞥了眼身后擂台的边缘。 很好。 秦恩向后脚尖一点,像是躲避攻击,准备在空中反击,避无可避被几片切割过的叶片擦伤了手臂。 朱庭序一喜,抓住对方离地的破绽,攻击愈发凌厉! 噔噔噔…… 秦恩被攻击地落地后,调整姿势,作势要去攻击。 直到宣布比试结束,秦恩仿佛不可置信自己已经到台下了! 随后抱拳苦笑: “承让了,到底是几十年没打过擂台,交手一时忘记下了擂台就是输。” 进入决赛,朱庭序心情愉悦,连带着看秦恩都和颜悦色起来: “千宫主谦虚了,要不是擂台限制,千宫主躲过这轮攻击,反击时老夫不一定招架得住。说起来,千宫主似乎有些急躁?” “有个小辈不太听话。” 秦恩抬头看了看太阳,估摸下时间,匆匆提出告辞。 上午的比试由此结束。 待中午休整一二,下午就是万众瞩目的,角逐出魁首的比试! 人群逐渐散去。 魏青书压低声音:“该走了,随我来。” 宁木青颔首,睨了眼还沉浸在精彩比试中的东方旭阳,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就走: “别想了,要走了!” 东方旭阳回头看了看比武台,颇有些遗憾:“真想看看魁首是谁啊,能否学到一两招。” 宁木青:“你回去可以询问阮枫愿不愿意陪你过两招。” 东方旭阳顿时一个激灵! “呆子,你就见不得我好对不对?” 有人的时候,阮枫会给他一两分面子,放水陪练。 没人的时候,就不是比试,就是单方面揍人教学。 和他姐一样,从来不给他面子! 他可真是皮糙肉厚啊。 东方旭阳脑袋里突然蹦出这句话。 宁木青懒得多说话:“嗯嗯。” “……我讨厌你!” “哦。” …… 空桑离谈论真正重要的事,不会让她在旁边。 阮枫干脆慢悠悠地在后山散步。 心里估摸着月落影应该和月眠会面了。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处破败的小院落前。 阮枫站在院门前,看着敞开的大门,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哪怕这院子已经废弃,但平时也是用一把老锁锁着的。 而如今,锁被人撬开了! 阮枫手心中悄无声息出现一把匕首,进入院子。 小院子一眼扫过去,没有人,只有正屋的大门虚掩着。 阮枫警惕地打开木门。 空旷旷的屋子里也没有人,唯一算新的东西,只有桌子上用石头压着的一封信。 阮枫拿起一看,映入眼帘的是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我,慕容铁柱。爱看不看,随你! 阮枫:“……” 阮枫拆开信封,勉强去认那天书一般的字: “阮兄啊,我就知道你打开了,嘻嘻。 有些事吧,我不知道说不说,所以我喜欢交给天意。 果然,天意让你回到这里发现这封信,期间没有让他人发现这封信。 听好了,我下面要说的事情,请重视! …… 最后,祝阮兄和陆兄有情人终成眷属,百年好合哈,世俗的眼光不要在意! 咳咳,能不能冒昧问一下,你们俩谁是,咳咳,上面那个呀? 单纯好奇,真的,我嘴巴可严了!下次有机会再告诉我哈,嘻嘻嘻。” 本来就眉心微撇的阮枫看到最后,眼神中难得出现了一言难尽的神色。 有那么瞬间,她理解了玄明子面对逆徒的心情。 与此同时。 隐匿于云雾飘渺间的摘星楼。 “二师兄中午好。” “师妹你怎么回来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想干嘛?” 白菜可是清楚,师妹平时对谁都是爱搭不理的样子。 上官翠花笑眯眯道: “二师兄,要是你不想让,你曾经穿过女装,浓妆艳抹出门的事人尽皆知的话……” 白菜:!!! “我那只是一时好奇,我后面没有那么干过了!!你为什么会知道!? 此事只有大师兄……大师兄那个混蛋啊!他当时还说我俩天下第一好的! 卧槽,他也没答应过保密啊,狗东西!” 上官翠花默了默: “谁叫你坑了大师兄一把?大师兄那个癫病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和摘星楼上至师父,下至看门的大黄,都是天下第一好。” 白菜露出侧阴阴的不正常笑容: “大师兄这些日子一直在房间闭门不出是吧?我这就去暗杀他!” 不远处。 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摸着自己的胡子,看了眼玄明子: “老玄,你那大弟子,让这摘星楼都不清静了。” 另一名老者轻笑: “老玄,你这徒儿们,还有正常的吗?” 玄明子:“……” 逆徒们真是,在摘星楼威胁不到他的地位,但让他名声扫地! 玄明子那双深邃如同古井,似乎能洞察世间万物的本质的眸子慈祥而平和: “少年朝气蓬勃,都是好孩子,顽劣就顽劣些吧。” …… 下午,武学大会最后一次比试如约而至。 玄清谷朱庭序与幻音门柳絮相对而立,气氛凝重紧张。 阮枫垂着眸,淡淡看着台上的两人。 公子朔打量四周时,正好看到这一幕,桃花眼不由微微眯起。 别的不说。 某些瞬间,空桑星沉的神态气质倒是有几分熟悉。 公子朔微微一笑:“空桑公子觉得谁会赢?” 阮枫作势想了想: “不太确定,结果马上出来,就不猜了。” 第137章 魁首 比武台下。 陆玄看了会精彩的比试,余光瞥见身边的余祁眠垂着眸似乎在思考什么。 少年一袭月白长袍,墨色的长发略微凌乱,纤长的睫羽投下一片阴影。 温润如玉,似乎又带着几分悲天悯人的神色。 不说话的时候,确实称得上皎皎如明月的公子。 陆玄显然没有不要打扰这唯美一幕的自觉,直接开口: “余兄可是有心事?” 余祁眠睫羽颤了颤,抬眸的时候眼眸还带着几分朦胧。 过了会回神后,轻轻叹了口气: “实不相瞒,大会结束后,在下有点……不敢回家。” 陆玄想起情报里余祁眠做过的“好事”,嘴角微不可微地抽了抽: “终究是家人,不会拿余兄如何,放宽心吧。” 余祁眠仰头望天,满眼忧愁: “不,我这次恐怕真的惹恼了家父,万一他直接让在下继承家业怎么办?” 陆玄:“……” “继承家业,手握大权,有什么不好吗?” 话音刚落。 余祁眠忽然偏头,漆黑的眸子静静看着陆玄,薄唇弯了弯: “不不不,有多大权力就有多大责任,再说我有自知之明,我不适合坐上那个位置。” 不适合? 陆玄来了几分兴致。 余祁眠为什么会这么说? 虽然他不会好好待在灵国,但回去时也做了不少事,在灵国深受百姓爱戴。 上一届几个皇子争夺皇位,搞得灵国百姓怨声道载,到如今安居乐业,余祁眠做出了不少贡献。 “余兄,不是做的挺好的?” 余祁眠摇了摇头,微微一笑: “做的好,与不喜欢是两回事。人生苦短,我还是喜欢做自己喜欢的事。 其实,一开始,我并不是很擅长处理那些事情,后来……后来有位友人帮了我不少忙,也教了我不少东西。” “一位友人?” 陆玄若有所思。 “是啊,他温和仁善、光明磊落。只可惜,他死在了自己的一时心软上。” 余祁眠黑眸幽深,看不清神色。 “节哀。” “没什么好节哀的,人总要向前看,不是吗?” 余祁眠深深看了眼陆玄, “时光会悄悄溜走,每一个时辰、每一刻钟都很宝贵,希望安良兄能珍惜眼前人。” 少年的目光变得深沉而捉摸不透。 那瞬间,陆玄有种对方早就发现自己真实身份的直觉! 陆玄唇边微笑消失,刚要说话。 “咚咚咚——” 代表武学大会结束的大鼓被敲响!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人声鼎沸间。 陆玄看见余祁眠张了张嘴,但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通过唇语,陆玄大致分析了下他说了什么。 一思考的功夫,再次抬眸时,对方就不见了身影! …… 繁茂的大树树干上。 身着月白色长袍的少年坐在上面,看着不远处曾住过的院子。 他好看的眉头撇了撇: “不是吧?我招谁惹谁了?追魂还真来追杀我啊?幸好我跑得快!” 说完。 余祁眠站起来,唇角弯了弯: “打不过我还跑不过?走喽走喽,该回家了。也不知道弟弟妹妹来了没有……嘶,应该不会挨揍吧?” …… 此刻。 比武台上。 朱庭序意气风发地站在台子上接受众人的欢呼! 武学大会魁首是他! 哪怕再想冷静下来,朱庭序也忍不住激动地颤抖! 朱策身为朱庭序的孙子,更年轻,沉不住气。 激动地就差跳起来! “啊啊啊,祖父宝刀未老啊!我祖父是第一届武学大会的魁首,魁首啊!” 谁说祖父老了? 一把年纪,正是奋斗的年纪!! 最后一场,竞争魁首之位的对手柳絮转身离开,似乎咽不下这口气。 幻音门之人左看右看,最后决定跟上他们门主。 “门主……” 柳絮的亲信之一,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开口。 柳絮瞥了亲信一眼: “行了,我还是输得起的。” 头发微白的优雅老妇人眯了眯眼。 比试中。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空桑离那些人会仅仅是来看一看大会? 若是成了魁首,无数眼睛看着,有些东西有的掰扯。 再三权衡下,柳絮觉得,还是不淌这场浑水了。 太多有权有势的势力插手。 这场大会,已经不再纯粹,更像是他们博弈的棋子。 他们幻音门安安静静存活着就行,不需要太引人注目。 反正她也没什么野心或执念。 另一边。 秦恩上午自己的比试结束后,就离开了千月宫。 阮枫作为千月宫圣子,代表千月宫上台说了些话,宣布此届武学大会正式落下帷幕。 人们津津乐道地逐渐散去,离开千月宫。 只有一些人留了下来,商量后续事情。 秦恩走了,这件事自然也落在阮枫身上。 议事厅。 朱庭序坐在首位,手中把玩着刚到手的新鲜令牌,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止不住。 他扫视了圈众人,眉心微皱起: “追魂的人还没来?” 话音刚落。 一道带着笑意的年轻男声由远而近响起: “朱谷主,不好意思,有事耽搁了会。” 朱庭序看向眉眼妖冶的男子:“你是?” 公子朔笑眯眯道: “在下陈国公子朔,不过在这种场合,我也许该自称追魂目前暂时的管事?” 此话一出! 众人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瞬间变了! 若有若无的打量视线落在这年轻男子身上。 朱庭序打量了会公子朔:“没想到,追魂神秘的幕后掌权人竟然如此年轻。” 公子朔摇了摇头,轻笑道: “追魂进入世人眼中都有十几年了,我怎么可能是幕后掌权人?在下说了,在下只是暂时的代表。” 朱庭序冷哼一声,语气不是很满意:“请坐。” 沧海阁阁主病重,千月宫千彦有事跑了,所以年轻一辈上场,他勉强接受。 这追魂,既然参加了大会,幕后掌权人至今不肯出现,是没把他放在眼里吗? 公子朔微微一笑,找了个空位坐下。 坐下时,向旁边和他差不多大的阮枫和苏栩颔首打招呼。 阮枫淡淡地颔首回礼。 苏栩笑了笑回礼。 估摸着都到场了,朱庭序咳了几声润润嗓子,将大致规矩都说了遍,最后问道: “各位还有什么异议吗?” 第138章 怎么敢的啊 阮枫注意到不少人明里暗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其他人只是比较亲近某个势力,但他的“身份”太过特殊了。 空桑离的儿子,很有可能还是未来的燕王铁骑统领。 是的。 没人认为空桑离找到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还会把自己的打拼下来的家业传给养子。 更别说空桑离据说不怎么管那个养子,任其自生自灭! 阮枫像是没感觉到那些目光,泰然自若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没有问题。” 公子朔余光瞥了眼阮枫,微笑着开口: “在下倒是有一个问题,谁都知道,追魂都是一群杀手,总不能让我们吃不上饭吧?” 众人一阵沉默。 知道自己是不受欢迎的杀手组织,还来参加什么武学大会?你来玩吗!? 确实,他们没有考虑过追魂。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朱庭序心中骂骂咧咧! 一群杀手,打打杀杀就行,参加大会干什么! 尽给他出难题! 朱庭序还没开口,公子朔就笑了: “追魂会放出消息,不会接在座各位的单子,但其他人,我们就不管了,这算是我们的诚意。” 朱庭序脸色一僵! 他想骂的很脏,但又不好开口! 这是诚意? 这怕不是送他的火坑吧! 只有他们不会被追魂暗杀,若是有心人会怎么说他们? 说他们与追魂勾结,都是为了自己私欲与安全!明明举办大会的目的是为了团结,为了在这世道让他们安全更有保障…… 一旦信誉丢失,这联盟还有什么意义? 进退两难。 朱庭序简直要呕血! 柳絮眼神不由略带上同情。 幸好她没成为魁首。 朱庭序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抱歉,我们的条件是任何联盟之人,追魂都不能暗杀!同样的,我们也会在追魂困难时伸出援手。” 比起得罪追魂,联盟的信誉更为重要! 公子朔挑了挑眉,似乎毫不意外被拒绝,颇为遗憾地叹气: “这个嘛,朔恐怕得请示上面的人一下,才能给出答案。” “行。” 朱庭序点头。 众人谈论了会事情才散去。 阮枫直接回到圣子殿,得知空桑离有事,先带着燕云华和空桑曜离开了。 阮枫进屋时,陆玄正安详地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听见声音,缓缓睁开眼睛: “我觉得余祁眠认出我了。” “哦。”阮枫颔首,“我给你的那封信,你看了没有?” “看了。如果慕容铁柱说的是真的,可帮了盛国大忙。” 陆玄说着,眸中露出几分疑惑, “不过,为什么信的最后被撕了下来?” 阮枫:“……我不小心撕的,不重要。” 陆玄坐起来,眸子微微眯起,看了脸不红心不慌的阮枫好一会,才移开视线: “我恐怕马上要走了。” “嗯,我处理点事情,稍后再回去。” 少年神色淡淡,看起来丝毫没有不舍之意。 陆玄噎了下,漂亮的眸子微垂,瞥了眼腰间的碧落星辰玉佩,似乎有几分我委屈,但我不说的模样。 阮枫离家出走八百年的良心短暂回来了会: “人大多都是得到了就不珍惜的,我怕……” “我自认为不是那样的人,我珍惜我所拥有的一切!” “不,我说的是我。” 陆玄:“……” 倒也不必如此真诚。 阮枫目光落在碧落星辰上,想了想,还是开口道: “那个玉佩……你小心点,我师父极有可能和不少人说过,嗯,会小小刁难我给予之人。” 刁难他干什么? 陆玄一头雾水。 带着疑惑离开屋子,陆玄就撞见门外等候已久的黑衣女子。 阮娥冷冷道: “主子让我暗中保护你回到盛京。” 有人保护,陆玄自然不会拒绝,淡淡开口:“你叫什么?” “阮娥。” 阮娥、阮肆…… 陆玄饶有兴致:“你们排行第一的是谁?” 阮娥语气冰冷:“阮义大人,其他的无可奉告。” 陆玄也没在意对方的语气,只是点点头:“走吧。” “等等,不要走千月宫正门,跟我来。” 陆玄叫上自家外祖父一起离开。 队伍多了一名老者,阮娥就当作没看见。 她的任务只有保护陆玄,其他的,她不会多管。 阮娥带着他们从一个隐蔽的山洞进入,在漆黑山洞中七拐八拐,不知走了多久,再次出来时,已经离开了千月宫的地盘。 萧承锦有些吃惊: “你对千月宫怎么这么熟悉?连这种隐蔽通道都知道?” 阮娥没有回答。 陆玄看向萧承锦:“外祖父,您和我一起回盛京吗?” 萧承锦本想拒绝,转念一想又点头道: “罢了,好久没见过澜儿和浅浅了,老头子我就回去一回吧。” 那个叫啥,魏青书的,还没友好交流过呢! …… 陆玄离开没多久,阮枫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公子朔微微一笑: “空桑公子,冒昧打扰了。” 阮枫语气意味深长: “我要是你,早就跑了。” “哈哈,只要空桑公子站在朔这边,他们哪怕气得牙痒痒,又能拿朔如何?” 公子朔好奇的目光落在少年的蓝色面具上, “说起来,众人都说空桑公子和空桑大人长得像,在下还挺好奇。” 蓝色面具下,阮枫绯红的薄唇勾了勾: “像又如何?终究比不过养了多年的养子。” 这么直接? 公子朔微愣。 随及笑道:“空桑大人走到如今这地步,谨慎是必然的,相信以后日久见人心。” “是啊。” 空桑离又不是蠢的,她也不是专门训练过的暗探,日久了就要发现不对劲,弄死她了。 可不得趁着还没日久,得罪一波人? 两人各怀鬼胎地聊着天。 聊着聊着。 果不其然! 朱庭序等人怒气冲冲地冲进了院子。 为首的朱庭序更是愤怒异常! “公!子!朔!这就是你的请示!!?” 大会刚结束不久。 追魂就对外宣布,已经达成协议,不再接受他们的单子。 而且!! 他们竟然在大会结束后,毫不掩饰地去暗杀那些目标人物!!! 他们这是蓄谋已久,先斩后奏啊! 朱庭序得知消息时,眼前一黑又一黑。 魁首的位置还没坐热乎,朱庭序就觉得一眼看到头了。 不过一个追魂,真不怕他们联合起来,不计代价绞杀吗!?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的啊!! 被问责,公子朔淡定从容。 刚要开口—— 阮枫抢先一步,冷冷瞥了众人一眼: “你们的要求,几乎是让追魂弃了老本行,他们还怎么吃饭?这不是笑话吗?” 公子朔:“……” 怎么有种被抢了话的感觉? 那瞬间,他有点怀疑对方才是追魂派出来的代表! 第139章 打压 朱庭序语气凉凉:“这么说来,空桑公子是认同追魂的做法?” 阮枫摇了摇头: “认不认同是一回事,只是公子朔好歹也是我的朋友,不希望朋友出事,这不过分吧? 唉,也是我没什么朋友,与公子朔相见恨晚,要是失去了这个朋友,在下可是有点难过的。 我要是难过了,说不定会到家父那,不小心说些什么就不好了。” 追魂其他人都走了,就剩下个公子朔,还威胁他们不准动他!? 朱庭序眼睛都要喷火! “我只是希望公子朔给我们一个说法!” 公子朔叹了口气,眼中却无丝毫愧疚,反而带着几分笑意: “这是上面人的旨意,朔只是一个小人物,也没办法啊。其实我也不太赞同,要不然我也不会不顾自己安危独自留下来。” 阮枫见缝插针: “朱谷主,事情已经发生,问责谁也没有意义,不如好好处理这件事?” 朱庭序深吸一口气,胸膛不断起伏,眼神在两人身上流转。 好好好。 他就说,追魂怎么敢惹的众怒的? 原来早就勾搭上了! 这里面难说没有空桑离的手笔,给他们这些门派一个下马威! 新仇旧恨叠加,很好,空桑离,他记住这个仇了! 朱庭序愤然离场后,公子朔笑眯眯道: “空桑公子此举,恐怕要被记恨上了。” 阮枫面露不屑: “他们本就一盘散沙,心怀鬼胎,不足为惧。再说,在下以后还要公子朔多多关照关照。” “哈哈,好说好说。” 公子朔哈哈大笑。 嘴上说说谁不会? 他会做出什么行为,谁又管的着? 他知道的情报比其他人多一点。 比起半路出来的儿子,空桑曜的胜算明显更大些。 朱庭序回去后。 骂骂咧咧了好一会。 柳絮揉了揉太阳穴:“空桑星沉说的没错,我们先处理好这件事。” 朱庭序冷笑: “他们先斩后奏,世人先入印象为主,是那么好处理的吗?” 自古以来,造谣简单,辟谣跑断腿都不一定有用。何况,不少人已经在回来问个说法的路上! 愤怒之下,抚平情绪更是难上加难。 一旁,始终默默无闻的中年男子叹了口气: “那要看看,朱谷主选哪条路了。” “哦?墨堡主可有良解?” 墨无尘摇了摇头: “没有。不过世人都知我墨家堡与世无争,没有什么利益纠纷,一心只钻研机关之术。 若是朱谷主需要澄清,我墨家堡自当会全力相助。” 这番示好,让当上魁首后就没顺心过的朱庭序感到一阵舒畅! 看墨无尘这个比他年轻的中年男人都顺眼无比! 朱庭序权衡利弊了好一会,咬牙切齿: “从今日开始,我们将宣布世人,打压追魂,给众人一个交代,大家意下如何?” 不过他还是不太想得罪燕王。 没关系,让追魂承担所有责任就好。 正好让其他人看看,他可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 “少阁主,我们的人抓到了宁木青。” “很好。”苏栩颔首,“他是什么反应?” “他……还挺冷静的,没有反抗,配合我们行动。” 苏栩压低声音,在属下耳边吩咐了几句话后,来到圣子殿前。 推开门笑道:“听闻空桑公子要走了,我特来相送。” “我和苏少阁主也算相见恨晚,以后多联系联系?” “好呀。” 视线在空中交汇间,两人相视一笑,似乎读懂了对方眼中的野心。 阮枫悄无声息地离开千月宫,前往空桑离留给她的地点。 去见见扔给她的“小燕王铁骑”。 骑着马走了一段距离,阮枫忽然回眸。 看了眼隐约间一片依山而建,错落有致,彼此呼应的建筑群。 然后头也不回,骑马飞驰而去。 衣角翩跹,马蹄在道路上扬起阵阵尘土。 圣都。 圣师府。 身着繁复圣师长袍的男子盘腿端坐在亭子里,优雅从容地煮着茶。 雾气氤氲,朦胧了男子冷淡的眉眼。 直到一声急报,打扰了这安静的一幕。 “圣师大人,千星——空桑星沉离开了千月宫。” 纪晏清垂着眸子,不紧不慢地泡完茶,才缓缓开口: “截杀吧。” 轻飘飘的三个字,就这么落了下来。 “是。” 暗卫离开后,一名小厮快步走近,恭敬道: “圣师大人,司允澈到司家没多久,司家老夫人就去了。” 纪晏清冰凉的指尖摩挲着茶杯,神色无悲无喜: “看着点,别让司允澈死了。” “是。” 小厮恭敬地退下。 偌大的圣师府,众人井然有序,干着自己的事,目不斜视,绝不多言。 在圣都最繁华的地方,它是如此的安静,安静到似乎没有什么人气。 一直有盯着纪晏清动向的燕牧泽收到消息后冷笑一声: “纪晏清这是不打算装了?直接派人截杀千星沉。我还以为他一直没脾气呢。” 说实话。 纪晏清被上一任天子背刺,离开权力中心的时间不短。 回来后若是硬碰硬,纪晏清是不如他的。 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有几分忌惮。 若说以前他还能看清纪晏清想干什么,但这个回来后的纪晏清,行事颇有点怪异。 他有点不懂他想干什么了。 “罢了,千星沉那边,别让他死就行。” 燕牧泽摸着下巴。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是。 当初燕圣朝开国帝君留在卫国那边的宝藏,在他们到达前都被搬空了。 到底是谁提前所有人一步? 那么多财宝,能培养出一支不俗的精兵了。 每一个人都装的很好,没有谁突然出现一大笔横财,到底是谁呢? 燕牧泽想了一圈,觉得阮枫嫌疑最大。 阮枫过去的行踪过于神秘,甚至最初离开陈国有一两年,几乎杳无音讯。 和尘不过一游侠,乐师枫叶子也挣不了几个子。 阮枫身为凉国太子时,没有贪过国库一分钱,还时常自掏腰包,那天下第一名琴“九霄”更别说价值连城—— 他哪来的那么多钱? 但燕牧泽又觉得没那么简单。 可别让他知道是谁啊…… 燕牧泽眼底划过一丝狠戾! 第140章 生死不明 圣都。 洛府。 洛长川穿过长廊,进入书房后,恭恭敬敬地向坐在首位上的中年男子行了一礼: “父亲。” 洛家主看向自己最骄傲的长子,终日板着的脸上出现几分笑意: “长川,你还记得那盛国太子陆玄?你觉得他如何?” 父亲这是? 洛长川颔首,语气平淡: “当时天子生辰宴在即,是儿子负责接待盛国使臣,自然记得。陆太子青年才俊,一表人才。” 洛家主:“长川觉得其他人又如何?” “儿子当时有自己的职责在身,未曾接触其他人。” “那长川觉得,燕王殿下与圣师,谁的胜算更大些?” “这……” 向来对答如流,一板一眼的洛长川眼中出现几分为难。 抬眸看见洛家主不是开玩笑的脸色,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儿子觉得,燕王的胜算更大。只是不知为何,燕王似乎颇有些忌惮圣师的样子,不敢轻举妄动。” “呵。” 洛家主没忍住从喉咙溢出一丝冷笑,在洛长川诧异的眼神中缓缓开口, “长川可还记得魏家公子魏青书?” 洛长川点头:“记得。” 他、魏家公子魏青书、萧家公子萧峤、司家公子司允礼,有人曾戏称他们圣都四公子。 不过他、司允礼早已成亲生子。 萧峤出了意外,双腿废了,整日郁郁寡欢闭门不出。 魏青书,更别提了。 洛家主眯起眼睛。 眼神似乎透过时间与空间,看见了曾经那惊才绝艳的少年郎: “我们那时,纪晏清可以说是冠绝圣都。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他,期待他如大祭司所预言,拯救日渐倾颓的燕圣朝,扶大厦之将倾。” 洛长川:??? 洛长川震惊极了! “大祭司不是从不亲自给人批命吗?” “那是因为纪晏清出事后,大祭司懊悔不已。 燕牧泽那家伙,视纪晏清为一生之敌。年轻时留下过阴影,所以哪怕知道自己胜算更大,也不太敢轻举妄动。 况且如今的纪晏清一无所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敢回来,怎么可能毫无准备? 别说燕牧泽了,你爹我都有点怕,纪晏清万一是怀恨在心,不管不顾要拉着所有人下黄泉。” 洛长川有些吃惊。 头一回看见一板一眼的严肃父亲说自己有点怕! 说着。 洛家主忽然顿了顿: “扯远了,今日圣师府忽然递来了帖子,半个月后宴请我们这些昔日好友一聚。” 话音刚落。 听完父亲之前说的话的洛长川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蹦出来几个大字—— 齐聚一堂,都杀了! 不过。 圣师大人不至于这么疯吧? 圣师大人回来的这几年,脾气一直都挺平和的啊,几乎就没有人见他发怒过。 洛长川深吸一口气,清空思绪: “父亲的意思是?” “圣师府第一次宴请众人,为父不好不去。若纪晏清真的怀恨在心,也不差这一次机会。” 洛长川沉吟, “为父觉得,这圣都愈发暗潮涌动了——长川,若为父出事,你要记得带领洛家继续走下去。百年勋贵世家的荣耀不能断!” 洛长川神色凝重:“是!” …… 夜色浓厚,月明星稀。 “公子,待明日过了峡谷,距离青山镇也不远了。” “嗯。” 阮枫双手抱胸坐在篝火旁,闭目养神。 忽然! “咻——” 阮枫眼睛猛地睁开,迅速向旁边歪头。 一支箭破空而来,从耳边擦肩而过,射入身后不远处的树干上! 这动静,让被派来保护阮枫的十几名燕王铁骑瞬间紧绷起来! “有贼人!” “快!保护公子!” 有人想偷偷向天空发射信号,让距离最近的燕王铁骑前来支援。 但刚拿出东西—— “啊——” 破空而来的箭准确无误地贯穿那人胸口! 殷红的鲜血晕染开。 刺激了众人的心神。 还没等其他人做出反应,又有几道利箭射出。 哪怕有人侥幸躲过致命点,仍旧不可避免地受了些伤。 “公子,是圣师身边的那位神射手之称的武兰!” “我知道了。” 阮枫躲在树后,昏暗月光下的神色晦暗不明, “敌暗我明,形势对我们很不利,必须先解决了那个武兰。其他人你们对付,那个武兰交给我!” 说完。 看准时机,身形瞬间冲了出去,凭借卓越的轻功如同鬼魅一般在林间行走。 每一次都险而又险避开对方射来的箭。 不远处。 “武大人?” 见武兰突然停手,身边有人不禁小心翼翼出声。 武兰淡淡瞥了眼身边的人。 她身着轻甲,与传统意义上的美人不同,脸型棱角分明,皮肤偏黑,肩膀宽厚。 但那双眼睛,却锐利极了。 “不必了,对方轻功不错。” 话音刚落。 一道身影就出现在视野中。 也在同一瞬间,隐匿在树林间的人都紧绷起来,手中弓箭对准少年,随时准备松手! 武兰定定看着少年: “千星沉,空桑离可不是你亲生父亲。他在骗你。” 阮枫淡淡一笑: “真相如何,重要吗?” 武兰略微吃惊: “原来你知道。那你应该清楚,空桑离真正看中的是空桑曜。你想要的,我们也可以给你。” 阮枫扫视了圈四周,估摸下暗处的人数,眸中神色凝重几分,面上却不动声色: “你们呢?明明知道空桑离不看重我,杀了我,他又不会难过。圣师不是一向不会主动出手吗?怎么如今变了?” “圣师大人的决策,我们这些下属自然不会置喙。千星沉,你们早已进入我们的包围圈。想好了再说话!” “真是好大手笔。” 阮枫神色冷了下来, “废话那么多干什么?你们压根没打算放过我不是吗?告诉纪晏清,我记住他了!” “呵。” 武兰冷笑一声,搭弓,几乎将弦拉至满月。 下一秒—— 松手。 …… 盛京。 陆玄一边垂眸处理事务,一边听洛晚禾汇报情报。 “还有,最近圣师那边动静有点大,尤其是他派那位神射手武兰截杀空桑星沉一事。 空桑星沉中了几箭,赌了一把直接从悬崖跳了下去,至今生死不明,护送他的燕王铁骑全军覆没。 空桑离据说对此大发雷霆,扬言要圣师付出代价。” 陆玄心尖一跳,猛地抬头: “你说什么!?” 洛晚禾:??? 殿下不是习惯一心二用的吗,怎么这次聋了似的? 洛晚禾准备复述一遍,忽然有侍卫来了急报! “不好了,殿下!东方小将军去沧海阁救宁公子,把自己搭了进去!那苏栩太阴险了啊!” 陆玄:“……” 第141章 兰花印记 “吱呀~” 木门被打开,一束阳光透过门缝落在室内盘腿端坐的青衣男子身上。 宁木青睫毛微微颤抖,缓缓睁开双眼,就看见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被丢了进来。 然后门砰一声关上。 东方旭阳摔倒在地上,龇牙咧嘴了会,抬眸看见宁木青时眼睛一亮! “太好了,宁呆子你没有事!” 宁木青抿了抿唇:“你怎么来了?” “我——” 东方旭阳忽然顿住,脸上难得出现几分不好意思。 说他千里送人头?好丢脸啊! “我这不是怕你孤单害怕,所以好兄弟我来陪你了吗?” 宁木青语气敷衍极了:“……哦,你真好。” 东方旭阳感觉似乎被看穿了,老脸不禁一红: “那啥,宁呆子,我们身边绝对有奸细!这苏栩像是早就知道我的计划一样,每一步都抢先我!” 说着,东方旭阳咬牙切齿! “被抓前,那苏栩还嘲笑我想赢过她,下辈子吧!士可杀不可辱啊!” 他一生可以说顺风顺水。 可以说目前为止只遇见过几次挫折: 第一个,“慈爱”的娘和“温柔”的姐。 第二个,赵云天和黑芝麻汤圆的阮枫。 现在又来了一个,苏栩! 他是不是流年不利啊? 东方旭阳有些郁闷。 然而,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宁木青只觉得他聒噪,打扰他思考奸细的问题。 东方旭阳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忽然发现宁木青根本没有被绑着! “呆子,我手麻了……” 宁木青回神,这才起身去解绑:“不好意思,忘记了。” 东方旭阳:“……” 有一种友谊的小船在摇摇欲坠的感觉。 …… “空桑大人,什么都没有搜查到,悬崖下是一条湍急的河流。” 空桑离比阮枫早一点到达青山镇,听闻消息,急匆匆赶了过来。 此刻站在悬崖边,垂眸看着下面湍急的大河。 悬崖不是很高,但中了武兰一箭又跳下去,估计是活不成了。 有点可惜啊。 还没发挥出更大价值就没了。 空桑离叹了口气,转身捏紧拳头,愤恨道: “我空桑离好不容易有了一子,圣师却毫不掩饰派人杀了我儿!简直肆无忌惮!我必要他付出代价!” 算了,好歹发挥了点价值。 能有一个理由去问责纪晏清。 不过纪晏清此举……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明明可以暗杀,偏偏是武兰请命来了,纪晏清还同意了。 而且武兰的每一支箭上都刻有兰花印记,这是生怕别人认不出? …… 这条河流在这一片区域,两边都是崖壁,且水流较为湍急。 阮枫水性不错,保留体力顺着河流漂流到没那么湍急的开阔地带。 青山镇所属的郡在燕圣朝都属于那种比较人烟稀少的地方。 倒也不是地处偏僻,相反,它距离圣都还挺近。 只是地形比较险峻,还能作为圣都的天然屏障。 面具早就被冲走,脸上的人皮面具质量再好也泡的有点起皮。 所以阮枫随手撕了下来收好。 胸口的护心镜出现几道裂痕。 力气还挺大。 阮枫悠悠叹口气,丢了破碎的护心镜,观察了会四周,往岸边游去。 游着游着,眼前忽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和少年清冽的嗓音: “要我拉你一把吗?” 阮枫顿时停了下来,抬眸看着岸边戴着黑色头罩,正在微笑的少年。 神色不由冷淡下来:“你怎么来了?” 慕容铁柱感受到冷意,露出受伤的表情,双手捂脸: “不是吧?我怕你真的出事,在这附近等了一天一夜,你怎么能对我有杀意呢?我好难过的啦,嘤嘤嘤。” 见阮枫不为所动,慕容铁柱有点演不下去: “我师父可是知道我在哪的,阮公子下手需要三思啊。既然阮公子没事,我也该回去复命了。” 阮枫眼中冷意慢慢散去,瞥了眼慕容铁柱脚边的包袱。 “东西留下,你先走吧。另外,多谢。” “行吧。对了,送你一个消息,萧家公子萧峤近日来了青郡散心。” 慕容铁柱撇撇嘴,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生怕晚了一步,水里那人就会掐住他的脖子,拉他下水! 阮枫上岸后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岸边慢慢吃着包袱里的干粮,恢复体力。 六七月份的太阳毒辣。 没过多久湿漉漉的长发也干的差不多了。 少年左手拿着干粮,右手把玩着一直抓在手中的细长棍子。 细长棍子的末尾,刻了一朵兰花印记。 而棍子的首端,没有尖锐的箭头,也没有削尖,好像它就是一根普通的细棍。 吃完干粮。 阮枫把棍子上的兰花印记在粗糙的石头上划花,折成几段扔了。 把晒干的湿衣服装进包袱里,起身离开。 阮枫悄无声息潜入圣都时。 听闻空桑离已与纪晏清闹得不可开交。 空桑离指责纪晏清派人截杀他的儿子,心狠手辣。 纪晏清一口咬定,要是真是他,他怎么可能会留下那么有标志性的证据?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做的吗? “要我说,我也觉得不太像是圣师大人。谁不知道圣师大人脾气温和慈悲,心中只有小天子?” “是啊,谁会那么蠢,留下那么明显的证据?” “……” 茶馆大堂内,不少人窃窃私语。 阮枫咬了一口小点心,神色冷淡。 纪晏清这几年民间口碑不错,忠君爱国的纯臣。 若是暗杀,被他人找出证据,还会有点麻烦。 但如此大张旗鼓,证据摆在明面上,众人反而会去质疑,认为自己勘破了真相,津津乐道去猜测。 若是对方还拿到了千星沉并非空桑离亲儿子的证据。 闹得再大点时悄悄放出去…… 空桑离认儿子,还没等“儿子”带来价值,就成为了自己的麻烦。 阮枫吃完点心,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另一边。 圣师府。 纪晏清指挥着侍从侍女们去侍弄花房中精致柔弱的花,语气平淡: “事情办的如何?” 武兰眼神闪了闪: “他中了我一箭,跳下悬崖落入河流中,生存的可能不大。” 纪晏清抬手,下人们会意,安安静静地退下。 “若他这种情况还能侥幸活下来,那也是他命大,命不该绝,你无需惶恐。” 武兰低下头:“是。” 第142章 澄清 纪晏清宴请世家勋贵各大家主的日子很快来到。 除了少部分借口不舒服或者有事,大部分人都来了。 在众人看来,这场宴会也算是毫无波澜,无论什么方面,都挑不出错误。 萧家家主参宴后,想起纪晏清单独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心情沉重地回到萧府。 刚回到萧府,心腹就悄悄找到他: “老爷,小少爷让属下告诉您,小少爷恰巧救下了那空桑星沉。” “峤儿他……” 萧老家主惊了下,很快冷静下来,思索片刻, “让峤儿近日不要回圣都,先好好照料下。” “是。” 心腹快马加鞭,赶到青郡转告萧峤。 萧峤表示自己知道了。 在心腹离开后,想了想,接过药童手中的碗,让下人把自己推进屋子内。 看见床上面色惨白的少年时,露出淡淡的笑: “空桑公子先在在下这好好休养。” “多谢。” 阮枫的唇几乎没有血色,勉强起身,接过那碗药。 突然! 阮枫手上似乎没了力气,松了手,碗直接落在萧峤的腿上,热乎乎的汤药洒了他一身! “公子!” 萧峤的侍从惊呼。 阮枫连忙摆手:“抱歉,我,咳咳咳,不是故意,咳咳……” 萧峤眉眼一动,苦笑着摇了摇头: “无碍,我这腿早就没了知觉,这些年如同一个废人。” “公子!” 身边的侍从像是听不下去,红着眼愤愤不平! “您才不是废人,是天下顶顶好的人。那个白眼狼怎么下得了手的?您当初处处护着他,他倒是恩将仇报!” “不怪他,我没护好他,他怨恨我也是应该的。” 萧峤身形单薄,清瘦的公子满眼无奈与苦涩,让人好不心疼。 阮枫沉默片刻,决定配合对方的演出。 愤愤道: “萧公子这么好的人,那人竟然恩将仇报!萧公子,日后有机会,我必定帮你讨个公道!” 萧峤劝了一会,见劝不动阮枫,只能苦笑。 阮枫身体素质好,再加上萧峤有意交好,用的都是好药材。 没过多久,阮枫就好了大半。 如阮枫所料,圣都内关于千星沉不是空桑离亲儿子的谣言逐渐闹得沸沸扬扬。 甚至有人认为,那场刺杀是燕王等人自导自演,只为嫁祸给圣师! 萧老家主想起纪晏清对自己的示好,又得到孙子与阮枫交好的消息。 想了半宿,吩咐萧峤设计让燕王一派的人“恰巧”遇见阮枫。 他们这种世家勋贵岂敢随意站队? 大多都是左右逢源。 萧家家主决定依旧贯彻这一理念。 阮枫被带到空桑离面前时。 深吸一口气,装作劫后余生,激动极了的样子: “爹!儿子好想你啊!日思夜想!” 空桑离:yue 被一男人说日思夜想,有点想吐。 空桑离忍着不耐烦,安慰了会阮枫后话题一转,叹气道: “星沉,近日圣都不知从哪里起了风言风语,说你不是我儿子——” 话还没说完。 阮枫就激动地打断! “一派胡言!” 说着,偷偷瞄了眼空桑离。 像是怕他不再认这个儿子。 好在,空桑离依旧愿意维护这虚假父子情,提出想要阮枫去澄清。 阮枫自然一口答应。 然后露出几分为难的表情: “可是,爹,空口无凭,万一他们又污蔑我们怎么办?我虽是您的儿子,但旁人不一定信啊。” 空桑离:“那依星沉之见,应当如何?” 阮枫支支吾吾半天才道: “世人皆知曜大哥只是您的养子,既然找回了亲子,那家业想必是留给亲子的……” 空桑离眸中慈爱冷淡了几分。 好家伙,真当自己是他亲儿子啊?还惦记上他的家业了! 他还没从这小兔崽子身上获取大的价值,倒是想的美! 阮枫似乎意识到自己太过冒进,连忙改口: “爹还在呢,儿子自然不会惦记您的东西,儿子的意思是,做给外人看的。” 空桑离眼底冷意散去,笑呵呵道: “星沉说什么呢?爹的东西以后都是要交给星沉的啊!” 阮枫笑着打马虎眼。 等这个话题结束,突然一拍脑袋: “爹,儿子这段时间在休养,差点忘了向郡主、阿影、苏栩少阁主她们报平安呢!” 空桑离:“……” 看得出来,这小兔崽子心野,是每个都想要啊。 说起云华郡主,他就有点恼火。 曜儿哪哪都好,怎么就栽在了一个心狠手辣、别有心机的女人身上? 莫不是他从小严格要求曜儿,导致曜儿没接触过多少女人造成的? 空桑离微微一笑: “刚才爹想了想,觉得星沉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吧,爹府上有不少奇珍异宝,星沉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反正都是些身外之物,谅小兔崽子也不敢多拿。 他最大的家业,是他手中的权力。 若是小兔崽子能给他带来价值,就当赏赐,若不能,以后也是要回到他手中的。 还是先解决当前的事情要紧,拖久了鬼知道那古怪的纪晏清要干什么。 阮枫眼睛一亮! “谢谢爹!” 当日。 圣都最火热的茶楼爆发了一场关于捉奸的争吵。 茶楼本就处于繁华地带,这一吵,吵的人们围得水泄不通,纷纷来看热闹。 眼见他们要打起来了,阮枫和暗中监视她的人对了下眼神,然后站出去制止。 然后顺理成章地带出阮枫如今的身份。 捉奸的人被阻止殴打奸夫,气急败坏地怒骂阮枫不是空桑离的儿子,有什么好神气的! 阮枫冷笑: “谣言!谁说我不是爹的儿子?爹他可是把大半身家都给我了! 呵,如果不是亲儿子,你会这样做?或者说,你喜欢给别人养孩子?” 隐匿在人群中空桑离扯了扯嘴角。 大半身家给了他? 也是真敢想! 那人怒吼: “那千星沉不是被刺杀,生死不明吗!?鬼知道你是不是真的!” 阮枫抽出侍卫腰间佩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眉毛一挑: “你们既然说我在剑道上有天赋,我亦是千月宫圣子,会使用千月宫的剑法击败敌人很正常吧?要试试吗?” 剑影晃了几人的眼。 这几人本就是空桑离找来演了一出戏,吸引民众注意的。 见目的达到,便惶恐地放下狠话落荒而逃。 阮枫利落地收剑,向周围人拱手道: “各位,在下就借此机会澄清这件事。在下侥幸逃脱一劫,不想让家父伤心,养好伤后就急匆匆赶到圣都。 可不曾想,居然听见有人质疑我不是家父的亲子,还怀疑家父自导自演栽赃圣师大人。” 说着。 少年眼尾泛红,倔强地抬着头,背脊挺直, “作为一个好不容易与儿子相见的父亲,爹听到后会有多么难过啊?” 人群中的空桑离:“……” 并不难过呢。 只是有点惋惜没榨干你的价值。 第143章 去了 人群散去。 阮枫被人带到空桑离的府邸上。 管事语气公事公办: “大人有事要办,公子跟老奴去库房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嗯。” 阮枫一路不动声色地观察府邸内布局。 来到库房后,管事拿出厚厚的名册让阮枫看。 饶是阮枫一目十行,也翻看了许久。 估摸了下空桑离的底线。 果断踩着他的底线挑选,让他有点肉疼但又不好翻脸的那种。 一番折腾下来,天色已晚。 阮枫就住在了刚收拾出来的院子里。 等了几日,空桑离都因有要事在身没有回来。 圣都内的气氛也紧绷不少,阮枫说了一声,直接离开了。 …… 偏僻的院落内。 一个小萝卜头摇头晃脑,口齿不清地背着书。 忽然看见有人在看着他,吓了一跳,故作冷静道: “你是谁呀?” “我?” 锦衣华服的小少年走出来,清俊的小脸上笑容温和,“我是你的表哥,我叫萧峤。” 小萝卜头下意识警惕着接近他的人,但面上却乖乖一笑: “峤表哥好。” 小萧峤眼珠一转:“刚才你在背书?可你手上并没有书啊。” “我……” 小萝卜头低下头,双手绞着衣服,满脸羞愧, “我想读书识字,可夫人不同意。家里请来的夫子讲课时我有时会偷偷去听。表哥,求你不要告诉夫人,好不好?” 说着,小萝卜头眼圈都红了,可怜兮兮的。 小萧峤定定看着小萝卜头许久,忽然展颜一笑: “好呀。表哥去和祖父说一声,你来我的院子,我教你读书识字,以后没人敢欺负你!” 小萝卜头虽然觉得刚认识的表哥热心过头了点。 但不受欺负、还能读书识字实在太惊喜了! “谢谢表哥!” 画面一转。 长大后的萧峤犹如丧家之犬一般,吓得坐在地上不断后退,浑身颤抖! “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是我当初收留了你,还教你读书识字,你说过会报答我的恩情的!你说过的!!” “啊哈?” 低沉而带着几分磁性的声音响起。 逆着光的少年看不清容颜,只是微微俯下身,唇角勾起一抹笑容。 “表哥,我这不是让你平安健全活到了长大吗?我已经报答了你的恩情啊。” 少年手中匕首一转,直直插入萧峤大腿! “啊——” 惨叫声中,少年一如既往地微笑。 “嘘,安静。” “啊!” 躺在床上的萧峤惊恐地惨叫一声,猛地睁开眼睛! 贴身照顾他的侍从连忙上前扶着萧峤坐起来,嘘寒问暖。 萧峤从惶恐中回神,愣愣地伸手使劲掐住自己的大腿。 没有一点知觉。 他双腿真的废了,再也站不起来了! 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萧峤也仍旧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啊啊啊!!” 痛苦的哀嚎从喉咙溢出,萧峤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眸深处满是极致的怨恨! 狠! 他好恨啊! 当初要不是萧家及时赶到,付出的利益打动了那贱人。 恐怕他早就死了! 他确实带着目的接近他。可若没有他,那贱人在萧家会哪里能活得那么舒心!? 甚至最后他还帮了那贱人一把,帮他回家。 贱人! 忘恩负义的贱人!! 可偏偏,仇人如今荣华富贵、春风得意,是他不能得罪的人物。 “撕拉——” 萧峤手上青筋暴起,将身上的薄被撕成一团破烂。 一下。 又一下。 这才让心中凌虐之气稍微平静下来。 侍从这才小心翼翼开口:“公子,刚才空桑公子来了。” “快,给我更衣。” “空桑公子听闻您在午睡,就没过多打扰。他让小的转告您,您的救命之恩,他都记得。 对了,空桑公子还说,他与鬼医池渊有过交集,若有机会,会想办法引荐一二。” “鬼医!!?” 萧峤瞪大眼睛! 池渊的医术,说不上什么天下第一。 他闻名就在于行踪莫测,脾气古怪,且手段大胆,喜欢剑走偏锋! 萧家请过很多大夫,都说他的腿没救了。 但万一呢? 盛国荣老将军身上的奇毒,池渊都成功了,万一他还能再站起来呢? 萧峤犹如溺水之人抓到那一根浮木,原本还想观望的态度一下摇摆起来。 想到家中逐渐出色的弟弟们与越来越不热络的祖父。 萧峤心一横,吩咐道: “去查一查,空桑星沉所说是否属实。” 另一边。 恢复真容的阮枫懒懒散散地撑着下颚,看着窗外风景。 “主子。” 一袭蓝衣的少年从屏风后面走出,脸上还戴着蓝色面具。 阮肆嘴角压抑不住地上扬,似乎有点兴奋: “属下真的可以随便玩吗?” 阮枫点点头: “我从空桑离那里拿走的东西有点多,短时间内他应该不想见到我。趁他没发现不对劲,你随意。” “好!” 阮肆清脆地应声,满眼跃跃欲试。 区区“景骑”中的纨绔们,看他不玩出花来! 阮肆虽然平时喜欢玩了些,但极有分寸感,关键时候也靠谱,所以阮枫不是很担心。 “我从陆玄那里借了点人,这份名单你看完就烧了去。” “是!” 看着阮肆烧掉名单,阮枫才起身,一路赶往盛京。 刚踏入盛京没多久,就听见了阮衡——她名义上的亲生父亲,去了。 真晦气啊。 她要是出现在丧礼上还得哭丧。 安平侯府。 姜婉书边烧纸边垂泪: “唉,小枫被太子指派了事务,可怜夫君没能最后见到小枫一面。” 乔雪娘噎了下。 别了吧? 你是多想要那死鬼死前都不得安宁啊? 乔雪娘作势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珠。 自从知道阮枫不打算和她计较从前恩怨,只要她乖乖的,府中大权就能在握。 她这一颗担惊受怕的心,算是放下来了。 如今还不用看到死鬼作呕的脸。 死的好,死的妙啊! 阮衡的身份“特殊”就摆在那,盛京没有多少人家愿意来吊丧。 可以说门可罗雀。 而此刻。 阮枫正坐在萧澜的宫殿内被投喂。 “瞧你这孩子,出去一趟,怎么瘦了?” 并没有瘦的阮枫:“……” 陆玄踏入宫殿,就看见两颊肉鼓鼓的少年向自己投来求救的目光,那双墨色的漂亮眸子都有些圆圆的。 陆玄唇角弯了弯: “母后,我也要吃,您怎么不喂我呢?” 萧澜睨了眼对方:“没手啊?自己拿。” 陆玄毫不意外地笑了笑,熟练得让人心疼。 萧澜眼尖地注意到自家儿子腰间的玉佩换了个:“你这玉佩……” 陆玄挑了挑眉:“有人送我的。” 平时他好好收着,舍不得佩戴,今日听闻阮枫回来了,就找出来戴上了。 萧澜瞥了眼旁边泰然自若地喝着茶水的白衣少年: “碧落星辰啊……” “母后你怎么知道?” 萧澜温柔一笑:“从今日起,我不是你母后啦,我是小枫的娘家人!” 陆玄:??? 痛失亲娘? 第144章 像是在写科幻片 “咳咳咳……” 阮枫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少年美得雌雄莫辨,肌肤如雪,唇色淡淡,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眼尾因为刚才的剧烈咳嗽而泛上一抹微红。 清冷而勾人不自知。 看得萧澜感叹: “我可算知道,那万俟乐衍明明恨小枫恨得要死,但为什么依旧惦记小枫了。要是我年轻个几十岁,啧啧啧。” 陆玄凉飕飕道:“您也依旧没希望。” 萧澜:“……” 逆子! 小枫怎么就瞎了眼,还能看上她这逆子!? 萧澜懒得理自家儿子,转头笑容温柔地看着阮枫: “小枫,你那爹不是死了吗?澜姨打算给你换个封号,你喜欢什么呀?” 安平安平,听起来和平安差不多,但盛京谁不知道,真实意思是,安分守己才能平安。 可那是针对阮衡那个老不死的! 也是时候让盛京的世家贵族还有官员们知道,他们是真的很看重阮枫。 阮枫:“随便吧。” “永安如何?愿君永安。” “就按澜姨说的吧。” 阮枫垂着眸,看起来像个安静又乖巧的瓷娃娃,萧澜简直稀罕死了,沉寂许久的装扮女儿的心蠢蠢欲动。 她以前就喜欢打扮浅浅。 但是浅浅顽皮,喜欢上跳下窜,爬树掏鸟窝都是常态。 她只能放弃。 萧澜炽热的眼神,让阮枫有种熟悉的感觉,和月落影看见她时一模一样! 她们怎么……都喜欢给别人打扮? 萧澜轻咳几声: “那个,小枫啊,你不是打算丧礼最后一天再出现吗?这几天就住澜姨这如何?澜姨这有不少漂亮裙子呢。” 阮枫眼底划过几分无奈:“好。” 陆玄眼睛“biu”一下亮了: “母后,儿臣都好久没有在宫中好好陪过您与父皇了,这几日儿臣就住在宫中呗。” 萧澜:“……” 大意了! 给这逆子谋到福利了! …… 陆君向来和萧澜一同吃晚饭。 所以傍晚时分。 陆君还没踏入内殿,就扯着嗓子哀嚎: “夫人,那逆子如今倒是清闲,为夫这段时间都要累坏了!夫人今晚可要好好安慰为夫啊!嘤嘤嘤——” 还没“嘤”完。 话音突然戛然而止! 陆君脸上像是调色盘一样精彩,忍住脚趾抠地的冲动,瞪着陆玄! “你怎么还在!?” 陆玄双手交叉,撑着下颚,笑眯眯道: “儿臣这不是好久没有在宫中好好陪过父皇母后了吗?” 陆君瞥了眼陆玄旁边的少年: “……嘁。” 逆子的孝心有几斤几两他不清楚? 现在怎么不嫌弃父皇母后整天腻歪碍眼了? 阮枫和陆君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陆君也友好地回应了下,坐到萧澜身边,故意开口: “小枫这容貌气度,也不知道以后要引得多少盛京贵女魂牵梦绕。” 陆君:嘻嘻。 陆玄:不嘻嘻。 吃完饭后,陆玄就拉着阮枫去散步消食了。 陆君非常满意。 逆子总算没那么欠揍,还知道给父皇母后独处空间——虽然是因为有私心。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消失。 夜空笼罩大地。 陆玄半倚在栏杆上,懒洋洋的: “这望月阁,是父皇从自己私库掏钱建造,在大婚之日送给母后的礼物。” 阮枫坐在栏杆上,裙摆被夜间的风吹得轻轻晃动,静静看着远方盛京城内的万家灯火。 “风景很漂亮。” 陆玄不知想到什么,忍不住笑道: “我以前认为没必要,父皇在这方面倒是执拗得很。说是他需要节衣缩食,又不是我,我心疼做甚?” 阮枫轻轻摇晃小腿,闻言“嗯哼”了声: “我师父和你一样,别看他平时看起来风光霁月、高不可攀,但其实对自己抠搜得很。” 陆玄:“……” 不,他不抠搜—— 好吧,他不狡辩了。 陆玄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下阮枫的神色,没看见她脸上有提及师父时的伤神。 阮枫似乎注意到他的动作,漂亮的墨色眸子划过一丝玩味: “你不会想过,陪我治愈失去至亲之人的伤痛吧?” 陆玄耸耸肩:“唔,确实想过。但我觉得你好像不太需要。” “哈,那你小看我了。 当年我确实很难过。师父是我在人生深渊时的救赎,给予我明目张胆的偏爱。 他在去世时,他说他这些年教了我很多,现在他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离别。 之后过了许久,我才明白,为什么师父以前总说我才是我人生的救赎,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 时至今日,我确实会难过,但我不会因此沉湎过去。 所以啊,你恐怕是没机会这么做了。” 阮枫顿了顿, “你也一样不是吗?在你最艰难的时候,我也未曾出现过,但我们都不是照样过来了吗?” 少年偏头微微一笑,眼中的光似乎胜过漫天繁星。 陆玄仰头看着阮枫的眉眼,眸中满是笑意: “我大概明白了,我为什么会被你吸引。” 有一种默契,也许叫一见如故。 爱是灵魂的共鸣,无需言语。 两人对视间。 阮枫忽然弯了弯唇角:“我比较喜欢自己掌握主导权。” 陆玄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忽然俯下身。 下一秒,薄唇上传来温软的触感。 呼吸交错。 陆玄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唇角隐隐约约溢出一个“好”字,便被吞没在唇齿间。 身后。 夜空被繁星装点得如同镶嵌无数宝石的织锦,美丽得令人窒息。 银河宛如一条流动的乳白色河流,穿越星海,指引着迷航者的方向。 …… 回去路上。 陆玄得寸进尺地牵着阮枫的手,眉眼间止不住的笑意: “你怎么发现萧峤那个表弟萧璟是我的?” 阮枫淡淡道: “遇见过他,套了些话,再结合情报猜的。” 陆玄笑了笑: “我外祖父和如今的萧家老家主是同胞兄弟,但因为萧家对因不满而对外祖母下手,外祖父和萧家就闹掰了。 母后怀浅浅时,曾被暗害早产,命悬一线。 那时盛国的形势不是很好,可以说内忧外患。 萧老家主当年因为支持外祖父和外祖母在一起,所以外祖父虽离开了萧家,但二人关系还不错。 谁也没想到,萧老家主会派人趁乱把我带走……他后面大抵是悔不当初吧。 他以为我父皇母后要完了,想在以后把我当投名状,但此举反而彻底激怒了我父皇。 父皇他手腕狠辣,硬生生扭转颓败之势,威胁萧家将我交出来。 唯一让他庆幸的是,他没把事情做绝,结下死仇。 正是因为那次误判错误,现在他倒是谨慎许多,不轻易站队。” 说着,陆玄嗤笑一声。 “至于萧峤,完全是私人恩怨。 他无意听见他祖父担忧盛国形势好转,于是起了心思,把我带走。 他默许周围人欺凌我,然后他作为唯一对我好的人出现,不断暗示我,这世界上只有他对我是真的好。 想把我训成他忠实的一条狗,然后他顺水推舟助我回去。 我回到父皇母后身边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要什么我就送什么。” 两人一路说着话。 来到阮枫居住的宫殿前,陆玄还有点不舍得走。 阮枫轻飘飘瞥了眼他,站在屋内,双手抱胸: “不想走?那进来服侍我沐浴,再暖个床?” “我,我……” 陆玄耳根瞬间红了,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瞟,听见对方蔫了坏的嗤笑声,顿时鼓起腮! “也不是不行。” 阮枫脸上带着淡淡的,又有几分恶劣的笑容: “我说过,我比较喜欢自己掌握主导权。今晚已经破例允许你得寸进尺一次了,晚安。” 说完。 关上门。 门外,陆玄悠悠叹了口气,眉梢眼角却满是笑意。 要命啊。 被这个蔫了坏的女人拿捏得死死的。 —— 番外小剧场 萧峤:我不服!我是想训练一条听话的狗不错,她不也一样吗?凭什么就报复我啊!!? 陆玄:滚!被迫和自愿能一样吗?我乐意,你管的着!? 第145章 原来是你小子 不知道陆玄和苏栩达成了什么协议。 宁木青和东方旭阳都被放回来了。 东方旭阳骂骂咧咧地控诉苏栩对他的羞辱,抬头一看。 发现自家殿下跟隔壁村二傻子一样在那里笑。 东方旭阳:“……”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他在悲愤,而他……在笑。 正巧他姐东方朝阳回来了,东方旭阳告退后连忙跑回家。 深怕他亲爱的姐姐,因为他没能及时迎接她回来,而让他回顾一遍什么叫“弟弟永远是弟弟”! 好在东方旭阳及时赶到。 谄媚地笑着走到马车旁,准备扶着他亲爱的姐姐下来。 但有人比他更快! 一个年轻男子跳下马车,伸出手温柔一笑: “朝阳,小心点,我扶你。” “好,裴郎。” 带着笑意的娇俏声音从马车内响起。 东方旭阳惊呆了! 第一反应:这娇嗲嗲的声音是谁啊!? 第二反应:谁!哪个杀千刀的要和他抢他姐身边大内总管的位置!!? 东方旭阳眯起眼睛,危险地看向年轻男子。 原来是你小子啊。 …… 东方旭阳离开后,宁木青看着哼着小曲的陆玄。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陆玄心情颇为愉悦,看见宁木青这模样,开口道: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宁木青左看右看,确定周围没有人,压低声音: “恕臣多言,殿下,您与那阮枫……” 几人也算一起长大,与东方旭阳那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不同。 宁木青更多时候会察言观色,保持那一份君臣之礼。 他很早就觉得,殿下对待阮枫与其他人不太相同,太过纵容了。 只是不太敢往那个方向想。 其他人看不出来,但宁木青太熟悉自家殿下了。 每次阮枫一出现,殿下眼睛都亮了几分,目光总是忍不住追随对方。 宁木青不得不正视这件事。 闻言。 陆玄漫不经心地开口:“不行吗?” 宁木青:“……” 他能回答不行吗? 宁木青自小就明白,他是殿下的伴读,只要不作死,未来朝堂必有他一席之地。 殿下不是卸磨杀驴之人,疑神疑鬼大多是自认势弱之人。 殿下很自信却不狂妄,自信自己有能力,自信自己是那独一无二之人,没有人可以替代他! 宁木青思索片刻,摇摇头: “臣相信殿下心中有数。” 陆玄非常满意对方的态度,想了想,挑眉道: “木青,你可知旭阳的计划为何会泄露导致失败,沧海阁为何会愿意放你们回来?” 宁木青有些羞愧:“给殿下添麻烦了。” 陆玄靠近宁木青,压低声音说了句话。 宁木青瞳孔地震! “好了,此事莫要声张。” 陆玄估摸了下时间,起身离开。 …… 今日是丧礼最后一天。 莫说前来吊唁的客人,连乔雪娘都懒得装了。 烧纸? 烧什么纸? 阮枫可是传信回来过,说什么因父亲过去奢靡成性感到愧疚,所以找个清净之地葬了就好,不用太大张旗鼓。 说白了,随便葬了就行。 “娘,以后真的要听阮枫的话吗?” 阮霜想想都觉得难受极了。 她不喜欢,甚至厌恶阮枫似乎从没把她放眼里的样子。 她做梦都想把阮枫踩在脚下,撕碎那淡定得令人作呕的外表! 乔雪娘有些不耐: “霜儿,说了多少次了!你为何总是和阮枫过不去呢?以前他除了不帮你忙,也没刁难过你吧?” 阮霜从小被宠着长大,见母亲对她有些不耐烦,顿时觉得委屈。 “娘!我就是不喜欢他!从第一次见面我就不喜欢他!凭什么啊,就因为他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就不把我放在眼里!?” 乔雪娘拨算盘的手忽然停下,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从小宠到大的女儿: “所以呢?你得罪他有什么好处?” “我——” 阮霜卡壳了会,红了眼圈。 乔雪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以前真是脑子被门夹了!现在真后悔让那死鬼插手你的教育!我看你就是没吃过苦头!” 看姜婉书原本一位好好的明媚大小姐,如今变成这一副死出样就知道。 阮衡不允许自己的女人和女儿忤逆自己,恨不得天下女子都只能依附父、兄、夫、子存活。 经历国破等一系列变故,恐惧于阮枫的深不可测。 乔雪娘满是荣华富贵冲昏头的脑子倒是清醒了几分。 从小没被乔雪娘骂过,突然被骂,阮霜觉得委屈极了。 “娘,不是您说要女儿攀上一个好人家,保住荣华富贵的吗?” 乔雪娘嗤笑一声,继续打着算盘: “当时我不是认为没得选吗?鬼知道死鬼和阮枫靠不靠得住。” 打着打着。 乔雪娘不知想带什么,抬头看着满脸不服的阮霜: “娘最近相看了不少好人家,不过先等世子回来,问问他的意见。” 阮霜瞪大眼睛! “娘!我不是说了,我只喜欢太子吗?” 乔雪娘:“……” 喜欢个屁! 喜欢人家和喜欢人家的容颜、权势自己都分不清吗? 乔雪娘冷笑: “快一年了,我为你谋划了这么久一点进展都没有。我还以为你再蠢都看出来了,人家太子看不上你!看不上你啊!!” 字字诛心! “娘!” 阮霜气得直跺脚,哭着跑了。 侍女为难地看了看乔雪娘:“小姐她……” 乔雪娘懒得去追: “脑子不清不楚,不知道自己如今能好好享受侯府小姐的荣华富贵是托了谁的福。看着她别出事就行。” “是。” 侍女离开后,立马有下人来报,说世子回来了。 乔雪娘立马放下手中活计,赶去迎接。 她说不上对阮枫有什么忠心或感情。 如果小命受到威胁,出卖对方能有机会活下去,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出卖! 同样的,阮枫也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看似阮枫让她管这偌大的侯府,但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眼中。 两人之间,信任那是一点没有的。 更像是各取所需。 这可比死鬼高兴时说保她一世荣华富贵,让她放心多了。 死鬼对她的好,像是空中楼阁、过眼云烟,是主人家逗弄宠物高兴了,给的施舍。 而阮枫看重的是属于她乔雪娘本身的价值,她会审视时度的自知之明与能力。 说真的。 这种感觉还不赖。 见到陆玄陪同阮枫回来的那刻,乔雪吃惊了瞬,收拾好表情笑着上前向陆玄行了个礼。 再看向阮枫: “世子一路奔波,辛苦了。” 陆玄挑眉: “今日过后,就不是世子了。” 说完,身后宫中之人上前宣读了圣旨。 乔雪娘饶是再淡定,也淡定不下去了! 不是! 承袭的封号还能改啊!? 永安永安,一个“永”字,就赤裸裸的表达出那位的意思。 第146章 幼稚 陆君当初根本没赐多少东西。 如今像是要一股脑补偿,良田铺子通通大手一挥。 在宫中的人离开后,阮枫目光看向乔雪娘,淡淡道: “我没那么多时间管理庄子铺子,我会派人协助,就劳烦乔姨替我管理一二吧。” 乔雪娘的审视时度她向来很满意。 要想马儿跑,也得偶尔给马儿草。 乔雪娘被这巨大的惊喜砸中,花费了好大力气才压下笑容: “好好,妾绝对不会让世子,不不,侯爷有后顾之忧!” 派人协助监视她,问题不大。 阮枫身边的人都懂规矩得很,从不会指手画脚,只要她没不轨之心,就和得力的帮手没啥两样! 这管家大权说明了什么啊? 乔雪娘都能想象到“永安侯”的消息传出去后。 昔日那些看不上她的贵夫人们要结交她的样子。 乔雪娘不知想到什么,问道: “夫人那边……” 阮枫语气平淡:“我相信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自然自然。” 乔雪娘高兴的同时,又有点嫉妒和感叹。 姜婉书真是生了个好儿子,无论怎样都能吃穿不愁。 不过,也仅仅是吃穿不愁了。 后半辈子将以夫君女儿接连去世,受不了打击,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为由,禁足在那方小院。 而她,将接替侯府女主人的权力! 至于陆玄和阮枫进入灵堂后,连香都懒得上。 乔雪娘表示,她什么都没看见。 阮衡生前奢靡成性,身为孝子,阮枫什么陪葬品都没给。 找了个地方挖个坑随便埋了。 墓碑什么的立不立无所谓,反正她又不会来扫墓。 树木高耸入云,枝叶茂密,阳光只能透过层层叠叠的绿叶间隙,洒下零星的光斑。 在这深林中,多了一座被人遗忘的无名墓。 姜婉书多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重重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回去路上,天上就开始淅淅沥沥下起绵密细雨雨。 阮枫淋了些小雨,回去后泡了个热水澡,半卧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医书。 如瀑布般的长发在身后铺散开。 许久未见的小白白趴在柔软的毯子上呼呼大睡。 仿佛一片岁月静好。 看得有些累了,少年合上书,目光不由看向窗外。 绵密细雨已变为倾盆大雨,世界一片雾蒙蒙。 如果慕容铁柱在信上写的是真的,今年雨季雨势格外大,范围广,殃及数国,洪涝导致大量百姓流离失所…… 天灾必定导致人祸。 阮枫几乎都能想象到后面的天下动乱。 深思熟虑许久,突然起身穿戴好,准备出门一趟。 打开门。 正好阮霜端着羹汤从走廊上过来,脸上带着不自然的讨好笑容: “正好我听闻小枫你淋了些小雨,就想着送来些羹汤——你是要出去吗?” 阮枫淡淡“嗯”了声:“心意我收到了,但我赶时间,你自己喝吧。” 说完,撑起油纸伞,走进雨幕中。 急急急,一天到晚都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连喝个羹汤的面子都不给她。 阮霜有点恼怒。 看着眼前房屋门,眼睛转了转。 清风苑本来是她要住进来的,但是被阮枫截胡了。 阮枫吩咐过,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能进他的房间,他也没有贴身服侍的侍女。 她平时对清风苑眼不见为净,但今日她还就好奇,阮枫房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阮霜左顾右盼。 除了给她撑伞的贴身婢女,没有其他人。 深吸一口气,手放在门上,刚要推开—— “唰——” 眼前银光一闪! 阮霜回神过来,发现一把剑竟然横在自己脖子上! 只差一点,就可以要了她的命!! 阮霜吓得差点腿软,颤巍巍地看向持剑之人——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性别的黑衣人: “你,你是谁?” 阮娥没有回答,压低声音冷冷道:“退下!” 不是刺客……阮霜松了一口气,带着贴身婢女落荒而逃,生怕那黑衣人痛下杀手。 …… 阮枫赶到太子寝殿时,陆玄正神色凝重地看各地送上来的折子。 看见阮枫来,颇为诧异地抬眸看了眼,然后继续处理手上的事务: “这么大雨,你怎么来了?” 阮枫擦拭着半湿的长发,瞥了眼桌子上堆积如山的公文: “我怕晚来一步,你就指派了别人。暴雨过后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派我去吧。” 陆玄这才放下手中事务,抬眸见少年神色不似开玩笑,正色道: “你决定好了?” “嗯。” “大灾过后一般都有大疫,灾区很危险。于我本人来说,我并不太想你置身于险地。即使你什么都不做,我也愿许你荣华富贵,但……” 陆玄顿了顿,微微一笑, “注意安全。” 容颜出色的少年端坐在书桌前,眸中带着几分笑意,端的是矜贵太子模样。 然—— 正经不过一刻钟。 矜贵的太子忽然垂下纤长的睫羽,委屈巴巴道: “才小聚没多久,你又要走了。你走吧,不用担心我,我顶多是吃不好睡不好,每天想着某个人而已。” 阮枫:“……” 谈正事时,倒是很正常,正经得很。 不谈正事时,人都不正经了。 盛国太子陆玄,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吧? 阮枫沉默了瞬,配合这个幼稚的人,上前在对方唇边亲了下。 “这样好些了没有?” 陆玄:(*?︶?*).?.:*? 他从父皇那里学到的,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撒娇男人最好命果然有用! …… 护国将军府。 东方朝阳懒洋洋地侧倚在软榻上:“旭阳,我有点饿了。” “姐,小厨房应该做了些点心,我给你端过来!” 东方旭阳十分殷勤,甚至不劳烦下人。 端着糕点回来路上。 正好碰见他姐带回来的瘦弱书生裴辞! 裴辞莞尔一笑: “少爷您转交给在下就可,辛苦少爷走一趟了。” 东方旭阳把托盘往后一拉,躲过对方的手,眼神不善:“你没有发现吗?” 裴辞:“嗯?” 东方旭阳骄傲极了: “你没发现我和你都在,但我姐不使唤别人,就使唤我吗!?” 没错! 就是这种感觉! 贱贱的,很安心。 裴辞:“……” 他在骄傲些什么? 第147章 久仰大名 东方旭阳这个壮实的大高个,得意洋洋地翘着尾巴,像只斗胜的大公鸡: “我和我姐从小关系好着呢,我姐特别疼我,你是撬动不了我的地位的!” 裴辞不知想到什么,眼神都有点变了: “你确定?” 这看穿一切的表情,差点让东方旭阳炸毛! “打是亲骂是爱!我姐打我骂我是因为对我爱的深沉!你不懂!” 裴辞:“……” 裴辞轻咳几声,低下头,单薄的身子愈发显得弱不禁风: “裴辞出身卑微,自知与朝阳姑娘云泥之别,少爷您误会了,裴辞岂敢觊觎朝阳姑娘?” 东方旭阳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自己的拳头。 总觉得对方挨不住自己一拳。 算了,他和一个病怏怏的人计较什么? 东方旭阳语气好了不少: “我姐为什么把你带回来?” 裴辞叹了口气: “家父不过偏远小镇一普通大夫,家中虽不富裕,但也可勉强温饱,奈何家中蒙冤…… 多亏朝阳姑娘为家父家母洗涮冤屈。裴辞无处可去,是朝阳姑娘心善,愿收留在下一二。” “是吗?” 东方旭阳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把点心送进去后,东方旭阳急匆匆去找他爹容淮。 容淮脸上不知道敷着什么东西,正享受着舒服的按摩。 听完后。 眼睛都懒得睁开,啧啧道: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烈女也怕郎缠啊。此子,有我的风范。” 爹的……风范? 东方旭阳懵了瞬。 随即气急败坏! 好你个裴辞! 居然想勾引他姐,少走三十年弯路! 东方朝阳遣退侍女。 裴辞安静地上前,半跪在地上,按摩着女子的小腿,低眉顺眼: “裴辞学艺不精,还望姑娘海涵。” 东方朝阳闭目养神: “以前你虽清贫,但却如傲雪寒梅,轻易不肯折了你那傲骨。现在倒是学会了过去不屑的手段。” 女子的语气没有波澜,没有讥讽,像是只是在述说。 裴辞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 “傲骨不在于身而在于心,在下只是明白了刚过易折的道理而已。” 东方朝阳“嗯”了声:“所以你想要干什么?” 裴辞:“听闻最近朝堂正在派遣人去往各地巡视赈灾,辞虽出身卑微,但也愿出一份绵薄之力。” 东方朝阳“唰”一下睁开双眼! 半跪在地上的清瘦书生虽衣角都洗的发白,但背脊挺得很直,眼中有着灼热的光。 东方朝阳看了许久,缓缓闭上眼睛。 “你是我安排进去的人,别丢了我的脸。” 裴辞眼底漫延出喜悦:“是!” …… 暴雨下了数日,都没有任何停下的痕迹。 哪怕陆玄提前得知消息,做出了部署,但其造成了损失、伤亡依旧存在。 数国都及时做出反应,没有被打个措手不及。 显然,慕容铁柱不止告诫了他们。 摘星楼。 玄明子坐在屋檐下,听着大雨打落地面的声音。 那双素来宁静平和的眸子中出现了波澜,其中情绪十分复杂。 “师父。” 白菜小心翼翼地探头,递上熬煮了许久的养生羹汤,余光瞥了眼玄明子几乎花白的头发。 “师父,您没事吧?” 玄明子看向白菜:“你以为他们能提前做出反应,是师父告诉了他们消息?” “啊,不是您吗?那谁有那本事……” 白菜说着,突然瞳孔地震,音都差点破了! “大师兄!!?” 说起来,那日因为大师兄告诉师妹他女装过的事情,他雄赳赳气昂昂去报复大师兄。 结果把摘星楼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大师兄! 他才知道。 大师兄被师父逮住,从千月宫回摘星楼的路上,早就半路跑了! 白菜倒吸一口凉气: “插手这么大的因果,大师兄他命应该挺硬的吧?” 虽然他想夺了大师兄的位置,虽然大师兄人贱了点、癫了点、欠抽了点…… 但白菜也不希望大师兄就这么无了。 玄明子冷哼一声。 气恼又无可奈何:“他命确实硬,翅膀也硬了。” 听师父这语气,大师兄应该死不了。 白菜松了口气,后知后觉: “等等,大师兄和我差不多大,他就这么厉害了?” 玄明子端起羹汤,慢悠悠地舀起一勺,吹了吹: “你大师兄和小师弟都是有慧根之人,你小师弟要是愿意的话,大概也能算出来。” “师妹呢?” “你师妹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意不在此。她在其他方面倒也颇有建树。” 白菜:!!! 感情全师门就他一个没用的!!? 白菜泪眼汪汪:“师父,您当初怎么看上我的?” 玄明子拿着汤勺的手一顿,神情复杂: “想当年,你还小,扒着为师的腿,哭的稀里哗啦,死活不肯放手……” 白菜:“……” 不用说了,他知道了。 就在这时! 上官翠花急匆匆进来: “师父,小师弟出事啦!他体验上吊,一不小心把凳子踢倒,差点把自己真的吊死了!” 白菜:“……” 玄明子:“……” 玄明子淡定地喝完羹汤:“无碍,没死,小事。” …… 阮枫前往受灾最严重的池州的消息下来。 陆浅泪眼汪汪: “哥。池州堤坝决堤,阮枫哥哥又是赈灾又是调查,很危险的。” 陆玄有点受不了自家一直缠着他的妹妹,反问:“你要阻止你阮枫哥哥?” 陆浅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噔噔噔”跑到阮枫面前: “阮枫哥哥,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正在喝茶的阮枫闻言,低低一笑:“好。” 阮枫哥哥笑起来好好看啊,声音好好听啊…… 明明她已经知道自己不是真的喜欢阮枫哥哥,还答应了青书会等他。 但她还是会被阮枫哥哥的美色晃了眼。 陆浅苦着一张小脸,觉得自己是个见异思迁的女人。 不管了不管了。 她只是喜欢欣赏美人而已。 知道他们要商量正事,陆浅很快就离开了。 阮枫不禁询问:“魏青书呢?我很久没看见过他了。” 陆玄想了想:“他?外祖父说他虚,把他拉去亲自操练了。” 阮枫:“……” 魏青书虽然武功不强,但人也不虚吧? 罢了。 阮枫很快把他抛之脑后,和陆玄商讨了会细节。 刚到府门口。 等候已久,一身素衣的文弱书生忽然上前,拱手道: “阮大人,在下裴辞,久仰大名。” 第148章 朝堂白月光的征程 有一个叫裴辞的人被塞进了队伍,阮枫知道这件事。 明日便出发,这人今日却上门了。 阮枫下了马车,从小厮手中接过油纸伞,缓缓走向屋檐下的男子。 他身上的衣服洗的有些发白,因为太匆忙,不仅衣摆沾上了污水,发丝也被雨水打湿。 阮枫瞥了眼他怀里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何事?” 裴辞连忙拿出怀里的包裹: “辞自知道自己要去池州后,结合如今池州的情况,连夜写下自己的一些拙见,还望阮大人过目。” 说着,有些拘谨。 裴辞知道,很多大人物看不上他们这种小人物。 他被拒绝过太多次了。 更别说如今他是被塞进来的“关系户”,队伍里不知道多少人看不起他。 他打听到,明面上阮枫全权负责此事。 但暗地里,不少人看他笑话,认为阮枫尽管有才,但在盛京毫无根基,怎么管的好下面的人? 裴辞却认为,陛下太子不顾众人反对,将事情交给阮大人。 阮大人怎么可能没有能力办好? 阮枫接过小厮递过来的册子,翻开随意扫了眼,再抬头时,眼中出现了一抹欣赏: “看得出来你很用心,进去详谈吧,说说你的想法。” “好!” 裴辞眼睛一亮,连忙点头。 裴辞进府后,先是被带去泡了个澡,换了身干爽的衣服,才被带到书房。 说是书房,裴辞觉得说是藏书阁更准确。 整整一座三层阁楼,一楼二楼全是藏书,一楼空出来一片靠窗区域,摆着书桌椅子,算是“书房”。 二楼也有一片区域,摆着可以休息的软榻,还有一把古琴。 三楼上了锁,倒是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阮枫还没来,裴辞就小心翼翼地到处看看。 一楼的藏书偏向于史书策论等等。 二楼就包罗万象多了,有医书、话本、乐谱等等。 藏书阁内的布置井然有序,十分整齐,这种人大概率不喜他人随意动他的东西。 裴辞虽然眼馋那些藏书,但很规矩地没有动。 尤其是那只大白虎,懒洋洋地趴在地上,圆溜溜的眸子就那么看着他。 不敢动,完全不敢动! 阮枫进来后,小白白立马“嗷呜”一声,蹭了上去。 阮枫揉了揉小白白的脑袋,坐到书桌后,双手交叠放在书桌上: “坐。” 裴辞坐下,讲述起自己的想法。 说话的时候,对方的拘谨似乎消失了,眼睛似乎在发光。 阮枫耐心地等对方说完,挑了些不完备的,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 言简意赅,没有任何废话与委婉之意。 裴辞丝毫没有觉得难堪,眼底的尊重愈发浓厚,背脊都挺直不少: “阮大人指出的问题,在下受教了。先前是在下言语间心存傲了,惭愧惭愧啊。” 阮枫淡淡一笑,从容不迫: “人有一种很奇怪的习惯,总是下意识试图把其他人的想法变得和自己一样。 但我们在交换信息时,可能会出现差错,不能很好地理解。 所以我不太喜欢和他人当面争吵,情绪会让我们无法冷静下来思考,而过度的情绪会影响我的判断与决策。 我喜欢后面复盘,思考对方的观点。 其中有哪些自己认为不对的,哪些地方可以采纳的,和自己的观点又有哪些不同?为何不同? 你认为我有身为上位者的局限性,我认为你说的对。我不可能算无遗策,没有局限性。 比如你说的一些观点,确实是我没想到的方面。 同样的。 我接受他人与自己的差异,接受他人与自己的思想观念的不同。 所以你不必担忧,我会因为你的轻视而不满。 让我想想,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思想……也许你怀才不遇,被拒绝过很多次,他们傲慢而偏见…… 但,这些算你观念的一部分,不是吗?” 裴辞一颗心彻底放松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彻底的心服口服!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不过……” “嗯?” “阮大人刚才指出在下问题时,言辞犀利。只是很多时候,人却并不能听得进逆耳忠言——在下没有丝毫不满的意思,只是提醒一二。” 阮枫眉毛一挑: “那你可小看了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 裴兄身后有护国将军府,他人说你不过是勾引了朝阳将军,去捞一个功绩。 可你偏偏选择最难的区域,还如此用心。 我相信,逆耳之言于胸有抱负却怀才不遇的裴兄而言,不过尔尔。” 裴辞:!!! 裴辞激动地一改平时清高的样子,腼腆清秀的脸都红了,直接站了起来! 简直是一副遇到知己,相见恨晚的模样! “知我者,阮兄也!” 裴辞觉得两人越聊越投机。 但天色已晚,不好过多叨扰。 就提出了告辞。 看着裴辞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阮枫散漫地揉着小白白,凌乱碎发下一双墨色的眸子古井无波、深邃神秘。 宛如九天之上垂眸看着世人争夺不休的仙人。 高高在上,不容亵渎、不染凡尘。 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似乎在等待什么。 过了会。 小厮忽然来报:“乔夫人说有要事求见。” “让她进来。” “是。” 乔雪娘在小厮带领下,进入藏书阁。 一半身影隐匿在黑暗中的少年面无表情,神色淡淡: “何事?” 乔雪娘抬眸看了眼深不可测的少年,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 霜儿,别怪娘。 娘活的好好的,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你怎么就糊涂呢? “霜儿好像与外人勾结了。” 阮枫淡淡“嗯”了声,声音不咸不淡:“我知道了。” 乔雪娘想了想,还是咬了咬牙道: “霜儿好歹是妾女儿,能不能……留她一命?” 阮枫起身向外走去,小白白步步紧跟。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给她一个机会,看她表现。” 阮枫的速度很快。 密是傍晚告的。 人是晚饭时抓到的。 阮霜被丢到大厅内时,还有点懵逼! 阮娥手腕一转,剑横在阮霜的脖子上,语气冰冷: “老实点!” 阮霜懵懵懂懂地看向阮枫身后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的乔雪娘,脑子忽然灵光一闪! 不可置信!! “娘!我是你女儿啊!” 她还没行动呢,前脚打探了下娘的口风,后脚她娘就把她卖了!? 乔雪娘这才看向阮霜:“就是因为你是娘的女儿啊,要是等你真做出行动,唉,晚了。” 阮霜悲愤:“那你为何把女儿卖了!!?你不爱我了吗?” 乔雪娘叹了口气:“娘当然爱霜儿,但是——” 乔雪娘话音一转,摸了摸自己保养甚好的漂亮脸蛋, “娘更爱自己呀!你个傻孩子。” 阮霜:“……” 阮枫:“……” 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乔雪娘,脑中不由划过一行字—— 有点母爱,但不多。 第149章 好戏 阮霜恍恍惚惚,扫了一圈众人。 她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曾是凉国最尊贵最受宠的公主。 哪怕后面不是公主了,也衣食无忧,未曾为生存担忧过一点。 爹以前总是和她说。 男人都是喜欢年轻漂亮的姑娘,那陆玄只是被家里人管的严,没体验过漂亮姑娘的好。 她的容貌是一等一的好,没有哪个男人不心动的。 阮霜也信了,幻想着盛京那最优秀的少年郎拜倒在她的美貌之下不可自拔。 日后说不定她还能和娘一样,成为宠冠六宫的贵妃,一生荣华富贵。 可现在—— 没用的爹、自私的娘、冷漠的弟弟,还有……破碎的她! 不知道哪些话刺激到了阮霜。 阮霜死死盯着阮枫,话却对着乔雪娘: “娘!当年阮枫被送去当质子,你可是出了一份力。阮枫他连父亲都不管,叫父亲死不瞑目,他会真的对你好? 还有阮叶,阮叶小时候对他不好吗?阮叶死了,他一滴眼泪都没流过! 姜婉书是他亲娘,他怎么对她的?软禁她,忽视她,任她自生自灭。 他从来没瞧得起我们啊! 何况,当初赵云天将军被卸任后就再也不见踪影。阮枫他要是真有心,凉国怎么会败得那么快!?” 说着,阮霜眼底出现几分愤恨! 如果凉国还在,父亲还在,她就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公主。 何至于在盛京,那些贵女们明里暗里瞧不起她,嘲笑她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阮霜陷在自己情绪中。 没注意到,她一吐为快后,大厅内安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阮娥都多看了阮霜一眼。 以为是怂包,没想到还是个勇士。 上一个指着主子鼻子骂的还是万俟乐衍。 但万俟乐衍是邺国大权在握的皇太女,娇纵高傲,身后有整个邺国撑腰。 她的底气是什么? 阮娥收剑入鞘,站到一边。 “啪啪啪——” 阮枫静静地等阮霜说完,忽然不紧不慢地鼓起掌,似笑非笑: “说的好。既然你知道我不是个好人,现在我不高兴了,给我一个不动你的理由吧。” 说完。 压迫感扑面而来! 阮霜抖了抖,激动的情绪褪去,理智慢慢回归,心尖颤了一下: “我,我是你姐,你不能……” “筹码不足以打动我。” 阮枫起身,缓缓走向阮霜。 脚步极轻,但每走一步,少年身上冰冷的压迫感就重几分! 阮枫走到满眼恐惧的阮霜面前,眼神淡漠深邃,古井无波,一身白衣随风摆动。 语气冷淡: “你不满我对你冷淡,忽视你。那你想让我怎么对你?应该把你捧在手心,宠着你?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阮霜抿着唇没有说话。 阮枫忽然轻笑一声,唇角微微上扬: “看来我以前给了你一种错觉,让你觉得我没脾气。” 不等阮霜做出反应。 阮枫就接过小厮递过来的伞,向雨幕中走去。 不知从何处现身的暗卫,不顾阮霜的挣扎,把她押着,跟上阮枫的步伐。 身后。 乔雪娘重重叹了口气。 她这是觉得自己人生太安稳,要上点难度吗? 一路被押着到达目的地的阮霜刚被扯掉嘴里的布。 就死死盯着面前的少年! “这是哪?你要对我做什么?” 阮枫垂眸看着楼下一群被绑的结结实实的人,语气冷淡: “请你看一出戏。” 话音刚落。 阮娥就把阮霜的头往下一按,让她看着楼下。 阮霜一眼扫过去,瞳孔猛地一缩! 那些人……都是曾经的凉国皇室宗亲! 有曾经在过年,因惹了阮枫被扔回原凉国都城的,也有前不久和她见面商谋的! 楼下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神秘人抬脚走到楼上,来到阮枫身边: “殿下说了,你明日专心去灾区就好,后续事情他来摆平。” “好。” 阮枫颔首。 她还是很喜欢自己惹事,有人摆平的。 殿下? 什么殿下? 阮霜想要偏头,但阮娥的手劲太大了,她动不了一点! 阮枫手臂搭在栏杆上,幽幽叹了口气,语气平淡如水,凉薄冷漠: “都杀了吧。” 轻飘飘的几个字落下,阮霜的脸色瞬间煞白! 杀了? 不!不!不! 她不想死!! 那些人蛊惑她,说阮枫不可能真正对她好,说阮枫死了,盛国为了面子会从宗亲中选一位继承爵位。 等他继承爵位,就会助她一臂之力。 对! 她是被蛊惑的!她还什么都没做啊! 看着楼下血腥的场景,阮霜直接吓得腿软! 要不是阮娥压着她,恐怕早跌倒在地上! 阮霜不断颤抖,惊恐无比! “阮枫,我知道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惨叫声中。 阮枫偏头,微微一笑。 少年白衣胜雪,精致的容颜,清冷疏离的气质,犹如误入凡间的谪仙。 阮霜却看见那精致皮囊之下凉薄狠毒的心。 恶鬼那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 清冷、又蛊惑。 “给我一个,打动我的筹码。” 生死时速下,阮霜脑子前所未有的飞速运转。 运转的结果是—— 脑袋空空! 阮霜绝望地发现,自己哪来的筹码?还是足以打动阮枫保下小命的筹码? 她脑子以前被驴踢了吗? 哪里来的底气和阮枫叫板? 余光瞥见刀刃上银白的反光,阮霜吓得什么都顾不上了,连忙开口: “我,我姿色很好,我可以用美色帮你拉拢人心!” 神秘人宁木青:“……” 好歹是以前金尊玉贵的公主,现在的大家闺秀,也是豁的出去哈。 和那啥,叫乔雪娘的,某种意义上说,不愧是亲母女。 宁木青不由看向容颜惹眼到不行的少年。 论美色。 这位把瑞阳公主迷的不要的不要的。 论拉拢人心。 这位把殿下拿捏得死死的。 阮枫像是没注意到宁木青的目光,眸光淡淡: “明日和我一起去池州。” “啊?” 阮霜张口的瞬间,一颗药丸突然被打入她的嘴里,入口即化! 阮枫收手,先一步开口:“毒药。” 阮霜的身体抖了抖。 再一次无比懊悔。 她好好的安稳的侯府小姐不做,为什么要脑抽去招惹阮枫? 现在回想起,阮枫以前那没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是如此的温和啊! 阮霜被带走后。 宁木青拉下脸上的面罩,提醒道: “阮霜不比乔雪娘,她屈服只是因为恐惧,心里怕是还怨恨你呢。” 阮枫点头:“我知道,但还是多谢提醒。” 阮霜从小就厌恶她。 小时候厌恶她是阮衡唯一的“儿子”,夺了阮衡和其他人的目光。 长大后厌恶她不理她,不把她放在眼里,更是因不帮她忙而记恨上。 十几年的厌恶,怎么可能轻易消失? 更别说她现在明目张胆地威胁。 恐惧会让阮霜不会轻举妄动,但若有机会,她绝对会露出凶恶的獠牙。 阮枫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尘,面无表情,无悲无喜。 第150章 嘉和郡主 阮霜被送回自己房间时,还惨白着脸,惶惶不可终日。 乔雪娘端着安神汤过来看望,抬手刚要抚摸女儿的头,阮霜忽然侧过头避开了。 看到对方眼底划过的一丝怨恨。 乔雪娘脸色一僵: “你是不是还在怨恨娘不帮你,还转头告诉阮枫?” 阮霜咬着唇:“不敢。” 乔雪娘脸上笑容逐渐消失: “你是不是认为,你是我的女儿,我就应该宠你支持你,为你奉献一切?而我不顾你的意愿,去讨好阮枫,就是背叛了你?” 阮霜别过头不说话。 乔雪娘看着给自己甩脸色的女儿,拿着托盘的手紧了紧,深吸一口气: “阮霜,娘确实有些方面做的不好。但我自认为,对不起很多人,唯独没有对不起你! 我宠你护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尽力给你谋划,我不想你经历我曾经历过的苦日子。 你凭什么觉得,我身为你娘,就应该为你奉献一切!? 你做这些事情前,有考虑过我和我的意见吗? 你以为这个世界围着你转,所有人都要看你脸色吗!!” 说着。 乔雪娘也不复平时的冷静,一字一句认真道, “我已经向阮枫求过,饶了你一条命。你年龄也不小了,你得为自己做的事负责。 以后记得做事要三思而后行,否则,你自己自生自灭吧。” “什么叫我自生自灭!!” 阮霜忽然尖锐地反驳,抬手毫不留情打掉乔雪娘手上的安神汤。 热汤四溅,乔雪娘的手瞬间被烫红一片。 阮霜却没注意到,红着眼圈,死死盯着乔雪娘。 “你以为我想成为你的女儿!? 以前你没本事给我生个弟弟,要是我有同胞兄弟,何至于阮枫回来后,你要我处处小心翼翼? 现在我想要的,你也照样给不了我! 我也想啊,我为什么不能投胎成那陆浅呢? 盛国名正言顺的嫡公主,家人捧在手心的小公主,无忧无虑,哪怕每天不务正业,还是有一堆人宠着她! 你没本事,当初就不要——”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乔雪娘满脸失望: “你在阮枫面前不敢横,在我面前怎么就敢?怨天怨地怨他人,你怎么就不怨自己没本事?” 阮霜捂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 这是从小到大,她娘第一次打她! 同时内心生出一丝惶恐。 她敢肆无忌惮朝着娘发脾气,就是仗着她是娘唯一的女儿。 无论她做了什么,娘都会原谅她的…… 阮霜慌乱地看过去,但只看见乔雪娘离开的背影。 暗卫将这件事告诉阮枫后。 阮枫想了想,问道: “她现在在做什么?” 暗卫沉默了瞬: “乔夫人现在在库房,数着一箱箱黄金、银子,感叹自己以后只有金银珠宝陪伴了。” 阮枫:“……” 总觉得,死了丈夫、甩了女儿,受了刺激的乔雪娘以后会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 饶是阮霜再不情愿。 依旧要一同前往池州。 她身上的锦衣华服、绫罗珠宝一律不准带,被迫换上便于行动的衣服。 阮枫瞥了眼宁木青:“你怎么……” 宁木青礼貌一笑:“在下食君之禄,理应分君之忧。未来的时日,还需阮大人多多关照。” “好说。” 阮枫装作没注意到对方眼底的谨慎与打量。 宁木青对她始终是尊敬,但持有一丝警惕的态度。 不过也正常。 他效忠的殿下魂都快被她“一个男子”勾走了,宁木青怎么可能毫无波澜? 但宁木青更知道,殿下对阮枫真的上了心。 无论是他是以臣子的身份,还是以好友的身份,他都该尊重殿下的心上人。 所以宁木青不会对阮枫使些阴损手段。 阮枫也不在意宁木青的打量,大大方方随他。 裴辞看见阮枫的那一刻,像是见到知己一般,眼睛一亮! 刚想笑着上前,忽然想起阮枫和他说过的话。 眸子闪了闪。 变成平常清高孤傲的样子,和每个人打招呼。 如所料一样,大部分人态度都冷冷淡淡,还有人流露出不屑的神情。 裴辞也不在意,打完招呼后就往那一站。 人来的差不多了,一众人也从盛京出发。 阮霜拧着眉头坐在马车里。 她对面坐着一位女子,正好奇地左看右看,见阮霜一脸不高兴,惊讶问道: “你怎么跟被迫来的一样?难道你不是想做出一番功绩?” 阮霜差点脱口谁愿意去那穷乡僻囊受苦受罪了! 话到嘴边及时咽下,苦笑道: “只是有点担忧那些受了灾的百姓。” 女子点点头,捏紧拳头,愤怒道: “是啊,池州那些人干什么吃的!堤坝决堤,质量如此不好,这是贪墨了多少钱!啊,对了,我叫张悦己,你呢?” 阮霜愣了愣,上下打量了会衣着朴素的女子:“嘉和郡主?” 张悦己摆摆手: “哎呀,现在我不是什么郡主,只是一个普通的,呃呃,官员!你叫我悦悦就好。” 阮霜心思顿时活络起来,脸上笑容都真实几分: “我叫阮霜,我是——” 阮霜顿了顿, “阮枫的姐姐。” “阮枫……” 张悦己脑中浮现当初迎接齐国和亲之人的宫宴上,惊鸿一瞥的一身水墨白衣翩翩少年,眼睛都亮了几分。 于是轻咳几声: “那个,阮小姐,你可知阮大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可否告知一二?” 阮霜:??? 不是,盛京贵女们都是这么不矜持的? 前有瑞阳公主,后有嘉和郡主,阮枫还真是桃花朵朵开。她们怎么看得上那表里不一的贱人的!? 阮霜心里有点不舒服,但不好表现出来。 阮枫就在不远处,她更不敢乱说话。 只能硬着头皮道: “阮——小枫他平时独来独往,连贴身服侍的侍女都没有,我还真不太了解。” 张悦己有点失望:“好吧。” 阮霜趁此机会套近乎,小心翼翼问道:“郡主为何如此询问?” 张悦己“嗐”了声,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落落大方道: “就是阮小姐想的那样。翩翩美少年,谁不喜欢呢?” 阮霜适时露出几分疑惑:“太子殿下也很优秀啊。” 话音刚落。 张悦己忽然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 “太子殿下,呃,嗯,确实优秀。” “郡主为何这副表情?” 张悦己想了想,还是说道: “阮小姐可能不太了解太子殿下,殿下他,他,他有点,呃呃,有点欠揍,嗯,是的。 唉,以前我眼瞎看上过殿下。 然后我精心打扮去偶遇殿下,殿下看了我好久,看得我还以为自己有希望。 谁知道殿下看的不是我这个人,说什么安西王府居然这么有钱? 然后转身从我貔貅父王手中抠出来不少钱,我当时害怕极了,半个月不敢回家啊!” 张悦己说着,拳头都硬了! 从她貔貅父王手里抠钱也就罢了,为啥还专门去感谢她啊!? 贱! 真贱呐! 从小娇养到大的她哪受过这种气? 爱恨就在一瞬间,从此以后,张悦己啥爱意都没了。 第151章 咱们家小白白 阮霜有些懵,呐呐:“瑕不掩瑜,殿下还是很好的。” 张悦己撇撇嘴: “那又如何?谁喜欢去后宫看一个人的脸色生活了?我父王只有两个女儿,我身为长女,可是立志要继承安西王府的人!” 张悦己眼睛亮晶晶的,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抱负。 说了半天,发现对方神游天外,眼底有着自以为隐藏很好的不耐烦。 顿时没了兴致。 虽然以前没见过。 她知道阮霜是谁的,和阮枫关系也就那样。原本还想问问阮枫喜欢什么,对方不知道也无所谓。 但说了半天,别人嫌自己烦。 张悦己也没有那个兴致去热脸贴冷屁股。 看样子,对方还真不是自愿去的池州,怨气大的很,藏都藏不住! 虽然有些地方的雨还在下,但有些地方近几日逐渐小了。 一行人到中午时分,准备休整时,附近的雨停的差不多了。 在阮枫的安排下,众人井然有序。 阮枫忙完后,张悦己才微红着脸地上前: “那个,阮大人。” 阮枫偏头,清冷的语气中多了几丝温和:“嘉和郡主可是有事?” “我,我……” 张悦己支支吾吾半天,低着头看着脚尖,最后鼓起勇气, “阮大人可有心悦之人?那个,我就是问问,我,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 “嗯?” 阮枫还没回答,一旁的宁木青要坐不住了! 不是! 挖墙脚挖到殿下这来了? 他这个属下不会还要守护殿下的爱情吧!? 阮枫不知想到什么,薄唇弯了弯,漂亮的眸子潋滟生姿: “有吧。他喜欢撒娇,气性有点大,但很好哄。” 张悦己有点失落:“好,我知道了,叨扰阮大人了。” 阮枫曾以有喜欢的人拒绝过瑞阳公主,虽然后面知道是假的。 这次,张悦己不确定对方说的是不是真的。 但无论真假,对方的意思都很明显了。 可惜了,父王母妃对阮枫都挺满意呢。 张悦己走后。 宁木青一脸震惊! 简直震惊他娘给震惊开门,震惊到家了!! 喜欢撒娇? 气性有点大!? 很好哄!!? 这说的真的是他那本性有点贱,但是心狠手辣,微笑着要人命还爱记小本本的殿下??? 宁木青脑中不由浮现,陆玄吃醋地“哼”了一声,鼓着腮帮子,阮枫在一旁甜言蜜语哄人的画面—— 不能再想了。 再想殿下在他心中的形象不保! 此刻。 陆玄正在和小白白四目相对。 小白白不好随意出门,它在侯府待得早就无聊死了。 陆玄一开始提出可以把小白白送他那里照顾时,小白白还不太乐意。 它要和主人在一起,谁要这人类了? 直到—— 它看见了陆玄的藏宝阁。 “嗷呜嗷呜!” 亮晶晶的,都是主人的! 它小白白大人就勉强接受这个有钱的人类叭。 小白白住在藏宝阁不想走了,它没有动任何一样东西,更像是在主人不在时守护藏宝阁。 陆玄盘腿坐在地上,从旁边的小箱子里拿出几根金砖,在小白白面前晃悠几下,微微一笑: “喜欢吗?” 小白白非常有灵性,陆玄相信对方大概听得懂。 果不其然! 原本懒洋洋地趴在地上的小白白,圆圆的蓝色眼睛顿时亮了! “嗷呜嗷呜!” 喜欢! 陆玄悠悠叹了口气,把金条放回小箱子: “可是这些都是我的,你主人是不是教过你,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嗷呜……” 小白白眼里的光逐渐消失了。 陆玄没有丝毫愧疚,脸不红心不跳,继续忽悠: “但是,我喜欢你主人,你主人也喜欢我,所以我也算你半个主人哦。” 说完。 把那小箱黄金往小白白面前一推,贿赂道: “送给咱们家小白白的见面礼。” “嗷呜?” 小白白差点被那金灿灿的颜色晃了眼,歪了歪毛茸茸的大脑袋,头脑风暴中。 主人好像是挺喜欢面前的人类欸。 小白白伸出爪子,放在小箱子上。 “嗷呜!” 这个人类出手大方,不错不错,它小白白大人很喜欢。 感受到小白白的态度肉眼可见地亲近不少,陆玄露出了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容。 阮枫还不知道,小白白打算薅某个人的羊毛养她。 一行人快马加鞭,舟车劳顿,终于来到了池州云河郡的地界。 除了少数人气色不错,大多数人脸色都白了。 “郡守大人,他们快到了。” 有侍卫大声通报。 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子暗暗骂了句“晦气”,连忙起身去迎接。 要只有阮枫,他还会摆摆架子,挫一挫对方的锐气。 但跟着阮枫辅助的居然是宁木青! 宁家说不上什么世家大族,根基不厚,但是,是盛京有名的清流,宁父也是刚正不阿。 宁木青更是从小和太子殿下一起长大,深受器重。 也正是因为宁木青的主动请命,不少反对阮枫的言语消退了。 他们可以厚着脸皮说不相信阮枫,但不好厚着脸皮说不相信宁木青。 项进宝摸了摸脸上熬了几个大夜熬出来的黑眼圈,看了看身上打着补丁的宽大官服。 满意地上前,笑道: “阮大人舟车劳顿,辛苦了,下官早已准备好客栈。您瞧您一来,云河郡的雨都停了,想必是上天感受到了大人的用心。” 阮枫掀开帘子,淡淡扫了眼项进宝: “项大人最近辛劳,但也要注意身体啊。” 少年长发如墨,样貌惹眼到不行,气质清清冷冷的。 项进宝见过不少美人,但此刻不得不承认,那邺国皇太女恨的牙痒痒又念念不忘,当真是有原因的。 他看到的瞬间,都生出了几分念头。 可惜不是女儿身,他可不喜欢男子! 项进宝笑呵呵的:“都是下官的职责。” 项进宝把他们安顿好,就表示最近事务繁忙,实在腾不出手,但若有吩咐,他必然相助,然后匆匆离去。 人走后。 宁木青眉心微撇: “虽然殿下在某些方面抠门了点,但在某些方面,可是极为大方的。 盛国官员的俸禄比周围国家都高,殿下更是从来不会克扣军费赈灾银什么的。” 阮枫喝了口热汤,感觉胃里都暖和起来: “查不出来问题的,我不打算让他们仔细查贪墨案,就做做样子。这项进宝还挺狠,硬生生把自己饿瘦。” “你……” 宁木青双眸微眯,触及阮枫目光那一刻,话锋一转, “你为什么带阮霜来?” 第152章 行动 阮枫放下热汤,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因为我善。” 宁木青:“……” 你摸着你离家出走的良心,好意思说出你善? 不愧能和殿下玩到一块去,简直是狼狈为奸——啊呸! 他在说什么呢! 妄议殿下,他真是罪过。 阮枫喝碗热汤,转身回屋子内去换了便于行动的普通深色布衣。 暴雨不停,使得原本就脆弱的河堤不堪重负,洪水肆虐。 恶劣的条件严重阻碍了后续物资的运输。 且洪水毁坏了桥梁、道路,不少地方发生了泥流,使得内外联系中断,救援协调困难。 更可怕的是,这种大灾过后一般伴随疫病。 若是疫病爆发,又是一大麻烦。 这一路过来,他们看到了不少残垣断壁,但灾民却没有预料中的多。 阮枫带着部分人,直奔城外的粥棚。 密切关注阮枫动向的项进宝得到消息后,并不意外。 项夫人带着做好的莲子羹来时,看见唉声叹气的项进宝,心疼道: “老爷,您也得注意自己身体呀,要是您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活啊?” 项进宝揉了揉太阳穴: “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这都是为夫应该做的。” 项夫人眼中满是爱意与孺慕: “你呀,就是爱操心。老爷您能干又爱民如子,要不是刺史——唉,听说太子身边那位宁大人来了,老爷,这是个好机会啊!” “刺史身后靠山不小,夫人可别轻举妄动。” 项进宝连忙开口。 项夫人娇嗔道:“知道知道。” 项夫人年轻时姿色很好,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婚后一如既往喜欢撒娇。 以前项进宝很受用。 但如今对方早就年老珠黄,还喜欢像小姑娘一样,项进宝眼底划过一丝嫌恶。 …… 阮霜被带到粥棚附近,云龙混杂的气味直冲脑门,眉头紧锁。 阮枫做什么都带着她,他到底要干什么! 他自己要来灾区受苦受难就算了,难不成看不惯她在盛京安稳度日,非得让她一起受苦? 阮霜愣神间,突然有个小孩从她旁边跑过时摔了一跤,飞溅起来的泥点子甩了她一身! “啊!” 阮霜尖叫着后退几步:“你走路不看路吗!” “对,对不起,姐姐。” 小男孩爬起来后连忙道歉,看着洒落一地的粥,眼圈都红了。 “你——” 阮霜憋了一肚子的气刚撒个开口,余光就瞥到阮枫冷淡的眉眼、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 只能咽下这口气,尽量让语气温柔: “不好意思,姐姐一时被吓到了,你没事吧?” “没事。” 小男孩吸了吸鼻子,“可是粥撒了,呜呜……” “这有何难?你再去领一碗。” “可是,可是每人每次只能领一碗。” “一碗?这如何能吃饱饭?”阮霜眼珠一转,故作气愤道,“别怕,姐姐待会带你去城里吃个够!” “真,真的吗?” 小男孩愣住了,都忘记了哭泣。 “当然是真的,唉,可怜见的,姐姐就是来帮助你们的啊,我们——” “阮霜。” 平淡的声音打断了阮霜的话。 没有任何威胁,但阮霜后背一凉,咬了咬唇,看起来于心不忍却迫于阮枫威胁不敢动: “小枫,他们真的很可怜的,我们就多帮帮不行吗?” 阮枫双手抱胸,眉眼冷淡,毫不留情: “你若是有能力当然可以,总不能你就嘴上说说,然后活都其他人干,最后名声你得?” 此话一出,其他人眼神纷纷变了。 他们愿意出力是他们的事,谁喜欢自己累死累活,好处是那些动动嘴皮子的人得? 阮霜气恼极了! 阮枫这贱人怎么回事! 她不过就是想给他下毒而已,他这不是没死吗? 至于一直揪着不放,刁难她吗!? 还是张悦己拉了拉阮霜的衣袖,压低声音: “赈灾没有那么简单,承诺帮助所有人吃饱饭那些话不能乱讲,人是有惰性的,后续会很麻烦的。” 我怎么知道! 阮霜心中翻了个白眼,但面上却是受教了的表情。 阮枫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些干粮,走上前半蹲在小男孩面前,语气温和: “小朋友,我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呀?这是你的报酬哦。” 小男孩这才注意到阮枫,不由张大嘴巴。 好、好漂亮的哥哥。 比刚才的漂亮姐姐还要漂亮。 像娘亲以前说过的神仙哥哥诶! 阮枫随意询问了几个问题后,将手上的干粮给小男孩: “你很厉害,帮了哥哥的忙。谢谢。” 说着。 还迅速偷偷往小男孩嘴中塞了一小块糖块。 在小男孩惊讶的目光中,伸出食指放到唇边,眨了眨眼:“嘘,这是我们俩的秘密。” “嗯嗯!” 小男孩眼睛亮晶晶的。 …… 虽然目的不一,但愿意来到灾区的,大多都心里都知道要做什么。 阮枫回去后,大多数人都表示这多日的奔波已经休整好了。 阮枫没有片刻迟疑,根据情报,将池州受灾区域根据轻重缓急划分成不同区域。 安置流离失所的民众,尽最大可能缓解灾民的燃眉之急。 物资管理官员负责管理赈灾物资的筹集、运输和发放。 他们要统计不同受灾地区所需的粮食、衣物等物资的数量,然后组织人员将物资安全运送到灾区,并按照受灾人口等因素合理地发放物资。 随行大夫们需要救治受灾群众中的病患,同时采取一些防疫措施。 由于赈灾工作涉及到水利工程修复、房屋重建等工程,需要实地调查便于后续合理安排工程进度,调配工程所需的人力和物力资源。 阮枫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 宁木青从始至终没插手,站在阮枫身后,算是给对方树立威信。 等阮枫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宁木青才站出来拱手道: “那我与阮大人就兵分两路,我会全力调查贪一墨案。” 阮枫抬眸与宁木青对视。 视线交汇间,一切尽在不言中。 阮枫语气凝重:“注意安全。” 宁木青微微一笑:“食君之禄,分君之忧。一切都是在下的职责。” 宁木青带人离开后。 阮枫转身就前往受灾最严重的区域。 有一点他人说的对,她在盛京根基浅,没有什么威望,现在调动的了众人,是因为大多数人都知道自己的职责。 但若遇到需要抉择的大事,弊端就出现了。 就从身先士卒开始吧。 第153章 失踪人 “那阮枫最近在干什么?” 项进宝忙碌了一阵子,忽然想起这号人物,不由找来下属询问。 下属想了想,如实回答: “阮大人这些日子一直在那些受灾区域忙碌奔波,亲自出面安抚灾民,甚至很多事都是亲力亲为。” 项进宝冷笑:“他倒是尽心尽力。” 他们准备了不少招数对付这小子,没想到这小子根本没怎么管贪墨一案,只是派人表面上调查。 拿到他们想让他知道的东西后就收手了。 项进宝可不认为阮枫看不出来这水深浅,很可能是他知道自己在盛京毫无根基,得罪他们没有好处。 干脆卖个好。 阮枫如此识相,他们也没必要花那个精力给他赈灾使绊子。 官场上,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再说,他们管辖的地方出了事还处理不好,难免会让上面的人不满。 不过—— 也不能放松对阮枫的警惕,万一这小子故意的呢? 项进宝想到跟疯狗一样死咬着他们不放的宁木青等人就一阵头疼。 心中暗恨。 都是同僚,何必把事情做绝,一定要个水落石出? 宁木青是殿下的亲信,难不成是殿下的命令? 项进宝心中大骇,在原地不停踱步。 盛国官员都清楚,陛下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太子殿下更是不好糊弄。 他们做的事不暴露还好,如今造成大量百姓伤亡、流离失所…… 全家的脑袋都在岌岌可危! 不行,必须想个法子! 项进宝眼中划过狠辣。 …… “咚咚——” “进来。” 张悦己打开门进去,正好看见还没来得及收拾自己的少年站在简陋木桌旁写着什么。 哪怕她进来,少年也没有抬头,一如既往地认真专注。 张悦己正色道: “淤泥基本清理完毕,大部分主要道路也修复,后续援助物资应该能够顺利运达。” 最后一笔落下。 阮枫将毛笔放到一旁,抬眸: “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沙包加固残存的堤防,虽说能防止河水再次泛滥,但终究不保险,还要派人多多看着。” “是。” 张悦己离开后。 阮枫将桌上的纸折起来收好,交给送信的人。 不得不说。 上面的人明事理给她省去了很多麻烦。 银两粮食等等补给不用她费心,陆玄尽量不会缺少。 这可以说是她第一次正式进入盛京众人眼中,陆玄不会在随行人员中,给她安排不听话的上难度。 要不然她手段恐怕不会这么温和了。 但在如此大规模的灾难面前,物资仍然显得捉襟见肘。 且后续工作庞大繁杂,缺乏足够的人力支持。 阮枫思索间。 暗卫忽然出现,恭敬道: “阮义大人让属下转告您,他那边一切安好。燕王没有任何起疑。” 还有,阮森大人说,原先凉国地盘的一些区域也受了灾,有人正打着您的名义招兵买马,但那边赈灾还及时,目前没有成气候。” 阮枫陷入沉思。 成不成气候无所谓。 这一招实在是把她往死里搞啊! 但凡陆君陆玄原本就心有芥蒂,哪怕她不暴毙,一辈子也别想起来。 一而再再而三,拿这种事做文章。 阮枫眼神冷冽,偏头吩咐: “联系余祁眠,问他难道真的想我们出手,不想自己动手?” “是。” 暗卫走后没多久,突然紧急折返! “主子,那灵国太子不久前失踪了!! 灵国还在下暴雨,灵国太子亲自上阵加固堤坝,偏偏那一片区域忽然倒塌,人落入汹涌的水流中,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阮枫眉心撇起。 这是天灾……还是人祸? 刚想炸出点余祁眠的底牌,他人就失踪了? 罢了。 她自己出手也差不多。 阮枫低声说了些话,然后朝着堤坝附近走去。 一路上有不少正在干活的灾民或群众,有些胆子大的还会大声打招呼。 阮枫一般会回应浅浅的微笑。 等到了地方。 立马有人上前汇报了进程。 阮枫伸出手手接住零星的雨滴,抬眸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空。 …… “宋兄,我打听了一下,我觉得灾民数量有问题。我们待会偷偷前往那万家村看看吧。” 裴辞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半蹲在角落,脸上全是泥巴。 同样打扮的宋泽然“嘁”了声:“都是一群黑心的。” 当初妙妙、高肃、袁宁跑得快,就留下宋泽然被迫塞进了盛京学宫监视余祁眠。 但! 余祁眠这不是没有回来过嘛。 宋泽然才不愿意待在学宫听夫子们叽里咕噜,正好他听说池州的事情,就向小枫自告奋勇暗中过来了。 宋泽然最讨厌这种犯了大错,出了大事还不作为的官了! 当年要不是如此,他原本幸福的普通一家三口人,也不至于分崩离析! 他忍辱负重,潜伏许久,杀了那个狗官,被投入大牢秋后问斩。 然后…… 在大牢里遇见一对被冤枉杀人了的奇葩师徒。 笨蛋师父哭唧唧:徒儿,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徒儿一脸冷漠:师父你别装了,狱卒都走了。 师父瞬间变脸:小枫你冰冷冷的样子,这样发展下去,以后是没有姑娘喜欢的哦。 那徒儿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以前宋泽然还不懂阮枫为何那副表情,现在是懂了。 但懂了有个屁用啊! 阮枫那清清冷冷的模样格外招姑娘稀罕不说。 妙妙是一个花心至极,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渣女也不说。 魏青书居然也有姑娘喜欢! 更重要的是! 最近高肃和袁宁还写信告诉他,遇见了心仪的姑娘!! 天杀的!!! 宋泽然咬牙切齿。 心中无女人,拔刀自然神。 他要无牵无挂,一路升官发财,羡慕死他们! 裴辞注意到嫉妒得面目全非的宋泽然,吓了一跳: “宋兄,不必如此气愤,有阮大人和宁大人打掩护,我们必然会成功拿到证据。” 说着。 裴辞捏紧拳头,眼神无比坚定! 宋泽然重重点头,忽然靠近裴辞,压低声音: “你预测到我们必会成功了?” “啊?” 裴辞清秀的脸上满是懵逼! “预测?在下不会啊。” 第154章 钓鱼 宋泽然眸子微微眯起,仔细观察了会裴辞的神色。 忽然笑了笑: “我也觉得我们必然会成功。” 裴辞微微一笑点头附和。 哪怕觉得对方别有深意,但这个时候也不好深究。 万家村是云河郡附近一个村子,地理位置不错,在这次洪涝中没有造成太大损失。 宋泽然拉着裴辞,一户一户地敲门过去,声泪俱下: “行行好,大爷大娘,我们兄弟几天没吃饭了,求您行行好。” 裴辞沉默了。 宋兄这语气、这神态、这滑跪,熟练得让人怀疑啊。 裴辞咬咬牙,抛去清高孤傲的样子,学着宋泽然的样子。 大多数人压根不理,有的还开门怒骂,只有少数几家看他们可怜,给了点聊胜于无的东西。 到村尾一户人家时,开门的是个老妪,一见到人顿时骂骂咧咧: “有手有脚的,偏偏要来乞讨!上面的大人不是在召集劳工修建东西吗!管一日三餐呢!滚滚滚! 最近村子附近的难民越来越多了,村长也不知道管管。万一乱起来怎么办?” 说完。 老妪猛地推了一下裴辞,“砰”一下关上门。 裴辞本就为了扮演好灾民,没怎么吃东西,这一下踉跄着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 隔壁邻居看见,大声喊道: “兄弟,你们居然还乞讨到万大娘家里去。万大娘可是村里出了名的悍妇。不过要我说,你们有手有脚,去当劳工管一日三餐不好吗?” 宋泽然露出拘谨讨好的笑容: “这不是在去的路上吗?沿路经过村子,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就想着讨点东西吃。” 说着,重重叹了口气, “你们村子运气真好,我们村被水淹了,至今水还没退去,家中也只剩下我与弟弟。” 那人听罢,既露出身为万家村人的自豪,又生出几分同情。 “郡守大人是个好官,这么多年官服缝缝补补。还很关心我们这些附近的村子。 这不,当初一听到决堤的消息,郡守大人就派人来关心我们的情况呢。” 宋泽然和裴辞趁热打铁,暗戳戳询问了不少东西才离开。 两人拿着讨来的东西,刚到村门口。 一个摇摇晃晃的瘦弱小子走到他们面前,“啪叽”一下摔在地上,溅了满身泥土。 但那人努力昂起头,看着吃食眼中满是渴望。 宋泽然与裴辞面面相觑。 …… 冰冷刺骨的水包裹着身躯,明明朦胧间看得到水面上的亮光。 但身下的深渊像是有千万只手拽着他沉沦…… 胸腔的空气不断被挤压,水灌进胸腔,极为痛苦,只能随着湍急的水流随波而流。 理智叫嚣着要挣扎,要清醒过来,不能死在这里,意识却渐渐模糊。 “这位小友,上次匆匆一见,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 “咱们好歹也算拜了把子的兄弟,你隐瞒我,我隐瞒你,很公平吧?好吧,就当扯平了。重新认识下,我姓陈,陈昭苏。” “哈哈哈,余小二,你确定出门在外要给自己取这个名字?小二,小二,上菜!哈哈,正好,以后我出门在外就叫陈老大,哈哈……” “小二,这是扶月送我的香囊,好看不?你以后说不定也会遇见心意相通的姑娘,到时候,我可要讨一杯喜酒。” “阿朔既是我的属下,也是我的朋友,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我知道阿朔没有表现得那么纯善,他心思深,但他被所有人抛弃过,我并不想抛弃他,没有人生来就是被抛弃的。” “小二,见字如晤。 很可惜,我赌输了啊,代价很惨重,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我要回去给扶月收尸,她那么爱美,怎么能忍受自己那副样子? 生命的尽头都是死亡,那也许有天我能再次见到扶月的,是吧?” “……” 恍惚间。 余祁眠仿佛看见知己好友微笑着向自己伸出手。 余祁眠颤巍巍抬手,似乎想抓住那只手,素来玩世不恭的眸子染上一抹红。 生命的尽头都是死亡。 也许我们终将再见。 好在临行前听到母后怀孕的消息,想必不用担心自己死后,父皇母后无人陪伴。 我的时间这么快就到了吗? 真是有点遗憾啊。 陈兄,我的第一本禁书都没写完呢…… 不过你要是知道我写禁书,恐怕会气得训诫我吧? 余祁眠闭上双眼的那刻,突然感觉到真的有东西缠住了他的手。 然后被猛地往上一扯。 紧接着,有人大声嚷嚷: “虎哥,外面的世界就是神奇啊!钓鱼还能钓出人来呢!” “我靠!”另一道声音响起,“活人死人?” “飘在水面上,好像死了?不过虎哥,活人死人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死人就好好安葬,活人……阮枫那小子说过,外面活人不要随便救,我们等他死了再安葬!” 余祁眠:“……” 谢谢,你们还怪有道德的嘞。 “虎哥说的是,等我们找到了阮枫,就应该有钱好好游玩一番了吧?” 闻言,虎子瞪大眼睛! “你还想见到阮枫那个恶鬼啊!?万一她又考校我们功课怎么办?不去不去,而且依靠我的能力,我也能混的很好!” “可是我们是偷跑出来的啊。话说,阮枫在外面是什么身份啊?” “我怎么知道!?” 虎子眼珠一转,落在余祁眠身上, “他身上的衣服看着就不便宜,要不把他衣服扒了?” 矮矮瘦瘦的少年忍不住开口:“死者为大。” 余祁眠:“……” 他还没死,他还有救啊!! 可惜虎子根本没听进去,刚要伸出手,另一名少年忽然开口: “要是被阮枫知道,我们扒了死者衣服,会揍我们的吧?” “说的好像阮枫有多道德似的!” 虎子嘴上反驳,但还是收回手, “要不还是救一救吧,要点报酬,毕竟一条生命呢。” 主要还是他穷啊! 外面新鲜东西太多了,一时没注意自己的钱袋子。 余祁眠松了一口气。 旋即巨大的疲惫感袭来,强撑的最后一丝精力散了,彻底陷入昏迷。 第155章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再度醒来时。 余祁眠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处理得差不多了,眼中不由划过一丝惊讶: “多谢二位救命之恩,在下必会重谢。” 虎子对对方的态度满意极了: “我叫马虎,这是我朋友,沙卫行。” 余祁眠莞尔一笑:“我叫余祁眠,敢问二位,这地方是?” 马虎和沙卫行对视一眼。 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清澈的愚蠢。 马虎挠挠头:“好像,是叫什么,叫什么白岭城?” 看来他在水里飘了挺久。 余祁眠思考片刻,说道: “我昏迷前,隐约听见二位说到了阮枫,可是那位总是一身白衣,容颜气质极出色的阮枫?若是,实不相瞒,在下也算阮枫的朋友——” 话还没说完! 马虎和沙卫行突然后退几步! 马虎惊恐:“能和阮枫玩一块去,能是什么好人!?” 沙卫行:“就是就是!” 余祁眠:“……” 阮兄,你到底做过什么? 不过—— 若不是他正好被冲到了白岭城附近。 若不是这二位正好在那江边钓鱼。 若不是最后他看见了陈兄,想要伸出手抓住他…… 他命不该绝啊! 回去他要尽快把那第一本禁书完结,他可是一名有素养的话本艺人嘞! 余祁眠凭借着超厚脸皮,硬是和马虎和沙卫行成一团。 马虎和沙卫行也知道了阮枫的身份。 二脸震惊! 熟悉起来后,马虎挠挠头,总觉得不说心里过意不去。 想了想道:“那个,余祁眠,我们给你诊脉时觉得,嗯,你身体是不是不太好?” 余祁眠:“嗯?” 沙卫行认真道:“以后你不要总是熬夜,思虑过重,胡作非为什么的,要注意好好保养身体。” 马虎直截了当:“你有点虚,不过不要讳疾忌医,我们收费还是不贵的。” 余祁眠:“……” 但凡换个人,都和你们翻脸了。 …… “啊切——” 阮枫忽然打了个喷嚏。 丝毫还不知道,未来有两个穷亲戚要上门打秋风。 阮枫抬脚步入阮霜房间。 阮霜吓得一个激灵: “你,你就算是我弟弟,也不能不敲门就进来啊!万一我在换衣服呢!” 阮枫微微一笑: “抱歉,我刚才敲了那么久的门都没人回应,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阮霜心中翻了个白眼。 居然对她这么礼貌,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要是真心疼她,就不要每天让她干活啊! 想到自己每天被迫风里来雨里去,满身泥泞,和一群贱民干同样的活,再也没有平日光鲜亮丽的模样。 阮霜就恨不得把对方千刀万剐! 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烧,阮霜胸膛起伏,不断告诉自己冷静,冷静。 阮枫是真的会弄死她的! 被生死刺激到,阮霜心中的怒火才渐渐散去,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问道: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阮枫使了个眼色,身后立马有人捧着华服上前。 “赈灾初见成效,这池州刺史后日宴请众人,你……好自为之。” 说完,放下华服,带着人离开了。 阮霜愣了愣。 池州刺史钟旗? 前不久第一次见面就色眯眯看着她的那个中年男人? 好自为之…… 贱人!贱人!! 她是他姐啊,他怎能用她去讨好一个好色的中年男人!!? 虽然她是说过,她愿意用美色去帮那贱人拉拢人心。 但她想的是,就算不是太子殿下,那其他王侯贵族家的公子她也认了。 谁要去服侍那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了! 阮霜心中恨意汹涌,目露凶狠。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夜晚。 刺史府热闹非凡。 众人长期处于高压状态,身体和心理都承受着极大的负担。 这次宴会,正好可以好好放松放松。 府邸主体多用木材构建,辅以青砖灰瓦,色彩素雅,透露出稳重与尊贵。 府邸周围常建有精致的园林,曲径通幽,假山水榭,四季花木葱茏,提供了一个休憩赏玩的空间。 阮枫到场时,宁木青等人已经到了。 隔着宴席,二人遥遥相望对视一眼,便错开目光。 宁木青目光落在锦衣华服,打扮美艳的阮霜身上,顿了顿。 眼中浮现些许疑惑。 当初他在场,自然是听到了阮霜说愿意用美色帮阮枫拉拢人心。 但依照阮枫的手笔,过去那么多年,阮枫从未用过美人计去拉拢一个人。 不止是阮枫,他也是有点不屑的。 能用美人拉拢的人,他人也能用美人拉拢过去,不值得信。 况且一个个都是老狐狸,真以为一个美人就能左右他们? 归根结底是利益打动了对方,美人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人情。 阮霜若是了解阮枫,或者认真调查过阮枫执掌凉国时做过什么。 也不至于一心认为阮枫说的“好自为之”的意思,是想用自己去讨好钟旗。 可惜她深陷在自己的结论中无法自拔。 看见钟旗的目光时不时往这边扫过来。 阮霜余光瞥了眼阮枫精致的侧颜,心中冷笑。 不得不承认,她有时候会嫉妒阮枫的容颜,只要他在场,她的光芒好像都暗淡几分。 但这次,也多亏了对方的好颜色。 阮枫还不知道吧? 钟旗可是个男女通吃的主,是垂涎她的美色,但更垂涎阮枫的美色! 阮枫的底气不就是太子对他的器重吗? 钟旗可是和她说了。 自从有人打着阮枫的名义招兵买马后,上面人的态度很不满,甚至有意召阮枫回去,把他手上的事交给别人。 阮枫哪怕不暴毙,以后也别想起来了! 她才不要和阮枫共沉沦! 宴会上歌舞升平。 酒过三巡,众人也有了些许醉意。 钟旗举起酒杯,笑呵呵道: “听闻阮大人便是那闻名天下的乐师枫叶子,不知是否有荣幸听君一曲?” 此话一出。 不少人附和: “是啊,不少文人雅士可是评价阮大人一曲只应天上闻。” “若是能听阮大人一曲,也是无憾了。” “……” 阮枫单手托着腮,漂亮的眸子似乎因半醉而蒙上一层水雾。 闻言,低低笑了: “实不相瞒,在下很少弹九霄以外的琴。为各位弹奏一曲是不太可能了。但也不好扫了各位的兴致,不如舞剑一曲?” 说着,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侍卫面前,说了句“借剑一用”。 便抽出了侍卫的佩剑。 侍卫有些慌乱,看向首座的钟旗,见他点头,心也放松下来了。 夜幕低垂,月光洒在灯火通明的庭院之中。 阮枫因着醉酒,身形略显摇曳,周身酒香弥漫,步履却依然轻盈。 少年轻轻挥剑,剑尖划破夜空,留下一道道细微的银线。 随着动作的加快,剑光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光影交错,宛如银河坠落凡尘。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所有的喧嚣都被隔绝在外,只有剑舞的声音与月光相伴。 随着剑舞进入高潮,阮枫脸上的笑意更浓,醉意似乎融入了剑法之中,步伐更加飘忽不定,剑光流转间,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一舞完毕。 阮枫收剑立定,所有剑光瞬间敛入鞘中,如同星辰回归夜幕,一切恢复平静。 少年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犹如一幅动人画卷,醉剑惊鸿,余韵悠长。 在一众看呆了的人中。 张悦己双眼亮晶晶的,死死捂着嘴。 糟糕,她的嘴角怎么不听话,就是下不来呢? 质疑公主、理解公主、成为公主!! 第156章 中看不中用 “好!” 钟旗鼓起掌,哈哈大笑,“今晚真是大开眼界了!” 美人身着水墨白衣,轻盈而不失力量,每一步都勾的他心痒难耐! 不行! 还要再等等,等到对方彻底失势,没了风险再下手。 “献丑了。” 阮枫摇头晃脑地把剑还给侍卫,白皙的脸颊上因醉酒而染上一层粉红,弱化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懵懂。 钟旗使了个眼色: “阮大人喝醉了,还不快扶阮大人去休息?” “是。” 立马有年轻侍女上前,搀扶着阮枫离开。 阮枫一碰到床就侧躺了下去,一头柔软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在一侧肩膀旁。 脸颊微微埋在枕头里,睫毛长长的,随着轻微的呼吸轻轻颤动。 “阮大人?” 侍女看着床上躺着的少年,小心翼翼地开口。 “嗯?你,你退下吧。” 阮枫眼睛都不愿睁开。 还有点意识…… 侍女点燃房间内早就准备好的特制熏香。 她生来就是要为了主子奉献的,本来都做好准备被送给某个大人物当妾。 没想到主子突然给了她一个任务。 比起那些中年人、老人。 与容颜如此出色的年轻男子春风一度,摘下这朵从未有人摘下的高岭之花…… 侍女嘴角上扬,眼里满是势在必得! 走到床边缓缓褪去自己的衣裳,只剩下里衣的时候。 她都觉得这香让她有点燥热了,床上的人居然只是翻了个身。 还扯过被子乖乖盖好,安安静静睡觉!! 侍女顿时有点怀疑了。 说不定只是对方反应迟钝。 侍女自己说服了自己,爬上床刚要从后面抱住少年。 阮枫忽然开口,语气平静: “姐姐,我不能人道的哦。” 侍女:??? 不能啥!? 啥不能!!? 侍女瞳孔地震,彻底懵逼了! 甚至忽略了对方似乎毫无醉意的声音! 就在这愣神的功夫。 侍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背部“砰”的一声,和床榻亲密接触,然后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手指尖还带着凉意,好像只要稍稍一用力,脆弱的脖颈就会被折断! 半跪在床铺上的阮枫低着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女子。 女子看着面色如常的少年,满眼不可置信!! 这是她特调的香。 为什么,她都浑身燥热难安了,他怎么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不成真的…… 呸! 中看不中用的家伙!! 女子眼神冷漠,艰难开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是不会透露一点消息的!” 看来确实很难撬开嘴…… 阮枫挑了挑眉。 “嘶嘶……” 蛇吐信子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 女子以为自己幻听了。 直到看见对方掐着她的那只手上,一条小黑蛇沿着手臂爬行出宽大的衣袖,来到她纤细的脖子上! 女子瞳孔猛地一缩! 她倒不是怕蛇,只是觉得这蛇有点眼熟,好像以前见过。 就在这时。 床底下忽然有个人阴暗扭曲地爬行出来! “小黑,毒死她!” “嘶嘶!” 小黑蛇露出尖尖的小獠牙,咬了下去。 毒素蔓延极快,不过片刻的功夫,女子就痛苦地失去了气息。 女子死后,她脸上的肌肤鼓了起来。 一下。 又一下。 似乎有东西要破体而出! 在那东西破体而出的那刻,小黑猛的一窜,直接咬住那蠕动的虫子! 虫子拼命挣扎却徒劳无功。 很快没了动静。 妙妙“咦~”了声: “是情人蛊啊。 我还记得当初有件事闹得挺大,南疆有个人爱上了一位女子,但那女子不爱他。 那人竟然把对方强行掳过来,套上锁链锁在密室,还下了这情人蛊让对方爱上自己,由此禁锢在身边。 那女子一直在与情人蛊抗争,最后竟凭借顽强的意志获得一时的清醒,拉着对方葬身火海。 因为被锁链锁着,再加上她身体虚弱,她知道自己跑不掉。 其他人赶到去救火时,她就坐那里在笑,笑着说没有人可以禁锢她的灵魂——” 说着,妙妙顿了下。 素来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眼底出现几分哀伤,但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错觉。 “总之,嗯,小枫你要是和她有了什么,就会中这情人蛊。不过,我也不知道情人蛊能在你体内存活不,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妙妙脸上浮现出好奇。 小枫的体质与常人不太相同,百毒不侵的那种。 实质上说至药至毒准确些。 蛊虫哪怕是毒物,也很可能被毒死啊! 三千青丝垂落肩头,阮枫偏头,似笑非笑: “要不你试试?” 试试就逝世,算了。 妙妙灭了熏香,看见少年衣服有些松松垮垮,眼珠一转,演技夸张道: “哎呀,我也闻了这香呢,怎么办,有点燥热啊!” 正在检查尸体的阮枫手一顿,淡淡开口: “我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你中药不深,还有时间出门去南风馆,去吧。” 妙妙:“……” 妙妙想到对方年纪也不小了,身边别说红颜,贴身侍女都没有。 顿时眼神狐疑起来:“你……真的中看不中用?” 阮枫脸不红心不跳,继续淡定地检查尸体:“没办法,天阉。” 妙妙:“……” 人不是不能被说不行吗? 你这大大方方的,让我很难搞啊。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 宁木青本该继续待在宴席上。 但想到最近深入调查,发现这钟旗是个男女通吃的。 想到阮枫还在厢房睡着,总觉得不安。 尤其是看到钟旗起身离席,更是不安了。 天杀的。 他这个下属拿着一份俸禄,还要操心殿下心上人的清白! 但这钟旗吧,比较谨慎,还出身名门钟家。 就靠对方男女都喜欢这一点,顶多私德有亏,大惩小戒,又不能捉拿对方。 宁木青找了个借口离席。 缩在角落,存在感不高的,一直注意宁木青动向的老人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 发现没有人注意他后,连忙悄悄离开。 “宁大人,宁大人!” 到了四下无人之地。 老人拦住宁木青。 宁木青不由停下脚步看着老人。 老人的面庞似乎饱经风霜,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岁月在他的两鬓悄然染上了银霜。 尽管年纪已大,但依然保持着良好的体态,站姿笔直,行走稳健。 他很瘦,身上的衣服都显得有点宽大,袍子灰扑扑的,看起来穿了很久,上面有不少补丁。 宁木青脑中过滤一遍人物,眯了眯眸子: “清风郡李郡守……你有何事?” 李清正压低声音: “宁大人,您最近一定要小心啊!” 第157章 反噬 宁木青眼神深了几分:“此话何讲?” 李清正叹了口气,眉宇间满是忧愁,姿态放的很低: “您也清楚不是吗?他们绝不会轻易让您拿到证据,甚至您的生命都有危险。” “那又如何?” 宁木青脸上毫无惧意,严肃道, “我若因为害怕而退让,便对不起家父的谆谆教诲,对不起陛下和殿下的信任,更对不起因堤坝决堤而家破人亡的百姓! 不忠不义不孝,我有何颜面再回盛京!!” 一字一句。 振聋发聩! 李清正凝视着面前的少年许久,忽然苦笑: “我就知道,没看错宁大人。” 李清正左顾右盼,小心翼翼地往宁木青手中塞了一张纸条。 然后迅速离开,生怕被别人发现。 宁木青捏了捏手中的纸条,好好收起来,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 …… 阮霜在阮枫被侍女扶着离开没多久,就借着醉酒也跑了。 一路尾随。 在两人进入房间后,阮霜兴奋地捏紧拳头,蹲在角落一直盯着房门。 等了许久。 也没见那侍女出来。 阮霜激动得身体都忍不住颤抖! 情人蛊的母蛊,那人送给了她。 只要子蛊被渡到阮枫身体,以后阮枫将会对她唯命是从! 想到向来从容优雅的阮枫跪在地上,她命令对方舔鞋子,对方没法拒绝只能照做的画面。 阮霜心中郁气都散了不少! 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经过假石转角。 沉浸在幻想中的阮霜差点撞到了人! 阮霜还没开口,一道油腻的声音就响起: “哟,真巧啊,阮小姐。” 钟旗? 阮霜一惊,连忙道歉: “抱歉,是小女走路不看路,差点冲撞了钟大人。” “欸,阮小姐不必道歉。” 钟旗笑眯眯的,原本就不大的眼睛差点就看不到了, “不知令弟可还安好?” 阮霜不知想到什么,嫣然一笑:“好,当然安好,劳烦钟大人关心。” 乔雪娘生得美艳,阮霜又很好的继承了乔雪娘的美貌。 如今这灯下美人嫣然一笑,钟旗差点被晃了眼,心中邪念骤生! 阮枫他还得再等等,毕竟是殿下的跟前人。 但这在盛京几乎没有存在感的阮霜…… 钟旗收敛起眼底邪念,呵呵一笑: “那就好,来的匆忙倒是忘了。阮小姐可否带在下去令弟休憩之处?” 阮霜若警惕一点,应该能察觉到不太对劲。 但是她太期待了! 更别说,她本就暗中和钟旗达成交易,钟旗给她好处,她会想办法把阮枫送到他床上。 “当然。” 要不是不好得罪钟旗,她真想把前院宴席上的那些人都叫去围观。 让他们看看,他们口中的清冷谪仙如何在一个男人身下受辱! 管阮枫是不是自愿的,他必会身败名裂!! 阮霜带着钟旗来到院子前,一路上偶尔遇见的下人都低着头,行礼后就匆匆离开。 “阮枫就在这院子休息。” 钟旗抬头瞥了眼院门,笑呵呵道:“阮小姐还真是位好姐姐。弟弟也能献出来——” 顿了顿, 话锋一转! “那身为好姐姐的阮小姐,想必也愿意代替弟弟吧?” “当然愿——” 阮霜说着,话音突然戛然而止! 旋即瞳孔地震! 他在说什么? 什么代替? 钟旗扑上去死死捂住阮霜的嘴,熟练地遏制住对方,恶狠狠道: “这后院都是我的人,你就算叫破喉咙也没用!阮霜啊阮霜,与虎谋皮之人,就要承担虎反噬带来的后果啊。” “唔!唔唔!!” 阮霜拼命挣扎,恐惧与懊悔占据了心神! 早知道那位大人找到她后,她就不多此一举去找钟旗了。 那位大人…… 对! 她还有情人蛊! 阮枫那贱人怎么没有回应? 该死的,该死的!! 该死的贱人怎么还不出来救她!!? 阮霜面容扭曲,眉头紧锁成一团,仿佛能够挤出怒火。 极度愤怒与恐惧之下,阮霜只觉得脑门中一阵气血上涌! “呕——哇——” 阮霜忽然吐出一大口血。 钟旗只觉得手心一阵粘腻,血腥味争先恐后地钻进鼻子,恶心地直接推开了阮霜。 看着摔倒在地,不停抽搐,眼皮上翻,不停吐血,像是中邪一样的阮霜。 钟旗嫌恶地退后几步,心中涌上一点担忧。 他敢强迫对方,除了对方在盛京毫无存在感,还因为他知道, 这个女人,极度好面子还贪生怕死。 就算被强迫,她也绝对不敢让他人知道,甚至比他还怕事情暴露影响到自己! 至于以死守节? 呵,她绝对不可能做到! 但她要是真死在他府内,这就不能随意压下了…… 他到底是说阮霜突发恶疾,所以去请大夫,还是等这女人死了处理一下呢…… 想法出来不过几个呼吸。 钟旗就做出了选择。 深深看了眼阮霜,转身就离开。 暗中死了够麻烦的,大夫得叫,但不能是他发现的异样。 自始至终,没有人发现隐匿在黑暗中的两个人。 妙妙撇了撇嘴: “母蛊竟然真在她身上,遭反噬了吧?奇怪,能操纵你的机会欸,背后那人真送给阮霜了?” 阮枫看着地上抽搐的女子,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此番做派,倒是让我真的确认了幕后黑手。” 妙妙嘻嘻一笑: “像她这种没专门训练过的普通人,这情人蛊的反噬足够要了她半条命。 就算她此次侥幸没死,后半辈子也如同废人!偏偏能调理她身体的人却被她得罪死了,嘻嘻。” “走吧,要来人了。” 阮枫收回目光,转身向屋子走去。 “啊,你不上去甩她两耳光啊?她这次是自作孽不可活,你没下手,你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 “她做出了她的选择,那么……” 阮枫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也没继续说下去。 妙妙“嚯”了声。 她就说嘛。 阮枫和心善八竿子打不着! 阮霜经过数位大夫的合力抢救下,捡回了一条命。 为什么对方突然吐血,大夫们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告诉对方以后一定要好好保养身体。 阮霜还没从身体变得虚弱,身体脏器有衰竭迹象的情绪中过来,又得知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她磕在地上,脸上留了疤,以后还不能有孕了! 这个消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说出来,她连捂嘴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消息流传出去,哪一个世家贵族子弟会娶一个无法怀孕又丑陋的妻子…… 阮霜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这情绪,在看见阮枫后压抑不住,爆发了! “都怪你!你为什么没事?要不是你,我会变成这样!?” 阮枫脸上浮现几丝错愕: “姐姐,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没关系的,我们以后好好养着。” “我以后没有指望了!哪里没有关系了?” 阮霜面容扭曲地咆哮。 周围有人看不下去了。 尤其是钟旗。 他看见美人垂着眸隐忍不发,那叫一个心疼。 连忙呵斥:“阮小姐,阮大人为你忙里忙外,你就这么对他?” 阮枫语气平淡: “无碍,不过姐姐,我听说鬼医似乎来了池州,也许你会没事的。” 鬼医? 对! 鬼医说不定可以治好她!! 而是看样子阮枫不知道情人蛊的事,她之前想下毒对方都放过了她。 现在就是心情不好,说了几句而已,没事的。 阮霜犹如溺水浮萍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拼命洗脑自己。 第158章 陈国老皇帝 甚至忽略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阮枫什么时候叫过她姐姐,还对她态度这么好过? …… 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阴冷与潮湿。 房间里放置着奇特的摆饰,角落里堆放着形态各异的陶罐,一些微微摇晃,仿佛有生命般发出细微声响。 混杂着香料与某种腐朽的味道。 “联系不上知心,阮霜突然吐血,计划很可能失败了。” 公子朔自顾自掀开袍子,面色如常地说道。 他语气中没有计划失败后的气愤、恼怒,反而带着旁人一丝不能理解的兴奋! 对面。 一个面容苍老的老人皱了皱眉,又很快松开: “情人蛊能控制他人,此能力强大,所以与其他蛊不同。一旦子蛊毁了,反噬也严重。” 公子朔目光灼灼地看着老者,眼里泛着诡异的光: “先生手中可还有其他蛊虫?” 闻言。 老者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倨傲: “培养蛊虫不容易,培养厉害的蛊虫更是不容易。先前那情人蛊已价值不菲,况且……我族圣女可是下令过不准随意给外人下蛊。” 公子朔笑了。 那灿烂的笑容,在阴暗的光线下竟显得有几分诡异! “所有的讨价还价,不过是因为利益不足。唉,这次水患,不少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听说南疆有些蛊需要活人养才好?” 原本还倨傲的老者瞬间坐不住了! 活人养出的蛊虫一般都极为凶恶,乃是上品! 但南疆一向比较忌讳,认为此举实在有伤天和,前任圣女未瑶更是明令禁止。 不过很快,老者又重新坐下,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公子说笑了,那下令不准随意给人下蛊的未瑶圣女可是死的不能再死了,如今的迦茵圣女可没说。” 公子朔轻笑一声:那就麻烦您了。” 一阵微风吹进堂,烛火摇曳,寂静的表面下,似乎暗藏汹涌。 公子朔离开后,直接去找陈定羽。 “太子在哪里?” “回大人,陛下传唤殿下去了养心殿。” 养心殿? 公子朔摸了摸下巴,眼神闪烁。 此刻。 养心殿。 陈定羽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老者,不复平时奢靡人间的态度,言语间极为刻薄: “父皇这是回光返照了,才召儿臣前来?” “定、定羽……” 陈定羽眼中满是不耐:“有话快说,还有美人在等儿臣回去呢!” 陈国皇帝瞳孔微微颤抖,眼神极为复杂,极为艰难地开口: “我、我知你、你怨昭苏、怨父、父皇,但、但叶朔不是、不是好人,他心中无、无百姓。 如今、如今你是、是太子,要、要护佑、护佑……” 陈定羽听的一阵恼火! 抬手将旁边内侍手上的汤药打翻。 碗碎了一地,连带着褐色的汤药在地上漫延。 陈定羽眼球充血,满是愤恨! “老不死的!!你有什么资格管我?要不是朔,我现在还在过着那被人欺辱的苦日子!同样是儿子,你眼中只有陈昭苏!但那又如何?陈昭苏他死了啊!哈哈哈……” 陈国皇帝瞳孔猛地一缩,像是被说到痛处,整个人都颤栗起来,脸上五官因痛苦皱在一起。 陈定羽心中满是快意。 就在他以为父皇会怒骂他,而他已经想好了,要得意洋洋地说对方“无能狂怒”时—— 陈国皇帝忽然安静下来,眼角划过一滴混浊的泪珠。 风烛残年的老人最后一点生命在摇摇欲坠。 没人知道他的眼泪是悔恨,还是解脱前的不甘。 “父、父皇不是、不是好、好父亲,抱、抱歉。父皇求、求你……百姓……” 话还没说完。 老人就没了声响。 他空洞的眼神看着不远处殿门的方向,嘴角带着浅浅笑意。 似乎在生命的最后关头,看见了朝思暮想的人。 陈定羽知道,那个人一定是陈昭苏。 老不死的不是一个好丈夫,他三宫六院,从来不关心后宫妃嫔的委屈。 老不死的也不是个好父亲——不对,对于从小在身边带大的陈昭苏来说,他是个好父亲。 陈昭苏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是老不死的精心教导出来的光明磊落的储君。 当年江扶月名节尽毁,本该以死守节。 但老不死的因为她与陈昭苏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怕陈昭苏痛苦。 竟然不顾反对,要保住江扶月! 陈定羽嫉恨陈昭苏,记恨父皇对他与母妃不管不顾。 但他也知道,老不死的是个好君主。 看着老不死的终于咽气。 陈定羽说不说什么感觉。 没有即将即位的喜悦。 或许他内心是清楚的,即位还是不即位,他都只是个傀儡。 陈定羽“呸”了声:“老不死的,还挺能活,苟延残喘这么多年!” 公子朔赶到时,老皇帝已经死了。 他着手处理其身后事以及陈定羽即位事宜,转身一看。 陈定羽在老皇帝棺椁前,左拥右抱,美酒佳肴,好不快活! 公子朔懒得阻止,当作没看见:“殿下,朔自请前往受灾之地。” 陈定羽摸着美人柔嫩的小手,闻言有些疑惑。 自从公子朔揽大权后,他不是再也不亲自做这些他认为“没意义”的事情了吗? 陈定羽懒得多想,随意摆摆手: “那就交给你了。” 公子朔微微一笑: “先皇驾崩后,最近京城内不少官员上书,说臣狼子野心,阴险狡诈,玩弄朝纲……” 意味深长的语气,让陈定羽内心颤了颤,故作镇定道: “一派胡言!朔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那臣就放心了。” 公子朔退下去后,扭了扭手腕,语气冰冷: “自古以来,权力更替,总会见点血。不是吗?” …… 钟旗等啊等,等啊等。 硬是没等来将阮枫撤职召回的消息! 钟旗看着在灾民心中获得声望,被前后簇拥的阮枫,陷入了沉思。 不是。 陛下的动作这么慢吗? 当初砍要造反的兄弟们,怎么就砍得那么快? 钟旗不知道的是。 陆玄正拿起印章往圣旨上一盖,露出满意的笑容: “完美!” 陆君悠闲地躺在软榻上嗑着瓜子: “这证据都没查出来呢,你就准备好把他们都斩了?” “迟早的事。” 陆君“啧啧”道:“世家贵族间牵扯不清,要是没有证据,可是会引起恐慌的。” 陆玄想了想:“确实,实在不行,不是还有一种方法,我伪造证据,就是过于麻烦了,还有风险。” 陆君:“……” 这个道德无下限的人是谁的儿子? 哦,他儿子。 陆玄耸耸肩,露出侧阴阴的笑容: “本来不想这么快的,谁叫那个叫钟旗的觊觎小枫?” 陆君吐出瓜子壳:“搞他!” 顿了顿,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不过,儿啊,小枫的魅力你又不是不知道,身为男人,你得大度点。” 陆玄幽幽看向自家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父皇: “父皇说的对,儿臣相信您也很大度的对不对?嗐,母后也就是感叹过,要是她年轻个几十岁,恐怕也得惦记上。都是小事。” 陆君:“……” 陆君:“你母后不可能有错,我未来儿媳妇也不可能有错。逆子,都是你的错!就罚你把今日,不,一个月的奏折都是你处理!” 陆玄:“……” 陆君得意一笑: “你老子我当了几十年逆子,你才当了几年?小兔崽子,再和老子作对,老子就立马退位,让你每天累成狗,没空和小枫卿卿我我、花前月下!” 陆玄:“……” 陆玄沉默不语,离开御书房后直奔萧澜的宫殿。 进门前还特意狠狠掐了大腿一把,哭唧唧地哀嚎: “母后!母后!父皇他居然阻止儿臣和小枫培养感情!” 第159章 家里几个脑袋 什么!!! 萧澜一听。 这还得了! 她可是特别喜欢小枫的。 而且除了小枫,这人嫌狗厌的儿子还有哪个眼瞎的——啊呸,哪个好人家要啊? 在陆玄给他父皇来一招釜底抽薪时。 阮枫正好看完裴辞和宋泽然传来的消息。 看完后,阮枫烧掉了信。 看着火舌吞噬纸张,墨色的眸子雾沉沉的,看不清情绪。 沉吟片刻,吩咐道: “阮娥,带一些身手不错的去和他们会合,注意安全,实在不行不要管其他的,撤退。” 阮娥微微一愣,随即点头:“是。” 然后迅速离开。 屋内空旷而安静,阮枫缓缓闭上双眸。 再度睁开时,眼神冷冽如寒冰! 就在此时。 屋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砰”一声被推开。 张悦己大口喘着气: “不好了不好了!宁大人一行人遭遇了山匪,失去了联系!” 阮枫起身大步往外走:“赈灾基本走上正轨,剩下的交给你了。” “啊?我!?” 张悦己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不见了身影。 张悦己只能拍了拍脸蛋,让自己冷静下来。 最艰难的前期都过去了,她稳住如今的情况都做不好,以后还怎么处理更大的事? 她可是立志继承王府的人,这些怎么可能做不好!? 阮枫点了些侍卫,来到马厩时,项进宝派来的人还在跟着絮絮叨叨: “这群山匪为祸多时,郡守大人深感失责,阮大人您放心,郡守大人说这次定要不计代价剿匪……” 阮枫脚尖一点,如同离弦之箭,身子一翻,空中划过一条完美的弧线,稳稳落在马鞍之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阮枫坐定后,修长的手指紧握缰绳,居高临下地俯视那人: “剿匪是你们的事,等你们剿匪救人,想必我明年可以去宁木青墓前喝一杯了。” 说完。 不等那人笑容僵硬,直接扬长而去。 侍卫们紧随其后。 阮枫丝毫不知低调为何物,一路上非常高调。 等一行人离开云河郡没多久,街上炸开了锅! “刚才那为首的人是阮大人吧?” “长的那般俊俏还有谁?” “发生什么事了?阮大人脾气好,面对我们这些老百姓一点架子都没有,怎会当街纵马?” “嘘,我听说了,好像是有位姓宁的大人拿到了堤坝贪墨的证据,急匆匆回盛京上报,结果路上遭遇山匪,生死不明!” “呸!!该死的山匪!” “要我说,怎么会这么巧?” “你是说……” “……” 易容后的妙妙混迹在人群中,一通“分析”后,看着窃窃私语的人们,露出满意的笑容,深藏功与名! 她很无聊的诶。 正好给郡守他们找点麻烦。 果然还是小枫身边好玩。 张悦己注意到流言后沉思片刻,然后立刻组织人员,看似让大家不要慌,实则坐稳宁木青出事的事。 至于事情有没有蹊跷。 欸? 她不知道诶,事情没有证据,你们不要胡乱猜测哦~ 项进宝得知后,气得把桌上东西一扫而空,目眦欲裂! 混账!! 好你个阮枫! 亏他们还以为阮枫是个识相的,犹豫要不要对他动手。 之前那些示好,不仅是为了让他们不要在赈灾最关键的前期给他使太大绊子。 还是为了先占据民意的高地!! 他就说阮枫怎么这么尽心尽力,经常亲自出面! 现在这么一看,上面要处置阮枫的旨意也真假存疑,说不定只是迷惑他们,给阮枫拖延时间…… 项进宝想不明白啊! 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陛下、太子真的不处置阮枫?就这么心大的吗!!? 要不然他们也不至于这么快就不把阮枫放在眼里啊! 一群人云亦云的贱民! 留下来的嘉和郡主,他更不敢动了。 安西王是陛下破格封的异姓王,自请卸了兵权后天天在家招猫逗狗,看起来收敛了脾气。 但动了他宝贝女儿,他真的会跑过来,不管不顾一刀斩了他! 年轻时是泼皮无赖,老了也是泼皮无赖!! 项夫人端着羹汤进来时,看见满地狼藉吓了一跳:“老爷?” 项进宝收起面上狰狞表情,勉强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夫人不必担忧,为夫只是头疼山匪问题,要是宁大人真出了什么事,唉。” 项夫人心疼道: “那山匪横行,也不是老爷的错啊。只盼着元儿快快长大,以后替老爷分忧。” 提起宝贝独苗,项进宝心中烦躁少了些许:“元儿最近如何?” 项夫人脸上浮现笑容: “元儿在我爹娘那,说许久没见外祖父外祖母了,想多留些时日。” “行。” …… 阮枫到了地方,只剩下满地狼藉。 偏头吩咐侍卫,死去的自己人记录一下,带回去好好安葬。 然后下马,在周围仔细寻找线索。 寻着宁木青留下的隐秘记号,阮枫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 山洞前的植物郁郁葱葱,将本就不大的山洞口遮掩得严严实实,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这里有山洞。 阮枫站在洞口,大声道: “宁大人,我来了,出来吧。” 说完这句话。 安静片刻后,传来蟋蟋蟀蟀的声音。 有人拨开洞口的杂草灌木走出来。 宁木青紧随其后。 他脸色不是很好,左手臂似乎有些扭曲,原本干净的衣服上满是污泥。 “他们该死!” 阮枫上下扫了眼狼狈的宁木青,忽然走近按住对方左肩。 还没等宁木青反应过来。 “咔嚓——” “啊!!” 猝不及防的剧痛令宁木青面色扭曲!! 等回神后,少年已经退后几步,和他保持一定距离,面色如常。 但不知为何。 宁木青那瞬间有一种感觉—— 这人,感觉在故意报复他吧? 压下心中疑虑,宁木青甩了甩左手:“多谢。” “举手之劳。” 阮枫转身离开,宁木青连忙跟上,压低声音: “裴辞那边如何?” 他高调打掩护这么久,经历暗杀、刺杀等等,要是对方无所作为,宁木青真的会有些恼火。 阮枫也压低声音,神色凝重: “真正的证据已秘密送往盛京。另外做好心理准备,有人勾结外敌,经常有百姓无故失踪。” 宁木青:??? 宁木青:“哈!?” 家里几个脑袋啊? 第160章 老腰闪了 池州地处于盛国较为偏僻的地方,清风郡更是池州中偏僻贫瘠的地方。 清风郡郡守李清正暗中给他的纸条上的内容是真的。 但宁木青更知道,那是对方断尾求生的一场局! 这次堤坝决堤,池州必须要给上面一个交代。 宁木青铁了心要查出真相拿到证据,推些小人物出来根本没用,宁木青不信。 李清正为人清廉正直,出了名的古板。 那就借李清正之手,将准备好的证据交给宁木青,推出一个有不小权力但没背景好拿捏的人。 再做出狗急跳墙的“山匪”刺杀,让宁木青更加相信这件事结束了。 宁木青紧皱眉头,说道: “池州不远处就有边境驻军,他们怎么敢通敌叛——” 说着! 宁木青忽然停下,瞳孔猛地一缩! 若是边境驻军中出现了问题呢? 本来以为只是贪墨案,没想到意外扯出了大鱼。 要是真有问题,可不是他们这几个人能把握住的! 宁木青压下万千思绪,沉声道:“通敌叛国也就罢了,为何会有百姓无故失踪?” 阮枫抿唇:“你还记得我身边那个叫妙妙的女孩吗?” 宁木青想了想,点头:“记得,过年那段时间她在盛京,后面走了。” “她本来在外面浪荡,无意中发现了不对劲,一路追查到池州附近,正好听说我来了这边,就来找我了。” “什么不对劲?” “南疆似乎最近有一股活人养蛊风气。” 阮枫顿了顿,把在钟旗摆宴那天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宁木青听得咬牙切齿! “勾结外人给自己弟弟下情人蛊,你还留着她做甚?” “为什么要杀她?” 阮枫眨了眨眼,墨色的眸子无辜清澈,睫羽轻颤, “把一个人弄崩溃,然后给她希望,又在最后关头推入深渊不好吗?她死了,我搭的戏台子谁来表演?” 宁木青脚步一顿。 神色复杂地看着满脸无辜的少年: “你可真善啊。” 阮枫充耳不闻,当做夸奖。 宁木青话锋一转:“不过——你散布流言说鬼医来了池州,还让人假扮,不怕得罪对方?” 阮枫摆摆手,语气平淡:“都是朋友,不用担心,不会介意的。” 宁木青愣了愣,随即笑道: “原来你认识池渊,真是巧了。” 阮枫瞥了宁木青一眼,没有说话。 …… 灵国皇宫。 “祁眠啊,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担心死母后了!” 素来雍容华贵的美妇人如今脸色憔悴,看见儿子安全回来,眼泪落了下来, “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母后可怎么活啊?” 余祁眠看着垂泪的母后,原本嬉皮笑脸的话瞬间卡在喉咙。 笑道:“让母后担心了,儿臣的错。不过母后小心身子,可别伤了未来弟弟妹妹。” 祁暖,也就是美妇人,瞬间不流泪了,摸了摸自己微凸的肚子,瞪了余祁眠一眼! “你别以为母后不知道这个孩子怎么来的!你啊你,居然敢吩咐太医给你父皇喝滋补的药!” 余唯安也瞪圆了眼睛盯着余祁眠,阴阳怪气: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听说,弟弟妹妹会分走父皇母后宠爱,撒泼打滚说自己不要的吗?怎么,这灵国皇位就这么拿不出手?” 余祁眠眼观心心观鼻。 “这不是以前嘛,放心放心,母后这一胎很安全,都会平安的。而且母后命中本就有两个孩子,就算没有我,也会怀上的。” 余唯安:“呵呵,又神神叨叨起来了。” 余祁眠鼓起腮帮子: “我这可是特意求高人算了一卦的——算了算了,不说了。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的恩人。虎哥、阿行,这两位是我的父皇母后。” 马虎和沙卫行看着辉煌的宫殿,难得拘谨起来,连忙打招呼。 余唯安和祁暖心中满是感激,热情地招待二人。 当问及来自哪里时。 马虎和沙卫行对视一眼。 他们再虎,也知道长老们说过,在外不能随意泄露身份。 沙卫行眼珠一转: “嗐,就是来自一个小村子,没啥好说的,我们兄弟二人出来闯荡。” 余祁眠瞥了眼二人,没有说话。 待其他人都走了,余祁眠先是和两人随意聊着,聊着聊着待对方放松下来。 突然微微一笑,温和无害: “在下一直想问,你们村其他人的医术,都如二位一样高超吗?” 马虎感动极了! “余兄,你还是第一个说我俩医术高超的!有眼光啊!” 沙卫行挠了挠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余祁眠轻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不知和二位相比,阮枫的医术如何?他曾对在下说过自己学艺不精,但在下觉得他在谦虚。” 马虎现在对外界的认知都来源于余祁眠,被哄骗得不疑有他。 闻言。 “嘁”了声:“她的话你也信?学艺不精?她还是那么会装。” 余祁眠哈哈一笑,墨色的眸子满是看好戏的戏谑神情: “哈哈,这么说,阮枫医术很好啊。” 马虎撇撇嘴不说话,当做默认。 余祁眠悠悠叹口气: “幸好你们先遇到的是我,我对阮枫没啥敌意,自身也没啥野心。否则你们下场可不会好到哪里去。 你们刚入世,什么都不懂,我建议还是去找阮枫吧。他在你们对外界有个清晰认知前,可以护住你们。” 马虎和沙卫行面面相觑。 承诺会把二人送去阮枫身边后,余祁眠火急火燎地回到自己寝宫。 从暗柜里拿出自己的“大作”,搓搓手正要熬夜写禁书。 突然想起天色已晚,以及被那马虎、沙卫行诊断“虚”的事情。 嘴角就那么拉了下去。 余祁眠纠结了会,把东西放回去,躺到床上,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 罢了。 以后尽量不熬夜。 头一次这么早睡,有点睡不着啊。 也不知道陆兄和阮兄好事成了没有……好激动好期待啊!也不知道谁上谁下,好好奇呀。 余祁眠脑中浮想联翩,不知想到什么,嘿嘿直笑,激动地在床上打滚。 直到—— “咔嚓——” 老腰…… 闪了…… 第161章 封心锁爱 “咚咚咚——” 大鼓被敲响。 人群忽然爆发出一阵经久不衰的欢呼声! 人群熙攘间。 陆玄看见对面的月白长袍的少年张嘴说着话,却怎么也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趴在桌上不知何时睡着的陆玄猛地挺直腰! 喘着气,胸口不断起伏。 平静下来后,陆玄单手撑着额头。 脑中满是武学大会决出魁首时,通过读唇语分析出来的余祁眠的话—— 一定、一定要好好珍惜身边的人…… 他这话的意思是,他身边有人会出事? 陆玄揉了揉眉心,招来暗卫:“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暗卫拿出一本小册子,恭敬回答: “齐国皇帝暴毙,姜皎公主的母妃成功死遁,顺宁公主姜音掌握朝政,不过她似乎没有要登基的意思。” 陆玄摸着下巴沉思。 李芷兰和姜皎两人下手挺快。 姜皎的母妃没有娘家,对齐国皇帝来说,她一直无比听话乖顺。 也只有姜皎,能让她母妃下决心对付毫无防备的齐皇。 李芷兰善医,且当年李大将军的旧部只有她唤的动。 此举不仅向姜音示好,反正姜音也是要下手的,他们只是提前一步。 也可以让齐国内部乱起来。 至于有没有能力镇压下去,那是姜音的事。 不过—— 于他来说,齐国自然是越乱越好啊。 陆玄唇角上扬,眸中满是赤裸裸的不怀好意! 暗卫继续道: “圣师自从上次宴请众人后,不复往日万事不在乎的模样,在逐渐收拢手中权力。” “云华郡主最近倒是没怎么出门,似乎在自己府内修身养性。” “门派那边,玄清谷谷主重用墨家堡墨无尘。” “空桑星沉和手下人得罪了不少大人物,空桑离知道后据说差点没沉住气。” “灵国太子安全回来了,还带回去两个救命恩人。” “邺国那边干旱严重,万俟皇太女砍了一批不作为的官员。” “……” “公子朔亲自去赈灾,但是他重心似乎不在赈灾。他去之前,赈灾弄的不太好。他被暴怒的灾民围攻,捡回一条命,但踩断了一条腿……” 暗卫顿了下,硬着头皮道, “阮大人听到后,连夜派人送去了一根木棍子,在木棍上刻了身残志坚四个字,说不要难过,还能撑着棍子单脚跳。” “噗嗤——” 陆玄毫不掩饰幸灾乐祸。 他有一种直觉,就是阮枫下的黑手! 没死证明公子朔确实命大难杀啊。 不过公子朔自从掌握陈国大权后,便不再关心百姓死活。 因为他认为那些活在底层的百姓对他毫无价值。 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陆玄挥挥手,让暗卫退下后,铺开桌上的画卷。 画卷上的少年白衣胜雪,躺在躺椅上,墨发蓬松柔软铺散在身后,一双漂亮的眸子灵动而清澈,还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惺忪。 乖巧又懵懂。 陆玄欣赏了好一会,感叹了下他画的真好。 然后从暗格拿出一本子,翻到空白面,提笔写下今日随笔: “……又是想她的一天。哼,别以为我不知道姓张那女人觊觎小枫,但我又不能对张悦己如何,好气哦……” “……外面那些野花再怎么争奇斗艳,也撼动不了我的地位!” 气鼓鼓的少年无比幼稚地在随笔里宣告主权。 在有人求见时,又瞬间变回那个运筹帷幄的矜贵太子模样,一点都看不出幼稚的影子。 “殿下!这是阮大人的信,吩咐属下一定要亲手送到您手中!” 一路快马加鞭的下属连仪容都来不及整理,直到信交到陆玄手上,紧绷的心才放松下来。 若不是紧急的事,小枫基本都是不紧不慢…… 陆玄神色凝重地拆开信封,一目十行看完后,看起来非常平静。 但细看就会发现,那双深沉的眼眸里满是山雨欲来的怒火! …… 夜幕低垂,月光朦胧,一座隐蔽在深山中的山匪窝被月色笼罩。 一个灵活的身影从树上滑下来:“大部分都倒了。” 宁木青看向一身简约劲装,束着高马尾的少年:“走?” 阮枫“嗯”了声,先行一步,悄无声息地潜入,每一处障碍都被巧妙避开,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 宴席上,大多数人昏过去,横七竖八倒了一片,只有少数还有意识。 不对! 哪怕兄弟们再贪杯,以前也没有喝醉这么多人的! 头脑晕晕乎乎的山匪头子被冷风一吹,脑子出现片刻的清醒。 “快——” 刚开口一个字,就那么戛然而止! 山匪头子瞳孔猛地一缩,死死盯着突然出现的黑衣人! 下一秒抽出脚边长刀,和少数清醒的人从四面八方恶狠狠地冲向那黑衣人! 阮枫眼神一闪,身形如同疾风骤雨,手中的长剑化作寒芒,在夜色中绽放出璀璨的银色光芒。 动作快如闪电,将攻击轻易化解。 剑光所到之处,土匪们纷纷倒退,有的武器脱手飞出,有的捂住伤口哀嚎,完全跟不上她那迅捷的步伐! 紧接着。 阮枫一个旋身,剑锋回旋,又是一片人影纷飞,残影重重,仿佛无数个人同时出击,令敌人无处遁形。 哪怕与众多山匪缠斗在一起,但少年始终游刃有余,每一次挥剑都精准致命,却又不失优雅。 当最后一丝抵抗也被瓦解。 “唰——” 阮枫十分利落地收剑归鞘,站立在原地,四周只剩下呻吟与哀嚎。 不远处。 跟上来的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就算对手中了药……阮大人这么猛吗? 宁木青看着一片狼藉的山寨,顿时觉得有点牙疼。 阮枫好像心情不太好…… 而且—— 罢了。 阮枫对殿下应该是有情意的,回去后亲自指点殿下时会手下留情的……吧? 众人搜查山寨时。 宁木青问道: “那个,你是怎么做到文武双全还全是顶尖的?” 阮枫想了想:“我体质有点特殊,武功才远超同龄人。” “哦。” 宁木青没再追问,转了一圈回来后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那个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 “你对殿下是真心实意的吧?你为何……看上了殿下?” 阮枫莫名其妙地看了宁木青一眼,绯红的唇角微微上扬,眼底有几分恶劣的神色: “以前觉得他真好骗,后面觉得逗他很好玩。明明看穿了我的诡计,还心甘情愿往我的陷阱里跳,真是可爱啊。” 宁木青:??? 宁木青:!!! 宁木青瞳孔地震,下意识愣愣地看着清冷少年脸上割裂的恶劣笑容。 爱上一个人真可怕啊。 阴险的殿下居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还好他封心锁爱,只关心自己的前程。 第162章 岁岁常欢愉 原本,宁木青只是想扒拉出阮枫的秘密。 现在…… 殿下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经稀碎了! 宁木青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忽然发现—— 阮枫好像根本没把他的警惕放在心上,基本是有问必答? 宁木青轻轻叹了口气,苦笑一声。 是他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 别的不说,阮枫这份坦荡倒是让他有些惭愧。 经过专门训练的侍卫搜查起来极快,不多时就将整个山寨搜了个底朝天。 还找出了些惶惶不安的老弱妇孺! 黎明的光破开黑暗,太阳自东方缓缓升起。 那些昏迷的人纷纷醒过来,发现自己被绑着时万分惊恐! 一开始还有人放狠话。 “你们是谁!我警告你们,赶紧放了我们,要不然我们身后的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不想死就赶紧放了爷!!” 阮枫坐在高位的椅子上,单手撑着下颚,慵懒极了。 等那几人叫嚣完,阮枫抬手点了点叫嚣最厉害的那个人。 立马有侍卫上前,一刀抹了其脖子! 温热的鲜血喷洒而出,吓得不少人尖叫一声,又死死闭上嘴,满眼恐惧,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阮枫看了眼宁木青。 宁木青心里吐槽了句“还真把他当下属用了”。 吐槽归吐槽,宁木青还是站了出来,义正言辞地说出自己的身份,并表示大家不用担心,不反抗就不会被杀。 毕竟都是免费的人力。 后期修建堤坝等等工程有危险的活的话,还需要人力。 这些人是好处理,但老弱妇孺实在不好处理。 最为难的还是有些被俘上来的,被迫生下孩子后彻底沦陷的女子。 更有甚者用怨恨的眼神看着他们,怨恨他们剿了山匪,毁了他们的“家庭”! 他们大可以不管。 反正他们只是来剿匪收集证据的。 但宁木青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没办法做到不管。 “宁大人。” 身着布衣的女子大跨步走近。 她的脸上脏兮兮的,眼睛却格外明亮,手中还拿着有着油污的布条。 “玉姑娘?” 宁木青的语气温和。 对方也是被虏到山上的女子之一,敏锐地发现了前几日来侦查的侍卫,并毫不犹豫帮助他们在井里下药。 他们如此顺利,对方功不可没! 聪慧、果断、冷静、意志坚强……宁木青不由生出一股尊敬。 当玉栀十分坦然说出自己被绑到山匪窝这么久,就算回去家中父兄也容不下她时。 宁木青第一反应就是: 她的灵魂很强大,洛晚禾会很喜欢这样的人。 玉栀摊开手,布条上密密麻麻写着字: “我一直相信我一辈子不可能困在这里,这几年我偷偷记录了不少东西。 她们有的人是无辜的,有的人后来为虎作伥。不过这些都只是我了解的信息。” 宁木青眼睛一亮,不顾轻微洁癖,接过布条看起来: “玉姑娘真是帮了在下大忙。” 玉栀微笑: “举手之劳。我有时候也很惶恐,离开这里我孤身一人能干什么?如今宁大人说愿意向那位洛姑娘引荐我,对玉栀犹如再造之恩。” 宁木青头也没抬,紧紧看着布条上歪歪扭扭的字: “那也是因为玉姑娘自身优秀,否则在下也不会引荐,白白惹的晚禾认为在下浪费她时间。” 玉栀见对方陷入沉思,非常有眼力见地悄悄离开前。 玉栀来到住了几年的老破小木屋内。 小木屋内光线昏暗,走不了几步就到头。 玉栀粗粝的指腹摩擦着一面满是刻痕的墙。 不知过了多久,她捏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鼓励般自言自语: “容不下我又如何?没想到我还有机会当官吧?气死你们!” 玉栀走出小木屋,张开双手感受温暖的阳光,突然瞥见束着高马尾的少年向她走来。 阮枫停下脚步,拱手道:“玉姑娘。” 玉栀连忙摆手:“我受不起阮大人这一礼,阮大人可是有事?” 阮枫微微一笑:“玉姑娘有勇有谋,果断坚定,历经苦难却仍然不失本色,怎会受不起在下一礼?” 少年眸色清澈,态度不卑不亢,清冷中带着亲和,语气真诚。 玉栀对其观感那是一个“噌噌”上涨!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太子身边的宁大人和阮大人都不曾因为她的遭遇面露鄙夷,反而礼遇有加。 想必太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玉栀甚至有点期待未来的生活! 就在她思考间,阮枫开口了: “我想问问,玉姑娘有没有遇见过怪事……唔,就是觉得事情蹊跷有疑惑的那种。” “怪事?” 玉栀瞥着眉头努力想了会。 她每天努力活着、应付那群畜牲,倒是很少关注其他事…… 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玉栀连忙开口: “我想起来了!我有次偷偷看见,寨子来了一个打扮特别奇怪的人。那人走后,寨子里少了几个人。” 阮枫若有所思:“我知道了,多谢玉姑娘。” 说着。 少年莞尔一笑,如同春日第一缕煦阳落在初雪上,身后初生的太阳都逊色几分: “玉姑娘,祝你往后年年皆顺意,岁岁常欢愉。” 温柔的语气,令玉栀瞳孔微微收缩。 再回过神来,少年已经离开。 玉栀早已过了少女怀春的年纪,也不再憧憬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就是觉得—— 这阮大人,人还怪好的嘞! 不过……她好像已经很久没受到过他人美好的祝福了。 …… 项进宝亲自带人来剿匪,一路无比顺利地进入山匪窝! 正疑惑时。 就看见一群人聚集在土匪窝门口。 为首的少年坐在太师椅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项大人,您来的真快啊。” “……” 被阴阳怪气,项进宝老脸有点绷不住了,心中疯狂怒骂,面上却笑道: “毕竟想要一举歼灭这毒瘤,就准备的有点久。果然还是英雄出少年,实在佩服阮大人啊。” 阮枫淡淡开口: “一举歼灭啊……那他们就交给项大人了,想必项大人会处理好的。” 项进宝心中一跳。 阮枫这是找没找到证据? 若是找到了,此刻不跑,为何还有胆子留下来? 这般运筹帷幄、从容不迫的样子,莫不是还有什么后手? 第163章 大奸臣 阮枫越是从容不迫,项进宝就越是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哪怕他知道,阮枫那边的人数远不如他带来的人数。 项进宝深深看了眼少年,说道:“下官定然不会让阮大人失望。” 说着,暗中给身边的亲信使了个眼色。 亲信会意,带着人进入山寨,美名其曰搜查,但这搜查什么,也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 从始至终。 阮枫没有阻止,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垂着眸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缕发丝。 似乎无论发生什么都与她无关。 项进宝死死盯着少年脸上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点变化。 就等着从中找出破绽,然后露出獠牙狠狠咬上去! 阮枫自从去营救宁木青后就没了消息。 若他对外宣称他们都死在土匪手中,又有谁知道真相呢? 反正都是一群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土匪! 项进宝掩饰住眼底阴鸷,笑呵呵地套近乎:“怎么没有看见宁大人?” “他呀……” 阮枫故意拖长尾音,停顿片刻后忽然话锋一转, “说起来,有两件事我有点疑惑,项大人可否解惑一二?” 思维跳跃太大,项进宝有点懵!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亲切十足地点头:“自然可以,不知阮大人所言何事?” 阮枫抬眸,深邃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项进宝,墨色的瞳孔像是化不开的浓雾。 少年的声音平淡如水,却差点让项进宝一蹦三尺高!! ——“我很疑惑,项大人为何会教儿子学圣贤之道?令郎很优秀,宁木青也是赞不绝口啊。” 项进宝脑子飞速运转! 阮枫为何敢留在这里?为何突然提起他儿子? 难道元儿落到了阮枫他们手上? 该死的! 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家里就这么一个香火!! 这也是这么多年,哪怕他再厌恶、再想踹了项夫人,也依旧装作相敬如宾、夫妻恩爱的原因! 项进宝冷静下来后,皮笑肉不笑: “阮大人说笑了,学子学习圣贤之道,不是正常的吗?不然下官能教什么?” 阮枫点点头: “说的也对。还有另一件事就是——” 少年缓缓起身,慢吞吞地走向项进宝。 明明对方脚步轻稳,语气轻快,毫无杀意,但项进宝却忍不住保持距离后退几步! 阮枫这小子可是有武功的,谁知道打的不是擒贼先擒王的算盘! 见项进宝警惕地后退,阮枫停在原地,摊了摊手表示无辜。 “项大人不必如此警惕,毕竟在下不会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将死之人!! 项进宝愣了愣,旋即声音冷了下来: “阮枫!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什么叫将死之人!?” “字面意思,项大人应当发现宁木青不在这里了吧?您猜我为何会留在这?” 阮枫轻轻一笑,声音仿佛来自深渊,清冷而蛊惑, “因为我想给项大人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啊。 项大人想必很清楚自己毫无背景,一旦事情暴露很容易被推出来挡刀吧? 所以你做了两手准备,你从来不让项元知道你在做什么,让他拜名师,大多时候跟随在夫子身边。 如果事情无法回转,你就把自己私下保留的证据拿出来,再把所有事情揽到自己身上,说项元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少年每说一句话,项进宝脸色就难看一分! 说到最后。 项进宝没有否认,脸色阴沉无比! “阮枫,你胆子还真是大,就那么笃定我不到绝路,就绝不会杀你?” “非也非也。” 阮枫微笑着摇了摇头, “说实话,你们最初并没有判断错误。我并不像宁木青一样,非要查个底朝天,我一个在盛国没有根基的人,何必呢?” 不管对方说的是不是真话,项进宝脸色都好了一点。 他就说嘛! 阮枫压根看不出来哪里正气凛然了! 将项进宝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阮枫唇角微不可微上扬几许。 她可没有说谎。 “阮枫”做事大部分的时候会留一线,不会赶尽杀绝。 但那些不方便做的……其他人做的事,关她阮枫什么事? 等等—— 项进宝突然反应过来! 差点被这臭小子绕了进去! 最初! 他说的是“最初”啊!! 项进宝眼神瞬间不善,抬手,身边的高手把手放到剑柄上,只差一声令下就拔剑! 阮枫身后的侍卫也紧绷起来,随时准备抽出剑—— “剑一旦出鞘,就没有回转余地了。项大人,考虑清楚啊……” 少年语气十分平静。 好像身处危险之境的人不是她。 场面一度凝滞! 项进宝目不转睛地盯着阮枫。 企图从对方表情、动作中找出破绽。 哪怕一丝破绽! 双方已经撕破脸皮,不再演戏,项进宝也懒得继续演下去: “真正的证据已经到了殿下手中?” 阮枫淡淡道:“贪墨案主要是宁木青管,谁知道呢?” 这棱模两可的答案…… 项进宝咬牙切齿:“阮枫,你年纪轻轻心理素质就极为强大稳定,是个当大奸臣的好料。” 阮枫毫不在意:“谢谢夸奖,我也这么觉得。” 项进宝:“……” 你有病吧! 这对正常人来说是夸奖? 阮枫:“但是当遗臭万年的大奸臣的话,师父会不太高兴的。师父不高兴,我也不高兴。” 少年歪着头,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墨色浓郁的眸子是不染尘世的清澈。 像是纯粹、不辨善恶,只凭喜好做事的孩童。 明明没有任何血腥暴力,却令人毛骨悚然! 项进宝自认不是个好东西,也不由心中一紧。 养这么个人在身边,太子殿下你真的不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吗!? 两方僵持了许久。 也许又没那么久。 项进宝抬着的手终于缓慢地放下。 就在手放下的一瞬—— 一道泛着寒冷的银光一闪而过! 对准的是—— 项进宝!! 早就准备着的阮枫眼神一冷,抬手。 一颗石子破空而出,精准打击在长剑上! 长剑一歪,项进宝与死亡擦肩而过。 还没从身边人叛变中回神。 只见阮枫身形一晃,几乎是瞬间来到他身边,又一次抵挡住攻击! 然后顺脚把项进宝踹到一边。 项进宝“嗷”一声,屁股落地,在地上滚了几圈。 第164章 翻脸无情 这死小子下手真重啊! 项进宝心中骂骂咧咧。 好不容易在亲信搀扶下爬起来,就看见那对自己出手的人逃跑的背影。 项进宝看着阮枫丝毫没有去追的意思,反而慢条斯理地整理刚才打斗时变得有点凌乱的着装: “你,你……” 阮枫抬手放到额头前,眯着眸子看了会: “应该跑走了——哦对了,项大人,你上的贼船好像下不去了呢。” “你!” 少年无辜的语气,差点让项进宝吐血! 他绝对是故意放跑那个人的! 绝对是!! 辛辛苦苦几十年走到如今,他这是把他退路直接一下断绝了啊! 果然—— 阮枫朝他伸出手:“项大人,把你手上的证据都交出来哦。” 无人在意的角落。 一个其貌不扬的人将事情的经过收入眼底,眼神闪了闪。 最后还是按耐下来,静观其变。 …… 树林内。 逃走的那人七拐八拐,走进一个隐秘的山洞。 山洞内有数人。 其中一名瘦瘦小小的男子连忙迎上前:“雷伯,您还好吧?” 雷飞德摆摆手: “还好,一点小伤。阮大人注意着分寸的,让少爷担忧了。只是……少爷,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项元低下头久久不语,再次抬头时眼圈发红,攥紧着拳头! “是我不孝,但是我不能知道了却装糊涂!想到那么多枉死的人,雷伯,我良心难安啊!” 此话一出。 宁木青不由侧目。 不管未来这人会不会后悔,但这一刻,宁木青是肃然起敬的。 大义灭亲。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太难太难了。 尤其是父子两人关系很好,当他大义灭亲背叛自己父亲时,将会每时每刻都承受着愧疚。 宁木青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道: “项公子,你应当清楚,即使你和你其他亲人能特赦,但项大人……” 宁木青话没有说完就停下了。 但项元却知道对方的意思。 将功补过是有限度的,更多时候它就像个笑话。 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不管再如何有功,不管时间如何流逝,曾经所犯下的罪孽都不可能被遗忘。 项元露出一个苦笑: “我知道,从我偷偷离开外祖家,去万家村找线索起我就知道——对了,裴大哥和宋大哥还好吧?” “应该还好吧,我不太清楚。” 宁木青想了想,“项公子确定项大人不会发现不对劲?” 项元耸耸肩: “爹他估计一时想不到的。等发现不对劲,大概已经晚了。” 一旁的雷飞德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好歹在项府待了一二十年,背叛自家老爷,他还是有点于心不忍的。 但如今局势都这样了,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想了许久,雷飞德还是替自家老爷问了下那个一直困扰他们,并且把老爷他们带到阴沟里的问题!! ——“殿下为何就那么放心阮大人?” “……” 这个问题一问。 宁木青忽然闭了嘴,脸色像是便秘一样! 他能怎么回答啊!? 说你们都想太多了,殿下魂都被阮枫勾走了,早就被拿捏的死死的?? 宁木青半晌才开口:“殿下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雷飞德忍不住感慨:“好一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殿下当真是好气魄!” “呵呵……” 宁木青干笑几声,抬头望……山洞顶。 望着望着。 宁木青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发现了以前忽略的点! 等等!! 他以前认为,陛下放过阮枫,是因为对殿下放心,相信殿下看人的眼光。 但他都发现了殿下对阮枫不一样的偏爱,没道理身为父母的陛下皇后看不出来啊! 宁木青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陛下皇后不但不棒打鸳鸯,还支持??!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他错过了什么? 宁木青恍恍惚惚。 …… 另一边。 阮枫随着项进宝等人,一路快马加鞭回到云河郡郡守府。 项夫人刚想招待阮枫。 阮枫就摆摆手:“项夫人改日再招待吧,在下还有事。” 说着,看向项进宝。 项进宝心中再一次骂骂咧咧。 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啊! 项进宝硬着头皮带人进入书房,把其他人遣散,然后打开密室。 看着通往地下的黑暗入口,项进宝冷哼一声: “东西给你,护不护得住就是你的事了。” “最后问你一遍,你当真不知钟旗他们要那么多人是为何?” “不知不知!我除了贪墨了些,在万家村那里修了一堵黄金墙,其他的事都没有参与!” 项进宝有点不耐烦。 要不是为了他项家唯一的香火不要断了,他才懒得应付这死小子! 阮枫没有再询问,随项进宝一同进入密室中。 在他们离开不久。 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书房附近。 一人左看右看,发现没有人,连忙偷偷上前将书房上锁。 另一人将手上拿着的一大桶酒泼在门上、窗户上。 随后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拿出火折子。 火星落在上面,很快燃起了大火! “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啊!” 有人发现那一片火光后,郡守府乱成了一团! 项夫人匆匆忙忙赶到书房,听到自家老爷还在里面,差点眼前一黑! “快救火,快啊!” 接连大半个月暴雨,这些时日虽然水还没退去,但太阳出来了。 正是太阳灼热的夏季,灭火灭得并不顺利。 等火灭了。 项夫人看着烧得一片狼藉、只剩下残垣断壁的书房,彻底瘫坐在地上痛哭。 云河郡一处废弃院落内。 项进宝坐在地上不停咳嗽: “咳咳咳,难怪你进入书房后问我密室有没有其他出口,咳咳咳……” 阮枫整理着地上的账本,声音平淡: “当你身边发现一个叛徒的时候,有别的叛徒的可能性极高。” 项进宝止住咳嗽,深深看了眼少年,眼中是掩不住的惊奇: “你年纪轻轻,怎么如此熟练谨慎?” 阮枫整理账册的手一顿,很快恢复正常,从容不迫地睨了项进宝一眼。 项进宝从中读出来赤裸裸的几个大字—— 关你屁事! 项进宝:“……” 这嚣张的……太子殿下您真的就那么放心? 项进宝原以为,好歹一起刚从火场逃生,且阮枫还需要利用他,怎么着也会给他几分面子,虚与委蛇一番。 结果一出去,还没回神,就被阮枫的人押住了! 阮枫毫不客气地让人把他关起来! 项进宝再一次心中咆哮!! 殿下! 殿下!! 阮枫就是个翻脸无情的人! 你怎么放心睡得着的啊!!? ——番外小剧场—— 陆玄:说到翻脸无情啊…… (尖叫)(扭曲)(阴暗的爬行)(爬行)(扭动)(嘶吼)(最后认命般低下头)(叹气)…… 没人比我更懂那个蔫了坏的女人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无情…… (忽然听到阮枫喊他的名字)(嘴角上扬)(眼睛亮了) 媳妇,我来啦~(摇起尾巴) 第165章 猎人与猎物 项进宝被拖下去时虽面容扭曲,但没有过多挣扎。 他还没见到元儿…… 至少这段时间内,阮枫不会对他如何,还会保障他的安全! 项进宝被押下去后。 阮枫思索片刻,转身换了一套衣服,易容成其貌不扬的文弱书生,混入人群中隐没身影。 青云书坊是近几年冒出来的书坊,势头十足,不足几年就能和那些老牌书坊掰手腕。 青云书坊背后的少东家极为神秘。 它发展如此迅速,除了用心经营,还因为它不知从哪里搜罗了不少孤本,然后发行。 不仅如此。 青云书坊是唯一与行踪莫测的鬼医有联系的地方! 按理说,池渊脾气古怪,出不出手看心情,有时大半年都没有消息。 在权贵间会有名气,但在民间也许就不会了。 但鬼医之所以在民间也留有传说,便是因其他人认为的脾气古怪—— 池渊把自己游历所接触的疑难杂症和心得,大部分都公开了! 和青云书坊合作,以普通的医书价格售卖。 有人赞扬池渊大义大气; 有人嘲笑池渊蠢,不好好藏着自己的绝学; 有人怀疑池渊是想谋取名利而已; 也有人认为池渊只是极度自信,就算让你们看又如何…… 反正任由外界众说纷纭,池渊从未现身解释过。 阮枫自然是知道的,青云书坊背后的少东家是魏青书。 魏青书开书坊的初衷很简单—— 他那去世的弟弟魏青泽极为爱看书。 曾说过以后哥哥继承魏家家业,他呢,就开一家书坊,悠然自得。 阮枫进入云河郡的青云书坊,并未直奔某个地方。 反而放慢脚步,像是一位悠然自得的学子,在偌大的书坊内边走边看,偶尔拿起书翻看一二。 不知想到什么,阮枫饶有兴致地招来书坊的小厮: “富贵先生有新的话本吗?” 小厮摇摇头: “没有,不过客官您可以看看其他话本。” “嗯。” 阮枫随意拿起一本书,看见书上笔名“慕卿”时,总觉得这个着作之人有点眼熟。 魏青书的青云书坊向来奉行包罗万象,她也是许久没踏足过书坊了。 让她看看—— 阮枫一目十行,翻着翻着,不禁眉心微撇。 然后“啪”一下合上书! 她就说怎么觉得有点熟悉。 想起来了。 她曾见过陆玄那厮抱着一本书神神叨叨的,她一靠近就吓得连忙把书收起来,耳根泛红! 习武之人视力一般很好,阮枫当时看见了封面上那几个大字! 不过她没在意。 妙妙那个不正经的,经常买些不正经的书,一边偷偷看一边嘿嘿笑。 偶尔还会向周围人推荐一两本。 妙妙给她推荐的,阮枫一般会看看,然后一本正经地劝诫: 人纵欲过度,其害非浅。男子精亏,腰膝软,面无华,生育难;女子气血乱,月事不调,易染疾,皆早衰也,不可不慎。 妙妙总会用奇异的眼神打量她:那你刚才看什么? 阮枫面色如常:这只是一种文学罢了,而且这书既然你给我,我总要看一看。 总之。 人,食色性也。 陆玄年轻气盛,偶尔看些不正经的书,阮枫也不会多管。 没想到是她想错了。 这书不是她想的那种,居然是教人如何追求心仪之人的。 英雄救美、无意间的接触、偶尔的小惊喜…… 阮枫唇角若有若无地上扬,凌乱碎发下的黑眸深邃而神秘。 想把这些都用在她身上是吧…… 阮枫合上书,看向小厮: “这本书我要了,多少钱?” 精明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可别把自己搭进去了,还越陷越深啊……小玄。 …… 阮枫离开没多久。 鬼医池渊到访云河郡青云书坊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作为唯一与行踪莫测的鬼医有联系的地方,想必青云书坊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去找人伪冒得罪鬼医。 一时间消息以极快速度向四周蔓延! 青云书坊掌柜苦笑着脸接待应付各位大人物派来的人。 那年轻人确实拿出了属于鬼医池渊独一无二的信物,但对方看起来也太年轻了吧? 虽然池渊确实是公认的年纪不大医术了得。 “池先生的踪迹我们并不了解,他说最近他心情不错,愿意接受三位有缘人。” “池先生说金银珠宝也好、奇珍异宝也罢,一切都要看他感不感兴趣。” “各位大人,你们就是堵住小人,小人也不敢擅作主张啊!” “承蒙各位厚爱,若是信得过书坊,便将东西放在小店,池先生若看上了,书坊就会去联系您。” 青云书坊掌柜忙的焦头烂额之时。 阮枫正在街上悠然自若地逛街,左手拿着糖葫芦,右手拿着折扇轻轻摇晃。 身后跟着一位拎着大小包袱的侍卫,就像出来游玩的普通富家小公子。 来云河郡这么久,她还从没好好看过这的风土人情。 待天色暗下来。 阮枫随便找了个客栈住下,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 起身时轻纱覆身,将少女身体的玲珑曲线显得淋漓尽致。 阮枫随意披了件外衣,披散着长发坐在书桌前,认真地看完陆玄寄过来的信。 想了想,提笔回信。 在信的末尾,手顿了下。 她不像陆玄那个幼稚鬼,每次写完正事后都暗戳戳地表达思念之意。 陆玄从不是个含蓄的人,他的感情炽热如阳,要不是顾及她,恐怕恨不得宣告所有人。 对于正事她是有应必回。 但其他的,她基本都是已阅不回。 师父曾调侃她在感情方面倒是和以前的他一样,“内敛迟钝”得令人发指。 阮枫思索许久,才缓缓在信的末尾写下一段话。 陆玄在亲自前来池州的路上,所以很快就收到了信。 看到最后,不由陷入沉思。 让他好好吃饭,乖乖睡觉……这怎么像是在哄小朋友? 不过—— 她在关心他欸! 前来汇报情报的洛晚禾敏锐地察觉到,阴沉数日的殿下心情似乎愉悦起来。 素来冰冷冷的脸上划过一丝诧异。 她和殿下虽不是一同长大,可好歹对方是她上司,她还是比较了解的。 殿下的情绪向来稳定,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很少能被其他人干扰。 但不代表殿下脾气好。 很多时候,殿下心如明镜,只是不计较。 这一年,感觉殿下……比以前好说话了? 洛晚禾沉声道: “属下调查到,无论是贪墨案还是勾结外敌案,似乎都与顺王府有关。” 顺王府……皇室宗亲…… 陆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声音犹如淬了冰:“继续查!” “是!” 洛晚禾退下去后,处理完事务才思索起宁木青向她推荐的那名玉栀姑娘。 这件事情先上报给了殿下,殿下将玉栀查的底朝天后,才让她自己做主。 洛晚禾知道,宁木青和自己是同一种人。 他们并不很熟,或许是因为同类相斥,但了解对方的目标与人品。 宁家和洛家不差他们一个传宗接代的人。 他们的目标很清晰。 只当纯臣,让上面放心的纯臣,实现自己抱负,最好还能得个善终,安享晚年。 第166章 最后一个名额 这个玉栀,先考察一番能力再说。 洛晚禾想好了玉栀的去处,便开始思考顺王府的事情,顿时感到一阵棘手。 老顺王是陛下的叔叔,两代皇权更迭风云,都押宝正确的人,安安稳稳地度过,在宗亲中名望极高。 陛下也很敬着老顺王这个叔叔。 权力地位、名声金钱,老顺王都不缺,如今正是安享晚年的年纪,怎么会想不通呢? 难道富足安稳的日子过多了,想晚年体验一下家破人亡的滋味? 洛晚禾头疼了一会。 但很快便想通了。 殿下就是因为她的能力和忠诚而看重她,无论对方是谁,她的任务都是查个底朝天而已。 不必手下留情。 …… 云河郡守项大人书房起火,火灭后却没找到项进宝和阮枫尸体的消息,在有心人推动下被传得沸沸扬扬。 同时,万家村一堵墙莫名其妙倒塌,露出大量金砖的消息,彻底炸了! 任由外界腥风血雨。 阮枫依旧隐藏在人群中不现身。 在随意挑选了两个名额,上门问诊后,最后一个名额更是被疯狂争抢! 此刻。 氤氲的茶雾朦胧了视线。 阮枫坐在窗前,手上拿着一张小信纸。 小信纸上洋洋洒洒写了不少字—— “空桑兄不必自责,那池渊向来脾气古怪,让池渊离开盛国亲自前来为我诊治极难。空桑兄能以人情为我要来最后一个名额已是大恩,在下铭记于心。” 阮枫抬手,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烧掉。 唇角微微上扬。 萧峤恨极陆玄,这些年小动作不断,一门心思想让陆玄死,让盛国为包庇陆玄而付出代价! 偏偏对方知陆玄心狠手辣,丝毫不敢离开圣都太远,出门都是里三层外三层保护,衣食住行皆有人试毒。 但池州不过位于盛国边境地带…… 也不知他是畏惧的心更强烈,还是想站起来的心更强烈。 纸条刚被烧毁。 门外侍卫的声音就响起: “公子,有一位自称是侯府小姐的姑娘求见。” 阮枫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水面上泛起层层涟漪: “想见本公子的王孙贵族多了去了,不见。” “是。” 门外的侍卫转身看向戴着面纱的阮霜,毫不客气地开口: “姑娘,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的公子住处,但公子的话你也听见了吧?还请速速离去。” 阮霜脚步不肯移动一步,双眼含泪,泫然欲泣地看着侍卫: “这位大哥,小女子真的有很重要的事需要求见,求您,您就帮帮小女子再传报一二吧?” 美人落泪,我见犹怜。 但侍卫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心中感叹了句: 主子真实身份在你面前你是心高气傲,换了个身份,以为是外人,倒是学会了低头。 侍卫冷着脸道:“姑娘再不离去,就别怪在下无礼赶人了!” 阮霜见对方来真的,不由一愣。 这人是个男人吗! 她都低伏做小、苦苦哀求了,怎么丝毫不会怜香惜玉!? 这一个个的,都是什么人啊!! 阮霜不由想起自己久久不曾勾搭上太子,于是过年那会把目光转向太子身边的人。 想利用他们接近太子,若是对方还能成为她裙下之臣那就更妙了。 宁木青虽是殿下身边的人,但宁家不显赫,且面对宁木青她总有种被看穿的不自在。 东方旭阳就非常不错。 性格憨实、出身显赫,而且护国将军府就他一位少爷,未来会继承家业的! 她打听到殿下一行人元宵佳节总是在画舫上游玩,所以特意去画舫的必经之路上跳一支舞。 结果发现殿下不在! 幸好,东方旭阳在。 他愣愣地看着她,像是被惊艳到了,还关心地询问她穿这么少,不冷吗。 阮霜忽视一旁皱起眉头的宁木青,像是被惊吓到的小兔子般,娇羞道: “多谢公子关心,小女子不冷,只是见到元宵佳节如此盛景,不禁有感而发,不自觉就跳了一舞……” 她想的很好。 嘴上说着不冷,待会就表现出被冷到的柔弱之感,引眼前之人怜惜。 但没想到!! 还没等她表演。 那高大的少年郎忽然偏头,拍了拍宁木青的肩膀,另一只手指着她惊呼: “哇,她好耐冻啊!我都不敢穿这么少!” 宁木青皱着的眉头松开,微笑道:“这位姑娘喜爱跳舞,自然感觉不到寒冷。” 一阵寒风吹过,阮霜瑟缩了下。 不! 她冷!! 美人瑟缩着身子,眉眼含羞带怯,落在东方旭阳身上,似乎希望他怜惜一二。 东方旭阳却扯紧身上保暖的狐毛披风,警惕地退后一步: “这可是我姐寄给我的新年礼物!而且我给你,我冷着了怎么办?你要是冷的话还是快点回家吧,以后记得穿多点。” 阮霜:“……” 她看着少年郎那警惕的眼神,一时不知道对方是装傻还是真傻! 从不美好的回忆出来,阮霜心情不太好,但脸上依旧满是哀求: “您就帮帮小女子再通报一回可好?” “不行!” 侍卫不耐烦地开始动手赶人。 阮霜身形踉跄了下,急忙扒拉住转角的墙,声音哀怨:“求您了!” 不行! 她好不容易才打听到池渊的住处,她的脸、她的身体……她不能失去!! 阮霜无比惶恐,眼看要拗不过侍卫,手指在一点点松动…… 阮霜彻底急了! 急忙拔高音量大喊: “池先生,我是阮枫的姐姐,真的!阮枫、阮枫您知道吧,他……” 话还没说完。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戴着恶鬼面具的少年站在门口,饶有兴致地开口:“阮枫的姐姐?” 有用! 侍卫松手而得到自由的阮霜差点喜极而泣! 该死,居然借阮枫的势才能见到池渊! 要是阮枫中了情人蛊该有多好? 阮霜顾不得太多,连忙点头: “是的。我和阮——小枫感情还算不错。您看,他赈灾都带着我。“ “不错啊……” 少年脸上的面具很狰狞,但声音却带着少年的清冽,以及几分玩味, “你是阮霜,对吧?阮枫和我说过,你脸上有伤疤,身体脏器衰竭,还因此伤到了生育能力。我确实有办法调养。” 被直接说出来,阮霜有点难堪。 但最后一句话差点让她蹦起来! 真的有办法! 她有希望了!! 犹如溺水浮萍,阮霜迫切地抓住这一丝希望,期待对方为自己诊治! 第167章 阮六六 在阮霜渴求的目光中。 “哈哈哈……” 少年忽然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当真是符合那个脾气古怪的传闻! 等笑够了。 少年缓缓走向阮霜,边走边笑道: “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以为你随便打听就能打听到我的住处?” 说完。 阮枫已然走到阮霜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茫然的阮霜,唇角勾起: “是我,将消息透露给你的啊。 唉,我是可以调养好你的身体,但谁让我欠阮枫一个人情呢?他并不想你被治好呢。 所以对不起喽~ 看着你自以为抓住了希望后,却发现希望破灭的绝望,真是好玩,哈哈哈……” 回响在走廊上的声音中,满是恶劣至极的笑意。 与对方脸上那狰狞的恶鬼面具似乎重合起来。 阮霜那瞬间只觉得血液逆流,脑袋嗡嗡的,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 明明就差一步,她就能恢复,为什么? 为什么阮枫要毁了她的希望!! 说什么鬼医来了,她也许有希望痊愈……他就是想看她笑话对不对!? 不对。 她本来不需要遭遇这些的。 要是阮枫乖乖中了情人蛊,她怎么会被反噬!? 要是阮枫对她态度好点,她怎么会联合其他人对她下毒从而被发现!? 再退一步说, 要不是阮枫没用,她现在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尊贵公主啊! 那些宗亲们说的对,阮枫生来就是克他们的! 克得父亲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儿子,克死同胞亲姐阮叶,克死父亲,克得凉国千年根基毁于一旦!! 偏偏那该死的贱人命大,明明先天不足,一看就是早死鬼的命,还好好的活到现在。 老天不长眼啊!! 这段时间积压的恐惧、愤怒、仇恨犹如火山爆发喷薄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她的人生毁了,没有一点希望了,凭什么阮枫还能好好的!? 仇恨的火焰燃烧掉阮霜最后一根理智的弦。 她双目赤红,抬眸盯着那张恶鬼面具。 少年收敛起笑容,好似整暇:“你在怨恨本公子不愿出手?” 怨! 当然怨! 明明他可以做到的,为什么不愿帮助她?为什么要站在阮枫那边!? 阮霜还没有所动作,对面的少年忽然抬手,撇了撇嘴: “没意思,丢出去吧。” 侍卫上前一步,单手遏制住阮霜双手手腕,拖着她离开。 把人拖到一楼大堂才松手冷冷道: “阮小姐,公子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不愿为你诊治,以后还请不要纠缠!” “你!” 都是一群该死的贱人! 阮霜恨不得现在弄死这些人! 大堂内众人的视线与窃窃私语,以及这个侍卫身上若有若无的杀意…… 阮霜还是选择了落荒而逃。 侍卫转身回去复命时。 阮枫正坐在窗前,垂眸看着大街上阮霜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神情淡漠。 手上把玩着那狰狞的恶鬼面具。 侍卫语气恭敬:“主子。” 指腹在面具边缘摩挲,阮枫轻轻叹了口气。 声音似乎带着几分悲天悯人,眼眸中却墨色浓郁,如同深渊般深不可测: “她有无数次机会避开我为她设置的结局,却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侍卫也算阮枫亲信之一。 极有可能代替曾经背叛者阮琉的位置。 他很清楚,主子不是在怜惜阮霜,否则根本不会有意无意引导她走上一条绝路。 主子只是想到了阮琉。 那个给过她多次机会,最终还是被主子亲手引向毁灭的人。 侍卫低下头。 脑中却不由浮现出那个满身是血,被人包围,脸上却没有丝毫惧意,甚至还在疯狂大笑的女子。 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就出来了。 混着血水,分不清虚实。 她哀伤又决然,看着面前虽然才十几岁,但却足以独当一面的白衣少年: “阮枫,我输了,我以为你做不到的……没想到,最后是你把我逼到绝路……但我不认为我是错误的,我只是在寻找我所认为对的路!” 少年身上的白衣被鲜血脏污,漆黑如墨的眼眸静静看着阮琉,语气平淡: “是的,你没有错。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对错,我也从来不是什么正义的一方,我也只是在走我所认为的路。” 阮琉愣住了。 她像是在看许久未见的老友,深深看了眼少年,随即惨然一笑: “你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挺好的…… 阮枫…… 阮枫你要记住,你不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你的每一个决策都会伴随着牺牲,没有十全十美的计策,没有!! 你不能因为心软或惧怕而停止脚步,你要做出你认为最正确的选择! 落子无悔!! 阮枫你记住没有!? 杀了我,我要你亲手杀了我! 哪怕你我数年生死之情也不能心软。就像我当初选择背叛你一样。 我挡了你的路,你就要毫不犹豫地杀了我,以儆效尤! 我要你亲手杀了我,听到没有? 阮枫!!!” 说到最后,阮琉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咆哮出来! 一字一句,至今还记忆犹新。 阮琉是主子从剑下救下来的逃难者,最后被主子一剑穿心。 时隔数年的剑,终是穿透了她的身体。 侍卫沉浸在回忆间,回过神来才发现阮枫已经走到他面前。 阮枫伸出手,手心中静静躺着一枚金镶玉玉牌,上面刻着栩栩如生的枫叶,做工极其精细,每一丝脉络都清晰可见。 侍卫自然知道这代表什么,压下激动的心情,连忙表达忠心。 阮枫把玉牌递给他,说道: “自己想个名字吧,你可以像阮义一样,平时的时候用本名,也可以像阮娥一样,舍弃过去的名字。” 侍卫咧嘴一笑: “属下又不像阮义大人一样过去有名有姓。没有姓氏,那个自己取的贱名没什么好留的。以后属下就叫阮六六,六六大顺,多好!” 他可是想了很久很久的! 就等升职这天说出来呢。 看主子都被惊到了,他可真是个取名天才! 阮枫嘴角抽搐了下,欲言又止。 六六和以前的狗剩相比……行吧,他高兴就好。 阮六六喜滋滋地收起玉牌。 阮义大人负责统管他们所有人,是主子最得力最信任的亲信。 阮娥负责暗卫营等一切暗地里的任务。 阮森长得人山人海的,性格圆滑,负责情报收集和传递等任务。 阮肆是主子的替身,主要方便主子遮掩行踪,平日最是清闲。 阮武,嗯,失踪已久,不知道干嘛去了。 而他阮六六,负责主子明面上的安全,管理的可以说是侍卫营! 以前都只是代管,而现在。 他! 名正言顺了! 第168章 色令昏智 阮六六高高兴兴地跟着阮枫离开客栈,见到秘密前来池州的陆玄的那一刻,眼眸微微眯起。 想了想,悄悄靠近阮枫,压低声音询问: “主子,您师父的命令属下要不要听啊?” 虽然不知道为啥主子师父和阮义大人说,主子送给谁碧落星辰,就揍谁。 陆玄:“……” 他好歹从小习武,耳朵很灵敏,真的。 母上大人早就告诉了他,他痛失亲娘的原因。 要是小枫师父还在,他能想象到自己日子过得有多难! 阮枫对上陆玄委屈的神色,摇了摇头: “不用。” 她很清楚,这个命令,师父或许夹杂了些私人情绪,但更多的只是想让对方明白—— 她是师父的宝贝徒儿,她身后是有人撑腰的! 师父也清楚,她不会真的让下属去揍对方。 关系也是需要维护的,她的长辈也许能“修理”陆玄一二,但下属却不好去。 一个两个还好,多了正常人都会有点不满。 陆玄愿意尊重她,她自然也会尊重对方,顾及对方的颜面。 她虽然喜欢逗对方玩,但基本会控制在对方能接受的范围内,就是偶尔踩着底线蹦哒下。 “你先退下吧。我有事和他说。” “是。” 阮六六连忙应声退下。 小院子内只剩下两个人。 陆玄还在纠结说些什么表达重逢喜悦,面前的人就忽然扑过来。 他下意识张开双臂抱住对方,稳住身形。 阮枫却得寸进尺地顺势环抱住他的腰,在他怀中扬起脸: “他们想烧死我。” 声音带着几分委屈。 但少年漂亮的眼睛却清澈无辜的很,细看还会甚至有玩味似的笑意。 陆玄本就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的晕晕乎乎的,心尖都在跳跃,听到这告状,瞬间色令昏智了! “那就斩了他们!” “好。” 阮枫踮起脚,在对方唇边亲了下,然后趁机站直身体后退几步,似笑非笑地看着被迷的找不着方向的陆玄。 怀中的温香软玉忽然消失。 陆玄愣了愣,看着对方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顿时耳根泛红! 一段时间不见,她怎么更会了? 还会用美人计了! 从小到大经历过无数美人计,自诩对美人计无感的陆玄在这一刻明白了: 美人计用的好,真的会让人色令昏智啊! 陆玄眼珠一转,一脸求表扬的样子,说道: “我有好好吃饭,乖乖睡觉。” “很厉害。” 阮枫像是哄小朋友一样夸奖,眼神却不由自主落在对方劲瘦的腰上, “也要继续保持锻炼身体的习惯。” 陆玄不知想到什么,老脸一红,“嗯”了声。 阮枫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有什么好脸红的? 她是在说不要发福,不要考验她是爱多一点还是嫌弃多一点。 阮枫懒得纠结这个问题,微微一笑: “对了,差点忘了和你说,你马上会有一份送上门的礼物。” “嗯?” “萧峤。” 陆玄微愣,很快就想明白了阮枫是如何把萧峤“钓”出来的,难怪让他暗中出行…… 陆玄唇角勾起一抹灿烂的微笑: “我很喜欢。” 阮枫语气平淡:“喜欢就好,欺负我的人,总要付出点代价。” 她的人…… 这迎面而来的可靠感,真是令人心动。 要命! 这辈子真是栽在了她手里。 陆玄笑了笑: “正好,你生辰不是快到了吗?我也有礼物送给你——活着的孟时诩。” 孟时诩,燕王十二骑之一,武功不是很高,以智囊出名。 是空桑离的左膀右臂,极为擅长调解十二骑之间的矛盾。 此人很是爱惜自己的命,平时低调的不行。 陆玄必然动用了些特殊手段,付出不小代价…… 孟时诩! 想到这个人,阮枫素来平静的眸子下仿佛蕴藏着滔天怒火。 霍云、霍霄、卢坚这三人虽是燕王十二骑,但他们之间并没有直接的仇恨。 不过是因为阵营不同,他们对燕王忠心耿耿,才必除之。 所以她没有折磨他们,让他们尽量死个痛快。 但孟时诩不同。 那一句“此事不容有失,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彻底断绝了师父最后一丝生路! 上一次她好不容易找出对方,逼他现身,却在临门一脚被阮琉背叛。 孟时诩逃走后,自此彻底隐藏起行踪,对她无比防备。 阮枫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这个礼物我很满意,谢谢。” 陆玄笑着摇头: “不用谢,不过关押孟时诩的地方……有点特殊,并不在盛国境内,我不太好把他转移过来。 我让人废了他武功,挑了他手脚筋,以防万一,还喂了些毒药——你给的毒药。没有解药,就算被救走了也会死。” 她送给陆玄的毒药,不一定有多难解。 毕竟天下医术精湛者不止她一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但解毒的材料那就非常难得了。 关键几味药材在外界几乎已经绝迹。 等收集完,也可以开席了。 而且…… 阮枫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指尖。 毒的核心主材料是她的血,解药也是。 阮枫想了片刻,还是决定说道: “阮霜无论做什么,你都不要阻止。自从她联合公子朔妄图用情人蛊控制我后,我一直派人暗中在她熏香、衣物、饮食各方面,下了点料。” 陆玄颇有些诧异:“什么料?” “一点特殊的活血药,对于正常人来说,适量的活血药可能会让人感觉身体更加轻快,精力相对充沛。” 阮枫顿了下, “过量,还是特殊的药,再加上这段时间她本就郁结于心……她现在见到我,估计是控制不住脾气要杀我的。” 陆玄心尖一跳,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 “她要杀你——好吧,是我关心则乱,她连近你身都做不到。” 阮枫摇了摇头,一字一句道: “不,我要给她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 陆玄瞳孔猛地一缩,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对方要干什么! “上次你为了挑拨卫国与公子朔的矛盾,让阮叶杀你,但她不会真的杀你!可阮霜是真的想杀你!” 阮枫抬眸对上对方的视线,墨色的眸子深邃如渊,平静而深不可测。 第169章 云端至深渊 在这沉默中。 阮枫缓缓开口: “我相信你和陆伯不会对我如何,但他们确确实实在捧杀我,把我塑造成一个完美的人。你……应当知道纪晏清当年为何落魄离场吧?” 刚才或许因为关心则乱,但陆玄很快便稳定了情绪。 闻言。 脑中忽然浮现出那个气质出尘,深不可测,眼神似乎永远无悲无喜的男子。 陆玄颇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 “纪晏清出生不久,大祭司,也就是摘星楼玄明子忽然下山,亲自为他批命。 说他未来会拯救日渐倾颓的燕圣朝。因此纪家的三公子,从小就被所有人寄予厚望。 他也不负众望,年少便冠绝圣都,文韬武略,且琴棋书画算术卜皆有涉猎。” 说到这,陆玄顿了下, “不论多少次想起,都让我发自内心地心生佩服。 我父皇母后对我的教育也是很严格的,但会给我时间去培养自己的爱好。 也从未认为我喜爱作画是浪费时间、玩物丧志。 但纪晏清…… 父母师长严厉要求他,兄弟姊妹从不亲近他,身边同窗好友敬畏他。 他像是被剥夺了七情六欲的‘神’,在外人看来他应当无所不能,不会犯错——当时我就认为,这很可怕。 他要么永远待在传说中,高高在上,直至死亡,要么被拽下云端,跌落深渊—— 我明白了,你不想要被塑造成完美的人,你要借阮霜之手将你的不堪宣诸于众,让世人知道,你并不‘完美’。” 陆玄话音刚落,阮枫就弯了弯红唇: “你难道不是这么对自己的?你在世人心中本该是勤政爱民等等正面的形象。 也不知道是谁任由流言发展,你在盛京人嫌狗厌的事都快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了,陆抠抠~” 上扬的尾音,让陆玄不由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不定,小声嘟囔: “我没有那么抠门,我这是勤俭持家。” 阮枫轻笑一声,当做没听见: “现在的时期,敌人太多,与其等他们出手,不如我自己出手。” 陆玄没再阻止,只是认真说道:“注意安全。” …… 炽热的阳光照耀在大地上。 “这一片派人去巡逻,不要松懈……” 张悦己正神色严肃地指挥众人,忽然有人小跑着上前,靠近压低声音: “郡主,阮大人回来了!” 什么! 阮枫回来了? 这段时间疲于应付对方搞的小动作的张悦己眼睛一亮。 连忙吩咐好事情,然后跟着侍从离开。 见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的时候,张悦己差点激动地哭出来! “阮大人,你终于回来了,他们搞的小动作真是恶心又烦人!” 阮枫看着黑了不少,眼底还有明显乌青的少女,语气不由软了下来: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张悦己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也还好啦,职责而已。” 难怪她放出豪言要继承父王的安西王府时,父王上下扫了她一眼,十分怀疑地问她真的确定想好了? 从小娇生惯养的她这段时间真是苦不堪言! 早知道就望妹成凤,她这个阿姐负责躺赢了。 但她放出的豪言,怎么都要走下去吧? 别的不说,她妹张怀兮那个嘴毒的要命的会嘲笑死她! 阮枫“嗯”了声,明知故问道: “我有事情要宣布,你组织一下人员,对了,阮霜这段时间如何?没有添麻烦吧?” 说到阮霜。 张悦己撇撇嘴: “添麻烦倒是没有,谁也使唤不动她,就让她那样呗。前段时间倒是到处打听鬼医的住处,昨日出去一趟,回来之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砸了房间内不少东西。” 不过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忙,再加上对方是阮枫带来的姐姐,就忍一忍。 阮枫眉心微撇,却还是笑道: “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先去看看她吧。” “嗯。我这就去组织人员。” 张悦己脚步轻松地走后。 阮枫脸上的微笑逐渐收敛,神色冷淡地离开。 来到门口。 想了想,阮枫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屋内很快响起一道怒斥! “有完没完!本小姐吃不吃饭和你个下人有什么关系?滚啊!!” 阮枫环视了圈四周。 周围没有人。 于是面无表情地抬脚踹开门。 “砰——” 听见响动的阮霜吓得一个哆嗦,手上扎小人的针一不留神扎到自己手指上,一阵刺痛。 阮霜没管手上的刺痛,恶狠狠地目光射向门口,刚要破口大骂,却在看见阮枫的那一刻瞳孔地震! 随之而来的是滔天恨意! 阮枫像是没感觉到那恨意,眼神落在那小人身上,忽然嗤笑一声: “怎么只扎小人,不扎真人呢?是不敢吗?” 语气带着掩饰不住的嚣张与挑衅。 精致的皮囊之下,是恶劣至极的灵魂。 刺激得阮霜怒火“噌噌”往上涨,眼睛赤红,死死盯着少年! “贱人!!你为什么非得对我赶尽杀绝!?” “你问的这个问题……” 阮枫歪了歪头,漆黑的瞳孔里是不辨善恶的纯粹,绯红的薄唇微微上扬,声音是满满的恶意—— “问得真好笑啊。 你可是阮衡最宠爱的女儿啊……嘘,先别急着恨我,因为你未来会更恨的。 我会一点点,一点点毁了你最在意的一切,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哈哈哈,你还记得我被送去陈国当质子的消息确定下来,你踩着我的手说的话吗?” 阮霜微愣。 早已被遗忘的记忆犹如潮水上涌。 阮枫出生不久就抢走了所有人的目光,她非常不满。 那个病秧子有什么好的!? 她才该是父皇最宠爱的孩子! 但是娘却拦着她,不准她去找阮枫的麻烦,说对方好歹也是嫡子,出生便被立储的储君。 她只能忍。 这一忍,忍到了娘怀孕,太医说很可能是男孩,阮枫还要被送去陈国当质子! 憋屈多年的阮霜只觉得畅快! 正好看见那个瘦弱的小团子抱着书本路过御花园。 明明昨日还在阮叶怀里哭,今日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平静淡定,还有闲心整理自己的书。 阮霜没由得来一阵厌恶! 他凭什么这么淡定啊? 他难道不应该痛哭流涕、惶惶不可终日吗!? 鬼使神差的。 阮霜猛地冲上前,狠狠推了把小团子。 先天不足的小团子瘦弱的很,岁数比她小不了多少,个头却比她矮多了。 再加上宫里的人大都是见风使舵的,就连小团子身边的唯一的侍女看见了都没阻止。 一个失去价值,命不久矣的小皇子和一个受宠的公主。 谁更重要一目了然。 第170章 遇刺 小团子重重摔倒在地上,被磨破皮,渗透出丝丝鲜血,手上的书散落一地。 看着对方茫然的眼神和狼狈的样子。 阮霜觉得心里畅快不少。 这才正确嘛! 即将被抛弃的病秧子,本就该狼狈地惶惶不可终日! 但让她不高兴的是。 那个病秧子茫然没多久,就恢复了正常,认真地对她说道: “皇姐,夫子说过了,不可以随便推别人,有可能会出事的。” 声音还奶声奶气的,脸上的神情却认真而专注,像是在教育她不该这么不懂事。 阮霜不由一阵恼火,音量都拔高几分。 “本公主就推,怎么了?阮枫你以为你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太子啊?不过是弃子,弃子你懂吗!?你父皇母后都不要你了!” 看着对方面露沮丧,阮霜畅快又没多久。 小团子那双漂亮又明亮的眼睛就静静看着她,摇摇头,一字一句道: “不是弃子。我身为太子,受万民供奉,本就该承担我的责任。若我前往陈国为质便能阻止陈国进犯,那我就该去。” 阮霜顿时气急败坏! 眼看着小团子要爬起来,下意识就踩在对方的手上,恶狠狠地盯着对方咬牙切齿! “假的!都是假的!我都偷偷听到了,你难道就没想过质子为什么非得是你吗? 就算没有你,陈国也不会继续进军下去的!天子不会允许的! 什么叫该承担起身为太子的责任?都是你父皇母后为了让你心甘情愿去的借口!你真以为自己有多伟大呢?笑死我了!” 从回忆出来。 阮霜对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后背一凉。 阮枫轻笑一声,眼中却毫无笑意! “你们所有人都想的非常好,我死在异国他乡,你们所有人皆大欢喜,但是——” “有人不想我死啊!” 阮霜无比愤恨:“老天无眼!” “随你怎么想。” 阮枫转身,离去之前深深看了眼阮霜手上满是针孔的小人,眼神嘲弄戏谑, “毕竟……你也就只敢扎一扎小人了。” 刚走出门没多久。 阮枫就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摔打声,以及一道仰天怒吼! “贱人! 去死!! 去死!!!” 阮枫当做没听见,步伐轻盈,黑眸深邃,每一步都从容不迫,行走间衣角微扬。 气质出尘,清冷而疏离。 如同一首悠扬的诗篇,缓缓流淌在这一片空间。 …… 失踪于火灾的阮大人回来了这件事很快便引起轩然大波! 不管其他人是对此高兴、惶恐、不满亦或者其他的情绪。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想看一看这失踪已久的人要说些什么。 其中不乏有众多普通民众。 阮枫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一番寒暄慰问后说出了那个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 “所有人证物证都早已到了陛下手中,陛下震怒,派人秘密前来池州捉拿重犯,想必此事很快就要有结果了。” 此话一出。 众人都欢呼起来! “太好了!狗官就该下台!” “阮大人干得漂亮!” “陛下万岁!” “……” 喜悦如同湖面上漾起的涟漪,层层向外传递。 人群中。 戴着面纱的阮霜看着被众星捧月的少年,眼神是掩藏不住的深深的怨恨! 凭什么! 凭什么她的人生毁了,而对方却能肆意潇洒!! 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能是吧? 反正要对她赶尽杀绝,她还怕什么? 哪怕是死,她都要拉这个贱人一起! 她要让这个贱人死在春风得意之时,死不瞑目!! 最后一根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阮霜赤红着双眼,突然从人群中暴起,衣袖间寒光一闪,朝着毫无防备的少年背后刺去! “去死!!” “刺啦——” 匕首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 阮枫回头,看见面纱早已在剧烈动作下掉落的阮霜那刻,瞳孔似乎猛地一缩。 “哈哈哈,虽然你运气好没被刺中要害,但我抹了毒,抹了毒!哈哈哈……阮枫,没想到死在我手上吧?” 大仇得报的阮霜像是精神都不正常了,眼里满是火热的癫狂! 至于她为何那么容易就接近阮枫还刺中他? 不重要,都不重要! 反正公子朔给她的毒药,阮枫不出一刻钟的时间必死无疑!! 电光火石之间忽然发生这么多事,张悦己反应过来后连忙吩咐人去叫大夫。 随后迅速抬手给还在哔哔赖赖的阮霜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浇不灭张悦己心中的愤怒! 张悦己双目充火:“阮霜你有病吧?你杀自己弟弟!?” 阮霜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捂脸,神色癫狂,声音尖锐地怒吼: “他算是什么东西?也配当本公主弟弟!? 哈哈哈,说什么在其位谋其职,为了陈国不再进犯愿意为质,笑死我了,他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原本不用他去的啊,是父皇想让他死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他母后为了让父皇高兴居然真的就默不作声,哈哈哈…… 他在陈国被人欺辱,还幻想着有人可以给他撑腰。 殊不知,这一切父皇都知道,父皇每天都当笑话看呢! 没有人希望他活着!对,对对,要是他当初死在陈国多好,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神志彻底癫狂的阮霜疯狂将自己的不满与恨意倾泻而出,时而大笑,时而大哭。 说到高兴之处,还会挥舞手上的匕首。 吓得周围人纷纷退后,不敢上前。 美得雌雄莫辨的少年脸色惨白,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皮肤下的青筋隐约可见,呼吸微弱且不均匀。 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与被揭露不堪的羞耻。 失去了往日的从容不迫,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疲惫与无助,脆弱与绝望。 原来少年并不是内心强大、无所不能的存在。 隐藏在人群中的陆玄拳头捏紧又松开,松开又捏紧。 要不是答应了小枫不插手,他真想一剑斩了阮霜! 不好意思,他没有杀人还看性别、年龄的习惯。 陆玄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一句“冷静”。 小枫才不是没人关心。 和尘师父、月落影、魏青书、宋泽然……这一路上,也有很多关心她的人。 就在刚才那一刻。 他切身体会到了,那个路归帆为什么支持月落影去当旁人眼中“低贱”的舞女。 她那样自信而从容地侃侃而谈,神情认真而专注,好像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她应该可以自己选择,她是嫁人生子,还是野心勃勃,或者云游四方……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但不应该他认为她该如何,逼她做出选择。 陆玄忽然恍然大悟! 他就说嘛,他父皇那个狗样——咳咳,熊样,母后是怎么眼瞎看上的。 母后虽然有时会遗憾放弃了某些东西,但从没怨过父皇。 陆玄刚回神,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听见细微破空声的那一刻。 陆玄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迅速扑上前。 两人与箭擦肩而过! 落地之前陆玄把人往怀里带,用手臂护住对方后背和脑袋。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呼吸间! 第171章 整理思绪 紧接着。 又是接二连三的破空声! 反应过来的侍卫们急忙现身抵挡。 “啊啊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 人们炸开了锅,纷纷尖叫着四处逃窜。 陆玄低头与阮枫眼神对上的那一刻,就明白 ——这场刺杀不在她预料中! 阮枫还需要维持重伤的模样,尽量不要功亏一篑……陆玄不过一瞬就做出了决定。 起身抱起已经“昏”过去的阮枫,陆玄眼神冷冽: “尽量留活口!” “是!” 陆玄带来的暗卫出手了。 一旁。 张悦己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个突然蹿出来的人谁啊? 这背影、这气势、这声音……怎么有点像那陆贱人……咳咳,太子殿下呢? 不对!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张悦己慌乱得就差手舞足蹈了! “大夫,大夫,快解毒,解毒啊!” 躲到角落的大夫咬咬牙,急忙冲到陆玄面前,刚要伸出手,陆玄就抱着人侧身躲过。 张悦己顿时不高兴了! “你谁啊!快放手!” “不用,本宫带了人来,现场的秩序你维持一下。” 陆玄大跨步离开。 张悦己愣住了! 等等,居然真是太子殿下!? 他亲自来了!!? 殿下应该不会拖着让阮枫死了吧……应该是不会的。 要是真想让阮枫死,以前机会那么多殿下都没动手,刚才更是不顾危险扑上前救人。 张悦己松了口气,转身神情凝重地看着混乱不已的场面。 另一边。 陆玄刚进入房间。 怀中的人就睁开了双眼:“可以放我下来了。” 陆玄边松手,边叹气道:“相似的场景,不过上次可没有遭遇突如其来的刺杀。” 阮枫整理了下凌乱的衣服,抿了抿唇: “那射出第一箭之人的武功不凡,对方很可能知道我要利用阮霜这件事……多谢。” 为了有理由躲不过阮霜的匕首,她特意化了个虚弱的妆容,像是奔波劳累,还熬了几个大夜的那种! 她被阮霜刺中,身体虚弱都要倒了,按理更不可能躲过这支箭。 要么她硬生生受着,要么她被迫暴露躲开。 上一刻还在演戏,下一刻就暴露。 原本该掌控在她手中的形势就彻底逆转,主动权再度回到敌人手中。 她辛辛苦苦的筹码将会坑了她自己! 难道是她身边出现了内鬼……不对,还有一种可能! 她是百毒不侵,但不是对毒毫无反应,越是猛烈的毒,她身体反应就会越厉害。 阮霜的涂抹在匕首上的毒显然不是她能搞到手的,她一开始也没料到阮霜会搞到剧毒。 这不是一天两天之内就能搞到并送到阮霜手上。 这是蓄谋已久! 这么一想,她给阮霜下的药是会让她变得暴躁易怒,但不至于疯了。 明显还有人给阮霜下过那种损伤神经的药…… 阮枫深吸一口气,重新整理思绪—— 首先,她把阮霜带在身边,是为了破坏自己的“完美”形象。 有个人非常了解她是个冷血凉薄的人,不可能对厌恶她的阮霜以恩报怨,更不可能闲的没事干带阮霜出去转转。 只剩下一点——阮霜还有利用价值! 那个人耐心观察等待了许久,看着她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以及日渐暴躁的阮霜。 心中逐渐有了一个猜想。 很难有一件事是完全确定,很多时候猜想是带着赌的性质,需要以经验、学识、见识等等去思考那个赌有几成概率。 那个人认为自己猜想很有可能是正确的,并赌了一把自己的猜想—— 把阮霜彻底逼疯,把她所不能接触到的毒药送到她手中。 以猜测阮枫不会躲阮霜的刺杀为前提,借助阮霜之手杀了阮枫! 其实这一切风险还是很大的,阮枫也有可能只是想让阮霜在大庭广众之下口不择言而已,并不想让阮霜伤到自己。 但那样的效果远不如被刺到后,鲜血染红白衣的少年脆弱而绝望的一幕来的深刻。 那之后行刺的人与给阮霜毒药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还有待考察。 也许是那个人觉得不太保险,再加上一道手段。 毕竟如果不是陆玄正好在她旁边,她就会陷入被动的境地! 也许是另一批人,只是单纯来刺杀她,恰好碰上这个时机的人。 这件事如今没有足够线索,先放到一边。 先只看让阮霜疯癫并给她毒药的人。 公子朔? 不太像。 那毒药绝对是致命的毒药,公子朔虽丝毫不把人命放在眼里,但目前来看,并没有想杀她的意思。 那个变态只觉得好玩,想先扒她个底朝天。 就连给她下蛊都是下情人蛊那种恶心又不致命的蛊! 万俟乐衍? 不太像。 万俟乐衍虽娇纵狠毒,但心思没有这般缜密,更没有这般了解她的行事风格。 …… 阮枫在脑中迅速排除了一遍人选。 没有证据与线索,对方行事也不像公子朔,有明显的变态风格,很难真的确定。 阮枫没有再纠结于这件事,而是认真地看向陆玄: “不到必要时刻,我不想暴露池渊这个身份。” 陆玄瞬间明白对方的意思,点头道:“明白。” 刚要转身离开,就有人急匆匆来敲门: “殿下,外面有两个人要见阮大人,他们说他们叫马虎和沙卫行,和阮大人认识。” 马虎、沙卫行? 正要去床上装昏迷的阮枫一愣,很快想起这两人是谁。 他们怎么出来了!? 毒谷里的那些族人和她相处几年,都知道她的事情,也知道秘术成功后,会百毒不侵的事。 没必要装昏迷。 阮枫看了眼陆玄,陆玄会意,沉声道: “可有证据?” 门外安静了会,又响起声音, “有!那个叫马虎的人说他曾因为不高兴小悦围着阮大人转,还说长大后要嫁给阮大人,带着沙卫行去堵人,却被教训了一顿。” 阮枫:“……” 阮枫抬眸看了眼满脸幽怨的“你红颜知己真多啊”的陆某。 颇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 说哪件事不好,非得说这件事? 见阮枫点了点头,陆玄收回幽怨的眼神,淡淡道: “让他们进来。” “是。” 第172章 分歧 马虎进去后,脸上立马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 “好久不见,阮枫!我想死你了!” 阮枫双手抱胸,似笑非笑: “真想我?” 马虎:“……” 兄弟,有些事情不能认真,你这就没意思了。 阮枫轻飘飘地瞥了眼二人。 二人仿佛回到了当年被阮枫压制得死死的时候,下意识地腰挺直了,小肚子吸回去了,一副等待考校的样子。 阮枫眸子微眯:“如实交代!” 沙卫行心尖颤了颤: “虎哥,要不咱们还是听话点吧?” 马虎咬了咬牙: “哼!小时候被你压着揍,那是因为我打不过你,现在我长大了,我明事理了!你用不着威胁我,我说!” 阮枫:“……” 陆玄:“……” 沙卫行:“……” 好硬的语气。 好怂的话。 “不过在说之前——” 马虎手指向陆玄,眼神警惕,“他是谁啊?不让他出去吗?” “他是……” 阮枫看向陆玄。 陆玄会意,抬手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宛若精心雕琢的艺术品的脸,随后微微一笑: “陆玄,我的名字。” 陆玄? 好耳熟啊! 余祁眠是不是和他们说过? 沙卫行率先反应过来,指着少年惊呼! “你,你,你是盛国太子!” 说着,眼神在阮枫、陆玄二人之间流转,满眼不可置信! 他们以为阮枫会忍辱负重,报灭国之仇,还脑补了一系列爱恨情仇呢! 结果这两人关系还挺好!? 之前阮枫被刺时他们也在场的。 听到阮霜说匕首上抹了毒,两人都不屑一顾。 族内那秘术,其实和培养药人有点相似,但又有点不同。 记录中千百年来成功的人数寥寥无几,有找不齐材料的,有中途没挺过去的,也有太痛苦而自杀的。 但那些成功过的人,无一例外都成了传说中百毒不侵的体质。 后来自然也看见了,有人不顾危险救了阮枫,还把她抱走。 没想到那人居然是陆玄!!? 沙卫行想了想,将他们的来处隐去,反正阮枫也知道。 就讲了他们无意中救下灵国太子余祁眠,然后余祁眠报恩,把他们送到阮枫身边的事。 阮枫看着二人眼里满满的求生欲。 就知道他们在求她别把他们送回去,会被长辈打断腿的! 只好揉了揉眉心: “其他事以后再说,你们先住下吧。” 两人失踪,族里人必定急疯了,她不可能什么都不说。 但无论是送消息回去,还是把两人押送回去,都得她亲自前往。 现在她没这个时间。 更何况那些要杀她的人必定死死盯着她的动向! 陆玄把两人安排好后就急匆匆出去处理后续事情。 …… 昏暗的地牢内,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阴冷潮湿,如同无数看不见的水蛇缠绕上你的身体。 “成功了!哈哈哈……” 嘶哑暗沉的笑声从地牢深处传出。 疯癫而狂热。 老者大笑够了,这才缓缓看向一旁坐在轮椅上,与这阴暗潮湿的地牢格格不入的锦衣华服的少年,咧嘴一笑: “真是万分感谢公子这段时间的支持。” “小事。” 公子朔嘴角含笑,“先生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出来,在下还有事,就先行告辞。” “好说好说。” 老者没有在意,随意挥挥手,狂热的眼神黏在牢房内数不清的尸体上。 公子朔离开地牢,看见刺目阳光的那刻,下意识抬手挡了挡。 一旁立马有人上前撑开伞。 公子朔注意到披风上不小心沾到的血迹,眉头皱了皱,直接脱下披风随手丢了: “最近有发生什么事吗?” “有,阮霜用抹了剧毒的匕首刺伤了阮枫……” 亲信话还没说完,公子朔猛地抬头打断道: “阮枫死了!?” 语气急切,似乎十分关心对方。 但亲信十分清楚: 公子朔压根不是真的关心对方,只是因为他不希望自己的好不容易找到的乐趣还没让自己尽兴就没了! 亲信摇头: “没有。鬼医出手,保住了阮枫一条性命,如今什么情况我们也不太清楚,盛国太子严防死守。” 公子朔嗤笑一声: “他们关系倒是不错,没死就好……等下,阮霜匕首上的剧毒哪来的?” 亲信犹豫了会,才开口道: “前段时间云华郡主不是向您借了些人,您同意了吗?对了,云华郡主今日到了这……” “原来是她!” 公子朔语气阴沉下来。 …… 太阳炙烤着大地,连蝉声也显得聒噪。 小湖中央的亭子内偶有几缕凉风吹过,抚平那燥热的心。 温婉端庄的女子端坐在亭子内抚着琴,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透露着大家闺秀的气质。 公子朔来到小亭子内看见这一幕,不由冷笑一声: “借我之手,打着我的名义杀人,郡主倒是算的明明白白。” 燕云华轻笑一声,琴声依旧不缓不急,声音温柔: “观棋不语,听琴也一样。” 公子朔瞥了眼燕云华,没再说话。 一曲完毕。 燕云华才缓缓抬头,静静看着公子朔: “你的人事先接触过那阮霜,用起来也方便,不需要我另外筹谋。况且,当初借人时,你不也答应了?” “那是因为我当时事忙,没管你要干什么!” 公子朔眼神阴郁,“郡主明知我对阮枫感兴趣,还置他于死地?” “公子朔!” 燕云华眼中的温婉瞬间散去,不再伪装,浅褐色的眸子冰冷而诡异! “阮枫是我们的敌人,对敌人心慈手软是无比愚蠢的行为!” “那是你的敌人!” 公子朔不甘示弱,手紧紧抓住桌子的边缘,手上青筋隐约可见, “从一开始你就应当清楚的,你注重结果,而我更注重过程,如果过程不能让我高兴,结果于我也索然无味!” “嗤——” 燕云华忽然嗤笑一声: “你说的对,我们相似,又不相似。这就是你即便知道你的腿出事有阮枫的手笔,也不杀了他的理由?你真是……啧,无法形容。” 燕云华突然没了争论的兴致。 公子朔这人虽变态,也确实是对她的行为很不高兴,但核心情绪是非常稳定的。 就连他一条腿废了,都没有太过伤心愤怒。 和她争论,本质更是警告她,他不是她的下属,不是她可以随心所欲操控的傀儡! 她想要真正激怒公子朔也很简单。 只要提起陈昭苏。 讽刺他以前为何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看结果呢? 但没必要这么做。 她和公子朔目前没有根本的利益冲突。 燕云华重新坐好,恢复成那个温婉端庄的模样。 公子朔抓着桌子边缘的手也松开,压根就没把对方的讽刺放在心上。 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仿佛只是错觉。 第173章 茫茫人海奔赴而来 燕云华漫不经心地说道: “听说你结交了一位南疆蛊师?陈国受灾之地,不少百姓神秘失踪啊。” 公子朔微微一笑:“郡主消息还挺灵通。” 燕云华垂下纤长的睫羽,遮掩住眸中情绪,淡淡道: “不知那位蛊师可否引荐一二?” 公子朔颇为诧异地看了眼燕云华。 他记得,燕王和南疆那边暗中是有联系的吧? 身为燕王嫡长女,燕云华不向燕王要,而是秘密来向他要,再结合燕云华这段时间安分守己来看…… 燕王极有可能怀疑并忌惮起这个女儿了! 燕云华如果羽翼已经丰满,不太可能安分守己。 这个疯女人第一件事就会是弄死燕王! 所以为了自保,她必然会想办法搞出大事情,搅浑这水,转移燕王注意力。 能转移燕王疑似找到接连丧子的原因的注意力……基本只有国与国之间的大事。 公子朔眼神闪了闪,笑容灿烂: “好说。” 燕云华放在琴上的素白手指随意拨动了下琴弦,眸色深沉地看着公子朔: “公子朔,你该清楚的,在这场游戏里,没有休息,参与了,就必须一直、一直走下去,直至最终……成王败寇。” 公子朔右手撑着下颚,潋滟的桃花眸里满是笑意,饶有兴致地开口: “那你觉得你会是成王,还是败寇?” “唰——” 燕云华忽然站起来,双手撑在桌子边缘,身体向前倾,居高临下俯视着公子朔。 半隐藏在阴影中的面容沉静得可怕,浅褐色的眸子中是疯狂、诡异、偏执、傲慢! 公子朔抬起头与之对视。 脸上莹莹笑意未曾受到半分影响。 僵持片刻。 燕云华站直身体,抬腿向外走:“你大事上不要犯浑就好。” 公子朔“哈”了声:“这你不用担心。” 其实,燕云华若是真杀了阮枫,他也就是觉得惋惜而已,不会真的因此跟对方闹掰。 他不高兴,是因为燕云华明知他对阮枫还有兴趣,动手前却不知会他一声! 他如果退让。 这个疯女人只会得寸进尺,逐步蚕食他! ……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 刚结束一天辛苦奔波的陆玄,拖着略显疲倦的步伐进入了他在池州的私人小院。 月光照耀下。 一座古朴典雅的木制浴池静静坐落在竹林之间,蒸腾的热气缭绕其间,宛如仙境。 周围侍卫早已屏退,陆玄解开衣带,只穿着里衣缓缓踏入温暖的水中。 池水弥漫着草药的独特香气,那是阮枫依照他的身体情况,给他专门调配的药浴。 陆玄靠在在浴池边缘,微微仰首,闭上双目,深深吸了一口气,享受着此时的安宁,思绪飘向远方,复盘着今日发生的事。 随着热气的升腾,脸上的汗珠逐渐蒸发,只留下晶莹剔透的水痕,顺着脸庞滑落。 “哒哒哒……”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忽然响起。 陆玄猛地睁开双眼,冷冽的眼神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那人停在屏风后面,没有再往前: “今日给你调整了下配方,你感觉如何?” 陆玄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感觉温和了一些,没之前那么刺激了。” 问他感觉如何,可以等他泡完澡再问嘛。 偏偏焉了坏的,选择他泡澡的时候来。 来都来了,还“正人君子”地停在屏风后面…… 陆玄心里吐槽。 阮枫慢吞吞地“哦”了声:“没什么不良反应就好,我先回去了。” 陆玄瞪圆了眼睛。 她真的就这么回去了?没啥其他想法? “等等——” 陆玄脱口而出。 待他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听着对方尾音上扬的“嗯?”,陆玄耳根泛起薄红,脸上却面不改色心不跳: “总觉得有点不太舒服,你要不……过来给我看看?” 屏风后安静了许久。 一道白色的身影缓缓从后面走出,走到浴池边半蹲下,语气平淡: “把手伸出来。” 陆玄看着目不斜视的阮枫,迟疑着伸出手。 月光与烛光交织,落在他的身上,透过微微颤抖的睫羽,在眼底落下一片浅色的阴影。 水面荡漾间,隐约可见敞开的里衣内那劲瘦有力的腰,肌肉线条清晰,人鱼线收拢,没有一丝赘肉。 抬起的那只手,手臂肌肉线条流畅,遒劲而有力,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 微蜷起的指尖,像是在勾引着什么。 阮枫没有伸手去把脉,唇角微微上扬: “你面色红润,气色看起来很好啊……唔……” 感受到对方的眼神落在他胸前,陆玄老脸一红,下意识双手捂胸。 活像是黄花大闺男被调戏了。 “噗嗤——” 阮枫终于没忍住笑了,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身材不错,我很喜欢。” 这个喜欢调戏他的坏女人! 陆玄脸上彻底爆红,颇有些羞耻。 见阮枫笑得开心,陆玄眼珠一转,忽然迅速抬手抓住对方的手腕,往水里一扯—— 没扯动! 再扯—— 依旧没扯动…… 陆玄:“……” 虽然只是玩闹,他不会用太大力气勒痛对方,但这,这,这下盘也太稳了吧? 陆玄刚想装作无事发生收回手。 阮枫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哎呀”一声往水里栽去,溅起大片水花。 睫毛沾染上水珠,不由微微颤了颤。 朦胧的视线中。 陆玄看见已经稳住了身形的阮枫坐在水池中,那双漂亮的眸子笑得弯成了月牙,里面是星星点点的碎芒,仿佛照亮了整个夜空。 美丽而纯粹。 曾经遥不可及的人间谪仙似乎染上凡间的烟火,触手可及。 如同夏日的微风、冬日的暖阳,令人怦然心动。 陆玄唇角也不自觉上扬。 在他人看来,他向来是稳重自持的。 尽管有时候会和父皇母后相爱相杀,但他们相信他是个不用他们操心的孩子。 偶尔他也会幼稚一二,阮枫那个蔫了坏的,总是喜欢抓住他的幼稚时候,欺负逗弄他。 依着他的幼稚,再陪着他一起幼稚。 他们犹如多年知己般默契,在很多事上有相同的见解。 也会有许多不同的意见,有时甚至会为此争论。 但他们都清楚,争论不是为了同化对方,是为了更好地前行。 他们接受他人与自己的差异,接受他人与自己观念的不同。 因为相似而吸引,因为差异而欣赏。 ———— [你要相信,总有一场相遇,是互相喜欢,互相欣赏,是隔着茫茫人海,奔赴而来。——杨绛] 第174章 前程往事 陆玄不甘示弱,趁着阮枫笑得开怀,眼中划过狡黠,忽然扑上前。 阮枫迅速松开对方的手腕,手臂勾上他的脖子,拉着对方一起倒在水中。 “扑通——” 水花四溅。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宛如绽放的花朵,美丽而生动。 紧接着,两个湿漉漉的脑袋冒出水面,头发贴在脸颊旁,滴答着晶莹的水珠。 彼此对望的一瞬间,所有语言都化作了默契的大笑。 笑声与水花交织,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二人,纯粹而快乐。 陆玄觉得这些时日的忙碌奔波的疲惫、烦躁与愤怒似乎一扫而空,眼角眉梢满是笑意。 阮枫将脸颊上的湿发别到耳后,靠在池子边缘: “这段时间都是你在行动,他们的注意力应该不在我身上了,我想明日就出发去见孟时诩。” “嗯,我会安排好。” 陆玄不知想起什么,冷笑道, “萧家虽与我有恩怨,但这么多年,我们明面上好歹保持着那一份井水不犯河水。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萧峤杀不得。就让他先尝一尝寄人篱下,随时会小命不保的惶恐。” 阮枫摊了摊手: “我这边的那个阮霜都疯了,看在她想做什么都没成功的份上,勉强让乔雪娘自己养着呗。” 陆玄偏头,看着阮枫的眉眼,唇角弯了弯: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整个人都脏兮兮的,忽然啪叽一下摔在我面前,我吓了一跳。然后我给你了你一个肉包子,你就赖上我了。” 阮枫有些心虚:“呃……我是看上了你的悬赏十两黄金起步……” “哈哈。” 陆玄丝毫没有介意,反而笑了起来,眼底的情绪是看不懂的复杂, “那时我回到家不到一年,萧家和萧峤对我的影响还是很深。因为这事,我和父皇大吵了一架,负气离家出走。 当时我已经察觉到萧峤对我的好是带着恶意的。 但我也不想回家。 萧家偷走不只是那数年的时光,还有我与父皇母后之间的爱和信任。 哪怕他们说不是我的错,说我可以慢慢成长。 可我知道,其他人看我时,眼里是掩藏不住的失望。 失望他们努力那么久才从萧家带回来的太子懦弱没有主见; 失望我不会明辨是非、认贼作父; 失望我不够聪慧,君子六艺、权谋策论什么都不会,只勉强认得字…… 就逃跑利索,哈哈。 我听到他们说,早知我如此不堪大用,也不必费这大力气带回来,太子愚蠢、公主痴傻,父皇母后却不肯再生,真是可笑。 我看见了父皇转过身叹气,看见了母后深夜垂泪。 我希望父皇母后是真的爱我,但又不敢付出真心,我怕自己会是他们权衡利弊之下的弃子。 我更怕他们是真心爱我,而我却愚笨不堪大用,无法承担、回报他们的爱。 其实离家出走的时候,我想的是不回去了吧,死在外面也无所谓。 反正那么多年,我也没有在他们身边,他们应该很快就会习惯的。 最好他们可以再生一个,生一个正常的、聪慧的、亲自带在身边养大感情深厚的孩子。 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可以去哪里。” 夜色静谧。 少年仰头看着漫天繁星,像是遇见许久未见的老友,娓娓道来他的故事。 小陆玄捡到了一个赖上他的“小乞丐”。 别看他当时穿的光鲜亮丽,实则囊中羞涩得很。 但鬼使神差地,他留下了那个看起来惨兮兮的“小乞丐”。 “小乞丐”说她被人冤枉关进了大牢,刚从牢里放出来。 “小乞丐”吐槽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本来好好活着就很难了,那些恶人还官商勾结,欺压百姓。 “小乞丐”说她以前去过很多地方,和他分享自己过去的所见所闻,民土风情。 小陆玄发现,原来世界这么大啊,原来天南地北的人习俗有这么大不同。 落日残阳,夕阳余晖落在两人身上。 小陆玄偏头看着虽语气平淡,但一字一句、一举一动都透露着自信的“小乞丐”,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你说明目张胆的偏爱是有恃无恐的底气,你爹爹娘亲一定很爱你吧?” “小乞丐”的笑容忽然僵了下,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爱。那个男人厌恶极了我,想让我死,却又不想背负杀害亲子的恶名,就把我丢弃了,想让别人弄死我。 那个女人最爱的人是她的夫君,只会哭着说对不起我,然后默不作声。” 小陆玄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真该死啊! 但“小乞丐”好像并不难过,她的语气不再是故作高深的平静,她笑容灿烂,是掩饰不住的骄傲: “但我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师父,师父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师父!” 很好很好……是有多好呢? 小陆玄很好奇,但是看着“小乞丐”孤身一人脏兮兮的样子,怕自己又该死了,最后还是没有问。 他身上最后值钱的锦衣华服当了。 一个小乞丐变成两个小乞丐。 “师父真不靠谱啊,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小乞丐”托着腮嘀咕。 小陆玄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你说什么?” “小乞丐”看了他一眼,无比淡定地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破碗,推到他面前: “哥哥,我好饿,喊不出声。” 小陆玄窘迫得小脸涨红。 虽,虽然他在萧家过的不好,但是萧家至少不会把他饿死,后面萧峤做戏,更是不会让他饿着。 他哪里在街边乞讨过啊? 小陆玄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舍去了那本就没啥的脸面。 但天灾人祸不断,收成不好,乞丐多的是,就算有同情心也有心无力。 两个小乞丐为了填饱肚子,一路跌跌撞撞,干过不少活。 让小陆玄惊讶的是,那“小乞丐”好像无论做什么活计都没有抱怨过,也没觉得丢脸过,她似乎永远坚韧而乐观。 哪怕遇上兵荒马乱逃难时,她也依旧保持着对生活的热爱与好奇,体验并享受着不同的生活。 会在他想到过去未来而难过得睡不着,抹眼泪时拉着他去看日出。 会指着路边忽然发现的美景,说想画下来。 那一刻,小陆玄仿佛懂了。 她师父一定对她很好很好。 但是她本身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啊。 那也是第一次,陆玄接触到了人间疾苦,哪怕是在盛国境内,他父皇并不昏聩的情况下,生活也没有非常好过。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小乞丐”摇晃着脑袋,和他说着话, ”曾经燕圣朝强武有力,镇得住八方,但如今天子身体不好,膝下只有一子,身体也不好。再加上各种天时、人为等因素,不争也得争,没有人能全身而退。” 小陆玄有些不解:“为什么非得抢个头破血流呢?” “因为……” “小乞丐”想了想,歪着头说, “成王败寇?要是你不争,别人上位了,哪怕你和那人没仇,但你手中有权力还不放手,对方就有可能会忌惮。你觉得你死还是别人死好?” 小陆玄毫不犹豫:“别人死!” “有进步!” “小乞丐”满意地打了个响指。 小陆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着对方明亮纯澈的眼睛,忽然开口询问道: “你以后想干什么呀?” “这个嘛……” “小乞丐”眨了眨大眼睛, “我想干的事情还挺多的,我都想好了!我要整理编写一本关于各种常见草药的书,还有那些病例。 还有收录不同地方风土人情的谱子,还有还有……太多了,一时不知道说哪些。 也不知做不做得完,但是不管啦,能干多少就干多少。” 小陆玄愣愣地看着眉眼间满是自信与从容的小阮枫。 他似乎看见了一个自由而强大的灵魂。 虽然后面发生的事有点不堪回首。 “小乞丐”最后露出了真面目。 焉了坏一个人,把他气哭了,说什么提前让他见识见识人心的险恶。 在他被带上马车离开时,她忽然在后面挥着手大喊: “好好读书,好好锻炼身体,下次见面别再那么好骗了!” 小陆玄感动之余,差点又被气哭! 她都怀疑他好骗了,难道就没怀疑过她自己演的太好了吗? …… 皎洁的月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浴池的水已经凉了下来,但在这炎炎夏日也还舒服。 陆玄偏头灿烂一笑,眸中满是细碎的光芒,璀璨如繁星: “怎么样?我没那么好骗了吧?” 阮枫轻“哼”一声: “是没那么好骗了。但明知道我在骗你,逗弄你,还总是往里面跳,有区别吗?” “有,我甘之如饴。” ——题外话—— 往回看了看(虽然看得我阴暗扭曲爬行,螺旋升天),觉得男女主感情描写的有点,嗯,突兀。 这里就说一说过去的这因果缘分。 小陆玄对小阮枫是有好感的,虽然相处时间不是很长,但记忆深刻,对他影响很深。 多年以后。 陆玄遇见了以自己真实身份出现在他面前的阮枫。 第一次见面他就有种直觉,觉得对方有点熟悉——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再加上一些目的,他有意无意就靠近阮枫,在靠近的过程中,灵魂再度被吸引,并有了一个猜测。 后面……嗯,你们都知道啦。 以后不会写这么详细啦。 [我这一生都是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唯有你,我希望有来生。——周恩来] 第175章 山海皆可平 慵懒的嗓音掺了些许微哑,尾音上扬,莫名缱绻。 阮枫斜倚在浴池壁上,搁在地面上的右手撑着下颚,散漫极了: “看在你如此赤忱的份上,那现在开始,我也就认真了。” 陆玄:??? 现在开始? 那她以前是只想着玩玩,等玩够了就拍拍屁股走人!?? 在陆玄委屈的眼神中,阮枫缓缓坐直了身体,脸上的散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认真而专注的神色。 “师父曾教我,感情也是人生的一部分,即便只是一部分,那也是人生。 若只追求一时的欢愉与刺激,当然没问题,我可以只和你谈风花雪月,可以用似是而非的甜言蜜语哄骗你。 真正想与你在一起的人,会和你谈实际的未来。 我现在要告诉你的事,你听好了。 我爱你,所以我愿意为了你做出退让,愿意为了你影响我的判断决策,但我不是无底线的退让,如果我的底线你觉得自己不能接受…… 我不会强求,也不会怨恨你,因为这是人之常情,你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只不过你我二人的选择出现了冲突,哪怕现在没表现出来,未来必然会表现出来。 所以我提前和你说明白,省的未来要去解决矛盾,耗时耗力耗感情。我要做的事很多,没那么多时间和你耗……” 阮枫顿了下。 上穷碧落下黄泉…… 如果闹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她……大概率会送对方下黄泉,然后痛哭一场,以余生缅怀故人。 阮枫轻咳几声,继续说道: “那个我先说了,首先,我们的关系不能光明正大宣告世人,时间短则数十年,长则甚至可能一辈子。” 陆玄看着对方眼里的认真与专注,里面有着不容置疑的执拗。 他有些无奈地伸手轻轻弹了弹阮枫的脑袋: “这个条件委屈的不是我,是你。和我在一起,真的是太过于委屈你了,是我拖你后腿了。 你本可以单独一人,光明正大出现在世人眼中。但与我在一起,后人会把你的很多功绩算到我头上,称呼你为陆夫人。 可你是与我并肩之人,你是阮枫。 你自己都说了,真正想与你在一起的人,会和你谈实际的未来。 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深思熟虑过实际的未来? 从我下定决心开始,我每晚都会想象若我是你,和我在一起,会遇到哪些不公、难题、困境? 而我又能为你做些什么,才能让你无后顾之忧地前行——这样,才勉强对不起因我而受委屈的小枫。 我知道你主要犹豫的是什么,说实话,我以前并没有把那些事情放在心上。 只要对我有用,我确实不太在乎人才是男是女,反正都是我的下属。 直到遇见你,我站在你的角度去思考,去看待世界——我发现,原来我依旧带着傲慢,我不曾真正去改变什么。” 陆玄停顿了下,笑了起来。 微弯的眸子是皎皎明月,是灼灼星光,是炽热与虔诚! “我的小枫这般优秀,这般强大,本就该万众瞩目,世界不该对她存在偏见,史书不能埋没她的才华。 很多年前,一位‘小乞丐’带我看见了人间疾苦,她问我以后会是个合格的太子吗? 于是我用将近十年的时间提升自己,革旧出新,努力当一名合格的储君。 现在,那位‘小乞丐’让我看到了世界的一种傲慢。可我不是普通人,我有能力的不是吗? 我想为了她一点点去改变世界,用余生践行我的理念——直到她不会再受委屈。” 字字句句,虔诚而真挚。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向来从容淡定的阮枫心跳似乎停了一拍。 真诚真是永远的必杀技,搞得良心出走八百年的她都因为自己之前的渣,有点愧疚了。 而且最初她想的可是……罢了,随机应变。 阮枫挑了挑眉:“嗯,很好。” “既然如今都礼法崩坏了,那就崩坏得更彻底一些呗。” 陆玄说着,微微弯下腰,与阮枫的视线处于同一水平线,脸上带着笑意。 声音低沉缱绻,醉人心弦, “如果只有时间才能彻底触动你,而你又担忧时间一长事情可能会不可控……那我愿意服下你的毒药,让你无后顾之忧。” 此话一出。 阮枫瞳孔微微收缩,抬眸与对方眼中的认真凝重撞了个满怀。 “你不怕我毒死你?” “你会吗?” “你真是……不是理智至上吗?” “但爱本身就是不理智的。何况,我相信你,也是相信我的眼光。” 微风吹过,水面荡起一片涟漪。 两人对视良久,寂静在夜空中流淌。 阮枫忽然伸出双臂,环住陆玄的脖子,覆上他温软的唇。 陆玄微愣了瞬,随即抬手扣住少女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肢。 唇齿缠绵间,他似乎尝到了丝丝血液的味道,血腥味并不重,反而带着几分药材浸润的清香。 他知道,对方咬破了她自己舌尖,这丝丝的血液,有可能对他是至毒。 但—— 陆玄搂着少女腰肢的手略微用力,心跳交织间,交缠的呼吸逐渐失去了最初的理智,分不清是谁先乱了心神。 …… 第二日一早。 宁木青来的时候,狐疑地看了好几眼阮枫: “你这嘴——” 阮枫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昨晚被蚊子咬的。” “蚊子……” 这两个字流转于嘴边,宁木青忽然看了看阮枫,又看了看一旁同样嘴唇微肿的陆玄,嘴角抽搐! 他信个鬼! 这蚊子够厉害啊,专门挑人嘴唇叮? 算了,他都能接受殿下喜欢阮枫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宁木青屏去杂念,看向陆玄,语气恭敬凝重: “殿下,裴辞那边活捉到了一位南疆蛊师,拿到了一条消息: 自从南疆前圣女未瑶死后,如今的迦茵圣女并不管事。南疆不少人和外人合作,以蛊虫谋取名利,有些人更是野心勃勃,与各国那些位高权重之人交易。 其中有些人……盯上了盛国。” 阮枫声音微冷: “这倒是让我想起来了妙妙曾提过一嘴的活人养蛊,如此一来,偶尔失踪的百姓就说的通了。” 迦茵…… 陆玄眼眸冰冷深沉。 南疆圣女的权力很大,仅次于长老。 但迦茵的存在感并不高,她是在未瑶被处死后上任的,她上任后就半隐居起来,基本不管南疆。 陆玄指尖敲了敲桌面: “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事情放到明面上,直接去质问南疆,要他们给我们一个交代。” 阮枫端起茶杯,慢吞吞地喝着茶。 蛊难培养,用的好是利器。 但有欲望的同时,人也会恐惧他人是否会对自己使用这手段,要么为自己所用,要么毁灭。 把这件事捅到明面,会得罪南疆,但也会给南疆带去大麻烦。 阮枫边喝茶边道: “一般人都会有所顾虑,选择暗地里调查,你还真是喜欢反其道而行之。” 陆玄微微一笑:“有时候打破常规,反其道而行之说不定有奇效。” 阮枫轻笑一声,喝完茶放下茶杯: “做吧,其他的不敢保证,正好是南疆的话……我给你兜底。” 第176章 严于律蛇 这迎面而来的满满的安全感…… 陆玄觉得自己要恃宠而骄了,嘴角上扬,眼睛亮晶晶的。 如果有尾巴,恐怕早就摇成花了! 殿下,你好不值钱的样子…… 之前只是听阮枫口述的宁木青亲眼见到这一幕,嘴巴微微张大。 不要因为他知道此事,就不避讳着他。 好吗!? 他封心锁爱,平等地不想看见每一个在他面前腻歪的人! 宁木青睁着一双死鱼眼,面无表情地提出告辞。 直到重新忙碌奔波起来,才感觉到心落到了实处。 不禁感叹。 曾何几时,殿下也是这样的人,他们一起奔波忙碌,对情爱不屑一顾。 不过以前的殿下虽然偶尔会犯贱,但眉宇间总会有一股沉重的压力。 如今笑容都少了些许阴险,多了些许真诚。 ——“他喜欢撒娇,气性有点大,但很好哄。” 也只有被偏爱的恃宠而骄才会让他这样吧? 无论是作为臣,还是作为朋友,宁木青还是希望对方越来越好的。 宁木青走后没多久,阮枫也有事,悄悄离开小院去找妙妙。 此刻。 妙妙在居住的客栈房间内捣鼓着各种奇怪的陶陶罐罐。 小黑百般无聊地在房间内爬来爬去,偶尔去吓唬震慑那些活着的毒物。 阮枫进来后,小黑的蛇信子都吐得欢快不少,一扭一扭地爬行到阮枫脚下。 阮枫蹲下身,伸出手让小黑缠绕到自己手腕上。 妙妙抬头看了眼这一幕,酸溜溜道:“小黑,你还真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小黑:“嘶嘶~” 它只是和主人一样博爱好不好? 妙妙只是嘴上说了句,倒也不是真的酸,看向垂眸盘着蛇的少年。 这一看,不得了! 万花丛中过、片叶都沾身的妙妙一眼就看见了少年微肿的薄唇,惊得直接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妙妙顾不得那么多,眼睛“biu”一下亮了,极力按压下激动的心情: “小枫,你这是……嘶,牺牲够大啊!” 阮枫:“……” 很好,还是满脑子都是不可描述片段的妙妙。 眼看着要追问细节的妙妙,阮枫面无表情:“你想多了。” 妙妙颇为遗憾:“好吧。” 是她过于激动,忽略了一些细节。 “所以你找我有事吗?” “有。” 阮枫言简意赅的讲述了遍陆玄将对南疆做的事情,以及南疆可能会有的大麻烦。 妙妙脸上吊儿郎当的笑容逐渐消失。 她兴致缺缺地继续干手里的活,撇了撇嘴:“还是要谢谢你来告知我,不过关我何事?” 阮枫:“只是觉得你有知情的权利。” 妙妙定定看着阮枫一会,忽然展颜一笑:“你果然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阮枫没有隐瞒,神色平淡: “虽然朋友间这么做不太好,但我身边亲近的人,我都查过。” 妙妙满不在乎: “我理解你的谨慎,正常。不过我已经和南疆没啥关系了,你们随意,不用管我。” “行。” 阮枫陪小黑玩了会,在小黑恋恋不舍的目光中离开。 妙妙忍不住敲了敲小黑的脑袋: “别看了,小黑,咱能接受你博爱,但你不能移情别恋啊!人家小枫可是有小白白的人!” 小黑:“嘶嘶~” 严于律蛇,宽以待己! …… “嘶,下手真重啊。” 穿着一身劲装的魏青书给自己脸上上药。 原本精致绝伦的脸蛋上多了不少青青紫紫的痕迹,像是被人暴打一顿。 魏青书看着铜镜内的自己,摸着自己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公主最喜欢的就是他这张脸了,也不知道这段时间还能用美人计勾引到小公主吗? 刚想到陆浅,陆浅就来了,手上还捧着药膏,一蹦一跳的: “青书,我这里有哥给我的药膏,恢复的可快啦!” 魏青书火速换了个姿势,一双漂亮的眸子欲语还休,脸上的淤青不但没有减少半分姿色,反而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战损感。 美人忧郁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委屈: “还好……咳咳咳,萧老爷子就是严厉了些。” 陆浅放下药膏,瞬间被这战损美人迷花了眼,眼睛一亮: “你这样也很好看呀,不用担心容貌受损嗷。” “……” 魏青书动作停顿了下。 他放下手中的药水,缓缓起身走到陆浅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状若无意地问道: “真的吗?那和小枫相比,公主更喜欢谁呢?你选她还是选我?” 陆浅歪了歪头,眼底一片纯真:“当然是你呀!” “公主真好。” 魏青书莞尔一笑,勾魂夺魄。 在陆浅被美色晃了眼时,魏青书忽然迅速抬手打在了她脖子上! “唔——” 陆浅身子一软,直接倒了下去。 魏青书眼疾手快接住对方,轻轻放在旁边的软榻上。 走出内屋的时候,暗卫正押着一个侍女。 侍女跪在地上,阴郁的眼神死死盯着魏青书,满脸不服! “你是怎么发现的?” 魏青书蹲下身,打量了会侍女: “你是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之一,叫红汐对吧?公主并不经常带你出来。” 红汐紧闭着嘴,一句话都不说。 魏青书懒得在她身上多花时间,起身睨了红汐一眼: “你演的太差了。” 他的小公主是好色,但眼神很纯澈,她只是单纯喜欢美人,没有半分邪念。 况且小公主是笨蛋了点,是娇纵了点,但她从来不恃宠而骄,待人真诚且分的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小公主喜欢他的脸没错,可,不只是关心他的容貌。 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最明显的破绽,他问的那个问题。 说完。 魏青书急忙转身离开。 留在原地的红汐愣了愣,随即而来的是巨大的耻辱! 她成为公主贴身侍女后,她每天都在模仿公主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她目前还不敢操控着公主出现在她父皇母后面前也就罢了,但这魏青书居然说她演的差!? 奇耻大辱!! 陆浅不过就是出身好罢了,愚笨不堪、一无是处、贪吃贪玩还好色成性! 如果她是公主多好?她一定会比陆浅做的更好,成为盛京的贵女表率! 可偏偏她为什么就不是呢? 红汐目眦欲裂! 不过转念一想,想到若无人解得了陆浅身上的蛊,她不久必会暴毙而亡…… 红汐心中一阵畅快! 第177章 死不瞑目一下 依水而建的水上阁楼,立于湖面之上,四周环绕着翠绿的荷叶与摇曳的柳丝。 屋顶覆盖着青瓦,飞檐翘角,精巧而不失大气。窗棂雕刻细腻,图案繁复,绘有梅兰竹菊。 “公子,这边请。” 小厮模样的人带领着阮枫穿过曲折的小桥,来到阁楼的大门前后退到一旁,恭恭敬敬道, “就在这里面。” “嗯。” 阮枫抬手打开大门,进去后顺手将门关上。 听到动静的孟时诩没有任何反应,依旧闭着眼躺在木板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腹前,一片安详之意。 “孟时诩,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清清冷冷的声音传入耳中,孟时诩眉头一皱,总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阮枫也不着急,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上面,仔细观察了会孟时诩。 在这诡异的沉默中。 孟时诩率先忍不住了,猛地睁开双眼,侧头看向床边的白衣少年,声音冷然: “既然落到了你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阮枫不紧不慢地拿出一个布包,放在腿上,缓缓展开。 里面放着整整一套银针! 少年也不说话,默默地取出银针。 银针刺破指尖的皮肤,一阵剧痛袭来,就像是无数根细针在指尖的肉里搅动! 孟时诩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阮枫依旧不说话,手上动作没停,拿起银针,毫不犹豫地朝着他膝盖骨下方扎去。 孟时诩腿下意识颤抖了下,可还是没能躲开。 银针扎入的瞬间,钻心的疼痛从膝盖处蔓延开来,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试图忍住这股剧痛。 阮枫等了会,看见对方依旧是那副与她硬刚到底的样子。 不由缓缓地将银针对准他的太阳穴。 孟时诩瞪大了眼睛,还没等他有所反应,银针已破皮而入。 太阳穴处像是被一道灼热的火焰击中,疼痛使得他眼前发黑,发出痛苦的呻吟! 多少年了! 已经多少年没有人敢这么对他了! 孟时诩忍着剧痛,眼神恶狠狠地盯着少年: “阮!枫!真没想到和尘的徒弟竟然是你,早知道当年就斩草除根了!” “早知道、早知道……” 阮枫唇齿间喃喃这三个字,忽然勾了勾唇,眼底却丝毫没有笑意! “早知道真是个没用的词啊,要是早知道,你怎么会落在我手上?” “你!” 孟时诩胸膛起伏不定,看着阮枫那双漆黑如墨、没有什么情绪的眼睛! 不知想到什么,孟时诩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阮枫,当年要不是和尘扰乱了我们的计划,纪晏清根本回不到圣都!你说,要是这个消息被陆玄知道会如何?你说他是相信你们之间有联系多一点,还是认为这是巧合多一点?” 说完。 孟时诩死死盯着少年的脸,希望从中寻找出一丝破绽! 哪怕一丝也好! 但很可惜。 阮枫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就像一个听故事的路人,甚至还说道: “就这些了吗?继续。” “……” 油盐不进的家伙! 孟时诩冷笑一声: “很早以前我就为自己吩咐过,如果我失踪了,许久未归,那么你,阮枫!和纪晏清有牵连的事情就会传出去。 你接近陆玄,只不过是为了获取陆玄的信任与情报! 你猜我为什么这段时间内不见踪影?我一直在调查你啊,阮枫! 我都快放弃的时候,却无意中查到了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你去过南疆,并在那里住了一小段时间。 有人看见你曾和那南疆迦茵圣女一同游玩,举止亲密,隐隐约约听见那迦茵要送你什么。 后来本就半隐居的迦茵更是闭门不出,据说醉心于培养一种书上记载,极厉害的古老蛊虫。 你说, 要是我放出消息引导陆玄去查,他会不会认为:你!阮!枫!从一开始就想控制他成为自己的傀儡!!?” 孟时诩越说笑容越灿烂,说到最后,语气中浓浓的恶意扑面而来! 就像一条恶心粘人的水蛭,要吸干对方身上的最后一丝血! 阮枫终于脸色有点变了,眼神颇为惊奇: “举止亲密……你听谁说的?不信谣不传谣!” “……” 重点是这个吗! 是这个吗!! 你耳朵就没听进去其他的东西吗!!! 孟时诩有一种自己憋了许久才放的大招,期待看见对方震惊的模样,结果对方来了句—— 啊? 孟时诩这次是真被气到了,气的胸膛剧烈起伏! 任你准备再多,口才再好,也敌不过对方装傻,真想给对方两巴掌出气—— “啪啪——” 念头刚出来,清脆的耳光声就这么水灵灵响起。 孟时诩愣了愣,两边脸颊迅速红肿起来! 阮枫收回手,漫不经心地扭了扭手腕: “不用谢,我知道你一定想抽我两耳光,所以帮你做了。” 孟时诩眼球瞬间充血! 简直是—— 奇耻大辱!!! 自从他成为燕王十二骑之一后,哪里受过此等屈辱!? 愤怒并没有冲昏孟时诩的头脑,反而让他更加冷静。 阴鸷的眼神射向从容不迫的少年,孟时诩声音犹如淬了毒一般: “阮!枫!你这反应,反倒是让我更加相信了,你接近陆玄是不安好心的!” 闻言。 阮枫忽然轻笑一声,缓缓抬起头。 木床边有一个小窗户,此时正是黄昏之时,夕阳的余晖透过小窗户进入屋内。 少年散漫地坐在椅子上,一半的身子暴露在落日余晖下,另一半的身子隐没在黑暗中。 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漆黑的眸子中是不染凡尘、不辨善恶的纯澈。 阮枫伸出修长的食指,轻轻放在唇边,声音清冷而蛊惑: “嘘,虽然你没有什么证据,但你知道的有点多。” 孟时诩冷笑: “果然如此!你和纪晏清联手,甚至故意接近南疆迦茵圣女,勾引她为自己所用,借此想控制陆玄! 如此一来……哈,我突然想起了某件巧合事。 你并不在意凉国,却偏偏派遣一众有才能的将领坚守在海谷关大半年,迂回拖延。 不是为了向世人展示自己尽力了,也不是因为突然心累,萌发放手的想法。 在那之前,纪晏清在燕圣朝堂处于弱势,基本不管事。 你是为了分散燕王的注意,给纪晏清时间拉拢旧部,对不对!!” 最后那句“对不对”几乎是咆哮而出! 孟时诩说完。 “啪啪啪……” 阮枫不紧不慢地鼓了几下掌, “不愧是燕王十二骑中军师一样的存在,敏锐得令在下佩服。大部分都猜对了。 我一开始确实想操控陆玄,让他日后成为我手中的傀儡。但是,唉,没办法,他太乖了,我的血也敢心甘情愿咽下。 况且他要是出事,我也不好和陆伯伯和澜姨交代不是?尤其是澜姨,可是把我当亲子看待。 所以我也愿意做出些许退让。 至于我和纪晏清,我是帮他拖延了时间……可,唔,不是合作的关系,这件事讲起来非常复杂—— 所以我就不讲了,让你浅浅的死不瞑目一下。” 第178章 天地可鉴 浅浅的……死不瞑目一下? 人言否!? 孟时诩震惊地看着笑意不达眼底的白衣少年! 清冷谪仙……这绝逼是距离产生美! 距离产生美啊!!! 孟时诩还想再说什么,阮枫抬手就点了他哑穴,另一只手指尖的细长银针泛着冰冷的光泽。 少年垂眸看着他,幽深的眸子漆黑如墨,仿佛吞噬了所有的情感! “我不喜欢太吵闹,你知道的。” 我知道个鬼! 孟时诩脑中刚蹦出这个念头。 下一秒! 剧痛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阁楼的门再度被打开。 阮枫抬眸看了眼星空,经过等候在不远处的小厮时,淡淡说了句: “他死了。” 小厮模样的人微愣了下,随即得体地笑道: “不打紧,上面的人说了,这人虽怕死,但骨头硬的很,什么都不透露。唯一剩下的价值就是让公子高兴高兴,公子放心,我们会处理好的。” “嗯。” 阮枫让对方不用跟着,然后消失在这夜色中。 她目前所在的水上阁楼位于灵国都城灵城,这附近都属于某个客栈的地盘。 这个客栈不像于普通客栈,一个房间一个房间住。 这里有许多不同风格的小院,每个小院有专门的人服侍,周围风景也极美。 住得起的大多是非富即贵之人,而愿意花钱住这里的大多也不在乎这点钱。 灵国虽偏安一隅、不是很大,但百姓较安居乐业,余祁眠更是支持鼓励“商”,灵城每天都有大量游商往来。 所以这客栈也算火热。 谁能想象到,失踪的孟时诩会在这里? 阮枫回到陆玄安排的小院,刚踏入院子,像是察觉到什么,猛地抬头看着狡黠月光下盘腿坐在屋顶上的少年! 少年穿着一袭云水蓝色长袍,领口袖口绣着精致的云纹,发髻高高挽起,有几缕发丝散落下来。 阮枫脚尖一点,落到屋顶上。 恰时一阵风吹过,两人衣袂翩翩。 余祁眠单手托着腮: “虽然我武功不行,但我想藏起来,几乎没人发现的了我,不是你身边的人失职。” 阮枫:“我知道,说正事。” 余祁眠“哇”了声,捂着胸心痛道: “阮兄,咱们好歹也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你为何对我依旧如此冷漠?咱们之间就没什么可聊的吗?” 阮枫:“……” 阮枫颔首:“那行,我们就来聊聊你写的那些话本剧情——” 话还没说完。 余祁眠忍住脚趾抓地的冲动,连忙打断: “不不不!真男人从不回头看!咱们换个话题!也许……我愿意回答一些问题?” 阮枫看着余祁眠,双眸微眯。 就在余祁眠以为对方会问一针见血的问题时。 只见阮枫缓缓开口—— “马虎和沙卫行说你很虚,真的假的?你一直抗拒娶妻生子难道是因为不行?” 余祁眠:“……” 余祁眠:“…………” 余祁眠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捏了捏小拳头但是不敢动: “陆玄不是也抗拒娶妻生子?” 阮枫想了想,漂亮的眸子无辜清澈:“不行和不愿还是不一样的。” 余祁眠仰头望天,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过了会,叹气道: “行吧行吧,你认为不行就不行。不必用这件事激怒我,反正我这辈子都不会成亲,我不太在乎这件事。” 阮枫点点头: “行吧。我还以为你会像你写过的一本话本里一样,霸道书生舌尖鼓了鼓腮帮子,低沉着声音说‘我行不行,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猜错了。” 余祁眠:!!! 余祁眠尖叫扭曲爬行,螺旋升天! “闭嘴!好汉不提当年勇!” 你怎么做到面无表情,语气平静地说出这些羞耻话的? 你说出来自己不尴尬吗! 余祁眠不敢想象,要是被阮枫发现自己写禁书。 对方要是看他不顺眼了,就拿着他写的禁书,面无表情地念,他走到哪念到哪! 想到这, 余祁眠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袍子。 休想! 虽然他脸皮厚,但还是要脸的! 阮枫被吼了下,并没有放在心上,眼神意味深长地看着余祁眠: “说正事,你为何知道我在这,为何来我这里?” 余祁眠平复情绪后挑了挑眉,笑道, “那自然是因为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来阮兄这里的原因很简单,希望你们把孟时诩处理干净点,我不想灵城引来些麻烦,会很难办呀。” 听到孟时诩,阮枫眼神冷了几分。 她垂眸看着盘腿坐在屋顶上的温润少年,毫不掩饰地问道: “余祁眠,你属于哪方?” “我?” 余祁眠指了指自己,歪头想了想。 少年眼底笑意分明,似乎拢了这温和的月华,华光流转,仿佛带着独特的言语,穿透凡尘。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阮枫,你一开始对陆玄并非友好。你想利用毒……或者不止,南疆有一种可怕又古老的母子蛊。 保留一个人的意识,但此人必须忠诚于‘主子’,‘主’死,此人也必死,且若有弑主之念,便会生不如死。 更可怕的是,子蛊会逐渐影响此人记忆与认知,直至彻底服从于‘主人’。 阮枫,不得不说,你真是凉薄冷漠,你比那公子朔更不择手段,更可怕。 在你眼中,你为每个人附上价值,冷眼看着台上他人的表演,但你又不以戏耍他人为乐趣。” 阮枫没有否认。 “不过我说的是没有人制约的你,你身上还是有点人情味的,要不然我早就把这件事告诉陆玄了。” 余祁眠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酒壶,仰头喝了口,偏头看着白衣少年,眸光潋滟,醉了这无边月色, “不用再执着于我属于哪一方了,我谁都不属于。我啊,就喜欢看看热闹,谁也不得罪。” 说着。 少年红着脸,摇摇晃晃地起身,看着酒壶,忍不住小声嘟囔: “好晕,哪个鳖孙子换了我的酒?要是被我知道,小心我到他面前鬼哭狼嚎!” 无意听见的阮枫:“……” 这人……有时候胆子大的很,有时候又窝囊极了。 余祁眠随意摆摆手,边摇摇晃晃往屋顶边缘走去,边说道: “阮兄,天色已晚,我就不叨扰了……世间事,如浮云聚散,何须忧愁挂心头——啊!” 一眨眼的功夫,阮枫就看着余祁眠这个大活人瞬间消失了! 然后—— “咚——” 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 掉下屋顶时飞到空中的酒壶也落了下去,阮枫听到一声沉闷的敲骨声。 伴随着一句短促的惊呼后彻底没了声响。 阮枫:“……” 阮枫看着下方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少年,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天地可鉴,不关她事。 第179章 后路 阮枫让人把被砸昏过去的余祁眠搬到偏院,仔细检查一番。 脑袋被酒壶砸了,轻微震荡,好在没有内出血。 脚腕扭伤有点严重,身上多处擦伤。 阮枫随意处理了下伤口,看着睡梦中眉头微撇的少年,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心主神明,熬夜和忧思会扰乱心神,导致心神不宁,难以入睡或者睡眠质量差,易做梦。 刚才她检查了一番。 那酒壶中的酒,放了适量的安眠入睡的药,本意应该是让余祁眠好好睡一觉。 但估计对方没想到。 余祁眠好好的觉不睡,跑到别人屋顶上等人! 阮枫点了一支安神香,转身回去睡觉。 …… “小二,怎么了?怎么感觉你有心事的样子?” “没什么,大哥。对了,灵国有些官员好烦啊,贪赃枉法又找不到证据把他们伏诛。” “你啊你,怎么比大哥还死板?非常之事用非常之法,不用固守成规,不是所有事情都要讲究证据行事。” “啊?” “我们可以暗中杀他,不一定是派人暗杀,也可以借对方敌人之手杀人……总之,小二还有的学呢。” “……其实吧,我不太想当这太子,只要想到这位置所代表的责任,总觉得自己做不好。” “悄悄告诉你,大哥被册封陈国太子时,一晚上都睡不着……不说这个了,小二有其他爱好吗?” “呃呃,偶尔写点话本。” “哇塞,什么时候给大哥看看?” “不行!反正,就是,嗯,等以后再说吧,万一你说我写的不好怎么办?我心灵可是很脆弱的!” “哈哈哈,怎么会呢?” “不行就是不行!” “好好好,不看了不看了,等以后你脸皮厚些了,再给大哥看看。” “唔,呃呃,以后再说吧。” “……” 明媚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床上。 少年睫羽轻颤,缓缓睁开双眼,脸上还带着几分朦胧。 余祁眠回忆了下昨晚发生的事,顿时脸黑了! 丢脸丢到人家门口……算了,只要他觉得没发生过,那就是没发生过! “殿下~” 一道哀怨婉转的声音忽然响起。 余祁眠吓得一个激灵,还没反应过来,星榆就扑到床边,嘤嘤嘤道: “殿下,您可真是吓死属下了~” 谁家太子闲的没事干去外面爬屋顶啊! 难不成外面的星空比宫里的星空好看? 余祁眠揉了揉太阳穴:“你怎么……对了,阮枫呢?” 星榆愣了愣:“阮公子?阮公子远在盛国呢。” 余祁眠很快反应过来,阮枫肯定不会暴露行踪,于是“哦”了声没再询问,而是关注另一件事—— 哪个鳖孙子动了他的酒壶? 余祁眠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宫算账。 一进入大殿,正在看书的少女就看过来,见他还活着,松了口气,面上却挑眉一笑: “看来你要坐着辘车一段时间了,师兄你还挺命大。” 余祁眠咬牙切齿: “毕竟祸害遗千年呢。元染,你不去盛京学宫读书了?” 元染摊了摊手: “我从学宫退学了,老头子快死了,我得去争夺一下这家业,顺带路过灵国,来看看你而已。” 余祁眠:“你以前不是不在乎元家家业?” 元染轻“啧”道: “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把我送去盛京学宫,远离元家。这做法还真是和齐国那死了的皇帝如出一辙。 现在我突然觉得,本就有属于我的东西,我为何要放弃? 而且我认为,如今姜音公主刚掌握齐国,是我的机会!” 余祁眠眨了眨眼睛:“你就确定姜音一定会帮你?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元染有点不高兴了,冷冷扫了余祁眠一眼: “姜音以前插手朝政时的政绩师兄你不清楚?她柔弱狠毒,左右逢源,却有着自己的底线,从未把剑锋对准过平民百姓。她要是够不择手段,也不至于十几年都被姜瑜那个废物太子压一头!” 余祁眠轻笑一声: “我知道。只是有点好奇,为何齐国皇帝驾崩后,她把持朝政,却丝毫没有登基的意思。” …… “公主殿下,还请您选吉日登基吧。” “昭宁公主,臣认为,国不可一日无君,您若是不想登基,就请选一位皇子登基!” “公主……” 下方的人群叽叽喳喳,大有吵起来的架势。 一部分人催促她登基,一部分人暗戳戳地表示她应该选一位皇子出来登基。 更多数人是低着头不说话,静观事态发展。 姜音坐在上方,垂着眸把玩着手上的玉玺。 自父皇驾崩后,她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把封号改成昭宁。 她讨厌“顺宁”那个封号。 等争吵声渐渐小了,这时,一位极具富态的中年男子站出来,严词厉色道: “昭宁公主,先皇暴毙得异常,那舒嫔几十年来一直乖顺无比,二公主还在盛国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杀了先皇再自伐?臣认为,此事必有蹊跷,正好二公主还未成婚,咱们可以换位公主,把二公主带回齐国审问。” 话音刚落,立马有人附和: “是啊,公主,先皇死的不明不白,咱们做臣子的不能这么算了!” “二公主在盛国这么久,迟迟不和亲,可见能力不行,是该换位公主了。” “……” 一字一句,都在逼上首的女子做出选择! 姜音自认极有耐心,但听到这些发言,还是忍不住气笑了: “和亲公主送过去后还能换人,你们真有能耐啊!行啊,本公主这边没问题,你们去找陆玄说吧,问他同不同意。” 女子身姿纤细,眉目间流露出一种淡淡的书卷气,仿佛古典画卷中走出的人物。 看似柔弱,但举手投足间却流露出不凡的气质,给人以温婉柔和之感,却又暗藏着不可忽视的锋芒! 与之对视之人无一不低下头。 那最先开口的富态中年男人不由心中怒骂! 他本来想着姜音登基时做手脚,让她背上不祥之意以及弑父之名。 再在齐国各地搞出点“天灾”,散布是因为齐国牡鸡司晨,所以上天降罚! 最后扶持某个无依无靠的皇子上位,也算是为了他那可怜的外甥姜瑜报仇。 结果这死丫头第一步都不迈出! 她忍了这么多年,步步为营,离那个位置就差一步,怎么忍得住的? 不登基就不登基吧,反正影响不大,要不了多久姜音就得被迫下台。 “弑父”的不祥女子岂能稳坐高台? 中年男子眼底划过一丝狠厉! 姜音扫了眼安静的众人,缓缓开口: “不用再劝了,顶峰虽高,却也孤寂。本公主从未有过登基的意思,这段时间只是想考察哪位皇室宗亲可担此大任。 另外,关于先皇暴毙一事,早已调查清楚,切莫再议。二公主和芷兰郡主那边,既然送去盛国和亲,就不必再管她们了。” 说完。 台下不少人眼睛都亮了! 有了前面那重要事,后面那事算个屁啊! 昭宁公主既然敢在朝会众位大臣做出承诺,想必不是假的,除非她疯了! 众多皇子脸上更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看着高台上,看着这位原本还有点不顺眼的皇姐\/皇妹,眼神都亲切不少! 姜音将众人神色收入眼底,放下手中把玩的玉玺。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只有她的眼眸在微微转动。 联合起来针对她,她很烦的啊,有点吃不消,主要还妨碍她的事。 这如镜中花水中月的联盟啊,真是一戳就破。 登基? 呵。 她习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第180章 双生子 朝会结束。 姜音吩咐不用准备步辇,然后慢慢走在宫道上,脚步轻盈却沉稳。 金碧辉煌的琉璃瓦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红墙黛瓦见证了这千年历史的变迁。 姜音抬头望向宫道的尽头,思绪万千。 透过时间与空间,她仿佛看见了那个跌跌撞撞在宫道奔跑的小女孩。 这宫道似乎没有尽头,无论小女孩多么努力奔跑,都无法到达彼岸。 最后只能重重地摔在地上,看着盖着白布的故人被带走。 无能为力。 母妃当年难产,痛了一天一夜才生下皇兄与她,此后伤了身子,无法有孕。 母妃对皇兄如珠似宝,对她却是厌恶至极。 心情不好了就拿她出气。 ——“你生下来就是来讨债的!要不是你个小灾星,本宫也不至于痛了一天一夜!” ——“都怪你!本宫因为你不能有孕了!陛下也不怎么来看本宫。既然体弱,你怎么不直接去死啊!” ——“小贱人,本宫留你一命,供你吃喝,你就该感恩戴德!” 在学业上,母妃对皇兄极为严格,甚至到了严苛的地步。 想当年,未入宫前那女人也是小有名气的才女。 她相信自己唯一的儿子一定会天资聪颖、过目不忘。 她无比期待着皇兄得到父皇重视,在所有人面前扬眉吐气。 但很可惜,皇兄在学业上真的没有什么天赋,即便那小小的孩子每日挑灯夜读,学业上也就那样。 “祸兮,福之所倚、倚、倚……后面是啥来着,我怎么又忘了?”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响起。 “啊对对对,就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咦?音音你学过了?” 小女孩摇摇头:“皇兄,你一早上背了好几遍书,我早记住啦!” 小男孩有些羞涩地挠挠头: “音音记性真好,比皇兄厉害多了。对了,今日音音生辰,皇兄雕了一个小音音,噔噔!” 小男孩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小木雕。 木雕所用的木头很普通,但雕刻之人手很巧,雕刻得栩栩如生,哪怕手法看得出还很稚嫩。 小女孩高兴地接过小木雕,珍重地收起来:“谢谢皇兄,也祝皇兄生辰快乐!” 那日是个很普通的日子。 她带着皇兄在角落里背书。 但也是一个不普通的日子。 他们那一年见不到多少次的父皇偶然经过听到他们对话,兴致来了,考校起这儿子的功课。 小男孩本就背的不太熟,紧张之下更是涨红了脸,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 父皇眼神从期待到失望,最后变成了冷漠,冷漠得像是在看不相干的人。 好像这突如其来的微薄父爱,随着一阵风吹走了。 母妃听闻后,急匆匆回来,关上门,直接抬手狠狠给了小女孩一巴掌。 那瞬间,世界似乎都消音了,只剩下耳边的嗡鸣声。 “母妃!” 小男孩瞳孔猛地一缩,张开双手挡在小女孩面前,看着面目狰狞的母妃,腿都在颤抖,却不肯后退。 女人见是自己儿子,扬起的手不甘不愿地放下,恶狠狠道: “昊儿,你让开!母妃必须要给这小贱人一个教训!乖,你是母妃的乖儿子,回去好好复习功课,下次一定要让你父皇对你刮目相看,知道吗?” 女人越说越激动,脸上还带着几分不正常的癫狂! “昊儿,母妃对你这么好,母妃可以为你连命都不要,所以你也要乖乖听母妃的话。你只是还没开窍而已,多努力努力就好了。” 努力…… 努力………… 小男孩看着一直以来对他要绝对掌控的母妃,脑中的弦突然崩了! “努力努力!可是儿臣已经很努力了!每天天不亮儿臣就起来读书,每天学到很晚很晚,从不敢懈怠……母妃!妹妹才是读书的料,她很优秀的,您可以培养妹——” “住口!!” 女人怒气冲冲地咆哮着打断! “母妃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不听母妃的话!?都是姜音教唆的是不是?” “不关音音的事!是儿臣自己想说的!” 女人本想抬手打过去,但想到这是宝贝儿子,又硬生生忍住。 她看着注入无数期待,却反抗自己的宝贝儿子,突然落下了泪: “昊儿,母妃那么爱你,母妃尽全力想给你最好的一切,只盼着你未来鹏程万里。你为什么就不理解母妃呢?” “我……” 小男孩第一次见素来强势的母妃落泪,一时慌了神, “对、对不起,母妃。您以后能不能别责怪妹妹了?儿臣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闻言。 女人眼底划过一丝狠厉,面上却笑盈盈道: “瞧你说的,母妃以前也没打过音音呀。这次母妃只是一时气昏了头。昊儿该去读书。来人,把殿下带走!” “母妃……” 小男孩想挣扎。 但他年纪太小,再加上平日都在学习,很少锻炼身体,最后还是被嬷嬷带下去了。 小男孩一走,女人瞬间变脸! 原本姣好的容颜此刻显得尤为尖酸刻薄,阴狠视线犹如毒蛇一般打量着低着头不说话的小女孩。 “本宫有没有警告过你不准在昊儿面前乱说话!?看不出来啊,你还挺有心机,惯会装柔弱引得昊儿心疼。” “一个好好的公主,非得和那些勾栏女子一样,缺男人疼爱就要死了不成?” “装啊,继续装啊,怎么不落几滴泪?装柔弱可怜无辜单纯的样子给谁看!和那云嫔一样令人作呕!!” “要不是你在肚子里抢了昊儿的养分,天资聪颖的是昊儿才对!” “你这个生来就克本宫的小贱人,你记住,是你抢了昊儿的聪明才智,你必须一辈子赎罪!!” 说着。 女人似乎仍不解气,见小女孩没有反应,直接狠狠一推! “本宫和你说话,你一句话都不说,聋了不成!?” 小女孩踉跄地摔倒在地上,袖子内的小木雕“哐当”一声落到地上。 女人眼神一瞟,顿时勃然大怒! “本宫明令禁止昊儿不能玩物丧志,不要去碰木雕,昊儿一向听本宫的话。好啊,你个小贱人竟然敢带坏昊儿!!” 小女孩终于有反应了,连忙去拿: “我没有,这是皇兄送我的生辰礼物……” “砰——” 女人抬脚踢飞了小木雕,然后一脚踹向小女孩,面容扭曲! “本宫和你说话,你还敢反驳!?过生辰?你配吗?” 第181章 故人已逝 本该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却用着最恶毒的话化为尖刀戳向她的心脏。 身体上的痛远不如心痛,小女孩的委屈再也憋不住,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母妃这么厌恶她? 明明记忆中以前母妃虽然不喜欢她、无视她,但不会对她这样刻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皇兄刚开始背书,背了大半天才磕磕跘跘背出来。 那时候母妃抱着皇兄笑着说,没关系,我儿很聪明,只是初学,有点不熟练而已。 她在旁边艳羡极了。 母妃喜欢聪明的孩子吗? 于是她鼓起勇气说她也会了。 母妃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哦?你也会?背背看。” 她扬起笑容,流畅地将文章背诵出来,期待着母妃的表扬。 可是母妃皱了皱眉:“你什么时候偷偷学过?” “没,没有学过,刚才皇兄背的时候,女儿,女儿听了几遍。” “哇!音音你好厉害!” 皇兄稚嫩的嗓音响起时,她看见母妃的脸似乎扭曲了下,眼神也变得不善。 后来…… 后来母妃越来越可怕,越来越偏执。 对皇兄愈发严格,对她愈发厌恶,只要皇兄有一点玩乐的心,都会被认为是她带坏的。 可是她不撒谎、不欺负人、学着书上说的去当个好人,宫女姐姐们都说她是位好公主……她不是坏孩子啊。 看着小女孩落泪,女人勾起嘴角,像是赢了一场争斗的胜利者得意洋洋: “哭哭哭,就知道哭!这里可没有男人,你的眼泪想迷惑谁呢!” 那一巴掌差点让她左耳聋掉。 从此。 小女孩越发谨小慎微,甚至开始疏远过去亲密无间的皇兄,除了每日在房里看书基本不出去。 皇兄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不再与她亲近,顺应着母妃的要求,每天奔波在沉重的课业中。 大部分书都是皇兄弄到,偷偷放在她窗户边的。 两人保持着这无声的默契,却又存在着一层隔阂。 小女孩发现,皇兄脸上的笑容似乎越来越少,眼底乌青越来越重,也越来越瘦。 她偶然间看见过皇兄感染风寒才刚好一些,母妃就把书放到皇兄面前,让他别浪费时间。 甚至有时竟会发怒鞭打皇兄。 在一次父皇突发兴致,召集所有皇子考校功课中。 皇兄因犯困而仪态有失、脑袋晕晕乎乎,大部分问题都没回答出后,父皇不高兴了。 斥责母妃是怎么教育皇子的。 再一打听,每天那么努力还什么都不会,真的是他儿子吗? 母妃被父皇厌弃,被其他妃嫔嘲笑,终于彻底疯魔了,狠狠打了皇兄一顿,差点打个半死。 那女人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的方法,坚定地认为是小女孩夺了她儿子的命格,只要用特殊手段杀了小女孩,命格就会回归! 而这件事,被姜昊无意中发现了。 那是姜音最后一次见到姜昊。 那次小男孩把书放在窗户边缘上时,并没有匆忙离开,而是等在原地。 等到姜音去拿书,看到了窗户外的小男孩。 他很瘦,眼圈都有点凹陷了,明明年纪不大,眼里却没有一丝光,只有浓郁的漆黑。 他缓缓开口:“音音,云嫔娘娘人不错,她很喜欢你。” “皇兄说这个干嘛?” “还记得我们以前偷偷看的游记吗?宫外有大漠、雪山、草原……我说以后要带音音去看。” “……记得。” “音音,对不起。” 对不起,我过去其实是觉得母妃不对劲的,但我不愿去细究,从未真正为你反抗过一次。 对不起,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皇兄没有音音那么坚强。 小女孩还没反应过来,小男孩转身就走了。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单薄的背影,萧瑟又孤寂。 就像双生子走到人生的分叉口,选择了不同的路,渐行渐远。 当夜,整个皇宫都被惊动了! 皇子姜昊弑母后自伐! 从来不管后宫的父皇勃然大怒,彻查此事后发现这女人居然想做法坛杀了女儿! 父皇愤怒的不是女儿差点被杀,愤怒的是此事他居然不知情? 姜音他考察过,确实天资聪颖,几乎过目不忘。要是这本领给他儿子多好? 可惜双生子之一姜昊已经死了。 一点压力都承受不住,居然还敢干出弑母的罪孽让他丢脸,没用的混账东西! 云嫔透露出她想抚养小女孩的意思,父皇大手一挥直接同意了。 反正一个公主而已,除了皇后,谁抚养都差不多。 云嫔对小女孩很好,她告诉小女孩,她和小女孩母妃进宫前曾是闺中密友。 小女孩母妃擅诗词歌赋,她擅琴棋书画。 后来进宫后两人因为一件小事闹掰了。 “你母妃虽没有你过目不忘的本事,但也是个聪明的。不知怎的,越来越疯狂偏执了。” “我想,她想的估计是凭什么过目不忘的本领会出现在你身上?你有过目不忘有什么用呢?” “她看着你,像是看到曾经的自己,而她无法接受过去的自己。她想的不是去拯救过去的自己,而是要打压你,辱骂你,以此来证明现在的自己是正确的。” “她已经彻底疯魔了。” 云嫔娘娘的名字很好听,叫云初昭。 云初昭支持小女孩读书,支持小女孩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最后,被拿来胁迫女孩时,为了不拖累女孩,一条白绫挂在了房梁上。 云母妃没用,没办法如同人生贵人一般帮助到音音,就不连累音音了。 音音,你可以不大富大贵、可以不权势滔天,可以不名利双收……因为每个人的路都不一样。 但你要像一个人一样,堂堂正正活着。 …… 姜音走到宫道尽头,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这狭长的宫道。 那些曾经发生过的悲欢离合,虽然已成为过去,但在这一刻,它们似乎又鲜活起来,触动着心弦。 每个人都是时间的过客。 无论个人的命运如何变迁,历史的洪流永远滚滚向前。 结局会有无数种,而她,先要在每一个可能的结局中保全自身活下去。 姜音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182章 尽人事,听天命 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斑驳光影,给竹林小院披上一层金色的纱幔。 竹院四周,翠竹环抱,青翠欲滴的竹叶随风轻摆,发出沙沙的声响。 姜音屏退跟随的侍从,踏入一条由石板铺就的小路。 小路两侧的竹枝交错生长,形成天然的屏障,隔绝了外界的纷扰。 小路尽头,入眼的是一方清澈见底的池塘,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与绿竹。 一位戴着斗笠的白衣少年坐在小池塘边,悠然自得地钓着鱼。 这一幕美好得令人心旷神怡,不忍打扰。 姜音走过去,泰然自若地坐到少年旁边的小椅子上,瞥了眼空旷旷的木桶: “你钓了多久?” 阮枫没有什么反应,依旧盯着水面: “不久,毕竟许久未回到这小院,找东西找了好一会。” 姜音视线随着少年的目光落到水面上。 看着这清澈的池水,迟疑了会:“这水里你确定有鱼?” 阮枫:“以前有。师父有段时间喜欢钓鱼,但十钓九空,于是一怒之下买了些鱼养在这池子里,结果发现在这也钓不上来,然后又一怒之下全捞上来做了全鱼宴。” 姜音:“……” 这师徒两人,一个比一个奇葩。 阮枫收起钓竿,声音清清冷冷的,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慵懒倦怠: “对了,忘记恭喜昭宁公主,守得云开见月明。” 姜音垂下眸子,神色复杂: “没什么好恭喜的,若真的月明了,你也不会来找我。燕云华一定找过你吧?你为什么会拒绝她?” “因为我们的理念有点冲突,哪怕因为一时的利益走在一起,最终也会分道扬镳。” “可我与你也不一定相同。” “不冲突就行,世上哪来那么多志同道合?” 姜音沉默片刻才道:“你不想自己坐上那万人之上的位置吗?” 阮枫挑了挑眉: “你是说那个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点事要被朝臣阻拦,但凡出点大错都要被后人反复鞭挞,且不能随便卸任的位置?” 姜音:“……” 阮枫微微一笑: “过去我的理想很简单,要与师父永远在一起,走遍天南海北。 其实我是想过的,但我并没有选择这么做。就像我曾经所决定的一样,我的一生并不想为了那些繁杂的事务所牵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你也很清楚不是吗?” 姜音瞳孔微微收缩:“你没有野心吗?” “我只是不想坐上那个位置而已。当然,我也可以不管那个位置所代表的责任,可师父要是知道了,会不太高兴的。” 阮枫顿了顿,继续说道, “而且谁说我没有野心了?我从来没打算过放弃手中的权力。我只是清楚了解自己的性格,我不愿意承担那个位置的责任和束缚,我更喜欢自由自在地掌控权力。” 姜音:“若是被逼放弃呢?” 阮枫:“先下手为强,架空对方,废了对方,换一个听话的。做事要快准狠,不要奉行什么找到证据才出手,当你产生怀疑时就该下手了。” 姜音若有所思: “上次我问你,你说你对自己有信心。但世事瞬息万变,你不害怕在这场斗争中失败吗?” 阮枫静静看着水面,沉思片刻才道: “不可否认,我确实害怕。但我不认为害怕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没有人可以算无遗策。 我的师父,他用一生去接受自己失败的人生,到头来曲终人散皆是梦,繁华落尽一场空的人生。 他曾悲痛、愤怒、歇斯底里地咆哮,直到最后死亡前的释然,才终于与过去的自己和解。 努力做到尽人事,听天命吧。” 清冷飘渺的声音落入耳中,姜音不由侧目看向少年。 少年背脊挺直,漆黑如墨的眸子平静从容,肤色如玉,长发随意地束于脑后,几缕散落的刘海轻拂额头,平添了几分慵懒。 举手投足皆透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态度,仿佛是从画卷中走出的谪仙人物,清冷出尘。 姜音微愣,不知想到什么,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你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气质,怎么说呢,勾人而不自知。如果我涉世未深,估计会被你死死迷住。” 阮枫:“……” 姜音唇角上扬:“当然,现在的我也依旧被你的,怎么说呢,坦率随性以及来源自于对自己内心的深刻认知与掌控的自信所动容。” 阮枫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见状。 姜音没忍住笑了: “原来你也有局促的时候,真是少见。放心,我早过了少女怀春的时候。只是觉得你在我的人生记忆中留下的印象会很深刻。” 阮枫微不可微地松了口气。 她是来拿下齐国的,不是来拿下姜音的。 等笑够了,姜音收敛起笑容,正色道: “阮枫,这次的谈话,你确实用你的态度打动了我,但抱歉,我无法立刻给你答案,不过我会好好考虑一番。” “无妨,尽人事,听天命。” 姜音微愣,旋即微微一笑:“尽人事,听天命。” 走之前。 姜音回眸深深看了眼少年的背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阮枫还真是把她调查的一清二楚。 但偏偏字里行间都带着坦率真诚,让人厌恶不起来。 姜音走后不久,阮枫也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解决孟时诩只是顺路,她真正要做的,是来齐国见姜音。 虽然她完全可以不自己出面,让手下的人去接触姜音。 但,姜音看得见态度。 何况,对于她所欣赏的人,她毫不吝啬这些时间。 阮枫回去路上忽然收到了一封信。 信上没有任何字,只有一个潦草、画风幼稚的圆圈和一个叉。 阮枫脸色微变:“南疆圣女迦茵现在在哪?” 下属:“去盛京了,说是代表南疆,因以人养蛊一事前来交涉,并表示会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阮枫一听,神色凝重了几分:“即刻启程!” …… “东方哥哥,怎么一直都没有看见阮枫哥哥呀?” 坐在秋千上的女孩轻轻摇晃着小腿。 女孩脸颊圆润,肌肤光滑细腻。浓密卷曲睫毛,每一次眨眼都像扇动着蝴蝶的翅膀。 睫毛下一双大眼睛明亮而灵动,像是两汪清澈的泉水,里面盛满了纯真与好奇,没有丝毫杂质。 乌黑的长发被编成各种精致的辫子,点缀着彩色的珠串或是鲜花。 她身着南疆的服饰,色彩鲜艳,图案绚丽,长长的裙摆随风飘扬,如同彩蝶翻飞,灵动极了。 东方旭阳挠挠头:“他现在有点事。” “哦,好叭。” 女孩撅起嘴,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 东方旭阳忍不住吐槽。 这传闻中半隐居的迦茵圣女,年纪也不小,怎么看着心智如同小孩子? 吐槽间。 忽然有人通报殿下与阮大人一同来了。 迦茵眼睛一亮,连忙起身跑过去,直接扑向那白色的身影,兴奋地大喊: “阮枫哥哥,迦茵好想好想你哒。你好久没去过南疆看迦茵啦!” 阮枫没有躲开,稳住身形后看向眼神幽幽的陆玄。 陆玄:“……” 小枫红颜知己真多啊…… 阮枫:“……” 她还不至于对一个心智如同孩童的人下手…… 关注一下重点,她没有躲避! 因为要是迦茵不高兴了,你们就会见识到这孩子有多么可怕。 第183章 哥哥、姐姐 迦茵扒拉着阮枫,像一只粘人的小猫不愿意松手。 还不忘挤进陆玄与阮枫之间,把陆玄挤走,朝着他呲牙咧嘴:“不准靠近阮枫哥哥,我的!” “哈?”陆玄神色莫名,“你的?” “迦茵。” 温和中带着几分无奈的声音响起,迦茵“哼”了声,不甘不愿地撇过头,自顾自地玩起阮枫的手指。 阮枫由着她玩:“我听说了,迦茵这段时间都很乖,很厉害。” “嘿嘿。” 迦茵露出一个被夸奖后有点小得意的笑容。 陆玄不禁多看了几眼。 他想过对方是不是伪装的,没想到这心智真的如同孩童。 依这对话,迦茵乖巧都值得夸赞,说明小枫在有意把她往乖巧培养……极有可能对方不辨善恶,只凭喜好做事,所以得约束。 东方旭阳看着向来不喜与人亲近的阮枫居然允许迦茵黏着,态度还这么温和,瞬间脑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看不出来啊。 阮枫原来喜欢这种活泼单纯小姑娘! 注意到东方旭阳的目光,迦茵抬眸与之对视,笑容灿烂: “东方哥哥,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阮枫哥哥回来了,我要和阮枫哥哥走了嗷。” “不客气不客气。”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迦茵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说要他陪同。 东方旭阳对这个乖巧可爱,像妹妹一样的迦茵感观还是不错的。 迦茵抿唇羞涩一笑,眼睛里满是单纯。 阮枫却眼神复杂地看向东方旭阳。 少年的脸庞线条硬朗,眉宇之间带着几分英气,鼻梁挺直,身材高大健硕,步伐稳健有力。 迦茵最喜欢这种人……陪她玩。 因为看起来胆子大,经得住吓。 看这真诚的眼神,他应该还没陪迦茵的那些小可爱们玩耍过。 …… 迦茵陪着阮枫去看望刚解了蛊毒,正在休养的陆浅。 中途觉得无聊,便离开了。 迦茵走后,阮枫去厨房看煎药,陆浅终于按耐不住: “哥,那迦茵圣女要和你抢阮枫哥哥,你怎么不急啊?” 陆玄慢吞吞地剥着葡萄。 剥好皮后把果肉递到陆浅嘴边,在陆浅要张口时,忽然迅速收回手把葡萄丢进自己嘴里: “你手又没受伤,自己剥。” 陆浅:@( ̄- ̄)@ 陆浅:“哥,我要和阮枫哥哥告状,说你的坏话!” “哦?什么坏话?说来听听?” “我要说、说、说……” 陆浅憋了半天,见自家哥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窘迫的样子,有点恼羞成怒, “小心我告诉阮枫哥哥你喜欢他!” “嗯,真是好可怕的威胁。” 陆玄语气敷衍极了,手上剥葡萄的动作丝毫没被打扰,剥好的葡萄就放在一旁的小盘子上。 陆浅:(▼へ▼メ) 陆浅眸光一转,忽然看见端着药碗的白衣少年就站在门口,顿时慌了神! 阮枫哥哥不会听到了吧? 即使她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哥不喜欢女子,可父皇母后都没说什么,而且哥哥看起来真的喜欢,所以她也没反对。 而且,虽然她用这件事威胁哥,但没有打算说出去的啊! 万一阮枫哥哥觉得哥哥居然对他有那种心思,觉得很恶心怎么办? 陆浅心惊胆战地看着少年一步一步走近,更是脑补自己要不要“以死谢罪”时。 阮枫把药碗递过去:“有点烫,公主小心些。” 陆浅接过药碗,见少年神色依旧,心里没底,但又不敢问。 阮枫瞥了眼小心翼翼瞟她的陆浅,道:“公主说的,我一直都知道。” “你知道啊……你知道啊!?” 陆浅瞳孔地震! 这时! 她亲爱的哥哥把那盘葡萄果肉放到她面前:“别把药洒了。” “哦哦。” 平时怕苦的陆浅直接把药一干而尽,甚至都没吃葡萄,直接惊讶地看着阮枫: “阮枫哥哥,你真的知道哇?” 阮枫刚点头,陆玄就凑了上前,一手搂住少年的肩膀,勾起嘴角: “正式介绍一下,你嫂子。” “砰——” 陆浅一个没抓稳,碗直接掉到了地上! 少女一脸不可置信,缓缓张大嘴巴:“阮枫哥哥……” “嗯?” “你看上了我哥什么?他有什么好的?” 人贱嘴毒,有时候还超讨人嫌……不是,她哥凭什么呀? 阮枫想了想:“因为他……好骗?” 陆浅:??? 再好骗能有她好骗吗! 等等,她在想什么东西?怎么能说自己笨呢?呸! 陆浅将脑中杂念甩出去,委屈巴巴地瘪嘴:“阮枫哥哥,我哥他就喜欢欺负我!” 陆玄:“呵,也不知道是谁,在外面丢脸了就喜欢报我的名号。”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视线交汇时火光噼里啪啦。 最后两人同时“哼”了声,别开目光。 陆浅抓耳挠腮半天,才下定决心般,小心翼翼询问道: “阮枫哥哥,你和迦茵圣女什么关系呀?当时她给我解蛊时,我当时还有点模糊意识,隐约听到她说什么可以再见到阮枫姐姐了,好开心。” 阮枫手一顿,看着满眼清澈的愚蠢的陆浅,神色复杂。 过了会才开口道: “没什么关系,她把我当姐姐看待,只不过她占有欲比普通人强烈许多而已。” 陆浅眼睛里依旧是清澈的愚蠢:“当姐姐看待?好奇怪。” 陆玄:“笨蛋。” 突然被骂,陆浅鼓起腮帮子:“小气鬼!” 陆玄悠悠叹了口气,看向阮枫: “小枫,看见了吧,和她说话要直说,不然等她自己反应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阮枫颔首:“公主,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女子?” 啊? 陆浅瞳孔猛地收缩,嘴巴不由自主地张成了圆形! 她身子微微前倾,似乎是在努力捕捉更多的信息,确认自己并没有听错! 震惊、茫然、最后变成了……欣喜! 虽然她很喜欢阮枫哥哥,但因为青书以及对方是哥哥喜欢的人,到底不好去多接近。 如今美人哥哥变成了美人姐姐。 美人姐姐还这么厉害……嘿嘿嘿…… 陆浅更不爽了,不是,她哥凭什么呀? “那个,阮枫哥……姐姐……” “还是叫哥哥吧。” 陆玄没有细究原因,直接点头: “好。阮枫哥哥,我这公主府有一个秘密小屋,我们一起去玩好不好?我早就想和朋友一起去玩了。” 阮枫没有拒绝:“好。” 陆浅高高兴兴地拉着人走了。 走到走廊上时,正好遇上端着点心过来的魏青书。 魏青书脸上是灿烂笑容:“公主……” 陆浅随意摆摆手:“我回来再吃。” 两人走远,陆玄也从屋里出来,瞥了眼魏青书手中精致的点心: “小枫告诉了浅浅她是女子的事。” 魏青书拿起一块点心咬了口,看着远方,微微眯了眯眼: “你以后努力留住小枫吧,我怕小公主把我忘了。” 陆玄:“留不住。” 魏青书:“……没用的东西。” 陆玄:“你也一样。” 魏青书:“……” 陆玄从魏青书端着的盘里拿起一块糕点,边吃边道: “没事,要不咱俩也……“ 魏青书:“……滚。” 陆玄好像有点大病,时不时会犯贱,他是懂如何让人终止聊天欲望的! 第184章 死亡与遗忘 阮枫被带到陆浅的“秘密小屋”,看到满屋亮晶晶的东西时,不禁眼睛花了一下。 陆浅骄傲地昂起头:“亮晶晶的东西是不是很漂亮?母后还说过我,哼,她不懂我!” 阮枫:“……” 其实,她也不太懂。 陆浅送了不少喜欢的亮晶晶给阮枫。 夕阳西下。 一回到盛京就直奔迦茵而来的阮枫和陆玄一同离开。 路上,阮枫顺便讲了下她和迦茵的事。 迦茵是未瑶父亲续弦生下的妹妹,两人虽没有矛盾,但关系一般。 迦茵在蛊毒上的天赋不输于未瑶,所以迦茵的外祖父,也就是南疆三族老亲自把她带在身边。 三族老对她极为严苛,导致她从小就没接触过太多人,不知道如何与人正常相处。 她曾去南疆过,躲过了各种明枪暗箭,唯独栽在了迦茵身上。 “她只凭喜好做事,对我没有任何恶意,只有好奇。当时一时未察,中了招,被她发现了我并非男子。” 阮枫刚说完,马车忽然停下了! 车夫连忙开口:“公子,前面不知发生了什么,人都聚集到一块去了。” 陆玄掀开帘子,示意一个侍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侍卫飞檐走壁回来后道: “前面捉奸打起来了,都在看热闹。” 陆玄:“换一条路。” 行吧,他也不好打扰民众看热闹。 “不用送了,距离侯府也不远,我走过去就行。” 阮枫下了马车,慢悠悠地离开,打算从侯府后门进去。 走到后门处,忽然看见乔雪娘正在和一年轻小伙站在门口说笑着。 那年轻小生一袭青衫,面容清秀,眉目含情,动人的情话一句一句往外冒,逗的乔雪娘乐不可支。 阮枫脚步不由停下了,目光落在气色极好的乔雪娘身上。 乔雪娘还不知道自己被阮枫看见了,捂着嘴害羞地说了句“讨厌~” 那语气,那叫一个山路十八弯。 年轻小生心神一荡,一把握住乔雪娘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低沉着声音: “只要一想到要与雪姐姐分别,我的心都在绞痛。” 耳朵灵敏的阮枫:“……” 阮枫悄悄后退几步,直接翻墙进府。 乔雪娘和年轻小生打情骂俏了会,进去后听闻阮枫回来了,连忙来见阮枫,汇报了下府内情况。 一抬头,就见阮枫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乔雪娘:??? 阮枫:“你是动了真情还是玩一玩?” 乔雪娘恍然大悟,急忙开口: “那小生是妾身最近几日才认识的,他父母双亡,家中也无兄弟姐妹,一个人艰难度日,当时被人刁难,是妾身上前解得围。 妾身年轻时都不相信真情,这个年纪更不会了。侯爷放心,他是个聪明的,而且我们还没有发生什么。” 说完。 有些忐忑地瞄了眼阮枫。 若对方认为丢了侯府脸面,她只能断了这念头。 阮枫只是瞥了她一眼: “如果只是交易,他图钱,你图色,你情我愿,不是不可以……你自己拎得清就好,不要最后闹到我面前来给你收拾烂摊子。” 乔雪娘:!!! 竟然不怪她不守妇道丢脸? 乔雪娘喜笑颜开:”是!妾身活了几十年,看人还是不错的,侯爷真是大……大气!” 阮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大气? 会介意的又不是她。 也不知道死鬼老爹的棺材板压不压得住。 乔雪娘回了屋子,哼着小曲从床底拿出一个小箱子,摸着里面的闪瞎眼的金银珠宝。 人到中年丧夫,女儿也自作孽不可活……罢了,不提她,好歹会养着她下半辈子。 唉,只能过着金银珠宝陪伴,偶尔邂逅些年轻小生排解内心孤独的苦日子。 …… 阮枫坐在舆图前,看着舆图,不断思索。 姜音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但立场被撬动了些,若要她真正下定决心,必须给她下一味猛药。 燕云华最近动作不断,结合她受到燕王针对来看,她要来一次大的。 公子朔虽不把陈国放在心上,但他清楚明白,陈国是他的大本营,不能伤到根基。 所以公子朔决不会再允许陈国参与其中。 灵国地方较小,且与其他人直接关系都还行,没有根本矛盾,操作起来难度高,也排除。 若要短时间挑起国与国的矛盾,这两国总不能距离得太远还不接壤。 不然矛盾爆发,隔空辱骂吗? 最有可能的就是盛国与齐国。 正好最近齐皇暴毙一事可以做文章。 但……总觉得燕云华不会这么简单。 阮枫看了会舆图,不再思索这个问题,撸了撸小白白后起身前往藏书阁上锁的三楼。 三楼更像是一个储物房,里面整齐放着不少东西,每到一个地方留作纪念的东西。 最中央是一个书桌,桌子上放着很多书。 阮枫点燃桌上烛火,坐到书桌后,抽出其中一本翻开。 书上的字犹如铁画银钩,一笔一划气势磅礴,仿佛要穿透纸背! [我每日都蜗居在房间里不愿出门,他说我病了。我说我没有病,他说这是心病。 心病……哈哈哈,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变成这样,我都快不认识我自己了,到头来一无所有,哈哈哈……] …… [下雪了,好大的雪。他给我送来了一枝梅花,我突然想起来了,梅花是无忧最爱的花,也不知她是否安好……] …… [昨晚梦见了阿予死在我怀里的场景,好多血,好多……阿予,我的阿予……] …… [他说了许多日,颇有些厌烦,还是同意与他出去踏青。路上遇到一位姑娘,他说与阿予长得有几分相似,可那又如何? 我只要阿予,哪怕再像都不行,我只要真正的阿予!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我快要记不清阿予的样子了,我去了每一个曾与阿予一同游玩的地方,忽然发现,细数起来,原来回忆如此之少。 今日来到了我与阿予的初见之地,打算了结这可笑的一生,忽然听见了破空声。 我抬头看见悬崖之上掉下了一个人,精神恍惚间,我仿佛阿予笑容灿烂地伸出手,要像过去那样拥抱我—— “我觉得你像来凡间历劫的谪仙。” “哈?我?那你呢?” “我嘛,我要让这位谪仙迷失在红尘中,然后狠狠欺负他喽!” “你你你,不矜持!” 我救下了那个遍体鳞伤的孩子,看着那双没有光彩的眼睛,我突然想,阿予,你不想我这么死去,对吗?] …… [阿予,我这个师父当得真惭愧啊,要是你知道了,恐怕得揪着我的耳朵骂我没用了,师父还得徒儿照顾。] …… [记性越来越差了,发呆的时间越来越多。其他的可以不记得,但这个不能忘,浅浅记录一下,要记得小枫的生辰礼物。] 第185章 七成把握 只要我不忘记,他们就一直都在。 我宁愿带着记忆死去,也不愿忘记了他们的名字,无知无觉地活在这世上。 死亡,这是于我最好的结局…… 阮枫合上书,闭上双眸,烛火摇曳间,脸上的神情明明灭灭,看不真切。 过了许久。 阮枫缓缓睁开双眼,目光落在“无忧”二字上。 无忧,白无忧,前燕王妃。 燕王第一任世子燕明华与云华郡主燕云华的母亲,被燕王厌弃打发到庄子上,后死于一场侧妃设计的走水。 她死后,那侧妃过了几年暴毙而亡,燕王身边美姬依旧不断,但从未扶正或娶过正妃。 …… “有人吗?明华?是明华吗?明华快开门!开门啊!!皎皎还在里面,她还小咳咳咳……” “母妃,因为您的不听父王的话,连累到儿子被父王厌弃。儿子可以开门,只要您答应我以后听话。” “你!!咳咳咳……好,你快开门,皎皎快不行了!” 蟋蟋蟀蟀的锁链声响起又停下,外面突然出现一阵嘈杂的声音。 过了会,燕明华的声音再度响起: “母妃,火不是儿子放的,儿子只是恰好来看您,看见起火了。” “母妃知道,你快开门啊!” 年纪不大,脸上还稚嫩的燕明华却一步步后退: “母妃,你知道吗?哪怕你是燕王妃,但你出身低微,为了稳住世子的位置,在父王面前得眼,你知道儿子有多努力吗!? 魏侧妃出身圣都魏家,即使只是旁支,但嫡系无女子,可以说她有整个魏家撑腰。 她当年寒冬落水寒了身子,此生不会有孕,她刚才答应儿子,若成了燕王妃,魏家就是儿子的外祖家。 你出身低微,其他弟弟都有外祖家帮助,但我没有! 你性格不好,其他弟弟的娘都为了自己儿子,努力讨父皇欢心,但我没有! 母妃,你爱我,所以这些儿子都能不和你计较。就这一次,你帮帮儿子!!” 说完。 燕明华匆匆离去,只留下一串凌乱的脚步声。 软榻上。 正在小憩的燕云华猛地睁开眼! 想到燕明华再度见到自己时那惊骇的眼神,燕云华忍不住勾了勾红唇。 那笑容没有一丝开怀之意,只有令人毛骨悚然之感! “郡主,燕王殿下那边派人来了。” “知道了。” 燕云华起身随意收拾了下自己,来到前厅时已经恢复成平日温婉的大家闺秀模样。 空桑离坐在大厅内悠然饮茶,空桑曜站在他身后板着脸沉默不语。 “竟然是空桑大人,有失远迎啊。” 燕云华端坐到首位,笑盈盈道。 空桑离呵呵一笑:“毕竟燕王殿下怕请不回去郡主,还希望郡主不要让在下难办啊。” “呵。” 燕云华没有回答空桑离的话,反而是看向空桑离身后的黑衣少年,挑眉道: “你也是来请本郡主回去的?” “……” 空桑曜抿了抿唇,小声地开口:“不是。” 空桑离:“……” 有一种精心培养了许多年的白菜胳膊肘往外拐的怒其不争之感。 空桑离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空桑曜一眼,示意他闭嘴,转头皮笑肉不笑道: “郡主,在下只听燕王之令。” 明明是表忠心的意思,但燕云华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 若你成为燕王,我也会听你的命令。 她当初就是看中了空桑离不是对父王绝对忠心,才敢接近勾引空桑曜。 如今看来…… 极好。 燕云华唇角不禁勾起一抹微笑,温婉端庄,浅褐色的眸子却满是偏执、傲慢、势在必得的自信。 二者形成诡异的割裂感! “过几日便是家母的忌日,空桑大人可否等本郡主祭奠完家母?届时必然随着空桑大人回圣都。” 空桑离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眼睛微微眯起: “郡主有几成把握?” 燕云华轻轻一笑:“不多,七成而已。” 空桑离继续慢悠悠地饮茶:“郡主孝心,在下深为感动,岂能不成全郡主一片孝心?” 燕云华脸上笑意愈深:“如此,那就多谢空桑大人成全。” 饮完茶。 空桑离刚要离开,见空桑曜欲言又止,不由瞪了他一眼,直接背着手走了。 胳膊肘往外拐的糟心玩意。 爱咋地咋地吧。 空桑曜松了一口气,偷偷瞄着上首的女子,小声地开口: “郡主,上次燕王派属下去刺杀阮枫,我在那阮霜刺了他后,射了一箭,但阮枫被陆玄推开了。” “我知道,不必介怀。” “燕王厌弃那千星沉不断惹麻烦,让属下去暗中解决千星沉,属下去吗?” 燕云华不知想到什么,摆了摆手:“不必,还不是收拾他的时候。” 说着。 燕云华修长的手指有规律地敲着桌面,过了会忽然停下冷笑: “姜音,我帮你废了姜瑜,你如今倒是胆子大了,竟与阮枫接触。” 空桑离迟疑道:“需要属下暗中解决她吗?” “不用,只要让她看见我们胜算更大,她自然会回来,这些事,以后事情成定局了再清算。” 燕云华缓步走到舆图旁边。 她喜欢在大厅后面放舆图,每一次经过,都会提醒她——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燕云华张开右手,放在卫国的位置上方。 “唰——” 五指合拢,犹如探囊中之物! …… “卫国近日有点奇怪,内部争斗得有点严重,得注意一下。我打算……” 陆玄话还没说完,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就响起。 紧接着,一个活泼的身影跑进来: “阮枫哥哥,妙妙姐姐把我赶出来啦!我没地方去啦!” 陆玄:“……” 合理怀疑你是想让小枫收留你,然后住到小枫隔壁! 心机—— 等等! 收留? 陆玄琢磨了下自己的情况,发现……做不到! 总不能说自己把自己赶了出去吧? 阮枫淡定极了:“小白白在后院。” “刺啦——” 迦茵紧急停下,瞬间换了个方向跑:“那阮枫哥哥再见。小白白,我来啦~” 小白白:你不要过来啊!! 阮枫:“继续。” 陆玄颔首:“我打算先下手为强。首先让姜音彻底倒向我们这边。除了让她看到优势,还有一种办法。 让她相信,燕云华对她有了杀意,这样哪怕燕云华再有优势,她也不会与虎谋皮。” 能仅靠真诚打动的人只有极少数,真诚,对于收服姜音只是敲门砖。 陆玄从来不介意用些特殊手段: “那个叫裴辞的,真是要前途不要命,什么都要纠察个底朝天,哪里都敢去。不过也多亏了他,暗害浅浅的人才这么容易揪出来。” 闻言。 阮枫嘴里念着这几个字:“裴辞啊……” 陆玄:“他怎么了?” 阮枫:“在千月宫,我摘下过慕容铁柱的面罩,他和裴辞,长的几乎一样。” —— 元旦快乐????????? 元旦番外之学院学生会篇 学生会主席:阮枫(学院人气榜top1) 副主席:陆玄(学院人气榜top-1) 秘书长:燕云华(请不要妨碍秘书长办事,否则她会温温柔柔地给你一巴掌) 宣传部部长:余祁眠(以一己之力毁了整个学生会的名声) 纪律部部长:姜音(看似不好说话,实则一点也不好说话) 社团部部长:万俟乐衍(人傻钱多的娇纵大小姐) 卫生部部长:叶朔(吹毛求疵的龟毛男,疑似有点心理变态) 体育部部长:司允澈(四肢发达) …… 每月一次的学生会干部开会,叶朔部长又开始他的作死之旅。 阮枫:“请叶部长注意和主席说话的语气。” 姜音:“不敬学生会主席,扣一分。” 叶朔:“好好好,阮主席最好坐稳这主席之位。” 陆玄:“傻叉吧你,我都没想谋权篡位,你倒是想上了!” 叶朔:“你以为谁都像你啊?死舔狗!” 陆玄:“舔的又不是你,关你屁事!” 万俟乐衍:“呵,我都看着呢,小心我举报你们办公室恋情!” 余祁眠:“啊?办公室恋情?哇塞,这么刺激吗?” 司允澈:“啥?你们刚才说啥?有办公室恋情?” 燕云华:“论谣言是如何产生的……好了,大家安静一下,办公室恋情目前是没有的,只有一只舔狗。” 叶朔:“是两只哦,万俟部长一开始以为主席是男生,见色起意,舔得可起劲了。” 万俟乐衍勃然大怒:“去死吧!叶朔!!” 总之,鸡飞狗跳的学生会日常就这么过去了。 让我们采访一下学生会主席。 “您觉得当主席最需要的是什么?” 阮枫:“公平,一人一巴掌,不能有漏。” “面对部长之间的矛盾,您是如何处理的?” 阮枫:“公平,一人两巴掌。” “对于挑衅您的权威,拒不配合之人,您会怎么做?” 阮枫:“降龙十八掌。” 很好,不愧是咱们的镇得住八方的学生会主席,处理事务处理得游刃有余。 让我们来采访一下其他人。 “陆副主席,听闻您一直在舔阮主席,是真的吗?” 陆玄:“我最纯舔的那一年……” “好了,其他同学不要学以上反面例子知道吗?” 陆玄:“……” “燕秘书长,听闻您一直有当主席的心,是真的吗?” 燕云华:“人往高处走,不行吗?” “当然可以,在此我们必须鼓励一下燕秘书长屡战屡败的精神。” 燕云华:“……” “姜部长,您对于学生会其他干部有什么看法?” 姜音:“都挺好的,就是能不能把姓余的踢出去?” “好的,看起来姜部长对于同事们都很满意。” 姜音:“……” “万俟部长,当初您追求阮主席追求得全校沸沸扬扬,如今成为了社团部部长,您如何看待过去的事情?” 万俟乐衍:“呵呵。” “看来被伤透了心,连句话都不愿说,爱情呀让人盲目~” 万俟乐衍:“……” “叶部长,对于外界说您心理变态,您如何理解?” 叶朔:“愚者无法理解我,很正常,无需解释。” “各位同学记住了,精神有问题一定要及时去咨询,否则就会变成叶部长这样的神经病!” 叶朔:“……” 司允澈:“我我我,终于到我了吗?对于学院体育设施和体育活动我要提出几点意见……巴拉巴拉……” “所以司部长申请的经费得到批准了吗?” 司允澈:“……” 第二日。 宣传部部长余祁眠,因为左脚先踏入学生会而被群殴。 感谢余部长,为学生会团结所做出的贡献。 —— 不知不觉都40万字了,我真厉害(*?︶?*).?.:*? 第186章 老顺王 慕容铁柱和裴辞容貌相似? 陆玄惊讶:“性格不太像,不过也有可能戴上面罩就装疯卖傻。” 阮枫摇了摇头:“我觉得不是同一人,摘星楼总有些特殊手段,很正常。” “先不管他了,我来是想与你商议一下如何让姜音觉得燕云华对她有杀心。我想了几个法子,想问问你的意见。” 陆玄说了几个办法,说完,阮枫摇了摇头: “不用让人伪装,麻烦,让千星沉奉燕云华之令去不就好了?” “我想过,可这样一来千星沉就暴露了,燕云华绝不会放过这个身份。” “没关系,反正她也没打算放过,先恶心她一把。况且阮肆事情做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死遁让他们百口莫辩。” 陆玄在侯府待了会,直到宁木青到来。 宁木青瞥了眼阮枫,不过一瞬又收回目光,恭敬道:“殿下,已经将顺王府围了起来。” “知道了。” 陆玄看向阮枫:“这段时间我清算了一批人,这是最后一个,要去看看吗?” 阮枫挑眉:“抄家?” 陆玄:“嗯。” 阮枫:“据说顺王府有不少珍奇异宝、珍稀草药……” 话还没说完。 宁木青就忍不住看向少年,神色极度复杂。 在盛国,抄家大部分的东西都会充入国库,少部分会充入陛下的私库。谁敢提出自己想要啊!? 果然—— 他听见自家殿下犹豫都没犹豫地说道:“看上的可以拉入父皇私库,我找父皇要。” 宁木青无语凝噎,仰头望天。 罢了。 殿下没救了。 他还是和阮枫打好关系,尽量潜移默化影响,让对方不要误入歧途吧。 陆玄虽不太清楚阮枫的势力,但他知道阮枫手上定然有赚钱的法子。 阮枫平时的吃喝住行,说不上多么奢侈,她本人也不是很关注这些东西。 但她眼光极好,见过许多奇珍异宝,一般的东西入不了她的眼。 她若真有非常喜爱的,不用他出手,母上大人就会开开心心地送过去。毕竟母上大人郁闷好久小枫对她客客气气的,从不提要求了! 阮枫吩咐下人照顾好迦茵,就随着他们一同去了顺王府。 顺王这个封号并不是先皇,也就是陆玄的皇祖父封的,是老顺王自己讨封的。 意在告诉自己皇兄,自己忠心温顺,没有那个心思。 后来陆君即位想给这位皇叔改一下,但老顺王制止了,说用了大半辈子都习惯了,挺好的不用改。 陆玄当初看见调查结果时也是非常不相信的,甚至要求多次调查确保无误。 可证据摆在眼前。 陆君召过老顺王入宫,对方看着那些证据,没有反驳怒斥,没有大声喊冤,只是淡淡说了句: “陛下既然查出了真相,何需让我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跑这一趟?” 几人到达顺王府后,发现身着常服的陆君和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正厅内。 外面官兵来来往往,家眷下人都被控制在外面空旷的场地上,低低的啜泣声中,不安在弥漫。 那名老人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不见丝毫慌乱。 好像抄的不是他家,身后站着两名禁卫也不是来监视提防他的。 陆君见陆玄带着阮枫过来,没有过多表示,只是示意他们坐到一边,然后静静看向老人: “皇叔,陆清闲所做之事,您当真知道并支持了?” 老人缓缓睁开双眼,混浊的眼珠转了转,扫过众人,经过阮枫身上时,眼睛微眯: “陆清闲是本王唯一的儿子,本王还会大义灭亲不成?你未免把本王看得太高尚了。” 陆君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心情复杂极了。 他年轻时并不受先皇喜爱,皇叔当时膝下无儿无女,经常会带着他玩。 他即位后要娶澜儿,并空闲三宫六院时,满朝文武几乎全部反对,唯有皇叔说他喜欢就好。 皇叔后面老来得子,他对陆清闲这个比玄儿大不了几岁的堂弟也是爱屋及乌,当半个儿子宠爱。 陆君深吸一口气,声音冷然: “皇叔,你们结党营私想要谋反另当别论,为何与南疆勾结害浅浅与盛国百姓!?” 那替身蛊极为难得,既然想要大权,害他或者玄儿不比对浅浅下手好? 老人眼眸微微浮动:“你和陆玄都警惕心强,不好下手,但陆浅不一样,而且她还是你们俩的软肋。况且权力之争,动用些特殊手段怎么了?” “砰——” 陆君手狠狠拍在桌子上! 整个大厅仿佛陷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心,安静的空间被一股沉重的气氛所填满。 陆君嘴唇紧闭成一条直线,连带着嘴角向下拉扯,形成了一股不可抗拒的压迫感。 与平时笑呵呵的慈祥模样大相径庭,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权威不容挑衅! 陆君眼眸无比深沉,似山雨欲来: “皇叔,说实话!若你真有谋反之心,为何不事情败露后发动宫变?谋反最重要的兵权,你难道不知道其重要性?” 老人并没有被这气势吓到,反而摊手道: “本王当然知道。这不是荣老将军告老后接手了盛京防卫,他那个油盐不进的死老头,本王插手不进去吗? 本王这不是插手了边境驻军?不过山高皇帝远的,与其垂死挣扎不如痛快承认,至少还能有个体面的死法。” 陆君看向外面烈阳下一众顺王府家眷,扯了扯嘴角: “既然知道容老将军那里插手不进去,有谋反之心还留着家眷在盛京。皇叔您这是生怕朕无法一网打尽?” 老人不说话了,一副你爱咋咋地的模样。 没过多久。 老人如鹰般锐利的眸子忽然射向一旁神游天外的白衣少年,沉声道: “本王老了,是输了,不过就算谋反,本王也是扶持清闲即位,那都是咱们盛国陆氏自己的内斗!但若是被某个人钻了空子,恐怕这盛国都得改名换姓了,你说是吧,阮枫?” 阮枫从思绪中抽离,闻言笑了笑: “你在说我吗?” 老人冷哼一声,意思不言而喻。 顺王府极大,这前厅距离外面的官兵有一小段距离,大厅内除了他们几个,以及留下的两名忠心耿耿的禁卫,也没其他人。 少年微微歪着头想了会,认真道: “改名换姓不至于,我也不是很喜欢阮衡,我没有为他光宗耀祖的打算,我只想让他死不瞑目。” 此话一出。 大厅瞬间沉默了! 老人一时也噎着了,话语卡在喉咙不上不下! 他都准备好了对方咬死不认,然后拿出证据打脸。 没想到对方不认是不认,理由忽然是如此怪诞又朴实无华,震撼死他了! 这一打岔,老人花了些时间调整情绪,随即冷笑: “阮枫,南疆传说中的双生母子蛊、圣都纪晏清,你狡辩不了的。” 阮枫欲言又止。 陆君看出什么,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 只留下他、老顺王、陆玄与阮枫四人。 老顺王见此,眼神闪了闪,对于陆君的做法有些惊疑。 为何要屏退他人? 难不成要包庇阮枫? 阮枫没有理会老顺王,而是偏头看向一旁的陆玄: “其实他说的没错,南疆传说中的双生母子蛊迦茵确实培养出来,送给我了。不过古籍破损,没说双生母子蛊挑剔身体,下蛊成功率低。” 听到阮枫承认,陆玄也没恼火,反而托着腮,饶有兴致地问道: “你下成功了?” “没有啊,无论母蛊还是子蛊都嫌弃我。” 阮枫语气平淡,但莫名有一种控诉的委屈意思,黑白分明的漂亮眸子无辜地看着眼前人。 丝毫不提是因为自己特殊“药人”的体质,导致蛊虫压根不敢进入她身体! 陆玄瞬间色令昏智,批判道:“没眼光!” 陆君:“……” 老顺王:“…………” 阮枫唇角微微上扬,细碎的光芒与笑意在眼眸中逐渐绽放,抬头在对方唇边轻轻啄了下: “放心,你这么乖,我舍不得对你如何的。” 陆某人心情瞬间灿烂了。 正好对上自家父皇的视线,不由挑衅地挑了挑眉,伸手搂住少年的肩膀。 陆君:“……” 总算明白了当初逆子看见他和澜儿腻歪,就板起死鱼脸的心情。 嘁。 谁还没个媳妇? 阮枫微笑着看向彻底石化,在风中凌乱的老顺王: “我不愿与你争辩,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 “……” “…………” 老顺王不想明白!!! “你、你、你……” 感觉人生都受到创击,连顺王府被抄家都无比淡定的老顺王此刻哆嗦着指着阮枫,连话都说不出来! 下毒、暗杀、下蛊…… 每一个对方可能会做的法子他都想过。 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用这种恶毒的法子,连人一起端了! 老顺王看向陆君,见对方一副早就知道,毫不在意的样子,更是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他是背叛了陆君,但是从来没想过背叛盛国啊! 陆君见老顺王情绪终于出现突破口,连忙趁热打铁: “皇叔,你难道真就愿意看着陆清闲就这么被处死?” 第187章 外室子 好歹这辈子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老顺王很快冷静下来,虽是回答陆君,锐利阴冷的眼神却是一直盯着阮枫: “不管如何,清闲想要谋反是事实,其他的多说无益。” “不,只是皇叔公觉得多说无益。” 陆玄忽然出声,收敛起了那副不正经的模样,抬眸看着老顺王。 少年浓眉入鬓,嘴角微微上扬,乌黑深邃的眼眸中的笑意不达眼底。 举止从容不迫,脊背笔直,头颅微抬,平视前方,透露出一种不可侵犯的力量与尊严,端的是矜贵无双。 老顺王没有觉得紧张,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才是他认识的陆玄,野心勃勃而又矜贵无双的太子。 刚才那个是什么妖魔鬼怪!? 但接下来陆玄的话,却让老顺王有点坐不住了—— “既然皇叔公觉得多说无益,那我们就换一个方法吧。说起来……皇叔公知道自己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孙子吗?” “清闲成婚多年,膝下一个孩儿都没有,哪来的孙子?” “原来皇叔公不知道陆清闲那个外室生下过孩子啊?本宫还以为皇叔公知道呢。” 陆玄的语气颇有些阴阳怪气。 老顺王面上不动声色,心却揪了起来。 那个外室生的孙儿……他是知道的。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装作不知,从来没认过那个孩子。 只希望若事败,清闲能留下一个血脉。 陆玄勾了勾唇: “皇叔公想用浅浅威胁我们,所以本宫想用这个孩子威胁皇叔公不过分吧?皇叔公应该知道的,本宫不是什么好人。” 老顺王心下一沉。 陆玄如此赤裸裸地威胁,必定是这母子二人都落在了他手里,所以才有恃无恐。 老顺王凝眸看着仿佛胜券在握的少年良久,忽然笑了起来。 这笑中,有欣慰、有无奈、有颓然…… “陆玄啊陆玄,为何你不是在盛都,在你父皇母后身边长大?为何你不能早点逃离萧家?本王可以有问必答,但……” 说着。 老顺王目光落在阮枫身上,眼神不善! “但本王不信任阮枫!你为爱昏头,不管阮枫身上的疑点,本王不能!” 阮枫没错过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意,不由来了兴致: “仅仅是因为你认为我对盛国有威胁?” 老顺王看见对方旁边,正经不过一刻钟的陆玄又一副妖魔鬼怪附体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认为?阮枫,你不顾礼义廉耻勾引我盛国太子,你都做出实事了!” 陆玄忍不住纠正:“不是小枫勾引的我,是我勾引的她。” 老顺王:“……” 老顺王简直气炸了! “陆君!你听见了没!你儿子喜欢男子,你真不管?” 看戏的陆君淡定极了:“管不到,不管了。” “……” 老顺王的脸扭曲了一下! 饶是老顺王再气,也只能按捺下来,回答问题。 只是说话的时候眼睛死死盯着阮枫,恨不得上前掐死对方,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阮枫自然感受到了那目光,面上不动声色,神色冷淡,却时不时“无意”搞出点小动作,当着老顺王的面撩拨陆玄。 至于老顺王会不会气个半死? 关她何事? 阮枫毫无心理负担。 听了陆清闲生出篡位心思的原因,原本还悠哉看戏的陆君撇起眉心: “皇叔,送清闲入宫陪伴,宽慰澜儿丢子之痛这件事,我们根本没同意!何来的朕有意重视陆清闲一事?” 当年有朝臣提出选一位宗亲的孩子入宫陪伴皇后,替代玄儿,缓解皇后心病。 但孩子被人带走了就是带走了,那是他们的孩子,独一无二的孩子! 没有替代品!! 若是孩子知道,在爹娘心中自己的位置原来还能被人替代,那会有多难过? 陆君多次拒绝,可还有人上书,因此大发雷霆了一场。 直接下令把上书之人家中最宠爱的孩子带走,然后从他们家族中选出一个孩子给他们养,必须对那孩子视若己出,否则问罪! 后来倒是没有人敢明面上提这件事了。 提及此事,老顺王重重叹了口气: “与其他宗亲相比,陛下对清闲还是有那么几分特殊的。殿下数年未归,归来后最初又是那副不堪重用的样子……” 陆君冷笑,直接打断: “所以他就起了心思。或者说,那数年他早已认为盛国未来就是他的,玄儿就是来抢属于他的东西的。” 老顺王低下头,颇有几分羞愧的意思。 陆玄像是想起什么,一拍脑袋: “难怪我离家出走回来后,陆清闲经常说什么让我注意休息,不用太过拼命,反正我是父皇母后唯一的儿子。” 老顺王头更低了。 虽说清闲是从小被人教唆,但终归是自己有这个念头。 而教唆清闲的人清楚知道,若是他一开始就知道陆清闲的心思,必然会呵斥,绝不会允许。 所以就千方百计瞒着他,直到清闲犯下大错,再也回不去。 他知道后打了骂了,最终,还是舍不得送清闲去死。 但让他帮忙,他做不出来,只能冷眼旁观,当做不知道这件事。 阮枫瞥了眼老顺王,声音冷淡: “当初你选择陆清闲的性命,如今也不太可能故意送陆清闲去死,外面那个,是假的吧?” 老顺王依旧埋着头,看不清神色。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陆玄就开口道: “那个孩子七岁了,已经有了记忆和基础的认知,所以本宫不会留下他的,算算时间,陆清闲应该很快能下去陪他儿子了。” 老顺王猛地抬头! 陆玄对上他的目光,眼神冷冽: “本宫提及那个外室子,不是在用他威胁皇叔公,而是告诉您:先斩后奏,那个孩子,已经死了!” 死了? 死了! 老顺王目眦欲裂,脱口而出:“他只是个孩子啊!” 话音刚落。 老顺王就卡壳了! 孩子……孩子又如何?如果是清闲上位,如果陆玄也有孩子,那清闲会不会斩草除根? 一两岁的孩子,心软的话,也许有可能放过。 但再大点,必须斩草除根,否则就是在赌有没有后患! 老顺王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瘫靠在椅子上,瞳孔涣散,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第188章 商论 见他这样,陆玄也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欲望。 直接和阮枫离开大厅,朝顺王府库房的位置走去。 陆君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不由轻哼一声。 这几十年间,他一直在慢慢收拢皇权,逆子接手后也一直在致力此事。 如今世家贵族的话语权比起先皇时期弱了不少,要不然这结党营私一事不会处理得如此顺利。 水至清则无鱼,即使没有杀个干净,但其中有几个人杀起来还是有点棘手。 逆子这是不想管后续事情,丢给他啊! 怎么感觉他最近越来越忙,好久没陪着夫人游玩了? 陆君突然想到隔壁灵国那因为余祁眠十分不靠谱,而迟迟无法撒手的余唯安。 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另一边。 阮枫看了一圈下来,没有太感兴趣的东西。 顺王府的东西多是多,但以她的眼光来看,大多数东西也就那样。 那些真正珍贵的,恐怕早就让陆清闲带走了。 庭院中的蝉儿隐匿于枝叶深处,不知疲倦地鸣唱。 二人沿着曲折的回廊漫步,回廊一侧,是玲珑剔透的太湖石假山。石缝间的几株翠竹斜逸而出,修长的竹节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发出沙沙声响。 微风拂过,吹起少年的发梢。 阮枫忽然停下脚步,神情认真地看向陆玄: “关于纪晏清一事,我觉得有些得事情必须得和你说清楚。” 虽然他们都默认尊重对方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不必太过于坦诚相待。 但有些原则性的问题还是得张嘴的。 陆玄也停下脚步,问道: “当初我能那么顺利地利用纪晏清拦下部分燕王对盛国的问责,是不是有你的手笔?” 阮枫抿了抿唇,想了会: “算是吧……你让他有时间喘口气,去联络旧部,重整势力,他也不会坐视不管。” 陆玄:“你很了解纪晏清?” 阮枫迟疑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陆玄看出对方有点为难,不知道如何说的模样,连忙转移话题: “我就说嘛,周千岁生辰宴后我们被纪晏清抓入大牢,他看见你撬锁还放你离开了,我后面说我也想出去,他居然给我多上了几道锁!小气吧啦的!哼!” 少年尾音上扬,最后那个“哼”更是带着几分控诉委屈的意思。 阮枫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对方是不想让她为难,不禁唇角微微上扬: “过去我曾想过,燕王妃白无忧早已死亡,孤立无援还被嫡亲兄长针对的燕云华,是如何在燕王眼皮子底下快速发展势力的?” 闻言。 陆玄陷入沉思:“我也觉得有点奇怪,若是只获得燕王青睐,借助其势力,那么,至少目前为止,她应该没有能力反抗燕王。” 哪怕插手了燕王铁骑中一半的势力,但比起一手创办铁骑,积威已久的燕王。 紧急关头,燕云华真的镇得住吗? 燕王虽狂妄自大,骄奢淫逸,但不是个蠢人。 阮枫:“其实我一直在想,卫国那些凭空消失的宝藏到底落入谁手中?” 陆玄回神:“啊?不是你拿走的?” 阮枫:“……???” 她要是有宝藏,那么多金银珠宝,足以培养出一大支装备精良的精兵。 以前还至于千方百计打盛国的主意? 陆玄:??? 当初阮枫一路上淡定极了,即使知道宝藏空了,也没啥反应。 再加上对方一副神秘、深不可测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阮枫根本没追究过那些宝藏到底是落到了谁手中! 所以陆玄猜测过是不是对方得手了,才那般胸有成竹。 阮枫是他这边的人,勉勉强强也算是到他手上了,于是陆玄也淡定了。 两人抬眸对上。 一阵风吹过。 此刻,空气都安静下来。 陆玄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干笑几声:“真是凑巧,哈哈。” 阮枫幽幽叹了口: “我这边管理财务的是阮森,他行走在各国之间做生意,不是我。说起财政,正好我最近正在写一篇关于商人问题的策论。 夫行商者,国之经济脉络也,于古于今,其重要性不可不察,而于乱世之际,鼓励行商之策尤为关键。 余祁眠其他方面不谈,他在灵国发布的那些鼓励行商的政策,我觉得有些可以借鉴。” 谈起正事,陆玄也收敛起那副模样,神情认真起来: “你说的我也曾想到过,自古商人低贱,但是谁能想到,那些不曾被放在眼中的商人,可以是情报的来源? 而且只要利益足够,哪怕刀山火海那些商人也敢去。不过因为朝廷监管困难等等一系列因素,目前还无法很好施展……” 两人边走边谈论。 经过的禁卫都远远看着,不敢上前打扰。 陆君处理完顺王府的事,刚找到两人。 陆玄注意到自家父皇,瞥了对方一眼,没放在心上,继续说话。 陆君静静站在两人旁边,对于两人的无视行为丝毫没放在心上,饶有兴致地听了会。 还时不时发表下自己的意见。 听着听着。 陆君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看着因为觉得有问题而严肃反驳的陆玄,嘴角抽了抽。 你小子……真是公私分明,公事公办,毫不留情! 也许小枫就欣赏这种的呢? 毕竟小枫看着也像是个不喜把私事带入公事而影响效率的人。 陆君仿佛想象到一个画面: 如果谈论正事、搞事业时,陆玄顾左右而言他,甚至甜言蜜语,想要卿卿我我。 阮枫恐怕要一巴掌呼过去,神色冷淡:“你烦不烦?” 陆君眼神微闪。 如此看来,小枫是绝不愿放弃手中权力,入宫为后,管理皇宫琐碎事务的人。 对方的目标恐怕是权倾朝野,一代顶尖权臣。 身为盛国皇帝,他应该扼杀一切有可能的危害。 燕圣朝千年以来,也曾出现过几位权倾朝野的顶尖权臣,还曾有人废过天子另立。 但—— 陆君想起了萧澜说起阮枫时,那骄傲、与有荣焉的神情,仿佛在期待她未来的成就。 罢了。 逆子应该也清楚这点,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么就自己承担后果吧。 小枫热爱自由不羁,为人也信守承诺,若逆子未背信弃义,想必她懒得自找麻烦。 若被废。 说明逆子背信弃义还无用,也没什么好怨的,能者居之而已。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管得了那么多? 陆君心里最后一丝介怀也消失了。 只觉得阮枫哪哪都不错,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就是眼光差了点,看上了逆子。 第189章 细思极恐 陆玄还不知道自家父皇又在心里嫌弃了自己一番。 不过知道了也不在意。 父皇的正常操作罢了。 等说的差不多,两人才悠悠向陆君行礼。 陆君随意摆摆手:“你们在外面就是谈论这些?” 闻言。 阮枫沉默了一瞬。 她一开始好像想说的是其他事,只是顺嘴提了一下正在写的策论。 但和陆玄越聊越投机,倒是忘了那事。 但少年面色如常,依旧十分淡定: “我想起来了,我想说的是燕云华的事情,我猜测卫国的宝藏极有可能在她手上。” 陆君脸色严肃起来:“哦?何出此言?” 阮枫伸出三根手指:“我认为的理由有三。 第一:燕王妃白无忧死亡,孤立无援还被嫡亲兄长针对的燕云华,能在燕王眼皮子底下快速发展势力,背后很有可能有人相助。 第二:卫国内乱的时机太过于凑巧了,几位皇子甚至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我始终认为上一任天子明知纪晏清忠心耿耿,却还是因忌惮对方而下手,那么岂会放过燕牧泽?尤其对方是他一手提拔上来对付纪晏清的。” 陆君沉吟片刻:“你的意思是,燕云华是上任天子培养来对付燕牧泽的一把刀?” “还真有可能。” 陆玄接过话语, “燕王妃白无忧死于一场大火,同样被困的燕云华却回来了。而且燕云华这个人选……选的太好了。” 母妃身死,父王却和稀泥处理,放过了元凶。 燕牧泽说是重视这嫡长女,但实际上他带着身为上位者与父亲的傲慢轻视,根本没把这个女儿放在眼里。 培养的好,燕云华关键时候能给予燕牧泽重击! 这么一想,有点细思极恐。 白无忧身死有没有周长青的手笔? 还是说对方没有动手,但知道此事,只是为了让燕云华恨上燕王府没出手阻止? 陆玄不由感叹周长青心思多疑和缜密。 要不是对方从小身体不好,还没铲除燕牧泽就一命呜呼了,这天下的形势就得变上一变,还不知道会如何。 由此可见—— 活得久熬死敌人,也是一种本事。 陆玄拍了拍小心脏,觉得自己还能再养生一点。 要不然机关算尽,结果看着讨厌的人在自己灵堂嘲笑自己短命鬼,陆玄觉得他能气得诈尸! 陆君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燕牧泽那厮还没死呢! 他还想带着澜儿去对方坟前,嘲笑他有眼无珠,白无忧那么温柔美好的王妃都不懂得珍惜,活该没有夫人疼爱! 幸好澜儿喜欢长的好看的,他平时非常注意保养。 陆君摸了摸自己依旧俊美的脸,露出满意的笑容。 陆玄瞥见自家父皇的动作,瞬间反应过来对方在想什么,反骨突然上来了,极为欠揍地“嗤”笑一声。 陆君危险地眯了眯眼,冷笑道: “有什么好笑的吗?那你就发福秃顶好了,到时候顶着个大肚腩,不要说小枫,我都有点嫌弃你。” “小枫才不会以貌——” 陆玄刚开口反驳,对上阮枫那双无辜的眼眸,忽然卡壳了! 喜欢长的好看的和以貌取人好像根本不是一回事…… 小枫好像……很喜欢他目前的身材。 可恶! 不能给外面的妖艳贱货一点机会! …… 从顺王府分别后,陆玄顺路去看了看自家老妹。 一进门就看见陆浅坐在书桌前咬着笔头,正冥思苦想着什么。 陆玄停下脚步,懒散地靠在门框上:“你在干什么?” “我在回信啊。” “司允澈?” 陆浅放下毛笔,挠了挠头: “青书知道我们一直有书信往来的,他同意了。我知道分寸的,就是说些日常而已。好歹有同窗之谊嘛。” “同窗之谊?” 陆玄表情有些古怪, “你是说一起上课被抓、一起丢脸、一起考倒数、比赛谁考的更低的情谊?” 陆浅:“……” 这不是既怕兄弟考的差,又怕兄弟考的比我好嘛! 于是为了维持友谊的小船,他们不比谁考的更好,就比谁考的更差…… 陆浅鼓起腮帮子,肉嘟嘟的,可爱极了:“哥,你懂什么!” 陆玄心里生起几分挑逗的心思,故意道: “你以为是两个小笨蛋的友谊,说不定只有你一个小笨蛋哦。” 陆浅:<(`^′)> 她哥一天不犯贱就闲得慌吗!? 她要吹耳边风! 她要向阮枫哥哥吹耳边风,说她哥的坏话!! 陆玄挑了挑眉:“我记得,他好像被纪晏清的人从司家带走了?” 秦恩跟着司允澈跑了,不怎么管千月宫。 那玄清谷谷主朱庭序高兴坏了,连忙以盟主的身份插手千月宫事务。 结果发现剩下了个烂摊子! 据说朱庭序如今每天早上起床唾骂一句秦恩不做人。 陆浅嘟囔:“他每天就是待在小院子里练练剑,没有干什么的。” “我知道。那是魏青书的事,你哥我没有插手的打算。同样的,你阮枫哥哥要是真想杀他,他活不到现在。” 陆玄意味深长地说道。 陆浅双手托腮,发出感慨:“唉,阮枫哥哥就是太善良了,面冷心热。” 陆玄:??? 陆玄:“……” 善良? 你在说什么胡话!? 算了,有的人自有一套逻辑,懒得争论。 陆浅突然想起什么,一拍桌子:“对了,哥哥你名下是不是有一个温泉庄子?” “你想干嘛?” 陆玄警惕起来。 开始叫哥哥而不是哥,必定没好事。 不是要他收拾闯的祸,就是有求于他! 陆浅羞涩一笑:“阮枫哥哥答应了我,有空一起去泡温泉。” “嘁,去呗。” “谢谢哥!啊,对了,哥,过几天安西王府有设宴,邀请了不少才子佳人,你去不去啊?” “没兴趣。” “那好叭,那我只能和阮枫哥哥一起去了。” “我也很久没去过除了皇宴之外的宴会了,也该去一去,什么时候?” 陆浅抬头,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家哥哥。 旋即乐不可支起来! 母后说阮枫哥哥绝对治得了她哥,嘿嘿,果然如此! 谁叫哥闲的没事时候,总是欺负她? 是时候风水轮流转了,哼哼! 第190章 安西王府设宴 阮枫边走边思考着。 根据现有的情报来看。 陆清闲那个外室曾是顺王府的小丫鬟,两人也算青梅竹马。 但小丫鬟门第太低,老顺王不同意,于是陆清闲就把对方养在了外面。 如果不是事情暴露。 陆清闲下一步动作就是抱回那个孩子,养在世子妃名下。 毕竟陆清闲对世子妃“一往情深”,后院无小妾姨娘,世子妃又多年无所出心有愧疚。 只要一番操作,想必世子妃会同意。 那个丫鬟,查出来是幕后之人使用的手段之一——美人计。 捉拿陆清闲的外室与外室子时,那外室子明显认出来陆玄是谁,眼神是毫不掩饰的仇恨与敌意,显然有人特意教导过。 陆玄瞥见那外室子的眼神,当即就下令斩立决! 所以…… 有没有一种可能,陆清闲是上任天子周长青布置在盛国的一枚棋子? 只不过他死的太早,等不到收网那天。 说起周长青、周千岁……为了保持血脉纯正,周氏一族有亲近之人成婚这一习俗。 她曾好奇过为何这几代天子大多身体不好、子嗣艰难。 后面随着师父有走各地,隐约发现发现亲近之人成婚生子,比不是亲近之人成婚生子的问题多。 以后若可以,她还是想大规模调查一下。 阮枫若有所思。 …… 很快来到安西王府设宴这一天。 暮霭沉沉,余晖尚未散尽。 朱红色的大门前一对石狮子雄踞两侧,门前车驾罗列,骏马嘶鸣,一辆辆马车鱼贯而入。 “安西王卸下兵权后,就在王府养些花花草草。安西王妃喜欢上做生意,在生意上是一把好手。” 陆玄靠近阮枫,压低声音道, “别看安西王长得五大三粗,一副凶狠的模样。他惧内,最怕安西王妃生气。” 父皇真正亲近的好友没多少,安西王算一个。 在建功立业前,安西王只是田间的普通农夫,安西王妃是他微末时的糟糠之妻。 安西王未曾因发达而轻视发妻,他人给自己送美人从来不接受,说没有妻子的支持,就没有如今的他。 父皇空闲三宫六院,不少人反对,甚至有人暗地里嘲笑父皇脑子坏了,权势滔天却只守着一人。 父皇说过,真正的友人是不会不尊重你珍视之人的。 在这点上,父皇和安西王倒是相同。 阮枫上下打量了会陆玄。 对方明显精心打扮过。 乌黑的长发束起,几缕碎发垂落在脸颊两侧,剑眉斜飞入鬓,双眸狭长而深邃,高挺的鼻梁下,一张嫣红的薄唇唇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 一袭华贵锦袍,袍上以金线绣着祥云朵朵,锦袍的下摆绣着海水江崖纹。 陆玄的身姿修长挺拔,这袭锦袍穿在他身上,愈发显得风度翩翩。 见阮枫打量起来,陆玄的背挺得更直了。 但对方一句话没说,很快收回目光,眼神清明。 陆玄:??? 不应该啊,美人计怎么对小枫没用? 陆玄纳闷时,马车已然停在了王府门口。 阮枫下马车前,忽然偏头在陆玄脸上亲了下,漂亮的眸子里隐隐带着笑意: “我甚悦之。” 说完,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清清冷冷的声音仿佛回荡在耳边,陆玄愣了愣,随即耳根泛红! 她、她、她……怎么这么会拿捏他? 陆玄很快平复心情,下了马车。 负责接待的王府管事一看,顿时瞪大眼睛! 太子殿下怎么来了!!? 殿下不是极少出现在宴会上吗? 陆玄扫了管事一眼,变成了那副矜贵太子模样,声音威严: “不必大张旗鼓,本宫就是过来看看。” 管事连忙附和:“是,是,殿下……还有阮大人,这边请。” 虽然陆君把阮枫承袭的爵位改成了永安侯,但不知道是不是无声的默契,周围人一般唤阮枫阮大人。 眼看较为亲近之人都这么叫,其他人也有样学样。 阮枫也懒得说,或者说,她觉得挺好。 两人在管事的带领下进入安西王府。 王府布置得奢华至极。 大厅内摆放着数张雕花红木桌,桌上铺着绣有富贵牡丹图案的锦缎桌布。香炉内袅袅青烟升腾而起,散发着淡雅的檀香。 陆玄到来的消息很快传遍王府内。 安西王妃紧急安排事宜。 等闲下来了,安西王妃不由吐出一口浊气。 真是要命。 这个宴会是早就定下了的,当初听到女儿张悦己对阮枫有意思,就想着办个宴会。 宴会上看看对方如何。 悦己回来后表示阮枫对自己没意思,她放弃了,不用撮合了。 虽然他们做爹娘的没意见,但是早就准备好的宴会不好中途取消啊,干脆看看还有什么其他青年才俊。 这种宴会,殿下平时根本不会来,这次怎么就来了? 安西王妃头脑风暴中。 饶是再多人猜测,宴会也是正常开始。 舞台上乐声大作,丝竹之声悠扬婉转。一队身着轻薄纱衣的舞姬莲步轻移,登上舞台。 随着音乐的节奏,舞姬们翩翩起舞,长袖飘飘,裙摆飞扬,犹如仙子下凡。 歌舞欣赏久了也疲乏,不少年轻人都离席去安西王府后花园散步。 天空中明月高悬,洒下银白的光辉。 后花园偏僻的一角。 “世……小姐,您真的没事吗?” 丫鬟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手持扇子坐在亭子内端庄女子莞尔一笑: “能有什么事?陛下仁善,予我和离归家,家中未被牵连,实乃好事。” “小姐……陆世子简直忒不是东西!” 丫鬟气红了眼。 养外室也就罢了。 为了让那外室子有理由进入王府,居然给枕边人下药! 呸! 什么真爱? 要是真爱,就不会舍得让对方做外室,就不会去求娶世家贵女! 他有本事坚决地用死威胁老顺王啊!老顺王就他一个孩子,还真能让他去死不成? 既要又要,死人渣! 罗白宛见自家侍女气愤的样子,就知道对方又在心里骂前夫,不由失笑着摇摇头。 垂眸时,眼底划过一丝落寞。 终究是付出了真情实感,多年夫妻,自以为琴瑟和鸣,一朝得知真相,哪能一点触动都没有? 父亲还担心她来宴会上散心,会受人非议、排挤。 好在大部分人都是心里有数的,知道陛下放过他们罗家一马,又何必去招惹罗家? 罗白宛神游间,亭子内忽然来了一位素裳女子,女子声音温柔: “罗姐姐还在为那贱人黯然伤神?” 罗白宛回头,语气无奈:“怀兮,注意点用词。” 张怀兮莞尔一笑: “好啦好啦,下次注意。罗姐姐,今日可是来了不少盛京的青年才俊哦。” 罗白宛失笑:“与我这和离了的妇人何干?” “罗姐姐明明还这么年轻,怎么没关了?” 张怀兮眨了眨眼,冲淡那温柔的气质,多了几分俏皮, “而且就是看看嘛,罗姐姐还记得阮枫吧?他也来了,他长得不比那贱人好看?看着就赏心悦目,去嘛去嘛,就是看一看~” “这……” 罗白宛迟疑不决,但耐不住张怀兮死磨硬泡,只能同意。 张怀兮带着罗白宛左拐右拐才停下,指了指不远处湖边散步的两少年: “那个水墨白衣的就是阮枫,是不是特别好看?气质也出尘。旁边那个……嗯,也人模狗样。” 罗白宛:“……” 第191章 投壶 罗白宛可不相信张怀兮认不出来那是太子殿下。 没错。 张怀兮就是故意的。 她也是小有名气的才女,再加上她父王母妃和陛下皇后私交不错,也勉强算是和陆玄青梅竹马。 盛京不少人猜测她会不会成为太子妃。 但是! 陆玄那狗东西,不仅没有把她当女人看待,甚至都没有把她当人看待!! 本来就没什么建功立业心思的张怀兮在饱受摧残后,连夜打包包袱跑人,只想当个富贵的闲散人。 每当想起来这件事,张怀兮都由衷佩服洛晚禾。 好在那狗东西如今收敛不少,终于学会做个人了。 真想看见陆玄喜欢上一个人,那个人比他还看中事业,陆玄只能哭唧唧地追在后面要死要活啊……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桀桀桀…… 张怀兮还没来得及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就被人偷袭拍了下头。 张怀兮扭头龇牙:“张悦己!” 张悦己双手抱胸:“没大没小,叫姐姐。” 说着,瞥见了不远处的两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张怀兮,偷偷跑来看阮枫,你不会是对他有点意思吧?” 至于一旁的陆玄,不好意思,没考虑。 在这点上她们姐妹俩观点高度一致——狗东西! 张怀兮撇撇嘴:“才没有,我是看罗姐姐黯然伤神,带她看看美人洗洗眼睛,何必去挂念着一个贱人?” 罗白宛连忙解释:“郡主,不是……” “罗姐姐不必担忧,本郡主没有问罪的意思,就是好奇。” 张悦己摆摆手,不知想到什么,双眼发光, “而且美人谁不喜欢呢?你们是没看见阮枫在刺史府宴会上的剑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张怀兮:“你回来都念叨过好几次了。” “嗐,你没接触过阮枫,别看他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但其实人可好了,就是面冷心热……” 张悦己叽里咕噜说个不停。 直到看见张怀兮疯狂给她使眼色,张悦己下意识停止说话,愣神之际,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郡主谬赞了。” 张悦己:“!!!” 阮枫不会认为她还是贼心不死吧!? 张悦己僵硬地转身,扯出一抹笑容:“本郡主是真心佩服,所以话多了些。” 阮枫浅浅一笑,如春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多谢郡主厚爱。” 别这么对她笑,她有点承受不住…… 张悦己抿唇羞涩一笑。 几人向陆玄行礼。 陆玄表示不用多礼,就是路过而已,然后和阮枫一同远去。 待其他人的身影消失,阮枫才缓缓开口: “那位张怀兮应该挺有能力的吧?” 陆玄点头: “能力是有的,她继承了安西王妃的经商头脑,平时帮安西王妃打理打理产业。不过嘛,她懒散惯了。” 阮枫若有所思,还没开口,一道兴奋的声音就响起: “哥,阮枫哥哥,你们在这呀!” 陆浅挥着手跑过来,魏青书迈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那边有什么击鼓传花、飞花令、投壶……你们要去玩吗?” 陆浅期待地看着陆玄, “哥哥,安西王妃可是大手笔,拿了不少好东西当彩头呢!比如那个投壶的宝石菱花纹金耳坠,可漂亮了!” 陆玄:“……” 想要就直接说。 说起耳坠,他私库里倒是有……陆玄瞥了眼阮枫。 好吧。 小枫没有耳洞。 阮枫看向陆浅,语气平淡:“若是投壶的话,我可以为公主赢来。” 陆浅眼睛一亮! “真哒?哥,不用你了。谢谢阮枫哥哥!” 陆玄:“……” 没良心的。 几人到了投壶的地方,周围已围了不少人。 精制的铜壶置于锦垫之上,壶身雕刻着祥云朵朵与瑞兽奔腾之图,在烛火映照下熠熠生辉。 旁边的长案上,整齐摆放着一束束修长的箭矢,箭羽皆以五彩丝线缠绕。 等前面的人投完。 阮枫才站定在投壶线前,伸出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拿起一支箭矢。 只见少年手臂轻抬,箭矢如同一道黑色的流星,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无误地落入壶中!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惊叹与喝彩。 紧接着。 阮枫不慌不忙地拿起第二支箭,依旧保持着那份淡定从容,手腕轻轻一抖,箭矢再次稳稳投入壶中,没有丝毫偏差。 一支又一支箭矢从少年手中飞出,皆准确无误地落入壶内! 随着最后一支箭入壶,全场忽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声。 百发百中,彩头落入谁的手中不言而喻! 阮枫接过宝石菱花纹金耳坠,看向众人,微微一笑: “今日有幸参与此雅事,得此彩头,实乃荣幸。愿诸位同享此刻欢乐,岁岁平安,万事顺遂。” “好!” 众人欢呼。 陆浅更是激动地疯狂鼓掌。 阮枫哥哥好厉害! 湖的这边,年轻的公子小姐们玩闹,热闹非凡。 另一边,众位长辈们寒暄着。 虽然年轻人心意相通挺重要,但更多的,还需要看看对方家世人品如何。 乔雪娘在其中,笑得脸都要僵了。 以前赔笑也没得到多少夫人的正眼相待,现在得到是得到了。 但—— 能不能不要再问她阮枫的婚事如何? 她压根不敢插手阮枫的婚事啊! 阮枫愿意来参加这宴会,莫不是有心仪之人? 只希望阮枫以后娶的夫人是个好相处的,不要为难她,唉。 不过—— 阮枫什么时候在盛京这么受欢迎了? 乔雪娘疑惑极了。 自然不知道这其中张悦己有不少功劳,常说阮枫人很好巴拉巴拉,名声不知不觉就在贵女们中传了出去。 包括承袭的爵位改为“永安”,上面还让阮枫接触权力,太子与阮枫走的近等等一系列因素。 乔雪娘在再度抬眸头,往小湖另一边看去,怎么也没找到阮枫的身影。 算了。 乔雪娘没放心上。 阮枫一天到晚都是神出鬼没的,她才懒得管那么多惹人嫌。 时间飞逝,宴会结束,宾客纷纷散去。 乔雪娘刚坐上自己的小马车,就看见王府门口突然来了一队禁军。 “太子殿下遇刺!暂时都不准离开!” 乔雪娘:“!!!” 以前怎么没觉得宴会事多,还不如年轻小生暖被窝来的惬意? 第192章 妙妙 此时,安西王府的某个小院内。 阮枫刚坐下,一道粗犷的哀嚎声就响起—— “殿下,殿下啊您没事吧?” 阮枫侧眸看去,只见一个身材极为壮硕,肩宽背阔的中年男子苦着脸跑进来。 男子的脸庞宽大且棱角分明,皮肤黝黑粗糙,泛着古铜色的光泽。 胡须浓密茂盛,如同丛生的野草,肆意地生长在下巴和两腮,浑身散发着一种原始而纯粹的力量。 男子的身后。 是身着一身华丽的紫色锦缎长袍的女子。 女子肤色并非传统闺秀那般白皙娇嫩,而是透着健康的小麦色,泛着淡淡的红晕,身形高挑,身姿丰腴,却不失矫健。 陆玄被大嗓门吼得,不由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 “没事,本宫是在出了安西王府才遇刺的,不怪安西王府。” 安西王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会坐在床边的少年,见他面色红润,心下松了口气。 听到陆玄的话后,不禁嘴角抽了抽。 上次一下买了不少名贵花草,还养死了不少,王妃一怒之下限制了他的月例。 别再坑他钱了就好。 没钱! 安西王拍了拍胸口:“殿下没事就好,真是吓死臣了。” 安西王妃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侍女立马端着一个锦盒上前。 安西王妃笑道: “殿下乘兴而来,却在安西王府附近遇刺,是王府监管不利,扫了殿下的兴致。臣妇前段日子得了一株百年老参,还望殿下笑纳。” 嚯,不拿白不拿。 陆玄刚想吩咐人上前接过锦盒,张开口那刻忽然想起来,下人都被自己支走了,只有小枫在。 陆玄看向阮枫,眨了眨眼。 阮枫瞥了对方一眼,起身接过侍女手中的锦盒,递给陆玄,声音平静:“殿下。” 从始至终,礼数十足。 陆玄把锦盒放在腿边,轻咳一声:“安西王妃客气了,这心意,本宫就收下了。” 安西王妃微微一笑: “那臣妇就先行告退,若有需要,殿下尽管吩咐。” “退下吧。” 安西王妃走之前,轻飘飘瞥了眼安西王,安西王立马屁颠屁颠跟上。 房门关上后。 原本还气色红润,中气十足的陆玄瞬间没骨头似的靠在阮枫身上,委屈巴巴地伸出手: “小枫,好痛。” 阮枫垂眸看着那只手指修长纤细,仿佛精心雕琢的艺术品的手。 手背之上,淡蓝色的血管若隐若现,但一道细小的伤口破坏了些许美感。 陆玄:再不卖惨撒娇,伤口就要愈合了。 阮枫:“……” 阮枫沉默了一瞬,托起对方的手,轻轻吹了口气:“痛痛……飞?” 温热的气体落在肌肤上,陆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 但下一秒听到这句话,差点脚趾抓地! 陆玄按捺下脚趾抓地的冲动,坐直身体,反手握住阮枫的手,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要费点力气才揪得出来陆清闲,就怕他忍辱负重,暗中发展,没想到对方自投罗网。” 阮枫像是没发现陆玄的小心机,就纵容着对方握着她的手,闻言回答道: “那外室和外室子被杀,他应是被愤怒冲昏头脑,狗急跳墙了。反正杀了你,他认为够本了。” “够本?随便他怎么想。” 陆玄把对方的手背贴到自己的脸边,蹭了蹭,抬眸看着少年,像是祈求主人垂怜的大狗狗, “我在想,燕王那边是燕云华,如果陆清闲算是上任天子周长青在盛国的手笔,其他强大一点的国有没有呢?” “不一定,此事本就艰难,周长青身体不好,不一定有精力。” “也是。” 安西王府的客人大多非富即贵,陆玄也不好留他们太久。 禁卫迅速排查安西王府一番后,立马放他们离开了。 阮枫回到侯府,恰好遇见也刚好回来的乔雪娘。 乔雪娘欲言又止。 阮枫睨了她一眼,声音冷淡:“有话就说。” 深知少年不太喜欢歪歪绕绕三百句还不切主题,于是乔雪娘小心翼翼又直截了当地问道: “这不是想问问侯爷有没有心仪的姑娘嘛,妾身也好提前做好准备。” 阮枫想了想,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道: “不会有女主人的。” 乔雪娘惊讶:“侯爷这是……不打算成亲?” 阮枫:“算是。” 乔雪娘:??? 算……是? 这是什么回答? 真是神奇,阮衡那死鬼好色成性,生下的儿子却清心寡欲。 乔雪娘懒得打破砂锅问到底,得到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后直接告辞了。 阮枫泡完澡,正准备上床睡觉。 暗卫忽然急切地敲门:“主子,妙妙姑娘被南疆的人带走了!” 阮枫飞速穿上衣服,连忙出门。 妙妙虽然素来警惕,但这次插手了南疆活人养蛊的事情,她自然想过对方可能会被发现。 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 夜色浓厚。 房间内却点了不少蜡烛,亮如白昼。 房间中央放了一把椅子,一个娃娃脸的女子懒散地坐在上面,丝毫不管周围人的打量视线。 上首一个长胡子老者捋了捋胡须,看似混浊的目光却暗藏锋芒: “没想到你还活着。” 妙妙右手撑着下巴,嘴角勾起一抹散漫的笑容: “怎么,你们很失望?” “嘶嘶~” 小黑从妙妙脑袋上探出头,极度不善地吐了吐蛇信子。 众人的目光不由看向那小黑蛇。 极少数懂的人瞳孔猛地一缩! 那长胡子老者更是呼吸急促起来: “至毒之物!难怪……难怪你从万蛇窟活下来了,还成就了这一番大机缘。” 妙妙忽然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房间内。 但下一秒—— 妙妙笑容瞬间消失,平时温和无害的脸此刻显得无比凌厉! “我为什么会在万蛇窟,你们不清楚?” 对上那双冰冷的眼眸。 长胡子老者愣了愣,苦笑:“你怨恨我们也是正常。” “不,我不怨恨。” 妙妙摇了摇头, “我失败了,所以我付出了代价,很公平。” “那你……” “我只是觉得你们没意思,明明没啥关系了,把我逼回去,有何意义呢?” 长胡子老者沉默了。 是啊。 有什么意义? 必死的局,对方没死,说明她命不该绝。 如今他们已经有一个迦茵圣女了,带回去干嘛?不弄死对方不罢休? 长胡子老者沉默了,但有人坐不住了。 第193章 自取灭亡 一个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 “未瑶,你人可以走,但是那蛇必须留下。万蛇窟好不容易才出现一条毒王,那是南疆的至宝!” 妙妙摊手道:“若是小黑愿意,我当然没问题。” 原本做好被拒绝后,在道德上谴责对方自私自利的人:??? 你都不给我们发挥的机会? 长胡子老者捋着胡须,闻言惊了惊: “你当真愿意?” 妙妙嘴角噙着一抹笑: “只要小黑愿意。” 话音刚落。 众人视线火热极了。 几乎没有人考虑过小黑不愿意。 在他们看来,南疆有那么多毒物供它吃,所有人都会捧着它,如今一无所有的未瑶拿什么跟他们争? 妙妙俯身,把小黑放在了地上,任由小黑爬行。 南疆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纷纷拿出自己培养的毒蛊放在地上,让小黑挑选。 同时心里有一丝隐秘的期待。 若是自己的毒蛊被南疆至宝青睐上,以后的族里给的资源还用愁? 万众瞩目的小黑不慌不忙,爬到每一个毒蛊旁边都停留一会,然后颇为嫌弃地扬长而去。 被嫌弃的人一开始还有点失落,但看见其他人都一样,心里就平衡了。 小黑最后停留在那个长胡子老者的蛊虫前,一番嗅嗅闻闻后,毒死那毒虫后直接吃下。 眼见精心培养的蛊虫就这么无了,老者一阵心疼。 但转念一想—— 失去一个蛊虫纵然心疼,但比起得到至宝青睐算什么? 长胡子老者脸上刚挤出和善的笑容,小黑忽然尾巴一扭,直直朝着门口的方向爬去! 众人这才发现,门口竟然悄无声息多出了一个人! 少年似乎来的比较匆忙,长发披散,披着一件宽松白色外袍。 看见中央的妙妙完好无损,阮枫松了一口气,脚步停下来,弯下腰让小黑缠绕到自己手臂上后冷冷看着长胡子老者: “南疆二族老深更半夜将在下的朋友请到这里,所谓何事?” 二族老眯了眯眸子。 南疆人从小就要学养蛊,武功也就那样。 他们来到盛京,除了带了族内几个高手,在盛京的安全都是盛国派来的侍卫负责。 别人的地盘,再怎么样也不能太过分。 于是二族老指了指妙妙,语气尽量和善:“这位姑娘,是我族曾经的未瑶圣女,我们——” 话还没说完。 妙妙忽然“诶诶”着打断,理直气壮道: “等等,我什么说过自己是未瑶圣女了?我才不是什么未瑶,我叫妙妙,你别胡说哈!” 二族老:??? 二族老懵了! 二族老耐下性子道:“我好像记得,未瑶的外祖母给未瑶取的小字就叫妙妙。” 妙妙:“我去,人家一个妙龄少女的小字你都知道,你个糟老头子不会有什么坏心思吧?” 二族老:“……” 风评被害的二族老差点气笑了! 那一瞬间,他都有点怀疑,这个人真是以前那个乖巧懂礼貌的未瑶? 看见阮枫来了,像是有了底气的妙妙一改之前模样,开始平等地炮轰每一个人。 双方不动手的话,阮枫也懒得掺和进去,双手抱胸半倚靠在门框上观战。 右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似乎在算着时间。 突然! 有人被怼得恼羞成怒,暗中掏出一个蛊虫就往妙妙身上丢去! 一直看着这边的阮枫眼神一凝,抬手掷出一柄飞镖,飞镖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速度快得几乎肉眼难辨! 眨眼间,飞镖精准无误地命中了半空中的蛊虫。 蛊虫被巨大的冲击力带着狠狠撞向后边的墙壁,伴随着“噗”的一声闷响,被死死钉在了墙上。 房间内众人顿时安静如鸡。 阮枫看向丢出蛊虫的人,眼神中是冷静与淡然,却带着浓浓的压迫感! 那人下意识颤抖起来。 妙妙在一众人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双手捂着嘴,眼睛亮晶晶的。 真的不要再勾引她了好不好?兔子都还不吃窝边草呢。 阮枫收回目光,静静看着二族老: “她是不是未瑶和我没关系,但我不会让你们随便带走我的友人,二族老,在下就带着妙妙先行离开了。” 眼看两人要走。 有人连忙出声:“慢着——” 阮枫转头,还没开口,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就从门口传来—— “不知本宫有没有这个面子,让各位放手呢?” 紧接着,身着锦衣华服的少年缓缓步入,矜贵而优雅。 陆玄居然亲自来了! 二族老瞳孔骤缩! 虽然不太清楚对方为什么会插手,但这里是盛京,若是还想安稳回去就不能惹对方。 二族老脑中迅速过了一遍利害,笑呵呵道: “陆太子说笑了,您当然有面子。再说对方极有可能是南疆的未瑶圣女,我们还能做什么不成?” 未瑶…… 陆玄眸光一转,正好与妙妙视线对上。 后者仗着某枫在自己身边,回以嚣张地挑衅一笑。 陆玄没把这幼稚的小手段放在心上,很快收回目光,和二族老客套一番,然后带着两人扬长而去。 晚上的街道非常安静。 门口停着几辆马车。 其中最大最华丽的马车旁,站着一个编着各种精致的辫子,身着南疆的服饰的女孩。 门口的红灯笼较为昏暗,看不清女孩的神色。 “迦茵。”妙妙神色复杂。 迦茵双手绞着衣角,轻咬下唇:“姐姐……” 妙妙摇了摇头:“以后别来找我了。” “为什么!” 迦茵猛地抬眸,那双明亮灵动的大眼睛里充满不解。 妙妙叹了口气: “你应当知道的,若不是小枫,我并不想再与你有半点联系。所以,为什么要把我引到他们面前呢?” 迦茵歪着头想了想: “他们不喜欢姐姐,迦茵喜欢。他们欺负迦茵的姐姐,所以迦茵要他们付出代价?” 刚要略过迦茵的妙妙脚步就那么停住。 “代价?” “嗯嗯。” 迦茵点了点头,圆圆的脸上扬起纯澈的笑容,眼底满是不谙世事、不辨善恶的纯真—— “姐姐不让他们做一些事,姐姐一定是正确的。既然这样,迦茵就让他们做好啦,那个叫,唔,自取灭亡,嗯,就是这个!” 第194章 燃烧的火 妙妙瞳孔猛地一缩! “这就是你不管事的原因?” 迦茵疑惑极了: “为什么要管?姐姐当初什么都管,他们都在骂姐姐多管闲事。他们不是讨厌被人管吗?” “你……” 妙妙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啊。 多管闲事。 当初的一腔热爱与责任感早就被磨灭在那日日夜夜的绝望中。 她能接受她死于意外、死于敌人之手。 可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被自己一心想要守护的族人判入万蛇窟!? 为什么没人信她? 为什么没人站出来为她说话?哪怕一两句也好。 历来被扔入万蛇窟的,大多是南疆的罪大恶极之人啊! 妙妙沉默了许久,扭头上了马车: “我不恨他们,但也绝不原谅他们。随便你。” 迦茵看着几人上了马车,看着马车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视野才蹦蹦跳跳地离开。 “二族老爷爷,你怎么一直叹气呀?” 二族老重重叹了口气: “那至宝未到手,赔了夫人又折兵,能不叹气吗?对了,迦茵怎么总是往外跑?” 迦茵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迦茵在盛京朋友多嘛,二族老爷爷不用担心。” “迦茵也是该多与同龄人接触。” …… 夜色静谧。 本来这个时辰,阮枫一般睡了的,如今这一奔波,放松下来后疲惫感涌来。 上了马车,阮枫就直接靠在陆玄肩膀上闭目小憩。 陆玄平时也比较注重养生,在马车上也无事可干。 于是直接靠在阮枫头上闭目小憩。 妙妙从思绪中剥离,一抬头就看见对面这相互把对方当靠椅的两人。 妙妙:“……” 她还想看看亲亲抱抱呢,嘁。 妙妙双手抱胸,背靠马车壁上闭目养神。 马车停在侯府门口。 妙妙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努力眯着沉重的眼皮,摇摇晃晃地来到马车边缘—— 一脚踏空! 失重感瞬间惊醒了妙妙。 但下一刻,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吓死我了,要是毁容了,我明日怎么面对那么多美人啊?” 妙妙心有余悸, “小枫你放我下——” 等等! 她手臂碰到的手感怎么有点不对? 妙妙站稳后,狐疑的目光扫过阮枫胸前。 怎么有种感觉—— 这就是掏出来比她还大吗? 不应该啊。 难不成小枫特意去练了,为了…… 妙妙隐晦地瞥了眼陆玄。 变得魁梧点,成为上面那个? 陷入思维牛角尖的妙妙脑中一瞬间划过不少,咳咳,正经的话本。 想的她老脸一红,连忙甩走思绪。 不对不对! 明显不对! 妙妙从头到尾仔细打量了会一脸淡定的少年,忽然惊奇地发现: 喉结,没了! “小枫你……” 阮枫伸出食指放在唇边比了个“嘘”的动作。 妙妙瞬间会意,闭上了嘴什么都没问,隐晦的目光一直瞟向陆玄。 原来不是两个男子啊。 奇怪,怎么觉得有点淡淡的遗憾? 陆玄抬头看了眼侯府大门,不知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打了个哈欠,意有所指道: “好困,好想睡觉。” 正准备抬脚离开的阮枫脚步忽然一顿,偏头静静看了会脸不红心不跳的陆玄,眸子漆黑如墨: “我怕黑,我一个人睡有点害怕,你来陪我?” 怕黑? 妙妙第一反应就是你在开什么玩笑!?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这不是你的行为准则之一吗? 第二反应—— 卧槽! 妙妙眼睛一亮,急忙看向陆玄,见陆玄扭捏作态,顿时有一种不能扇巴掌的无力感。 不对啊。 妙妙后知后觉: 小枫是女孩子啊,她姐妹被猪拱了,她激动个什么劲啊! 妙妙眼神瞬间不太友好,扬起笑脸故作夸张道:“小枫,我我我,我可以陪你睡!” 因为对方太过直白而老脸一红导致慢了一步的陆玄:??? 阮枫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二人,唇边溢出一声轻轻的“啧”: “随你们。” 然后转头就进入侯府。 妙妙朝陆玄做了个鬼脸,急忙跟着进去。 …… 第二日。 陆君把陆玄叫进了皇宫中,询问昨晚他忽然现身,威胁南疆放人一事。 陆玄言简意赅地说了遍。 陆君没说什么,只是撇了撇嘴: “以前半夜叫你处理事情,你怎么就懒得动?” 陆玄“嘁”道: “您又不是不能处理,父皇您别以为儿臣不知道,您就是懒得动,想折腾儿臣而已。” 陆君:“……” 很好,逆子! 越来越觉得,他和隔壁灵国的余唯安有共同话题聊了。 陆君没好气地把一个小册子丢给陆玄:“南疆那边给的赔偿,你看看。” 陆玄随意翻了翻小册子:“给的还挺多。” 陆君:“能不多吗?你也不看看你干了什么,把人家扣留在盛京,要么赔偿,要么留下!” 陆玄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得罪就得罪吧,南疆马上自身难保,不趁着这个时候捞一笔,后面就没了。” 陆君上下打量了会便宜儿子,感叹道:“缺德。” 陆玄抬头看着便宜父皇:“彼此彼此,哦对了,那陆清闲您处死了吧?” “还没,准备挑个好日子,选些不安分的宗亲观刑。” “他招了没?” “他又不像老顺王那个圆滑的老狐狸,使些手段就招了。” 陆君像是想起什么,眼眸眯起, “他画了一个图案,那个图案,恰巧朕认识,的确和上任天子周长青有关。” 周长青……说起来,朕与他年轻时也算认识一二。 那时朕只是个不受宠的普通皇子,我们关系也不错,现在想来,哈,说不定他看中了朕“不受宠皇子”的身份。 后来大概是觉得朕手段狠厉,不受控制,看走了眼,所以逐渐疏远。 周长青那双眼睛,朕记忆最为深刻—— 倔强不认命、野心勃勃,仿佛燃烧的一团火,烧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如果……如果他没有出生在这动荡的王朝末期,其他的不说,他可以说会是一位优秀的天子。” 陆玄叹了口气:“可他未使功臣得以善终。” 陆君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谁都像你,老子天下第一厉害?自信得都要膨胀了。 周长青确实生性多疑,他不敢赌手握重权的纪晏清会不会谋反。所以趁着对方还忠心,除掉对方会简单很多。 纪晏清这人吧,说句不太好听的,以前有点愚忠。 周长青成功了,他下一个目标就是除掉一手提拔上来,用来养肥宰杀的燕牧泽。 若不是死的早,燕牧泽死后,他将收拢燕圣朝分散百年的权力,并且直接接手燕牧泽费尽心血培养的燕王铁骑。 若是燕牧泽或者他那么多子嗣嚣张点,他还可以暗中败坏燕王名声。 到时候,正统天子除掉大奸臣为民除害,民心、声望不都有了?” 第195章 未瑶与迦茵 陆玄沉思片刻,缓缓摇头: “养奸臣,只为养肥宰杀,不顾其中会有多少信任他的忠臣能士死于奸臣之手。未让忠心耿耿的忠臣得以善终,儿臣理解他的做法,但不赞同。” 陆君赞许地看了眼自家逆子: “父皇知道,父皇信任你,要不然也不会提前放权。自古以来皇室父子反目成仇的可不少。” 被嫌弃了这么多年,难得被夸的陆玄还怪有点不好意思的。 刚要翘翘尾巴,陆君话锋一转—— “唉,还是放权晚了,你还有闲情雅致花前月下。要不父皇……退个位?” 陆玄脸色剧变! 休想!! 再说,休怪他去母后那里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 黎明破晓。 盛京高大巍峨的城门缓缓打开,厚重的吱呀声在寂静的清晨传得很远。 一行身着南疆服饰的人,牵着马匹,驮着行囊离开盛京。 南疆一行人被放行离开圣都时,不少人低声唾骂陆玄。 “这盛国太子陆玄真不要脸,赔偿一到手就下逐客令!哪有这样对待客人的?” “就是,还威胁我们不要动未瑶,不就是仗着这是他的地盘吗?要是他到南疆,切~” “关键他怎么敢的?和南疆撕破脸皮,把我们扣留,狮子大张口!哼,要是有机会……” “嘘嘘,这才刚离开盛京呢,小心祸从口出。” “……” 人群中央,最华丽的一辆大马车上。 迦茵掀开帘子,回望着身后盛京高耸的城墙和城楼上飘扬的旗帜。 旁边骑着马的侍从连忙询问: “圣女可是有什么吩咐?” 迦茵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似乎有些沮丧: “姐姐是不是生气了?都没有来送迦茵。” 侍从下意识就想骂未瑶,但刚开口,旁边同样骑着马的青年忽然轻咳一声,声音温润: “迦茵和未瑶关系很好吗?” 侍从立马闭嘴。 他能位于人群中央,自然不是普通的侍从。 这个青年,可是大族老最看重的孙子,这次是隐姓埋名藏在队伍里。 南疆大族老那边能同意陆玄的狮子大张口,其中有一条就是怕撕破脸的陆玄,对他们做出什么事,殃及青年。 迦茵眨了眨眼,眼底一派纯真: “巫羽哥哥,未瑶姐姐不是迦茵的亲姐姐吗?” 似是而非的话语,却没正面回答问题。 巫羽笑了笑:“我只是好奇,听说迦茵认识阮枫,什么时候认识的呀?” 迦茵咧嘴一笑: “阮枫哥哥去过南疆啦,然后她笨笨的,迷路来到了迦茵的房子,还被迦茵抓住啦!迦茵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看、还不怕迦茵的人诶。” 巫羽:“所以迦茵放他走了?” 迦茵摇摇头:“没有没有,迦茵把她绑到了床上。” 只是想刺探情报的巫羽:!!! 巫羽有一瞬间,想要摇晃迦茵,急切地问,快说,后面发生了什么!? 但注重形象的巫羽按捺下来了。 但迦茵没有满足他的好奇心,只是笑容灿烂道: “阮枫哥哥超级好哒,就是不怎么来看迦茵,她更喜欢姐姐,但没关系哒,迦茵会一直等阮枫哥哥。” 巫羽:!!! 望着迦茵纯澈的眼神,巫羽脑中瞬间划过三个字—— 死渣男! 虽然和迦茵不熟,但巫羽有点坐不住了。 哄骗了他们南疆两任圣女,阮枫他真是野心勃勃,不可不防啊! 彻底忘了刺探情报的初衷的巫羽苦口婆心: “迦茵,你想想,盛国那瑞阳公主之前痴迷阮枫,你姐姐也和走的近,说不定在你不知道的地方,阮枫不知和多少人不清不楚,这代表了什么?” 迦茵连忙举手: “我知道我知道,说明阮枫哥哥特别受欢迎!” 巫羽:“对——嗯??迦茵不觉得阮枫有点问题吗?” 迦茵鼓起腮帮子:“阮枫哥哥才没有问题!不喜欢阮枫哥哥的人都没有眼光!” 巫羽:“……” 巫羽气了个仰倒,有一种自家孩子不能回炉重造的无力感! 反正是三族老的外孙女,和他没太大关系,三族老都死了好几年了。 巫羽气得不太想说话,干脆别过头眼不见为净。 直到城门消失在视野中,迦茵才放下帘子,背靠马车壁,愣愣地看着马车顶,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 “娘亲,外祖父让我回来啦!迦茵好想娘亲呀!” 小迦茵嚷嚷着,兴奋地冲进屋子。 屋子里没有人,只有一个看起来比她大好几岁的女孩。 女孩抬眸看了她一眼,思考片刻:“你……是迦茵?” 小迦茵目露警惕:“你是谁呀?” 女孩表情不冷不淡:“你同父异母的姐姐,未瑶。” “姐姐?迦茵的姐姐?” 紧随迦茵后面进入的一名老者开口介绍,声音是一如既往的严肃: “迦茵,这是你的姐姐,也是南疆的圣女未瑶。” “三族老。我就是来拿一下家母的遗物,先告辞了。” 未瑶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然后起身离开。 从始至终,都没有过多地看过迦茵。 迦茵好奇地看着未瑶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在视野中。 圣女? 外祖父说过,圣女是需要考核的,南疆现任的未瑶圣女特别有天赋,所以迦茵要以她为目标努力。 迦茵很努力啦,但外祖父很少夸她。 却总是夸未瑶圣女有天赋、有责任心。 未瑶圣女原来是迦茵的姐姐? 迦茵的姐姐是什么样的人呢? 小迦茵歪了歪头,好奇地想。 思绪回笼。 迦茵打开身侧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了几本书。 书的封面老旧,还有点磨损,歪歪扭扭都地写着两个字—— “未瑶” 迦茵圆圆的脸上扬起不谙世事、不辨善恶的纯真笑容。 他们都认为姐姐死了,整理遗物时,她无意中发现了这日志,偷偷藏了起来,因此没被烧掉。 日志里记录着姐姐生活的点点滴滴。 姐姐偶尔会吐槽遇到的人或者事;喜欢在午后泡一杯茶,坐在窗前看一本书;也会在夜晚因为受到上的挫折而偷偷落泪…… 那些琐碎又真实的记录,仿佛看到了一个鲜活的姐姐在自己眼前生活。 迦茵觉得自己不再是孤单一人。 在那些泛黄的纸页里,她似乎感觉到一个在无数个寂静夜晚陪伴她的姐姐。 这是她最了解姐姐的时候。 迦茵真的、真的很喜欢姐姐呀。 第196章 姜音遇刺 “主子,阮肆那边完成了任务,昭宁公主受了些小伤,但未殃及性命。” 暗卫传来情报时,阮枫正在去接待裴辞的路上。 阮枫脚步顿了下,思考片刻道: “这段时间辛苦阮肆了,让他先休息吧。通知阮森一声,阮肆这几个月的俸禄翻倍,走我私账。” “是。” 暗卫带着命令离开。 阮枫继续前行,来到前厅时,裴辞已经等候在那里。 原本就清瘦的书生瘦了、黑了,但比起初次见面时低眉顺眼的模样,如今似乎多了几分底气。 见到阮枫,裴辞恭敬拱手道:“阮大人。” 阮枫微微颔首:“无须多礼,还没恭喜裴大人立下大功。” 裴辞腼腆一笑:“侥幸而已,辞如今不过是初入官场,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说着,深深看了眼神色平淡的少年。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阮枫能被委以重任,绝对不简单。 不可能是外人简简单单以为的忌惮。 要是真忌惮,太子殿下又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早就下手以绝后患了。 裴辞很清楚:东方朝阳不过是一时的心善,所以帮了他一把。 对方绝不可能会当他在官场的后盾,毕竟护国将军府位高权重,平时从不与朝臣有过多往来。 殿下身边能人异士不少,不缺他一个,他当初又没有门路。 所以他赌了一把,来找阮枫投诚。 后面发生之事,果然如他所猜测的一般——殿下极为看中阮枫。 当然。 裴辞也出自内心地敬佩阮枫。 两人寒暄了一番,阮枫才状若无意地切入主题: “说起来,裴兄可有兄弟?我曾见过一人,与裴兄长得极为相像。当初乍一看见裴兄,还以为见到了故人。” “兄弟?” 裴辞努力想了想,摇头,“辞是家中独子,家中未有其他兄弟姐妹。” 暗中观察裴辞神色的阮枫垂下眸子,淡淡一笑: “这样啊,也罢,世间有相似无血缘之人也正常。说起来,裴兄走这一遭,可有何感悟?” “自然是有的。” 像是与知己说到了点子上,裴辞语气都变得略微不平静, “洪水暴虐,流离失所者不计其数。 辞这一路,看见有百姓终日侍弄田地仍是饥肠辘辘,有良田千里为富户所据,有流离失所者落草为寇。 回想起当初跟着东方小姐从自小生活的小县城一路来到盛京,越靠近便是越繁华。 书上记载的冰冷冷的文字,远不如变成鲜活的一幕幕来的有冲击力……” 裴辞絮絮叨叨说了半天,阮枫面带微笑地听着,偶尔附和几句。 话毕。 裴辞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自觉失态了。 阮枫微微一笑:“裴兄志存高远,心怀远大,在下佩服。” 裴辞脸色微红,看着脚尖,腼腆道: “也是幸得阮大人提携。以前有人和辞说过,辞虽会遇到挫折,若初心未改,会有贵人相助。当初还未当真。” 闻言。 阮枫来了几分兴致:“那人……可是姓慕容?” 裴辞努力回想了一番: “是的,他说叫他慕容先生便可。那时他说他免费帮我算一卦,但借我容貌一用,保证不会用我的容貌干坏事。” 阮枫不由想起慕容铁柱那挖了五个洞,走哪里都随身戴的黑头套,嘴角抽搐了下。 的确。 如果不是她绑了对方,强行揭下对方头套,估计是看不到对方头套下的容颜的。 不过—— 警惕心还挺强。 头套下的脸果然不是他真实的容颜。 ——“如若我行走在尘世时遇见你,我自然会告诉你我的真名。 但我现在是以摘星楼弟子的身份出现,就不可以了哦。 不过慕容铁柱这个名字确实不太好听,但你可以叫我慕容啊。” 摘星楼有什么弟子需要隐瞒俗世身份的规定吗? 慕容铁柱为何如此忌讳被人知道俗世的身份? 阮枫收敛起思绪,看向裴辞:“裴兄可还记得对方的容貌?” 裴辞:“对方没露过脸,不过听声音挺年轻的。” 两人聊了会,裴辞才提出告辞。 阮枫刚准备起身,就接连传来几道紧急的飞鸽传书。 一道消息说南疆大族老在家中离奇死亡,南疆内乱。不少势力说被南疆蛊术所害,要讨伐南疆。 另一道消息说,驻守卫国附近的燕王铁骑叛变燕王,卫国太子王知行被迫借助燕云华的手,压下其他皇子的反叛。 阮枫迅速看完,不管心中如何想,面上始终没有太大表情。 “哒哒哒……” 修长的手指有规律地敲着桌面,少年墨色的眸子无比沉着冷静。 燕云华是个极难对付的对手。 尤其是她不清楚,上任天子周长青死前,交给过燕云华什么底牌。 所以必须趁着对方与燕王斗得火热,先下手为强,后面才不至于处于被动地位。 底牌…… 阮枫神色暗了暗。 …… 齐国。 “殿下并未伤到要害,最近还是记得吃些清淡的。” “麻烦万御医了。” “殿下言重了,臣的职责而已。” 御医走后,姜音百般无聊地拿起桌子上的书看起来。 一个身材高挑,看起来冷冰冰的女子走进来,见状没好气道: “我的公主殿下,您都遇刺了,还有闲心看书?” 姜音头也未抬:“很多事情,急也没用,不如放平心态做些事情。” 元染竖起一个大拇指:“不愧是您,这心态,能走到最后的不是您还能有谁?” 元染顺路去灵国看了下余祁眠,才回到齐国元家。 当初好歹在学宫一同学习过,元染千方百计与姜音搭上线,两人逐渐熟络起来。 姜音说自己闲着也是闲着,直接帮她收拾了元家。 一直奉行自力更生的元染第一次感受到了躺平被带飞的快乐。 听到元染的话。 姜音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还没走到最后。况且谁派来的其实并不是很重要。齐国人派来的,大多是为了争权夺利,外面的人派来的,估计是为了齐国。” 元染感叹: “被一群人惦记着,还能如此冷静,甚至笑得出来,实在是自愧不如。” 姜音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脑中不知怎的,浮现出那日小院中的少年。 从容不迫、沉着冷静,仿佛是从画卷中走出的谪仙人物,清冷出尘。 第197章 选择 空桑星沉、千星沉…… 姜音想起调查结果,长长呼出一口气。 有些事情,太过刻意,她反而是怀疑的。 可以派来刺杀她的人不少,偏偏选一个身份特殊的,不是增加了被查出来的风险? 当然,也有可能对方认定她会死。 而她死后,齐国真的会为了她去追究真相? 不,齐国那些人巴不得她死! 所以派谁来并不重要。 同样的,对她来说,空桑星沉是谁派来的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从中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燕云华必然知道了她接触过阮枫等人,哪怕如今不说,以后事成真的毫无芥蒂,不会清算她? 姜音曾和燕云华走的近,对燕云华的手段也算知道一二。 魏侧妃出身圣都魏家,谋划过烧死燕王妃一事。 燕王知道后和稀泥处理,看似罚了魏侧妃,实则没有真正地动她。 燕云华当时隐忍不发,得势后借司家之手,安上反叛罪名,灭了魏家满门! 如果不是怕燕王忌惮她过于狠毒,燕云华绝对做得出来给魏家安上通敌叛国等一系列罪名,株连九族! 姜音并不想评判燕云华是对是错。 就像她当年看见云母妃自缢时,只觉得天地颠倒,世间一切都在那瞬间失去了颜色,恨不得把那些人通通剥皮抽筋! 姜音只想关心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燕云华会不会事后清算她。 很显然。 依姜音对燕云华的了解,是有不小概率的。 姜音不由苦笑一声。 她还真是走了一步烂棋——墙头草也不好当。 要么不要中途摇摆不定。 要么就像余祁眠一样,从头到尾都对所有人差不多态度,友好的同时保持距离,真正的谁也不得罪。 可是…… 可是—— 她没有办法啊! 她不像余祁眠,哪怕在外面潇潇洒洒,也有家人和整个灵国在身后当后盾。 她不像公子朔,遇到一位仁善宽厚、愿意以心交之的上位者…… 她走的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刃之上。 每次开口说话,都要在心中斟酌再三。 哪怕再害怕,她也必须镇定,不能让他人看出她的不安,不然就会被当作柔弱的猎物吞噬殆尽! 审视与怀疑,曲解与误会,孤独和渺小。 就像一棵飘摇的浮萍,在无尽的猜忌与危险中努力生存,拼尽全力才能不被黑暗所吞噬。 姜音看向窗外的明媚阳光。 这里是齐国最金碧辉煌的宫殿,是众人都趋之若鹜的地方。 天地之大。 竟无一处地方让她感到归属与心安。 姜音缓缓闭上双眼,满是书卷气的眉眼间出现了几分疲乏。 元染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姜音,一时沉默了。 要知道,姜音虽看似纤细柔弱,但从不脆弱。 姜音笑了,温和的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 “我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元染反问道:“殿下认为什么样的才是正确的?” 姜音微愣:“活下去,然后……” 然后…… 然后干什么呢? 姜音忽然卡壳了。 元染笑道:“殿下您知道吗?如果不是您,我也不会下定决心回来争夺元家属于我的东西。” “我……?” 姜音眼眸浮现些许不解。 元染继续说道: “是呀,您不知道吗?别看那些齐国大臣们大都在骂您,他们的妻女私下里大都非常佩服殿下呢!” 姜音愣了愣:“是吗?没太关注过。” “我有一个犟种师兄,别看他平时笑嘻嘻的,他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说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所谓正确的路。虽天地一蜉蝣、沧海之一粟粒,心之所善兮,死亦无悔。” “你的师兄?”姜音挑了挑眉,“你这么说,还真想认识认识。” 元染摸了摸鼻子,颇有些心虚。 还是别了吧。 有些人,只适合活在传闻里。 真认识了,会只想打死他。 姜音把书放在桌子上,喃喃自语: “虽天地一蜉蝣、沧海一粟粒,心之所善,死亦无悔……” 然后起身,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不顾形象伸了个懒腰。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斑驳光影。 身着素色长裙,乌黑秀发松松挽起,一支白玉簪斜插其中,简单却尽显温婉气质的女子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抹微笑。 眉眼间的书卷气愈发浓郁,仿佛被墨香晕染。 她身形纤细,弱柳扶风般的姿态,让人乍一看便心生怜惜。 然而,脊背却挺得笔直,不见丝毫虚浮。 柔弱却不脆弱。 “你说的对,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畏缩缩了?左右不过一死,反正人早晚都会死,何必畏缩?” 姜音眼波流转,不知想到什么,笑意深了几分,声音轻柔, “尽人事,听天命。” …… “殿下,齐国昭宁公主求见。” “这么快?” 陆玄有些讶然,旋即反应过来。 姜音从来不是做事效率低下之人,相反,她能走到现在,也是果断的。 只是先前在摇摆不定而已。 一旦下定决心,姜音必会追求速度,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陆玄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吩咐道: “让阮枫过来一趟。” “是。” 吩咐完,陆玄不紧不慢地走进大厅,脸上挂上礼貌性的微笑: “昭宁公主久等了。” 姜音放下茶杯,脸上也挂着礼貌性假笑,直切主题: “以后估计没有什么昭宁公主了——所以,殿下能否让军队从齐国边境退兵呢?” 陆玄毫不意外地挑了挑眉: “想必你也能理解,多重保险嘛。不过既然你亲自来了盛京,这退兵自然是会退的。” 姜音端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她理解? 一段时间不见,还是这么贱。 算了,对方就是人贱了点,她能忍! 姜音皮笑肉不笑地和陆玄商讨了会事情。 等到阮枫从容不迫地到来时,姜音看见气质清清冷冷的少年,笑容都真诚了些许。 注意到姜音神色变化的陆玄:“……” 小枫……应该不是去拿下姜音的吧? 小枫这么受欢迎,陆玄觉得与有荣焉,还有点小骄傲。 但—— 尔等都是妄想,他才是正宫! 端出正宫气势的陆玄还没端多久,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姜音不是容易陷入情爱的姑娘,她只是—— 觉得小枫比他顺眼多了。 同样在暗中观察陆玄的姜音:“……” 陆玄除了抠门了点、人贱了点,不会还出现了脑子有什么大病的毛病吧? 第198章 仅仅因为你 阮枫和两人打了个招呼,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 姜音嘴角含笑,调侃道: “阮枫,许久未见,你似乎对于我的到来毫不意外?如你所愿,我带着齐国来了。” 阮枫垂下睫羽,神色冷淡,摇了摇头: “不,我并不是很在意齐国。就算你不来——” 阮枫顿了顿,瞥了眼把玩着茶杯的陆玄,继续道, “齐国的领土也是殿下的目标。我不认为单单以齐国的实力,能反抗的了。” 姜音微愣:“那你——” 少年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 墨色的眸子不再是往日的幽深,此刻盈满了淡淡的笑意,犹如繁星落入幽潭,泛起层层涟漪。 如同千年的积雪悄然融化、深山的寒梅暗自绽放。 “我高兴,仅仅是因为你——姜音。” 话语轻轻落在耳边。 姜音肉眼可见地愣住了。 下意识抬头,对上那双神情认真而专注的眸子,给予人莫名的自信与安全感。 岁月流转,人来人往,她都不会忘记眼前的少年! 一旁的陆玄看着少年,心跳加速了会,随即悠悠叹了口气,一副没办法,只能随着对方去了的感觉。 别说其他人了,他也被迷的死死的。 反应过来的姜音失笑道: “你对自己的吸引力心里没有点数吗?” 阮枫:“……” 阮枫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漂亮的眸子难得浮现几分无措。 姜音忍不住撑着下巴笑着调侃: “这个样子看着真好欺负呀,更吸引人了。” 阮枫彻底闭上嘴不说话了。 她确实喜欢调戏陆玄,觉得陆玄很好玩。但也只调戏过陆玄一人。 对于月落影、妙妙等人的热情,她都有点不知所措、难以招架。 被忽视的陆玄咳了几声,微笑: “姜姑娘,我们是不是该谈论正事了?” 姜音看向陆玄,瞬间变脸,挂上标志性假笑: “差点忘了,请说。” 陆玄脸上也是标志性假笑: “本宫想了想,觉得其实也没必要退兵,可以按原计划继续攻打。” 姜音眉头一皱,刚要反驳,脑子忽然灵光一闪,眼眸微微眯起: “你是说……” 陆玄:“你觉得如何?一来,借此清理齐国根深顽固的势力,方便以后的接管。二来,你也不用背上骂名。三来,你可否有什么不好下手的仇敌?本宫杀的绝对没有任何负担。” 姜音勾了勾唇: “这可真是一个大工程。齐国各城布防图、势力分布等等,可都是要我明明白白地送到你手上。更方便你插手,从此齐国便不再在我掌控中。 可其中一些,尤其是最后一条,偏偏于我,是狠狠心动无法拒绝。真是……好一个计谋。” 陆玄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微微一笑: “没有逼你,一切决定权都在姜姑娘手上。” 姜音看着笑眯眯的少年许久,才缓缓开口: “我只有一个条件,莫要动齐国普通百姓。” 陆玄并没有做出什么承诺,或者说什么夸自己的话。 只是静静道:“本宫不会自找麻烦。” 这一句话,对于姜音来说,足矣。 甚至胜过虚无缥缈的承诺,更让她放心。 姜音来得匆匆,回去得也匆匆。 经过繁华的大街时,戴着面纱的姜音掀开帘子,看着有不少妙龄女子毫无遮掩,笑容大方地走在街上时。 姜音微愣。 抛去别的不谈,她第一次来盛京,就喜欢上这个地方。 鬼使神差的,姜音忽然吩咐停下马车,下去买一串冰糖葫芦。 买糖葫芦时。 旁边经过两个衣着华贵的姑娘。 张怀兮撇撇嘴:“不是吧?姐,你真要正式去那贱——咳咳,殿下手下做事?” 张悦己翻了个白眼:“我可是继承王府的人,你说呢?别说的你姐我跟去了魔窟一样。” 张怀兮:“不至于不至于,以后好歹能经常看到阮枫那张赏心悦目的脸。” 两人谈笑着走远。 姜音手捻过糖葫芦的串,闻言幽幽叹气。 陆玄真的在盛京“万人嫌”吗? 恐怕是他故意而为之。 这种“嫌弃”只不过浮于表面,大部分人对这位太子是敬佩的。 陆玄身为高高在上的储君,却笑着捏着鼻子受着“万人嫌”,从不计较。 不仅解决了些麻烦,还无形中拉近了高高在上的储君与普通人的距离。 当然,亲民的同时,也要保持威严,不能让人随意冒犯。 不可否认,陆玄在臣心与民心之间都做的不错。 至少目前其他国家没有哪位储君在这件事能比得上陆玄。 不过,能做到这件事,必然少不了上面那位支持,否则就是自寻死路!不得不感叹,盛国这对父子关系确实好。 姜音上了马车后伸了个懒腰: “走吧。” 后面一段时间她恐怕要忙的焦头烂额了。 不过还是感觉奇怪,想不通。 陆玄那个心黑手狠的贱——咳咳,人,真的不知道阮枫是想要当一代顶级权臣吗? 这就是真正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吗? 真是好胸襟! 姜音感叹时。 陆玄正抱着坐在他腿上的少年,头埋在少年脖子间,嘤嘤嘤道: “父皇居然带着母后跑去了行宫,笑我还是太年轻了。” 阮枫哄孩子似的,拍了拍陆玄的背: “乖,不哭,还有我在。” 然后拿起桌子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一目十行看着,一点也不耽误。 陆玄得寸进尺地在阮枫脖子间蹭了蹭,抬头一看,看见少年正微皱着眉头看着某个奏折。 “怎么了?” 陆玄偏头看去。 阮枫:“盛国官员喜欢讲一堆奇怪的废话?” 陆玄瞥了眼上面的字,瞬间了然: “父皇曾因废话过多发过大火,后面官员大多学会了挑重点言简意赅。这个人是例外,天天喜欢上奏一些废话、肉麻的话给父皇,父皇已经懒得收拾他了。” 阮枫来了几分兴致:“这人……” 陆玄解释: “和父皇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的那种。被喜欢的女子背叛后喝醉了,哭着和父皇说谁要成婚谁是狗!结果第二年就收到了父皇的成婚请帖。 后来他申请外放,流转盛国各地,替父皇监管,人品能力都不错,就是有这个爱好,时不时恶心父皇。 要是被恶心到了,父皇就会回复,炫耀自己和母后多么恩恩爱爱。 他们相爱相杀好多年了,别管他。” 第199章 什么场面没见过 “相爱相杀?” 陆玄见阮枫一副“有点意思”的模样,毫不犹豫卖了自家父皇。 “之前父皇觉得朝堂已稳,而曾约定并辅佐他拿下大权的发小多年未见,甚是想念。 于是把他召回盛京,让他以后当个京官。 没想到那人回来后更是不消停了,说父皇果然见不得他好,把他调回盛京当牛马,不如在外面,还可以偶尔潇洒! 于是闲着没事干就恶心恶心父皇,还没了以前的距离限制。 后面父皇实在没忍住,又把他踹出了盛京,说自己脑子抽筋了才甚是想念,哈哈哈……” 陆玄无情嘲笑着自家父皇。 阮枫伸出手,手心抵着又要得寸进尺凑上来的陆玄的额头,用眼神点了点桌子上的奏折: “你是否还记得要做的事呢?” 陆玄望着堆积如山的奏折,又看了看怀里似笑非笑的少年,最后认命般松开环抱着对方腰的手,看起奏折。 批阅了会。 陆玄忽然看向悠哉悠哉吃着糕点的阮枫。 少年侧眸看来,腮帮子鼓鼓的,一双漂亮的眼睛带着些许迷茫,似乎在说“你忙你的,看我看嘛?” 陆玄没忍住,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少年软乎乎的腮帮子,唇角上扬: “你会模仿字迹,对吗?” 阮枫瞬间了然,咽下糕点,神色认真,一字一句道: “这些奏折,是你的责任,我不想代替你批阅。不过我可以帮你分门别类。” 陆玄并不恼怒: “小枫在有些事情上分的格外清。” “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阮枫语气平淡。 陆玄笑了笑没说话,继续批阅奏折。 小枫说勤快吧也勤快,但在某些方面能省事就省事,纯粹且毫不掩饰的懒。 懒洋洋的小枫,感觉可爱又好玩。 不过陆玄可不敢把这句话说出来。 不然对方会用那双漆黑平静的眸子,静静看着他的,让人背后一凉,毛骨悚然。 说起来,也不知道逗弄小枫,她会是什么反应,嘿嘿嘿…… 忽然。 正一目十行看奏折的阮枫抬眸看了眼莫名其妙笑出了声的陆玄。 眼神顿时有点复杂。 目光隐隐约约落在对方脑袋上。 莫不是因为父皇带着母后跑了,让他最近工作量骤增,气得出了些问题? 陆玄一抬头,就看见对方那没什么太大表情的脸。 但, 隐隐约约的,陆玄读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关爱傻子。 陆玄:“……” 陆玄刚要开口解释,拯救一下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就听见阮枫缓缓开口: “今晚我留下陪你处理完这些?” 陆玄:!!! 陆玄瞬间闭上了嘴,点了点头。 夜深人静。 “殿下,您还是要多注意身体。” 奉命进来添热茶的大总管语气关切。 处理完最后一本奏折,陆玄抬头,揉了揉太阳穴,看向躺在软榻上睡着的少年。 大总管的视线随着他目光看去。 雕花窗棂透进几缕微弱月光,与屋内昏黄烛光交织。 侧卧于榻的少年领口微敞,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肌肤在光影中泛着柔和光泽。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落在枕上,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更显慵懒随性。 那只垂落在软榻外的手,手指修长纤细,骨节分明,在烛光下宛如精美的玉雕。 真是好一个美人。 大总管心里感叹了句。 自家殿下非常信任器重阮大人,甚至吩咐过,若是阮大人找他,不用通传,直接带人进来就行。 所以大总管对阮枫自然是非常敬重的。 殿下基本只带能臣良将来太子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带回来太子妃。 明明风华殿是太子妃的宫殿,现在都快成客房了…… 唉。 大总管收敛起情绪,小声提醒:“殿下,风华殿已经收拾出来了。” 陆玄看着头发微白的大总管好一会。 大总管无儿无女,以前跟着父皇,后来跟着他,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把他视为亲子。 他询问过阮枫的意见。 阮枫表示没问题,既然他信任大总管,她也愿意相信,况且很多事情绕不开这位贴身服侍他的大总管。 大总管被看得有些疑惑:“殿下……” 陆玄垂下眸子,微微一笑:“不必了,她今晚不住风华殿。” 大总管:啊? 陆玄起身,走到软榻边,俯下腰动作轻柔地抱起阮枫。 阮枫似乎醒了,但困得懒得睁眼:“弄完了?” “弄好了,回去继续睡吧。” “哦。” 阮枫安静下来。 目睹一切的大总管瞳孔地震,彻底石化! 陆玄回头笑了笑:“她今晚住潜渊殿,有些事不必本宫多说吧?另外,父皇母后知道此事。” 大总管:啊!!? 大总管眼睛瞪得滚圆,眸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愕。嘴巴下意识地张大,形成一个夸张的圆形,半晌都合不拢! 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堵在了嗓子眼,只能发出几声微弱的“呃”声。 殿下愿意告诉他此事,说明非常信任他。 大总管感动得泪眼汪汪的同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斥责殿下行事荒唐? 不不不。 陛下皇后都没说什么,他一个老奴还能越过不成? 他就说,感觉殿下过于器重阮大人了,宁大人和东方大人都没这待遇,原来是…… 嘴唇抽搐的大总管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化作一个沉重的点头。 不就是多了个男主子吗? 他活了几十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这场面……他好像真没见过。 …… 古木参天,遮天蔽日繁茂的枝叶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绿色的穹顶。 云雾缭绕间,若隐若现的建筑宛如仙境中的琼楼玉宇。 一袭布袍,盘腿坐在屋檐下的老者缓缓睁开眼,看向某处,冷哼一声: “说吧,在外面闯了什么祸?” 过了会。 巨石后探出一个戴着黑头套的脑袋。 少年咧嘴一笑,呲着一口大白牙: “瞧师父您说的,徒儿回来一定就是在外面闯祸了吗?不能就是想您了吗?” 玄明子:“那乖徒儿你过来,让为师扇你几巴掌高兴高兴。” 慕容铁柱:“……” 第200章 是非过错 慕容铁柱磨磨蹭蹭地挪过去,眨了眨布灵布灵的大眼睛,羞涩一笑: “师父,那您一定要下手轻一点哦~人家很怕疼的呀~” 顿时恶心得想把隔夜饭吐出来的玄明子:“……” 这大徒弟越来越颠了! 他真怕一巴掌过去,逆徒矫揉造作地喊一句—— “师父扇得爽,再来~” 想到这一幕,玄明子鸡皮疙瘩掉一地。 忍住! 亲生的大徒弟! 不能掐死!! 慕容铁柱刚盘腿坐下,玄明子就伸出一根手指,用力戳了戳对方脑袋: “作啊,使劲作啊!你以为你命有多硬啊?” 慕容铁柱捂着脑袋,耷拉着的眼角看起来委屈巴巴的:“师父——” “把头套摘下来,成天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 “哪里见不得人了?头套多好啊,敲人黑棍,别人都不知道是我!” “敲人黑棍???” 玄明子心头一梗,神色复杂地打量了会慕容铁柱, “这般欠揍都能活到现在……确实命硬。” 慕容铁柱只当听见了夸赞自己的话,厚着脸皮露出骄傲的神情。 玄明子叹了口气,不再和这逆徒掰扯这些,只是看向远方,眼神略微空洞: “那盛国瑞阳公主本是英年早逝的命,如今她命数变了。” 慕容铁柱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果子,咬了口,边嚼边说话:“牵一而动全身罢了。” 玄明子:“也不知是好是坏。” 慕容铁柱“上次在千月宫给那魏青书测姻缘,确实是命中注定,但——嗐,我话只说了一半,生死永别没说。至少对于姓魏的,是个好事。” 玄明子偏头静静看着慕容铁柱: “那于你来说,什么是好事呢?” 慕容铁柱顿了下,咽下最后一口果肉,抬手将果核扔到不远方树下: “世间从无两全法……我说过的,不后悔不回头,也不需要他人评价。人活一世,本就是光阴之逆旅,是非过错……任予他人评说……说起来,还是老头子你厉害。” 玄明子“哼”道: “活这么久要是还不如你,简直白活了。” 慕容铁柱撇撇嘴:“师父,你和那纪晏清……” 玄明子微微仰起头,眼神有些迷离,深深地叹了口气,胸腔随着这声叹息剧烈地起伏。 随后,他低下头,轻轻摇了摇头。 白发随着晃动,嘴里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 “他在卜算上的天赋不弱于你,但他志不在此,要不然他可能会是你的师兄……不过都过去了……世事难料啊……” 慕容铁柱凑上前,眼底满是好奇: “师父,我好奇好久了,天子周长青生性多疑、心狠手辣,当年纪晏清怎么会活着离开圣都的?” “看似死局,也并非没有那一线生机。” “师父,你说人话!” “自己品!” “……” 慕容铁柱离开小院没多远,就看见蹲在角落长蘑菇的小师弟温鱼。 于是上前,一撩袍子,半跪在地上: “小鱼啊,你怎么还是喜欢蹲在角落?” 温鱼慢吞吞地抬头: “大师兄。” “嗯” “大师兄,我其实……很喜欢大师兄的。” “……” 慕容铁柱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鱼,你在开玩笑的对不对?虽然大师兄我风流倜傥、人见人爱,但是我们是没有可能的!!” 温鱼歪了歪头,眼里满是疑惑: “我们为什么要有可能啊?白菜师兄说你日子不多了,要好好珍惜和大师兄相处的日子。我喜欢大师兄,有问题吗?” 慕容铁柱对上那双单纯的眼睛,顿时觉得: 他心思龌龊,他真该死啊! 等等—— 什么叫他日子不多了!? 谁说他日子不多了!!? 他就说,怎么这次回来,以前那些看见他就喊打喊杀的同门,怎么一个比一个友善! 他还以为自己的人格魅力终于征服了摘星楼上下呢! …… 午后的阳光洒落在静谧的小院里。 院中的花开得正盛,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少年一袭鲜艳的红衣随风舞动,束起的高马尾干净利落,随着他的动作肆意飞扬。 花瓣被剑气纷纷卷起,绕着少年上下翻飞。 练完剑后,司允澈收剑入鞘,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 闭目养神的秦恩睁开双眼,扔过去一封信: “你风姐姐的信。” “风姐姐?” 司允澈眼睛一亮,接过信迅速打开。 上次千月宫一别后,他某一日闲来无事,给风软软姐姐留下的地址寄信。 没想到对方真的认真回了。 后来他们就保持这微妙的联系,偶尔写信来往。 司允澈飞速看了一遍。 上面只有龙飞凤舞的—— “为我自己” 上封信他询问的是风姐姐因何而出剑。 这是风姐姐的回答吗? 司允澈放下信,挠了挠头,忽然看向秦恩,惊讶道: “秦伯,这次你怎么没有说风姐姐来历不明,要提高警惕呢?” 秦恩上下打量了会少年: “我答应老夫人的期限已到。” 司允澈愣了愣,眼神黯淡了几分,随即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 “秦伯你终于要走了!以后没人念叨我了,嘿嘿。” 秦恩面露嫌弃: “算了吧,我保护了你十年,外人都认为你是我的徒弟。要是别人认为我的徒弟被人骗死了,我的老脸往哪里搁?” “秦伯……你不走了?” “得了吧,我要是真走,今晚你就躲被子里哭得稀里哗啦。” “嘿嘿。” 司允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两只爪爪互戳。 戳着戳着…… 司允澈忽然反应过来,猛地抬头:“秦伯,你是没地方去吧?” 秦恩:“……少爷啊。” 司允澈:“嗯?” 秦恩:“我还是更喜欢以前那个没脑子的少爷。” 司允澈:“……” 以前总嫌弃他不动脑,现在他开始动脑了,居然又嫌弃他了! 果然,人都是得到了就不珍惜! 司允澈鼓起腮帮子。 司允澈刚要回去练剑,小院内忽然进来一队侍卫。 为首的侍卫瞥了司允澈一眼:“司公子可休养好了?” 司允澈心尖一颤,面上却带上微笑:“圣师大人是要我去做什么事吗?” “有。” 侍卫在司允澈凝重的目光中点头, “圣师大人说免费供你吃喝是不可能的,得做工还钱。圣师府内有几亩地没人管,你去耕地吧。” 司允澈:??? 第201章 我讨厌 耕地!!! 开玩笑吧? 他像是会耕地的样子吗!? 司允澈傻眼了! 他想过很多为什么圣师愿意在司家其他房为难他的时候为他撑腰的原因。 也许是认为他是个可塑之才。 也许是为了利用他对付司家。 反正……在圣都内,司家话语权还是有的,圣师确实帮他从司家脱身,给他省了不少事。 所以司允澈暂时留在圣都,想还这个人情,顺便看看对方会提出何要求。 做事、杀人…… 都想过。 但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耕地! 不仅是司允澈傻眼了,一向的秦恩都忍不住投来视线。 还挖了挖耳朵,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 “是真的耕地?” 为首的侍卫重重点头: “就是耕地,工具都准备好了,圣师大人说既然闲的,那就去耕地好了。” “就他?耕地!??” 秦恩指着司允澈,一脸不可置信,惊讶地差点破音! 那一副“司允澈不祸祸那些土地都算好了”的模样,让司允澈差点炸毛! “什么叫就我?不就是耕地吗!” 秦恩怀疑的目光在司允澈身上流连,啧啧感叹: “不就是耕地?小子,你怕是忘了自己五谷不分。” 司允澈:“但是我勤快!” 秦恩:“啊对对对,你是最勤快的小朋友。” 司允澈:“……” 有一种想扇巴掌但又做不到的无力感。 以前秦伯大多时候都是懒得理他,现在不仅不叫“少爷”,一口一个“小子”,还以冷嘲热讽他为趣。 似乎要把过去十年从他这里受的气翻倍还给他。 秦伯,你变了。 司允澈直到被带到田地上,手上多了一把锄头,看着侍卫离去的背影,还恍恍惚惚。 秦恩在旁边的大树下的阴凉处坐下,指了指土地: “咱们最勤快的小朋友,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开始刨土呗。” 司允澈目光幽幽:“秦伯,你不干活?” 秦恩嗤笑一声:“我自己有钱,吃穿住行可从没麻烦过圣师,穷得响叮当的只有你一个好不好?” 司允澈:“……” 他以前酷爱收集各种宝剑。 祖母去世后,司家断了他的生活费。 而这十几年,司家大房的产业大部分都被转移蚕食,现在交到他手上的,就是空壳子。 司允澈轻轻叹了口气,薄唇微微抿起。 秦恩见状,毫不客气地戳气管子: “明知司家其他人垂涎你爹娘留下的产业,明知你祖母不可能护你一辈子,你还是选择一步一步退让,司允澈,落到这个地步你应该早有预料吧?” 正在刨地的少年身形忽然顿住,握着锄头柄的手指颤了颤。 过了良久。 司允澈的声音才低低传来:“我知道,我只是、只是……” “只是觉得他们不一定会如此心狠、觉得说不定不会那么糟糕,觉得事情是有转机的,也许是你把一切想的太糟糕了,对吗?” 秦恩毫不留情的话语如同一柄锤子敲击在少年心上,剥开那一层遮羞布,让那些难以启齿的心思无所遁形。 向来背脊挺直的少年身形似乎弯了些许。 司允澈嘴唇颤抖,眼前浮现一层朦胧。 他很想朝对方大吼“别说了!就你会说是吧?我让你别说了!你特么的闭嘴啊!!” 然后,狠狠发泄这段时间积压的情绪。 但最后,司允澈还是忍耐了下来。 只是一声不吭地重新挥起锄头锄地。 可秦恩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直接起身走到司允澈面前,一脚踹飞他的锄头,不顾对方的手痛,冷笑: “生气了?生气了怎么不说话?真是会忍啊,或者说,你真窝囊啊,司允澈! 被人欺负,安慰自己那不过是上天给自己的考验,然后一声不吭选择退让。 明知他们惦记你爹娘留给你的产业,安慰自己反正自己不会管理,都是司家人,说不定得到了,他们不会对你如何,而且这样大家都高兴,然后选择双手奉上、转身离开。 还有啊,我搅黄了你那么多事,你知道的,对吧?但你一句话都不敢说,安慰自己也不是什么大事,没事的。 别人说你笨、说你蠢、笑你快及冠了还沉迷痴心妄想,一事无成……” 秦恩的目光死死盯着少年,几乎是吼出来—— “司!允!澈!你真的高兴吗!!!说啊!!!” 吼声荡漾在这一片天地。 引得鸟儿像是受了惊吓,扑棱着翅膀,匆忙飞走。 回答秦恩的,不是歇斯底里的反驳。 是一滴一滴沿着脸庞滑落的泪珠。 秦恩顿时哑了火。 司允澈虽盲目自信又自卑,但不变的是他好的那一点面子:从来不在人前哭——或许那是他给自己留的最后一点自尊。 若是以前。 哪怕他说再多,对方也只会左耳进右耳出,沉迷在自己骗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 看来,祖母的去世、自以为不会那么糟糕的幻想的破灭,给了他很大打击。 秦恩眉眼软了不少,抬手拍了拍司允澈的肩膀: “我只是想说,你是一个完整的人,你有生气的权利。” “秦伯……” 司允澈像是被触动了哪根神经,“哇”一声抱着秦恩号啕大哭, “我讨厌他们!明明以读书好为荣,却学不会书上的品德,以欺负他人为乐,嘲笑我愚笨,成绩不好。” 秦恩:“嗯嗯。” 司允澈:“我讨厌阮枫,虽然他没想对我怎么样,但是挨打疼啊,呜呜呜……” 秦恩:“嗯嗯。” 司允澈:“我也讨厌你!我准备了那么多,期待了那么久,你却一次次搅黄!” 秦恩:“……嗯嗯。” …… 不知过了多久。 司允澈平等地讨厌完所有人后,终于哭累了,抹了抹红肿的眼睛,扯过秦恩的衣服,擦了擦鼻涕。 秦恩:“……” 秦恩嫌弃地看了眼衣服上晕成一团的东西:“我觉得阮枫应该挺喜欢你的,要不把你送他那里去?” 司允澈:??? 司允澈一脸惊恐! 虽然,虽然他不是真的讨厌阮枫,也知道阮枫没想把他如何,但是,但是…… 也不知为何,从小到大,遇见那么多人,他就是怕那个总是神色淡淡的少年。 仿佛一种灵魂上的压制,就像老鼠遇见了猫。 第202章 邀您共赏 司允澈疯狂摇头: “可是,他,他真的会打我的。” 秦恩语气狐疑:“难道其他人就没打过你?那些欺负你的人没打过你?” “这、这、这……” 司允澈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这不一样,我不讨厌阮枫,但我,我就是怕他。” “哪里不一样?” 秦恩是彻底来了兴致。 要知道这小子盲目自信时那叫一个天不怕地不怕,还真没见过这小子从骨子里怕一个人。 司允澈抓耳挠腮,硬是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抓狂道: “诶呀,就是,其实那个,风姐姐也和阮枫一样,给我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啦。就是那种淡定从容,但一旦我惹了对方,对方绝对会优雅地扇我一巴掌的感觉。” 秦恩不太理解。 但是不妨碍秦恩捡起锄头重新放回司允澈手上,郑重地开口: “哭完了,就继续干活。” 司允澈:“……” 所以,秦伯,爱会消失,是吗? 秦恩离开去换衣服,路过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旁时,抬眸看了眼大树,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离开。 隐匿在树上,脸型棱角分明,皮肤偏黑,肩膀宽厚的女子心中了然。 秦恩察觉到她的存在了。 还特意抬头,向她传达他发现了她,警告她最好不要轻举妄动的信号。 武兰丝毫不慌。 看了看不远处,丝毫没有技巧,全靠一身牛劲刨地的少年。 转身回去向圣师复命。 却在靠近书房时,被圣师身边的贴身侍从拦住。 侍从恭恭敬敬:“武大人,圣师大人在与贵客商议事情,还请稍等。” 武兰神色冷淡地颔首。 书房内。 一袭象牙白色华服的男子慢条斯理地看着手上的书,头也未抬: “云华郡主,如今燕王大怒,下令捉拿你,实在不行就地诛杀,你居然还回圣都?” 对面椅子上的女子温婉一笑,看起来人畜无害: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再说,圣师大人,您,会把我交出去吗?” “啪——” 纪晏清合上书,淡漠的眼神落在女子身上:“胆识过人,毫不畏缩,不愧是云华郡主。” 燕云华掩唇轻笑,对上纪晏清的视线,浅褐色的眸子中是野心勃勃的不认命! “危险又如何?因为惧怕而畏缩,那是弱者才会做的事,而我,从来不是弱者!” 纪晏清静静看着那双眸子。 良久, 他缓缓开口: “你和周长青,有几分相似。” 周长青…… 过了这么多年,骤然听到这个名字,燕云华脸上的笑容顿了下,有瞬间的恍惚。 她仿佛看见,当年被人从大火中救出来后,那个半蹲在她面前,面容孱弱,气质却矜贵无双的男子。 男子冰凉的手指挑起她满是脏污的脸,低低一笑: “原本是不想管这件事的,但是,你的眼神,对,就是这种不服输,不认命,愿意赌上一切的眼神,我很喜欢。” 燕云华垂下睫羽,收敛起眸中神色,再抬眸时早已恢复正常,脸上带上小辈对于长辈的孺慕: “圣师大人,您知道吗?当年大火中,母妃对我说,若我能活下去,可以去找您,您是个好人,必然会护我周全。母妃临死都相信您的人品。” 纪晏清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 “不用和我打感情牌。我找过你要带你走,你拒绝了,而我,尊重你的选择。” 燕云华也不恼,只是依旧微笑:“今时不同往日。” “确实。” 纪晏清点点头,双手交叠放在书桌上,语气平淡, “那么,请给我一个,为了解决一头豺狼而帮助另一头豺狼的理由。” 燕云华想了想,微微一笑: “理由就是,您不会去帮助燕牧泽,而我这头豺狼……” 女子顿了顿,笑意愈深,如同斑斓的毒蛇,美丽、张扬、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是可以割开那头豺狼的脖颈,让他喷溅的血液染红我的眼的!不过麻烦些罢了。圣师大人,我只是……想邀请您共赏呀。” 纪晏清眼中千年不变的淡漠终于褪去。 他仔细打量了会燕云华,忽然唇角勾了勾,如同雪山之巅的积雪悄然融化: “真是令人心动。” 燕云华嘴角上扬,然而下一秒,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可是,云华郡主,看得出来,你不了解我。” 说着。 纪晏清往后一靠,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你是不是认为,在圣都,这个燕圣朝,乃至天下的权力中心,我曾高楼拔地起,荣华富贵、名声地位尽揽,却又骤然轰塌,狼狈离场,我必然会恨极了?” 燕云华微愣。 纪晏清笑着摇摇头: “不过云华郡主也没猜错,我非圣人,岂会无心无欲?愤恨还是有的。我愿意欣赏,但共赏……日后再说吧。” 燕云华沉默片刻,摊手道: “那真是遗憾,行吧。” 燕云华离开书房时,与前来书房汇报的武兰擦肩而过。 擦肩而过的瞬间,燕云华余光瞥了眼目不斜视的武兰,很快收回目光,若有所思。 …… 盛国出兵攻打齐国的消息轰动天下! 出发前,陆玄叮嘱过各位统领,齐国的士兵降者不杀,毕竟都是人口。 而人口,是非常重要的。 名单上的当地豪强都可以杀了,开仓放粮安抚百姓。 东方旭阳看着手上的名单和齐国各城池布防图等等,一时陷入了沉思。 怎么感觉,他是去齐国不是讨伐城池的,是去阎王点卯的? 魏青书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插手兵权,自然也跟着去了。 无所事事的陆浅邀请阮枫去泡温泉,正好碰见妙妙和一美男子依依不舍地分别。 陆浅迟疑了下。 上个月,妙妙姐姐身边的男的好像不是这个人吧? 妙妙热情地和陆浅打了个招呼,笑吟吟道:“你们盛京的美男还真不少,我都舍不得走了。” 陆浅感觉找到了知己,一拍手,连忙开口: “美人姐姐也有很多的!” 妙妙捂着胸口感叹:“唉,只恨自己分身乏术,真想给世上所有的十八岁的漂亮少年一个家,像我这么专一的人不多了。” 陆浅:“……” 专一的……喜欢十八岁漂亮美少年? 妙妙轻哼一声: “我可是很专一的,男人总是喜欢同时和多个姑娘联系,但我每次只专一一人,就是时间短了些而已。” 顶天了三个月。 妙妙忽然看向往这边走来的白衣少年,嘿嘿一笑: “想让我收心,怎么着也得小枫这种级别的吧?” 刚过来的阮枫脚步一顿,像是已经习惯了,面不改色地继续走。 第203章 听错了 陆浅连忙摇头: “不行不行,阮枫哥哥是、是、是我家哒!” 好歹是老哥,她得守护好自家嫂子。 然而。 当陆浅看见从温泉中起身出来的少年时,嘴角不由流下可疑的泪水。 少年一头乌黑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被温泉水浸湿的里衣将身材曲线展现得淋漓尽致。 纤细的腰肢看似不盈一握,却又透着一种坚韧的力量感,隐隐约约的,还能看见优美流畅的马甲线。 手臂线条紧实修长,肌肉在不经意间若隐若现。 笔直的双腿,大腿肌肉匀称饱满,小腿线条流畅,修长而有力。 水滴顺着少年的额头、脸颊滑落,滴在她那漂亮的锁骨上,最后流入衣襟内,引人无限遐想。 完蛋,她想偷老哥的家了。 妙妙更是尖叫扭曲:“啊啊啊,小枫,用小皮鞭抽我!” 阮枫:“……” 陆浅疑惑极了,偏头询问:“为什么要抽你呀?” 妙妙后知后觉这里还有一个单纯的宝宝,连忙捂上嘴,怕自己的变态吓到他人。 但刚捂嘴不久,不知想到什么,靠近陆浅压低声音: “这只是一种,嗯,好玩的游戏。魏青书很喜欢的。” 陆浅瞪大眼睛:“他很喜欢?” 看着那双单纯的眼睛,妙妙心里说了句“我真该死啊”,然后重重点头: “对,魏青书他喜欢的不要不要的。等他回来,你可以试试,他绝对会高兴的。” 陆浅恍然大悟,一副“学废了”的样子。 阮枫唇角扯了扯,见陆浅一副跃跃欲试的兴奋样,最后什么都没说。 换了身干爽的衣服,阮枫悄然无息地离开温泉庄子,来到另一处小庄子内。 一袭霜色长袍的少年蹲在地上,拿着树枝不知道在画些什么。 阮枫走近,看了看地上奇形怪状的东西,正要思考对方有何深意时。 只见少年抬头,咧嘴一笑: “我画画是不是特别有天赋?看这鸡画的多像!” 鸡? 阮枫看了眼不远处鸡笼里的鸡,又看了看地上的画,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见状。 余祁眠撇了撇嘴: “阮兄,好歹认识这么久,就不能说些好话让我高兴高兴吗?” 阮枫淡淡开口:“说不出来,毕竟我不瞎。” 余祁眠:“……” 余祁眠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算了算了,我也不强人所难。我来盛京,是想请阮兄帮我一个忙。我母后不是怀孕了吗?我想请阮兄帮忙照看一下。” 话音刚落。 阮枫眼神猛地射向余祁眠,双眸微微眯起,似乎在打量什么。 余祁眠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任由对方打量。 气氛安静了会。 阮枫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马虎、沙卫行,你套他们话了。” 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余祁眠摊了摊手,笑的眉眼弯弯,人畜无害: “但我没有对他们如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池渊兄,你隐藏得真好啊。” 阮枫双手抱胸,从容不迫,似笑非笑道: “我还有隐藏的更好的,要猜一猜吗?” 闻言。 余祁眠连忙摆手: “不必了,要是我猜出来什么不得了的,恐怕今天连这个庄子都出不去了。” 阮枫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余祁眠用树枝指了指地上的画,又指了指鸡笼里的鸡,叹了口气: “阮兄,你看。我不过是做了一个很普通的事情,你却会疑心我有何深意,无限遐想。其实,有些时候,事情往往很简单。” 阮枫瞥了眼地上的画,声音冷淡: “你但凡画的好点,至少能看得出来是鸡,我也不会想那么多。” 余祁眠:“……” 余祁眠委屈巴巴道:“真有那么差?” 阮枫面无表情,没有回答。 沉默等于默认。 余祁眠把树枝随手一丢,耸了耸肩: “唉,算了。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要是什么都会,给其他人多大压力啊?画不好就不好吧。” 阮枫看着死鸭子嘴硬,承认自己不行前还要吹自己一波的余祁眠,缓缓开口: “你亲自奔波来请我帮忙,想必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用什么作为交换吧?” 一袭霜色长袍,长发半束的少年眼睛弯了弯,眸中光华流转,仿佛有着神奇的吸引力,引人瞩目: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可好?” 阮枫不为所动,抬眸与余祁眠目光交汇,眼神清冷锐利,似要穿透对方的身躯直抵灵魂。 额前碎发下一双黑眸深邃而神秘,唇角上扬,眸中却毫无笑意: “那要看看这个秘密的价值。” 余祁眠俯下身,靠近阮枫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说完。 余祁眠就迅速后退几步,仿佛阮枫是什么洪水猛兽,甚至还捂住脸: “打人别打脸!我还要见人的!” 阮枫眼眸转了转,神情从始至终没有太大变化,仿佛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改。 忽然。 阮枫伸出右手,大拇指指腹和中指指腹搓了搓。 在余祁眠疑惑的眼神中,少年气定神闲地开口: “你母后的事我是打算免费帮你的。但你既然这么热情,主动告诉我你的秘密,这就需要封口费了。” 啊? 啊!? 啊!!? 余祁眠震惊地看向脸不红心不跳,一脸理直气壮的少年,整个人都凌乱了! 不是。 他主动把自己的一个把柄奉上,对方转头找他要封口费?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余祁眠捂着胸口,痛心疾首: “阮枫你当个人好不好?陆玄学不得啊!不要变得和他一样贱啊!” 阮枫:“……” 阮枫面不改色:“挺好的,他的东西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余祁眠整个人都哆嗦起来,一脸“惊!痛心疾首!你居然是这样的人!”的表情。 最后捶胸顿足: “怎么还有人比我还不要脸啊?我不服!” 阮枫就静静地看着他演。 戏精上身的余祁眠忽然就演不下去了,直起身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这么久的交情,阮兄还真是演都不愿意陪我演一下。” 阮枫语气平淡,直截了当地回答:“你不是他,我没兴趣陪你演。” 余祁眠猛地抬头,双眼绽放出八卦的光芒。 那一瞬间,他脑中划过不少,咳咳,正经的东西。 余祁眠这眼神、这神情……怎么感觉和妙妙想些不正经的东西时的神情很像? 阮枫微微眯起眸子,忽然开口: “陆玄他吧,身娇体软易推倒。如果想玩的更花一点,你有什么禁书推荐吗?” “嗨呀,你这真是问对人了,我阅——” 说到一半,余祁眠兴奋的声音戛然而止! 颤颤巍巍地开口: “阮兄,你刚才……听错了。” 第204章 身娇体软易推倒 阮枫挑了挑眉,漂亮的黑眸中似有几分不怀好意。 余祁眠深吸一口气: “我……给封口费。” 阮兄,有时候不必如此敏锐的。 真的,他只个弱小可怜又无助,且人畜无害的小朋友…… 愉快地商议完。 余祁眠退一步越想越气。 反正阮枫又抓住了他一个把柄,他还怕在阮枫那暴露吗? 压根不怕! 说明他无敌了呀! 余祁眠蒙的严严实实地去买了不少禁书,偷偷摸摸地转交给阮枫,拍着胸脯保证: “我的精选,绝对值得信赖。” 阮枫:“……” 还是不太理解这人的迷惑行为。 阮枫淡定从容地随意抽出一本,当着余祁眠的面,面无表情地开始念。 本来还满脸得意的余祁眠脸色瞬间扭曲,脚趾抓地! 以前他就想象过,要是被阮枫发现自己写禁书。 对方要是看他不顺眼了,就拿着他写的禁书,面无表情地念,他走到哪念到哪! 没想到噩梦成真一半了! 不行,他偷偷写禁书一事必须带进棺材! 靠着厚脸皮,大部分时候都是无法无天、逍遥自在的余祁眠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克星。 不怪陆玄被拿捏的死死的。 他也被克制了。 万俟乐衍恨阮枫恨得牙痒痒,却拿阮枫没办法。 如今,姜音好像也被阮枫拿捏住了…… 嘶,此子恐怖如斯! 余祁眠连忙找个理由落荒而逃。 正好与前来的陆玄擦肩而过。 陆玄看了眼落荒而逃的人,进屋后看见桌子上多出来的高高的一摞书,疑惑地问道: “这是?” 阮枫言简意赅地讲了下事情经过。 陆玄指着自己,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我,身娇体软易推倒?” 阮枫微微歪了歪头,漂亮的眸子看向陆玄。 陆玄顿时脑中浮现当初在池州泡澡时,想趁其不备把小枫拉入水中,结果没拉动的事。 就在回忆时。 阮枫忽然上前一步,仰起头,轻轻触碰上陆玄的唇。 陆玄愣了一下,旋即做出回应。 起初轻柔缓慢的吻逐渐变得热烈,心跳交织,呼吸交错,仿佛要融为一体。 陆玄被亲得迷迷糊糊,只觉得背部好像碰到了桌子,随意抬手间书本散落了满地。 紧接着。 一道清冷却仿佛带着致命的蛊惑的声音起在耳边轻轻响起: “身娇体软易推倒,难道不是吗?” 尾音微微上扬,似又隐隐带着些许不怀好意的笑意。 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耳畔,更是带来一阵酥麻的触感。 陆玄抓着桌子边缘的修长手指骤然收紧,白皙皮肤下的青筋若隐若现。 他微仰着头,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扇形的阴影,高挺鼻梁下的薄唇微微泛红。 几缕碎发随着仰头的动作轻轻晃动,夕阳余晖透过窗户洒落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陆玄喉结上下滚动,仿佛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呢喃: “是。” 低沉的声音犹如醇厚的美酒,带着丝丝缕缕的魅惑。 就在这时! 门口传来一道突兀的声音! “阮兄,我回来拿东——” 刹那间,时间仿佛凝固。 阮枫保持着与陆玄贴近的姿势,缓缓侧眸看向门口的人。 那双幽深的眼眸直直地射向余祁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但莫名的,余祁眠背后一凉。 看到两人这副模样,余祁眠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们,门都不关啊?” 陆玄眼神有些飘忽,非常难得地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阮枫从容不迫地站直身体,语气冷淡: “要拿什么快点拿。” 余祁眠一只手蒙着嘴前行,生怕自己难以抑制的笑惹得对方不满,来到书桌旁蹲下捡书,忍不住咧嘴一笑: “真激烈啊,书都散落一地了。” 走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万一阮枫以后看他不顺眼,直接读这些书,怎么办? 他觉得如果没有人送到阮枫手上,阮枫是不太可能自己去买这些书的。 所以必须拿回来! 现在一看,回来拿书真是一个英明的决定。 好了,他好奇已久的问题得到答案了。 陆玄啊陆玄,你也有今天! 嘎嘎嘎嘎…… 余祁眠邪恶的笑声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耳力都非常好的两人对视一眼。 已经恢复冷静的陆玄蹲下身,捡起一本书递给余祁眠,微微一笑: “你在笑什么?说出来听听?” 余祁眠笑容僵住。 糟糕,得意忘形过头了。 怎么忘了,这狗东西只有在阮枫面前才是娇娇,在他们面前还是狗东西。 余祁眠捡着捡着,忽然捡起了一本书,上面“慕卿”二字总觉得熟悉。 等等。 这不是他写的书吗? 阮枫这怎么也有? 陆玄见余祁眠神色变了,眼神顺着对方目光看去,愣了愣,看向阮枫。 后者眨了眨眼,一双漂亮的眸子无辜清澈。 陆玄收回目光,抬手,指尖点了点那本书,勾了勾唇角: “这书还不错,余兄可以看一看。里面有些东西甚是有趣。” 余兄脸色都要扭曲了! 他这个狗头军师的意见居然成了他们玩的一环!? 不!!! 余祁眠面无表情地收好书,头也不回地离开。 陆玄挑眉一笑: “余祁眠看见那本书,表情有点古怪啊。” 阮枫沉吟片刻: “其实我在想,余祁眠既然喜欢写话本,他还喜欢看些不正经的话本,会忍住不写吗?” “照你这么想……” 陆玄不知想到什么,噗嗤一笑,眼底是明晃晃的不怀好意。 一垂眸,直直落入一双犹如深邃幽潭的眸子。 那双漂亮的眼睛,闪烁着熠熠光芒,宛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他的身影,仿佛此刻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人。 陆玄顿时耳根泛红,眼神飘忽:“门、门没关。” 阮枫唇角浮现若隐若现的浅笑: “没有我的允许,他们不会靠近藏书阁。不过既然你不想……” 顿了顿。 阮枫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勾住陆玄的衣领,稍稍用力,陆玄也顺势缓缓弯下腰。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少年的发丝轻轻扫过陆玄的脸颊,带着淡淡的草药清香,声音清冷而又蛊惑。 “那我的房间,如何?” ——题外话—— 本来想写一半就得了,但是转念一想:俺以前看小说时,期待已久的场面写到一半被打扰,后面就没了,真郁闷啊。 俺有点保守的、真哒(\/w\)害羞 以前想的是,越爱越珍重,等到洞房花烛夜吧。后面忽然想起来,他们一生都未成亲,哪来的洞房花烛夜啊? 在此,介意的朋友避雷一下哈。 作者俺呀,是个纯爱战神。但是呢,本书男女主一生都未成亲,不会写什么婚后甜甜蜜蜜、蜜里调油的生活。 阮枫的人生哪怕剔除了陆玄,她也有很多其他事情可以做。她一生都在追求她的目标。同样的,陆玄是恋爱脑,但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俺想的是:在这纷杂的世间,与你并肩而行(写的不好纯属作者不行) 第205章 我不会负责的 蛊惑的声调,绕得人心底一颤一颤的。 陆玄眼尾薄红,眼底染着迷离的水光,遮掩了几分炙热,沙哑着嗓音接受了这蛊惑的邀约: “好。” 夜色浓郁,月华流照,庭院深深处,花枝在微风中轻颤,暗香浮动间,爱欲如丝线缠绕,悄然蔓延。 ……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的缝隙,洒落在床上。 屋内弥漫着静谧且旖旎的气息,似乎在静静诉说着昨夜的缱绻。 明媚的阳光刺得阮枫长睫轻颤,悠悠转醒,昨夜旖旎的画面在脑海中逐渐浮现。 阮枫偏头看向身旁的陆玄。 对方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之中,半张脸沐浴在晨光里,五官精致如画,剑眉斜飞入鬓,裸露的胸膛线条流畅,肌肉紧实。 漆黑的眸子转了转,阮枫缓缓撑起身子坐起来。 陆玄醒过来时,对方已经穿好衣服,神色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阮枫漂亮的眸子无辜又清澈,坐到床边,率先开口:“我不会负责的。” 刚坐起来的陆玄愣了愣。 他刚还想说“我会负责的”来缓解一些羞涩的情绪,居然被抢先了—— 等等! 她说的是什么!? 他好像多听到了一个“不”字? 这个女人果然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蔫了坏了! 陆玄勾了勾唇,眸色潋滟,反问道:“那我昨晚的表现,小枫可还满意?” 阮枫缓缓抬手,略微冰凉的指尖沿着陆玄脸部轮廓轻轻划过,最后,指尖稳稳停在下巴处,微微用力,挑起对方的下巴。 “还行吧。” 少年声音略微沙哑,语气懒洋洋的,莫名带着几分缱绻。 说完。 阮枫松开手,转身离开。 余祁眠亲自来找她,说明他母后情况有点不太妙。 既然她答应了出手,自然是越早兑现承诺越好。 和陆玄说了下,处理完盛京这边的事情后,阮枫就悄悄跟着余祁眠来到了灵国灵城。 阮枫遮掩得严严实实入宫前,余祁眠特意安抚: “我母后很温柔的,一般不会对我的事追根问底。我父皇、父皇不太聪明,你放心。” 阮枫忍不住抬眸看了眼对方。 余祁眠压根没放在心上,一踏入祁暖的宫殿,就扯着嗓子喊道: “母后~儿臣回来啦~” 说完,无比熟练地侧身一躲。 阮枫还在想他在干什么,就看见屋内一本书被扔了出来,经过余祁眠刚才站的位置飞出去! 从进门到走到珠帘后这短短一段距离。 余祁眠表演了什么叫一步一走位,全程预判精准。 优雅,实在优雅。 等对方不再走位,阮枫才慢吞吞地迈步进去。 刚进去就看见余祁眠咧嘴一笑: “父皇,儿臣又一次预判了您的预判,您啊,还得练练喽。” 余唯安胸膛起伏,咬牙切齿: “逆子!消失这么久,你还知道回来啊?你看看人家陆玄,十岁出头就开始帮忙处理政务。 前几日陆君还给朕来信,说和夫人在行宫游玩的甚是惬意。你再看看你,神龙见首不见尾,好歹学学人家啊!” 余祁眠连忙安慰:“莫气莫气,您气坏了身子怎么办?到时候儿臣就只能留在灵城了。” 刚想说逆子怎么突然变得孝顺了的余唯安听到后半句话,反手打在对方头上。 “啪——” 余唯安觉得心情舒畅了:“预判啊,继续预判啊。” 余祁眠委屈巴巴地摸了摸脑袋。 陆玄父皇以前和他父皇私下也不怎么联系啊,好端端的突然写信炫耀做甚? 余祁眠还不知道。 陆君的信并不是只写给余唯安一人。 他还给燕王燕牧泽专门写了一封信,字里行间炫耀自己和夫人感情好,明晃晃地嘲讽燕牧泽不懂珍惜燕王妃,活该! 用词之毒辣。 使得本就因燕云华一事烦闷疲惫的燕牧泽在看到后,差点气晕! 余祁眠忙着介绍阮枫: “父皇,这位是池渊,就是那位鬼医池渊。” 什么!? 鬼医池渊!!? 逆子还有这样的能耐? 余唯安此刻顾不上和逆子拉扯了,连忙吩咐人招待阮枫。 阮枫给躺在床上的祁暖诊脉时,余光瞥见一旁的父子俩眉来眼去。 余唯安:靠谱不?真是池渊? 余祁眠:绝对靠谱,就是那个池渊! 阮枫很快收回目光。 这父子俩看似水火不容,但关系也不错。 因为信任余祁眠,连带着,哪怕对她有所怀疑,余唯安也没有过多表现出来。 喊来几个御医从旁观看,也态度非常和善地说这是喊来给她打下手的。 阮枫观察许久,摸着下巴沉声道: “脉象细弱无力,脉搏跳动缓慢且力度较弱。体内气血不足。” 祁暖笑了笑,声音温柔又虚弱: “都说了没有那么大问题,看你们父子俩,一个个紧张的。” 阮枫没有反驳,离开宫殿前暗中朝余祁眠勾了勾手指。 余祁眠会意,悄无声息地跟上去,面上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神情。 此刻的他,稳重自持,气质温润如玉:“我母后有什么问题吗?” “当时不确保在场人都值得信赖,就没说。” 阮枫静静看着余祁眠, “你母后中了一种慢性毒,想必你已经通过套话马虎他们,猜出了他们的来历,我就不隐瞒了。这毒外面是没有的,若不是我有此机缘,我也不了解。” 话音刚落。 余祁眠拳头紧握,眼底划过一丝杀意! 不! 不能被愤怒冲昏头脑,要冷静。 余祁眠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此毒可有解?” 阮枫颔首:“有是有,就是毕竟你母后怀孕了,孕期中毒又喝药,这个孩子可能身体不太好。” 余祁眠握紧的手缓缓松开,漆黑的眼睛中陡然浮现出几分茫然之色。 阮枫慢吞吞地继续说道: “不过幸好中毒不深,而且对方似乎有所顾忌,这毒毒性不强。这孩子只要不早产,我能慢慢调养。” 这短短一段时间内,心情大起大落的余祁眠:“……” 余祁眠忍不住开口: “阮兄,咱俩商量个事,下次一次性把话说完,好吗?” 阮枫淡淡看了眼余祁眠,没有回复。 余祁眠却总觉得自己收到了回复—— 我乐意,你管的着? 余祁眠:“……” 咋忘了对方是个嚣张的黑芝麻汤圆。 阮枫眼眸微动:“不怀疑是我下的毒,然后演了这一出戏?” 余祁眠随意摆摆手: “同类的直觉,你看着挺懒的,除了喜欢的东西,其他事懒得多耗费精力,不太像会自找麻烦的人。” 第206章 回去 阮枫显然对余祁眠的回答还算满意。 至于灵国皇宫内,是谁胆大包天给皇后下慢性毒等等问题,阮枫并不想掺和。 于是给祁暖开了个暂时压制那毒的药方,就收拾东西准备前往白岭城。 无论是毒,还是解药的一些药材,目前外界都没有出现过。 而且她早就疑心,马虎和沙卫行这两人,从未离开过族内,是如何安全穿过充满瘴气的毒谷,如何穿过重重大山来到外界的? 白岭山脉跨越数州之地,绵连千里而不绝,是灵国的一道天然屏障。 走到毒谷的边缘要跨越数座山,已然艰难。 而毒谷这座天然山谷,数里之内都难以抵达两侧谷壁,穿越它更是需要数天时间。 穿越毒谷,步行数里,才是部族的居住地。 每一次来回少则月余,所以她上一次去毒谷,只是在边缘走了走,并未回去看看。 上次也是,把马虎和沙卫行丢到毒谷边缘她就回去了。 现在看来,还是需要回一趟族里。 只是这一来一回,少则都要一个月,外界如今的形势波云诡谲、瞬息万变…… 阮枫思索许久,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 这突然出现的意外不能听之任之,有时候,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走之前。 阮枫写了数封信,送往不同的人手中。 阮枫要去找解了母后身上的毒的草药,余祁眠自然大力支持。 送走人后。 那一袭月白色长袍的少年转过身,嘴角的弧度慢慢拉了下来,纤长的睫羽投下一片阴影。 本来还有点懒散的星榆立马站直了身体:“殿下。” 自家殿下素来吊儿郎当,看热闹不嫌事大,但偶尔还是会有严肃的时候的。 余祁眠一挥衣袖,大步离开:“封锁皇宫,彻查!” “是!” 星榆屁颠屁颠的跟上。 殿下虽然又懒又不靠谱,但是还是有所擅长的,比如说断案。 也不知道殿下脑子怎么长的,坐在那高堂之上看戏,偶尔才会发言,却能精准判断出对方有没有说谎。 当年殿下翻出了不少陈年旧案,为其翻案,可是轰动了整个灵国! 星榆当时佩服得五体投地,泪眼汪汪地以为灵国迎来了一个睿智英明的储君。 结果! 殿下以“干了这么久的活,累死了,我怎么这么勤劳啊?不行,我要给自己放一个超长假休息”为由,跑路了!! 唉。 他们殿下可会奖励自己了。 …… 陆玄收到信的时候,阮枫早就没了踪影。 看着手上几张不同风格的信,一时陷入了沉思。 第一封—— “君如晤: 展信佳!当你展开这封信时,我已踏上路途。君之才情与抱负,我向来深信不疑。 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 ……我虽远行,但会在远方默默为君祈福。愿君秉持青云之志,不断进取。待他日归来,再与君把酒言欢,共叙别后之情。 纸短情长,书不尽怀。望君珍重,切切!” 第二封—— “吾爱如晤: 见字如面。当此纸墨铺展,泪湿双眸,满心皆是眷恋与不舍…… ……我虽远行,然心常伴君侧。愿君加餐勿病,保重身体,莫让我在他乡忧心。待他日归来,与君共赏春花秋月。 相思无尽,情深难书。” 第三封—— “……我有点事,需要离开一阵子。希望我回来时事情都还在掌控中,要是兵败如山倒了,别逼我把你坟刨了……” 第四封…… 最后,在最后一张纸上,阮枫说自己多写了几封,问他喜欢哪种风格。 陆玄单手捂着脸,哭笑不得,抽出了第三封。 还是这张有点他熟悉的感觉。 简短又直抒胸臆,利落干净。 他哪能看不出来,小枫这是因为要离开一段时间,才写了这些不同风格的信,让他觉得好玩,高兴高兴。 被陆玄这个大孝子从行宫扯回来的陆君本来就不爽,见逆子高兴,他更不爽了。 陆君“嘁”了声: “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子。” 陆玄珍重地收好信,闻言笑了笑: “说的好像您多值钱似的,搁儿臣这半斤笑八两。” 陆君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行了行了,谁让我是你老子?盛国这边就交给我了,你要去齐国那边就去吧。” 陆玄:“辛苦父皇了。” 陆君随意摆摆手: “你有没有想好下一个目标是谁?此次派军前往齐国,已是从灵国边境绕道而去。 若是邺国,还要穿过齐国,路线太长,粮草可能跟不上,变数太大。且邺国战马多,人也高大善战。 若是陈国,陈国兵力不弱,必然是持久战,况且燕圣朝那边未必像如今这般腾不出手。 卫国那更不可能了,要经过陈国,公子朔怎么会同意?不从中作梗都算好的。 你要是胆够肥,也可以选择进攻燕圣朝,不过那可不像你找各种理由去进攻其他国家,首先不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就说无论你找什么借口,他们都能光明正大以冒犯天子为理由,联合在一起先灭了你!” 陆玄微微一笑:“那父皇认为应当休养生息,还是继续征伐?” 半阖眼的陆君猛地睁开眼,锐利的眼神落在自家逆子身上: “恐怕是想休养生息也做不到了。先前收凉国入麾下,还好说,不至于让一群心怀鬼胎的人联合在一起对付你。 如今一旦齐国尽数归盛国,你必然成为众矢之的。 无论是燕云华赢了,还是燕牧泽赢了,他们闲下来第一件事,恐怕就是联合他人,一同讨伐! 想必你也心中有数,要做什么就去做吧。” 陆玄咧嘴一笑:“就知道父皇英明,爱死父皇了!” 陆君面露嫌弃:“滚滚滚,你恶心谁呢?” …… 参天古木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穹顶,粗壮的树干纹理纵横。 阮枫抬手掀开厚厚的藤蔓,眼前的景色便如同豁然开朗一般。 原木和茅草搭建的房屋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林间。 一条清澈的溪流蜿蜒穿过部落,可以看见溪旁说笑的捣衣妇人,追逐玩闹的孩童…… 阮枫走进部落,一些小孩子看见生面孔,不由面露警惕。 正蹲在自家家门口晒药材的马虎抬头一看,虎躯一震! 不是? 阮枫怎么回来了? 要命啊! 马虎把手上的活一放,撒丫子狂奔。 不行,必须通知好兄弟们,那个恐怖的阮枫回来了,出门一定要注意,别被她逮到考校功课! 第207章 怎么可能渣 阮枫自然注意到了撒丫子狂奔的马虎,不过没放在心上。 阮枫回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部落。 几位平时难得出门的族老们都笑呵呵的齐聚一堂。 毕竟这可是他们教出来的最出色的孩子,天赋异禀,还乖巧又让人省心,哪哪都好。 三族老年纪大了,但也还是极爱美,平时都要把银发梳的整整齐齐,再插一朵小花。 一见到阮枫,三族老就心疼了: “哎呦,我乖乖怎么瘦了?” 三族老身后,一个同样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头上戴着小花的年轻姑娘嘴角抽了抽。 哪里瘦了?不养的挺好的吗? 还得是她奶。 遇见小辈就觉得小辈瘦了。 阮枫乖乖巧巧地喊了句“三族老奶奶”,然后从包袱里拿出精心挑选的礼物。 三族老顿时笑得见不到眼睛了,嘴上说着“破费了,买这些做甚?”,实则来一个人就向一个人炫耀。 每来一位长辈,阮枫就乖巧地喊人,然后送上礼物。 哄的一群平时严肃的老头老太太笑呵呵的。 跟在二族老身后的马虎撇了撇嘴。 哼。 这个阮枫,更会装模作样了。 阮枫显然是有备而来,还拿出了这几年自己在外界行医时写的心得,向各位长辈讨教。 一笔一画,都能看出极为认真。 这让本就满意的老头老太太们更是满意得不得了。 谈笑间。 有人忽然问道:“小枫,你师父没跟来?” 阮枫笑容一顿。 不过她知道,对方毫无恶意,只是不清楚情况,有此一问而已。 只是垂下睫羽回答:“师父他前几年去世了。” 话音刚落。 还在说笑的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悄悄打量阮枫神色。 师父对于阮枫来说有多重要,他们可是看在眼里。 不过不应该啊。 和尘确实身体不好,心病成疾,记性一年比一年差,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 但是他们为其看过,好好调理,好歹能活到现在吧? 不好戳人家心窝子。 所以众人都很默契地没再询问,只是安慰着“逝者已逝,要向前看。” 阮枫也笑着表示自己已经走出来了,不必过于担忧。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布满夜空。 一切都沉浸在静谧之中,偶尔传来虫鸣声。 阮枫在这里没有固定住所,以前在各位族老家中轮流住。 今晚,三族老脚踢各位族老,把阮枫带回了她家。 三族老的孙女,也就是马虎的心上人,悦悦收拾好房间,看向阮枫: “被褥都是新的,衣物也都准备好了。” 阮枫偏头,微微一笑:“辛苦了。” 少年身形修长,背脊挺直,一袭白色长袍随风轻扬,清冷出尘、淡漠疏离的气质,偏偏语气却带着几分温柔。 悦悦羞涩地低下头:“举手之劳,不辛苦。” 小时候不懂事,觉得阮枫长的好看又待人耐心温柔,就喜欢靠近她。 多年未见,她本以为自己早就长大了,稳重自持。 马虎他们回来后说外面有个国家的冤大头皇太女为阮枫一掷千金两次,散了大半私库。 本来还不太信。 没想到长大后的少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更是吸引人了。 她还是知道阮枫是女孩子的啊! 果然,吸引人是不分性别的…… 悦悦离开后,阮枫洗漱一番出来,正好三族老来问她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阮枫想了想。 虽然自己在医术上有天赋,但更喜欢的是钻研难题,术业还是要有专攻。 于是拉过三族老,压低声音: “三族老奶奶,您这里有什么男子喝了可以避孕的药吗?” 三族老猛地抬头。 三族老瞳孔地震。 三族老眯起眼睛并冷笑一声:“绝育的有,要吗?” 阮枫:“……” 三族老看着少年,正色道:“你,对男子可是真动了心?” 阮枫想了想:“算吧。” 什么叫……算吧? 说不真心吧,小枫在感情上是容不得玷污的,要不然也不会让那男子近身。 但说真心吧,自己不想喝药,想让那男子喝药。 三族老狐疑地看向阮枫,见阮枫一脸淡定,毫无娇羞之态,不知想到什么,连忙询问: “你一开始是想干什么的?” 这孩子待在他们身边好几年,他们这些老家伙又岂能真的不知道对方是个黑芝麻汤圆? 但就是喜欢这孩子啊。 闻言。 阮枫眨了眨无辜的眼睛:“没有想干什么啊,就是想玩一玩。” 三族老:“……” 真是关心则乱。 这个小黑芝麻汤圆……算了,小枫都这样无辜地看着她了,能有什么错呢? 三族老从小不太服气,凭什么避孕的药基本都是女子喝?于是她一直在研究这方面,如今也是有了不小成就。 三族老把药包递给阮枫:“基本没有副作用,放心。” 阮枫打开一小包,观察了下药材,发现药材外面都有,于是就问了一下三族老能不能散播出去。 三族老大方表示没问题。 还又偷偷摸摸给了阮枫一包药:“你要是不爽了,就给他绝后了!” 他们家小枫这么乖,怎么可能渣呢? 就算渣那也是那男人的错,小枫在他们面前这么乖,在他面前却渣,就该反思一下自己! 阮枫:“……” 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的,药物废人基本感觉不到痛的,哪有手起刀落爽啊? 阮枫并不急着说自己的怀疑,只是和各位族老们说了下。 回来这几天,反而像是真就回来看一看似的到处闲逛。 等锁定了一些目标,再一个个调查过去,最后剩下的几人,阮枫使了些手段,果然有人露馅了。 祁暖中的慢性毒,用的是生长于毒谷的普通药材,并不罕见。 她想不明白的是,为何要对祁暖下手? 就算是族里的人,和祁暖又没有恩怨。 她更怕的是有人接触到族里的人,或威胁、或利诱。 而在族里调查,难就难在不能直接告诉众人引起混乱,要秘密调查。 第208章 审问 长老大厅。 马虎和沙卫行两人被带过来询问时,一问三不知,什么都想不起来。 只记得两人离家出走,最后在毒谷边缘遇见了一个叫李芷兰的少女。 李芷兰说她是来采药的,以为他们是那种不怕死,前来毒谷闯一闯,结果被瘴气毒晕的普通大夫。 他们跟着李芷兰走出了白岭山脉,在白岭城分道扬镳。 “李芷兰……” 阮枫指尖敲击着桌面。 这个李芷兰应该就是齐国送来和亲的那位芷兰郡主,一心想拜她为师的那位。 身为齐国李大将军唯一的孩子,她在盛国对付死去的那位齐国老皇帝时,联系她父亲的旧部,起了大作用。 陆玄依照约定履行承诺,给了她极大自由。 李芷兰自那以后就像脱了缰的野马到处跑。 不过李芷兰不是重点。 重点是…… 阮枫起身来到两人面前,袖子内一条小黑蛇顺着她的手臂爬出来。 距离太近。 两人都吓得一个激灵! 阮枫冷冷瞥了二人一眼,冷声道:“小黑不会随便咬人的,别乱动!” 也许是对阮枫的惧怕已经刻入了骨子里,两人下意识定住了身形。 小黑“嘶嘶”吐着蛇信子,在两人身上爬行着观察着什么。 没过多久,迅速爬回阮枫手臂。 不知是不是错觉,马虎和沙卫行总觉得小黑看他们的眼神是满满的鄙视和不屑,一点都不愿意在他们身上多待。 马虎、沙卫行:“……” 被蛇鄙视,活久见了。 阮枫看向各位族老,沉声道:“他们二人中了蛊,影响到了些许记忆。” “蛊!!” 二族老表面上虽然嫌弃死马虎这个孙子了,但好歹也是孙子,于是连忙询问有没有事。 “这是普通蛊虫,对身体影响不大,主要是平时很隐蔽,难以察觉。” 妙妙说小黑在她手上,她定然被南疆那边盯上了。 再加上她在盛京忙着和美少年们幽会,就把小黑暂时送给阮枫照顾。 阮枫说着,另一只手摸着小黑的脑袋。 小黑用脑袋蹭了蹭少年的手指,才不太情愿地靠近马虎和沙卫行。 解完蛊。 晕乎乎的马虎和沙卫行才缓缓说出了前因后果。 一开始他们是没想出去的,就是和家里人赌气离家出走。 两人和以前一样,在毒谷熟悉的地带转悠了一天,采摘了些药材,准备天黑前回家吃饭。 离家出走是离家出走,但是饭必须要回去吃。 结果毒谷突然起雾了,然后两人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后面还特别悲催的,被毒蛇毒虫追。 他们又不像阮枫百毒不侵。 离家出走携带的解瘴气毒的药丸不多,很快因为毒谷瘴气弥漫,又没能及时出去而晕倒了。 他们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没想到醒过来时发现被一个女子救了。 说到这。 马虎连忙解释:“我们可没有和她说我们的来历,后面为了不让她起疑才跟着她走的。” 说着。 马虎悄咪咪地看了眼自家爷爷,也就是二族老的脸色。 二族老察觉到目光,重重冷哼一声。 别以为他不知道,要是他们没有那个心思,也不会和人家走! 算了。 就不拆穿他这点小心思。 马虎见状,松了口气,和沙卫行对视一眼,皆读出了对方眼底的意思—— 嘤嘤嘤,以后再也不离家出走了! 沙卫行挠了挠脑袋:“其实,我觉得好奇怪,就算我们一直跑了很久,也不至于从毒谷一端跑到另一端吧?” 马虎一拍脑袋,急忙附和: “对对对,我们可是在另一端的毒谷边缘遇上那李芷兰的!” 阮枫对他们劫后余生的感概没有兴趣,让他们退到一边后,让人带上来一个半大少年郎。 也是这几日露馅的人。 这少年郎平日里与兄长相依为命,两兄弟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存在感不高。 他哥哥偶尔去山林或者毒谷内采药,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前几个月跌落悬崖而死。 其他人都怜惜他一个人孤零零,经常照顾这个半大的少年郎。 但少年郎愈发不爱与人说话,没事干就坐在家门口看着远方发呆。 阮枫几次从他家门口经过,发现对方都只看着一个方向,不太像随意远眺,更像是等待着什么。 而那个方向,是毒谷的方向。 没有经过训练的半大少年郎,看见上首诸位族老齐聚一堂,就已经吓得不敢抬头。 阮枫静静看着那少年郎: “弈德,你可知你兄长弈明在外面犯下了大事?他给一国皇后下毒,如今被收押在地牢,不日问斩!” 少年的声音平静而铿锵有力,莫名有种令人信服的能力。 话音刚落。 就连族老们都震惊地抬起头! 阮枫先前只说过前半句,后半句可没说过。 较为熟悉阮枫的族老有点觉得这小黑芝麻汤圆在诓骗弈德。 但观察对方神色语气,又没有丝毫破绽。 不由在心里感叹,要是真是诓骗,阮枫这些年在外面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竟然做到了如此炉火纯青的演技。 弈德显然被诓骗住了,下意识惊呼“不可能!” 阮枫双眸微眯。 那悬崖极高,掉下去基本没有生还的可能,更别说过去了这么久。 若弈德真的认为弈明死了,第一反应不该是紧张。 弈德惊呼过后,似乎觉得有点不妥,连忙捏着衣角,红着眼圈说道: “我兄长都去世了,不可能是他。” 阮枫定定看了弈德一会,才缓缓开口: “不是弈明啊,看来真是我认错了。那正好,我也不必费尽心思去救人。” 弈德捏着衣角的手骤然一紧,心中天人交战。 兄长说过不必担心他。 但、但…… 万一呢? 万一真是兄长身陷囹圄,却因为他的话没能被救,那他不是害死兄长的凶手!? 可,兄长叮嘱过他不要暴露他的行踪。 从小和兄长相依为命的弈德关心则乱,完全忽视了最大的破绽—— 阮枫都来族里好几天了,今天才找上他。 阮枫挥手,说弈德可以走了。 然后和族老们谈笑,聊起那灵国太子,说别看他表面上如明月公子,实际上睚眦必报,阴险狡诈,手段狠毒。 上一个得罪他的人被他剥皮抽筋,做成了美人灯。 但他伪装得极好,在外面名声非常不错。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阮枫说的那叫一个精彩细致,压根不像编造的。 听得马虎和沙卫行一愣一愣的。 他们和那余祁眠相处时间不长,觉得他人还不错。 他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第209章 表明 弈德还没走出长老大厅,就停住了脚步。 静静地听着那灵国太子的残暴行为,不由大骇! 那灵国太子竟然如此狠毒。 万一兄长真的落到他手上怎么办? 如果坦白的话,兄长还能有生还的机会,族里又不会要他们的命,顶多受责罚。 比起丢命那不好多了? 兄长说外面凶险,等他安顿下来再回来带他走。 外面凶险…… 弈德咬着嘴唇,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纠结与挣扎,手紧紧捏着衣角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不! 他不想让兄长死! 弈德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深吸一口气跑回大厅,眼睛直勾勾盯着阮枫: “我说!” 阮枫适当露出几分惊讶:“你说?你说什么?” 阮枫这反应……难不成之前不是诈他? 弈德没有深思,只是一字一句道: “我哥没有死,他只是、只是诈死。” 话音刚落。 一直闭目养神的大族老猛地睁开双眼,犀利的目光射向弈德。 弈德心尖一颤,声音都小了许多: “我也不太了解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哥他前段日子忽然非常高兴,和我说有人非常赏识他,让我等他,他一定会回来接我出去的。那个人我不知道,哥没和我说过。” 阮枫刚想说话,一旁的大族老缓缓开口: “弈明是什么时候变得不太对劲的?” 苍老的声音略微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息。 弈德不敢有丝毫隐瞒: “一两年前吧,哥他出门采药的时间越来越长,我问起的时候,哥说他只是去的地方远了些,不用担心。今年四、五份的时候,哥将近一个月没回来,回来的时候似乎格外兴奋。” 大族老轻轻叹了口气。 她年纪大了,不怎么管事,终究是管不住年轻人躁动的心。 根据弈德说的,看来弈明这几年越走越远,一直在寻找出去的路。 四、五月份的时候,弈明终于走出了白岭山脉。 前段时间,更是遇到了“赏识他的人”,于是兴奋之下策划了诈死离开。 大族老重新闭上双眼,闭目养神: “阮枫之所以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就是想和我们保持距离。外面的世道并不太平,世人都快遗忘了我们,弈明……唉,算了,无论如何,都是命啊。” 弈德急忙辩解: “我哥他不会出卖我们的!” 暴脾气的二族老一拍桌子,冷笑道: “这是他出卖的事情吗?我族几乎人人擅长医术,更是收藏有不少古老药方传承,这对于任何一方有野心的势力都是香饽饽啊!你能保证赏识弈明那人不动心?弈明斗的过那人?” “我、我、我……” 弈德慌乱间,余光瞥见自顾自喝着养生茶的白衣少年,忽然灵光一闪,没经过思考直接指着阮枫反驳: “既然不允许与外界联系,那族老们当初为何会留下和尘?就连和尘带来的阮枫,你们同样不排斥。就不怕阮枫也有那个心思?” 阮枫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淡漠的眼神扫向弈德。 明明对方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弈德却下意识后退一步,懊悔地补救道: “马虎说阮枫以前还是太子,现在权力应该也不小。我是说,如果阮枫愿意,哥他也不至于去找别人……” 阮枫笑了笑,从容不迫地开口: “第一个问题,我不太清楚。 第二个问题,我若是有这个心思,你现在就不会安安全全地在这里。 第三个问题,我愿不愿意并不重要,我只是不想为你们的性命负责。我的身边,可不是很安全,若是你们有人死了,能做到不去怨恨我吗?” “我……” 弈德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如果哥在外面投奔阮枫出了事,他能做到不怪阮枫没有保护好哥吗? 做不到。 弈德低下了头。 阮枫盘着手上的小黑,漫不经心地开口: “不要把你们的命运都交到我手上,情分用完了,就只剩下利益了,一旦利益发生冲突,就会见识到我的心狠手辣。” 少年微微抬起眼眸,静静地看向对面之人,神色凉薄得如寒冬腊月里的冰雪。 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没有任何情感的波澜,仿佛九天之上冷眼俯瞰着芸芸众生的谪仙。 弈德在这样的目光下,不自觉地感到一阵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各位族老也是心中一凛。 阮枫何尝不是在他们表明: 若他们决定出世,因着情谊在,阮枫绝对愿意是帮助他们的,但不要把一族安危都寄托在她身上。 他们是心里门清的,但不代表所有人都心里门清,所以希望他们和其他人讲清楚。 否则万一出了什么事,阮枫还得去背负这些怨恨。 弈德不就是一个例子? 马虎和沙卫行更是缩了缩脖子。 他们还没见过这样的阮枫,同样的淡漠神情,但如今的阮枫对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 好在阮枫很快收回目光。 压迫感犹如潮水般退去,弈德不由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 族老们让弈德先行回去。 弈德离开大厅后,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不知何时冒出的冷汗。 一阵微风吹过,背后凉意漫延。 长老大厅。 大族老看着乖乖巧巧喝着养生茶的少年,嘴角浮现几分笑意,就如慈祥的普通长辈: “小枫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可有心仪之人?” 三族老神色古怪地看了眼大族老。 大族老年纪大是大了,平时也不怎么管事,就喜欢看看小辈的姻缘。 大姐喜欢当月老可以去当啊,这大族老之位正好让她坐坐。 阮枫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有,不过我不太想给他名分。” 刚想问什么时候可以喝喜酒的大族老:“……” 大族老轻咳几声:“好好。” 乖乖巧巧的小枫哪里渣了? 人之常情罢了。 第210章 燕牧泽身死 大族老喜欢看看小辈的姻缘。 但是! 二族老不乐意了! 他家就三个孙子,一个比一个调皮捣蛋、令人头疼。 当年小枫软软萌萌一只,住到他家的时候乖乖巧巧地喊他“二族老爷爷”,喊得他心都化了。 他给小枫讲睡前故事的一幕幕还犹在眼前,怎么一转眼水灵灵的小白菜被外面的猪看上了? 二族老不停叹气:“小枫要保护好自己,世间男子多是负心之人,要警惕啊。” 三族老凉飕飕地来了句:“老马,你也是男子吧?” 二族老瞪了三族老一眼: “我说的是多是,又不是全部!我是例外的那部分懂不懂?不是我说,找夫君找我这样的,绝对没的说!” 三族老:“……” 二族老确实用大半辈子验证了他是一个好夫君,但是这个死老不羞的,天天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 听着二人对话,阮枫轻轻一笑: “放心吧,我当然知道又不是谁都像二族老爷爷一样深情的。” 这话听着多熨帖啊! 二族老在赞美中迷失了自我,还不忘瞪了眼身后的马虎。 瞧瞧人家小枫说话多好听,学着点! 马虎:“……” 阮枫怎么这么会装模作样啊? 阮枫在族里又待了几日,觉得真的找不出什么线索后才提出告辞。 …… 圣都。 燕王府。 一处荒废的院子外。 燕云华推开半掩着的大门。 伴随着一阵“嘎吱”的刺耳声响,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燕云华走进小院,深沉的浅褐色眸子看不清神色,只是在看见角落里一座废弃的秋千架时闪了闪。 秋千的绳索早已腐朽断开,木板座椅也歪歪斜斜地挂在那里。 仿佛能看见当年温婉的女子轻轻为女儿摇着秋千,满院充斥着欢声笑语。 燕云华很快移开目光,看着荒废的主屋,忽然笑了: “母妃,您总说做人要问心无愧。可是,您的真诚又换来了什么? 当初您不顾舅舅反对,嫁给了父王,但您知道吗?父王现在正在屋里抱着美人,好不快活。 您真的很优柔寡断啊,明明已经有同父王和离的念头,却为了燕明华和我一再犹豫,可有什么好犹豫的!? 您为什么不学一学父王的心狠?燕明华和我都是您的累赘,既然是累赘,就该毫不犹豫舍弃!” 说着。 燕云华看向自己那一双素白纤细的手。 这双手保养得极好,干过抚琴插花的细致活,也溅上过无数人的鲜血。 不禁勾了勾红唇,眼底满是疯狂和诡异的光芒: “燕明华弑母,我弑父,我们真不愧是同胞兄妹。” 不知过了多久。 面容俊美,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的高大男子出现在门口,在距离燕云华几步时停下: “郡主,都控制住了。” “很好。” 燕云华转身就走,空桑曜连忙跟上。 燕王府大厅。 燕王铁骑早已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沉闷严肃的气氛,令人不敢轻易出声。 燕云华不紧不慢地走到燕王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地倒在地上,嘴角溢出黑血的燕牧泽: “父王,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声音轻柔,却透着彻骨寒意。 “逆、逆女……” 燕王圆睁怒目,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燕云华瞥了眼一旁恭恭敬敬喊她“郡主”的美人,冷笑一声: “父王,女儿曾劝过您莫要沉溺于女色吧?很可惜,您不听呢。 这些年您大权在握,愈发膨胀,怕是早已忘了您真的是靠着卓越才华得到周长青赏识吗? 不! 那是因为周长青看出了您本质就是个狂妄又爱面子的人,您明明不喜欢比你优秀得多的纪晏清,却碍于面子向他人表示您敬佩他。 如果给你大权,让你亲手终结纪晏清的传说,您一定会膨胀的! 周长青认为,您比纪晏清好掌控、好对付,才会选择您啊!要是周长青活得久,您以为您的下场会比纪晏清好到哪里去? 哈哈哈……” 燕云华掩唇笑了起来,只是那眼底的疯狂愈发浓烈。 燕牧泽气得浑身哆嗦,在看见燕云华身后的空桑曜时更是气得喷出一大口污血! “弑、弑父弑兄……” 燕云华轻轻拍了拍脑袋: “您不说女儿都差点忘了呢,既然弑兄那就得弑个干净呀!您名下除了早就死了的燕明华、燕景华,还有十一个儿子。 不在圣都的有五个,可惜带来燕王府太麻烦了,没关系,在来之前我派人把他们都杀了,连同家人一起下去团圆。 在圣都的六个人,在听到我包围燕王府后,怕我折磨他们,自杀的有两个。 剩下四个,还有他们的儿女。女儿想了想,还是决定大发慈悲,让你们生前见一面。” 燕云华抬了抬手,空桑曜会意,径直离开大厅。 没多久。 空桑曜带着一队铁骑押着一群哭爹喊娘的人来到了大厅,甚至还有人疯狂咒骂燕云华弑父弑兄,心狠手辣,必然不得好死! 空桑曜神色一冷,直接抬手卸了咒骂之人的下巴。 燕云华丝毫没有介意,弯了弯眼睛: “没办法,您的儿子孙子孙女不除干净,哦,还有一些女儿、外孙和外孙女,本郡主怎么安心继承燕王府呢?” 燕牧泽本就因中毒而苍白如纸的脸此刻更是没了一丝血色,想说些什么,咽喉却像是被什么掐住,只能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当看见儿孙们一个个死不瞑目地倒下时,燕牧泽更是肝胆碎裂,双眼瞪得几乎要爆裂开来! 刺鼻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 燕云华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燕牧泽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的脸,语气依旧温柔: “父王您看,您的儿子孙子们全都死了,在您看来,您应该算是断子绝孙了吧?您安心去吧,燕王府不会倒台的,放心吧。” “呃呃……啊!” 燕牧泽嘴唇抽搐,用尽全力发出一道不甘的怒吼后彻底没了声息。 燕云华缓缓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衫。 随后扫视了眼大厅内的亲信,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 “今日之事,谁若敢泄露半句,下场如同这燕牧泽!” “是!” 见无人神色有异,燕云华红唇扬了扬,似惋惜般叹了口气: “燕王燕牧泽通敌叛国,试图谋反,加害小天子,罪不容诛!云华郡主大义灭亲,小天子感念其功,特赦云华郡主。” 希望周千岁不要做出什么让她失望的事情啊。 说完。 燕云华不紧不慢地离开大厅,为这一场戏落下帷幕。 第211章 星月琉璃盏 第211章 星月琉璃盏 阮枫在为祁暖调理身体时,敏锐地发现这宫殿内似乎换了些新面孔。 看来余唯安和余祁眠清理了一批人。 出了宫殿,余祁眠忽然压低声音: “你一路匆忙奔波,想必还不知道燕牧泽死了的消息吧?” 阮枫瞥了眼余祁眠:“我知道。” 她离开前就派人前往白岭城守着,务必等她出来时第一时间就知道错过的消息。 余祁眠耸了耸肩: “既然你知道我就不重复了,对了,我清理一批宫人的时候,追查出了此毒似乎与公子朔有些关系,你小心些。” “公子朔……” 阮枫沉思片刻,忽然转移话题问道,“听说你父皇有直接传位给你的打算?” 余祁眠重重叹了口气,满目忧愁: “父皇他威胁我,说等弟弟妹妹出生就传位给我,有他这么坑儿子的吗?” 阮枫:“……” 你也挺坑你父皇的。 余祁眠摇摇头:“算了,不谈这些,我请你关照我母后是一回事,你救了我母后是一回事,我这人不太喜欢欠别人的,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阮枫:“星月琉璃盏。” 余祁眠:“……” 真是毫不客气的狮子大张口啊。 星月琉璃盏盏体由浑然天成的琉璃雕琢而成,质地纯净通透,盏口呈圆润的花瓣形状,边缘薄如蝉翼。 盏身上巧妙地镶嵌着稀世罕见的宝石,构成繁星闪烁,明月高悬,彼此辉映的图案。 它可以说是灵国宝库中最有名的宝物之一。 余祁眠摊了摊手:“罢了,再名贵的宝物也比不上我母后的性命,你随我来。没想到你也喜欢星月琉璃盏。” 阮枫静静“嗯”了声:“他收到这个礼物应该会很高兴。” 余祁眠:“……” 余祁眠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他到底为什么想不开要多嘴一句? 余祁眠幽幽开口:“阮兄还是真是宠陆兄啊~” 阮枫轻轻一笑:“毕竟他很乖,稍微偏爱些也没什么。” 余祁眠:“……”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他是喜欢偷偷看两人的热闹,但不代表他喜欢这两人舞到自己面前来啊! 祁暖的毒解了后,阮枫留下一个滋补的方子就离开了灵国。 待赶到齐国都城时,已步入初冬。 齐国都城早已攻破,据说盛国军队兵临城下那日,昭宁公主姜音悲痛欲绝,声称自己对不住列祖列宗,意欲跳城楼殉国。 但被其亲信元染拦住,悲切地喊: “公主,是先皇早已将齐国内部弄的腐朽不堪,您下达的政令下面的人阳奉阴违,不是您的错啊!莫要轻易寻短见,我们还需要您啊!” 然后登场了不少人物。 本来姜音以前就做过不少施粥等善举,不少百姓更是为之动容。 而且盛国那边又不动他们这些平民,一路杀了不少为富不仁的富户,还把他们的田分了嘞。 在这些人劝说下,姜音含泪下令开城门,既然气数已定,莫要徒增伤亡。 陆玄美滋滋地看了一场大戏,和姜音见面的时候,对方丝毫看不出来悲痛欲绝,反而还有些小兴奋: “快,城中不少世家贵族连夜逃跑,别让他们真跑了!齐国国库空虚,但这些世家贵族一个个富得流油!” 陆玄神色复杂地看了姜音一眼。 怎么觉得以前那个从容不迫的才女现在有点癫? 难道是过去一直觉得憋屈了,现在杀仇人杀得爽了? 阮枫到的时候,大局已安定,关于齐国的处置问题正讨论得热火朝天。 看见少年进来,陆玄眼睛一亮: “你来的正好,关于齐国你有什么建议?” 阮枫扫了眼其他人,找了个位置坐下。 当初关于凉国的处置,陆玄是派了自己人去治理,盛国这边定然是偏向于换成自己人。 但齐国情况和凉国不太相同,没有烂到根了。 这边归降的人到头来被剥夺权力,成为普通富户,必然是不服气的。 他们大多在齐国有一定影响力,如果乱了起来处理非常麻烦。 自古以来,守比打更艰难。 当年燕圣朝开国帝君好大喜功、连年征战,但打下来后并没有好好处理,导致后期动乱频发,因为各种原因有心无力。 无奈之下,他只能分出去手中的权力,让他们自己斗起来,要求是要对圣朝臣服。 以免他们矛头一致对准燕圣朝,好给他休养生息的时间。 休养许多年后,那帝君确实有手段,把臣服的国家收拾得服服帖帖,成为圣朝附属。 那时的他已白发苍苍,后辈又是守成的性子,集中权力是非常漫长的事,少不了斗争,怕自己死后,后辈没有铁血手段镇压动乱。 只能带着遗憾与世长辞。 这局面,就这样微妙地维持了千年。 阮枫思索片刻,抬眸与姜音的视线对上。 姜音的目光平静淡然,她似乎在等,等自己到底有没有赌对一次。 阮枫微微一笑,似乎在说“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让你失望的”。 随后看向陆玄,不紧不慢地开口: “齐国国土面积不是很小,殿下可将其分为两个大州,一州派盛国本土人管理,另一州……交由姜音姑娘管理,如何?” 话音刚落。 立刻有人反驳:“不妥,刺史也是州牧,乃地方最高长官,盛国从未有过女刺史。” 陆玄瞥了眼那老官员:“要不本宫让洛晚禾和你交谈交谈?” 老官员脸色瞬间涨红。 洛晚禾手上那群人那神出鬼没,扒别人秘密那是一个得心应手。 得罪洛晚禾,万一对方把他小秘密全扒出来怎么办?不是丢脸丢大发了? 老官员呐呐道: “殿下爱才惜才,心胸宽广,才不拘一格重用洛姑娘。只是这一州刺史……何况对方以前还是齐国公主,需慎重啊。” 阮枫指了指自己,挑眉道:“那这么说,我是不是应该暴毙而亡?” 老官员悄悄看了眼陆玄脸色,见他皱起眉头,连忙开口: “阮大人说笑了,这两件事岂能混为一谈?” 为何殿下如此看重阮枫? 到底是为什么啊!? 第212章 有我在 第212章 有我在 众人初步商谈了对齐国的处理,期间,阮枫当众拿出星月琉璃盏“贿赂”陆玄。 陆玄笑得眉眼弯弯,看得其他人大为震撼。 殿下,您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殿下! 不过转念一想,又明白了陆玄为何当场收下。 且不说星月琉璃盏极为贵重。 这来源就值得深思。 星月琉璃盏世人皆知收于灵国宝库,传承了数百年。 如今竟到了阮枫手上。 在座众人大多非富即贵,自然看出这不是假的。 灵国那边目前也没有传出宝物失窃的消息,也就是说,这极有可能是灵国那边赠予阮枫的。 好端端的,送出如此贵重的礼物,莫不是交好的意思? 众人看向阮枫的目光不由佩服起来。 陆玄也非常配合地询问:“这星月琉璃盏……” 阮枫:“自然是那位余太子赠予臣的,臣就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陆玄“哦”了声,有点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耳根悄然泛着微红。 脑海中满是那晚少年半跪在床榻之上,一只手扣住他的手腕,越过他的头顶,按在软枕之上,另一只手撑在他身侧的场景。 暧昧交织间,少年更是微微俯身,长发从肩头滑落,几缕发丝垂落在他的脸上,在他耳边气吐如兰: “微臣就喜欢以下犯上。” 旖旎的话语犹在耳边。 要不是地点不对,陆玄现在能抱着枕头在床上滚来滚去缓解内心羞涩。 小枫怎么这么会啊? 陆玄拼命压下不自觉上扬的嘴角,轻咳几声:“我——本宫很喜欢,你有心了。” 商讨结束。 陆玄刚找到阮枫,阮枫就以要事在身的理由让他自己回去,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不过走之前。 阮枫朝他眨了眨眼,无声地说了几个字——晚上等我。 陆玄反应过来后,少年已经走远。 …… 上次来齐国时,阮枫和姜音在竹林小院内见面。 此刻。 竹林小院。 竹叶随风轻摆,发出沙沙的声响。 阮枫到的时候,姜音正坐在池塘边静静看着漂浮着落叶的池塘。 “你果然来了。” 阮枫坐到姜音旁边,同样看着池塘的水面说道。 闻言。 姜音淡淡一笑: “你不也来了?明明没有相约,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和你说话,我也就不绕圈子了。 阮枫,你上次说仅仅因为我,是什么意思?你想让我做什么? 为何让我做一州刺史,而不是带到盛京给个虚职,监管我?” 阮枫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是反问道:“如果是后者,你甘心吗?” 甘心…… 姜音愣住了,过去十几年的人生犹如走马观花般在眼前浮现。 怎么会甘心呢? 若她甘心,就不会展露锋芒,就不会去朝堂相争!她大可以成为一个普通的公主,听从父兄之令,不必如此如履薄冰! 她是想活下去,但不想被人监管一世,浑浑噩噩地活下去! 没等姜音回复,阮枫偏头看着姜音,神情认真而专注: “历史的惊涛骇浪,哪怕一朵浪花打在一个人的身上,都足以彻底毁灭那个人。姜音,这是一个动乱的时代,但也是一个时机。 我要你,在你管理的区域,提拔人才、开设学堂,广纳学子,不论男女,只要有求学之心,皆可入学。” 姜音面露诧异,深思过后不由深深凝视着少年。 盛京学宫虽允许女子入学,大多是世家贵女。 不是说学宫只收贵族子弟,只要通过考试,学宫一律欢迎。 可民间上学堂者本就不多,更别说收女子的学堂了。 可—— 姜音抿唇:“阮枫,你我都明白,被阳奉阴违的无力感。而且此事,必有人反对。” 阮枫:“所以你要先提拔听话的人才为自己做事。再开设学堂,日后这些学子,都是你的学生。” 姜音“哈”了声:“真是一件难事啊。且不说钱从何来,光是朝堂内一些人的压力就够我头疼的。” “我相信你有此能力。至于朝堂内部的压力……” 阮枫顿了顿,墨色的眸子弯了弯,满是细碎的光芒, “有我在。” 有我在…… 这三个字落入耳中,姜音瞳孔猛地一缩! 她一路走来,小心翼翼,就怕行错半步。 她很清楚,她背后没有人可以为她撑腰托底,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 不过姜音没有被冲昏头脑,反而冷静地开口:“做出承诺很容易,但我又如何相信你?” “你不需要相信我,你要做的,是要永远对自己保持自信。” 阮枫伸出一根手指,在虚空中点了点姜音心脏所在的位置,然后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愿意赌一把吗?” 少年一袭白色长袍随风轻拂,笑容清浅而纯粹,宛如春日里初绽的梨花,无瑕中又带着丝丝缕缕的温柔。 姜音凝视着眼前的阮枫,心中五味杂陈。 “赌一把?” 姜音喃喃自语,目光下意识地顺着阮枫方才手指的方向,看向自己心脏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 姜音深吸一口气,抬眸对上阮枫的目光,眼中涌起坚定之色:“这个挑战,我接下了!” “我很期待。” 阮枫心情似乎非常愉悦,给姜音提供了一些小建议后就起身离开。 陆玄来到齐国都城后,并没有住进皇宫中,而是自己一个人住进了以前偷偷来这里,置办过的一个院子内。 阮枫推门进屋,正好看见陆玄专注地在自己与自己下棋。 于是直接坐到对面,拉过来一个棋罐,拿出一颗棋子下在棋盘上。 陆玄很自然地跟着下了一个棋子,眼神没从棋盘上离开: “邺国多草原,水草肥美,擅长养牛羊马等牲畜,战马精良、人也多高大善战。尤其是赤影卫,是天下赫赫有名的骑兵营。” 阮枫落下一子:“消费兴,则货物流通。民奢用,工商皆得利,财货行于市,犹如活水,国家遂富。” “啪嗒——” 双指捏着棋子掷在棋盘之上,陆玄微微一笑:“智取。” 下完棋。 正经还没多久的陆玄又不正经了,嘿嘿一笑:“果然还是小枫懂我。” 阮枫:“……” 罢了,虽然娇气,但实在美丽。 第213章 够的兄弟,够的 第213章 够的兄弟,够的 阮枫垂下眸漫不经心道: “节俭自然是好的,只是你身为太子过度节俭,下面的人也不敢享受,富人不敢花钱,穷人又从哪里赚钱? 所以有财货行于市,犹如活水,国家遂富。 你虽流传有对人抠门的名声,但你的衣食住行,无不精致。 不仅带头‘奢侈’,还放开了禁制,允许商户穿绫罗绸缎等等。 依我看来,你放任抠门名声,一是真的只想把钱花在刀刃上,二是警告下面的人,你奢侈,但不是奢侈无度,所以收敛着点。” 阮枫每说一句,陆玄脸上的笑容就愈深几分,最后单手托腮,笑着开口: “一般般,没有小枫厉害。” 对于对方的奉承,阮枫没有谦逊地回应,只是扬了扬眉,也单手托起腮,静静看着桌子对面的陆玄: “天快暗了,我要去泡澡,缺一个给我搓澡的人,有兴趣吗?” 陆玄不知想到什么,小脸一红,战术性后仰:“有。” …… 齐国地理位置较为偏北,落下了今年第一场雪。 此刻。 陈国,某处宅院。 “您来怎么也不提前和在下说一声?也好提前准备。” 一名男子边走边说着话。 他身后,是另一名衣着华贵的男子。 两人到小凉亭坐下,下人端来水果点心离开后,公子朔就淡淡开口: “不知弈兄对于在下的建议,考虑得如何了?” 弈明目露纠结:“这……” 公子朔:“但说无妨。” 弈明:“要不此事还是算了吧?您也知道,我上次回去试探族老们的态度,他们都没有此意向。” 公子朔意味深长地目光看着弈明,忽然转移话题:“弈兄这段时间看来过的不错,看着年轻了许多岁。” “多亏了公子赏识。” 弈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嫩滑不少的脸。 族里人奉行自力更生,他偶尔去山林采药,平时就和弟弟打理着那一亩三分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寡淡极了。 而在外面,有了身份地位,无论做什么都有人服侍。 精致的美食、华丽的衣衫,出门乘坐的是华美的马车,车帘外掠过的是繁华热闹的市井街巷。 公子朔带他参加过高门大户举办的宴会,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舞姬们身姿婀娜,长袖翩翩,放低姿态讨好他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就连陈国如今的皇帝陈定羽,都对他客客气气! 公子朔见弈明一副沉醉其中的模样,勾了勾嘴角: “说起来,还要多谢弈兄出手相助,这才让在下有机会重新站了起来。” 听到这。 弈明心虚了一下。 公子朔的腿,他没有那个能力治的,族老们或许可以,但他不敢把这件事捅到族老们那里去啊。 好在外界也不是没有医术极为精湛者。 公子朔说他求过摘星楼的玄明子,但对方的小弟子温鱼坚持说师父不知道去哪里云游了。 这很明显,就是婉拒的意思。 外面赫赫有名的神医谷传承悠久,但也和摘星楼一样隐居深山老林,老谷主不轻易接客。 为了打动老谷主,向公子朔展现自己的价值,他把族里自己知道的秘方都送了出去。 没关系的,族老们更在乎传下去了没有。 阮枫一个外来者,他们不照样倾囊相授? 而且他还救了马虎和沙卫行的命呢! 弈明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一抬头看见公子朔的贴身侍从带着两个貌美的女子向他走来。 公子朔微微一笑: “我观弈兄年轻气盛,身边却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就擅作主张送两位美人给弈兄。” 弈明看见两个肤白腰细的美人在他面前低眉顺眼,心念一动。 先是婉拒了一番再收下。 公子朔眼底笑意浓郁,一边拿起酒壶给自己倒酒,一边状若无意地开口: “狄华上次和在下说,藏在你家时无意听见了有人说起阮枫,真是凑巧,我也认识一个叫阮枫的人。” “是、是吗?” 弈明勉强扯出一抹笑。 一开始他还不知道这些,后面听到公子朔的下属给他汇报阮枫的近况,好奇之下去打听。 就那传言中的描述,弈明有七成把握确定就是那个阮枫! 后面看见画像,好嘛,真是她! 他也想过去投奔阮枫,但后来知道马虎和沙卫行被送回去后就歇了这个心思。 虽然公子朔似乎和阮枫有过节,但只要不帮忙对付阮枫不就行了? 只要不得罪她,后面就算公子朔倒台了,阮枫也不会真的对他怎么样。 而且公子朔名声似乎不太好,万一对方翻脸对付他,他还能向阮枫求助,有个退路。 如此想着,弈明缓缓放松下来,旁敲侧击询问什么时候他能见到那位云华郡主。 公子朔可是说过,那位年轻貌美、位高权重的郡主欣赏他的才华,一直想要见他,只奈何事务繁忙。 燕圣朝的郡主……他还没见过荣华富贵圈里娇生惯养长大的圣朝郡主呢! 公子朔依旧含糊其辞:“快了快了,弈兄再等等。” (丝毫不认识弈明的燕云华:“……”) …… 细密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 窗外的几竿翠竹,在雪的重压下微微弯曲,竹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发出轻微声响。 屋内小火炉上的茶壶滋滋作响,水汽氤氲升腾,茶香在屋内弥漫。 阮枫轻轻提起茶壶,为自己斟了一盏姜茶,然后抬眼望向窗外纷飞的大雪:“这雪一下,天气愈发寒冷了。” 陆玄看向把自己裹成球的阮枫:“很冷吗?” 阮枫:“不冷。” 陆玄数了下日子,就反应过来原因了。 阮枫如今身体很好,自幼习武,内力深厚,但天寒时来癸水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点都不想受寒。 平时更是注重养生,非常爱惜自己的身体。 陆玄叹了口气,转移话题: “看这边这大雪,估计今年冬天不好过,我们得回去了。” 无论是物资救济、因雪灾而无家可归的灾民安置、来年的赋税减免、等等一系列问题都要处理。 想到东方朝阳给他传来的消息。 陆玄才稍微松了口气。 嗯,还好他打小就知道钱的重要性,如今国库有点小钱,不至于囊中羞涩。 阮枫端着茶杯,轻轻吹气后抿了口,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抬头道: “这个冬天极为关键,说起筹钱赈灾,我倒是想到个主意,你……脸皮够厚吗?” 陆玄:“够的。” 如果能从别人手里抠钱,那绝对保够的。 第214章 命中注定 第214章 命中注定 阮枫将温下来的姜茶一饮而尽,才慢慢道来。 陆玄听完后“啧啧”感叹:“第一次这么做必然有奇效,这么一看,我真善良啊。” 阮枫忽然凑近,双眸微眯:“哦?照你这么说,我很坏?” 陆玄差点脱口而出“不然呢?”,幸好理智勒住了,话到嘴边变成—— “坏的好!” 阮枫:“……” 阮枫向前倾的身体慢慢坐直,慢吞吞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姜茶,温下来后一口倒进嘴里。 然后忽然扑上前。 盘腿坐在榻上的陆玄下意识稳住身形,环住少年的腰,刚要张口说话,唇就被堵上。 紧接着姜茶的味道在口腔蔓延,直冲天灵盖! 对姜无感,但能不吃姜就不吃的陆玄:!!! 姜茶入喉,身体很快产生温热感,驱散些许寒意,但这辛辣刺激的感觉…… 阮枫重新坐好,看着眼前嘴唇泛着水润光泽,眼圈微红,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的陆玄,脸上浮现一抹恶劣的笑容。 陆玄:“……” 蔫了坏。 小插曲过去,两人坐在榻上下棋。 这时,姜音踏着风雪前来拜访。 “刚才出城看了看情况,想着你们可能要离开了,就来拜访拜访。” 姜音在门口整理了下衣服上的雪,才步入暖和枫室内和二人打招呼。 阮枫倒了一杯姜茶递给姜音。 姜音道了句谢,接过姜茶慢慢喝,喝茶时余光瞥了眼陆玄。 怎么来找阮枫时,他总是在? 这两人关系这么好? 姜音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放下喝完的茶杯,先是说了些最近的情况和成果,然后才切入主题: “今日这一场雪,倒是让我想起来了一些东西。燕云华手上有一个庄子,种满了梅花,她每年都会过去小住一段时间。 有一年恰逢下雪天,我去那庄子上拜访她,她留我住了几个晚上。 期间我无意间听到她似乎在和一个中年男子争吵,她叫那个男子舅舅。 两人后面不欢而散,我不敢靠太近,也没看见那男子长相,只看见他一身黑,腰间还有一把佩剑。” 陆玄“嚯”道:“舅舅?那有趣了,燕王妃白无忧不是孤女吗?” 姜音摇了摇头:“不清楚,燕云华对谁防心都重的很。” 陆玄思索了会,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询问起姜音未来的规划。 姜音挑着重点讲,陆玄时不时点头,让她注意些其中隐患。 “对了,那位元姑娘,怎么最近不见踪影?” 陆玄果然派人看着她,不过这般谨慎也是人之常情,他愿意给她实权已经是心胸宽广了……姜音平静极了,如实回答: “元染说她有个远房表弟偷偷跑出家门来投奔她,但是那个表弟是个路痴,现在人不知道跑到哪里了,元染怀疑被人拐了。” 陆玄:“……没事吧?” 闻言。 姜音眼眸中浮现几分一言难尽的神色: “元染说她怕她去晚了,那些拐子小命难保,她说她那表弟每一次出门都有人倒霉。” 陆玄:“……”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陆玄敏锐地注意到姜音似乎想对阮枫说什么话,但碍于他在场没有开口。 姜音说燕云华防心重,其实她自己防心也重。 但她却对小枫有种莫名的信任,仿佛漂泊半生的人遇到了知己。 真不愧是小枫。 陆玄骄傲了下,然后以走之前要处理好事务为由提出告辞,给二人留下空间。 室内安静了下来。 姜音指尖摩挲着空茶杯,半晌,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本来以为我有很多事情要说,但话到嘴边,又觉得那些事并不需要说。” “那就随便聊聊?我自认为我算个合格的听众?” 少年的声音平淡、清冷、可似乎又带着丝丝缕缕温柔,令人不自觉放松。 举手投足间满是书卷气息的女子不禁莞尔一笑: “以前我不相信有人会惊艳我的岁月,那些人那些事,不过都是人生的过客罢了,直到遇见你。” 语气中并无半点暧昧,只有像是面对老友的熟稔。 阮枫也如以前那样迟疑,而是从容地点点头:“很荣幸。” 姜音挑眉:“不谦逊一番?” 阮枫作势想了想:“没必要,我觉得我配得上。” “你倒是自信又实诚。” 姜音没忍住笑出了声,笑声在这静谧的空间里回荡,轻松而愉悦。 笑着笑着,姜音忽然抬手抹去眼角沁出来的泪珠: “真是神奇,明明你的身躯并不宽厚,但在你身边,总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让人放松下来。” 阮枫忽然问道:“你相信缘分吗?” 姜音迟疑了会,点头道:“相信吧。” “那么就相信我们相遇相识相知,皆是命中注定吧。” “阮枫。” “嗯?” “我以后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只会待在这里,当我的一州刺史。此去一别,山高水远。” “我会在盛京等你到来。” 在姜音愣神的目光中,阮枫淡淡一笑,清浅而纯粹,如春日冰雪融化—— “毕竟,这只是你的起点,不是终点,不是吗?” 姜音张了张嘴,千言万语汇聚在喉咙,最终变为一抹自信的笑容,眼底的碎芒熠熠生辉: “当然不是终点!” 漫天飞舞的雪花如鹅毛般纷纷扬扬地飘落,将整个世界装点成一片银白。 姜音回望了眼屋内正与自己下棋的少年。 如果相遇相识相知,皆是命中注定。 那么。 她相信,相逢也是。 …… 某个村庄。 高瘦的女子把餐食端给门口守着的男子,满脸苦涩: “那小祖宗还不愿意走啊?” 男子生的五大三粗,脸上不仅是同款忧愁,两只眼圈都黑了,像是被人打了两拳: “别提了,那个小祖宗说什么相遇即是有缘,我们缘分未到,还不是离别的时候!” “那个该死的瘟神——” 女子咒骂到一半,连忙反应过来捂上嘴,心中懊悔不已。 他们算是体验到了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一开始还以为绑到了哪家小少爷,结果那是一个瘟神,瘟神呐!! 男子也是懊悔不已。 什么叫该死的缘分未到? 不就是死路痴不认路,想留下混吃混喝吗! 去他的缘分未到!! 第215章 那他睡哪? 第215章 那他睡哪? 这小子邪门的很! 饶是男子心中再不满,也只能乖乖地把餐食放在门口,敲了敲门。 过了会,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 黑暗中,一只惨白的手伸了出来,准确无误地抓住餐盒。 正在吐槽对方跟个鬼一样的的男子见门要被关上,连忙开口: “公子啊,我们这里的伙食实在不好,真是委屈您吃这些东西了。” 抓着门的手顿了下,紧接着,一道有气无力的幽幽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无妨,能填饱肚子,还有什么好嫌弃的?” 男子:“……” 可是我们嫌弃你啊! 死瘟神!! 男子努力挤出一抹笑容:“那个,小的粗鄙愚笨,想问问公子我们缘分未到,是什么意思。” 屋子里沉默了会。 就在男子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时,对方开口了: “我师姐应该马上来接我了。” 此话一出。 立马传遍了这个小村庄。 众人差点激动地喜极而泣! 这个死瘟神,这个谁靠近谁倒霉的死乌鸦嘴,终于要走了! 然而—— 谁能告诉他们为什么死瘟神的师姐来的这么快,连准备时间都不给他们,还带了一大批官府的人!?? 他们窝藏了这么久,就这么被拔了? 男子被押解时,心里哇凉哇凉的。 原来这才是缘分未到的真正意思吗? 路过元染身边的少年时,少年将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抬手挥了挥手,慢吞吞道: “我们缘分已尽,谢谢这段时间的招待。”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不及男子心中的冰凉。 缘分已尽……他的小命也要到尽头了。 少年收回目光,见元染脸色铁青,不由小心翼翼拉了拉对方衣袖: “师姐,他们都是满身罪孽的人。” 元染扯回衣袖,没好气道: “谁关心你了?” “哦。” 少年应了声。 元染:“先说好,我最近没时间管你,我把你送师兄那里去。” 说着。 元染忽然眼珠转了转,一脸不怀好意地压低声音: “师兄平日欺你辱你,这一次,想不想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少年:??? 元染:“咳咳,平日话本看多了,勿怪。这不重要。反正你去了你师兄那,就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不要让他跑了!” 少年面露迟疑:“可是……” 本来师兄弟情谊就不多啊,他这一干,师兄会拿他去吊那些潜逃的罪犯吧? 师兄的人品,不用怀疑干不出这事。 元染冷笑一声: “只要你和师兄他娘搞好关系,怕什么?等等,记住,和师兄他爹搞好关系没用哈,师兄连他爹照样坑。” 少年若有所思。 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 元染也没在意。 …… 锁定了目标后再调查就变得非常容易。 弈明确实在公子朔那里,且最近颇得公子朔重视,时常带着他出席宴会。 阮枫并不知道对方说过什么,但觉得弈明应该还没把她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否则,以公子朔那性子,要么早暗中威胁她,要么把事情宣扬得人尽皆知。 可要是接触弈明,最好她亲自前去。 阮枫隐隐有些明白,为什么公子朔要让弈明给祁暖下明显带有标志性的毒了。 余祁眠接触过马虎和沙卫行,有可能知道她会医术,而祁暖是余祁眠的母亲,他不可能不管自己的亲生母亲。 如果余祁眠不知道她会医术,或者说公子朔的信息出了错误,祁暖因此生产时一尸两命,那又如何? 反正两人早已因陈昭苏的死结仇。 一旦她接受请求去了,认出来这毒后,就会知道族里有人出来了,必然会去调查。 公子朔如此大张旗鼓地带着弈明,恐怕是在等她上门。 陈国都城是公子朔的地盘,若她去了,带着弈明还真无法全身而退。 可若是不管弈明,谁知道弈明后面会说出、做出什么事? 当初马虎和沙卫行两人在毒谷晕倒,如果是弈明把他俩带到出口丢下的话…… 仅凭他一人怎么做到的? 难不成他带外人回族里了? 阮枫眼底一片冰寒,思虑片刻,召来阮娥。 阮娥隐匿在暗处,冰冷的气质,犹如一把出鞘的寒剑:“主子。” “你即刻前往陈国都城,公子朔身边有一个叫弈明的人,先监视他,没有收到我的命令不要动手。” 少年垂下睫羽,漆黑如墨的眸子犹如深潭,冰冷深沉。 阮娥没有丝毫犹豫:“是。” “公子朔必然安排了人保护他,注意安全。” “是。” 阮娥走后,阮枫也离开了书房。 弈明可以死。 他能死于受害人的儿子余祁眠的报复,能死于权力斗争,能死于自作孽不可活…… 但不能直接死在她手上。 她离开盛京已有数月,今日才抵达回来。澜姨邀请她晚上去她那里吃饭,阮枫自然应下。 简单收拾一下后,阮枫先是抽出时间听了下乔雪娘的汇报,才悄悄出了府。 冬日的夜晚来的早。 阮枫到达萧澜的宫殿时,宫人已经被屏退,陆玄和陆浅也到了。 “阮枫哥哥!” 陆浅提着裙子高兴地奔来,在阮枫面前停下,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少年。 “我在盛京可是吃遍了大街小巷的,今晚这些菜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呢!” “那我待会可要好好尝尝。” 阮枫伸出手,变戏法似的手中出现一块雕成猫爪爪形状的玉佩, “以前闲来无事,和师父学过雕刻,但没什么天赋,后面就没学了。这是我最好的作品了,前不久突然找到的。还希望浅浅不要嫌弃。” 陆浅瞬间被吸引了目光,闻言连忙开口: “好可爱!我很喜欢,谢谢阮枫哥哥!” 一般玉佩都以精致、寓意好为主题雕刻,这种猫爪爪的很少见,原来还可以弄成这样! 可惜阮枫哥哥家里的那只大白虎小白白现在一看见她就跑,没有办法吸吸摸摸。 陆浅兴奋地换上猫爪玉佩,然后回去向父皇母后炫耀。 当然,主要向她哥炫耀。 “哥,是不是很可爱?阮枫哥哥送的,她亲手雕刻的欸!” 陆玄抬手掐了掐陆浅圆圆的软乎乎的脸,眉眼含笑: “是是是,是很可爱,但没有浅浅可爱。” 陆浅:!!! 陆浅惊恐地后退几步:“哥你正常点,你不要这么温柔啊,我害怕!” 他哥笑得温柔,必有反常,说不定想着待会想着怎么“折磨”她呢! 陆玄:“……” 陆玄看见自家母上大人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顿时气笑了: “浅浅啊,哥好久都没有考过你的功课了吧?晚上先别急着回去。” 陆浅松了一口气。 这贱嗖嗖的样子,才是她哥嘛! 不过—— “哥,你别考我功课,那我们不就是相互折磨吗?你不会还想被我气的一整晚都睡不着吧……” 陆浅的声音越来越低,悄悄看了眼自家哥哥,连忙蹦到萧澜身后, “我不!今晚我要和母后睡!” 滋着个大牙看热闹的陆君笑不出来了。 那他睡哪? 第216章 恨铁不成钢 第216章 恨铁不成钢 最后还是萧澜无奈叫停了这场纠纷: “吃饭吃饭,再不吃,饭都要冷了。小枫坐,不用拘谨,私下底吃饭,咱家也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瞧瞧你,都瘦了,多吃点。” 其实并没有瘦的阮枫:“……嗯。” 几杯薄酒下肚,气氛也逐渐浓厚起来。 陆浅很快双颊微红,双手撑着下巴看着旁边的阮枫“嘿嘿”一笑: “阮枫哥哥,你真好看。” 阮枫愣了愣,微微一笑:“浅浅也很漂亮。” “嘿嘿嘿……” 阮枫哥哥真温柔呀,不像她哥! 哼! 酒劲上来,陆浅双眼迷离,凑近少年咧嘴一笑: “阮枫哥哥,你身上有一股草药的气息,香香的。 阮枫哥哥,你人聪明,武功也好,真的好厉害呀…… 阮枫哥哥,我好喜欢好喜欢你,嘿嘿……” 似乎突然感受到某人幽幽的目光,陆浅一把挽住阮枫的手臂,瘪了瘪嘴: “看什么看!就算阮枫哥哥喜欢你又怎么样?她也喜欢我!对不对?” 看来真有些醉了……阮枫垂眸笑了笑:“对,我很喜欢浅浅。” “哥,你听见没有?哼~” 陆浅骄傲地翘起尾巴。 陆玄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 和这个小笨蛋计较什么? 浅浅喜欢小枫,总比讨厌小枫好不是? 醉酒的陆浅很快被送下去休息。 剩下的四人边吃边聊。 阮枫聊着聊着,忽然想起一件事,看向萧澜问道: “澜姨,您应该认识白无忧吧?” 萧澜笑道:“认识,当年也算不打不相识,不过她嫁给燕牧泽,我嫁来盛国后,我们交情就淡了。” 陆玄:“母后,白无忧真的是孤女吗?” “这……” 萧澜思索了会, “我不清楚。无忧是个很骄傲的人,她看着温温柔柔,其实骨子里非常倔强,不撞南墙不回头。她从没有主动提起过身世,只说自己父母双亡。怎么突然说起这事?” 陆玄将燕云华疑似有个舅舅的消息言简意赅地说了遍。 萧澜无奈地摊手: “这个我真不知道,和无忧关系最好的是阿予……” 说着。 悄悄看了眼阮枫的神色,见她面色如常,才继续说道, “阿予,本名叶予,她啊,英姿飒爽,就像春日里的小太阳,浑身散发着温暖热忱的气息。 她总是喜欢调戏和尘,每次都让那个平日矜持守礼的少年面红耳赤,哈哈哈…… 其实我和他们也没有太熟,他们曾邀请我一同前往圣都施展抱负,可因为家里的一些事,我拒绝了。” 后来…… 许多年后,她才重新见到那个总是戴着面具的少年。 面具还是那个面具,但是出现几丝裂痕,还有……血迹。 他说阿予死了。 他说幸好她当年拒绝了。 他问她,他真的做错了吗?他所坚守的、所信仰的,用尽一生去追寻的东西,为何这般虚幻? 她看见,他眼中再无往日光芒,只有无尽的……死寂。 她想留下他,怕他想不开。 但心存死意之人,就算留住肉身,也留不住灵魂。 他拒绝了,说只是来看一看她,看她这个故人如今生活还算好,就放心了,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本以为那是最后一次见面,但没想到再次见面,他带着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就像是他留在人世间唯一的原因,是他在这摇摇欲坠的世界里最后的牵挂,用尽全力去呵护对方长大。 萧澜垂下眸子,遮住了眸中的情绪,思绪不禁飘回了几年前那个平常的午后,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我此次前来只为一件事,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咳咳咳—— 无碍,老毛病了。 小枫那孩子,骨子里倔的很。我知你们有野心……你们若是想要,可以从凉国开始。 我知道,小枫其实并不喜欢管理凉国,她只是想在我面前当个好孩子,那个傻孩子……总之,她不会心存怨恨的。 唉,如果小枫一反常态接近你的儿子,她恐怕是动了杀心。 但我还是请求,我死后,请看在我们多年交情的份上,多照拂一下那孩子。 那个孩子啊,极其护短,若你们真心待她,她是不会朝你们露出獠牙的……” 白衣出尘的男子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说到后面忽然一拍脑袋, “瞧我这记性,都这么晚了,就不多打扰了,我要去做的事还有许多呢,这样小枫以后就能少些麻烦……” 萧澜抬眸,将和尘最后一次来找她的事情娓娓道来。 阮枫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依旧是那副淡定从容的模样,继续聊着天。 晚饭过后。 萧澜笑着开口:“这么晚了,小枫不如就住在宫里?” 阮枫乖乖点头:“好。” 萧澜喜笑颜开:“还是你上次住的屋子,这就派人去收拾。” 阮枫看了眼陆玄,慢吞吞地说道:“倒也不必。” “嗯?” 萧澜美眸微眯,在阮枫和自家儿子身上来回打量。 一般傻儿子回到皇宫吃晚饭,会在她所住的宫殿的偏殿里过夜——也是他小时候住的地方。 如往常一样,屋内早就收拾出来了。 这俩孩子……萧澜看着傻儿子抑制不住的嘴角,顿时对小枫有点恨铁不成钢。 倒也不是不满,就是觉得小枫怎么这么善良好说话,就这么让那傻小子得手了? 看来,那小子追妻追得死去活来的样子的好戏是看不到了。 有点遗憾啊。 罢了罢了。 萧澜觉得无所谓,但是一旁的陆君嫉妒得脸色都扭曲了! 想当初,自己为了追求澜儿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才抱得美人归。 凭什么这傻小子这么舒坦啊? 小枫,你也不用这么好说话啊,刻薄一点不好吗?你就宠他吧,一宠一个不吱声。 一个眼神,就让陆玄知道自己那见不得他好的爹娘的意思。 不由轻哼一声。 无能狂怒罢了,谁叫小枫就宠着他呢? 陆玄起身,笑眯眯地开口:“天色已晚,就不打扰父皇母后了,儿臣和小枫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 和阮枫对视一眼,两人一同离开。 第217章 练剑 第217章 练剑 夜幕如墨,万籁俱寂。 陆玄洗完澡出来,就看见披散着长发的阮枫安静地坐在窗边。 清冷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少年身上,那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中,看不真切神色。 唯有窗外偶尔拂过的微风,轻轻撩动少年额前碎发。 陆玄脚步放缓,在阮枫身边坐下:“燕牧泽已死。” “嗯。” 阮枫声音飘渺轻灵, “燕牧泽从来不是我最终的目标……我今晚只是突然想起了师父。” “你……” 陆玄刚开口说了一个字,眼前的少年忽然伸手拥抱住他,头枕在他肩膀上轻轻开口: “不用绞尽脑汁来安慰我,我没有沉湎于过去。我是很难过,但七情六欲人之常情,我允许自己难过,也接受自己有脆弱的一面。” 师父的离去并未在她的世界里激起太大的涟漪。 晨曦依旧会在每个清晨温柔地洒落在斑驳的地面上。 但偶尔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记忆会以最汹涌的姿态席卷而来。 那是永远无法割舍的羁绊。 陆玄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少年,任由月光拉长他们的身影。 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洇湿了肩膀处的衣物。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没了动静。 陆玄才低头看去,只见少年双眼紧闭,眉头轻蹙,脸上还残留着泪痕。 陆玄抱起阮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床上,随后在少年旁边躺下,轻轻拉过被子。 “晚安。” 话语飘散在空气中,带着无尽的温柔。 明日,太阳依旧会升起。 …… 陆浅从假山后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看见晨间练剑的白衣少年,双眼陡然一亮。 但想到昨晚醉酒壮人胆,自己借着酒劲像个登徒子一样言语大胆直白。 陆浅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 阮枫收剑而立,似有所感,朝着假山的方向看了过来,和探出脑袋的陆浅视线对上。 陆浅:!!! 陆浅干笑几声:“早上好,阮枫哥哥。” 阮枫脸上泛起一抹浅淡的微笑:“浅浅早上好。” “阮枫哥哥每天早上都练剑吗?” “没有事的时候基本都会。” 阮枫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看得陆浅心痒难耐。 似乎看出她的渴望,阮枫把剑横起来递过去:“喜欢的话,我教你一套剑法?” “好哇,谢谢阮枫哥哥。” 陆浅懒得客套,直接从假山后面出来。 她虽然喜欢收集各种亮晶晶的漂亮饰品,但是并不喜欢戴。 再加上平时总是到处跑,穿的衣裙都是便于行动的,所以不用特意去换衣服。 阮枫教的时候发现陆浅的基础不错,是懂一些功夫的。 陆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小时候被父皇母后压着学过些功夫防身,但没什么天赋,我也不感兴趣,后面就没学了。阮枫哥哥不用教我太难的,简单的就好。”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阮枫走到她身后,微微俯身,轻轻握住陆浅拿剑的手。 那只手修长而有力,指节分明,肌肤触碰间,带着淡淡的温热。 阮枫并不矮,身长五尺二寸五分许,比陆浅高半个头。 感受到身后的气息,陆浅还没来得及害羞,少年的声音就响起: “持剑时,手臂要自然伸直,不要过于僵硬。” 接着,阮枫带着陆浅缓缓抬起手臂,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出剑时,动作要流畅,借助身体的转动发力。” 阮枫一边说着,一边带动陆浅的身体微微转动,感受发力的技巧。 “注意脚步的移动,保持身体平衡。” 在阮枫的带领下,陆浅慢慢地做出了一套剑法。 “很好,就是这样,你自己来试试。” 阮枫轻声夸赞,然后松开手退到在一旁仔细观察,不时上前纠正她的动作。 陆玄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阮枫手把手教陆浅练剑的其乐融融的场景。 陆玄:“……” 之前在圣都参加完周千岁的生辰宴后,小枫向他求了一幅画,报酬是愿意免费当他的陪练。 当时小枫说的什么来着? ——我的手下,一视同仁。 想到自己想要更多肢体接触的机会去装愚钝时,小枫那要揍人的眼神。 想到平时小枫陪练时从不手下留情的作风…… 再看看这温柔的手把手教学,这是一视同仁吗? 嫉妒令他面目全非。 陆玄没有上前打扰,等陆浅练完一次剑休息时才走上前。 “哥,你怎么来了?” 陆浅擦了擦额头的薄汗。 陆玄:“父皇那边的事结束了,刚从御书房过来。” 陆浅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哥,我突然想起来,要是当年教我武功的师傅是阮枫哥哥这样温柔的大美人,说不定我天天都去练武呢!” 陆玄狐疑:“真的?” 说着,向陆浅伸手:“剑给我。” “啊?哦哦。” 陆玄接过长剑,挽了几朵剑花适应下手感。 紧接着,动作陡然加快! 整套剑法一气呵成,剑随身动,身剑合一,毫无停滞之感,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无比,力量与速度的融合。 收剑后,陆玄看向自家妹妹:“学一学?” 陆浅疯狂摇头。 她对这些真的不感兴趣,她有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而且学武功好苦好累的。 唉,看来不是师傅的问题。 练了这么久剑,好饿呀。 陆浅摸了摸肚子,提出告辞。 人走后。 阮枫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剑法不错。” 陆玄想到自己以前装愚钝的事,心虚了下:“没有,和小枫比差远了。” 阮枫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和陆玄聊起朝堂上的事。 聊着聊着,就聊起今早的事。 “我在御书房哭穷,那些大臣们也哭穷,那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穷得揭不开锅了。 对了,你在使姜音选择我们这件事上起到了极大作用。若不是你成功说服了姜音,此事还有的谈,还很有可能错过拿下齐国的最好时机。 关于论功行赏什么的,我和父皇的意思是,先问问你的意见。” 在论功行赏上,能自己提出要求的,非常罕见。 在外人看来,这是“走后门”。 但阮枫不在乎这一点,她和皇帝皇后关系好,她和陆玄关系亲密,这不都是她的资源吗? 要是陆玄真想让她一步一步从底层走上去,耗费她十几二十年的时间。 她还不如弄死陆玄,让他成为自己的傀儡。 ———— 五尺二寸五分,大约175cm,按照1米=3尺,1尺=10寸,1寸=10分的换算。 第218章 困于时间洪流中死亡 第218章 困于时间洪流中死亡 阮枫没有丝毫犹豫:“太子中庶子。” 太子中庶子是太子身边近臣,是负责参与决策咨询、传达命令以及监督事务执行的官员。 在太子府的事务决策和管理流程中有直接的影响力,并且对府内事务的执行有着监督权力。 先前宁木青就是太子中庶子,但如今他自请“外放”,留在了原齐国领地,管理一州并监督姜音。 如果太子顺利登基,太子中庶子可能会被晋升为中央重要部门的官员,例如尚书令、九卿之一等。 所以必会有人反对。 但是这就不关阮枫的事情了。 要是这个对方解决不了……阮枫眼风扫向陆玄,仿佛在说—— 要你何用? 陆玄觉得四下无其他人,压低声音:“就个这?除了这个,小枫就不想要金银珠宝的赏赐吗?” 阮枫莫名其妙看了眼陆玄。 陆玄瞬间明白了少年的意思,解释道: “虽然你的是你的,我的还是你的,但是父皇的不是我的呀!在御书房的时候,我可是从父皇手中抠出了不少东西,要去看看吗?” 虽然一大早上的他就被父皇赶出了御书房,但是陆玄表示这都是小事,习惯了。 阮枫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只见陆玄头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孝”字。 陆玄毫无任何心理负担地带着阮枫向他父皇私库走去。 父皇如果是与母后出宫游玩,与公务无关,只会动用自己的小私库。 私库富有了,心也就飘了,心飘了,离带着母后走人也不远了。这段时间父皇母后“离家出走”的次数有点多哈。 他消耗父皇的私库,父皇跑的就没那么轻松了啊。 肥水不流外人田,他真是孝顺啊。 阮枫随便挑选了两个看的顺眼的宝物,转头就看见陆玄像是挑大白菜一样挑东西。 离开皇宫前。 阮枫掏出了一个小瓶子送给陆玄。 陆玄疑惑:“这是?” 阮枫:“我调配的金疮药。” 陆玄:“……” 这是说他明知要挨打,偏向虎山行吗? …… 侯府。 乔雪娘拿着账本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 见阮枫第二日才归来,也没有任何诧异,恭敬地喊了声“侯爷”,然后迟疑着开口: “前些日子那姜——夫人病了,妾请大夫看过了,只是不见好转,昨晚更是病情加重……” 阮枫停下脚步,淡淡“嗯”了声,换了个方向前行。 人家母子之间的私事,她跟过去万一见着了听着了什么也尴尬。 于是乔雪娘低下头继续打算盘。 姜婉书所在的院子在府内深处,过的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衣食无忧,只是不允许离开院子太远。 阮枫一进院子,就闻见浓浓的草药味。 一个丫鬟正在小院子里煎药,看见来人,连忙起身行礼。 阮枫让她不必多礼,继续煎药,然后在旁边观察了会。 柴胡、当归、白芍、白术、茯苓、炙甘草、薄荷、生姜…… 适用于肝郁血虚脾弱证,可缓解因肝郁气滞引起的癔症症状。 癔症…… 阮枫收回目光,走到屋子外,刚要伸手开门,门就被里面的人打开。 姜婉书瘦了许多,但依稀还是能看出当年以美貌闻名的美人的影子。 她警惕地打量了会眼前的少年:“你是谁?” 阮枫神色没有太大变化,语气平静:“阮枫,我是阮枫。” “你是小枫!?” 姜婉书震惊极了,“你怎么可能是小枫呢?小枫才四岁,哪有这么大?” 阮枫淡淡睨了姜婉书一眼。 神情冷淡,没有不耐烦,但莫名就有一种“爱信不信”的意味。 姜婉书不知被触及了哪根神经,眼圈一下就红了,喃喃自语: “你才不是我的小枫,我的小枫最乖最心疼娘亲了。看见我难过,她会说娘亲不哭,小枫会保护娘亲的……” 姜婉书的声音渐渐哽咽,随之掩面而泣。 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哭了。 院子内就一个煎药的丫鬟,而被阮枫派来看管姜婉书的,自然是信得过的心腹。 阮枫双手抱胸,静静看着姜婉书哭: “所以呢?因为最乖、最心疼你,所以你便笃定了无论做什么,她都不会不要你,对吗?” 姜婉书停止了哭泣,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自称是她孩子的少年。 少年的眼中没有怨恨,平静得犹如古井,无波无痕。 “那时候她的世界很小,娘亲就占据了大半,所以被抛弃时,对她来说就是天塌了,她确实不敢不要娘亲,只能尽力去挽回。 如果你想要她即便被抛弃,也会死死抓着你,你就要把她牢牢掌控在手心,让她知道: 世界很小,而我,是你的全部。 很可惜,后面发生的事情脱离了你的掌控。因为她发现了,世界很大。” 阮枫停顿了下,以近乎冷漠的口吻说道, “四岁啊……你记忆中的我停留在了四岁,是那个我们还一同在分岔路口停留的时候。 那么,说吧。 陈国来犯,要求我去当质子,乔雪娘怀孕,父皇大喜,想让我名正言顺地死亡,好给他未出世的孩子让位。 这一次,你会选择谁?” 姜婉书愣在原地。 她看见少年眼中的冷漠,好像他们只是陌生人。 那个少年真的是想要一个答案吗? 不。 对方压根就不关心她选择了谁,她只是听见她说小枫才四岁,所以以看客的身份随口一问而已。 就像…… 她把自己困在了时间的洪流中,痴念时光倒流,回到人生的分岔路口,重新做出选择弥补遗憾。 而对方早已向前看,从未在原地等待,甚至不曾回头。 姜婉书清明了没一会的眼睛忽然瞳孔涣散起来,没有回答阮枫的问题,只是不停喃喃自语: “你才不是我的小枫,我的小枫最乖最心疼娘亲了,她最乖最心疼娘亲了……” 阮枫静静看了会:“我知道你的选择了。” 选择依旧把自己困在过去。 选择依旧不敢直面现在与未来。 说完,少年转身离开。 姜婉书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想要伸手挽留,却发现自己的手无力地垂下。 小丫鬟端着药进屋时,看见姜婉书坐在床边刺绣。 见她进来。 姜婉书温婉一笑:“小枫身子骨不好,畏寒得很,不是冬天了吗?我打算做一对护膝给那孩子,你过来看看我绣的如何?” 小丫鬟露出得体的笑容:“夫人绣的自然好,先喝药吧,夫人。” 姜婉书接过汤药一饮而尽,脸上带着微笑: “我先前说要给小枫绣护膝,小枫说怕累着我,不用亲自做。小枫那孩子,拿到了这礼物,一定欣喜得很。” 小丫鬟:”……嗯。” 欣喜不欣喜她不知道。 但主子身体好得很,内力深厚,压根不畏寒啊! 第二日。 小丫鬟敲门没人回应,打开门来到床边,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小丫鬟大骇,掀开被子。 只见姜婉书面色如死灰般苍白,毫无生气,手腕处一道狰狞的伤口触目惊心,鲜血已经凝固,染红了大片床单。 但她嘴角带着微笑,仿佛在最后看见了什么欢喜的一幕。 姜婉书的死讯很快传到阮枫耳中。 阮枫接过染血的护膝和一张字迹潦草的纸—— “小枫,当你展读此信时,娘或许已魂归黄泉碧落…… 娘想起来了很多事,忆起那遥远的少女时光,彼时,我曾是出身名门世家,众人瞩目的贵女,骄傲、天真烂漫、满怀憧憬…… 我没有你那么坚韧,我走不出来,真的走不出来…… 娘对不起你,如果有下辈子,寻一对爱你的爹娘,不要再当我的孩子…… 愿小枫余生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阮枫看完,神色平静地把护膝和这一张纸拿上藏书阁三楼,随意找了个空箱子放进去。 第219章 此生莫大的荣幸 第219章 此生莫大的荣幸 回到一楼,阮枫看着有些忐忑的小丫鬟,淡淡道: “此事与你无关,无需担忧。平日你干的不错,以后来我的院子吧。” 小丫鬟喜出望外:“是,主子。” 主子事少,喜静,不喜他人近身,给钱大方,来了兴致还会教一教他们武功,平时他们也比较自由。 这么好的主子,府内众人都铆足了劲想去主子身边服侍。 嘿嘿,这机会轮到她头上了。 …… 阮衡死时,丧礼上门可罗雀。 但如今众人都看到了上面对阮枫的重视,年纪轻轻就前途无限,自然能打好关系就打好关系。 阮枫也没像在阮衡丧礼上,借着有事未归,实在回不来的理由不出席。 侯府被一片素白笼罩。 阮枫身着素白孝服,跪在灵堂内烧纸钱。 前来吊唁的宾客络绎不绝,阮枫心中并无太多波澜,只在他人道“节哀”时回应一二。 曾经凉国皇室宗亲如今剩的不多,剩下的人都是安分守己过日子的。 一名衣着普通,但颇有气质的中年女子吊唁完,跪在了阮枫旁边的蒲团上。 “母亲当年对我们宽容和善,今日总要来送她最后一程。” 说话的女子叫阮瑗,是阮衡最大的女儿,也是为数不多现在还活着的女儿。 或许因为是第一个女儿,所以阮衡对她也算有几分感情,让她随自己心意嫁人。 而不是像后面十几个妹妹,能活到及笄的,就当做利用的工具。 阮瑗非常识时务,只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并不理会他人的威逼利诱,还会约束自己的儿孙,让他们认清形势。 阮枫也不介意帮她一把,让她虽不至于大富大贵,但有自己的小生意,衣食无忧。 阮瑗非常清楚,阮枫只是看在她过去并未对不起他,再加上两人同父异母,有点血缘关系才帮她。 仅此一次。 所以阮瑗从未联系过阮枫,两人就维持着如同陌生人般的关系。 阮枫“嗯”了声,始终不紧不慢地烧纸钱。 阮瑗也识趣地闭上嘴,开始烧纸钱。 日落西山。 宾客早已散去。 阮瑗看出阮枫眼底的倦怠,小心翼翼地开口: “守灵的话,我一人足矣,小——侯爷事务繁忙,想必也累了,不如就回去休息?” 阮枫瞥了眼阮瑗,说了句“麻烦了”,直接起身离开。 阮瑗这才松口气。 母亲对她们这些庶女确实宽容和善,但和阮枫关系未必那么好。 换作是她被自己亲生母亲抛弃,用来讨好要自己死的亲爹,她早就怨恨上了,更别提守灵。 不如卖阮枫一个好。 而且—— 阮枫年纪不大,但气场强大,在他身边待一夜总觉得不自在。 阮瑗收回目光,微微抬起双眸,目光直直地、定定地落在那具冰冷的棺材之上。 忽然,她苦笑着摇摇头: “母亲啊,你要记得,你曾是骄傲的世家贵女,以美貌与才华闻名的天之骄女……” 说到此处,阮瑗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咽喉。 良久。 一声沉重的叹息从她的胸腔中缓缓吐出,散逸在这寂静的灵堂内, “……下辈子别再遇见父亲了。” …… 阮枫回到自己的院子,洗完澡出来,看见一个坐在桌子边看书的人影。 于是走过去坐下,把手中巾子递给对方。 陆玄很自然地接过,站起身为少年绞头发:“一个人睡有点害怕,就不请自来来打扰小枫了。” 阮枫懒得戳破他的谎言,指了指床: “被窝寒冷,正好缺一个暖床的。” 陆玄低低一笑:“好。” 绞完头发,陆玄就躺进被窝中。 等阮枫收拾好,来到床边时,陆玄非常自觉地挪到里面:“床暖好了。” 阮枫“嗯”了声,躺到床上。 两人静静地躺着,四周静谧得能听见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 陆玄轻轻开口:“人死如灯灭。” 阮枫沉默片刻,没有回应对方的话,而是话锋一转问道: “我去过很多地方,你去过吗?” 陆玄微愣,点头又摇头: “我被困于萧家数年,回到盛国后忙于学习各种东西,去任何地方都是带有目的性的。” “师父带我走过名山大川,踏过塞北江南。我沉醉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痴迷于不同地域的风土人情。让我印象最深的是……” 阮枫停顿了会, “生命的壮阔,飞越了季节的轮替,涌动着炽热的生命力。” 陆玄静静听着,忽然侧过身,看着少年: “你是想说,你的世界很大,哪怕剔除了我,你也有很多事可以去做,你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包括我,停留住脚步,对吗?” 阮枫点头:“是的,但是我更想说: 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它会悄无声息地溜走,有时甚至会从背后突然给我们一击。 不要在奇奇怪怪的问题上消磨爱意,不要将时间浪费在于我们关系无意义的事情上。 倘若心间有思、有怨、有盼,请毫无保留,一一倾诉于对方。 我们都要坦然地去表达爱,好吗?” 陆玄微微一愣间,阮枫忽然靠近,轻轻的吻落在他的眉心上,一触即离。 短暂的触碰,犹如羽毛轻柔扫过,酥酥麻麻的触感瞬间蔓延开来。 阮枫眸子弯了弯,笑意从眼底蔓延,一字一句道: “茫茫乾坤,浩浩尘世,于这无尽的时间洪流与广袤的天地之间,能与你相识相知,实乃我此生莫大的荣幸。” 轰—— 直白而炽热的话语,令陆玄的耳根瞬间红透,心底深处最柔软的角落悄然触动,泛起层层涟漪。 陆玄凝视着阮枫,仿佛要将她的模样镌刻进灵魂深处,唇角微微上扬: “亦是我此生莫大的荣幸。” 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输了。 …… 姜婉书下葬的地方不算偏僻,山清水秀,墓碑上的字是阮枫亲自写的。 “走吧。” 阮枫最后看了眼墓碑,转身就走。 在路过送葬队伍最尾端时,阮枫忽然抬眸瞥了眼一个一直低着头的瘦削男子。 很快收回目光,视若无睹地离开。 众人走后不久,那瘦削男子忽然折返回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山下。 一辆普通马车等待于此。 瘦削男子走近后,一个老伯笑呵呵道:“叶荧姑娘事情办好了?那故人可见着了?” 被称为“叶荧”的姑娘笑了笑: “事情办好了,故人……不一定要相见。走吧,老伯,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第220章 身份暴露 第220章 身份暴露 卫国与陈国交界处的边境城池。 容貌昳丽的华服公子双手交叉放置于膝盖上,闭着眼睛假寐。 听见脚步声逐渐靠近,公子朔缓缓睁开双眼: “客人来了,主人却迟到,不太好吧?” “抱歉,路上有事耽搁了一会。” 燕云华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跟随她而来的俊朗男子也坐下来。 公子朔歪头看了眼那俊朗男子:“王兄比起上次见面瘦了不少,可是有心事?” 王知行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家中孩子去世,身为父亲,难免难过了些。” “哦,节哀。” 公子朔嘴上说着安慰的话,但神态语气丝毫没有真诚可言。 卫国皇帝在王知行前往地方巡视时暴毙,那些有异心的皇子打得那叫一个头破血流。 王知行回到陈国都城的路上,遭了不少苦和刺杀,但还是陷入被动。 毕竟先前王知行自认储君之位稳妥,自己要行君子之风,为了兄友弟恭的名声,至少表面上对那些弟弟们可仁慈了。 要不是借助燕云华的手,压下其他皇子的反叛,王知行这个太子之位,还真不一定坐得稳。 见公子朔这副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模样,王知行颇有些恼怒,但不好发作。 燕云华才懒得理会王知行的自尊心,看向公子朔,开门见山道: “姜音已经不可信,盛国已拿下齐国,决不能任他们这样发展下去。” 王知行眉心微皱:“灵国与盛国、齐国边境皆接壤,若是他们在背后给予一击,盛国必然腹背受敌。” 话音刚落。 公子朔嗤笑一声: “首先不提余祁眠赠予阮枫星月琉璃盏,就单纯说一说,只要有我,余祁眠就不会与我们联合。” 这带着几分嘲弄的语气,让王知行愈发不满:“你干了什么事!?” 公子朔摊摊手,满脸无辜: “我也是后面才知道的,陈昭苏与余祁眠竟然是至交好友,他心里一直对我心存怨恨呢。他可以与你们其中任何一人合作,除了我。” “一个早就死透了的好友,值得他与利益作对?他脑子是不是有病?” 王知行抱怨的话音刚落。 就感受到一道阴鸷的目光! 王知行内心一颤,抬眸看去,早已追寻不到那目光,眼前的公子朔依旧笑眯眯的: “余祁眠在想什么,谁知道呢?” 王知行撇了撇嘴,没说话。 一直看戏的燕云华放下茶杯,淡淡出声: “好了,过往种种我们就先放下,乐衍说她有事情就不来了,不过她支持我们的决策。纪晏清那边不用担心,他虽不会出手,但也不会反对。” “我想,我这边有关于阮枫的一个情报,或许你们会感兴趣。” 公子朔轻轻摇着手中折扇,笑着开口。 王知行瞥了眼公子朔手中价值不菲的折扇,再看了眼对方身上的狐毛大裘,扯了扯嘴角。 大冬天的,还拿着一把折扇。 真装。 不过这把折扇,好像是陈昭苏最喜欢的一把扇子? 燕云华沉声道:“什么情报?” 公子朔脸上笑容愈深: “阮枫极有可能医术精湛,且与千年前那入白岭山脉避世的一族有关系。 我那边有一个叫弈明的人你们应当知道吧?虽然他有所隐瞒,但……呵,我从他口中套出了些话。 哪怕是他们一族人,也不容易穿过毒谷,解毒丸并不是那么好配置的。唯有阮枫体质特殊,百毒不侵,进出毒谷犹如入无人之地。 各位不觉得,这和某一位名声显赫的医者有几分相似吗?” 王知行瞳孔地震,惊呼一声: “鬼医池渊!!” 燕云华明显也被这消息震惊到了,但她很快冷静下来,眯了眯眸子: “难怪,我给阮霜的明明是剧毒,阮枫中剑却没有死,这么说来——” 燕云华眼里划过一丝狠厉! 萧家的萧峤正是被池渊的消息引诱去了盛国,才让陆玄有机会生擒。 萧峤之所以下定决心去,她调查到有一个很大原因就是千星沉怂恿的。 千星沉偏偏还以她的名义去刺杀姜音,让姜音彻底倒戈。 看来千星沉,甚至整个千月宫,都很有可能与阮枫等人有关系! 啧。 当初看似完美的计谋,竟然是引狼入室。 燕云华压下内心戾气,缓缓开口: “虽然我们无法让毒谷内隐居的那一群人为自己所用,但好在他们也无法轻易出去帮阮枫等人。我更想知道的是,陆玄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按理来说。 除去灵国,卫国是最好攻打的。 但卫国偏偏位于邺国与陈国之间,而无论是邺国,还是陈国,都不是好攻打的。 至于灵国……燕云华不认为陆玄会在现在干出逼本来中立的灵国偏向他们的事。 所以—— 他到底会如何做? 商谈结束。 公子朔正准备离开,忽然有人匆匆来报: “公子,弈明在花楼与人发生冲突,摔下楼梯正好砸中了脑袋,当场就没了命!” “唰——” 公子朔脸色一变,忍不住笑出了声: “阮枫当真是心狠手辣,我记得弈明留下的解毒丸还剩下几个吧?你说我要是派人前往毒谷内,告诉他们,阮枫杀死了弈明,会如何?” 挑拨离间,就算不翻脸,心中也会有刺……王知行看了眼公子朔。 他很怀疑。 如果公子朔榨干了弈明的价值,也会毫不留情杀了他,栽赃到阮枫头上。 白岭山脉那么大,正是关键时候,阮枫哪有那么多兵力去拦住公子朔的人? 心中有刺,就彻底断绝了那些人帮助阮枫等人的可能。 如果煽动得当,说不定还能策反一些人。 王知行不由想起了灵国皇后身上的慢性毒,但凡余祁眠多疑,怀疑上阮枫自导自演,阮枫和灵国的关系能好? 真是可惜。 余祁眠心大得很。 王知行提出告辞后,公子朔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今日王知行一来,在下倒是想起来了曾经陈国与卫国,因说是我指使阮叶杀了卫国皇子而打起来一事。” 燕云华丝毫没有慌乱,好似自己不是暗中推动的幕后黑手,微微一笑道: “没有永远的敌人。” 公子朔“呵”了声,没有说话。 他哪能不明白,那是因为他那段时间有与燕牧泽交好的倾向。 所以燕云华给了他一个教训,并遏制一下他的实力,以免他失去控制。 第221章 明溪山 第221章 明溪山 与此同时。 盛京。 过去形势还未曾这么紧张的时候,陆玄除了偶尔参加大朝会,很多时候都在盛京学宫。 如今天下形势紧张。 不少他国的学子,尤其是贵族子弟,早已从学宫退了学,回到自己国家。 曾热热闹闹的天下第一学宫清冷了不少。 陆玄等人也彻底向学宫提出了退学。 阮枫亲自前往学宫收拾东西,收拾完后,在学宫散着步,不知不觉走到了学宫山顶。 山顶有一棵大树,树下有石桌石凳。 一个灰色布衣的老人正坐在石凳上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书。 老人看得非常投入,连来了人都没发现,还是放下书休息时注意到附近有人在看风景。 “阮枫?” 苏百川缓缓开口。 阮枫转过身拱手道:“苏夫子。” 苏百川叹了口气:“是回来收拾东西的吧?唉,以前总嫌你们吵闹,如今安静下来,倒有几分不适应。” 阮枫莞尔一笑:“夫子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 苏百川一听,顿时觉得老脸一红,连忙反驳: “什么刀子嘴豆腐心?老夫可严格得很!要不是看在——罢了,来都来盛京学宫了。” 阮枫:“夫子不必忧心,也许有一天,学宫会真正的迎来来自天下各地的学子。” “老夫一生就是个教书的,不想掺和进你们的事。” 苏百川随意摆摆手,不知想到什么,一脸严肃道, “所以别想用老夫去威胁纪晏清,否则休怪老夫翻脸不认人!同样的,老夫也不会帮纪晏清。” 即便纪晏清是他此生最骄傲的学生。 有时候夜深人静时,他也会有点茫然,他教纪晏清的那些,真的是正确的吗? 他好像什么都教了他,却唯独忘了教他……自私一点。 阮枫淡淡一笑: “学宫本就是学习的地方,夫子既然入了学宫,我们自然不会做出此等事。” “那就好。” 阮枫与苏百川交谈了会,才动身前往太子府。 陆玄似乎很忙,书房内不少幕僚进进出出。 这些幕僚们都见过阮枫,也知道自己效忠的殿下看重阮枫,所以对阮枫一个比一个客气。 阮枫准确无误地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并回应,令众人对其好感增了几分。 等大部分都走了,阮枫才缓缓步入书房。 书房内除了陆玄,还有一个女子。 女子长发高高束起,发尾凌乱蓬松,犹如狼尾,脸庞轮廓分明,眼睛似寒夜中狼的眼眸,深邃锐利,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厌世的五官,极具攻击性的气质。 女子看见阮枫后,光明正大地打量起少年:“明溪山,我的名字。” 阮枫抬眸,神情淡漠,不见丝毫畏缩:“阮枫。”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僵持着,四周的空气仿佛都被她们强大的气场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 明溪山如狼一般的眼睛微微眯起,眼底划过一丝欣赏,语气里毫不遮掩自己慕强的本质: “你很强,而我,就喜欢强者。” 阮枫微微一笑:“我也是。” 看着两人气氛融洽起来,陆玄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 明溪山这个人,她高傲、慕强,哪怕对方身份再高她也不认,只有得到她认可的人,她才会尊重正视。 陆玄招呼她们坐下,向阮枫介绍道: “这位明溪山,邺国人,对邺国非常熟悉。” 话音刚落。 明溪山往靠椅上一靠,翘起二郎腿,慵懒地开口: “殿下不必说是哪国人士,那不重要。反正属下已经卖身给您了,不是吗?” 明溪山常年在外混迹,并不在乎一些用词。 而且在她看来,她就是被黑心肠的陆玄坑了,签了那该死的“卖身契”! 她明溪山愿赌服输,她认了。 陆玄以前也从不在意这些。 但是!! 陆玄面色沉静,看似在介绍明溪山,实则在向阮枫解释: “我——本宫曾和明溪山立下赌约,本宫赢了,所以明溪山为本宫效力十年。” 阮枫瞥了眼旁边偷偷翻着白眼的明溪山。 明溪山一抬头,发现自己偷偷翻了个白眼居然被人发现了,顿时有点不自在地放下二郎腿,面不改色心不跳道: “是的,属下愿赌服输,绝不会干出违背约定的事情。” 陆玄轻咳几声,润了润嗓子: “今日把你们叫过来,就是说一说邺国的事,明溪山对邺国极为熟悉,她会随着大军……” 陆玄思路清晰,有条不紊地说了不少话和注意事项。 神色、态度极为认真。 阮枫和明溪山也听得非常专注。 谈完正事。 几人聊了聊轻松的话题,让气氛轻松起来,结果聊着聊着。 陆玄突然发现,这明溪山怎么总看着小枫!? 那眼里明晃晃的,就差写了一行大字—— 很好,男人,你有点意思,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陆玄:“……” 明溪山,你能不能维持住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陆玄倒也没说什么,就当作没看见。 阮枫离开太子府时,明溪山跟了上去。 阮枫不由停下脚步:“明姑娘可是有事?” 明溪山快步走到阮枫身边,那张厌世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漠高傲: “你是第一个发现我会偷偷翻白眼的人,你很敏锐,你也许比我想象的更强。” 阮枫:“……” 顶着一张厌世脸,高傲慕强,却有个偷偷翻白眼的绝活…… 明溪山盯着少年,一字一句道:“若是你哪天有空,我可否挑战你?” 那一瞬间。 阮枫仿佛看见了阮娥,同样的慕强,同样的不惧挑战。 阮枫浅浅一笑:“好,若哪天有空,会通知明姑娘。” 得到少年的承诺,明溪山郑重地点点头: “那好。希望你不要违约,我最讨厌违约之人。” “自然不会。” 与明溪山分别。 阮枫回到侯府处理事务。 敌人几方结盟,破坏结盟的方法自然包括挑拨离间。 但,除了万俟乐衍。 燕云华等人都是踩着鲜血走上来的,他们中或许有公子朔这样性格阴晴不定的,喜欢让过程愉悦自己。 可他们必然清楚哪些事更重要,既然要先灭了盛国,就要以此为目标! 也许后面形势变化,会出现变数。 但现在来看,挑拨离间并非最好的手段。 临近年底,世人都有着过年迎新的愿景,而且燕云华还需要清除燕王残留顽固势力,再加上集结大军赶路也是需要时间的。 新年估计是能好好过,但是新年过后…… 阮枫眼神暗了暗,垂眸静静看着舆图,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不,还不到时候。 第222章 雪娘 第222章 雪娘 年关将至,盛国下了几场雪。 阮枫每日早出晚归,来去匆匆,待到除夕前日才闲下来。 阮娥也成功从陈国回来,一见到阮枫就跪下: “主子的任务阮娥未曾完成,还请主子惩罚。” 她确实还没来得及下达暗杀弈明的命令,弈明就突然死了……阮枫沉声道: “此事不是你的错,起来吧,此事可有诡异之处?” “谢主子。” 阮娥起身后恭敬回答, “那几日属下潜伏在弈明身边,那日弈明在花楼喝了几杯薄酒,看上了花魁,与当时点了花魁的人发生争执,场面一度混乱。 弈明被人推搡一下,脚崴了摔下楼梯,还偏偏非常倒霉地一路磕到头下去,滚到一楼时更是直接脑袋砸在了尖锐处。” 脚崴了…… 阮枫眼神一暗。 弈明身高体壮,会医术,平日里事农桑,偶尔还会进山采药十天半个月,就算这段日子养尊处优,但哪有那么容易脚崴? 还真是命中有此一劫,倒霉死的? 算了,死就死吧。 好在她离开族里前,为了避免弈明的死算到自己头上,直言弈明没来找她,估计是赏识他的那人与她不对付。 若是对方榨干价值下了死手,她也没办法。 为了让族里恐慌,转移矛盾。 阮枫还特意说了弈明很可能带外人进来过,外界有神医谷,还有不少医术高明的散医,假以时日,外人未必不能大量进来。 当然,后者是阮枫夸大其词。 要是毒谷和山脉有那么容易进出,族里那些想去外面的人早就跑了。 族老们觉得弈明的事瞒着也迟早有爆出来的一天,堵不如疏,不如自己说出来。 他们自然看得出来阮枫的意图,但也不拆穿,反而一脸严肃,仿佛事情很严重。 恐慌的情绪会蔓延。 族里的人发现自己都自顾不暇,头顶上悬着剑,哪有心思去管弈明? 阮枫让阮娥退下,去找了乔雪娘: “明日除夕,城中热闹之处会搭起高台,现场有竞拍珍宝,拍得款项归入赈灾款项之中,你以你自己的名义,高价拍下第一件。” 乔雪娘眼珠一转,就明白了自己的任务,只是—— “为何以妾个人名义?以侯府或者您的名义不更好?” “不必,以你个人名义就好。” 阮枫停顿了会,想了想还是透露内幕, “此次活动由太子操办,陛下也很重视。你管账不错,对金银数字敏感,在主母‘郁郁寡欢’时更是将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陛下也许会奖赏你。” “妾?” 乔雪娘指着自己,一脸不可置信。 阮枫意味深长道:“殿下有意立更多女官,虽都是些小职位,但日后未必没有晋升的机会。” 话音刚落。 乔雪娘被震惊地瞳孔地震! 她一直都知道盛国这位太子只看中能力,朝中不是没有女官,例如洛晚禾、张悦己。 但她们都出身显赫,饱读诗书,也有手段有能力,足以让不满的人闭嘴。 她这种没读过多少书,也没有什么才能,只是因为喜欢金银所以对管账有几分兴趣的人也有机会? 乔雪娘没怀疑阮枫的话,对方没有必要骗她,所以直至离开的时候都恍恍惚惚。 不知不觉走到了居住的院子门口,乔雪娘仰头看了眼碧蓝如洗的天空。 冬日的天空像是被冰雪细细擦拭过一般,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洁白如雪的云朵稀稀拉拉地飘浮着。 和幼时被爹娘卖了那天一样。 那时她还叫乔大丫…… 哈,真是久远的名字。 因自幼家境贫寒,她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干活,不敢有丝毫懈怠,就怕爹娘把自己卖了。 但那一年雪下的好大,朝廷赈灾的粮食都是掺了大量沙子的陈米烂米。 看到弟弟饿得哭嚎,爹娘窃窃私语的那刻。 乔大丫就知道,自己要被卖了。 被人牙子带走后,乔大丫看见了青楼里一掷千金只为博红颜一笑。 看见了桌上的满琼浆玉露与山珍海味。 看见了富家子弟斜倚在榻上,身旁美人环伺,漫不经心地从钱袋抓出一把碎银,随意撒向舞池中的舞姬。 她要往上爬,她要成为人上人! 乔大丫心里暗暗发誓。 比起其他哭闹的姑娘,乔大丫格外“乖巧”,自然得了老鸨青睐。她学会了如何用美貌和舞姿去迎合他人。 期间,老鸨给她改了一个名字——雪娘。 因为她是雪季被卖掉的,因为她肌肤养的如雪。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在这声色场所度过一生时,命运的转折突如其来。 及笄时,一位权贵一掷千金赎走了她,但不是因为看上了她,是看中了她的“价值”。 她在宴会中流转,献上舞姿,顺应那权贵的命令,不断为自己增加价值,最终如权贵意,在宴会上被阮衡看上了。 她大抵不是个好母亲,女儿出生时她并没有多么高兴,反而想的是有了孩子,也算在后宫站稳脚跟了。 甚至后来来到盛京,她也只想着让自己女儿高嫁,以便自己能站稳脚跟享受富贵。 她更不是个好人。 当得知自己有可能怀了个男孩,她念叨着那体弱多病的阮枫什么时候死,好给自己孩儿让位。 贪生怕死、贪慕虚荣、自私自利,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家境贫寒的大丫、青楼的舞姬雪娘、权贵家的舞姬乔雪娘、风光无限的乔贵妃、侯府的乔姨娘…… 乔雪娘以为她这一生就这样了,她也看开了,养着那个痴痴傻傻的女儿,掌管着府内事务,挺好。 大丫没想到过以后会成为乔雪娘,乔雪娘也没想到过以后会成为乔贵妃,乔贵妃没想到过成为乔姨娘。 就像现在的乔姨娘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 这些经历,好似一场荒诞离奇的梦。 命运,真是神奇。 乔雪娘缓缓走到石桌旁坐下,脑海里不断回响着阮枫的话。 倏然。 乔雪娘猛地起身离开,跑往书房。 在阮枫诧异的目光中双手撑在桌子上,死死盯着少年: “我贪生怕死,贪慕虚荣,自私自利,毫无忠心可言,你真的想清楚了?” 第223章 至此皆为青云路 第223章 至此皆为青云路 闻言。 阮枫合上手中的书,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微微一笑,眉眼尽是从容与坦荡: “我敢给你机会,自然是心中有数,这好像不是你该顾虑的事情吧?不过既然你问了我,我就想一个理由回复你吧……唔……” 白衣如雪的少年微微歪头,明亮犀利的目光,直直地撞进乔雪娘眼底—— “因为我相信你,足够聪明。” 话语在耳边炸开。 乔雪娘不自觉地踉跄着后退一步。 阮枫真的相信她这个人吗? 不。 他只是相信他自己。 虚伪本该引人厌烦,没有足够信任的真诚本该动容不了人心。 但—— 乔雪娘神色极为复杂地看着阮枫。 少年依旧微笑着看着她,如山巅初融的雪水,清冽纯净。 那双漂亮的眸子虽含着笑意,却又隐隐有着拒人千里的淡漠,恰似尘世的月光,清冷出尘,静静地俯瞰着世间万物。 乔雪娘唇角不断抽搐,似乎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早已干涩的眼眶里,也挤不出一滴泪。 于是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颤抖的身体平静下来。 再度睁开眼时,乔雪娘恢复了平静,扯了扯嘴角: “你和阮衡一点也不像……也幸好不像。” 阮枫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乔雪娘继续道:“既然如此,明日妾也算正式在盛京露面了吧?妾能不能换个名字呢?” 阮枫:“随意。” 乔雪娘回想起往日时光,不由陷入回忆: “妾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家中小弟出生,明明家境贫寒,爹娘为了取个好名字还是去花钱请读书人。 当时妾就在一旁干活,至今还记得什么凌云之志、青云直上……他们给小弟取名乔凌云。 妾当时羡慕极了,和爹娘说能不能换个名字,不想再叫乔大丫了,那书生不是还说了青云直上吗?叫乔青云如何? 爹娘当时打了妾一巴掌,说妾心野了,还敢嫌弃起爹娘取的名字,况且青云直上,一个赔钱货配得上吗?” 说着,乔雪娘停了下来,嘴角微微扬起一抹释然的笑容,眼角细细的鱼尾纹仿佛沉淀了岁月。 “乔青云,我叫乔青云。” 往昔,身如飘萍,如舟行过万重浪。 往后,阴霾散尽,至此皆为青云路! …… 华灯初上,盛京的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大红灯笼沿着屋檐、街边依次排开,盏盏灯火交相辉映。 护城河的水面波光粼粼,倒映着岸边的灯火和天空中尚未消散的晚霞。 除夕晚饭吃完后,天还未黑,街头巷尾是身着新衣的百姓。 其中,不少人结伴往盛京城内某个方向走去,脸上满是看热闹的兴奋。 “听说了吗?城中搭起了高台,对外宣称,只要拍下一件珍宝,或者捐赠达一定数额,就能上台与太子殿下共饮一杯酒!” “早就听说了,这酒啊,可不是普通的酒,据说是从城中最有名的酒庄高价购来的佳酿。” “嗐,酒咱们又喝不到,要我说最感兴趣的还是珍宝竞拍,咱们平时可是见不到那些的。” “奇珍异宝、名家字画,也就看一看而已,我最期待的还是那些丝竹雅乐、美人跳舞。嘿嘿,这大户人家宴会的快乐也能享受一二了。” “没想到今年除夕还能有这等好戏看。” “……” 搭高台的地方很大,陆陆续续到来的百姓还是将这里堵得水泄不通。 好在荣尧老将军闲来无事,就请命带着禁卫军维持秩序,他处理的也是得心应手。 高台下,依照距离远近依次分为了三个区域。 最近的区域是给那些捐赠了珍宝去竞拍的人准备的,他们进场无需任何费用。 远一点的区域,进场需要费用。 越靠前的位置视野越好,凳子越好,同样的,进场的费用也越高。 更远一点的,视野就不太好了,也没有坐的地方,要是不想付费进去,愿意站在外面看也可以。 坐在最近的区域的大部分都是世家贵族、朝堂官员。 此刻,他们一点也笑不出来。 殿下前段时间哭穷,他们还以为又想让他们捐钱赈灾,都想好各种哭穷措施了。 没想到殿下说不用他们捐白花花的银子,问他们愿不愿意家中捐赠一些东西,几件就好。 虽然不知道殿下在玩什么把戏,但几件东西,甚至自己的墨宝都可以,也不好推辞。 后面得知殿下要公开竞拍,拍卖得的钱用于赈灾的时候,他们人都惊呆了! 竞拍没问题。 问题是公开啊!! 用脚趾头想一想都知道,人贱又黑心的殿下肯定会在竞拍每一件拍品前说感谢某某某的捐赠巴拉巴拉的! 一些抠抠搜搜,捐赠了自己不值钱的墨宝又好面子的达官显贵坐不住了。 连夜翻出家中珍宝送上去,说自己之前搞错了,这个才是自己捐赠的东西。 说实话,他们其实一点都不想来这里。 但事发突然,还没想出应对的措施,就被陛下派来的荣尧老将军“请”了过来。 来了这里,必有那拍马屁之人去竞拍,他们不拍一件说不过去吧? 丢了珍宝,还要花钱去竞拍……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呵呵。 空手套白狼。 他们已经能想象到自家太子殿下那险恶的嘴脸! 比起前面达官显贵的不嘻嘻。 后面区域的富商巨贾可是兴奋惊喜极了。 钱财他们并不缺,但人前彰显自己的财力与品味的机会难得,而且这些东西都是朝中大臣捐赠,也是卖了一个好。 最重要的是,有机会与平时见都见不到的太子殿下共饮一杯! 这不仅仅可以拿出去吹嘘,万一自家小辈前去,被殿下赏识了呢? 那可是一飞冲天的机会! 陆君和萧澜带着陆浅乔装打扮,买了靠前的位置,混入其中看热闹。 陆浅双手托腮: “父——爹爹娘亲,那酒可是从酒庄购来的佳酿,哥是酒量好,但一人一杯,他受的住吗?” 陆君嗑着瓜子,毫不在乎:“没事,死不了。” 萧澜从陆君手中拿走一把瓜子,头也不抬: “与其担心你哥受不受得住,不如担心你哥会不会回去后借着酒劲,对你阮枫哥哥不怀好意。” 陆浅:“……” 在万众瞩目中,一群舞姬走上了高台。 最前面的领舞女子,媚骨天成,眼波如丝,似暗夜绽放的罂粟花,宽大的衣袖随着微风轻轻飘动,宛如天边绚丽的云霞。 不少以前去过画舫的富家公子哥瞪大了眼睛! 是那位一舞名动天下的月落影和她的舞团舞娘们! 我去,殿下居然把她请来了? 顿时就觉得这钱花的值了! 第224章 哪里来的 第224章 哪里来的 刹那间,鼓乐齐鸣。 月落影率先而动,足尖轻点,身姿如燕般旋转起来,薄如蝉翼的裙摆飞扬,恰似盛开的花朵。 身后的舞娘们也纷纷跟上节奏舞动,带来一场视觉的极致享受,众人看得如痴如醉。 一舞而毕,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待掌声稍歇,月落影微微欠身,带着舞娘们退下高台。 在下台后,看见高台后面的二楼窗户旁,抚琴的白衣少年时,月落影俏皮地眨了眨眼,比了个爱你的手势。 阮枫:“……” 坐在阮枫旁边的陆玄:“……” 接下来的表演也是各有特点,非常好的将气氛暖了起来。 随后才步入正题。 因为场地大,就算有官兵维持秩序也难免嘈杂,所以台上主持这次竞拍的是军队里退下来的老兵,出了名的大嗓门。 老兵以前见过生死大场面,这点小场面对他来说丝毫不紧张,清了清嗓子就开始说话: “这第一件是一柄金丝玉如意,感谢荣家公子荣城的捐赠。” 话音刚落。 坐在前排的一个少年郎不由挺直了背脊,扬了扬下巴,颇有几分骄傲。 外祖父以前天天骂他不务正业,就连小公主长大后也疏远他。 现在他可是痛定思痛,决定改变的人! 也许因为是第一件拍品,再加上荣城在众人心中就是个纨绔子弟,没传到荣老将军半分本领,众人抢的并不很火热。 就在价格稀稀拉拉往上涨时,一道声音大声响起—— “两千两。” 其他人顿时噤声了。 这柄金丝玉如意价值差不多就一千两的样子,是谁如此勇猛去翻倍买下来!? 难不成去讨好荣城? 荣城那个纨绔子弟有什么好讨好的?他背后的荣老将军倒是有这个价值。 但荣老将军只当纯臣,听命于陛下,对其他人那是一个油盐不进,讨好压根没用啊! 当高台上的老兵一锤定音后,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不知阁下姓甚名谁?我们要把捐赠者的名字和捐赠数额一一记录下来,刻在一块石碑上,立在受灾的地方,让后人记住他们。 而且,咱们殿下说了,之所以公开,就是为了每一笔捐赠,都能让大家看到实实在在的成果。好叫大家放心。” 此话一出。 有人脸色变了。 记录名字和数额…… 记记记,不记会死啊!? 有人则兴奋了。 殿下为了让大家放心,居然敢选择公开,必然是问心无愧啊,有这样的殿下他们这些老百姓何愁不放心? 虽然听说殿下人贱了点,抠搜了点,但贱不到他们身上,也抠搜不到他们身上,问题不大。 太子殿下总体还是英明的! 在众人目光中。 乔青云,以前的乔雪娘缓缓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笑道: “在下乔青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妇人罢了,就是想为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罢了。毕竟百姓安稳,咱们这日子才能太平。” 前方部分人一听这话: 呵tui! 哪里来的狗托!? 乔青云平日不怎么出现在众人面前,今日又一改往日珠光宝气的风格,穿着华贵但内敛,除了知情人,一时还真没人认出她。 老兵笑呵呵地说了声“夫人大义”,然后开始下一件。 乔青云这边,有人领着她去见陆玄。 进入房间后,酒香味迎面而来,乔青云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免礼后一抬头,看见陆玄旁边垂眸抚琴的阮枫时,乔青云愣了一下。 这也带在身边?阮枫这般被器重吗? 时间赶,陆玄并不想多说话,只是微笑着说了几句漂亮话,直接步入正题,给自己面前的酒杯倒了半杯酒。 乔青云也从房间另一边整整齐齐摆放着倒满酒的酒杯的桌子上随意拿了一杯。 两人同时一饮而尽。 乔青云离开前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从始至终头也不抬的白衣少年,与下一位前来的人擦肩而过。 说是共饮酒,陆玄倒也没把自己的酒换成水,但是从未倒满过自己的酒杯,袖子里还藏着几颗解酒丸。 这可是好酒烈酒,他并不想喝酒还喝伤。 荣尧老将军的防卫严格有序,但这么多人,做不到完全杜绝心思不纯者混在其中。 隐藏在人群中的几个人看着窗户边除了有陆玄的身影,还有一道白色身影后,纷纷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不甘。 荣尧检查很严,不允许带任何工具,棍子都不允许,暗处以及人群中必然有高手保护。 他们想要闹事,恐怕很快就会被制服。 他们倒是想趁着这喝酒的机会,刺杀陆玄。 先不提陆玄自己就有不俗的武功,就说他身边还带着阮枫——那个十五岁不到就在邺国赤影卫追杀中脱身的少年! 几人只得按捺下杀意,静待时机。 嗯? 有杀气? 旁边,嗑着瓜子的陆君微微眯了眯眼。 经历过无数暗杀刺杀的陆君对杀手的杀意十分敏感,哪怕很快消失,也让陆君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宝贝女儿,有什么喜欢的不?爹爹给你拍下来?” 陆君表面笑呵呵地和陆浅说话,实则警惕地打量周围。 多年夫妻,萧澜瞬间就明白自己夫君突然这样,必有异常,于是配合着瞪了陆君一眼: “就知道问宝贝女儿,你怎么不问问我?” 陆君立刻双手合拢做求饶状:“是是是,为夫的错,忽略了夫人,该打该打,那夫人可有看上的?” 萧澜双手抱胸,哼了声。 “夫人,为夫真的知道错了~” 陆君压低声音,做贼似的左顾右盼,仿佛在确定没有人看他们后,直接在萧澜脸颊上啄了下, “夫人说的都对,为夫回去后任由夫人处罚。” 萧澜脸颊微红,连忙左看右看,觉得没有人看着他们后松了口气,羞耻地伸手弹了弹陆君额头:“你个没脸没皮的!” 陆君嘿嘿一笑,没有说话。 旁边装作富商,耳聪目明的杀手:“……” 丫的,本来觉得完不成任务就烦! 哪里来的两个大傻逼!? 第225章 梁知桉 第225章 梁知桉 陆君没脸没皮地赖着萧澜时,暗中打了个手势。 隐藏在人群中的暗卫立刻会意,若有若无地看向杀手的方向。 藏在袖子内的手更是紧握住匕首,就等对方露出意图后立马冲上前制服! 竞拍如火如荼地进行。 当听到太子捐赠几样珍宝中,包括了青漓的画时,阮枫忍不住看向陆玄。 陆玄扬了扬下巴,骄傲道: “就算是我画的又如何?青漓的丹青可是很有名的,还能顺便提高青漓的名气,不是一举两得?” 唉,总不能说他是真穷了。 同时对付邺国与陈国,还有盛国境内各种开销等等,他用了不少私库以捐赠之名去填补国库……才丰盈了一点的私库瞬间瘪了下去。 见阮枫看着高台上的山水图。 陆玄嘴角扬了扬,上半身凑近少年,漂亮的凤眸里满是少年的身影: “青漓的山水画最为出名,从不为人作画,但我最擅长的,并非山水画。” 阮枫垂下眸与陆玄对视,薄唇轻启:“是吗?密室里有多少我的画像?” 陆玄眨了眨眼睛:“小枫怎么知道在密室里有你的画像?” 阮枫气定神闲地开口: “话本里有很多这种情节,一个变态对某姑娘思之成狂,执念入骨,密室里满满都是那姑娘的画。” 陆玄干笑几声:“……哈哈,小枫还喜欢看话本啊。” 生怕自己成了变态,陆玄连忙解释: “我没那么变态,都是正常的画放在那里欣赏,就几幅而已,也绝对没有对着画做什么事情!” 阮枫挑眉:“哦?今晚我住你那,顺便带我去看看你画成什么样。” 陆玄耳根泛起微红:“好。” 夕阳的余晖逐渐消失,竞拍也步入尾声。 阮枫双手搭在窗户上,看着下面略显疲惫的人群,忽然开口问道: “看公子朔近日动向,他很有可能知道了我是池渊。但她们估计是不会说出去的,毕竟以池渊的名声,能让许多人慕名前来。” 陆玄偏头看着少年:“你的意向如何?” 阮枫手指轻轻敲着窗户,迎面的微风温柔地将发丝轻轻吹起: “未来十几二十年内,我都有自己主要的目标,所以不想让他人知道,我可以将我所学的都公之于众,但我不想络绎不绝的求医者来消耗我的精力。” 陆玄若有所思。 繁重的课业与政务下,他非常享受沉下心来在自己的世界作画,也不愿意自己是青漓的事情暴露。 一来这是他的心灵静区,他不喜过多人打扰。 二来他是单纯的喜爱作画,不掺杂任何利益。 如果他人知道青漓是自己,那哪怕他随手画两笔都有人夸上天,他更享受他人只是单纯欣赏他的画作。 陆玄不由莞尔一笑: “我知道了,交给我,我来解决。” 话音刚落。 下方人群似乎骚动了下,但很快赶来的官兵维持住了秩序。 此刻,被暗卫压制住的杀手有点懵! 他们眼看着竞拍要结束,所有人正是放松警惕的时候,既然杀不了陆玄,那就杀几个民众吧。 只要出现民众伤亡,就足够陆玄头疼的! 离陆君和萧澜最近的杀手听了大半个时辰的两人腻歪,所以动手时毫不犹豫选择这两人! 叫你们腻歪,叫你们幸福,去阴间当亡命鸳鸯吧! 结果上一秒还在笑眯眯地摸着假胡须的男人动作极为迅速地踢了过来。 上一秒还在娇嗔“讨厌~”的女子直接拔下发间簪子扎在他手上! 我擦,这两人都有武功啊!! 看着无数高手暗卫像是早有准备扑向他们,把他们制服的时候,他们还能不明白什么? 只恨这次难得的机会,对方之前瞒得太严实了,等他们得知,根本来不及派高手来。 荣尧急匆匆赶来,看见陆君的那刻刚要跪下请罪。 陆君就摆摆手:“此事罪不在荣老将军,也亏了荣老将军检查严格,让歹人无法带凶器进来。” 荣尧一脸严肃凝重:“陛下,让歹人进来就是臣的失职,还请陛下责罚!” 陆君知晓荣尧脾气,只得叹气道:“行吧,那就罚你半年俸禄。” “臣……” 荣尧愣了一下,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君,“陛下,臣失职,怎可只罚半年俸禄?” 陆君笑了笑,语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荣老将军,朕意已决。罚半年俸禄已是朕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况且,朕知你一生清廉,若罚得过重,恐累及你的家人。” 荣尧听了,眼眶微微泛红,单膝跪地,抱拳说道: “陛下如此体恤臣下,臣肝脑涂地亦难报圣恩!” 一君一臣之间的情谊,看得众人是感慨不已。 只有部分大臣脸色一言难尽。 来了,那个熟悉的荣尧又来了。 以前荣尧中毒退居幕后,现在养的差不多了,那个该死的陛下吹又来到了陛下面前! 什么叫“怎可只罚”? 荣尧你个糟老头子不要拔高忠臣的门槛好不好!?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陛下既然现身……众人纷纷行礼,高呼参见陛下皇后。 陆君不愿多留,笑着和众人说除夕快乐和几句祝福的话后就牵着萧澜的手离开现场。 被留在原地的陆浅左看右看,连忙跟上自家父皇母后的脚步。 荣尧则指挥着众人有秩序离开。 …… 在熙熙攘攘的集市上,一阵轻快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匹毛色油亮的白马悠然踱步而来,马背上坐着一位身着一袭粉色锦袍的男子。 那粉色娇艳却不俗气,领口袖口绣着精致的云纹图案。 腰间束着的一条白色腰带更是勾勒出男子纤细却不失力量感的腰身。 男子面容俊美,保养得宜,微微上扬的嘴里叼着一根草,举手投足尽显风流姿态,引得街边不少年轻姑娘偷偷侧目,脸颊绯红。 梁知桉不紧不慢地骑着马,转头一看,贴身侍从离自己远远的,于是挑眉一笑,喊道: “桑白,你这么慢,咱们可要迟到了。” 桑白:“……” 公子你真不明白属下为什么不愿与您出门吗? 桑白低着头,努力忽略他人的目光,不太情愿地跟上对方步伐。 两人一路来到皇宫门口,正好碰上进宫参加除夕宫宴的陆玄。 梁知桉翻身下马,三两步走到陆玄面前:“哟,多年未见,小殿下长大了。” 陆玄瞬间认出了对方是谁。 实在是这一身粉色骚包打扮,这自然熟的语气,还有坚持要让侍从喊他“公子”,说年龄从来不是问题,他至死都是少年。 让陆玄印象非常深刻。 陆玄微笑着打招呼:“梁叔叔多年未见,越来越年轻了。” 梁知桉哈哈大笑:“会说话,你比你父皇顺眼多了。” 整个朝堂,敢这么说陆君的人没几个。 陆玄“嗐”了声:“父皇就是嘴硬,他这些年可想念梁叔叔这位发小呢。” 梁知桉狐疑地看了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陆玄一眼,怀疑对方是故意坑自己父皇。 不过他回京述职,也确实要去见陛下……梁知桉摩拳擦掌,和陆玄告辞后直奔御书房。 接到通报的陆君只觉得一道粉色不明物体从面前飘过,紧接着自己的小腿被人抱住! 梁知桉抱着陆君的腿哭嚎: “陛下啊陛下,多年未见,您是不知道臣有多想您!日思夜想啊!您瞧瞧臣,都瘦了!” 陆君:“……” 老友重逢的感动瞬间消失! 过年后盛国边境有多远,就给他滚多远! 第226章 相见恨晚 第226章 相见恨晚 就在陆君额头青筋暴起,忍不住要一脚踹开梁知桉的时候。 梁知桉忽然松了手,压低声音:“臣前段时间在盛国境内发现了一处金矿。” 唰—— 陆君一把握住梁知桉的手,语气深沉关切: “梁爱卿一路奔波,实在是辛苦梁爱卿了。朕这些年也是生怕梁爱卿在外吃不饱穿不暖,伤在爱卿身,痛在朕心啊~” 梁知桉:“……” 这就是陛下面对他的感受吗?有点恶心怎么回事? 梁知桉不甘示弱:“都是臣应该做的,陛下~” “爱卿~” “陛下~~” “爱卿~~” “陛~下~~” “爱~卿~~” “呕——” “呕——” …… 宫灯沿着宫墙一路绵延,将整座皇宫映照得金碧辉煌。 太和殿内,灯火通明。 陆君与萧澜端坐在上位,下方太子公主、王公大臣及其家眷,依次入座。 看着众人都来的差不多,陆君与萧澜同时站起来。 陆君目光缓缓扫过殿内众人,声音沉稳有力地说道: “过去一年,朝堂上下,诸位爱卿殚精竭虑,或于边疆戍守,保我山河安宁;或在中枢辅政,谋我家国昌盛。此皆仰仗列祖列宗庇佑,亦是诸位同心同德、勤勉奉公之成果。” 萧澜神情和蔼却不失威严,接着陆君的话语说道: “宫廷之中,各宫宫人各司其职,勤恳辛劳,使得宫廷运转有序。正是因为大家的悉心操持,才有这安稳祥和,为陛下分忧,为朝廷助力。” 言罢。 陆君与萧澜相视一眼,携手举杯: “此刻,朕(本宫)与皇后(陛下)共同举杯,敬列祖列宗,敬诸位爱卿,敬天下万民。愿新的一年,我朝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诸位也都能阖家幸福!” 殿内众人赶忙举杯,齐声高呼:“陛下万岁,皇后千岁,我朝昌盛!” 酒过三巡,一群身着华丽舞衣的舞姬入场,配合着丝竹之声起舞。 在欣赏歌舞的间隙,众人纷纷举杯向皇帝皇后敬酒,献上新春祝福。 不过在路过陆玄时就显得有点犹豫。 太子殿下今日已经喝了不少酒,瞧瞧这眼神迷离的,估计还在半醉半醒间,他们再去敬酒真的好吗? 知道逆子是在装的陆君:“……” 罢了。 陆君表示太子今日喝了太多酒,大家不用再去敬酒。 歌舞结束后,有大臣家的公子小姐纷纷上台展示才艺。 忽然,有老臣起身,向陆君恭敬行礼后,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说道: “陛下,今日除夕宫宴,满朝同欢。老臣斗胆,有一言想进谏。” 陆君面带微笑:“林爱卿但说无妨。” 林渊目光中满是关切与期许: “太子殿下如今已及冠,且才德兼备,心系家国,实乃我盛国之幸。只是,至今尚未娶妻成家,老臣心中不免忧虑。” 话音刚落。 大殿顿时安静下来,不少朝臣目光灼热。 虽然殿下这人吧,贱了点,但若是自家女儿能坐上太子妃的位置,于家里也是一件大好事啊! 陆君笑了笑没说话。 他都不急,也不知道他们急个什么劲。 陆玄猛地抬头,“酒”醒了大半! 谁? 哪个老毕登要害他!? 陆玄悄眯眯地瞥了眼不远处的白衣少年,少年面色如常,从容不迫,仿佛丝毫没有感觉。 陆玄稍稍松了口气,起身看向林渊,正色道: “林大人,如今盛国正在紧要关头,国家未平,何以成家?” 林渊摇着头说道: “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成家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是延续家族血脉;对于皇家而言,更是关乎国本。 太子殿下您肩负着传承皇室血脉、稳定朝纲的重任。 有一位贤良淑德的太子妃在侧,不仅能照顾殿下的生活起居,更能在殿下处理政务之时,给予支持与辅佐。” 陆玄“哈?”了声:“没有太子妃,本宫不照样处理得好政务?” 眼见林渊还想再劝,陆玄抢先一步开口: “林大人不必再说,不平定天下,本宫绝不成亲!况且——” 陆玄顿了顿,微微扬起下巴,神色倨傲地扫视一圈后缓缓开口, “无论是才情、谋略还是这一身的风华气度,本宫皆是万里挑一。他人与本宫相较,也不过萤火之光与皓月争辉罢了。” 说到此处。 陆玄轻轻撩起衣摆缓缓落座,气质矜贵却又带着张扬的霸气,神色淡然地端起桌上的酒杯,轻抿一口。 仿佛刚刚说出的这番极度自恋的言语的人不是自己。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大殿的沉默声震耳欲聋! 不少人觉得拳头都硬了。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林渊也是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他们知道殿下自信又自恋,但没想到自恋到这地步啊! 偏偏有一种诡异的合理感——殿下好像还真能是这种人。 唯有梁知桉眼睛“biu”一下亮了,仿佛找到了人生知音,相见恨晚,直接鼓起掌来: “好!殿下说的极好!” 众人看向那个人到中年还天天一身粉色招摇过市的显眼包:“……” 说起来。 梁知桉这个离经叛道的,看起来风流成性,但似乎至今未娶,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吧? 他们这种人到底是如何如此自恋的? 眼看陛下不出声,太子油盐不进,这个话题只能到此为止。 陆君也趁这个时机,缓缓开口: “朕对于竞拍会上那位乔青云说的百姓安稳,咱们这日子才能太平,可谓是印象深刻啊。 再一打听,她在主母郁郁寡欢时把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在老侯爷病重在床时侍奉左右,女儿做错了事也不包庇,大义灭亲……” 破例允许参加除夕宫宴的乔青云:??? 这说的,她感到陌生。 直到听到陆君问乔青云何在,乔青云连忙出来行礼。 陆君:“朕观你没有苦劳也有功劳,又如此深明大义,你可想要何奖赏?” 乔青云沉默片刻才说道: “婢妾所做一切不过是因为责任,这是婢妾该做的,只是……” ——番外小剧场—— 不知情的梁知桉:高山流水,知音难觅,让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 知情后的梁知桉:joker竟是我自己@( ̄- ̄)@ 第227章 新岁福运安康 第227章 新岁福运安康 乔青云停了停,惨然一笑。 唇角虽勉强勾起,却没有半分笑意抵达眼底,眼中满是疲惫与对过往无奈命运的悲叹。 “婢妾与老侯爷其实并无多少感情,也不想往后余生都被这身份束缚,婢妾请求陛下赐放妾书,允许婢妾自立女户。” 陆君知道必有人反对,于是干脆走他人的路,让他人无路可走,眉头一皱: “这——实在未开过先例。” “陛下。” 萧澜配合着开口,不太赞同地反驳道, “先例总是要有第一次,陛下做这第一个人又如何?人家如浮萍飘零半生,中年丧夫,女儿又出事……难不成非得一辈子困在那,不得改变吗?” “可——” 夫妻两人一唱一和,压根不给其他人插嘴的机会,其他人又不敢公然打断帝后说话。 最后陆君直接拍板决定允许。 乔青云喜上眉梢,连忙谢恩。 就算有了这放妾书,阮枫说过侯府的内务也可以暂时交给她打理,就当是聘请的总管。 今后她不再是妾室,她有自己的女户! 那些女官她也可以挺直腰板去试一试。 人到中年,正是闯荡的年纪! 懒得听有人提出反对,再加上今日竞拍薅朝臣羊毛薅得有点多了,总得打一巴掌给一颗枣。 陆君直接转移话题。 先是感谢了一番他们的捐赠,再画一个大饼。 表示盛国向外扩展也需要大量人才去管理,就比如原齐国领地就缺人,会优先考虑他们家中小辈。 最后任命了几个先前就考察过的青年才俊,让他们看到希望,给点甜头。 宫宴接近尾声。 众人纷纷走出太和殿去看烟花。 烟花拖着长尾划空,烟火瀑布自高空倾洒。 光影变幻间映照着宫墙内外众人的面庞。 烟花绚烂,带来新年的美好憧憬,为这一场除夕宫宴落下帷幕。 …… 梁知桉好不容易遇见人生知音,恨不得促膝长谈,特意问陆玄明日春节是休沐日,有没有空。 陆玄:“……” 有空也不想和你过啊! 陆玄果断摇头:“没空。” 梁知桉颇有些遗憾地离开了。 阮枫悄悄坐上陆玄回太子府的马车,刚上马车,陆玄就凑近少年: “明日父皇母后那边要过二人世界,晚上去一去就可以了,那一整日我都有空。” 透过马车窗户的月光勾勒出阮枫脸部的轮廓,仿佛镀上一层清冷的银辉。 少年微微一笑: “明日去城外的温泉庄子,如何?” 陆玄:“好。” 到达太子府内后,陆玄支走了其他人,就留下大总管。 看到阮枫的大总管:“……” 突然就明白了殿下为何与他坦白,毕竟他掌管太子府内事务,最好给殿下打掩护。 大总管神色复杂极了,但没有任何质疑地依照陆玄吩咐去做事。 放置画作的密室在陆玄所居住的寝宫内,洗完澡陆玄就打开了密室。 密室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四周墙壁上挂着一幅幅画卷。 点亮烛火,光线瞬间照亮整个空间,也将那些画作一一展现在眼前。 阮枫缓缓走进密室,目光在一幅幅画上停留。 画中的她有静坐于亭台楼阁的,有在溪边垂钓的,有月下抚琴的……一颦一笑都栩栩如生,看得出作画之人的用心。 陆玄勾了勾嘴角:“小枫觉得这些画,画得如何?” “挺好的。” 阮枫抬手,指尖轻轻划过陆玄脸颊,最后,指尖微微用力,挑起对方的下巴,似笑非笑, “你以前看着这些画,真的对我没有过想法?” 在阮枫这般直白的攻势下,陆玄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偶、偶尔有过,但只是一瞬间的想法,我没有——” 话还没说完。 阮枫突然双手环上陆玄脖颈,踮起脚尖,在对方温热的薄唇上落下一吻。 “那……现在我人就在你面前,有没有什么想法呢?” 少年清冷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密室里轻轻回荡,一字一句都带着丝丝缕缕勾人魂魄的蛊惑,撩拨着心弦。 陆玄眸底深处涌动着灼热,沙哑着嗓音: “有。” 想把你揉进怀里; 想将你烙印在灵魂深处; 想让你彻彻底底成为我生命里独一无二的存在; 想陪你走过四季更迭,历经世间冷暖,余生每一日都有你。 烛火摇曳,光影交错,垂下的锦罗帷帐内,浓烈到化不开的爱意悄然蔓延。 …… 新春的晨辉落入房间内。 乌发如瀑般铺散在身后,阮枫缓缓睁开双眸,偏头看着指尖把玩着她一缕长发的陆玄: “新岁福运安康。” 陆玄嘴角不自觉上扬,回应道: “新岁福运安康。潜渊殿内大部分人我让他们休沐去了,早晨想吃什么?” 阮枫:“你做?” 陆玄挑了挑眉: “我的手艺肯定是比不上大厨,不过还算可以吧。小时候你不就知道我会吗?我可没有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后面父皇更是直接把我隐姓埋名丢进了荣老将军的军营里训练,虽不用上前线战场,但风餐露宿常有的事。 也是在那里认识了同样被隐姓埋名丢进来的旭阳,哈哈……” 阮枫说了些自己想吃的。 虽然因为师父做菜实在难吃,她厨艺也还可以。 但只要有其他人会下厨,问,她就是不会。 吃完早饭,陆玄端过来两杯热羊奶,一杯递给阮枫。 阮枫乖乖喝着热羊奶,忽然说道:“邺国多水草肥美之地,倒是盛产牛羊马。” 陆玄笑了笑:“我名下有个庄子,养了些牛羊,大部分确实是从邺国那边买来的。” 两人都默契地没再说下去。 今日休沐,只需要陪着对方放松就好,不谈公事。 去到城外,两人泡完温泉,就去看小白白。 侯府于小白白还是小了,阮枫又时常离开,待久了兴致都不高。 所以阮枫把小白白放到郊外庄子养着,庄子后还有山林。 追鸡撵狗,上山撒欢,仗势欺兽,小白白俨然成了这一片的山大王。 在看见阮枫的那刻。 小白白圆圆的蓝色大眼睛瞬间亮了,不停“嗷呜”着在她身上蹭来蹭去。 还要带阮枫去看看,它为主人打下来的江山。 第228章 小小黄 第228章 小小黄 庄子里照顾小白白的人都是阮六六安排的。 阮枫看见小白白被养的不错,每日撒欢毛发还依旧干净顺滑,就知道他们用心了。 于是大手一挥,发了不少赏银。 随后两人与小白白进入山林。 走了一会,前方出现一个山洞。 一只老虎从山洞里猛地冲了出来,呲着尖锐的獠牙,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人类。 小白白瞬间炸毛! 只见它高高跃起,粗壮有力的前爪带着呼呼风声,狠狠一爪子拍在那只老虎的脸上。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让那老虎始料未及,被拍得脑袋一歪,差点摔倒在地。 小白白:“嗷呜!嗷呜!” 蠢货! 我小白白大王的主人也是你能吼的? 老虎看见小白白——这位前不久把它揍服,取代了它山大王地位的老大,连忙灰溜溜地爬起来,夹起尾巴。 识时务者为俊虎。 “嗷呜……” 人家又不知道…… “嗷呜!” 小白白训斥了对方一番,迈着优雅又骄傲的步伐走到阮枫身边,蹭了蹭她的腿,喉咙里发出轻柔的呼噜声,仿佛在邀功。 阮枫笑着摸了摸小白白的脑袋:“小白白在我心中就是最厉害的。” 小白白骄傲地摇起尾巴:“嗷呜~” 旁边夹着尾巴看见小白白邀功这一幕的老虎:“……” 老大,你让我感觉到陌生。 陆玄好笑地看向这只老虎:“这只虎,也颇具灵性。” 阮枫:“看样子小白白成为了它老大,小白白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住庄子上,你不如给它取个名?” 看着那老虎黄色的皮毛,陆玄差点脱口而出“大黄”。 但转念一想,小白白叫“小”白白,它是手下败虎,怎么能叫“大”黄呢? 于是改口道:“小小黄如何?” 阮枫:“……行。” 大白白的名字是师父取的,小白白的名字也是师父取的。 陆玄取名小小黄…… 想必在取名这点上,师父和陆玄非常有共同语言。 陆玄:冤枉啊,他是根据小白白的名字取的好不好? 日落西山前,两人来到了皇宫。 吃完晚饭,陆君和萧澜给他们每人一个大大的红封。 陆玄亲自送阮枫回到侯府。 恰时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吹动院子内的树发出沙沙声响。 阮枫率先打破沉默,神色平静道: “时间就是生命,明日我要趁早启程,早些去做准备,先发制人。” 陆玄微微点头,视线落在少年身上,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句“注意安全”。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皆是关于旅途安排、日常事宜等。 话语简洁,条理清晰,似乎没有多余的情感表露。 直到要分别,阮枫忽然开口: “公子朔若被逼到绝路,必会想方设法拉更多人陪葬,小心他狗急跳墙。” 陆玄微愣,旋即笑了笑:“我知道了。” 然后静静地站在原地,直到少年身影进入屋内,才不紧不慢地离开。 …… 天际刚泛起鱼肚白,浓稠的夜色还未完全褪去。 两匹快马在这晨曦微露之时离开了盛京。 凛冽的寒风呼啸着掠过脸颊,吹得发丝肆意飞舞。 阮枫瞥了眼旁边的明溪山:“你不随那三千精锐一同前去?” 明溪山深邃锐利的眼眸微眯:“别绕弯了,若你不想我跟来,就不会让我知道你要独自离开。” 阮枫不置可否,双腿轻轻一磕马腹,手中的缰绳灵活地抖动。 马儿瞬间领会,长嘶一声,四蹄撒开,如疾风一般飞驰而去。 少年稳稳地坐在马背上,衣袂在空中飘扬。 “哟,骑术不错嘛。” 明溪山不甘示弱,挥动马鞭,马嘶鸣一声,迅速追了上去,马蹄扬起阵阵尘土。 若是随精锐前去邺国边境,那么需要绕过灵国,再穿过原齐国领地,与那边还未撤回来的大军会合。 但若只有两个人…… 阮枫毫不犹豫选择穿过燕圣朝。 …… 日月轮转不停,一天又一天过去。 经过大半个月的奔波。 阮枫心里估摸了下,前方应该还有几十里就到达邺国边境。 “前面就是邺国沙陵镇,我先行一步!” 明溪山说完,加快速度冲了出去。 然而。 当转过一处弯道,明溪山猛地勒住缰绳! 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停了下来。 明溪山稳下来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伫立在路中央不走开的男子: “让开!” 随后跟来的阮枫看向那身着青色长袍,长发用一根木簪束起来,神情很淡的男子。 男子肤色极白,不是健康的白皙,而是那种没有血色的白皙,衬得眼下乌青更为显眼。 变化有点大,但阮枫还是认出了对方。 还没等她询问,男子就拿出了一个形似圆形,却又并非规整的圆形的令牌。 令牌正面中央,刻着一个简单的“星”字,字苍劲古朴,犹如蜿蜒的星河。 男子缓缓开口:“摘星楼弟子温鱼,久仰阮公子大名。” 摘星楼? 那个传说中神秘的摘星楼? 明溪山上下打量着温鱼: “摘星楼真的传言中那么神奇?你会观人面相、算卦推命、风水堪舆吗?” 温鱼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我门弟子基本都要学的,不过并不如姑娘说的那般神奇,相见即是有缘,我可为姑娘观一观面相。” “不必了。” 明溪山淡淡开口, “我不信命,我只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温鱼也没强求,而是静静看着阮枫。 明溪山察觉到自己有点多余,见阮枫对她点头,心下了然,说了句“前方沙陵镇等你”,就策马离开。 阮枫利落地翻身下马,走到温鱼对面:“说吧,找我何事?” 温鱼似乎不太习惯与外人交流,抿了抿唇低声说道: “我并非代表摘星楼前来,我是自己来的。那个,那个崴脚摔下楼梯而死的人……是我干的。 我算到你那时,有人要对你不利,就先下手为强,没有通知你,抱歉。” “不用抱歉,是我该谢你。” 阮枫说着,忽然话锋一转—— “不过我还是要弄清楚,你为什么帮我?你拦住我又是为了什么?” 第229章 一万 第229章 一万 “我……” 温鱼迟疑了下,飞速瞥了眼阮枫的脸色,低声说道, “我想请你……救救大师兄。” 阮枫眉心微皱:“余祁眠中毒了还是病重了?” 见温鱼有点诧异,阮枫慢条斯理地补充道: “你大师兄自己和我坦白的,说我可以抓着他的秘密作为把柄。不得不说,你大师兄有点……” 未尽之语。 但是温鱼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这还是没戴上头套的大师兄。 要知道,一戴上头套,大师兄仿佛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在乎的人了。 温鱼摇摇头: “大师兄没有中毒,也没有病重,这件事说来复杂,没经过大师兄允许我还是不说了。但阮公子放心,此事对你无害。作为诚意,我愿意助您对付邺国。” 阮枫眼眸深深看着温鱼: “我记得,摘星楼之所以避世,有一条理由就是希望门中弟子清修,尽量不沾染尘世因果吧?” 温鱼沉默许久,就在阮枫以为他不愿回答的时候。 他笑了笑。 恰似暖阳倾洒,驱散了周身丧丧的气质,有了一丝十几岁少年的朝气。 “大师兄很好。” 短短五个字。 阮枫却觉得看到了羁绊。 人世间永远无法割舍的羁绊,即便历经沧海桑田,也依旧如初见般炽热。 那一刻。 她想到了她与师父。 阮枫的神情不自觉温和几分,翻身上马: “你独自在这里等我,想必是骑马过来的,跟上吧。” “哦。” 温鱼连忙去路边把马牵过来骑上。 两人骑的速度不紧不慢,温鱼似乎料到阮枫警惕心重,所以一五一十地回答对方问题。 “我其实并不是师父亲自收的徒儿,是大师兄把我带回摘星楼的……” 他是父母双亡的孤儿,从有记忆以来就没有名字。 稍大一些,为了活下去,就四处漂泊,尽管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要活下去。 那一年,他所到的城池在动乱中被屠城。 满目疮痍,鲜血混着泥土,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味。 他被压在残垣断壁下麻木地等待死亡。 恍惚间,看见有光亮落下。 如同黑暗中的火种,刺痛了久处阴霾的双眼。 那时大师兄只是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岁的小少年,眉眼间却满是悲天悯人的神色,看着像是仙童。 直到—— “师父~我带回来了一个小师弟,我觉得他与我们有缘诶!” “……滚。” “好嘞!” …… 听完温鱼的叙述,阮枫脑中不由浮现出那一袭月白长袍少年的身影。 外界看来,余祁眠是因为暴露了写民间话本的爱好而破罐子破摔,懒得管皎皎如明月的公子的名声。 实际上,他本身就是那副性子。 阮枫对温鱼的说辞信了七八分。 温鱼必然是知道她的行程,才能特意等在那。 若是有意宣传出去,万俟乐衍恐怕早就坐不住要出手了。 摘星楼,确实神秘。 似是怕阮枫误会什么,然后为了让事情在自己掌控中而去算计摘星楼。 温鱼连忙解释: “摘星楼不是谁都有这个本事的,我只是比较有天赋而已。而且我一直都有在关注你。” “这样啊……” 阮枫笑笑,没有再说话。 很快,两人到了沙陵镇与明溪山会合。 明溪山看见温鱼也没多问,沉声道: “我对邺国地形地貌是很熟悉,但我们只有十天左右的时间办好事情,其中包括了往返。” 阮枫摆摆手:“在沙陵镇先稍作休整,不急,图洪已经同意此事了。” 说着,阮枫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温鱼。 温鱼张了张嘴: “那个……那个如果想要收买邺皇身边的人的话,我觉得那个赵承更好,此人天生反骨。” “赵承?” 明溪山露出些许惊讶的神色, “他可是邺皇非常信赖的宠臣,是邺皇忠诚的刀,指哪打哪,你说他天生反骨!? 而且万一他确实忠诚,那我们的接触只会让邺皇知道,让他更加警惕。 更怕的是,他忠诚,且假装投诚,关键时候给我们一刀才最致命!” 温鱼低下头,似乎并不知道怎么解释。 仅仅是他的一面之词,还是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他人不愿相信也正常。 温鱼想了想,嗫嚅道: “大师兄给我讲故事时也说到过那个赵承。 大师兄说邺国那个赵承天生反骨,不甘久居人下,随着年岁增长,野心亦会如野草疯长。 如今邺皇对他是恩宠有加,可局势变幻莫测,一旦邺皇转宠他人,他心中定会生出不满。” 闻言。 明溪山嗤笑一声:“人心易变,纵有天命之说,亦是人心作祟。” 温鱼没有反驳。 师父和大师兄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今晚先好好休息,此事明早再说。” 阮枫沉思片刻说道。 他们早已调查接触过图洪,重金收买对方办事。 但图洪只是最近开始得邺皇器重,根基不牢,也没有邺皇的足够信任。 事情还得徐徐图之。 但赵承不一样,他的话足以影响到邺皇,其中不知省去了多少麻烦。 赵承……天生反骨吗…… …… 寒冬腊月,夜幕早早降临。 凛冽的寒风肆虐地刮过,枯树枝被吹得嘎吱作响,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邺国皇宫内。 万俟乐衍脸色阴沉地看着面前跪着的黑红色衣服的人: “你说……谁来了?” 那人心尖颤抖了下,努力平复打颤的牙关,小心翼翼地复述一遍: “阮、阮枫,他、他放言,不、不出三个月,必拿下邺、邺国——” 话还没说完。 “砰——!!!” 万俟乐衍手猛地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地下跪着的人更是身子哆嗦了下。 万俟乐衍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不出三个月?哈,口气真大。我们集结的军队不出一个月都要逼近盛国边境了,他们倒是不慌不忙,不仅不派兵全力把守,居然还敢主动来袭?” 那人不敢说话,只是将头埋的更低。 万俟乐衍深吸一口气,瞥了眼不自觉颤抖的手下,嗤笑道: “行了行了,本宫又不是吃人的怪物。他们对外宣称派了多少兵力?” “魏青书、东方旭阳等一些年轻的将领依旧留在原齐国领地,大部分军队被召回了盛国……对外宣称是……一万兵力。” “多少!!?” 万俟乐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数! 一般进犯敌人前,为了打击敌人士气,那是能往多了说就往多了说。 比如有时候十万兵力,都能宣称二十万。 她都做好准备听到个夸张的数字,结果就告诉她是一万兵力拿下邺国??? 阮枫这是想干什么!!? 第230章 万俟乐衍请命 第230章 万俟乐衍请命 虽然不清楚具体兵力,但大部分兵力召回了盛国这一事是真的。 万俟乐衍拧起眉头。 阮枫的身影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对方那双黑色的眸子深邃而神秘,仿佛什么事情都无法让其失控,永远从容不迫。 如尘世的月光,清冷出尘,高高在上,不容亵渎,静静地俯瞰着世间万物。 阮枫绝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从容不迫下必然是运筹帷幄……难不成他真能创造出以少胜多的奇迹? 万俟乐衍抓在桌子上的手不自觉紧了几分,呼吸都有点不平稳。 不! 冷静! 她的状况不对劲!! 她在阮枫手上失利过太多次了,从来讨不着好,现在竟然下意识觉得自己是斗不过阮枫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万俟乐衍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心情,让自己冷静下来。 再次抬眸时,眉眼间划过一丝狠戾。 万俟乐衍大跨步离开自己的宫殿,往外走去。 阮枫俨然已经成为了她的心魔,只要对上他,她下意识就士气低迷,觉得自己会失败。 这怎么可以!? 且不说这心魔会影响日后的心性。 就说高傲如万俟乐衍,她一生从未向谁低过头。 哪怕面对燕云华等人时脾气会有所收敛,但她骨子里始终是高傲、甚至是傲慢的。 所以万俟乐衍不允许有人成为自己的心魔,不允许这个阴影伴随自己余生! 她必须要去直面内心恐惧。 然后…… 打破它一次! 万俟乐衍很快到了当今邺皇万俟策的寝宫。 大晚上被打扰,万俟策并没有恼怒,看见是宝贝女儿的瞬间,露出慈父的笑容: “衍衍,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你啊,别太累着自己了,父皇还能干呢。” 万俟乐衍快步走到床榻前跪下,声音铿锵有力: “父皇,盛国来犯,儿臣请命亲自前往边境。” 万俟策下意识想呵斥“胡闹!”,但在对上万俟乐衍坚决的眼神那刻,这两个字又咽下喉咙。 万俟策没有因女儿的任性而生气,而是上前轻轻扶起跪在地上的女儿: “衍衍,战场并非儿戏,为何突然想到要去边境?” “儿臣……” 万俟乐衍有些难以启齿。 她可以在心中很轻松承认阮枫俨然成为她的心魔。 但要向他人说出来,表露出自己其实并不强大,也会恐惧……哪怕对方是父皇,万俟乐衍也不太愿意。 见万俟乐衍这副难以启齿的模样,万俟策轻轻叹了口气。 自家女儿,他这个做父皇的哪能不了解? 天生要强、好面子。 当初近一半的朝臣反对他立衍衍为储君。 不过六岁的孩子,就站在他旁边,眼睛眨也不眨,努力记住那些反对她、看不起她的朝臣。 然后—— 未来报复回去! 万俟策自然也收到了阮枫的消息,再看看女儿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 万俟策伸出手掌,温柔地放在女儿的肩头,缓缓说道: “衍衍啊,你自幼生长在这宫廷之中,享尽荣华富贵,性子高傲些本也无可厚非。但你要明白,身处高位,尤其是将来要肩负起这邺国,就不能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可是——” 万俟乐衍还想争辩,却被万俟策抬手打断。 “听父皇把话说完。” 万俟策的语气依旧平和, “但是父皇很高兴衍衍面对恐惧,不肯低头,不肯退缩。你真的想好了要去?” 万俟乐衍重重点头,没有丝毫犹豫: “若不打破一次,日后恐会影响儿臣的心性。” 万俟策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既然你决心已定,父皇也不好做那个恶人,便全力支持你。不过,要多注意安全。” 万俟乐衍听到父皇同意,露出惊喜的表情,连忙开口: “儿臣虽不清楚阮枫到底有何后手,但儿臣相信凭借自身所学,定能应对一二。况且,也能借此机会历练一番,增长见识。” 万俟策走到衣柜前,翻找出一件黑色劲装,上面绣着淡金色的丝线纹路在烛光下隐隐闪烁, “这是用上等天蚕丝混织而成的衣物,不仅轻便舒适,而且刀枪难入,可保你在关键时刻多一分生机。” 万俟策眼神中满是慈爱: “在外要记得照顾好自己。” “谢父皇!” 万俟乐衍陪着万俟策说了些话,天色已晚才提出告辞。 万俟策站在寝宫门口,望着万俟乐衍远去的方向,久久未曾离去。 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那略显佝偻的背影。 …… 邺国边境。 青岩关外十几里的营帐内。 东方旭阳下巴搁在双手交叠的手上,身上的鱼鳞甲反射着寒光: “青岩关地势险要,两侧山峰陡峭,正面强攻损耗太大。我们可分兵两路,一路继续在此佯攻,吸引敌军注意力。 另一路由精锐骑兵组成,绕道后方,袭击敌军粮草辎重,断其补给——” 东方旭阳顿了下,不知想到什么不太美好的回忆,龇牙道, “这个青岩关的将领,不会和那赵云天一样恶心吧?” 不怪他有此一问。 凉国海谷关地势和这青岩关差不多,易守难攻,实在是赵云天的操作让他一股无名火又拿他没办法。 赵云天跟千年老龟似的,岿然不动,仿佛有一种“主要把你拦住,其他事情我才懒得管”的死磕感。 比如,哪个好人家投石机投积累了几个月的粪便啊!? 那一场前所未有、酣畅淋漓的粪战后,海谷关前弥漫了一个月的味道。 双方都被恶心到了,他们作为主要受害者,更是恶心的三天吃不下饭。 记忆过于深刻了些。 东方旭阳后面就学到了。 书上学到的兵法固然重要,但实战变幻莫测,仅凭纸上谈兵远远不够,还得看看其他手段。 后面赵云天被阮衡罢免。 他进入海谷关,在赵云天的书房桌子上,看见了被镇纸压着的一张纸。 那是赵云天留给他的信,语气并不客气。 先是语气嘲弄地询问他,心高气傲的少年却被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拦住半年,感觉如何? 但在最后,赵云天写道—— 兵法为基,实战为翼,兼修人心、环境之道,方能纵横沙场。 字潦草却难掩磅礴气势,似乎从没顾忌过他们曾是对手。 第231章 夜袭 第231章 夜袭 东方旭阳对赵云天可谓是又爱又恨。 一旁。 魏青书掀了掀眸子:“我们慢慢来,不必急于求成,相信小枫——” 话还没说完。 就有人急匆匆进来通报! “报——邺国皇太女亲率赤影卫前来青岩关,不日抵达!” “万俟乐衍!?” 东方旭阳让那人退下去后,就迫不及待看向双手抱胸坐在营帐角落闭目养神的“阮枫”,激动道: “阮枫真是神了,他怎么预料到万俟乐衍会亲赴边境?” “阮枫”,也就是阮肆,缓缓睁开双眸,嘴角扬了扬: “主子料事如神,没什么好惊讶的。” 正惊讶的东方旭阳:“……” 东方旭阳沉声道: “赤影卫部分被派去对付盛国,部分必然要留守邺都。不过即便万俟乐衍只带了部分赤影卫,我们也需小心。” 毕竟赤影卫是邺国的骑兵精锐。 他们在自己地盘,只会如鱼得水。 而他们中一半都是原齐国军队,他们虽习惯这边的气候,但可能没那么好管教。 另一半虽是来自盛国的军队,比较好管教,但有有些人出现了水土不服的症状。 幸好这一点殿下早有预料,随行了不少军医。 恰在此时,帐外一阵喧哗。 亲信匆匆入内,神色焦急:“将军,前方密报,敌军似有新动向。” 东方旭阳霍然起身:“走,出去看看。” 来到营前。 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东方旭阳陷入沉思。 若依兵法,此时双方都不太了解对方实力,应会按兵不动,待查明虚实再做打算。 但他心中隐隐觉得,那青岩关将领钟乘锡以奇招闻名,或许正利用这思维设局。 东方旭阳与身旁魏青书对视一眼。 一同并肩作战多次,两人早已锻炼出默契。 随即两人同时回到营帐内,召来几位心腹将领。 东方旭阳低声吩咐: “兵分三路,一路佯装主力按原计划在此地修整,制造声势迷惑敌军,若敌军来犯,注意不要恋战,及时撤退保存实力; 二路潜伏在附近,由魏青书带领,若是敌军来犯,先留意周遭动静,若觉得不行,一样撤退,若行,暗中迂回,从侧翼包抄; 三路随我,另寻蹊径,直捣敌军后方粮草营地。粮草乃重中之重,若能成功摧毁,敌军必然军心大乱!” 魏青书摸着下巴思索着开口: “佯装主力的兵力……留个一两万就好,毕竟我们对外宣称的是一万兵力。” 话音刚落。 有将领看向角落的阮肆,提出了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末将一直不明白,夸大兵力,不仅对敌方造成威慑,也可稳定己方军心,为何我们要对外宣称一万兵力?” 虽然他们兵力确实不是很多,但也不至于有信心一万兵力拿下邺国吧? 众位将领纷纷附和。 显然疑惑已久。 东方旭阳喜欢服从命令的下属,但不代表他不允许下属发声,不会听下属建议。 而且他们并未不满,只是有此疑惑罢了。 所以东方旭阳耐心安抚道: “殿下既然派阮枫为军师,委以重任,必然有其深意。同样的,阮枫既然让我们对外宣称一万兵力,想必也有其深意。” 没有明确解释,但众位将领都明白东方旭阳的言外之意—— 莫要再提及此事,执行命令就好。 于是都闭上了嘴,领命离开。 大军在暗中开始了行动。 东方旭阳带领着第三路兵马在山林间小心翼翼地潜行。 夜幕降临,月色朦胧地洒在山谷中。 东方旭阳悄声下令: “所有人轻装上阵,不得发出任何声响。沿着山谷一侧的峭壁攀爬,务必小心谨慎。” 他带来的都是来自盛国的精锐中的精锐。 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听到后即刻开始执行命令。 这冬春交替之际,山间的夜晚依旧寒冷刺骨,冷风如刀割般刮过脸颊。 黑暗中,不时传来轻微的摩擦声与衣物的窸窣声。 每个人都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动作幅度,生怕发出一丝声响惊动敌人。 东方旭阳习惯身先士卒,攀爬在最前面。 岩石表面冰冷刺骨,冻得手指生疼。 但没有人犹豫,都专注在攀爬上。 经过漫长艰难的努力,众人终于登上了峭壁顶端。 稍作休整后,队伍继续在山林中潜行。 东方旭阳发现,这确实有巡逻防守之人,但并没有太多。 那些巡逻的人甚至还有松懈的。 也许正是因为夜晚寒冷,攀爬峭壁非常艰难,所以那些巡逻的人觉得不必那么谨慎。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 敌人的粮草营在哪里? 沉思片刻后。 东方旭阳吩咐道: “一部分人去砍伐树木,制作简易的木人,布置在山林显眼之处。一部分人制造声音,越嘈杂越好,最好让敌人觉得有大批人马在附近活动。” 安排完这些,东方旭阳亲自率领剩余精锐,潜伏在一旁静候。 不多时,山林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声响,仿佛有千军万马在暗中涌动。 那些巡逻的邺国士兵果然被惊动,纷纷紧张起来,匆忙跑回去报告。 消息很快递到钟乘锡耳边。 有副将“噌”得一下站起: “不可能!将军已派人趁着夜色奇袭盛国军队,他们是如何有大批人马来到后方的!?必然有诈!” 钟乘锡淡淡道:“坐下。” “是。将军。” 副将压下满腹牢骚,重新坐下。 钟乘锡垂眸看着桌子上青岩关的舆图: “青岩关易守难攻,攀爬峭壁是能绕到后方。但能在寒冬之际攀爬上峭壁的精锐不多。对方即使真如此做了,来的人也不会多。 两军交战,谁不想毁了对方的粮草辎重呢?敌人恐怕正等着我们派人前往粮草营地查看……” 钟乘锡顿了顿,眼神冰冷, “何不如将计就计,派人把他们引到其他地方,请君入瓮,一网打尽?” 另一边。 东方旭阳密切观察着敌方的动向,发现一队士兵神色匆匆地从一处偏僻小道离开。 眼看着东方旭阳毫无动静。 有人忍不住低声开口:“将军……” 东方旭阳抬手制止对方讲话,瞥了眼身后黑黝黝的山林: “捣毁对方粮草一事并不急,这队人马并一定是去粮草营地查看的,没必要冒这个风险。我们避击锐气,击其惰归。” 他强归他强。 他们岿然不动就是了。 敌人放松下来,他们就去扰乱,若是敌进,他们就退回山林。 虽然他带来的人数不多,但各个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在山林生存问题不大,分散开,更是难以找到。 东方旭阳就不信钟乘锡会在这种时候调大批兵力来摁死他们这些跳蚤。 他目前只有一个目的: 就是要让钟乘锡感到恶心! 第232章 首战告捷 第232章 首战告捷 夜幕笼罩大地,山林间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盛国营地内,篝火闪烁,士兵们有条不紊地巡逻站岗。 主大营内,几位将领分析着当前形势。 角落的阮肆依旧双手抱胸,闭目养神。 主子在外人看来是个话少的人,就有这点好处,他能当个哑巴美人。 “也不知今晚敌人会不会奇袭……” 一个身材壮实的将领说着,余光瞥见睁开双眼找水喝的阮肆,连忙问道, “不知咱们军师大人有何见解?” 阮肆:“……” 他能有何见解? 他又不会分析战局形势! 阮肆嘴角勾起高深莫测的浅笑: “这个事情比较复杂,很难简单说清楚。不过诸位不用担心,只需静待时机。” 说了。 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对方都说静待时机了,其他人也不好问下去。 有一两个资历老的,发出一道“哼”声表达不满。 也不知道殿下怎么想的。 阮枫从未上过战场,一点经验都没有,居然让他们多听听这小子的建议? 也幸好这小子识趣,除了让他们对外宣称一万兵力,放豪言三个月拿下邺国,也不会乱指手画脚。 忽然! 喊杀声瞬间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一群黑影如鬼魅般从树林中窜出。 来了! 众将领纷纷对视一眼,大步走出主营帐,按照既定策略,且战且退。 一时间营地内刀光剑影,火光冲天。 与此同时。 潜伏在附近山林中的魏青书听到了激烈的厮杀声,立刻派出几队侦察兵,悄无声息地摸向战场。 侦察兵们很快传回消息: 敌军此次奇袭出动了大约五千兵力,攻势猛烈。 魏青书心中一动。 他们对外宣称一万兵力,对方派来五千兵力,看来只是前来探查他们的虚实。 恐怕只是一时厮杀,形势一旦有变,他们就会迅速撤退。 五千兵力,营地里那些人足以应付。 他们是出去包抄,让敌人知道他们兵力不止一两万,从而心生忌惮。 还是静待原地呢? 小枫对外宣称一万兵力、放豪言,不过是万俟乐衍听到的那瞬间,给对方隐形的心理压力。 意识到自己忌惮,甚至恐惧阮枫,素来高傲的万俟乐衍不太会选择退缩的。 只要能赢阮枫一局,哪怕只有一局,也很重要。 如小枫所料,万俟乐衍果真来了。 那么这“一万”兵力也不是很重要了,反正敌人虽然摸不透,但也不太可能真的相信只有一万。 而首战大获全胜,对于鼓舞士气非常有作用。 无数念头从脑中划过。 魏青书果断下达命令:“敌军后方空虚,正是我们出手的时候。保持安静,跟我迂回包抄过去!” “是!” 士兵沿着山林的边缘,小心翼翼地绕过敌军的正面防线,朝着敌军后方潜行。 当他们迂回到敌军后方时,魏青书一声令下: “杀!” 众人如猛虎下山,呐喊着冲向敌军! 邺国这边的士兵虽早有防备,但因盛国主营这边的士兵佯装松懈,导致他们恋战,没有及时撤退。 顿时被从后方杀来的魏青书部队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在混战中。 魏青书被敌军的指挥官发现。 只见那指挥官骑在一匹黑色战马上,挥舞着长刀冲向魏青书! “拿命来!” 就算是死,带走敌人一个将领,打击敌人士气,也值了! 魏青书:“……” 魏青书无奈地举刀抵挡。 他的武功其实也就那样,没有那么多时间习武,更偏向于军师的身份。 善于骑马就是好啊,都能直接冲进他们人群里盯着他打! 眼看对方又要攻击,利器的破空声传来,与大刀摩擦产生尖锐刺耳声! “刺啦——” 阮肆手持长剑,在空中踏着人群飞来! 虽然他打不过阮娥姐,总是被阮娥姐当沙包揍,但武功也不低的好不? 主子的替身没点武力还说的过去? 要是当着他的面,魏青书被杀,他都没脸回去面对兄弟姐妹们了! 阮肆身法极其灵活,以柔克刚。 再加上此人冲进他们这边,其他人反应过来后纷纷围攻。 很快,阮肆就将此人斩于剑下! 敌军见指挥官被杀,彻底丧失了斗志,纷纷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穷寇莫追。” 夜晚本就不好追敌,何况再往前就是青岩关了,万一敌人设下埋伏怎么办? 众人收兵回营。 众将领聚在一起,清点伤亡情况,总结此次战斗的经验教训。 有人夸赞道:“阮枫,你刚才取敌人首级,真是勇猛。” “一般一般,也是各位兄弟们的功劳。” 阮肆说完,继续闭目养神。 其他人见怪不怪,继续商讨: “这青岩关真是个难啃的骨头,钟乘锡也不好对付。” “要是邺皇能把钟乘锡罢免就好对付多了。” “嚯,老王你在做什么白日梦?钟乘锡可是深得邺皇的信赖,驻守在青岩关十几二十年了!” “太子殿下就给我们不足五万的兵力,让我们拿下邺国,是认真的吗?” “你居然还敢质疑太子殿下!?” “我没有质疑,只是提出合理疑问!要知道,就算拿下了青岩关又如何?青岩关过后是大片的草原,邺国以骑兵出名,在草原上他们还不得……” 嘎嘎乱杀? 那人没有说完,但其他人都陷入了沉默。 说真的。 陈国虽也强大,但好歹和盛国比邻,不至于水土不服,不至于拿自家短板去碰人家长处,不至于粮草辎重是个大问题。 攻打邺国,还不如攻打陈国呢! 有人轻轻叹了口气: “如今盛国边境问题更大,殿下只给我们五万兵力,也许是只拿的出这么多。” 说到后面,那人自己声音都小了下去。 既然盛国面临大麻烦,殿下不应该全力防守吗?还抽出兵力来攻打邺国做什么? 他们在这里也会心神不宁,担忧家没了啊。 魏青书见众人这模样,拔高声音,一拍桌子道: “都还没正式进攻青岩关呢!你们这样丧气,士兵看见了会如何?东方小将军难道不会疑惑吗?但他相信殿下的决策,尽全力去完成殿下的命令!” 众人张了张嘴。 他们哪能和东方小将军比啊? 疑惑? 他们东方小将军估计是不会有疑惑的,他压根就不会去想那么多啊! 除了在军事上有天赋,其他方面,尤其是为人处世方面,都跟缺了根筋似的。 得亏人家和殿下是发小,殿下就是护着他啊! 第233章 赵承 第233章 赵承 邺国。 邺都最热闹的决斗场包厢内。 易容过后的阮枫懒洋洋地靠在窗边,垂眸看着下面的场地。 中央的决斗场由厚重的青石堆砌而成,围墙高耸,防止决斗者逃脱以及观众卷入危险之中。 墙上的坑洼之处残留着颜色深浅不一的凝固血液。 决斗场的一角,竖着一排木架,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大多都是残破的。 明溪山似乎不太想来决斗场,眉头一直微微皱起。 见少年优哉游哉,不由压低声音说道: “青岩关那边都交手起来了,我们还不走?” 阮枫端起茶杯抿了口,语气平淡: “不急,术业有专攻,我们去到了青岩关也帮不到什么大忙。” 话音刚落。 下方一阵激昂的锣鼓声响起。 决斗开始了! 今天的首场对决,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与一个身形敏捷的瘦子。 两人的眼神是如出一辙的狠厉。 壮汉率先发难,高举战斧朝着瘦子劈去。 瘦子轻巧地侧身一闪,战斧重重地砍进沙地,溅起一片沙砾。 然后趁势欺身而上,双匕直刺壮汉的腹部。 壮汉猛地向后一跃,避开了这致命一击,同时挥动战斧横扫过去。 瘦子躲避不及,被战斧的边缘擦过手臂,一道血痕瞬间浮现,红色的鲜血汩汩流出。 鲜血仿佛刺激了观看的人群。 观众们瞬间沸腾了起来,各种呐喊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 人声鼎沸中。 包厢的门被打开。 一个身材魁梧、衣着华贵的男子走了进来,看见房间里的三个人,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 “本侯路上遇到点事,来晚了些,实在抱歉。” 嘴上说着抱歉,语气中却毫无抱歉的意思。 而且,是真有事,还是故意迟到,谁知道呢? 明溪山嘴角往下拉了拉,没有说什么。 “砰——” 阮枫手中的茶杯重重落在桌子上,杯中的茶水剧烈晃荡,却没有一滴水溅出来。 茶杯完好无损,但以茶杯为中心,下方的木桌竟如蛛网般迅速裂开,细密的纹路蔓延至整张桌面,木屑簌簌掉落。 赵承眼神稍变。 这个其貌不扬,长得也不壮实的男子,竟暗藏如此深厚的内力,显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阮枫抬眸,目光清冷地扫过赵承,声音冷淡: “既然赵侯爷没有把我们放在心上,想必合作也会生出诸多波折,我们也并非非你不可,今日就这样吧。” 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赵承嘴角不屑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眼神幽黑: “若是本侯将盛国要贿赂邺国官员的事告诉陛下,诸位恐怕任务是完不成了。” 阮枫脚步顿住,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转过身,似笑非笑道: “两国交战,贿赂对方官员不是很正常吗?赵侯爷去说吧,顺便解释解释自己为何不第一时间上报,而是与我等私下见面后才上报。” “你!!” 赵承怒目圆睁,指着少年半天,才不甘心地放下手。 陛下近些年对他愈发张狂的作风已有了几分不满。 为了给皇太女铺路,更是在朝中提拔了不少年轻人。 赵承大跨步坐下,沉声道:“刚才本侯不过开个玩笑,莫介意。” 就连服软,也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味道。 “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阮枫重新坐了回去, “赵大人也知道,邺国这么大片的土地,总得有人来治理。这个人啊,自然是越熟悉邺国越好。” 赵侯爷不叫了,改成赵大人了……赵承心下冷笑,面上却带上微笑: “这……盛国如今这情况,实在令在下担忧,不知你们可想出了什么解决之法?” 要是盛国自己都自身难保,他还上这条贼船干嘛? 阮枫早有预料对方有此一问,想到来时陆玄与她说的话,不由微微一笑: “盛国不一定自身难保,但陈国一定不能独善其中……不如赵大人静观几日?” 赵承眯起眼睛。 陆玄那厮还有兵力去搞陈国? 开玩笑的吧! 但左右不过多几日,他等得起。 赵承显然不太相信,但不好多问什么,说了句“好”,就看向下方的决斗场。 场地上。 壮汉突然将战斧插入沙地,双手抓住瘦子的手臂,用力一甩。 瘦子整个人被甩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还没等他起身,壮汉大步上前,一脚踩住瘦子的胸膛,举起战斧,狠狠砍下。 “噗嗤——” 瘦子的头颅被战斧劈下,鲜血如泉涌般喷射而出! 观众们发出一阵兴奋的尖叫。 有人激动得满脸通红,不停地鼓掌跺脚; 有人兴奋地吹起口哨,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刺目的鲜血不断流淌,染红了沙地。 赵承从容不迫地给自己倒了一壶酒,一饮而尽,大拇指随意擦去嘴角残留的酒,嘴角扬了扬。 这就是他们邺国人啊。 崇尚武力、崇尚强大,千年来为燕圣朝抵挡住一次又一次的蛮夷入侵。 他们喜欢用敌人的鲜血狂欢,尽情释放内心深处的野性与狂热。 生命如蝼蚁般脆弱,唯有强者才能生存! 哪怕盛国征服了这片土地又如何? 若没有足够力量,邺国人根本不会承认,到时候为了暂时稳住,也只能交给他处理。 赵承看完一场决斗后就起身离开。 绕过走廊,忽然听到有人在说着话: “听说了吗?太女殿下亲率赤影卫去了青岩关呢!” “这个我知道!据说盛国那边来了阮枫,太女殿下恨透了对方,当然要去!” “阮枫啊,那个十五岁不到就狠狠坑了太女殿下一把,还是从赤影卫追杀中全身而退的人?” “说真的,他到底怎么做到的?那可是赤影卫啊!我还听说燕王十二骑有好几个将军死在了阮枫手上!” “……” 几人话语间满是火热与崇拜。 至于被坑的是他们皇女殿下? 不好意思,他们邺国君民之间的情谊并没有很深。 反正坑的是太女殿下的私库,又没坑到他们头上。 而且太女殿下去了青岩关,才没时间管他们说这些话。 暗中。 赵承脚步一顿。 什么时候开始,阮枫做过的事被流传这么广了? 戏耍赤影卫、暗杀燕王十二骑的将军……还真是点到了崇尚强大武力的邺国人心尖上了。 不过也仅仅是点到心尖上,茶余饭后谈一谈而已,威望什么的,还差的远。 赵承转身离开。 第234章 十年筹谋 第234章 十年筹谋 赵承离开后不久。 阮枫等人也离开了。 明溪山确定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阮枫瞥了眼明溪山。 对方很熟悉邺国,但似乎不喜欢踏足邺都,自来到邺都,时常问她什么时候走。 阮枫沉思片刻,手指了指邺国皇宫的方向,压低声音: “来都来了,带个人再走。” 明溪山:??? 明溪山:!!! 明溪山狭长的双眼瞬间瞪得滚圆,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如狼般深邃锐利的眼眸都清澈了几分。 仿佛眼前出现了什么颠覆认知的事物,目光中透着深深的震撼。 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是这么用的吗? 看明溪山久久未语,阮枫慢吞吞地说道:“兵法有云,擒贼先擒王。” 哈!? 明溪山不由自主看向邺国皇宫的方向。 人家擒的是两军交战敌军的将领,你这擒的是啥!! 明溪山看向淡定从容的少年,又看向神游天外的温鱼。 总觉得大惊小怪的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 冷静下来后,明溪山语气凝重地询问:“多大把握?” 阮枫笑了笑。 眼底却毫无笑意,凉薄而冷漠: “这个啊,要看万俟策对万俟乐衍这个女儿有多在乎了。” 几人回到客栈。 阮枫发现余祁眠的回信到了。 遇见温鱼后,她就给余祁眠写了一封信,说他小师弟在她手上。 阮枫三两下打开信,一扫内容,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赎金是没有的,人是可以随你玩的。只要记得留个全尸就好,要不然我还得拼接起来,太难了,我怕我忍不住一把火烧了。” 阮枫把信递给温鱼。 温鱼看完,情绪稳如老狗,明溪山想看,随手就给了她。 明溪山看完后一言难尽: “……你这个大师兄……真的是你亲师兄?” 温鱼语气平淡: “还好了,可能我天生有点吸引罪犯吧,上次见面惹了大师兄一下,大师兄就拿我打窝。” 明溪山:“……” 阮枫:“……” …… 与此同时。 盛国边境。 一名年约四十的女子立于营帐前。 她身着黑色鳞纹铠甲,身披红色披风,浓眉斜飞,锐目似星,一举一动间不怒自威。 一众人骑着马步入营地,为首的男子身着一袭玄色锦袍,来到营帐前翻身下马。 女子不紧不慢地走上前行礼:“殿下。” “东方将军不必多礼。” 陆玄连忙开口。 两人一同步入营帐内。 东方煜率先开口,嗓音略微粗粝:“殿下放心,末将必然誓死扞卫边境!” “东方将军驻守边境数十年,恪尽职守,本宫自是相信将军。” 陆玄言辞恳切,语气带着晚辈对长辈的尊重。 东方煜不骄不躁地回答:“末将的职责。” 两人就如今的形势交谈了一番。 东方煜迟疑片刻,还是决定开口: “朝阳这孩子,前几日给末将来信,说不久即可返家。” 东方朝阳快及笄时,某天回来忽然和她说,她和殿下定下了一个约定,要去帮殿下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从此以后,她甚少在盛国见到这个孩子。 这孩子似乎比她这个娘还要忙。 本着为人母、为人臣的想法,东方煜并没有去过多的追究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还帮这孩子遮掩行踪,外人以为朝阳还一直陪着她驻守边境。 其实后面装作朝阳陪在她身边的,只是朝阳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罢了。 闻言。 陆玄薄唇微微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眉眼间满是自信与淡然: “确实快回来了。对付陈国,无需废一兵一卒,东方姑娘功不可没。”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不战而屈人之兵。 战争,从来不是对付他国的唯一手段! 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如同困在蛛网上的猎物,丝毫不知危险已经降临。 近十年的筹谋,无数个日夜的精心布局,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刻! 看着面前的少年,东方煜微微一愣。 旋即笑道:“难怪荣老将军总说,天下是年轻人的天下。” 少年意气风华,揽风云之志,破万里浪涛! 陆玄离开营帐时,正好与策马进入营地的东方朝阳遇上。 东方朝阳连忙下马行礼,然后扑进东方煜怀里: “娘!我回来啦!” 陆玄没有打扰这对母女叙旧,仰头静静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 ——“木青,你可知旭阳的计划为何会泄露导致失败,沧海阁为何会愿意放你们回来?” ——“给殿下添麻烦了。” ——“那是因为,沧海阁如今的少阁主苏栩,就是东方朝阳。” 东方朝阳自幼跟在东方煜身边亲自教导,不怎么在众人面前露面。 自从,嗯,陆玄小时候跟在阮枫身后过了一段穷的要命的时光。 他就深刻体会到了什么是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他翻阅无数典籍,深入思考后,最终询问父皇,能从银钱上掐住一个国家的命脉吗? 父皇对这想法似乎很吃惊,但还是认真思考了,告诉他,能。 此后便是近十年的谋划。 至于沧海阁…… 这个得从他外祖母苏姒和外祖父萧承锦说起。 外祖母在世时总和他说,别看外祖父现在是个严肃的老头。 年轻时可是个唇红齿白的俊俏小公子,一言不合眼泪就啪嗒啪嗒落下,和水做的一样。 那时的沧海阁由盛转衰,正是没落的时候,外祖母以行商的身份游走。 后面外祖父脱离萧家,两人一同走南闯北,生意越做越大,结交民间高手,与其他门派合作生意。 但外祖父说衣锦还乡是不可能的。 萧家世家大族,其中水有多深他还不清楚?他要是回去,那不是衣锦还乡,那叫羊入虎口! 所以外祖父外祖母极为低调,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开了几家小铺子的夫妻。 几家小铺子而已,萧家看不上眼,也懒得去关注外祖父外祖母的生活。 如果不是母后和父皇成婚,萧家恐怕早就忘记了外祖父这号人。 第235章 还打?你家没了! 第235章 还打?你家没了! 外祖母走南闯北数十年,一手易容术出神入化。 十年前。 踌躇满志的东方朝阳化名沧海阁苏栩——老阁主,也就是外祖母收养的孩子。 苏栩这个人选,要有足够的武功镇得住沧海阁结交的高手,要有做生意的天赋,还要过人的头脑。 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忠心。 广撒网不一定有那个精力和时间。 而且不是每一个国家都能顺利进行,情况不同,所得到的反馈也不同。 过了几年。 恰逢陈国太子陈昭苏“意外”死亡,公子朔为了收拢权力稳住自己的地位,广结交“好友”,无论来自天南还是地北。 东方朝阳瞄准时机,与公子朔结交。 随着生意规模的扩大。 东方朝阳结识了众多陈国的富商巨贾,巧妙地与他们建立起紧密的商业联系。 此后的数年里,不动声色地涉足粮食、丝绸、药材等关乎民生的重要行业。 通过一系列精心策划的商业运作。 暗中买下大片农田,控制了粮食的种植与收购; 与织户、蚕农达成独家合作协议,垄断了丝绸的源头; 还在药材产地建立据点,牢牢把控着药材的流通…… 如润物细无声、温水煮青蛙。 东方朝阳深知“苏栩”就是个喜欢做生意的,心中只有沧海阁的荣辱。 绝不能让一时的便利影响最终的收网。 所以她未曾安排耳目分散在陈国各地,渗透到各行各业去收集、传递信息。 也未曾与盛国私下联系,数年才会偷偷回家那么一遭,仿佛彻底划清了界限。 陈昭苏死后,公子朔这个人跟个变态一样疯疯癫癫的。 再加上合作为他带来了巨大的利益。 他从未,低下头去看一看民生。 随着陈国军队开赴前线,后方的物资需求陡然增加。 东方朝阳果断下达指令,陈国境内所有受她掌控的产业同时行动。 一夜之间,原本热闹非凡的粮行、布庄、药铺等店铺,纷纷大门紧闭,招牌摘下。 店铺门口张贴着各种告示,有的称货源短缺,有的借口内部整顿,总之不再对外营业。 百姓们手中拿着钱,却买不到东西。 起初,人们或许还心存侥幸,认为过几天就会恢复正常。 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物资短缺的状况不仅没有改善,反而愈发严重。 大街小巷弥漫着焦虑和恐慌的气氛,谣言四起。 有人传言朝廷将物资全部征调给了前线,不顾百姓死活; 也有人猜测是奸商故意囤货居奇,企图哄抬物价…… 物资匮乏的情况持续发酵,民怨如汹涌的潮水般迅速蔓延。 东方朝阳撤退前,还准备了一份大礼。 扬言沧海阁发现前太子陈昭苏死于公子朔之手,那些意外暴毙的皇子也皆有公子朔手笔。 知遇之恩、救命之恩,竟落得如此下场,沧海阁坚决不与此等狼心狗肺、心狠手辣之人为伍! 顺便还将知道的公子朔做过的事、或者疑似做过的事通通抖出去。 陈国那些上位者真的没有疑虑过陈昭苏的死吗? 那些老狐狸估计都心知肚明,但碍于公子朔权势,没有人说话。 但民间本就民怨沸腾,流言四起,这一听还得了!? 那些皇子他们不认识,但陈昭苏是谁? 公子端方如玉,爱民如子、宽厚仁德、身先士卒,其才情、品德、深情为人传颂。 陈昭苏扶灵回宫,离开云州——他生前最后亲赴赈灾的地方时,更是万民相送。 公子朔害死了他们敬爱的太子,踩着他的尸骨往上爬。如今更是因为他,他们面临物资匮乏的困境! 东方朝阳这一波转移矛盾,直接把公子朔架在火上烤!! 百姓们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纷纷涌上街头,前往官府请愿。 官府的强行镇压只会让民众更加愤怒。 这时候更加不会缺乏对公子朔落井下石之人。 甚至还有位自称某位皇子遗孤的人,打着为皇伯伯陈昭苏复仇的旗帜,要去清君侧! 陈国都要乱成一锅粥了。 念及此。 陆玄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他与陈昭苏打过交道,公子确实风光霁月、端方如玉。 他真心佩服的人不多,陈昭苏绝对算一个。 若陈国依旧是陈昭苏当政,哪有这么容易对付? 人生难得棋逢对手…… 算了。 要是陈昭苏没死,他就该头大了。 在这时候感叹天妒英才,怪虚伪的。 算算时间。 公子朔应该收到了来自陈国境内的消息和他写的信了吧? 另一边。 位于陈国与盛国交界处的边境城池中的公子朔确实收到了一张挂在箭上射过来的神秘纸条。 出于谨慎。 公子朔让侍从打开信。 他在旁边扫了眼,常挂在嘴边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只见纸条上,龙飞凤舞的字体贱嗖嗖地写道—— “还打?你家没了!” …… 陈国。 云州。 余祁眠盘腿坐在蒲团上,微微仰头看着面前的石像,眉眼似乎带着几分悲天悯人的神色,飘渺如天边明月。 打扫庙宇的老者看向这一袭月白色长袍的少年,忍不住开口: “年轻人,你都坐在这里一个时辰了。” 余祁眠偏头笑了笑:“在下非常敬佩陈太子,老伯还请勿怪。” 老者摆摆手,“嗐”了声: “咱们云州人谁不敬佩太子呢?当年云州遭遇百年难得一见的洪涝……唉,要不然百姓也不会自发为太子立长生庙。” 说着。 老者咬牙切齿, “要是真是那个什么叶朔害死了太子,我们云州人绝不会放过他!” 余祁眠没有说话,只是抬眸继续静静看着面前的石像。 “大哥,叶朔此人天生反骨,不可信,你一定要小心他!” “我知道阿朔没有表现得那么纯善,他心思深,但他被所有人抛弃过,我并不想抛弃他,没有人生来就是被抛弃的。” “大哥,你……还是想给他一次机会,对吗?” “小二,命运一途本就虚无缥缈。每个人降临到这个世界上,都应被温柔以待啊……” 余祁眠缓缓闭上双眼。 陈昭苏啊陈昭苏。 他深陷心灵囹圄,认定世界丑恶不堪,自觉满心恶毒。 你怀揣着真诚与热忱,却终究没能将他从黑暗深渊中解救出来。 反而被深渊拽入其中,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救了很多很多人啊,唯独救不下你。 第236章 马 第236章 马 无数次午夜梦回。 余祁眠都会忍不住想,若陈昭苏早知道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会不会后悔? 也许会后悔,也许不会后悔。 但他知道,陈昭苏绝不会认为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 哪怕再来一次,陈昭苏依旧会认为,每个人降临到这个世界上,都应被温柔以待。 人活一世,本就是光阴之逆旅。 心之所善,死亦无悔。 是非过错,任予他人评说啊…… 余祁眠睁开双眼,手撑着地慢慢站起来,望着石像,扬起一抹笑容,轻轻说道: “时间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去而驻留……大哥,我走了,以后有空再来。” 说完。 少年转身离去。 …… 陈国陷入内乱,公子朔从边境退军迅速传遍天下,引起轩然大波! 正啃下青岩关的东方旭阳收到消息后惊呆了! 别人震惊于不费一兵一卒让陈国退兵。 但东方旭阳震惊的是—— 苏栩是他姐!!? 他就说,苏栩那个狗——咳咳,人美心善的姑娘为何那么了解他的行事作风。 是他姐啊,那就没事了。 等等—— 苏栩那个传闻中被盛国误杀的弟弟苏序…… 啊? 他死了? 东方旭阳挠了挠头。 与消息一同送到的,还有东方朝阳寄给东方旭阳的信。 东方旭阳看了后,直接陷入了沉默。 除去前面的关心,后面的内容大致就是—— “哦~我那亲爱的、愚蠢的废物弟弟啊。 姐姐我呢,凭借自己的功劳和能力足以封侯拜相,我想要的我能自己去挣。所以呢,姐姐决定懒得继承护国将军府。 弟弟高不高兴?咱们的东方小将军继续努力哦~” 东方旭阳:高兴不起来一点! 总觉得护国将军府忽然烫手起来。 总觉得继承家产像是个废物会做的事情…… 东方旭阳没忍住吐槽了几句。 一旁。 魏青书喝了口水,慢悠悠地说道: “其实,我并不介意认一位义母。你娘有收义子的意愿吗?” 东方旭阳脸色剧变! 休想!! 他是他娘亲的小宝贝,他姐身边也只能有他一个仆人! 东方旭阳连忙转移话题: “虽然咱们打下了青岩关,但我建议暂时不要深入,万俟乐衍已经带领赤影卫与钟乘锡会合,后面的地形更是有利于他们。” 魏青书瞥了东方旭阳一眼,顺着话题沉声道: “我也这么觉得,如今攻守之势异也,敌方很可能在筹划着夺回青岩关。” 万俟乐衍确实在谋划着夺回青岩关。 钟乘锡中计丢了青岩关让她发了好一通火,但最后还是忍耐下来了,没有重罚钟乘锡。 后面还需要钟乘锡,这个时候重罚,不合适。 东方旭阳行军打仗上确实有天赋,竟真做到了以少胜多,拿下青岩关。 明明两年前还被赵云天拦在海谷关过! 兵戈相向之际,胜负之枢机,实系于后勤一端。 虽然来自盛国的粮草辎重可能是个问题,但若是来自原齐国领地,那问题就不是很大。 万俟乐衍脑中不断思索,目光死死盯着邺国舆图。 地利之势,从来不容小觑。 山川险阻,关隘要塞,可为天然屏障,守,则固若金汤。 平原旷野,利于驰骋,攻,则势如破竹。 而平原旷野作战,简直就是他们邺国人的舒适区! 万俟乐衍站在城墙楼上,眺望着远方。 前几日下了一场雪,东方旭阳利用那场雪攻下了青岩关。 如今雪早就停了,但气温直降,变得寒冷。 远处山峦与草原相接,银装素裹。 天空湛蓝无云,阳光下,雪地的光颇有些刺眼。 受命前来的钟乘锡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身着红色戎装的女子立于城楼旁,耀眼夺目,似要将这苍白的冬日点燃。 凛冽的寒风吹过,掀起她的披风。 女子眉眼间,少了几分美艳娇纵,多了些许英气。 钟乘锡恭敬地上前:“殿下。” 万俟乐衍双手交叠放在冰冷城墙上,好似感受不到刺骨的冰寒: “公子朔那边……估计是指望不上了。虽然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继续征伐,但我们可以在城墙外侧适当泼水,水凝成冰,也是防守的手段。” 说着。 万俟乐衍长长呼出一口气。 呼出的热气瞬间化作一团团白雾,在空气中消散。 “若是他们继续进攻,那就诱敌深入,一网打尽!若是他们休整,我们也趁这个时机准备夺回青岩关。” 钟乘锡:“是!” 万俟乐衍在城楼上站了会才转身离开。 清点物资,做战前准备时。 万俟乐衍忽然皱起眉头,不停把账本翻来覆去: “为何军队中购入的马匹一年比一年少?莫不是有人贪了军饷!?” 说到最后。 万俟乐衍蓦然拔高音量,冰冷狠厉的眼神从一众人身上扫过。 仿佛只要被她知道有人贪了军饷,就会杀的人头落地! 营帐内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负责军需统计的官员额头沁出冷汗,赶忙上前一步,抱拳说道: “殿下,实不相瞒,近年来不少人从我国购入牛羊,给出的价钱都还不错。 许多牧民为了谋取更多利益,纷纷扩大牛羊养殖规模,草原资源就那么多,马匹……自然就少了。” “糊涂!” 万俟乐衍猛地一拍桌子,怒目圆睁,眼中满是怒火! “只图眼前小利,难道不知马匹对于我们邺国意味着什么吗? 赤影卫之所以能成为天下闻名的精锐骑兵营,靠的就是人和一匹匹精良的战马! 如今马匹数量短缺,一旦战事爆发,如何保证我军的战斗力?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何不尽早上报!!” “……” 帐内众人皆低头不语。 上报? 自然是有人上报的。 但不少达官显贵家中都有大片草场,他们卖牛羊赚了许多银子。 一旦被上面的人知道了,必然会勒令他们养马,损害到他们赚白花花的银子。 马而已,就是养得少了些,又不是不养。 所以那些折子,都在暗中被拦了下来。 万俟乐衍自然想明白了其中缘由,大怒之下竟是直接气笑了! 第237章 那不是宠 第237章 那不是宠 她可算体会到了,为什么陆玄时常亲自去民间看一看。 高坐于高台之上久了,眼睛和耳朵都会逐渐被蒙蔽。 你所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下面的人想让你看到的、听到的! 虽然敌人用此计减少他们的战马,必然会千方百计阻止她知道。 但归根结底,那些人本身有糊弄她的心思! 可笑。 她还曾嘲笑过历史上敌军都打到家门口了,还沉浸在自己国家多么富强、百姓多么安居乐业中而庆祝的国君。 真是可笑。 帐内众人皆面露惊恐,面面相觑。 太女殿下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好,但不高兴时只会阴沉着脸,如今竟然被气笑了。 这、这……不会今日大开杀戒吧? 这时。 闻讯而来的钟乘锡直接“噗通”一声跪下: “末将有罪!末将一直以为陛下收到了消息,才会派亲信回复末将,说陛下知道了,让末将不用管这件事。末将竟未察觉出不对劲!” 见钟乘锡神色诚恳,也是一副震惊的模样。 万俟乐衍不美妙的心情总算好了几分。 邺国还是有忠心的臣子的。 只是出现了蛀虫而已,以后一个个清算掉就行了。 “钟将军快快请来,你无召不得随意离开边境,有人成心糊弄将军,不是将军的错。” 万俟乐衍揉了揉太阳穴,沉思片刻后说道, “敌人此举明显是在蓄意削弱我军骑兵力量。 鼓励牧民重新养马虽可以解决问题,但时间来不及了。 战马虽数量减少了,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我军骑兵力量,好在发现及时,并非致命一击。” 若是强行征调民间马匹,恐怕会引起一些不满。 且朝廷征调,总要给予补偿。 若去告诉那些世家贵族,献出家中马匹的家族,待战事平息后,哪怕调查出来也可以将功抵过呢…… 万俟乐衍陷入了沉思。 …… 邺都。 “吱呀——” 赵承一进入房间,锐利的目光就盯射向半倚靠在窗边,垂眸看着下方决斗的男子。 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有三个人。 今日只有这一人…… 赵承不动声色地打量阮枫。 阮枫双手抱胸,掀了掀眼皮: “赵大人,不必如此心急。” 赵承大跨步走到椅子边坐下,扯了扯嘴角:“陈国的事在下听说了,陆玄真是好手段!” 语速不紧不慢。 听不出来是夸赞还是嘲讽。 阮枫耸了耸肩:“所以,赵大人同意了?” 赵承眯起眸子,盯着面前这个其貌不扬,年纪不大却毫不怯场的少年。 忽的。 赵承笑了: “说起来,在下还不知道先生的名字。先生年纪轻轻内力深厚,说不定在下还听过先生的大名。” “这个啊……” 阮枫抬手给倒了一杯茶推给赵承,赵承接过,没有喝。 少年丝毫不在意,修长的双腿优雅而随性地交叉站着,好整以暇地倚在墙上,懒洋洋地说道, “在下姓池名渊,或许赵大人是听说过。听说你们喜欢叫在下鬼医圣手。” 赵承:!!! 赵承瞳孔地震!! 不等他开口询问,阮枫幽幽叹了口气: “信不信随你,我出手,不过是为了偿还一个人情。” “……” 赵承心里还依旧是狐疑的,但是—— 对方是不是池渊对于他要与盛国合作一事影响大吗? 对方是盛国的人或者只是为了偿还人情重要吗? 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对方如今背后的盛国! 赵承笑呵呵道: “池先生的大名如雷贯耳,哪能没听过呢?” 阮枫也微笑着和赵承互吹一番,气氛看起来其乐融融。 赵承这才切入正题: “池先生此次来邺都,也是有朋自远方来啊,有何事在下可以帮上一二?” “相信以赵承大人的能力,想必也知道为什么前两年万俟乐衍抓了宋泽然,想威胁我那好友阮枫,最后却放过这两人。” 阮枫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那好友吧,睚眦必报的性子,实在合我胃口。我当年一高兴,可是送了不少毒药给她。” 赵承:“……” 一高兴……就送毒药? 赵承略一思索,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后,问道: “所以阮枫趁着解毒,又给太女殿下下了另一种毒!?” 我去,拿了那么多钱不办事,居然比他还心黑! 赵承从未觉得自己道德如此高尚过! 不过转念一想。 对方其实拿钱办事了的,不是解了毒吗? 谁说不能再下的? 阮枫微笑着摇了摇头: “先前是万俟乐衍没有警惕,那次回去后必然重金求了不少名医检查。在下自认医术没高超到当世第一。” 也是。 毕竟太女不放心,还重金求了神医谷神医检查…… 赵承迟疑:“那……” 阮枫挑了挑眉:“赵大人不知道吗?阮枫与南疆圣女迦茵关系匪浅,迦茵圣女送了她蛊虫。” 蛊!!! 赵承瞳孔猛地一缩! 南疆圣女是以在培养蛊虫上的天赋选拔的。 上一任圣女未瑶就被南疆捧为拥有百年难得一见的天赋的圣女。 这一任圣女迦茵,更是仿佛天生为培养蛊虫而生! 若是太女的命被控制在阮枫手上,他们陛下…… 赵承不敢再往下想。 他和陛下年少相识,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陛下对太女的感情。 那不是宠,那是爱。 陛下不受先皇喜爱,被亲生母亲当做争宠的工具,一路走来历经人心冷暖。 或许一开始,女儿的出生对陛下来说,是掺了利益的情感。 稳住了朝臣宗亲怀疑他无法拥有子嗣而起的心思。 可不知不觉间,那份感情早已超脱了最初的功利考量。 陛下为了让太女殿下放心,曾对外宣称,以后无论有没有儿子,太女殿下永远是太女殿下,谁也越不过她去! 那一刻,他清楚地知道了,陛下对太女的爱,是深入骨髓的,无关任何权势利益。 因为女儿是他最珍视的宝贝,是他生命中最温暖的光。 他把他一生求而未得的爱,尽数倾注在女儿身上。 赵承摸着下巴说道:“所以,是要我想办法让陛下知道并相信这件事?” 阮枫不欲说太多,只道了句“是”。 赵承语气意味深长:“这又是毒,又是蛊虫的……” 谁都怕这些东西用在自己身上吧? 阮枫微微扬起下巴,眼皮慵懒地耷拉着,漫不经心地用眼角的余光扫向赵承: “你以为调配毒药和培养蛊虫是件很容易的事吗?也不是谁都值得费这个心思吧?” 就差直说—— 你配我们如此耗费心神吗? 赵承:“……” 第238章 演到你流泪 第238章 演到你流泪 赵承应承下来后,似乎不太愿意见到阮枫,很快就走了。 阮枫收回目光,垂眸继续看着下面的决斗。 陈国退兵对于盛国来说的确减少了不小压力,但压力还是存在的。 陆玄最好能撑过去。 要是她回去一看,什么都没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呵。 等着被她刨坟出来鞭尸吧。 陆玄:瑟瑟发抖jpg. …… 赵承的行动效率还是很高的。 听说万俟策得知消息后两眼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吩咐赵承: “快!去找南疆人,只要能救衍衍,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赵承“如他所愿”,大肆重金求了几天后,把阮枫带到殿前。 阮枫进入大殿前,被盘查了几遍,确定没有携带危险物品才被放进去。 赵承跪下行礼: “陛下,这位是……应翎先生。” 万俟策憔悴又焦急的目光瞬间落在阮枫身上。 顾不上太多审视,万俟策猛地站起身,几步向前,眼中满是急切与期待: “应翎先生,不知你可有法子救衍衍,只要你能救她,朕绝不亏待你!” 阮枫微微欠身,神色平静: “陛下先莫急,在下也不过是族中出来历练一二的……此事还要等见到太女殿下才知晓情况。” “衍衍她……” 万俟策似乎很想自己陪着去边境,或者把万俟乐衍召回来。 但他怎能随便离开邺都? 而且衍衍要是突然回来,被阮枫发现了不对劲,提前催动蛊虫怎么办? 万俟策长叹一口气,看向赵承: “劳烦赵爱卿把应先生安全送到边境。” 原本近几年他还对赵承自恃功大,愈发目中无人而感到几分不喜。 但这关键时候,对方告知了他自己无意得到的消息和得出的猜测。 他也不好去敲打对方,换个人去接手此事。 罢了,这功劳就都记在赵承身上吧。 赵承表面恭恭敬敬地应承,心中却冷笑一声。 年少相识,历经磨难的情谊。 陛下却因为自己年纪大了,怕太女压不住他们这些老臣,而开始打压起他们,提拔新人。 他一生荣华富贵,尊贵无双,近几年却还要避着几个毛头小子的锋芒! 恐怕要不是不好换人,陛下还得换了他,让那些被提拔的年轻人接手这个功劳! 赵承掩去眼底阴鸷。 说好的一世兄弟,有你在,必会保我一世尊荣。 万俟策,是你先说话不算数的。 就休怪我无情! 赵承余光瞥向阮枫,瞬间愣在原地! 人呢!? 那么大一个人呢!!?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阮枫已经如同鬼魅一般绕到了万俟策身后,掐住他的脖子! 万俟策只觉得闻到一股药粉味,然后耳边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 “老实点!” 万俟策不可置信的目光猛地射向一脸懵逼的赵承! 衍衍是女孩子,她的路从来不会平坦。 哪怕他力压那些争议,但关于衍衍不好的声音依旧存在。 说衍衍骄奢淫逸,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配不上储君之位。 说他老糊涂了,不从皇室宗亲中选一个男子过继来亲自培养,反而立老来女为储。 说什么本来衍衍可以当她无忧无虑的公主,哪怕新皇继位,也不敢对她如何,她依旧可以荣华富贵一生。 但万俟策只觉得都是笑话! 皇室亲兄妹都可能反目成仇! 他怎么……怎么能放心他西去后,新皇能保衍衍一辈子荣华富贵,而不是斩草除根? 衍衍若真是以无忧无虑的公主身份长大,以后她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啊! 衍衍是他护在掌心里的明珠。 他不要他的明珠手无缚鸡之力,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他要把权势亲手交到他的明珠手上! 近几年老了,身体越发不好,所以他心急了些。 可—— 虽然他有意为衍衍铺路,但他自认对得起这些兄弟,未曾卸磨杀驴,想让他们安享晚年! 阮枫这一举动。 让暗处的赤影卫反应过来后纷纷现身,包围住这几人! 赵承心里“艹”了一声。 该死的。 动手前和他说一说啊,他一点准备都没有啊! 万俟策抬了抬手,那几个赤影卫都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阮枫。 “不知阁下挟持朕,是所求为何?我们可以好好商量。” 万俟策的声音沉稳平静。 没有趁他恍惚,第一时间刺杀他的命,说明还有的商量。 有的商量就不能自乱阵脚。 阮枫扫了眼众人: “在下池渊。你中了我的毒,哪怕我如今松开手,你的命也在我手上。我今日来,是为了报答一位友人的恩情。” 池渊…… 万俟策眼神一暗,但面上不动声色: “哦?哪位友人?” 阮枫挑了挑眉:“你认识的,如今正在和万俟乐衍交手的阮枫。” 阮!枫! 万俟策瞳孔猛地一缩! 身后的人低低一笑:“所以,邺皇有没有兴趣和我们去边境一趟?” “想用朕来威胁衍衍?”万俟策语气冰冷平静。 但对方下一句话,彻底让万俟策淡定不起来了—— “不,我们是在用万俟乐衍的命威胁你。” …… 马蹄声碎,尘土飞扬。 一辆马车,在蜿蜒的道路上缓缓向着边境行驶。 万俟策靠在马车壁上。 驾车的是一位女子,好像叫明溪山。 马车里很宽敞。 一个皮肤惨白,眼下黑眼圈浓厚的少年双手抱膝坐在角落发霉。 那个叫池渊的,手上捧着医书看得沉浸。 对面的赵承似乎不太敢对上他的目光,闭着眼睛假寐。 这辆马车身后,暗中跟着不少赤影卫。 万俟策左看看右看看,看了看自己没有被束缚住的双手双脚,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真的是被挟持的人质? 他年轻时也经历过绑架,但从没见过绑架得如此不专业的! 但对方越是这样放松,说明越胜券在握,万俟策不敢轻举妄动。 至少现在不能。 阮枫放下书,揉了揉太阳穴,瞥了眼万俟策,声音说不出的倦怠: “老实点,我只是还个人情,把你送到邺国边境,后面的事就不关我的事了。” 嗯,换个身份再出现。 万俟策见阮枫神情不像作假,心中若有所思。 看来这位池渊并非完全的敌人,他没有立场。 于是万俟策笑道: “早就对池先生的大名敬仰已久,先生不拘一格,从不吝啬自己的所学,只为造福百姓,实乃大义!” 阮枫轻轻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高傲,源于对自身的自信: “就算公开又如何?只有弱者才会担心被他人学了去超越自己。若真能超越我,算那人有实力,棋逢对手,也是人生一大乐趣。” 这般自信……万俟策对对方是池渊的说辞信了几分。 温鱼抬头,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万俟策套热乎,抿了抿唇。 阮枫只是想让万俟策觉得有希望,安分点。 这就是大师兄说的演到你流泪吗? 但凡大师兄有这演技,也不至于在摘星楼人人喊打……唉。 第239章 交锋 第239章 交锋 远处山峦的山尖上,残雪尚未消融,山脚下,绿意初绽。 马车缓缓驶过,在某处停下。 阮枫伸了个懒腰:“我的任务完成了,就此别过。” 手一撑跳下马车,拍了拍手: “哦对了,你身上的解药在阮枫手上。还有,最好不要让赤影卫跟着我,否则他们回不去的!” 说完,解开拉着马车的一匹马,策马离去。 明溪山看了会少年远去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视野才收回目光,瞥向万俟策: “还不让赤影卫出手吗?前方不远处就是接应我们的人了。” 万俟策视线在明溪山和温鱼之间转换: “若抓住了你们俩,阮枫会同意朕的要求?” 温鱼慢吞吞地说道:“我和阮枫不熟,我还有求于他。” 明溪山耸了耸肩:“我和阮枫也不熟,你要威胁他,至少得抓,唔……魏青书那种交情的人吧?” 万俟策扯了扯嘴角:“这不就是了?抓了你们又威胁不到他。” 青岩关的事情他清楚得很,阮枫想做什么,他也清楚得很。 但于他来说,衍衍的命大于一切。 若是愿意放衍衍一马,他愿意召回盛国边境的赤影卫,甚至……愿意割让城池。 明溪山静静看着这位两鬓微白的邺国君主,忽然说道: “万俟乐衍高傲,甚至傲慢,从来不把比她地位低的人放在眼里。 储君的身份和眼界让她不会做出草菅人命,引起民愤,不利于统治的事情,但其实她不在乎那些蝼蚁的性命。 在她看来,除非民众面前做出承诺,私人的承诺……她守不守信用看她心情。 你应当知道的吧,若非万俟乐衍违背信用,射杀了陪伴阮枫的那只大白虎,阮枫是不会如此针对万俟乐衍的。” 每听一句,万俟策的头就低一分。 听到最后。 万俟策重重叹了口气:“听口音,你是邺国人吧?在你心中,衍衍是这样的吗?” “对于群体来说,万俟乐衍算是个不错的储君。但对于遇见她的个人来说,万俟乐衍绝不是什么好人!” 明溪山的声音极冷,犹如春寒料峭时山间的清泉, “我和你的女儿,初见时发生过一点口角,后来我们立下赌约,很可惜,你女儿输了。 她却觉得面子受损,不愿意认赌服输,调查出我没有什么背景后,直接派赤影卫的人抓住我,把我丢进了决斗场!” 万俟策沉默了许久,刚想开口。 忽然! 大地似乎颤栗起来,无数的马蹄声如滚滚闷雷,自远而近。 战马嘶鸣,骑手呼喝,整个场面令人胆寒。 原本安静的场景瞬间陷入一片紧张肃杀的氛围—— 两方人马对峙,中央便是这马车! 一方人马中,身着黑红戎装的一群人中间让开一条路。 一袭红色戎装的万俟乐衍骑着一匹枣红色方汗血宝马缓缓来到队伍前方。 她额头青筋暴起,明显情绪不好,处于发怒的边缘,但还是忍耐下来了。 “放过我父皇,咱们有事好商量!” 东方旭阳坐在马背上,背脊挺直,看上去威严十足:“能商量什么事?” 冷静! 万俟乐衍深吸一口气:“邺国军队会从盛国退兵。你们……我也会放了你们。” 东方旭阳指了指马车,又指了指万俟乐衍: “哈?你和你父皇的命都在我们手中诶,你们就值这点钱?” “难不成你还想要整个邺国不成!?” 万俟乐衍严词厉色,说完,意识到不太妥当,抿了抿唇, “顶多割让几座城池,更多的……邺国有不少皇室宗亲。” 言外之意:她做不到! 东方旭阳也明白,对于素来傲慢的万俟乐衍来说,这个条件她给非常多了。 但是—— 魏青书留守青岩关,他又不擅长谈判。 东方旭阳左顾右盼,就在万俟乐衍忍不住问他“你到底在干什么!”的时候。 人群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拨弄,齐刷刷地往两旁散开,让出了一条通道。 冬春交际,天气乍暖还寒,但空气中仍弥漫着丝丝缕缕的冷意。 一匹白马缓缓踏入众人的视线,马背上端坐着一位披着雪白狐裘的少年。 少年的面庞白皙如玉,五官精致如画,双眸深邃犹如幽潭,唇色浅淡,微薄紧闭,散发着一种拒人千里的清冷气息。 众人望向这位仿若从画中走来的少年。 若是以往,万俟乐衍见到这每一处都长在她审美点上的少年,必然会生出几分旖旎心思。 但! 此刻她只有怒火! 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她现在真体会到了,以后她绝对会收敛。 阮枫并不知道她成功逼得万俟乐衍从风流系往禁欲系发展。 不过知道了也不在意。 阮枫微微一笑:“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万俟乐衍几乎是从牙齿里蹦出来几个字:“我好的很!” 阮枫双脚用力一蹬马镫,整个人飞身而起。 落在马车顶上的瞬间,少年微微屈膝,卸去冲力,稳稳地站定在马车之上,白衣猎猎作响。 阮枫一挥手,一声清脆的“噌”响自腰间炸开,佩剑从剑鞘中“飞出”。 下一秒。 少年手腕一转,精准无比地在空中抓住剑柄。 寒光闪过,冰冷的剑身倒映出一双疏离漠视的眼睛。 “你上来迎战,无论输赢,我便放过你们父女其中一人,如何?” 只放过一人? 好歹毒啊!感觉和殿下半斤八两了。 东方旭阳摇晃了下脑袋。 万俟乐衍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她身为邺国皇太女,自然是从小习武,但她怎么打的过阮枫!? “战便战!” 只要拖延时间,等到援军一到,全部给她留在这里吧!! 万俟乐衍手持长枪纵马而出。 火红的披风在凛冽的寒风中飘扬,宛如燃烧的火焰,张扬无比! 落到马车顶上后。 万俟乐衍率先发难,大喝一声,手中长枪直刺向阮枫。 枪尖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带出一道凌厉的劲风! 阮枫眉目微敛,身体极快地向后仰去,避开了这一击。 趁着后仰之势腰部发力,少年整个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手中长剑直逼万俟乐衍咽喉! 万俟乐衍瞳孔骤缩,急忙将长枪撤回,枪杆在身前快速转动,挡下了反击。 同时心中骂骂咧咧。 阮枫身体柔韧度怎么这么好?他是学武的还是学舞的? 第240章 你输了 第240章 你输了 万俟乐衍再次发起进攻。 这一次,她的攻势更加猛烈,在空气中挥舞出一道道残影! 阮枫依旧从容不迫,脚下步伐灵活,巧妙地化解攻击,偶尔刁钻地刺向对方的破绽。 你来我往间,剑与长枪不断碰撞,火花四溅。 强劲的气劲以马车顶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去。 周围的野草被气劲扫过,纷纷伏倒,下方的马车更是咯吱作响! 明溪山坐在驾车位置,忍了又忍,最后实在没忍住咆哮: “下去打啊!我的马车要散架了!!” 阮枫淡淡“哦”了声。 突然! 少年化守为攻,看准万俟乐衍长枪递出的瞬间,身形一闪。 长剑剑刃擦着枪身滑过,直逼万俟乐衍持枪手的手腕! 万俟乐衍瞳孔连忙抽回手臂,同时一脚踢出,想要逼退阮枫。 阮枫侧身躲过这一脚,长剑顺势一转,剑脊重重拍在万俟乐衍的胸口。 万俟乐衍闷哼一声,向后踉跄几步退到马车顶边缘。 还未等她站稳,长剑迅速刺来! 万俟乐衍瞳孔骤缩,脚下猛地一踩,直接从马车顶边缘落至下方的草地上。 可对方如影随形,跃下马车,长剑带着凛冽的杀意,直直朝着她劈去! 万俟乐衍只能狼狈地就地一滚,避开了这致命一击,但锋利的剑刃还是划破了衣衫,在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顺势站起身来后。 万俟乐衍深知自己已陷入劣势,但心中满是不甘! 勉强稳住身形,握紧长枪,抵挡敌人斜削向她腿部的剑。 然而,阮枫这一击只是虚招。 趁着她注意力分散,阮枫手腕一抖,剑峰突然转向,直刺她的咽喉! 万俟乐衍大惊失色,匆忙往后退去,却感觉到膝盖突然被什么重重击打了下,顿时一软,往前倾倒。 在跪地的瞬间,万俟乐衍咬牙奋力挥动长枪,勉强挡住了阮枫这一剑。 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她手中的长枪脱手飞出,插在了不远处的草地上。 “噗——” 一声闷响,枪尖深深扎入土地,枪杆因惯性晃动,发出“嗡嗡”的震颤声。 “住手!!!” 万俟策语气急促,带着明显的颤抖,近乎嘶吼地呐喊! “唰——” 长剑在万俟乐衍脖子旁直直停下,带动的剑风削去几缕碎发,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一处—— 红色戎装的女子半跪在地上,火红的披风犹如燃烧的火焰铺散开,面前少年手持长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雪的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衣角不断翻卷。 红色与白色在这草原上交织,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画面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枪的嗡鸣声逐渐消失,四周安静下来,唯有微风吹过草地,发出“沙沙”声响。 “你输了。” 阮枫脸上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只是在陈述一个普通的事实。 这三个字。 如一记重锤敲在万俟乐衍心尖。 原本不甘愤恨的眼神凝滞了下,万俟乐衍余光瞥向草地上的一枚白玉棋子—— 那个击中她膝盖的东西。 忽然。 她莫名其妙地笑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从来赢不过你?” “因为——” 阮枫手腕翻转,收剑入鞘, “因为我在用自己的长处碰你的短处。” 话音刚落。 万俟乐衍明显愣住了,仿佛醍醐灌顶! 居然、居然是这样? 好像也是,她一直在被阮枫牵着鼻子走,被打压得只觉得自己处处不如对方…… 万俟乐衍伸出手想要去抓住地上的白玉棋子。 她要收好这个棋子,摆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提醒她记住这个教训!! 但—— 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阮枫迅速捡起棋子,眉峰微挑: “你干嘛?这白玉棋子可贵了,你还想拿走?” 手停在半空的万俟乐衍:“……” 她仿佛看见了陆玄那个抠逼狗东西的影子。 “一个破棋子,谁稀罕!” 万俟乐衍起身后翻了个白眼。 一枚白玉棋子对他们来说或许不是很值钱,但一整套的玉棋子与玉棋盘就是价值不菲了。 都拖延这么久了……该死的,为何援军还不来!? “你是在等援军吗?” 阮枫微微歪头,好似整暇地看着万俟乐衍。 万俟乐衍面色一沉,整个人瞬间警惕起来,做好防御准备。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成为储君后,应该去做一件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一件事情的。” 阮枫耸了耸肩,当做没看见对方的警惕。 万俟乐衍:“什么事?” 阮枫:“你以女子之身登上储君之位,这等对于外界来说惊世骇俗的事情,就注定了你的路不会平坦。 哪怕你父皇大力支持你,哪怕他人表面上看着对你恭恭敬敬,但你应该清楚多少人恨不得把你拉下台吧? 一个人对抗世俗,是很难很难的啊……也许你应该提拔更多人。 当然,我并不否认,你走到现在已经很厉害了。” 这一番话,使万俟乐衍彻底愣在原地! 她从不认为她输给男儿,她身份无比尊贵,是父皇唯一的孩子,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女。 但…… 她似乎过于认为她现在的一切是她本该有的,也从未想过去做些什么。 她认为她本该,可忽略了世上也有许多人认为她不该。 尤其是那些皇室宗亲,恨不得拿这一点攻击到她死! 结合阮枫的话,万俟乐衍哪能不明白—— 那些看不惯她,恨不得她死好腾出位置的人看中了这绝妙的机会,不惜暴露也要拦下援军。 说不定援军迟点到,她和父皇两个就都死了呢! 顺风时一个个锦上添花,一看情势不对,纷纷露出獠牙! 好、好……一个个都好的很呐!! 看着万俟乐衍仇恨被转移,阮枫眼神闪了闪,走到马车旁边,丢给万俟策一个小瓶子: “解药……不过,还希望邺皇和我们离开,我保证不会对你如何。” 万俟策眸色一暗,刚想开口,少年忽然打了个响指。 “噗——” 万俟乐衍蓦然喷出一口血! 万俟策瞬间急了:“好好好,朕跟你们走!” 万俟乐衍目眦欲裂:“父皇!” “衍衍啊……”万俟策嘴唇蠕动着,看着女儿,眼神深切,“父皇本来就年纪大了,但你还年轻,你要好好的。” “父皇!” 东方旭阳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苹果啃起来,心里啧啧几声。 万俟乐衍要是能抓到阮枫软肋,绝对会往死里利用。 既然都成为敌人了,就不要谈什么良心不良心的,只有成王败寇! 第241章 众生之下 第241章 众生之下 “衍衍,听话!父皇和你说过的,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万俟策厉声呵斥万俟乐衍,下令其他人不许轻举妄动。 最后深深看了眼万俟乐衍,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向东方旭阳一方走去。 衍衍身上有蛊虫,命还掌握在阮枫手里。 目前看来,阮枫并没有杀衍衍的打算。 至少…… 至少在衍衍找到南疆蛊师解了蛊,或者阮枫放过衍衍前,他要稳住对方,拖延时间。 万俟策打开小瓶子,将里面的药丸倒出来吞下。 一来,放低姿态给阮枫看。 二来,阮枫留着他还有用,这时候才不会对他如何。 眼见明溪山和温鱼要走,赵承连忙跟上。 看太女这要生吞活剥了他的眼神,不留下找死吗? 等安全了,他再去联系他手下的势力! 风吹起红色的披风。 万俟乐衍看着渐行渐远的万俟策,整个人浑身都在颤抖,眼睛里满是血丝,死死咬着渗出血的下唇! 她想起了很多事。 过去那些得罪她的人,她时常会抓住他们的软肋,逼他们做出选择。 若是高兴,都放过又如何? 若是不高兴,就算做出了选择,她也能把两人都拿下。 她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兄妹。 哥哥不小心冲撞了她,她当时正在气头上,直接派人抓住了这兄妹俩。 两人都跪着磕头,求她放过对方。 她对两人说,决斗场正缺少新鲜血液,若有一方自愿进入决斗场,她就放过另一方。 哥哥抓到了阄。 看得出来他很害怕,但还是强忍泪水感谢她放过妹妹一命,被带走前对着妹妹千叮咛万嘱咐。 她本就在被属下背叛的气头上,被蝼蚁冲撞更是不高兴,见到此情此景,顿时不爽了。 直接换人! 妹妹就这样被拖进了决斗场,哥哥眼睁睁看着妹妹惨死刀下。 本可以逃过一劫的他赤红着双眼,喉咙里发出悲愤的咆哮,不顾一切地朝着她冲了过来! 哪怕被侍卫阻拦,哪怕全身都是血,可他依旧宛如疯魔,拼尽全身力气挣扎着。 眼神中的仇恨仿佛实质化的利刃,直直刺向她。 “啊啊啊——你答应过我的,为什么说话不算数?为什么啊!!!” 他嘶声怒吼,声音因为愤怒和悲痛而变得沙哑破碎。 那双眼睛至死都死死地盯着她,怨恨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的灵魂灼烧殆尽。 她曾嗤笑: “真不明白那人怎么想的,我都愿意放过他一马了,让妹妹代替他去死不好吗?偏偏还为了个死人搭上自己的命。飞蛾扑火,愚蠢至极。” 万俟乐衍缓缓闭上眼睛,那对兄妹的身影浮现在眼前。 哥哥绝望的嘶吼、妹妹惊恐的哭喊声,交织在一起。 她以为权力至高无上,所有人都必须臣服于她,她可以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 那是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痛啊。 原来…… 众生之下,皆为蝼蚁。 万俟乐衍睁开晦暗不明的双眸,偏头静静吩咐道: “传令下去,召回盛国边境的赤影卫。” …… 魏青书在青岩关外带人与他们接头。 见众人完好无损地回来,魏青书心中松了一口气,眼神落在万俟策身上时停了下: “房间都准备好了。” 万俟策年纪大,又习惯了养尊处优,总不好把人投入大牢。 人质只有好好的时候,他的作用才更大。 万一万俟乐衍得知自己父皇受到虐待,逼急了眼就不好了。 万俟策很快被人带到一个清幽简洁的小院子里,除了不能出去,其他的没人管他。 以前要处理政务,还要担心衍衍闯出什么祸,万俟策劳劳碌碌一辈子,突然闲下来还怪有点不适应。 每天吃了睡睡了吃。 万俟策终于忍不住问,能不能给他一点书看,好歹有事情做。 阮枫转手丢给他一堆民间话本。 万俟策看着以前唾弃“玩物丧志”的民间话本,眉头微微皱起。 罢了。 好歹能看。 万俟策第一本看了一本关于富家小姐爱上穷苦书生,不惜一切要与对方在一起的故事。 看完后,万俟策眉头那叫一个紧锁! 呵忒! 那富家小姐爱上穷苦书生啥了? 图他家徒四壁?还是图他手无缚鸡之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只要把万俟乐衍代入富家小姐的位置,万俟策就一阵窒息! 万俟策连忙换了一本。 这本讲述的是田螺姑娘,看得万俟策眉头就没松下来过。 最后骂骂咧咧,拐卖人口的狗男人! 当了老父亲后谁看得这种玩意!? 好在大部分书都是能看的下去的。 万俟策觉得其中一个叫“富贵先生”写的话本最深得他心。 这富贵先生应该不是什么普通百姓,对方知识储备不错,见识似乎也很广。 万俟策看话本看得上头时,阮枫正在着手写策论。 万俟乐衍短期内是不会打过来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上次和万俟乐衍说的话,也是她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在这尚不安宁的世道,若能做到大一统,此局面下皇权会高度集中,最重要的军权也会牢牢掌控着。 尤其是护国将军东方煜、虽然交出兵权但在军中颇有威望的安西王等等一众将领皆出身寒门的情况下。 陆君当初以强势铁血的手段平叛盛国内乱时,留下了非常好的基础。 此时,正是推行改革的好时候,而打破世家大族长期以来的垄断,则是重中之重。 世家凭借累世积累的财富、人脉与特权,牢牢把控着政治、经济等各个领域。 朝堂之上,官职多为世家子弟占据,地方治理中,亦充斥着世家势力的影子,政令难以下达基层。 阮枫端坐在书桌前,神情认真而专注地在宣纸上书写,忽然手一顿,梳理着心中思绪。 其实一开始,她去思考这些问题,大部分是为了自己。 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她若是强硬去碰,还要全身而退,几乎不可能。 她要许多人,许许多多的站在她背后的人。 当她的权力达到一定地步,威望传遍天下,哪怕是陆玄想要动她,也要三思而后行。 这相当于“结党”的举措,才让她一开始想把陆玄变为她的傀儡,这样就不用管他反不反对,他的意见不重要。 但现在…… 陆玄是知道并允许的。 可若他对她的行为不满而制止…… 双方观念不合,这也是关系出现裂痕的开始,也许当时没什么,但随着时间推移,以后说不定了。 与其后面你死我活,不如就让他停留在最爱她的时候。 她会想念并爱他一辈子的。 ——题外话—— 作为一名凉薄冷漠,喜欢把一切危险扼杀在摇篮的谋士。 阮枫清楚知道自己放过陆玄是一个不理智的行为,只有对方变为她手中的傀儡才是百分百安全。 但一向理智至上,喜欢扼杀一切对她有危险的阮枫,这一次选择了不理智。 同样的。 陆玄身为一个心狠手辣、野心勃勃的野心家,他很清楚一旦阮枫成长起来了,权倾朝野,会拥有架空他的权力。 但他还是选择了亲手把权力送给阮枫。 我爱你,所以我给了你伤害我的权利。 别说女主不爱男主哈,我觉得很爱了(\/\/?\/\/) 第242章 策论 第242章 策论 关于这个想法雏形,她曾和姜音书信往来过。 那个满是书卷气息的女子给了她不少建议,并表示若想先看看其优缺,她可以在所管理的齐郡先行示范。 阮枫向陆君提过,陆君大手一挥允许了,给了姜音在齐郡不小的权力。 如今过去了数月,姜音给出了不少反馈,利大于弊,大部分都是正面的。 现在她需要把所有脉络梳理清楚,写出一篇条理清晰的文章。 阮枫提笔继续写道: “……故而,考试选拔人才的构想可应运而生。 通过设立定期的、公开的考试,以学识、才能作为衡量标准,面向全天下广纳贤才。 考试内容涵盖经史子集,以考察考生的文化底蕴; 设置时务策论,检验其对当下社会问题的见解与应对策略; 增设技艺考核,发掘具备特殊技能的实用型人才……” 随着笔尖在宣纸上行走,阮枫越发投入,将自己设想一一阐述。 从教育的普及,到考试制度的公平公正,再到对选拔出的人才的任用与培养。 “……选拔不应有性别限制,女子不应因性别而被剥夺为国家效力的机会。 历史上不乏有勇有谋的奇女子,她们在各自领域展现出非凡的才能。 若能给予女子平等的考试机会,必定能为国家注入新的活力,发挥出不可忽视的作用…… ……在如今诸国争战的动荡年代,这套人才选拔制度更具非凡意义。 诸国争战,拼的不仅是兵力与物资,更是人才的较量。 对于身处他国却郁郁不得志的能人志士而言,这无疑是一个全新的机遇。 他们听闻此地有如此选拔机制,不论出身贵贱、地域何方,皆能凭借自身真才实学崭露头角,怎能不心动……” 不知不觉,东方渐白。 晨曦透过窗户洒在少年身上,为她披上一层金色的光辉。 阮枫终于搁下笔,伸了个懒腰。 这时候,动乱时代的算是一点点的优点发挥了作用。 那些攻打下来的区域,都需要大量人才去管理。 创造饼,而不是一味地去动世家贵族的饼,阻力就会小不少,而等他们彻底反应过来,早已成了气候。 剩下那些反抗极为厉害的…… 没有兵马大元帅,三军都掌握在皇权手中的滋味他们就能尝试到了! 这考试选拔制度也是一样的道理。 给予普通女子考试机会,必会引起喧哗。 可对于那些寒门子弟来说,不必去散尽家财讨好世家门阀,这个机会多么难得啊! 难道他们还会对皇帝说: 哦,你这个制度不太合理啊,女子怎么能去考试呢?女子要是也能参加,我坚决不同意! 脑子被门夹了才会闲的去管这东西,他们只会恨不得发奋图强,好图一个青云路! 一开始女子的数量可能不多,但随着时间推移,很多人家会觉得,既然家中女儿能做官改变门庭,为何不让她去? 有利益可图,就会送她们去读书。 若后面有人提出异议,回答就是: 不好意思,祖制。 其中更多的细节等等,非常熟悉盛国国情的陆君陆玄父子俩自然会提出。 任何一件事都不是一鞠而就的,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但她有的是耐心去随机应变。 不过—— 姜音提出的在她管理的齐郡先行示范这一事,给了她一些其他灵感。 对于一些开创性的政令,强行全国推广必然会有非常大的阻力。 或许可以在某个地方先行示范,益处明显: 降低风险,避免全国混乱;积累经验,为推广打基础;凝聚共识,以成效获支持;培养人才,储备执行力量;优化调整,让政策更完善…… 姜音提议在齐郡示范,确是极具远见之举,指明了一条政令推行良径。 想必以姜音的敏锐,估计很快就会从中琢磨出来,说不定正在和她一样在写策论。 如阮枫所想,姜音确实在做此事。 她在忙得脚不沾地时,依旧挤出时间翻阅了无数书籍,引经据典写了一篇语言精炼的策论。 一般情况下地方官员不能直接写策论递给皇帝。 但陆君颁布过特诏,允许地方最高官员直接密折奏事。 送出密折后,想起过往的经历,姜音的心情有几分忐忑。 她以前向她父亲提出过不少意见,但得到的结过就是她的功劳被父亲算在姜瑜头上。 她得到的,不过是几句夸奖、金银珠宝的赏赐和一个顺宁的封号。 她不甘心啊! 所以她用计揭露此事,使姜瑜在民间口碑大跌。 也因此,彻底和那父子俩结了仇。 …… 两篇策论前后送到陆君手上。 陆君看完后赞叹不已。 虽然还有改进之处,但还得是年轻人,敢想敢干! 赤影卫从盛国边境退军后,陆玄回了一趟盛京。 陆君把陆玄召来让他看看,啧啧道: “你小子真是用了八辈子的福气才入了小枫的眼。若不是小枫,姜音也不会如此心服口服。” 陆玄骄傲极了:“那是。” 陆君有点没眼看: “你收敛点,虽在不熟悉你的人眼里,你依旧喜形不形于色,但别以为朕看不出来,一见到小枫你就忍不住笑!” 陆玄:“啊?这么明显吗?父皇您都能看出来?” 陆君:??? 逆子! 什么叫他都能看出来!? 但手中的策论兹事体大,不用想都知道后面至少一两年要忙的焦头烂额,他也不好再像过去那样当个甩手掌柜。 陆君忍耐下把逆子轰出去的冲动,和逆子商讨起来。 好在逆子办正事的时候还是很正常的。 商讨完。 陆玄沉思片刻说道: “如今威胁最大的陈国和邺国赤影卫皆退了兵,剩下的对于护国将军来说压力不大。 儿臣觉得趁你病要你命,如今陈国乱成一锅粥,正是拿下陈国的好时机!” 可能因为有其他国家派兵,再加上不愿把所有底牌放在对付盛国一件事上,燕云华只派了部分燕王铁骑来。 而她本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必须趁她还没回来之际,以雷霆手段拿下陈国! 陆君颔首:“去吧。” 梁知桉带来的金矿消息真是一个及时雨,让他们有余力防守化为进攻。 话说…… 梁知桉被他丢到哪里去了? 哦,想起来了,目前盛国最远的边境是齐郡,被他丢到齐郡去了! 第243章 会失望的吧 第243章 会失望的吧 万俟乐衍得知自己父皇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闲得无聊就看看话本,没有受到虐待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虽然不太情愿承认。 但她也明白,阮枫是手段狠厉,但对于没有仇的人一般是不会去折磨他们的。 没看见燕王十二骑中死在阮枫手上的,除了孟时诩,其他人都死的挺干脆的吗? 万俟乐衍一边联系南疆蛊师,一边暗中运作积蓄力量。 她要想办法把父皇救出来,然后再解了蛊,她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可南疆圣女迦茵的蛊并没有那么好解。 万俟乐衍联系着联系着,突然发现—— “什么!?南疆大族老离奇死亡,二族老上位,和燕云华成了忘年交!?” 听说那大族老和燕牧泽关系不错。 这一看,就知道南疆大族老离奇死亡是谁的手笔! 燕云华掌控了南疆,那就好说多了。 万俟乐衍连忙去联系燕云华,却发现对方早就离开了南疆,不知道去了哪里。 那二族老硬气的很,表示他可以去联系燕云华。 但没有燕云华的指令,他是不会随便出手的。 这一来一回,又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 万俟乐衍气得不行又没办法,想起公子朔似乎养了一位厉害的蛊师,连忙去联系对方。 公子朔自己都忙的焦头烂额,听到来意,思索后表示自己无法左右那位蛊师的决定,但是愿意一试。 他和燕云华商议过后,一致决定向万俟乐衍隐瞒池渊极有可能是阮枫的事。 万俟乐衍被阮枫下过毒,若是知道了此事难免不会多想。 他们还需要赤影卫的支援。 至于万俟乐衍的生死……谁关心呢? 燕云华早就盯上了那赫赫有名的赤影卫,暗中插手,万俟乐衍死了还能光明正大接手。 但现在的情况与预料中的明显有差池。 若万俟乐衍就这么没了,显然弊大于利。 得到公子朔肯定的答复,万俟乐衍松了口气。 赤影卫已经全部召回,只要等待时机,一举夺回青岩关! “报——” 急促的声音在房间外响起。 被打扰的万俟乐衍压下心中烦躁:“何事?” “刚才有个人在城外丢下一个包袱就骑着马走了!说是给殿下您的。” 包袱? 这时候给她包袱? 万俟乐衍想起过去她也挟持过人质,为了警告敌人,剁了人质的手指头送过去。 念及此。 万俟乐衍看着那包袱的眼睛红了,呼吸急促起来,手不自觉颤抖! 老头子他年纪大了,这些年养尊处优,哪里受得了断指之痛…… 万俟乐衍手颤抖得厉害,只能吩咐下属打开包袱。 层层叠叠的包袱一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堆长发团在一起。 这些发丝保养得不错,但还是夹杂着不少银丝,看起来的确像是出自一位老者。 与头发一起被送来的,还有一枚万俟乐衍非常熟悉的玉扳指。 万俟乐衍让人翻了翻那些东西,没有发现除头发以外的身体部件,顿时长长呼出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她才集结赤影卫不久,对方就送来了这东西,是在警告她吧? 这次只是无关紧要的头发,那下次呢? 指甲、手指、手? 万俟乐衍眼神涣散地看着那包袱,脑中思绪一团乱。 公子朔派来回复的人见此,眼神闪了闪,上前一步低声说道: “公子派来的蛊师就在路上,不日就到。如今局势动荡,殿下应以自身大业为重。 邺皇此番落入敌手,怕是凶多吉少,若殿下此时耗费精力营救,一来未必能成功,二来恐会让自身陷入险境,得不偿失啊。” 万俟乐衍带着红血丝的眼睛猛地看向那男子,声音尖锐! “你让本宫放弃父皇!?” 万俟乐衍还有求于他们公子,不会对他如何……男子不紧不慢道: “殿下啊,皇家亲情本就是空中楼阁。况且自古以来,皇家之中为争权夺利,父子反目、兄弟相残之事屡见不鲜,殿下又何必执着于这虚无的亲情?” “砰——” 万俟乐衍猛地一拍桌子,内劲竟直接拍裂了这木桌子! “那是本宫父皇!从小疼本宫、宠本宫的父皇!!” 面对盛怒的万俟乐衍,男子没有感到害怕,依旧平静地开口: “那是因为殿下是邺皇唯一的孩子啊。殿下您心里难道不清楚吗?若邺皇有儿子,您真的还能坐在这个位置上?” 说着,扯了扯嘴角,语气似有几分嘲弄,意味深长道, “殿下您啊,应该比谁都不希望多出个弟弟吧?毕竟后宫嫔妃侍寝后,您都会秘密派人灌一碗避子汤呢。” 万俟乐衍瞳孔猛地一缩! 原本愤怒的表情刹那间凝固,大脑混乱,恐惧、愤怒等情绪不断翻涌,手指攥紧到关节泛白! 公子朔派来的人知道此事,那公子朔必然知道。 他告诉这人这件事,恐怕就是想拿捏她,让她不要束手束脚去对付阮枫! 若是她不听话,这件事公子朔绝对会想尽办法让父皇知道。 一旦父皇活下来,还知道了这件事,会对她很失望的吧…… 父皇子嗣艰难,她知道的,但子嗣艰难不代表绝嗣。 为了维护自己利益,以防万一,她确实在嫔妃侍寝后会秘密派人去灌避子汤。 想要去向父皇告发的妃嫔,都被她使各种手段,再也开不了口。 大部分妃嫔都不敢得罪她,只能默默咽下此事。 安静,犹如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 不知沉默了多久。 万俟乐衍沙哑着声音开口:“本宫知道了。” 男子得意地翘了翘嘴角,提出告辞。 …… 夜幕如墨。 弯月半掩于云后,洒下的月光透过窗户,在床榻上投下斑驳暗影。 万俟乐衍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最近发生的事桩桩件件皆如乱麻,令她心中烦闷难消。 她知道公子朔等人不怀好意,但她自信于自己就算不能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中,至少保全自身不是问题。 以前她喜欢把他人玩弄于股掌中,看着他们一举一动,来以此获得快感。 可事实上,她也被其他人玩弄于股掌中! “衍衍啊……父皇本来就年纪大了,但你还年轻,你要好好的。” 父皇、父皇…… 第244章 唯独一人 第244章 唯独一人 她母妃在生她时,被人暗下毒手,产后血崩而亡。 万俟乐衍从小被万俟策亲手带在身边长大。 父皇宠着她,身边人对她都是毕恭毕敬。 所以,万俟乐衍从小就知道,她身份尊贵无比。 那时她还小,可她记得很清楚。 有次宫宴过后,父皇喝醉了,看着她面露哀愁,喃喃着为什么她不是男孩? 父皇醒来后,并不记得这件事。 过了没多久,父皇突然册封她为皇太女,轰动了天下! 万俟乐衍本该很高兴的,但那晚父皇酒后说的话,犹如梦魇一般缠绕在她耳边。 为什么她不是男孩? 不是男孩? 如果有了弟弟,父皇会收回给她的一切的,对吗? 所有人都这么说。 父皇曾对外宣称,以后无论有没有儿子,她永远是太女殿下,谁也越不过她去! 父皇啊,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吗? 她真的能相信,若有一天有了弟弟,父皇依旧对她如初吗? 她不敢赌。 那么,就让弟弟不能出生就好了。 对。 不准出生! 父皇只能有一个孩子,那就是她万俟乐衍! 邺国只需要一位尊贵无比的储君,那就是她万俟乐衍!! 万俟乐衍翻了个身,死死咬着下嘴唇,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洇湿了枕头。 自懂事后她就没有哭过。 在她看来,泪水是懦弱的象征,她天生尊贵,怎么可能懦弱! “衍衍是父皇最珍贵的宝贝,父皇定会护你一世周全。” “莫要如此莽撞,若是伤着了自己,父皇会心疼的。” “衍衍,你看这漫天星辰,各有其位,在父皇看来,衍衍是这天下最耀眼的那颗星。” “既然你决心已定,父皇也不好做那个恶人,便全力支持你。不过,要多注意安全。” “……” 那些话语仿佛已经变得遥远。 万俟乐衍在黑暗中抱紧自己。 哪怕她脾气再坏,闯了再大的祸,父皇从没对她表现出失望的表情,只关心她是否受伤了。 可年轻时伤了身体,子嗣艰难是父皇一生的痛。 若父皇知道她做的事…… 她真的要听公子朔的话,放弃父皇,不顾一切去达成目的吗? 万俟乐衍知道她不是个好人,她也不屑去装好人。 若想父皇只有她一个孩子,她最好的办法应该是给父皇下绝嗣药。 毕竟她也有自己的事,总不能一直盯着父皇房中事。 但看着父皇眼角的皱纹,看见她时慈祥的笑容,鬼使神差的,万俟乐衍改变了主意。 好在父皇已经很久没有选秀过了,也甚少去后宫,说自己年纪大了要养生。 养生…… 养生………… 万俟乐衍猛地从床上坐起,双眼瞪大,像是被下了定身咒! 父皇是什么时候开始“养生”的? 好像是一个新入宫的妃嫔仗着年轻貌美得了父皇宠爱,对被灌了避子汤一事耿耿于怀,去向父皇告发。 她得知消息匆忙赶去拦下那妃嫔。 正好被父皇撞见,父皇问她怎么突然进宫了。 她说有事来找父皇。 父皇当时只是笑了笑。 她怎么忽略了,她不喜欢后宫那些妃嫔,很少踏足后宫,去找父皇向来去御书房的呢? 难道……父皇查出了这件事,但没有声张? 毕竟这件事要是被皇室宗亲知道了,必然要骂她心狠手辣,自私自利,谋害皇嗣,不配当储君! 万俟乐衍越想越惊。 如果父皇真的是为了不让她担惊受怕,才故意养生不再涉足后宫…… 万俟乐衍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她自幼养尊处优,习惯了高高在上,颐指气使。 身为邺国皇太女,在她眼中,人分为三六九等。 那些底层之人,不过是如蝼蚁般微不足道的存在,他们的生死,从未被她放在心上。 此刻。 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那对兄妹中的哥哥为什么看见妹妹惨死后,宁愿丢了性命,也要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那些曾经被她视为无物的底层人的生命……无论身份高低贵贱,每个人都有自己珍视的亲人啊。 万俟乐衍非常想要威胁阮枫救出父皇。 可理智却在一次次权衡中告诉她,那样做只会让局势更加糟糕,甚至可能永远失去父皇。 阮枫的确不喜欢折磨没有仇的人,但不代表他仁慈! 这次送来的是头发。 那下次呢? 万俟乐衍终于想明白了,阮枫所说的放过他们父女其中一人,放的不是父皇,放的是她! 他明明能催动蛊虫顷刻间要了她的命,但没有那么做,反而让她去寻找蛊师解蛊。 然后…… 让她眼睁睁看着父皇为了自己一再妥协,自愿为质,却无能为力! 若她真不顾父皇死活,阮枫恐怕第一时间就会告诉父皇这件事。 再把这件事宣扬得天下皆知。 父皇一死,她最大的靠山没了。 而连亲恩都不顾,简直狼心狗肺的人,邺国皇室宗亲会让她稳坐皇位? 进退两难! 简直杀人诛心! 万俟乐衍枯坐了一整夜。 脑中满是与老头子相处的点点滴滴。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刺得那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不自觉闭上。 生理性的泪水缓缓落下。 万俟乐衍忽然仰起头,咧开干裂的嘴唇,笑了起来。 “哈哈哈……” 笑声在室内回荡,似被压抑许久后猛地爆发。 脸上的肌肉扭曲着,眼眶泛红,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滚落。 原来,在这世间,于某些人而言,生命中总有那么几个人,或是几件事。 明知会如飞蛾扑火般粉身碎骨,却依然义无反顾。 她自私自利、她残暴狠毒,她言而无信……她知道很多人不喜欢她。 没关系,她不需要他人的喜欢,她只要他人的敬畏与恐惧! 所以她从不在意他人的感受与性命。 可这世上,唯独一人…… 唯独一人…… 她不能不在意。 “阮枫,这一局,你赢了,赢得彻底……” 第245章 长生蛊 第245章 长生蛊 青岩关。 马蹄高扬,万俟乐衍勒马停在青岩关下。 抬眸,与城楼上的等待已久的少年目光交汇。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只余微风吹过的声音。 宛如遗世独立的仙人,周身散发着淡漠疏离气息的少年莞尔一笑。 胜过春日繁花盛景。 万俟乐衍不知道是以怎样的心情走到阮枫面前的。 她应该是恨透了阮枫的,把她逼得一无所有。 逼得一生从未低过头的她低下高傲的头颅,亲口承认自己输的一塌糊涂。 万俟乐衍抿着唇,双手奉上邺国舆图:“这是你想要的。” 阮枫接过舆图,静静看着万俟乐衍,声音听不出来喜怒: “想好了?一国换一人?” 万俟乐衍扯了扯嘴角: “如果我不这么做,你会就此放过邺国和我父皇吗?你给了我一些时日,若过了时日我没来,你手段就不会这么温和了吧?” 阮枫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说道: “我想要的,我会千方百计得到。” “所以啊,你从没打算放过我们……” 万俟乐衍顿了顿,双眸死死盯着面前的少年,眼里满是执拗, “阮枫!我万俟乐衍从没向谁低过头,你最好能走到最后,这样,我才会觉得我输得不冤!” 阮枫挑眉:“你的那些盟友……” 万俟乐衍撇了撇嘴: “因为利益而聚在一起罢了,一个个为了达成自己目的,从不顾及我的死活,我为何顾及他们死活?” 说着。 万俟乐衍不知想到了什么,手指攥紧,关节泛白,昂起头: “你在我身体下的蛊我不会去解……给我时间,我父——父亲年纪大了,不能没有我,以后、以后我任你处置。” 阮枫幽深的墨色眸子看着万俟乐衍良久。 抬手将手中小锦盒递过去: “你身上的蛊,南疆厉害的蛊师都能解,但这个,唯有母蛊是解药,它会将你身体里原本那个蛊虫吞噬。” “这是什么蛊……” “南疆,长生蛊。” 话音刚落。 万俟乐衍瞳孔地震!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寻找厉害的蛊师,对于南疆的蛊虫大多都了解一二。 南疆传闻中有一种可怕又古老的母子蛊,也被称为长生蛊。 保留一个人的意识,但此人必须忠诚于“主子”。 “主”死,此人也必死,且若有弑主之念,便会生不如死。 更可怕的是,子蛊会逐渐影响此人记忆与认知,直至彻底服从于“主人”! 因为那人在死前都会一直被子蛊汲取生机供养母蛊,所以又被称为长生蛊。 南疆已经百年没有人能培养出来这个蛊虫了…… 阮枫见万俟乐衍迟疑,想了想说道: “长生是不可能的,传言夸了其作用而已,顶多是让人身体强健一些。 传言夸大了长生蛊。 且母蛊我未曾养在身体里,子蛊不会汲取生机,不汲取生机,也不会影响你的脑子。” 万俟乐衍知道,这是考验,也是条件。 沉默许久。 万俟乐衍接过小锦盒,缓缓打开。 盒子里一只非常小的虫子迅速飞了出来,眨眼间手上就多了一个小红点。 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阮枫侧身让开,做了个请的动作。 万俟乐衍顾不上那么多,连忙跟着侍从离开,来到一处偏僻的小院子。 “砰——” 门被踢开。 正在看话本的万俟策吓了大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人影就扑了上来,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父、父皇……爹爹……” 万俟策看着一向要强的女儿哭的跟受了天大委屈一样,一时间手足无措。 再一看到女儿孤身入敌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身为帝王,他该勃然大怒,甩一个巴掌过去,痛斥对方! 但身为父亲,他一句责骂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抬手,温柔地拍了拍女儿的背: “爹爹在。” 他被剪去头发时,耍了个小心机,把那枚象征邺国皇帝的玉扳指放了进去。 他希望女儿能明白。 肩负起一个合格的储君的责任,不要太顾及他,若必要时刻,他……会自行了断。 但, 谁不希望被坚定地选择呢? 他不受亲生父母喜爱,从未被坚定地选择过。 而这一次,他倾注了所有爱意,自视甚高,最在乎权势地位的女儿,放弃了权势地位,坚定地选择了他。 万俟乐衍擦了擦眼泪:“你以前还说为什么我不是男孩,怎么样?女儿还不是选择了你?” 万俟策一愣:“爹爹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万俟乐衍:“你酒后说的!你自己都不记得了!” 万俟策看着眼圈红肿的宝贝女儿,轻轻叹了口气: “爹爹不是那个意思。爹爹是心疼你啊,若你是男儿身,就不必去承受那些流言蜚语,路就不会那么不平坦。 如今事情已到这个地步……罢了,衍衍就那么放心阮枫会放过我们父女,而不是斩草除根?” 万俟乐衍没有讲长生蛊的事,只是撇撇嘴: “我是超级讨厌阮枫,他确实不是个好人,但有一个不可否认的,他有自己的底线。姜音那么敏感的一个人啊,都选择相信阮枫。可能他身上就是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吧。” “衍衍都这么说了,行吧。” …… 目送这两人离开的背影。 东方旭阳挠了挠头,还是忍不住询问: “真就这么放过?” 阮枫垂眸看着桌子上的邺国舆图,和那号令赤影卫的令牌,淡淡说道: “把人逼急了,有些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会一辈子都在我眼皮底下,若起了心思,直接杀了吧。” 长生蛊。 母蛊死,子蛊必死无疑。 东方旭阳唏嘘不已:“没想到万俟乐衍那样的人,居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阮枫把玩着令牌的手一顿: “世人总有人、有事,对于某些人来说,是价值无法衡量的。” 东方旭阳想起阮枫的师父,默默闭了嘴。 众位将领陆陆续续到来。 等人都来齐了。 阮枫抬手,手上的一块令牌瞬间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令牌由上等的玄铁精心锻造而成,闪烁着冷峻的光泽。 正面雕刻着一匹奔腾的骏马,马身矫健,鬃毛飞扬,四蹄仿佛踏破风云,栩栩如生。 骏马下方,刻有“赤影卫”三个字,一笔一画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当阳光落在这令牌上,那反射出的光芒竟如同一道凌厉的剑芒! 众人看到这块令牌时,瞳孔地震,脸上浮现出清一色的震撼! 阮枫让他们传阅令牌,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威严的眼神扫过众人,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气息: “我们曾放言三个月拿下邺国,不知诸位能否做到?” 威严的声音,诸将下意识挺直背脊,眼中皆涌起豪迈之情与熊熊战意! 众人齐声高呼:“能!” 阮枫猛地一拍桌子,大声道: “好!既然诸位都有此决心,那就有劳诸位了!” 阮枫走后。 诸位将领如梦初醒,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他们主将好像不是阮枫吧? 怎么感觉现在的阮枫和最初见到的有一丢丢的不一样的感觉? 是清冷疏离不错,但以前哪有这种极具压迫感的上位者的气势? 搞得东方小将军在一旁跟个副将似的,他们还一时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被人抢了位置,他们东方小将军…… 好吧,在兴致勃勃地研究邺国舆图呢。 嘁。 他们对东方小将军那除了在军事上,都缺了一根筋的脑子真是不该抱有希望。 第246章 邺国灭 邺国皇太女以一国换一人,亲手奉上邺国与赤影卫的消息迅速传遍天下。 这一惊人之举如巨石投入湖面,激起千层巨浪,引发了前所未有的轰动! 邺国内。 民众们得知皇太女以国换人的消息后,反应各不相同。 一部分人对万俟乐衍感到愤怒和失望,觉得她背叛了邺国,让无数将士的鲜血白流。 另一部分人则说万俟乐衍虽然残暴狠毒,但对待父亲算是世间至孝。 赤影卫中,部分人听到他们被送给了敌人,怒骂着万俟乐衍,愤而离开! 阮枫并没有阻止。 每个国家都会有那些满怀热血的爱国志士,心中怀着对故国的忠诚与热爱。 邺国版图归入盛国,这本就是板上钉钉之事,毫无悬念可言。 然而。 要将一个完整的国家彻底吞并并且顺利消化,其中的艰难险阻,是难以想象。 对于那些对故国满怀忠诚与热爱的志士。 阮枫一向尊敬,但绝不心慈手软。 毕竟这些人分散在邺国各地,行踪不定,防不胜防,随时都可能带来麻烦。 就拿齐国来说,百姓不一定那么轻易地就接受被盛国统治的现实。 所以姜音仍然留在了那。 有她在,能安抚那些不安的百姓一二。 盛国只需巧妙地施行怀柔政策,给予百姓实实在在的好处。 这样一来,百姓们自然会衡量利弊。 如此再过十年、二十年……又有几人会记得故国? 这就是历史啊。 它总是在不经意间悄然前行,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一个国家的兴衰交替,看似波澜壮阔。 可落在每一个普通百姓身上,不过是生活的一次次变迁。 曾经的辉煌与苦难,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融入岁月。 成为历史长河中一段又一段任予后人评说的故事。 …… 即便万俟乐衍双手奉上邺国与赤影卫,但不代表不会遇到反抗的力量。 明溪山熟悉邺国地形地貌。 温鱼于精于天文地理之道、气候变化之学。 随行的各位将领亦是精心挑选的人才。 阮枫留了下来,出谋划策的同时,随众人学习各种本领。 谦逊、认真专注的态度,让原本对她有些微词的老将领都赞不绝口。 纷纷感叹自家怎么就没有这么好学省心又天资聪颖的小辈呢? 同年四月。 三个月期限即到。 邺国灭。 版图归入盛国。 正在齐郡混得如鱼得水的梁知桉听到消息,当即开始收拾行李。 对面姜音微愣:“梁大人……” 梁知桉随意摆摆手,语气毫不在乎: “嗐,盛国版图更新了,边境挪到了邺国,估计要不了多久陛下就让我滚去那里了。” 姜音:“……” 这位梁知桉好像是陛下发小吧? 这难道就是待朕荣登大宝,就把兄弟发配边疆? 姜音不理解,但尊重。 直到梁知桉让她看看他写给陆君的厚厚的折子如何,让她这个才女评价一下。 废话连篇还肉麻得要死,看得姜音那叫脚趾抓地,感觉眼睛受到了创伤,恨不得从来没看见过! 姜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极好,感情至深。” 陛下真仁慈啊,居然只是发配边疆。 …… 陈国。 都城。 汇报完消息,黑衣人忐忑不安地悄悄瞄了眼上首公子朔的表情。 公子朔并没有愤怒之情溢于言表,殷红的唇角勾了勾,喉咙里发出一道意味不明的笑声: “呵呵,皇太女亲手奉上邺国与赤影卫,邺国灭……呵呵,万俟乐衍现在人在哪?” 黑衣人低头,噗通一声跪下: “属下无用,她行踪被人遮掩了。” 天下之大,要找出一个有心躲起来的人,何其之难? “罢了,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去寻找一个失去价值的无用之人,不值得。” 公子朔压下心底暴虐,手指在放了一封信的桌子上有规律地敲着。 燕云华在这期间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了,要是一回来就看见原本计算好的事情成了这样,恐怕恨不得抓住万俟乐衍大卸八块! 为一人放弃一国。 他们这种人,真是想破脑袋都想不通,一向贪慕权势地位的万俟乐衍怎么会做出这种不明智的决定? 亲爹而已。 死了就死了。 死了继承财产不更好吗? 一时心软,满盘皆输,愚蠢至极! 然而。 他们再不愿意,也得接受事实,再想办法去解决问题。 公子朔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陈璋到哪里了?” 陈璋,就是自称是陈国某位王爷的遗孤,打着清君侧和为陈昭苏复仇的旗帜起兵的人。 不得不说,他选的时机很好,还得到了些世家贵族明里暗里的支持。 黑衣人:“快到云州了,据说要先与陆玄见面。” 公子朔嘴角勾起,嗤笑一声: “与陆玄合作,他还真是自取灭亡。” 若只是普通的支持陈国内乱,盛国那边派人表示表示就行。 但陆玄亲自来了,这代表了什么? 代表他要亲手掌控陈国,对陈国势在必得! 陈璋还真想做他的皇帝梦呢,也不怕事成那日就是他的死期。 公子朔抬眸看着墙上挂着的舆图,唇角笑意愈发浓厚,轻轻开口: “云州啊……云州可真是个好地方。当年陈昭苏死在了那,如今便再添一名太子吧。” 黑衣人恭敬道:“请公子明示。” 屋外。 陈定羽满心震惊地听着这一切,身体不断抽搐,一时之间呼吸都混乱了! 公子朔的府邸被百姓群起而攻之,丢各种污秽之物。 他邀请公子朔来皇宫居住。 这段日子,他实在辗转难眠,生怕有一天被人抢了皇位,性命难保。 今夜又失眠了,他就想着来找一找朔,问问情况如何,有没有把握。 没想到,居然听到了这件大事! 陈定羽心中大骇! 脑海中飞速闪过各种念头。 被发现就死定了,必须赶紧跑! 可双腿却不听使唤,恐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陈定羽几乎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 最后还是求生的欲望,让他死死咬住唇,踮起脚尖往后退。 每挪动一步,都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一步、 两步、 三步…… 陈定羽宛如惊弓之鸟,眼睛死死盯着屋内两人的动静。 待离开那座宫殿时,后背早已湿透。 陈定羽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跑。 第247章 噩梦 回到自己的寝宫,陈定羽依旧惊魂未定。 他知道公子朔心狠手辣。 但没关系,他和朔又没有利益冲突,他没什么远大志向,这一辈子就这般奢华富贵也挺好。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公子朔竟如此心狠手辣! 为了达到目的,不惜让云州万千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不知想到什么。 陈定羽几乎连滚带爬来到一个大箱子面前。 打开大箱子,里面的金黄色几乎要闪瞎眼睛! 许是小时候穷怕了,陈定羽每日看着这些黄白之物才觉得有安全感。 公子朔知道陈定羽这个习惯,但这件事对他毫无影响,就懒得管。 陈定羽大口喘着粗气,扒拉出那些黄金,在箱子底下的暗格里抽出一封信。 信纸颜色早已变黄,边角磨损、卷曲,但并不影响字迹的清晰。 上面字迹工整秀丽,起笔轻盈,收笔稳健,字与字之间间距匀称,行列整齐有序。 字如其人,几乎能想象到写下这封信的主人温润如玉的气质。 这是陈昭苏前往云州赈灾后给公子朔寄的信,因为路上暴雨,信使耽搁了。 等到信使来到都城时,公子朔已经离开。 这封信阴差阳错地,落在去公子朔府上寻找公子朔的陈定羽手上。 他本想等公子朔回来给他。 后来……在听到公子朔要扶持他的话,陈定羽最后还是决定扣留下这封信。 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 都不重要了。 他应该销毁这封信的。 但鬼使神差的,他留了下来。 每一次想到陈昭苏,陈定羽就一阵心虚。 信使到的时候,公子朔才刚离开都城不久,若他没有临时起意撒了谎,信使转身应该是能追上的。 若追上了。 那么公子朔是不是就会收手,不置陈昭苏于死地呢? 不不不。 不是他的错! 就公子朔那个心狠手辣的,就算一时收手,后面依旧会动手的。 陈定羽不停安慰自己,才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这才低头看向手中的信。 这时候的陈昭苏应该是起疑了的,但信中的语气依旧温和,没有身为储君的高高在上。 只是如同一位普通的好友,宽慰遇到困境的友人,并将自己的理想一一道来,邀请友人与自己一同前行。 字里行间,都能看见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的影子。 当真是君子端方如玉,光明磊落啊! 陈定羽心中忍不住嫉妒。 是啊,老头子倾尽心血培养的储君,生来就是在光明里,当然光明磊落,不像他,像个阴沟里的老鼠。 可是…… 可是—— “父、父皇不是、不是好、好父亲,抱、抱歉。父皇求、求你……百姓……” 风烛残年的老人生命摇摇欲坠前,眼角划过混浊的泪珠,眼里满是放心不下的不甘与哀求的一幕不断在陈定羽脑海中浮现。 “老不死的,死了都不消停!” 陈定羽狠狠咒骂一句! 摇了摇头,刚想站起来,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突然响起: “陛下今晚去了臣那里,怎么不进去喝杯茶?” 陈定羽:!!! 陈定羽瞳孔猛得一缩,下意识把信藏在背后,脸上浮现平日里带着几分讨好的笑: “看见朔有要事商议,朕也不好去打扰。” “是吗?” 公子朔语气意味不明,目光落在对方藏在身后的手臂上,倒也没拆穿这拙劣的技巧, “臣还以为陛下听到朔要水淹云州,害怕了才跑了呢。” 陈定羽:!!! 陈定羽瞬间脸色苍白,额头出现细密的汗珠,勉强才挤出一个笑容: “怎能会呢?朔的决定朕向来支持的不是吗?” 公子朔轻笑一声:“那就好,臣还以为陛下会觉得臣心狠手辣呢,可担心死臣了。” 陈定羽:“……” 自己是什么样,心里没个数!? 陈定羽承认,他不是个好储君,更不是个好皇帝。 他骄奢淫逸,贪图享乐,懦弱没有主见,不准他人提及自己的过去……但他很少杀人啊! 那可是云州万千百姓!! 陈定羽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个,朔啊,咱们可以换迂回一点点办法的。” 公子朔脸上笑意微敛: “陛下不妨说说看,有什么迂回的办法,总不能只提出问题,不解决问题吧?” “这——” 陈定羽卡住了,绞尽脑汁半天才低声说道, “朔,你看看,你本来就在民间——呃,此事一做,陈国百姓会想生撕了你的。” “那又如何?” 公子朔脸上重新扬起恶劣至极的笑容, “若放在以前,我嘛,当然不会这么做,可是,比起盛国损失惨重,甚至陆玄都可能会死,这点牺牲,实在是太值得了。” ——死的又不是你,你当然觉得值得! 陈定羽差点脱口而出这句话! 但幸好及时拉回理智,没有说话,只是不断地赔笑。 “陛下您放心,叛军一时半会绝对到不了都城。” 公子朔笑着走上前,绕到陈定羽背后,两指夹住那封信。 陈定羽内心一凛,下意识松开了手。 公子朔把那封信放进宽大的袖子内,退后几步,拱手道: “天色已晚,陛下好好休息,臣就不打扰了。” 看着公子朔远去的背影,陈定羽脑子乱成了一团,竟不自觉瘫坐在了地上。 公子朔如此不顾陈国百姓…… 莫不是、 莫不是打算放弃陈国,弃卒保车? 放弃了陈国,他于公子朔来说还有价值吗?恐怕是个累赘吧? 云州、云州…… 云州河流众多且相互流通,其中最有名的玉江就穿行过云州。 云州地势较为低洼,有大片的平原地区。 陈国历代国君都非常关心云州水患问题,为此投入了大量时间金钱,将其改造为鱼米之乡。 陈昭苏更是亲自带领百姓翻修玉江堤坝。 若堤坝被毁,还是在雨季,玉江必会失控…… 到时候,房屋崩塌,人畜遭殃,庄稼尽毁,物资短缺,疫病滋生。 云州将繁华不再,只剩哀鸿遍野,满目疮痍啊! 陈定羽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天亮前睡着了。 却梦到了无数冤魂。 他们披头散发,满脸血污,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死死揪住陈定羽的衣角,哭诉着云州的惨祸。 那一张张痛苦扭曲的脸,那一声声绝望无助的哀嚎。 如重锤般一下下敲击着陈定羽的内心。 第248章 不是我…… 陈定羽被噩梦折磨了一个多月,整个人都瘦了几圈。 只要闭上眼。 他就会梦到即将为云州到来的水患夺去生命的无数冤魂。 他们泣着血质问他为何要这么对他们! “不、不是我!不是我啊!!” 陈定羽精神恍惚地不断退后,蜷缩到床的角落才感觉到一丝安全,双手死死捂着耳朵。 床边。 公子朔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至极的陈定羽:“不是你?陛下这是做了什么噩梦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 陈定羽差点喜极而泣,连忙爬到床边扯住公子朔的衣袖: “朔,不要水淹云州好不好?云州万千百姓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的啊!他们都是陈国的子民啊!” 公子朔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衣袖,眼神冰冷地看着陈定羽: “所以这就是陛下私下底要去联系陆玄的理由?” 精神恍惚的陈定羽脸色一僵,连忙摇头: “朔你在说什么?朕怎么可能去联系敌人?朕不是想和你先商量商量吗?” 公子朔瞥了眼身后的侍从。 侍从会意,把手上提着的带血人头往陈定羽床上一扔。 死不瞑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陈定羽,本就精神恍惚的陈定羽吓得尖叫连连! “啊啊啊……不是我!不是我!!” 公子朔玩味似的欣赏陈定羽的囧态。 等欣赏够了,才缓缓开口: “你知道我打算放弃陈国,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惶惶不可终日,对吗? 整个皇宫都在我的掌控下,你还妄想传消息出去,陈定羽,你真废物啊!” 废物…… 废物………… 这两个字不知怎么,刺激到了陈定羽。 昔日对公子朔言听计从,活得跟条狗似的,一点一点积攒的不满仿佛在这一刻爆发! 愤怒冲昏了理智的弦,平日的害怕懦弱一扫而空。 他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把他玩弄于股掌间的人,第一次,厉声反驳! “废物?我再废物也不会水淹云州!公子朔!!你不能那么做!那里生活着陈国世世代代的子民啊!” 公子朔抬手,用手绢擦了擦脸上被喷溅的口水,眉头皱起: “所以呢?陈定羽,你窝囊了一辈子,这次倒是硬气起来了。” 说着。 幽幽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嘲弄的惋惜: “不过可惜啊,废物的无能狂怒。本来还想着,看着一个人像狗一样摇尾乞怜,也甚是有趣,要不留你一条命。现在看来,留不得了。” 公子朔抬了抬手。 身后的两人立马上前架住陈定羽往外拖。 陈定羽拼命挣扎,看着那个笑眯眯的男人,胸腔剧烈起伏,歇斯底里地怒吼着! “叶朔!叶!朔!!你会遭报应的!你会付出代价的! 我在下面等着你!!!” 声音越来越小。 陈定羽被拖出寝宫,双脚在地上挣扎,留下了一道凌乱的痕迹。 寝宫外面被清场了,不见宫女太监的影子。 陈定羽被狠狠甩在冰冷的地上。 地面的寒意迅速透过衣衫,侵袭着身体。 天空中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陈定羽静静地躺在地上,双眼望着阴沉天空,任由雨水模糊自己的视线。 “云州……不是我……” 陈定羽嘴唇不断颤抖着。 但雨水不断灌进嘴里,让每说一个字都变得艰难无比。 有人举起了大刀。 雨水顺着刀刃滑落,反射出冰冷的光。 死期将至,脑海中蓦然浮现自己这窝囊的一生的经历。 陈定羽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笑声在雨中显得格外凄厉、突兀,夹杂着无尽的悲凉与自嘲。 “哈哈哈……我陈定羽,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啊!唯一一次硬气,也是死前无能狂怒!” 雨水灌进嘴里,呛得陈定羽咳嗽起来,但他依然笑得癫狂。 大刀猛地落下。 鲜血飞溅而出,与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在地上蔓延。 …… 六月初。 叛军攻下云州。 连日暴雨,各处大小堤坝出现损毁。 摘星楼大弟子慕容铁柱出现在云州,宣告众人最大的玉江堤坝有风险。 因为发现及时,玉江堤坝没有决堤,云州不至于变成汪洋泽国。 但因为各处大小堤坝出现损毁,还是受到了些灾难。 阮枫听到消息后,抓着桌子边缘的手下意识一紧。 玉江堤坝一旦决堤,以它的蓄水量加上连日的暴雨…… 大量百姓伤亡和流离失所,无数良田粮食被毁,哀鸿遍野,满目疮痍…… 公子朔,真是够狠! 阮枫眼底划过一丝杀意。 他身边又有厉害的蛊师、又有出自神医谷的大夫、又有许多高手暗中保护…… 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原邺国区域这边主要的反抗势力被清理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该离开了。 阮枫不像其他人,没有命令不得随意行动。 她有要求是真向陆君提。 陆君也是真满足她。 于是阮枫花了大半个月,跨越数千公里绕路来到了陈国云州。 彼时。 陆玄正戴着斗笠,穿着普通布衣,卷起裤管在江边指挥着加固堤坝。 阔别将近半年。 在看见阮枫走过来的那刻,陆玄实在没忍住,唇角上扬,眼睛亮晶晶的。 像是想到什么,连忙看向自己。 嗯。 一身布衣也难掩他的风华。 不愧是他! 陆玄三两步走上前: “堤坝加固得差不多了,陈国这边陈璋已经俯首称臣,我都打算回盛京了,小枫怎么来了?” 阮枫仔细观察了下陆玄的气色,又拉过他的手腕诊了下脉。 身体很好,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少年微微勾了勾唇,眸色潋滟: “当然是想你了,来和你一起回去啊。” 直白的话语,拿捏得陆玄低头羞涩地抿唇一笑,眼底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我也想小枫,日思夜想。” 眼看着这两人之间冒着粉色泡泡。 旁边同样戴着斗笠,身着布衣的余祁眠实在忍不住了! “我说,二位,请问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忽视我这个大活人呢?” 陆玄侧眸瞥了眼余祁眠: “嫉妒了就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余祁眠炸毛了! “谁嫉妒了!你说清楚谁嫉妒了!?” 陆玄:“谁此刻大喊大叫谁嫉妒。” 余祁眠:“你说我嫉妒了我就嫉妒了?证据呢?” 陆玄:“你就是在嫉妒。” 余祁眠:“我没有!” 陆玄:“你有!” “我没有!” “你有!” “……” “噗通” “噗通” 因一直赶路,本来就有点烦躁的阮枫被吵得头疼,面无表情地把这两个幼稚的人踹进了河里。 两人爬上来后,都无比乖巧。 第249章 陈璋 余祁眠暗中狠狠瞪了陆玄一眼。 以前的你又拽又贱,现在怎么被阮枫拿捏得死死的?没用的东西! 陆玄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我听我媳妇话我骄傲不行?说的好像你不怂一样!怎么就敢瞪我不敢瞪小枫呢? 看着两人互瞪的阮枫:“……” 以前这两人表面至少维持客客气气,看来这段日子相熟起来,表面客气都不维持了。 一路奔波,阮枫先去休整了一天。 第二日才开始了解陈国这边的具体情况。 阮枫还没开口询问。 余祁眠立马全盘托出: “我不是为了你们,我只是为了玉江堤坝。公子朔想要使什么计谋都可以,唯独不能打云州的主意!” 没有解释原因。 阮枫却明白。 陈昭苏在云州付出了很多很多心血,玉江堤坝还是他亲自带人翻修的。 这是原因之一。 还有的原因…… 阮枫瞥了眼笑吟吟的余祁眠。 盛国这次承了对方一个天大的人情。 余祁眠不知想到什么,收敛起脸上笑意,轻轻叹了口气: “我之前总觉得有不太好的预感。你知道的,我武功不怎么样,但我的轻功和敛息算是当世一流的程度吧。 我悄悄潜入了陈国皇宫想找一找线索,结果亲眼……亲眼看见陈定羽被杀。” 他不可能去救,也救不出陈定羽。 最后还是因为于心不忍,把陈定羽尸体从乱葬岗拖出去,随便挖了个埋了,入土为安。 眼看着少年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余祁眠还以为对方在感叹陈定羽的命运,结果下一秒—— “我记得你说过你父皇要在你弟弟妹妹出生后把位子给你,你父皇知道你在这里吗?” 余祁眠:!!! “不准告诉他们!” 余祁眠刚拔高声音警告。 一抬眸,对上阮枫清凌凌的黑眸,声音顿时弱了下去,怂兮兮地缩了缩脖子, “嗐,这不是就没有我跑不掉的地方吗?你们回盛京,我也要回家了。” 阮枫:“恭喜啊,有了个弟弟。” 余祁眠撇撇嘴:“余祁瑞才几个月大?玩都玩不了。” 阮枫:“余祁瑞……” “我取的名字,是不是很好听?我还给他取了个小名叫铁棍来着,可惜了,我父皇真没眼光,居然不同意!” 余祁眠满脸都是“他人无法欣赏他的才华”的痛惜之情。 阮枫:“……” 陆玄:“……” 合理怀疑这人是故意的。 三人正聊着。 突然有人通报“定成侯前来拜访”。 “陈璋俯首称臣,就给了个定成侯的封号。”陆玄边解释边让人把陈璋带进来。 很快,一个身着墨色长袍,身姿修长挺拔的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乌发束顶,左耳一枚黑玉石耳钉闪烁着幽光,神态从容,目光沉稳,只是在看见阮枫时,眸光闪了闪。 阮枫看见了,那一瞬间对方眼底的野心与深沉。 陈璋依次行礼,做足了礼数,最后才看向阮枫: “在下早就听闻阮大人的才名,仰慕已久,只是阮大人舟车劳顿,昨日不好前来打扰。” 光影错乱间,视线对上。 陈璋勾着唇,仿佛像是在看着同类。 阮枫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很快又化作温和笑意: “陈公子客气了,久闻此地钟灵毓秀,人才辈出,今日得见陈公子这般人物,果然名不虚传。” “哪里哪里。” 陈璋客套几句就不再看向阮枫,似乎真的只是客套一番,然后说了些话,就非常识趣地提出告辞。 余祁眠慢悠悠地端起茶杯: “能在公子朔的皇室大清洗中活到现在,这陈璋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有野心有能力,用的好就是一把尖刀。” 用不好……那当然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其实余祁眠也不担心陆玄控制不住陈璋。 毕竟那家伙除了对阮枫纵容得不得了,对其他人可从来不会心慈手软,是一个心黑狠辣且合格的储君。 所以在看见陆玄为阮枫破例的时候,他一度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想一想,大致也能猜出陈璋的心思。 同样是“亡国之人”,阮枫依旧混得风生水起,深得陆玄器重,其中是否有什么诀窍能避免他多走歪路? 陆玄也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弯了弯唇: “有野心有能力,这样的人办事效率极高,挺好的。” 人或多或少都有野心,有野心没关系。 他只会给陈璋两条路——要么当个名义上的闲散侯爷,要么成为孤臣! 陈璋想必是能领悟到他的意图的,若是不愿意成为孤臣,又不甘心当个名义上的侯爷…… 陆玄垂下睫羽,遮掩住眼底的寒凉。 余祁眠不由啧啧几声。 陈璋估计是想破脑袋了都想不通陆玄为何对阮枫那么宽容。 能让陆玄那个狗东西心甘情愿被拿捏——诶呀,也不知道会不会他们玩小皮鞭、丝绸蒙眼…… 咳咳,打住。 他是个很正经的人。 真的! 第二日。 余祁眠就启程回灵国。 经过一段时间的奔波,余祁眠刚到灵国皇宫就直奔皇后寝宫。 “砰——” “小铁棍,你哥我回来啦!有没有想你哥?” 他淋了雨,一定要把他弟的伞给撕烂!桀桀桀…… …… 安置好陈国这边,众人也要回盛京了。 陆玄走之前把陈璋一起带上。 陈璋看着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一路上都是泰然若素的模样。 如果忽略他若有若无地接近阮枫的话。 如今被盛国划入版图的四国中。 阮枫混得风生水起,陆玄身边第一大红人。 姜音出任齐郡郡守,虽没有接近朝堂中心,但在地方上可是手握实权。 万俟乐衍不知道哪里去了,再也没听说过她的消息,有可能被灭口,有可能隐姓埋名。 而他陈璋……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路。 没关系,他会抓住机会往上爬! 就像他人不理解他放弃陈国选择俯首称臣一样,陈璋觉得,他只是做出了一个对他最有利的选择。 盛国既有一统之趋势,就不可能单独留着陈国,与其后面被打得不得不服,不如一开始就展现诚意! 风险虽大,但回报也大! 陈璋盘着手中的珠串,面色沉静。 第250章 当街打马少年郎 不远处。 陆玄收回余光,继续看着手上的书。 那个考试选拔制度的提出者必然会受到天下寒门学子的感恩。 这个功劳是小枫的,谁也抢不走。 但这样,必会得罪世家贵族。 陆玄并不奉行什么“为你好”的准则,说什么怕小枫得罪世家贵族遭到报复,就让她藏起来慢慢发展的话。 笑话! 要是手握重权的储君连一个人都护不住,说明他根本不是真心想护! 而且若他真这么做,恐怕要和小枫闹掰了。 在小枫心中,她的就是她的,只有她自己给出去,绝不允许他人代替自己送出去。 他们在这点上倒是很默契—— 会听取并思考对方的建议,也会给对方提建议,可以因为观念不同而争吵,但不会越过对方给对方做决定。 陆玄抬眸看向对面的少年,在对方看过来时眉毛一扬,示意不远处的陈璋。 骄傲的小眼神仿佛在邀功。 似乎在问,他给阮枫找的一把对付世家贵族的刀如何? 阮枫那一瞬间感觉看见了小白白。 明明在外人面前是只优雅矜贵,傲得不得了的大白虎,一副“尔等凡人皆入不了我小白白大王的眼”的样子。 在她面前却是撒娇卖萌、邀功求夸奖样样精通。 阮枫伸出右手食指,迅速地轻轻点了下陆玄眉心,唇角微微上扬几许: “小玄真棒。” 陆玄得意一笑。 笑着笑着—— 等等! 小玄!? 陆玄对上少年隐隐透着笑意的眸子,耳骨悄然泛红。 真怪…… 怪羞耻的。 …… 离开时还是寒冬,回来已是盛夏。 陆玄和另一条路的东方旭阳商量了下,同时进京。 陆浅正咬着笔撰写“盛京美食录”,听到消息,立马丢下笔去大街上找了个二楼靠窗位置。 燕云华回来后,可能觉得事情超出预料,再三思索下先保存实力,暂时命燕王铁骑从盛国退兵了。 保住了盛国,又接连拿下邺、陈二国,整个盛京一片喜洋洋,可以说万人空巷! 远处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马蹄声和整齐的脚步声。 人群开始躁动起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来了!来了!” 瞬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远方。 一支庞大的军队缓缓映入眼帘。 最前方是神情肃穆的先锋骑兵,手持长枪,骑着昂首嘶鸣的战马,威风凛凛地开道前行。 紧跟其后的是一辆辆满载着战利品的马车,车上堆满了金银财宝、珍稀古玩以及象征胜利的敌军军旗。 众人望着这些战利品,惊叹声此起彼伏。 抄自己国家世家门阀或许还要顾忌,抄其他国家的就不用顾忌太多了。 果然,掠夺令人暴富! 在马车之后,便是此次凯旋的主力部队。 东方煜在外多年未归家,这次陆君特意下旨,让她可以回家看看。 看到盛京的变化,饶是东方煜再沉稳,也有了几分感叹。 队伍中央。 陆玄一袭黑金锦服,身姿挺拔,剑眉星目,龙章凤姿,自带一股与生俱来的矜贵之气。 唇角此刻微微上扬,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亲和又不失尊贵。 陆浅欣赏了会自家老哥的美色。 不得不说,老哥不犯贱还是非常迷人的,就是一犯贱就下意识忽略了老哥是个人。 陆浅移开目光,看向一旁的阮枫。 少年骑着一匹高大的白色骏马,脸上虽带着淡淡的微笑,眼底却透有着拒人千里的清冷。 啊啊啊,阮枫哥哥一如既往得好看! 想到上次泡温泉时看见的那极具力量又不失美感的细腰大长腿,配上出水芙蓉美人面…… 嘿嘿嘿……陆浅没忍住笑出了声。 阮枫像是察觉到什么,忽然抬眸微微一笑,漂亮的眼眸弯成月牙。 如同春日暖阳穿透云层,瞬间融化了若有若无的疏离感。 胜过万千风景。 陆浅“唰”一下蹲了下来,双手捂着微红的脸,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很久以后。 陆浅始终认为阮枫不用去考试可惜了。 否则,当街打马、春风得意的清冷状元郎,不知道要俘获多少盛京少女的心。 至于她老哥的心,碎了就碎了吧。 很显然,如今阮枫这一笑也引起了不小轰动,不少妙龄少女悄然红了脸。 不怪以前邺国皇太女恨得牙痒痒还依旧心里惦记。 风华正茂少年郎,真乃人间绝色也。 整个队伍在百姓们的欢呼声中缓缓前行,穿过热闹的街道,来到了皇宫前。 陆浅也火急火燎地赶到皇宫正门前,站到萧澜身后。 陆君说了些话,表示晚上有庆功宴后,众人有秩序地散了。 陆君单独把魏青书叫到御书房,以老父亲的眼神挑剔了一番,最终得出结论: 一无是处! “你想以军功求娶浅浅?” 魏青书愣了愣,没有说客套的话,毫不掩饰心思,坚定地点头: “是!” 陆君捂着心口:“浅浅才多大啊?还是个孩子啊,你禽兽啊你!” 魏青书:??? 浅浅……不是和小枫差不多大吗? 陆君表示你不懂老父亲的心痛,演了一波觉得心情才好那么一通,这才正色道: “原本朕是不想这么快松口的,但你可知前段时间逆——玄儿给朕传来了什么消息?” 余祁眠和陆玄在云州待了许久,临走前,他忽然给陆玄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阮枫本该是早夭的命格,陆浅本该死于命中死劫,英年早逝。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但陆玄想明白了,陆君也想明白了。 听完。 魏青书先是思考了会,不知想到什么瞳孔地震! 命中死劫…… 前任天子周长青对顺王世子陆清闲下手,想通过他从内部掌控盛国。 陆清闲在处死前承认,蛊虫是和他联系的人给他的。 从时间上推算,那时候周长青已死,应该是燕云华给的。 至于是周长青死前嘱咐,还是燕牧泽想对盛国下手吩咐燕云华去办此事,还是燕云华自己的主意……这都不是重点,不必去深究。 假设一下,若阮枫早夭…… 魏青书了解自己,为了报仇他估计还是会选择盛国。 但他就不可能通过阮枫认识妙妙,更别说常年半隐居的迦茵。 对方下了血本,这蛊虫等级应该很高,成功被下到了陆浅身上,蛰伏期间身体毫无反应。 等他们联系到南疆长老级别或圣女级别的人,一来一回一拉扯,时间允许? 他们或许看得出来被人操控的陆浅不是真的陆浅。 但,认出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于蛊毒。 第251章 五十步笑百步 也就是说。 阮枫改变了早夭的命,牵一发而动全身,也因此阴差阳错改变了陆浅的死劫。 陆君想明白后,并没有隐瞒萧澜。 夫妻俩商量了一夜,觉得孩子们都长大了,他们也该适当放手,让他们自己做决定。 陆君虽然不爽,但还是叹气道: “说实话,你的人品能力算是勉强过了朕这关,朕也就不当个恶人卡着你们。但前提是浅浅愿意。” 他女儿不愿意,一切免谈! 陆君酸溜溜地继续说道: “你不用以军功来向朕求娶浅浅,你要做的,是以真心打动浅浅。 事先说好,朕警告你,浅浅在自己家都没受过什么委屈,以后她要是受了委屈,别怪朕翻脸无情!” “是!” 魏青书喜出望外。 他权欲并不重,在外颠沛流离许多年,他早已找到了自己热爱的东西,若不是报仇,他懒得谋划这么多。 小公主喜欢吃喝玩乐,听说最近想写什么盛京美食图鉴。 但—— 由于如今是非常时期,陆浅从不轻易离开盛京,怕自己成为敌人威胁家人的手段。 以后若是可以,他想陪着小公主,游遍天下,品尝天下美食。 他的人生,不仅仅只有报仇。 有沿途的风景,还有未来。 …… 庆功宴随着夜晚而到来。 大多数人都要在皇宫门口下马车走进去,只有极少人才能坐马车进去。 陈璋神色淡然地站在正门外,并不搭理旁人打量的目光。 在看见阮枫出现的那刻,眼神闪了闪,笑着上前: “阮大人来了?陈某在盛京人生地不熟,颇有些不知所措,怕自己的言行举止出了什么差错,就壮着胆子叨扰叨扰阮大人,阮大人莫怪。” 陈璋能感觉到。 原本还因为他是投降者、阶下囚的身份而蔑视他的眼神少了许多。 毕竟想到了阮枫以前也差不多,但现在不照样前途无量?万一这陈璋也一样呢? 陈璋这是在借阮枫的势,并偷偷观望阮枫对于他此举的反应。 很可惜。 阮枫依旧是那个表情,看不出来情绪。 陈璋心中一紧,头更低了几分。 他见过许多各色各样的人,能走到现在,察言观色的本领绝对不差。 可他竟从这个比他还小的少年身上,看见了老狐狸一般滴水不漏的演技! 对方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好在—— 阮枫没有下他的面子,只是淡淡“嗯”了声: “定成侯不必如此紧张,陛下是个宽容的。” 有戏! 陈璋迅速掩下眼底喜色,不过非常识趣地没有顺着杆子往上爬。 说的多了,做的多了,惹人家烦可得不偿失。 恰时。 一辆马车在旁边停下。 陆玄伸手掀开帘子:“上来吧。” 阮枫上了马车。 马车驶入皇宫,直奔大殿,只留下震惊的众人! “我嘞个乖乖,殿下带着进入皇宫,这是何等的殊荣?” “阮枫立下大功,殿下自然高兴。” “与其关心这个,不如关心关心陛下在干什么,陛下这段日子勤奋起来了,动作不小。” “……” 马车在大殿前停下。 两人走进大殿,刚好遇见了魏青书。 魏青书明显看出来,精心打扮过。 他皮肤天生就细腻雪白,五官也是精致如画,眉如远黛,一双眸子欲语还休。 右眼角下方,一颗泪痣更是宛如点睛之笔,如同一滴即将滑落的泪珠,平添几分妩媚与怜惜。 身着一袭暗红色长袍的魏青书,就像夜幕之下修炼成精的狐狸精。 陆玄想都不用想,都知道浅浅那个小笨蛋今天估计要被迷死,毕竟她最喜欢这种类型的美人了。 陆玄轻啧一声,声音不大不小,恰好魏青书可以听见: “心机。” 魏青书上下扫了眼这位气质矜贵,打扮精致的太子殿下。 五十步笑百步。 陆玄是怎么好意思笑他的? 陆玄当然知道自己也有小心机,但是这又不妨碍他嘲笑魏青书! 踏入大殿。 不少人目光都看向这三人。 来的很早,正在吃着水果的陆浅偏头一看,眼睛“biu”一下亮了! 魏青书看向陆浅所在的方向勾唇一笑,差点迷花了陆浅的眼。 一些消息灵通的大臣坐不住了! 宴会之上,公然勾引他们单纯天真的小公主,魏青书这个心机男,道德在哪里!!! 东方旭阳丝毫没察觉出来这些,只在魏青书走过来时感叹:“你今天还怪好看的嘞。” 东方煜没忍住多看了几眼这位儿子的好友。 眼中无半分杂念,只是单纯的欣赏。 一旁。 护国将军府男主人——东方煜的丈夫容淮,柔弱无骨地靠在东方煜身上,摸了摸自己保养得宜的脸,泫然欲泣: “我们夫妻二人许多年未见,夫人可是嫌我年纪大了?都没好好看过我。” 东方煜收回目光,安抚似的拍了拍容淮手背: “夫君多年来操持将军府,糟糠之夫不下堂,为妻怎么会嫌弃夫君?” 容淮破涕为笑,缠着东方煜腻腻歪歪起来。 至于其他人会怎么想……不好意思,容淮从来不在意他人的看法。 东方朝阳:“……” 东方旭阳:“……” 爹这死出样这么多年是一点没改啊! 另一边。 阮枫才坐下没多久,就有不少人前来和她说话套近乎,还有人暗戳戳提及自己有聪慧美丽的女儿或姐姐妹妹。 阮枫就当作没听懂,对每个人态度都是一样,温和中带着疏离。 直到陆君萧澜来了,那些人才不太甘心地离开。 比起宴会,大家更关心的明显是论功行赏这一环节。 陆君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陆玄,眼里满是遗憾。 太子属官中最大的两位是太子太傅与太子少傅,都是太子的老师。 陆君恶趣味地想,若是小枫成了逆子的老师,逆子就是欺师灭祖,他会不会炸毛啊? 可惜了。 阮枫本就有爵位在身,陆君给了不少赏赐,提拔到太子詹事。 太子詹事秩二千石,主要负责太子府中的各种事务,掌管着东宫的行政大权。 若那考试选拔制度办成了,还有的封赏,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不如给个国公的位置? 至于提拔这么快,合不合组制……呵,重权在握,还掌控三军的皇帝就是这么任性。 我不要你们想,我要我想! 陆君封赏了许多人。 不少人敏锐地发现,这其中有不少年轻人。 第252章 我知道 陛下莫不是在提拔太子的班底,有退位的意思? 有些人心思活络起来。 宴会结束后。 陆浅住在了萧澜的宫殿,头侧枕在萧澜腿上撒娇: “母后~” 萧澜拍了拍女儿的脑袋:“你和魏青书的事是你的事,母后不插手。” 陆浅翻了个身,躺在萧澜腿上,看着正在看账本的萧澜: “母后,哥也没成婚耶。” 萧澜毫不在乎:“他们是不会成婚的,不用管他们。” “啊?那我还会有小侄女吗?” 陆浅鼓起腮帮子,“我还想带坏哥的宝贝闺女,气死他呢!” 这可是她惦记了好久好久,精心谋划的复仇大计! 萧澜:“……” 萧澜抬手,轻轻弹了下陆浅的额头,好笑道:“出息!” 陆浅得寸进尺地搂住萧澜的手臂,嘿嘿一笑。 …… 早晨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暖洋洋地落在树下躺在摇椅上休憩的少年身上。 少年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手中还握着一本尚未读完的书卷。 书页在微风中轻轻翻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陆玄看见这一幕,脚步顿住。 小枫最近太忙,难得闲下来休息,罢了,不打扰了。 刚要转身。 躺椅上的少年“唰”一下睁开双眸,偏头看向陆玄以及陆玄身后的温鱼。 当初在邺国,温鱼不得不跟在阮枫身边。 他非常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就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待在角落。 后面没有跟随大军来盛京,而是一个人来。 怕他又迷路,明溪山还特意跟着。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耗费了不少时间。 但明溪山一到盛京,把他送到太子府附近就跑没了影! 温鱼只好坐在原地发呆,直到遇见陆玄。 陆玄简单将事情说了遍。 阮枫看着温鱼丧丧的脸好一会,才吩咐下人去收拾出一个院子给对方住。 “谢谢。”温鱼小声说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 阮枫说着,倒了一杯凉茶递过去。 她自从知道澜姨就是萧澜,就明白了为什么赐下来的侯府地理位置好,占地面积又大。 他们送给的不是阮衡,是她。 乔雪娘不再是阮衡的妾室,前段时间当了个普通女官,用手中银钱买了个院子,带着痴傻的阮霜搬了出去。 偌大的府邸人不多,住一个绰绰有余。 温鱼接过凉茶,双手捧着,慢慢品尝。 品尝完后,有人带着他去看未来一段时间住的院子。 陆玄单手撑着太阳穴,轻轻叹了口气: “燕云华送来了休战协议。她就是笃定了盛国接连拿下邺国、陈国,已经没有太大精力短时间内继续征伐。” 燕云华想的也没有错。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用想也知道燕圣朝是最难啃的那一块骨头。 别看圣都天子性格软弱没有主见,各世家贵族之间各自为营,你争我夺打得火热。 他们大多有一种身为天上圣朝子民的傲气。 以前可以被纪晏清管着,后来可以被燕牧泽管着,现在被燕云华震慑,也勉强能接受。 因为他们归根结底,都是他们圣朝的人。 但你盛国是什么东西? 千年来都是圣朝的附属国,也敢蹬鼻子上脸,踩到他们头上? 燕云华派兵攻打盛国,圣都那些世家贵族大多不会那么团结去追随。 所以燕云华只能派自己掌控的军队来,还只派遣了部分,才选择拉其他国家下水为主力。 但是盛国一旦攻打燕圣朝,情况就不一样了…… 燕云华吃准了他们没有万全准备不会对燕圣朝下手。 他们也吃准了燕云华此次讨伐失利,必然被圣都一些世家贵族落井下石,她一定会去报复并夺取他们手中的权力! 所以情况维持在一个比较微妙的点。 他们都心知肚明。 在这场游戏里,没有休息,也无法休息,一旦参与,就必须一直走下去。 胜利者会踩着失败者的骨血往上走……成王败寇。 陆玄自认心理素质不弱,他见过很多死亡,也失败很多次,他并不惧怕失败与死亡。 在他看来,若拼尽一切还是落败,就当是天命如此吧。 可他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他也有软肋,会害怕。 有时候从繁忙的事务中抽身,他会感到一股莫名的疲惫。 这时候,陆玄很喜欢待在阮枫身边。 不是说阮枫温柔似水包容一切会安慰人。 事实上,阮枫脾气也不好,她很多时候就是纯粹懒得计较而已。 偶尔小枫恶趣味上来,还总是欺负他。 阮枫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气息,能让人感觉莫名的放松与信任。 在她那里,无论来者是谁,是高高在上的权贵,还是路边的乞丐,对她来说似乎都没什么差别。 仿佛来者皆是客,且只是客人本身。 可阮枫又并没有多少亲和力,甚至很少从她眼中看到怜悯之心。 其性淡漠,其行疏离,恰似遗世独立的谪仙,缥缈于尘世之外;又如天边皎洁明月,清冷高悬。 本遥不可及,却落成了他人心间难忘的亮色。 阮枫静静听着,偶尔说一两句。 等陆玄说完。 阮枫倒了一大壶温水递给他,声音平淡: “夏日本就燥气盛矣,平日当多饮些水才是。若长期饮水过少,于肾脏有损。” 若有若无的视线扫过陆玄腰部两侧,陆玄耳骨瞬间通红! “我不虚……” 阮枫:“我知道。” 陆玄看着少年面无表情的脸上眸子里的戏谑,不仅耳骨红,脸皮也微微发烫起来。 褪去清冷谪仙的外壳……小枫就是个焉了坏的人啊! …… 卫国皇宫。 如今已经登基的王知行屏退他人,看着卫国舆图,手指紧攥。 他们卫国不像其他大国,是燕圣朝开国帝君亲手分出去的。 原本卫国的领土是属于圣朝,他们祖上也只是圣朝的卫国公,后来帮助某一个帝子登上天子之位才有此殊荣。 那位天子人比较狂妄、好大喜功,极爱面子,分了不少打下来的领土。 那些国家基本只是小国。 卫国在小国中算大国,在几大大国中又算最小的。 如今邺国和陈国都归盛国,他卫国前后受敌,燕云华真的会管他吗? 王知行想起那尸体早就凉了的二弟王轩昂,不禁一阵恼火! 王轩昂那个蠢货,厌弃了阮叶就厌弃,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吗? 阮叶爱王轩昂爱得要死要活的,她可是阮枫的同胞亲姐姐,要是她还活着,阮枫那边也不是不能走动走动。 蠢货! 蠢货!! 第253章 王知行 王知行恨不得把王轩昂从坟里刨出来鞭尸以泄愤怒! 但人都死透了,他这样做,经营多年的好名声不就毁于一旦了? 王知行更恨极了阮叶。 既然嫁过来了卫国当二皇子妃,那就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啊! 夫为妻纲,男人嘛,三妻四妾都是正常,自己没用留不住夫君的心,难道就不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吗!? 嫁过来多年无所出,年老色衰,娘家又遭难,二弟只是休妻赶她走,已经够仁慈了。 竟然还敢怀恨在心,杀了昔日夫君,给卫国惹了个麻烦! 一个蠢货!一个贱人! 王知行猛地一挥手,桌子上的杯盏应声而碎。 端着莲子羹刚到门口的皇后吓了一跳,连忙把羹汤塞到侍女手上,上前关切地问道: “陛下,您没事……您手流血了!快!快叫太医!” 王知行盯着皇后,双眸微微眯起: “朕记得,不准任何人打扰,你进来为何无人通报?” 皇后内心一颤。 自从阮叶杀死了王轩昂,原本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陛下私下底好似变了一个人。 愈发不喜她们后宫这些姐妹插手前朝的事。 曾有一个陛下宠爱的妃子吹枕边风,想为自家兄弟谋一个好差事。 陛下勃然大怒,甩袖而去,还质问她是如何管理后宫的?进了他后宫的女人心居然还不收,竟敢妄图插手政事? 皇后因此也恨毒了阮叶。 要不是阮叶那个贱人敢做出弑夫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对她一直敬重温和的陛下怎会疏离忌惮她? 不就是二皇子喜欢别的年轻姑娘吗?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要是阮叶大度识趣一点,到底是妻子,二皇子怎么会对她太狠? 皇后“噗通”一声跪下,不管膝盖与地上的碎瓷片接触的痛,泫然欲泣: “陛下,臣妾实在是担心您啊,所以才一时忘记了礼数。” 她是陛下的妻,十几年的夫妻情谊,嫡长子也出自她的肚子,那些嫔妃怎么能和她比? 王知行细细打量了会这个妻子。 三十好几的人了,脸上的疲惫和细纹粉也遮挡不住,怎么好意思跟年轻时一样露出这种表情? 不嫌恶心? 当初因为妻子家世显赫才娶了她,如今对方娘家小辈青黄不接,没落不少,他登上皇位,也不再需要助力。 先看看燕云华和陆玄哪边更好。 他也不是不可以娶一位那边的姑娘为后,以结两姓之好。 王知行若有所思,面上却笑容温和,亲自扶起皇后: “皇后的心意朕收到了,是朕这段时间忽略皇后了。” “陛下~” 皇后心中一暖。 她就说,她是陛下的妻,怎会和那些嫔妃一样?陛下可是出了名的敬重她这位发妻。 看着皇后心满意足离开的背影。 王知行神色晦暗不明。 …… “所以,你让公子朔把他推下高楼?” 栏杆旁,一身素衣,面色无悲无喜的男子边说边抓了一把鱼饵撒入湖中。 湖里的鱼争先恐后地吃着鱼饵。 燕云华双手交叠搭在栏杆上,闻言微微一笑: “圣师大人此言差矣,分明是那王知行残忍杀害原配皇后的事情暴露,郁闷之下饮酒,失足跌落高楼。” 纪晏清把剩下的鱼饵递给侍从: “王知行,为人谦逊、尊师重道、兄友弟恭,你倒是不放过他,死前还毁了他最珍惜的名声。” 燕云华掩唇轻笑: “圣师大人可是污蔑我了,怎么能算我毁了呢?我又没有泼脏水呀。” 纪晏清没有反驳,拿出帕子细细擦拭手指: “你说,我是该恨周长青,还是应该感激他呢?他毁了我的一切,却唯独留了我一命。” 燕云华脑中不禁浮现那个面容孱弱,气质矜贵,眼神阴鸷的人影。 她不喜欢周长青,周长青只是把她当做对付燕牧泽的工具。 但偏偏那个男人心情好的时候,会关心她,就像一个普通的慈父关心女儿一样,还会记得她每一个生辰。 她觉得他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敏感多疑、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有的时候又会把她当女儿对待,亲自教导她。 外人不清楚,但燕云华很清楚。 周长青死于自杀。 准确来说,他在快要病死,感觉到寿命将至时,选择先一步自杀结束生命。 理由荒谬。 只是因为所有人都说他自小身体不好,最后恐会病死,他偏不要病死! 燕云华敛下眸子: “他敏感多疑,心狠手辣,你是他一生中唯一放过的人。” 话音刚落。 “噗嗤——” 素来表情冷淡的纪晏清忽然嗤笑一声: “郡主……不对,现在是燕王殿下了。燕王这话说的,是想让我念及旧情心软,不要去帮助陆玄吗?” 燕云华不置可否: “圣师大人回来后总是护着周千岁,想必是一位极重情谊之人。” “啊哈……” 纪晏清扯了扯嘴角,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来情绪,忽然定定地看着燕云华, “你知道和尘吗?” 不等燕云华回答,纪晏清呢喃着开口,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最爱的人死在了那场斗争中,他后来也死了……” 燕云华心中一警。 权力斗争总会死很多人,和尘在江湖上是小有名气的剑客,但在圣都又名不见经传! 要不是阮枫,燕云华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纪晏清会不会念着和尘的情谊,去帮助阮枫? 就在燕云华想着如何解决纪晏清时,纪晏清轻轻叹了口气: “周长青已死,我又何必去报复周千岁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我暂时不想参与,明日我要去摘星楼找故友叙旧,我的时日不多了,不必再来见我。” 说完。 转身离开。 留下燕云华在原地愣住。 时日不多? 纪晏清快要死了? 正是快要死了的人才最可怕吧?因为烂命一条,什么都可以不顾忌。 平心而论,要是她经历纪晏清的人生,她绝对会用行动告诉周长青,一时心软的代价! 只要她还活着,她就会不遗余力毁了周长青最在意的东西! 说起来,这几年他们斗得你死我活,纪晏清是半点实力没损耗,在旁边看着好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纪晏清……会是这种人吗? 燕云华双眸微微眯起。 第254章 利在千秋 燕云华对付那些不听话的世家贵族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她又不像燕牧泽一样,明明没有名声那个东西,还格外在乎名声。 先联合大部分世家贵族,去找理由分食小部分世家的利益,循环往复。 简单,但有奇效。 人大多抱有侥幸心理,只要刀子没落到自己头上,就认为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待刀子对准他们时,他们才绝望地去正视这个问题。 本想去找纪晏清告状,却更绝望地发现纪晏清带着周千岁去摘星楼小住了! 一时间,圣都人人自危,都怕了燕云华这个阎罗。 燕牧泽死了,他们一开始还笑燕云华一个黄毛丫头还想压在他们头上。 现在发现。 燕牧泽好歹极为好面子,对别人狠,但对自己宽容。 可燕云华这个疯子比燕牧泽更狠,她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阮枫一直有关注圣都那边的情况。 看到燕云华杀了不少人后忽然停手了,不免有些可惜。 看来对方清楚明白物极必反。 必须要狠,但狠过头了,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尤其是在有外敌的情况下。 陆玄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看着面前看书的少年: “世家贵族已无法阻止考试选拔人才制度,明年正式开始,这主考官……” 阮枫头也不抬: “我不当,我的威望还不足以取信天下读书人,若真要选一个在读书人心中公平公正又极具威望的人……我推荐苏百川。” 陆玄若有所思: “陈祭酒在得知此事后,也是上书推荐苏百川。但苏百川向来不亲近任何一方,愿意来学宫也仅仅是因为教书育人。此事一办,在某些人眼里,苏百川就是在为盛国办事了。” 苏百川的确是最好的人选,但他不一定会同意。 其实,现在就开始着手这一选拔人才的制度,是有不小风险的。 办,得罪世家贵族,但赢得天下读书人的心。 在如此形势紧张的时候,他们会不会被策反,背后捅刀? 不办,不过维持现状。 陆玄是倾向于办的。 他始终坚信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就像公子朔水淹云州,如果此事成功,他们毫无防备,必然损失惨重。 但此事没有成功,云州百姓还知道了,陈国民愤滔天! 云州刺史是个铁骨铮铮的人,一直不肯低头,得知此事后像是老了几十岁。 留下一句“上位者不仁,何以追随”,辞官离开了。 他们拿下陈国的进程因此不知道缩短了多少,途中遇到的反抗力量更是少了许多。 公子朔这是搬起石头狠狠砸了自己的脚。 其实…… 陆玄在进入云州前,经过玉江,忽然想起了陈昭苏,又想起了阮枫走之前说的那一句—— “公子朔若被逼到绝路,必会想方设法拉更多人陪葬,小心他狗急跳墙。” 脑中朦朦胧胧出现一个想法:公子朔不会要毁了云州的堤坝吧? 他这是进云州还是不进云州? 进,必须要进去! 若他不进,公子朔照样可以毁了堤坝,然后栽赃到他身上,让盛国拿下陈国变得艰难。 他进入云州,再派人去盯着堤坝以防决堤。 这总不能说他为了更顺利更快拿下云州,把自己和盛国军队一同给淹了吧? 一件事,陆玄如果在脑中复盘无数次觉得于民有利,除非拿出有力的理由说服他。 否则哪怕谏官以死相逼,都不能阻止他! 父皇在他接手朝政第一天,就告诉他。 要听得进谏言,但必须有自己的判断和魄力。 所以哪怕这段时间收到许多抨击考试制度的折子,陆玄也坚决不改变想法。 哪怕盛国最后失败了,但这开创性的举动是不会随之消失的,它为后人提供了思路。 也许十几年、几十年、百年……它会被当权者想起,重新换一个面貌现世,后人能沐浴在这福泽之下。 利在千秋。 ——“利在千秋。” 陆玄脑中刚浮现这四个字,阮枫就说出了这四个字。 阮枫从书本中缓缓抬头:“利在千秋,苏百川会同意的。” 陆玄不疑有他:“那好。” 说着。 眼神不由自主落在阮枫手上书和旁边叠得很高的几摞书上—— 各种律法,不同国家的律法。 阮枫合上书,语气平淡: “制度的改变,必然伴随着律法的变更。后面若能统一,必然也要重新制定天下律法。 最近闲暇时间就看盛国律法,顺便也看一看各国律法。到时候与当地百姓认知冲突,也能更好做出应对。” 陆玄张了张嘴。 他这里还在推行考试制度,对方都去想统一后律法的制定了。 又是学医又是学律法,这是人干事??? 陆玄觉得,排除其他外在因素,只要不触犯他的底线,他哪怕气的牙痒痒也舍不得杀这种人才啊! 阮枫看着陆玄莫名其妙地露出骄傲、与有荣焉的表情,嘴角微微抽搐: “你现在有空吗?” 陆玄想了想:“有。” 阮枫从旁边抽出几本厚厚的书,走到陆玄旁边坐下。 陆玄定睛一看。 这不是盛国律法吗? 陆玄眼皮一跳,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阮枫迅速翻到做了标记的一面,指着一条做了标记的律法: “盛国这条律法其他国家没有,这一条律法的制定是因为什么?它有什么前因后果吗?” 顺着手指看过去的陆玄:“……” 身为储君,自然不能连自己国家律法都不清楚。 陆玄快速翻阅脑子的记忆,回答问题。 时间飞逝,夕阳西下。 陆玄颤颤巍巍地扶着门框出门,精神恍惚,像是被榨干了一样。 虽然和小枫交流,从中也学到了很多。 但耐不住,真耐不住那么多刁钻的问题。 陆玄刚要回太子府,陆君就紧急召他去宫里。 陆玄毫不犹豫上了进宫的马车。 父皇这么正经召他,基本都是大事。 御书房。 陆君眉头紧锁,手上攥着一份急报走来走去。 见到陆玄进来,立马看向他,然后—— 愣住了! 陆君上下扫了眼逆子:“你看着脸色有点苍白,身体不舒服?” 陆玄摇摇头:“没有,只是还没缓过来。” 陆君把椅子踢过去让逆子坐下:“你下午去哪里了?还没缓过来。” 陆玄坐下,随口说了句“小枫那里”。 陆君瞳孔地震,看着自家逆子一副被榨干的样子,震惊极了! 逆子好歹从小习武,这么虚啊!? 这么虚还得了? 万一小枫嫌弃逆子怎么办? 陆玄注意到自家父皇那不可置信的目光,不知想到什么,颇有些咬牙切齿道: “父皇!小枫只是问了儿臣一下午律法!” 陆君眼神微变:“小枫最近在学律法?” 他思索一番,大致猜出了阮枫的目的,不得不说高瞻远瞩。 一开始,他和阮枫并不熟。 只是因为妻子的缘故,把她当个普通小辈看待,多些关照罢了。 后来因为逆子,把她当做自家人关照。 现在,是真的多了几分敬佩。 陆君把急报丢给陆玄,神色严肃: “梁知桉传来急报,邺地那边,有人打开了镇平关。” 陆玄猛地抬头! 第255章 司空鸿 千年来,邺国镇守在燕圣朝边境,抵挡住了一次又一次的蛮夷入侵。 邺国的镇平关,将蛮夷的马蹄拦在其外。 哪怕百年来各国明争暗斗,也没人想过去打镇平关的主意! 陆玄脸色阴沉得可怕。 邺地距离盛国很远,这急报传到盛京,那边恐怕已经…… 陆玄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一目十行地看完这急报。 纸上的褶皱很多,字迹凌乱,边缘还有干涸的几滴鲜血。 想必经历千辛万苦,才传出这个消息。 梁知桉一改平时的肉麻废话文学,第一句话就直击重点—— 赤影卫副统领樊林与镇平关守将汤俊清打开镇平关,放蛮夷入关。赤影卫统领司空鸿现身,率领赤影卫迎战。 樊林、司空鸿…… 陆玄想了会。 才想起来这两人在万俟乐衍一国换一人后,愤怒地带着一些愿意追随的赤影卫离开,给他们找了不少麻烦。 这两人闹掰了? …… 原齐国领地一分为二,分为了齐州和明州。 此刻。 明州。 宁木青等屋内鬼哭狼嚎的声音停下,才焦急地进去: “梁大人,您还好吧?” “不好!” 梁知桉趴在床上,一只手拿着小铜镜,另一只手摸着脸上的疤,愤愤道, “该死的蛮夷!居然敢毁本大人英俊的容貌!罪不可恕!” 宁木青:“……” 梁知桉把小铜镜往床里面一丢,下巴抵在枕头上,声音有些闷闷的: “司空鸿,是一条汉子。” 每个国家都会有些满怀热血的爱国志士,心中怀着对故国的忠诚与热爱。 司空鸿就是这样的人。 能当上赤影卫统领,他本身自然是极为出色的,这位良将一直藏在暗处,念叨着光复邺国,给他们带来不小麻烦。 想到司空鸿离开时的情景。 梁知桉重重叹了口气。 —— 镇平关被打开,蛮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袭邺都。 众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被迫放弃邺都逃离。 却在逃离途中,遇见了司空鸿。 “你是……司空鸿?” 梁知桉即使见到真人,也依旧有些不敢相信,他们搜捕了那么久的人就这么遇上了? 司空鸿生的非常高大壮实,看见梁知桉的那刻,脸上依旧是敌视。 但他只是捏着拳头沉声道: “樊林陷入了牛角尖,为了把盛国军队赶出邺国,他打开了镇平关,他已经疯了! 梁知桉是吧? 记住!不是你们盛国把我司空鸿逼出来的,是我司空鸿自己出来的!” 梁知桉眉心一跳:“你是要……” 司空鸿睨了梁知桉一眼。 眼里是满满的不屑。 “赤影卫作为闻名天下的骑兵营,你们指挥成这样,真是废物!” 被鄙视的梁知桉没有反驳。 纵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对方说的也没错。 他们和赤影卫磨合本就不多,盛国确实还没有善于指挥骑兵大营的将领。 司空鸿骑着马略过他。 原本气势有点低迷的赤影卫们看见昔日统领,下意识都挺直了背脊。 骑着高头大马的司空鸿,身姿挺拔如松,锐利威严的目光扫过众人。 “我们邺国人镇守镇平关千年,从未让蛮夷踏过邺国,穿过青岩关,去对付那些废物小羊们! 抵御蛮夷,是我们邺国人天生的使命。 如今蛮夷入关,诸位该当如何!” 粗犷的声音掷地有声。 赤影卫们听闻此言,齐声吼道: “杀退蛮夷!!” 司空鸿勒紧缰绳,战马仰头嘶鸣,只见他高高扬起手臂,大声说道: “好!邺国人,天生为荣耀而生!宁毋死,也绝不苟且偷生!愿意的,随我一同前去迎战!!” 梁知桉下意识摸向腰间的赤影卫令牌。 司空鸿察觉到他的动作,偏头傲慢地嗤笑一声:“我不需要那东西号令赤影卫对付蛮夷,你留着当个纪念吧。” 梁知桉没有阻止司空鸿带着大半的赤影卫离开。 因为他从司空鸿眼中看到了死志——他没打算让自己活下来。 司空鸿也许比谁都清楚,邺国将成为历史。 可他对故国的忠诚与热爱,让他无法低下头臣服,无法去背叛故国。 那么, 就让自己随着故国一同被覆灭在历史上吧。 这样…… 至少他司空鸿自认一生尽职尽责,从未背叛邺国! 思绪回笼。 梁知桉捏了捏拳头: “等好了,本大人要亲自去报毁容之仇!” 宁木青:“……” 梁大人一直都是这个性子啊。 不过—— 宁木青皱了皱眉头。 赤影卫副统领樊林与镇平关守将汤俊清勾结,打开镇平关,放蛮夷入关。 这其中真的没有其他人的手笔吗? 刚拿到手不久的赤影卫直接被牵制在邺地战场,让他们少了个大杀器。 情况想象得再坏一点。 如果赤影卫没有阻挡住蛮夷的脚步呢? 他们就这么放心那些蛮夷不会掀起腥风血雨? 宁木青百思不得其解。 却不知,燕云华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勃然大怒! 那些蛮夷,茹毛饮血,贪婪狂妄,非常不好打交道,请来容易送走难! 不到最后,她根本不想用这个办法! 不用想也知道,又是谁在自作主张。 要不是公子朔留着还有点用,再加上公子朔学聪明了点,不自己动手,只是蛊惑他人,没留下任何证据。 燕云华恨不得掐死公子朔! 罢了。 至少牵制住了赤影卫。 燕云华深呼吸几下,看向身后一袭黑衣,气质温润的男子: “舅舅,那件事就麻烦你了。” 黑衣男子张了张嘴: “云华……唉,算了,舅舅既然答应了,就与你一条路走到底吧。” 如果会有什么报应,他都受着。 黑衣男子走后。 燕云华来到舆图前,双手抱胸看着舆图,在上面圈出了一个地方。 随即喃喃自语: “天子长青卫。” 她手上的底牌之一。 燕圣朝开国帝君留下了许多宝藏,但随着时间流逝,藏宝图一度被丢在角落吃灰,被人遗忘。 周长青无意中找到,还神奇般看懂了。 他觉得这是天意,不论传言真假,都打算去试一试。 可—— 特么的哪个宝贝祖先直接把藏宝地划分给了卫国地域啊!? 周长青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了先祖留下的宝藏。 没有传言中那么庞大,毕竟先祖也富不到哪里去,但也不少了。 他暗中组建人数不多,但各个都是精锐的天子长青卫。临死前,他想留给还小的周千岁,护儿子平安。 最后…… 被燕云华从周千岁手里抢了过来。 看在抢了他儿子东西的份上,燕云华这么多年,会有意无意地照看一下身体弱的要死,性格软的要死的周千岁。 反正一个活不长久的人,燕云华也不屑多此一举。 画完圈。 燕云华随口问道:“阮枫最近在干什么?” 下属:“阮枫去了灵国。” 燕云华猛地转过头,眼神一冷:“他去灵国干什么?” 第256章 扎针 不特意提起余祁眠,燕云华平时还真想不起这个存在感不高的人。 感觉在很多事情里都能找出对方的影子,但细想,似乎发现对方也没干什么大事。 和纪晏清一样,有些捉摸不透。 此刻。 在燕云华心中蒙上神秘色彩的余祁眠趴在御书房的桌子上呼呼大睡。 “哼,逆子对朕可不满了,去上早朝前把祁瑞逗哭,然后丢给朕,美名其曰让朕有事可做。” 余唯安边说边示意御书房前当值的宫人不要出声。 然后带着阮枫和温鱼进去。 他倒要看看,这逆子最近这么勤奋,在干什么! 余唯安一进去,就看见睡得正香,流着可疑口水的嘴角微微上扬,衣服头发有些凌乱,看着不太聪明的逆子。 一股无名火顿时冒了出来! “余!祁!眠!!” 河东狮子吼吼得余祁眠一个激灵,努力睁开眼睛,睡眼惺忪道: “父皇,你这声音中气十足,听着真有活力,感觉还能干个几十年欸。” 余唯安:“……” 看着逆子面色苍白,眼底乌青的样子,怎么感觉比他还虚? 难不成他把政务全丢给逆子,逆子一时没适应? 余唯安心虚了下:“朕再干几十年,你在太子之位上不就要待好久了?” 余祁眠缓缓坐直身体,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年轻时靠父皇养着,中年靠弟弟养着,老年靠侄子侄女养着,挺好的。” 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一生,让余唯安的心虚一扫而空,差点气了个仰倒! 他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但没想到玩着玩着,皇位到了他头上! 他都没过上的日子,逆子凭什么过上!? 余唯安咬牙:“五日后的登基大典,你别想跑!” 余祁眠单手撑着太阳穴,百般无赖地吹起滑落在面前的一缕碎发,头上翘起的呆毛一晃一晃的: “哦。” 逆子怎么这么乖? 不对劲啊,不会在憋什么大的吧? 余唯安心中存疑,但好歹在外人面前,给逆子留点面子。 余唯安介绍了下阮枫和温鱼。 阮枫他不熟,虽然对方说此次是以私人的身份前来,不代表盛国、但余唯安不可能完全相信。 另一个叫小鱼的孩子,上次在灵城住了一段时间。 逆子偶尔还去欺负人家,余唯安还记得。 余祁眠和二人打了个招呼,随后目光落在温鱼身上,“嚯”了声: “阮兄,你把鱼养胖了几圈呢!” 温鱼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下头。 “我早就说过了,鱼你太瘦了,胖点多好看。以前我可是千方百计做好吃的给你。”余祁眠想到事后师父追着他打,不禁撇撇嘴。 余唯安震惊极了:“你还会做好吃的?” 怎么没看见逆子孝心大发,做给他们吃? 温鱼小声道:“最严重的一次,我上吐下泻了三天。” 余唯安:“……”幸好没给他们做吃的。 阮枫:“……” 做出来的饭菜比泻药还强,余祁眠还挺有天赋。 余唯安临时有事,匆忙离开,把空间留给三个年轻人。 阮枫瞥了眼温鱼,上前几步:“手伸出来。你脸色看着不太好。” 余祁眠慢吞吞地伸出手。 脉来无力,轻取应指不盛,重按亦觉虚软,有气血不足、鼓动无力之感…… 阮枫若有所思,收回手淡淡道:“去床上躺着,把衣服脱了。” 余祁眠下意识双手捂胸,连忙摇头: “这不太好吧?” 想了想,觉得自己反应不太恰当,于是压低声音补充道, “我觉得我挺好的,你给陆兄针灸就行了。” “他气血充盈,脉象有力且和缓,面色红润,精力充沛。脏腑功能强健,气血生化有源且运行畅达,体魄强健,他不需要。” 阮枫双眸微眯,语气平淡,面色没有什么变化。 但余祁眠莫名感觉被鄙视了,一脸视死如归地说道: “那……好吧,你下手轻一点,我怕被扎。” 以前师父让他们学医术,他不敢在自己身上扎,就问小鱼能不能扎他身上。 师父知道后,后面几个月,天天扎他给师弟师妹们做示范。 痛。 太痛了! 余祁眠回到自己寝殿,刚把手放在腰带上,抬头就看见阮枫坐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 余祁眠手抖了抖,脚步往左边挪了挪。 阮枫视线跟着他挪动。 余祁眠又往右挪了挪。 阮枫视线继续跟着。 余祁眠差点崩溃! “阮兄,你别盯着我啊!你待会再进来好不好?” 阮枫歪了歪头: “难道平时御医给你针灸,你也要御医先出去?说起来,你和陆玄走一起时能勾肩搭背,但和我好像就保持着距离。” 余祁眠:“……” 为什么要这么敏锐啊? 他不就是下意识双手抱胸了下吗? 余祁眠仰头望天,像是认命了: “阮衡命中无儿子。连生十五个女儿,他这种啊,一般是自己身体有问题,是不太可能有儿子的。” 有儿子,对于阮衡来说,那问题就大发了。 阮枫若有若无的打量视线扫过余祁眠,似乎在评估他的威胁程度。 没过多久,少年就起身离开了大殿内。 阮枫扎完针后,拿出一本书看起来: “你可以闭目养神会,气血平稳时,经气在脉络中能更好游走。” 余祁眠偏头,看着少年专注看书的神情,忽然开口说道: “入摘星楼的弟子,要学的第一课就是莫要过多插手他人命运。天有天道,人有人道,知道太多,却无力改变,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 阮枫没有没什么反应,继续看着书。 余祁眠也不在意,继续轻声开口: “命理之道,犹如浩渺星空,深邃难测。师父常说,一命二运三风水,看似简单几字,实则蕴含无尽奥秘。 摘星楼弟子大多都性子冷淡,极少与人深交。同门之间也不见得多熟悉。 我能告诉世人,即将有洪涝,这会拯救许多人的命,这是群体,但其实,个人的命并没有改变。 比如贪婪之人依旧死于贪婪;好色之徒依旧亡于色欲;残暴之人依旧毁于残暴…… 但我始终认为,真正能主宰命运的,是自己。” 余祁眠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阮枫觉得针灸时间差不多了,才放下手中的书,边拔针边挑眉道: “摘星楼弟子大多性子冷淡?” 余祁眠:“……我这么天才的人,当然和其他人不同,我不就是活泼了点吗?” ———— 清明节安康 番外:至死不渝 金碧辉煌的寝殿中,侧卧于榻的少年双目紧闭,乌黑长发如瀑布般散落在枕上。 烛火摇曳,缕缕袅袅的青烟自琉璃盏中升腾而起。 阮枫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变化的场景。 她记得她刚刚倚在榻上小憩吧? 怎么一眨眼就到了这陌生的地方? 春日的草色初匀,浅绿绵延向远方。 溪边垂柳依依,嫩黄的柳丝轻拂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桃花灼灼,粉色的花瓣随风飘落,散于草色上。 在这片生机盎然的景色中,阮枫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跌跌撞撞往悬崖边走的小身影。 春寒料峭。 对方身上单薄的衣服根本无法抵御寒冷,小小的身体在瑟瑟发抖。 阮枫望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场景,大量记忆瞬间涌入脑海。 那是……过去的她。 眼看着那道小身影走到悬崖边,阮枫不知怎的,忽然开口: “等等。” 这估计是以她记忆为底色的梦境,她没指望对方做出反应。 但。 那道小身影像是真的听到了一般,蓦然停下脚步,诧异地转过头。 稚嫩的脸上满是恐惧与迷茫,眼睛里还噙着泪水。 真是狼狈与可怜啊……阮枫静静地看着对方。 小阮枫也在偷偷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双眸深邃,眼尾微微上挑,眼神清冷犀利,仿佛能看穿人心。 一袭华贵的白色长袍,金线暗绣的云纹在光线中若隐若现。 冷静、从容、自信。 一举一动,都彰显着尊贵与威严。 微风吹拂过两人的发丝,似乎为小阮枫解答她的疑惑。 小小的人仰着头:“你和我是同一个人?” “虽然我认为记忆是一个人的底色,但你这么说并没有错。” 阮枫走到小阮枫面前,弯下一条膝盖,半跪在地上,眼眸弯了弯, “我是走上了另一条路,与你结局不同的未来的你。” 刹那间,光影重叠。 时空仿佛在这一刻交错。 小阮枫像是明白了什么,泪水在眼中凝聚,无声地从脸庞滑落: “我会死在这里……” 山有灵而万物生,水有气而澈见底。 她能在长眠于自然中也好,总比被他们弄死或自己病死,像是垃圾一样被丢到乱葬岗发烂发臭。 她想跳下悬崖不就是求死吗? 可……为什么知道自己真的会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还是会哭呢? 阮枫抬手,轻轻抚摸着对方脏兮兮的脑袋开口,又像是自言自语: “你想结束的不是生命,而是痛苦。你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厉害很厉害了。” “我,已经很厉害了?” “是的,我们都很厉害,一直都是。” 少年张开双臂,小小的人扑进了少年的怀里。 拥抱在此刻跨越时间与空间。 “故事还没有结束。” 你属于未来,属于过去的我永远无法到达的彼岸。 但, 我会与你共尝生命的每一次苦难,我会与你共享生命的每一道荣光。 从生命初始的第一声啼哭,到尘世最后的一缕余烬,我们终将共赴永恒。 漫漫人生路。 我们,一直都是同一个人。 我爱你。 ——至死不渝。 第257章 此子,断不可留 余祁眠火速披上外衣,像是终于找到了人分享八卦,特意压低声音: “你知道摘星楼初代楼主星澜子吧?传言他羽化前,留下了一副太古遗梦星图,预测了未来千年内会发生的大事,这副星图也是摘星楼镇楼之宝。” 阮枫来了兴致:“太古遗梦星图,你见过?” 余祁眠点点头: “当然见过。不过千年以后的部分是空白一片。只留了一行小字,写着: 未来自有定数,人力不可强行窥探。星图仅为预测并非未来,天地变迁,规则更迭,成事在天,谋事在人。 星图之上,星辰罗列,线条纵横交错。那时我痴迷研究星图,大晚上灵感迸发,连夜去星图前观摩。 然后它在我面前自己燃起来了,说是我毁的,可冤枉死我了! 星阁里的一切布置都是那位祖师爷弄得,千年来也没人敢动。我怀疑是那位祖师爷弄的机关!” 余祁眠的语气带着几分小委屈。 阮枫扯了扯嘴角:“你确定摘星楼其他人说是你毁的?” “呃呃……” 余祁眠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其实也没人认为是他毁的,毕竟他闲着没事干毁了那个干嘛? 要是他毁的,早就被逐出摘星阁了。 主要是他虽然在摘星楼人人喊打吧,但是他熟记门规啊! 他可是为数不多把那么老长的门规都背下来的弟子。 好不容易能治他一个看管不利的罪名的机会多难得? 余祁眠连忙转移话题: “那太古遗梦星图我早就临摹下来了,要不要看看?” 临摹…… 阮枫不禁想起对方去盛京找他,蹲在地上画鸡,她愣是没看出来是鸡的一幕。 阮枫神色平静地询问道: “太古遗梦星图毁了后,你是不是把自己临摹的送上去,又被退回来了?” 余祁眠一脸惊奇! “你怎么知道师父叫我带着我的画滚?” 阮枫:“……” 果然,不出所料。 阮枫看不懂太古遗梦星图,再说余祁眠描摹的估计和原版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关系。 所以懒得去看,直接回去休息。 阮枫走后。 温鱼从门口探出一个脑袋,往殿内看。 “小鱼,过来。” 余祁眠朝他勾了勾手指。 大师兄笑得那么温柔,必然有鬼……温鱼慢吞吞地挪着步子。 在余祁眠面前停下,低下头小声说道: “大师兄。” “坐。” 余祁眠拍了拍旁边的椅子,“是你叫阮枫来的,对吗?” 温鱼坐下,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余祁眠神色很复杂,似乎想说对方,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最后重重叹了口气:“你向来不喜欢插手人间事……” “因为是大师兄。”温鱼低着声音飞速说道。 余祁眠微愣:“嗯?” 温鱼像是鼓起全身勇气,拔高声音喊道: “因为是大师兄啊!” 师父很好、大师兄很好、二师姐很好、三师兄也很好。 他们都很好很好。 所以、所以一个都不能出事啊! 对上那双满是执拗的双眼,余祁眠难得陷入了沉默。 良久,缓缓说道: “在长老同门们看来,你最适合成为摘星楼楼主,下一代大祭司。” 摘星楼弟子大多都性子冷淡,极少与人深交,亲缘也是如此。 许多弟子甚至会特意减少与亲人之间的羁绊。 知道太多,看到太多,却无能为力,对方还是血脉至亲,足以让很多人疯魔。 他虽是大师兄,但他并没有什么成为下一代楼主的打算。 他是个俗人。 很久以前他就明白了他是个俗人。 他放弃不了那些尘世间那些羁绊,一点都放弃不了! 除去那淡淡的死感,温鱼是摘星楼众人心目中最适合成为下一代大祭司的人。 他不喜与人来往,情绪稳定,天赋异禀还一心钻研其中。 温鱼深吸一口气,捏紧拳头: “为什么一定要斩断羁绊呢?在我看来,那更像是一种逃避啊! 因为不愿意去面对生离死别,所以不如一开始就没有,对吗? 可星澜子本人也从未避世过啊。 他性子从来不冷淡,他健谈,乐观豁达,游走在世间,偶尔兴致来了与好友喝个大醉而归,难道他做错了?” 余祁眠深深凝视着小师弟: “因为简单。千帆过尽后的豁达,有多少人能做到?鱼,你能做到吗?坦然接受身边人的离去。” 做不到…… 温鱼嘴唇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余祁眠抬手,就像偶尔会是个合格的大师兄那样拍了拍温鱼的肩膀: “鱼,你给大师兄上了一课。” 他自认看人也算精准,可从没看清过喜欢独来独往,全身上下弥漫淡淡的死感的小师弟才是最重情谊的那个。 因过去不曾拥有,所以拥有后,极怕失去。 温鱼眼圈微红:“大师兄……” “啪——” 余祁眠搭在温鱼肩膀上的手反手一个巴掌拍在温鱼头上,没好气道: “你别悲得跟你大师兄我死了一样好不?” 温鱼先是懵了下,反应过来后,黑色的眸子认真地看着余祁眠,一字一句开口: “大师兄,你要是死了,我会把你写禁书的事说出去的。” 余祁眠:??? 余祁眠:!!! 余祁眠恼羞成怒! “什么禁书!?小小年纪的瞎说什么!你大师兄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玉树临风,风度翩翩,怎么可能写禁书!?” 温鱼眼神纯澈极了,歪了歪头道: “不是大师兄吗?霸道少爷俏侍卫,还有……” 话还没说完! 余祁眠犹如一道风,瞬间捂住温鱼的嘴,然后挤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闭嘴!那些都不是我余祁眠写的!!” 防陆玄、防阮枫,没想到没防住小师弟。 此子,断不可留! 温鱼被死死捂住嘴,只能眨了眨眼。 这是他出山前,师父和他说的,说可以用来威胁大师兄,准保一威胁一个准。 所以禁书是什么啊? 霸道少爷俏侍卫,好奇怪的名字。 怎么一说这件事,脸皮厚比城墙的大师兄直接恼羞成怒? 以前活下去都拼尽全力,从没接触过,后来更是一心沉迷卜算的单纯小鱼产生了大大的疑惑。 第258章 我记得呢 小鱼很好奇。 但小鱼看大师兄这反应,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书,不好去询问阮枫。 所以小鱼忍住了。 接下来几天,阮枫每日固定时辰去给余祁眠扎针,余祁眠脸色好了不少。 这一日,如往常一般拔完针。 阮枫看了眼趴在床上的余祁眠,说道: “积劳成疾,忧思过重,你要是不想英年早逝,以后最好好好养着。” “哦。” 余祁眠闭着双眼,浓密卷翘的睫羽将光线遮挡住,在眼底下方勾勒出一片阴影。 阴影随着呼吸的节奏微微起伏,少年恬静的面庞静谧而美好。 不说话时,的确如那温润如玉的公子。 阮枫也没有如往常那般直接离开,而是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下巴: “积劳成疾、忧思过重……这感觉和你不符啊。” 余祁眠笑了笑,依旧没睁开眼: “是吗?” “摘星楼弟子大多都性子冷淡,极少与人深交,那想必亲缘也是如此?他们会逐渐减少与亲人的联系?” 话音刚落。 余祁眠就睁开了双眼,偏头静静看着眼前的清冷少年: “有些事,其实咱们双方知道就好,可以不用挑明的。” 阮枫沉默着点点头。 余祁眠坐起来,“嚯”道: “就这?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了什么或者值得吗?” “这是你的人生,你的选择,为何、值得与否,这该是你问你自己,而不是我问你。” 少年平淡的语气落入余祁眠耳中。 他愣了愣,不由莞尔一笑: “陈昭苏也和我说过类似的话,你和他某些方面还挺像。” 阮枫不置可否。 余祁眠忽然伸出手,手心中静静躺着一个形似圆形,却又并非规整的圆形的令牌。 令牌正面中央刻着一个简单的“星”字,字苍劲古朴,犹如蜿蜒的星河。 余祁眠眸子弯了弯,眼底笑意分明,华光流转。 “若我未能渡过这一劫,你把这个送回摘星楼,看在这事上,师父想必愿意帮你一个忙。” 阮枫瞥了眼摘星楼弟子令牌,抬手抽走: “好。” 余祁眠:??? 余祁眠眨了眨眼,捂着心口: “这么干脆利落?咱们几年交情诶,阮兄,你也不愿于心不忍来一句要送你自己送,我才不送?哇,我的心真痛哇。” 阮枫上下扫了眼表情夸张的余祁眠,声音冷淡: “你高估了自己在我心中的地位。” 余祁眠:“……” 要是是陆玄,阮枫估计是会宠着他,陪他幼稚地演一演的,对吧? 呵。 不就是有媳妇? 有媳妇了不起?面对的问题可多了,不像他,只需要面临一个问题! …… 晨曦的微光才划破天际,灵城的大街小巷已热闹起来。 皇宫之内,更是一片忙碌而有序的景象。 宫女们穿梭于各个宫殿之间,手捧着各种祭祀用品和装饰物件。 太监们忙着布置宫殿,在殿内各处摆放好香炉,点燃檀香,袅袅青烟升腾而起。 “不错,好好打扮一下,还挺人模狗样的。” 余唯安夸赞地点点头。 下一秒—— 余祁眠就不顾形象地打了个哈欠。 余唯安:“……” “困困困,天天犯困,你晚上是不睡觉吗?” 余祁眠抹去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水:“晚上大好的时光,睡什么觉?” 旁边。 原来还因为自家殿下终于要登基而喜滋滋的星榆仰头望天。 完了。 好不靠谱的殿下。 感觉他们灵国要完。 余唯安更是一噎,但大好的日子,又不好训斥逆子。 余光瞥了眼靠在窗户边,漫不经心玩着手中珠串的白衣少年。 余唯安压低声音: “无论作为你好友还是代表盛国来观礼,也不至于把人叫到这里来吧?你难不成待会和他一起出去?” 余祁眠下意识看向明明耳力极好,却装作听不到的阮枫,耸了耸肩: “再叫小鱼过来,父皇你就不怕我联合他们跑了?” “你敢!!” “嗐,放心吧,不跑。” 余祁眠伸手勾住自家父皇的脖子,笑嘻嘻道,“不会让你当亡国之君的。我记得呢。” 余唯安:???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怪? 等他想要训斥,却发现逆子早已走到阮枫身边,要和对方一起出去。 殿外。 宽阔的广场上早已聚集了满朝文武。 卯时三刻,随着一声悠长而洪亮的钟声响起,大殿的大门缓缓打开。 满朝文武刚要跪下,看见余祁眠身边的白衣少年,顿时惊呆了!! 不是。 你在干嘛啊!? 殊不知,余祁眠视线扫过百官旁边的几人时,差点吓得转身就跑! 我擦! 师父! 二师妹! 三师弟! 师父以前再气得牙痒痒,也从来不会来灵都逮他的啊!! 余唯安走出去,笑呵呵道: “这大祭司昨日到的灵城,说想看一看仪式。大祭司可是极少亲自参加这些仪式,父皇觉得挺好的。对了,他说想给你一个惊喜,就没说。” “……” “真……惊喜啊。” 余祁眠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缓步走上殿前的高台。 大师兄不说话的时候,感觉还挺人模狗样的嘛。 白菜悄悄偏头看了眼师父。 玄明子依旧面容平静宁和,深邃如古井的眸子看不出来喜怒。 看着余祁眠在阳光下一步一步走上高台。 玄明子不由想起了初见逆徒的时候。 他这一生,本没有收徒的打算,但在看见那小小少年,随手为他卜算的那刻,终究还是心软了。 一命二运三风水,看似简单几字,实则蕴含无尽奥秘。 算命者从不算自己。 他第一次对逆徒大发雷霆,逆徒第一次从摘星楼逃跑。 就是因为逆徒违背了他的训诫,违背了摘星楼的门规—— 他算了自己的命。 高台上。 早已设好了祭台,祭台上摆放着三牲祭品、五谷杂粮以及各种珍贵的玉器。 司礼太监高声唱道:“吉时已到,祭天仪式开始!” 余祁眠走到祭台前,净手焚香后跪地叩拜。 拜完天地,他站起身来,转身面向台下的文武百官。 风吹起少年的发丝与衣角,少年微微仰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 第259章 撑腰 “唉,怎么会是英年早逝呢?” 小少年盘腿坐在地上,第一百零八次发出叹气,随即第一百零八次捏紧拳头, “嗯,一定是天妒英才!说不定是老天嫉妒我这么无所不能的人!” 话音刚落。 “噗嗤——” 郁郁葱葱的大树上,忽然传来一道笑声。 余祁眠仰头望去,只见一个躺在树枝上刚睡醒的大哥哥低头看着他,眉眼间满是笑意,语气慵懒又温柔: “小孩子,还怪自恋的。” 余祁眠眉心微皱:“什么小孩子?你比我大了很多岁吗?” “那倒没有。” 大哥哥起身,利落地落在地上,看了眼落日, “哎呀,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以后有缘再见。” 第二次见面来的很快。 余祁眠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被人贩子盯上。 他正要甩掉人贩子,上次遇见的那个大哥哥路过时似乎察觉到什么,朝他走过来,边走边笑: “这位小友,上次匆匆一见,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 大哥哥身边跟着一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高手,那人贩子吓得立马跑了。 那位高手身形一动,很快就押着人贩子回来。 气质温润的大哥哥笑得依旧温柔,轻飘飘地说了句“送去衙门吧”。 世间总有些缘分很奇妙。 你一旦记住了某个人,后面一段时间,总会在不经意间遇上。 两人逐渐相熟相知。 大哥哥自称是家道中落的大少爷,他非常有耐心,对每一个人都温柔以待。 他觉得余祁眠是离家出走的富家小少爷,但没有经常劝余祁眠回家,不要让家人担心。 他只是笑着多关照这个弟弟一样的人。 “虽然家道中落了些,但祖上留下来的东西不少。家父时常说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这些年让我随着夫子在外面历练历练。你呢?” “我?我是家中独子,唉。” “怎么了?” “我是真的不懂,也不喜欢处理家中家业啊,我就喜欢看些话本,还有学些神奇的卜……算了,没啥好说的。” “年纪小小,忧愁倒是不少,每次见面你都在唉声叹气。” 大哥哥抬手轻轻弹了弹余祁眠的额头,眼底含笑,眉眼间是丝丝缕缕的温柔, “世间事,如浮云聚散,何须忧愁挂心头……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多笑一笑。” “哼——” 余祁眠扭过头,偷偷瞥了眼笑容温柔的大哥哥,撇了撇嘴。 有什么好笑的? 算了。 看在都是短命鬼,同病相怜的份上,他就多多包容这大哥哥。 两人就这样瞒着自己的身份来往, 直到—— 周长青驾崩,各国派使臣前去圣都吊唁。 两人在天子灵堂面面相觑! “咱们好歹也算拜了把子的兄弟,你隐瞒我,我隐瞒你,很公平吧?好吧,就当扯平了。重新认识下,我姓陈,陈昭苏。” “行吧,扯平了,我叫余祁眠。” “哈,我记得你说过不想继承家业?你这有点难办啊,哈哈哈。” “只要我跑的够快,父皇他就追不上我!” “哈哈哈,你真是你父皇的孝顺儿子。哟,你看到刚才过去的那小少年了不,盛国小太子,听说之前许多人不看好他,他前段时间刚办了一件事震慑朝臣。” 余祁眠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和他差不多大,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小少年。 面相之学他学得不错。 这小少年面相倒是显示极贵,虽然更多的他看不太出来,但师父和他提过那么一两嘴。 不是短命鬼,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和陈昭苏互相暴露身份后,倒是大胆多了。 陈昭苏会在他头疼的政务上给他提建议,教他如何去做。 哪怕他自己也时常忙碌得脚不沾地。 “小二啊,怎么感觉你那么闲啊?” “有意义吗?” “啊?” “我在说有意义吗?” 余祁眠双手抱膝,头埋在双膝间,声音有些闷, “如果早就预料到了结果,那么这一切还有意义吗?如果拼尽全力也无法改变结局,那所做的到底有什么意义?” 陈昭苏微微一愣,旋即笑了笑: “小二的本领似乎有些神秘,大哥就不追根问底了。那小二不如告诉大哥,大哥命数如何?” “……长命百岁。” 话音刚落。 “噗嗤——” 一如初见时的笑声。 陈昭苏笑着摇摇头:“你啊,还想骗到你大哥?是不是觉得不好,所以不想说?” 看着丝毫没受到影响,还是眉眼弯弯的陈昭苏,余祁眠瞳孔微微收缩: “你是……怎么笑得出来的?” “为何不能笑?我陈昭苏自认待人真诚,无愧于心,活得坦坦荡荡,难道不该笑吗?人必有一死,死又有何惧?” 高台上。 余祁眠缓缓闭上双眸。 自从给自己算了一卦后,那段时间,他时常被噩梦惊醒。 他梦见他拼尽全力都无法护住想要守护的家人与子民。 在沦为人间炼狱的都城中被无能为力的窒息包裹,癫狂得又哭又笑。 在漫天火光与月光中绝望自刎。 他因此被恐惧吓得不敢再往前走。 可—— 卜算从来不是确凿之兆。 未来,变幻莫测。 一事之起,或因微末之由,致乾坤翻转;一念之动,亦能令局势骤迁。 忽然。 余祁眠弯下膝盖,重重跪在高台之上,在众人无比震惊的目光中以额触地! 权力的追逐…… 称雄称霸…… 他清楚知道自己没有那个本事,也没有那个野心。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若大势如此,他只希望能快一点,不要百年纷争,生灵涂炭。 只希望灵国百姓,能免于受战乱之苦,能免于受颠沛流离之苦。 至于不孝、软弱、没有骨气血性、叛国…… 是非过错,任予他人评说。 玄明子轻轻叹了口气,眼里情绪复杂,更多的是骄傲。 未曾因恐惧而停下脚步。 纵知是自蹈覆亡之境,亦决然无悔,奋不顾身以赴之。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无需多虑。为师今日来给你撑腰!” 骂逆徒的人估计不少。 哼,敢骂他徒儿? 就祝他们不孕但儿孙满堂、说他们印堂发黑等等啥的。 至于真假…… 不重要。 呵,大祭司说的,假的也能吓死他们! 元染更是摩拳擦掌,拉了拉温鱼和白菜: “三师弟,小师弟,待会肯定有很多人怒骂大师兄,咱们记得体贴一点,多说点风凉话,让他们凉快凉快。”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片寂静中。 阮枫上前一步,手中悄然出现一枚令牌,手一挥,令牌向余祁眠射去! “你师父既然来了,要送你自己送。” “砰——” 令牌嵌入高台上,本身却毫发无损! 余祁眠张了张嘴巴。 这内劲……他幸好没用手接。 阮兄,你这是想给我撑腰还是想杀了我啊? ——题外话—— 不是重生!没有重生! 朋友如果觉得混乱,也可以当做前世今生嗷。前世就是,嗯,一个都别想好过,桀桀桀…… 第260章 祝你好运 人群中。 白菜看着那枚令牌,眼角流下羡慕的泪水。 好深厚的内力,好帅的一手,他怎么就做不到呢? 若他也这么强,大师兄绝对在他面前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余唯安看着高台之上的身影,脑子一片混乱。 从需要他庇佑的小孩子,到如今哪怕背负骂名也在所不惜的少年。 他从没有那么清晰地感受到: 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余唯安万分感叹,又不禁恼怒地“啧”了声。 臭小子! 什么事都不和他们说,当他们死了不成!? 不过—— 师父? 逆子还有师父? 逆子师父是谁? 余唯安脑子突然灵光一闪,猛得看向不远处的玄明子! 玄明子名下有四个徒弟,目前他身边有三个年轻人,其中一人还是那个叫阿鱼的人,难不成逆子…… 好啊! 逆子你瞒得够好啊! 先帮逆子解决目前的事,再秋后算账! 哼!! 余祁眠抠出令牌,脚尖一点,运用轻功落至阮枫面前。 刚落地。 就有人站不住了。 皇室宗亲中年龄最大的老人站出来,眼神锐利:“殿下刚才是何意?” 余祁眠耸耸肩,一脸无所谓道: “如您所想,以后估计是没有灵国了吧。哦,对了,以后不必称呼我为殿下。” “唰——” 吸气声此起彼伏! 那位宗亲更是没忍住破口大骂:“混帐!!” “如此没有气节血性,如何能当储君之位!!” “自古以来为了骨气殉国的人无数,我灵国怎就出了你这么个混帐!卖国的混帐!” “老夫一直以为你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是老夫看错你了!” “你怎会是如此懦弱无能、卖国求荣之辈?怎么如此啊?” “……” 铺天盖地的咒骂声、痛惜声、质问声……犹如潮水般,一句句向余祁眠砸来。 余祁眠目光扫过众人,脸色沉静: “很抱歉,我让你们失望了心寒了。所以,懦弱之君、卖国之徒也罢,这是我个人的选择,所有的一切,我都接受。” 阮枫静静看着亲手将象征灵国的印玺呈上的余祁眠: “不后悔?” 余祁眠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你说过的,这是我的人生,我的选择,为何、值得与否,该是我问我自己。” “无论哪一条路,都不会十全十美。我们无从知晓,自己选择的那条路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在我看来,做出选择并迈出去的勇气,比你选择的是哪条路,更令我佩服。” 阮枫接过印玺,目光在余祁眠身上久久停留。 余祁眠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咧嘴一笑: “哟,阮兄的夸赞,还真是难得。” “那为师的夸赞难不难得啊?” 幽幽的苍老声音在耳边响起。 铺天盖地的咒骂声都没变脸色的余祁眠笑容瞬间僵硬! 玄明子扫过阮枫时,停顿了下,但很快移开目光,仿佛只是错觉。 玄明子捋着胡须,笑容慈祥,语气温柔: “看样子,逆徒你一时半会死不了啊,那一些事,咱们回摘星楼好好算一算?” 余唯安不善的眼神也杀过来: “等处理好这事,逆子,咱们也来好好清算一下!” 余祁眠:!!! 师父和老爹的混合双打!!? 余祁眠往阮枫身后一躲,弱小可怜又无助。 阮枫和玄明子对视了会,默默侧过身,将身后的人暴露出来。 余祁眠震惊地看向阮枫! 只见少年微微一笑,无声地说了四个字—— “祝你好运。” …… “公子朔在哪?” “公、公子在睡觉。” 侍女努力追上燕云华,恭恭敬敬道。 燕云华在一棵大树下停下脚步,仰头看着上面躺在树枝上睡觉的紫衣少年。 少年容貌昳丽,层层叠叠的衣摆与黑发垂落在空中。 身侧,一只造型别致的酒葫芦随意地悬挂在树枝上,丝丝的酒香从葫芦口渗出。 馥郁的酒香在空气中弥漫。 燕云华才懒得观赏这美人图,嗤笑一声:“你倒是还有闲情雅致饮酒作乐。” 公子朔缓缓睁开双眼,手指勾起酒壶,发现里面没酒了,随手将酒壶扔到草地上: “不然呢?每天焦虑忧思,食不下咽?” 燕云华“呵”了声: “你说你更注重过程,如果过程不能让你高兴,结果于你也索然无味,那么,请告诉我,你现在高兴吗?” “……” 公子朔缓缓坐起来,单手撑着树枝,残留着酒水的殷红嘴角微微勾起: “你在说我吗?啧,权力的背后是无数的牺牲与苦难。你知道,我知道,他们知道,大家都知道。 水淹云州一事,不过是我棋差一招,被揭露了,我认,可我没认为我做错了啊。 他们……难道就是什么好人? 若战局到了关键时候,他们发现洪涝、旱灾等等皆可利用,决定战局,你猜他们会不会用? 哈哈哈,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就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啊,哈哈哈……” 疯子。 还是个理解不了思路的疯子。 燕云华扯了扯嘴角。 一将功成万骨枯? 确实是。 阮枫也同样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照样为了达成目的,用无数人命去争取时间过。 到了他们这个地步,基本都手染鲜血,都心知肚明,讲什么正义邪恶,道德良心? 不过是棋差一招罢了。 燕云华看着沉浸在自己世界大笑的公子朔,冷声道: “余祁眠是摘星楼大弟子慕容铁柱。” 公子朔笑声瞬间停止! 目光幽幽地看向燕云华,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轻轻一笑: “摘星楼大弟子站在了陆玄那一边诶,你说这会不会是什么预示?” “……” 燕云华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如果你相信,那么可以出门,去盛京。” “啧,无趣。” 公子朔笑容收敛起来,重新躺下闭上双眼, “余祁眠暴露摘星楼大弟子身份,必然会动摇许多墙头草,你自己小心。” 燕云华冷冷看了眼对方,说了句“知道了”,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 燕云华忽然开口: “陈昭苏性格宽和仁善,若是盛世,必然是一位仁德明君。但现在……哪怕活着,他也不可能走到最后。” 说完,直接离开。 公子朔抬起右手,手心覆盖在双眼上,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不断上扬,幅度越来越大。 笑容中没有丝毫笑意,反而透着一股癫狂与偏执。 “错?我没有错,没有……” 第261章 无论未来如何 灵都。 “阮兄,慕容铁柱的身份暴露出来,算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总是用风水相术玄门手段,还喜欢窥探莫测的命运……你还没死,确实命硬。” 阮枫上下打量了会余祁眠, “要是不想这是你见我的最后一面,你最好以后好好调养。” 玄明子“嘁”了声: “作天作地,要不是小鱼偷偷替他分担反噬,坟头草都有了。” 余祁眠吸了吸鼻子,泪眼汪汪地张开双手: “小师弟啊,原来你这么爱大师兄我啊,大师兄真感动,来,抱一个。” 向来行动慢吞吞的温鱼吓得直接蹿到玄明子身后,探出一个脑袋: “不、不要、恩、恩将仇报。” 白菜没忍住笑出了声: “嘎嘎嘎,大师兄你听到没有?不要恩将仇报!” 余祁眠维持着张开手的动作,迅速原地转了个身,狠狠抱住一旁的白菜: “平时三师弟虽然看大师兄不顺眼,但有事还是来了。真是的,口嫌体正直。知道你也想要大师兄爱的拥抱,不用口是心非,大师兄都懂。” 反应慢一拍的白菜:…… yue! 余祁眠松开手,看向阮枫:“阮兄,借一步说话?” 阮枫点头,跟着对方离开。 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阮枫率先开口:“你真的是因为相信命?” 余祁眠微愣,旋即摇了摇头: “不是,我选择你们,不是因为相信命。 无论是你为了达成目的,故意延长盛国与凉国交战时间,还是公子朔想水淹云州…… 你们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人。 即便无法苟同,但我也能理解站在道德水平来说,一些残忍的做法。 我知道,权力从来都不温柔,必然伴随着无数牺牲与苦难,鲜血与杀戮。但手段残忍并不意味着可以肆意践踏玩弄生命。 自始自终影响我立场的,是你们眼中是否还存在对生命的敬畏。” 余祁眠的眼神深邃而平静,隐隐带着几分悲天悯人的神色。 忽然。 他笑了笑,挑眉道: “你我就不说了,你比我更了解你自己。就说陆玄吧,他确实心狠手辣,但他也尽量不会去把刀尖对准弱者,对吗?阮兄,你应该挺喜欢他这一点吧?” 阮枫静静看了会眼底笑意都藏不住的余祁眠,想了想: “我还喜欢他像傲娇大猫一样向我撒娇的样子,还喜欢他长得好、身材好、体力好,还有……” “停停停——” 看着依旧脸不红心不跳,从容不迫的少年。 余祁眠嘴角抽搐。 他就知道,阮枫压根不知道矜持为何物! 阮枫这人吧,要是愿意陪一个人聊天,那个人会感觉如沐春风,只觉得相见恨晚。 要是懒得花心思,能把天直接聊死! 这么一打岔,余祁眠什么感概都没了。 “我要回去摘星楼调养身体,但摘星楼……并不是很欢迎外人常住,还劳烦阮兄偶尔关照一下我爹娘。” 阮枫郑重地点头:“好。” 余祁眠心中松了口气,准备离开。 阮枫一般不轻易给出承诺,但给出承诺,就会尽力去完成。 “我要走了,以后有缘再见。” “你不会英年早逝了,是吗?” “这个啊……唔,不知道,我觉得知不知道都无所谓啦。 或许在许多人看来,年纪轻轻就死亡是很不幸的事情,但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 我有爱我并支持我的爹娘,遇见了志同道合的知己,结识了师父和许多好友,还有见过许许多多的风景…… 即便可能会失去,但记忆与情感是永恒的。 无论未来如何,那又如何呢?对吧?” 余祁眠边倒退着走边挥手,眉眼弯弯,笑容灿烂。 阳光洒在少年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温暖又明亮。 “无论未来如何,那又如何……” 阮枫轻轻将这一句话复述一遍。 倏然。 少年嘴角微微上扬,漂亮的眸子里仿佛出现星星点点的碎芒。 余祁眠估计就是那种自己要死了还能笑着说,死亡的尽头会有朝思暮想的人来接,没什么好怕的人。 …… “师父,我散学啦!师父,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吃好吃的了?” “咳咳,呃,为师先都尝一尝,再和小枫推荐而已。” “……行吧,师父你吃吧。钱够不够?不够我再想办法多赚点。” “小枫,呜呜呜,太感动了,为师真该死啊。” …… “小枫,难过是人之常情,但不要难过太久,师父只是去见、去见朝思暮想的人了…… 以后啊,等小枫老了,师父就去接小枫,就像小时候师父接小枫散学一样…… 不过说好了,是等你老了……” 阮枫垂眸敛下思绪,抬手轻轻挥了挥,以示回礼。 等余祁眠的身影消失在视野。 阮枫转身往灵都内走去。 另一边。 盛京。 “殿下。” 一名身着铠甲,气势威严的人恭恭敬敬地低着头,“都包围住了。” “走吧。” 陆玄将手中折子合上,起身向外走。 郊外的某一处隐蔽宅院,大批士兵如潮水般将这座宅院层层围困,密不透风。 宅院内,不少人诚惶诚恐地蹲在地上。 陆玄穿过众人,一撩袍子坐在在大厅上首,唇角微微上扬,慵懒而散漫, “各位大人私下关系都挺好啊,下朝之后还会聚一起。” 语速缓慢,有种说不出来的倦怠,带着几分笑意。 这番惬意的模样……较为熟悉陆玄的人心中一咯噔,暗道不好。 不应该啊! 他们如此小心翼翼,多番遮掩,还想好了若是被发现了如何应对。 可为什么殿下行动这么迅速,就像是早就得到了消息,在等他们跳入坑一样!? “殿下误会……” 刚有人准备好措辞要出声,一道更大的声音直接覆盖住—— “殿下,我们在商讨如何阻止考试选拔的制度!” 其他人:!!? 众人猛地看向那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 靠! 谁!? 这不是穆家家主穆净远吗! 到底是谁这段时间不满这道政策,一直骂骂咧咧,结果殿下还没开口就把他们全卖了啊? 是穆净远啊。 穆净远站起身,弹了弹衣袖,先是朝陆玄拱了拱手,然后按顺序一个一个卖过去。 “齐游齐大人准备联合名下众多门生上书,想让陛下收回成命。” “安海道安大人准备……” “……” 第262章 墨无尘 一旦有人暴起,就有士兵上前毫不客气地捂住那人的嘴。 众人只能绝望地看着穆净远把他们这段时间商量的事抖了个干净! 说完后。 穆净远低着头走到一旁,瞥了眼恨不得掐死他的同僚们,撇撇嘴。 至今为止,几十年内能劝陛下收回成命的能有几人? 而且收回的成命基本都是陛下发现有问题的。 苟富贵勿相忘? 嘁,只有死道友不死贫道! 陆玄抬了抬手,让人给穆净远赐座。 穆净远在一众世家家主中都算是年纪轻轻的。 正是因为年轻,所以思想观念并没有深入骨髓。 再加上对方非嫡非长,却能踩着嫡子上位,想必很会变通,不会过于死板。 燕云华如果想要搅乱盛国内部,很有可能会煽动这些对政令不满的世家。 他不如将计就计,先一步安插眼睛设局,一网打尽。 思绪合拢。 陆玄笑吟吟地扫了圈面如菜色的众人: “各位大人,本宫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各位大人若有异议,可以提出来。” 众人看了看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以及那明晃晃的长枪利刃:“……” 真讲理啊。 有人惶恐,有人镇定。 他们人数不少,聚在一起也只是为了某个政令,又不是谋反、通敌什么罪不可恕的大罪。 被罚是肯定会被罚的。 但为了不引起盛京震动,也不会罚的很重。 “既然各位没有什么要说的……” 陆玄慢条斯理地从袖子内拿出一本折子,抬手点了几个人: “他们几个,给本宫拿下!” 话音刚落。 一队精兵迅速冲出来,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押住那几个人! “噗通” “噗通” “……” 那几个人直接被押着跪在了地上! 有人无比惶恐:“殿下,臣——” “本宫现在不想听你们狡辩。” 陆玄毫不留情地打断,“几位还是去牢里解释通敌叛国一事吧。” 通敌叛国! 这四个字一出。 众人皆瞳孔猛地一缩! 原本还想说太子做事不太讲理的人瞬间闭上嘴,连为自己反对政令一事狡辩都懒得狡辩了,生怕有一丁点牵扯。 殿下既然敢不留情面地出手,想必是掌握了证据。 被罚还是满门抄斩,他们还是分的清的。 此事一出,他们在和陛下、殿下的较量中彻底落于下风。 那政令……恐怕阻止不了了。 唉。 家中有出息子弟的人还没什么。 家中没什么有出息的子弟的人,心中在不断叹息。 身为在这场风波中唯一捞到好处的穆净远偷偷看了眼上首的陆玄。 陛下、殿下都不是昏庸之人。 只要他们在,下面的人就不敢造次。 政令的推行估摸着是必行之果,何必与陛下他们作对? 说起来,政令成功推行之际,作为提出者,阮枫必然受大赏。 阮枫年纪轻轻就前途无量,文武双全,洁身自好,容貌也是人间绝色。 仅靠他目前的功绩,就足以在青史中留下名字。 想起昨晚他旁敲侧击问大女儿对阮枫的看法,大女儿娇羞着说都听父亲的场景。 穆净远心思活络不免起来。 虽然阮枫拒绝了瑞阳公主,拒绝了嘉和郡主,但万一他就不会拒绝大女儿呢? 爱嘛,都是不讲理的。 人总要心存幻想,万一实现了呢? 上首,陆玄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穆净远。 他选择穆净远,必是要把对方查个一干二净。 想到洛晚禾给他的汇报中包括穆净远一直有意想把大女儿嫁给阮枫。 还有听说不少人家都这样的想法。 陆玄轻轻叹了口气,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几许。 没办法,小枫就是那样优秀。 唉,烦恼~ 陆玄初步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就收到了阮枫的来信。 开头问好后,阮枫简单阐述了下自己如何接管灵国,剔除不听话的人的手段。 主打一个快准狠。 看得陆玄突然觉得自己清理了遍盛国都不算什么了。 仿佛隐隐被挑起了胜负心。 他手下的探子会把灵国的情报汇报给他,就算阮枫不写信,他也知道大概。 阮枫知道这一点,但还是自己写信说,恐怕是想告诉他—— 我走的会很快,你要跟上啊。 陆玄眉梢微挑,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 他在小枫面前确实没皮没脸的,但他骨子也是有傲气的。 他不需要她停下来等他。 他们是挚友、是爱人,亦是对手。 陆玄收好信,认真地写了一封回信。 忽然。 外面响起洛晚禾求见的声音。 除了大事,洛晚禾很少亲自出现,陆玄没有半分犹豫召见了对方。 洛晚禾面色凝重地进来,行了个礼后迅速开口: “殿下,外面都在传盛国狼子野心,试图谋反,掀起战乱。消息传的太快了,属下查到似乎是那些江湖人士在传……属下实在阻止不了,还请殿下恕罪。” “江湖人士……” 这四个字在唇边流转。 陆玄脸上的笑意收敛,眼神暗了下去,黑眸里的冷冽几乎要凝成实体,压迫感油然而生。 玄清门的朱庭序在武学大会成为魁首后,倒是和墨家堡堡主走的近,很多事务都让对方去做。 前段时间朱庭序自称年纪大了,魁首的大部分事务都交到了墨家堡堡主手上。 那段时间也正和燕云华在众人面前消失的时间对上了。 墨无尘、白无忧…… 燕云华的舅舅是谁,呼之欲出! …… 田野里的庄稼早已收割完毕,只剩下一片空旷。 田埂上的野草枯黄衰败,在风中瑟瑟发抖。 远处山峦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一袭布衣,竖着高马尾的少年蹲在田埂上,双手托腮,盯着翻耕过的田地。 像是察觉到什么。 司允澈突然偏头,看向撑着油纸伞,从田埂上款步而来的女子。 女子戴着轻盈飘逸的面纱,双眸犹如熠熠生辉的星辰,璀璨神秘。 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地透露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冷气质。 仿佛是从遥远的仙境款款走来的仙子,不染尘世分毫尘埃。 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司允澈猛地站起来甜甜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还有两个小酒窝: “风姐姐!” 第263章 一见钟情 阮枫握着伞柄的手轻轻一抬,腕间的玉镯微微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虽然司允澈一直对风姐姐是哑巴这一事存疑。 但对方是不是真哑巴很重要吗? 不重要。 如果对方是装哑,估计是有自己的理由。目前为止对方都没有伤害他的举动,不必去追根问底。 司允澈笑得眉眼弯弯: “风姐姐,你说你来看看我,怎么今天就到了?去我家坐坐?” 阮枫点点头,跟着司允澈来到一处普通的竹屋前。 司允澈连忙倒了一杯茶水,有些不好意思:“风姐姐,家中简陋,招待不周。” 阮枫摆摆手表示没事,没有去动桌上的茶水,而是打量着这小竹屋。 似乎在想,对方上次见面还是个富家小公子的模样,怎么住在这里。 司允澈毫不在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咧嘴一笑: “这竹屋是我和秦伯一起搭建的,像不像话本里隐居大侠住的地方?” 笑容纯澈阳光,没有半分阴霾,像一个温暖的小太阳。 阮枫眼眸微动,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递过去。 司允澈接过,扫了眼,笑容微微顿住。 纸上写着: 上次你问我的问题,我回答了,这次应由你告诉我了吧?因何而出剑。 司允澈把纸放在桌子上,用茶杯压住,笑了笑: “上次一别,已过去了一年多,不知风姐姐还愿意指教我吗?” 比以前大大咧咧的样子,现在稳重了不少……阮枫起身走到竹屋角落,从一排竹剑中随机抽出一把一扔。 竹剑直指司允澈,在空中划出一道绿色的弧线! 司允澈手一拍桌子,脚一蹬,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天而起,在空中一个利落的空翻,稳稳抓住了剑柄。 紧接着,他借着这股冲力,一脚狠狠蹬在旁边的竹子上。 竹子被蹬得剧烈摇晃,竹叶簌簌掉落。 司允澈借助竹子反弹的力量,手持竹剑直刺向阮枫! 如今倒是不追求什么先礼后兵,礼尚往来了……阮枫眼里划过一丝赞赏,脚下步伐疾转,如鬼魅般瞬间闪到了一旁。 司允澈这凌厉的一击刺了个空,竹剑直直插入地面,入土数寸。 未等司允澈回神,阮枫手中竹剑已朝着他后背点去! 司允澈感受到背后袭来的劲风,腰部猛地发力,整个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硬生生避开了这一击。 同时反手握住剑柄,用力一拔,溅起一片泥花,顺势转身,剑花闪烁,朝阮枫面门扫去! 阮枫手中竹剑快速舞动,将司允澈的攻击一一挡下。 竹剑碰撞,发出一连串密集的脆响,仿若爆竹连响。 内力四溢,竹子在一道道剑气中断裂倾倒,尘土与漫天飞舞的碎叶相互交织、碰撞。 远处。 提着菜篮子慢悠悠走回来的秦恩忽然耳朵微动,瞳孔猛地一缩,直接把菜篮子一扔,运起轻功赶路。 一到,就看见司允澈被击飞,狠狠撞在竹子上的一幕。 秦恩捏紧拳头,内力凝聚,招数直冲背对他的那个人! “等——” 司允澈的高喊还没结束。 阮枫落在地上,一只脚稳稳立定,另一只脚在地上迅速划了半圈转过身形。 宽大的衣袂随风蹁跹舞动,猎猎作响。 就在这看似闲适的动作间,阮枫的手如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抓住一把在空中肆意飞舞的碎竹叶。 这些碎竹叶在她手中瞬间化作致命的暗器,朝着秦恩疾射而去! 碎竹叶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嗖嗖”声,每一片都蕴含着深厚的内力。 所过之处,空气仿佛被利刃切割,留下一道道若有若无的痕迹! 司允澈瞳孔地震,维持着嘴巴张的老大的样子。 风姐姐和他对战时,还真放大水了! 怎么感觉风姐姐和秦伯才是一个层次的对手? 风姐姐看着和他差不大多样子,对了,阮枫和他也差不多大。 难不成…… 在同龄人中,他真是个小笨蛋? 秦恩也看出来了他误会了,躲过那些碎竹叶后没再出手,拱手道歉。 司允澈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秦伯,你今天回来怎么这么早啊?” 秦恩看着满目疮痍的竹林和残垣断壁,捏了捏拳头,皮笑肉不笑: “你今晚睡漏风的破屋子?” 司允澈看了眼一半塌了,一半完好的竹屋,感到一阵心虚。 没塌的一半是秦恩建造的。 塌的一半是他建造的,很显然,豆腐渣工程。 阮枫扔了一瓶伤药给司允澈,拿起一截竹竿,在地上唰唰写道: “我也有责任,这几天我请你们住客栈。” “不用——” 司允澈刚开口,阮枫眼风就扫过来。 没有什么情绪,但莫名非常有压迫感,仿佛在说“你注意点,我懒得和你掰扯”。 司允澈瞬间从心地闭上嘴。 秦恩乐了。 呦呵,又是一个治得了这小祖宗的人。 瞧这老鼠见到了猫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小被姐姐揍到大的弟弟看见了姐姐。 秦恩向来喜欢干脆利落,没有掰扯太多,直接道了句谢。 夕阳西下。 橘黄色的余晖穿过窗户落在房间内,为那不染尘世的仙子染上一层暖意。 “扣扣扣……” “请进。” 司允澈小心翼翼地进来,走到窗户边,本想和阮枫说话。 谁知一眼就被桌子上的剑和剑鞘吸引了目光,攫住了心神! 长剑剑身修长而笔直,通体泛着淡淡的银光。 剑锋锐利,可断金石,剑柄雕琢着古老的龙纹,握之仿佛能感受到龙之威严。 剑鞘用上好的乌木打造而成,表面雕刻着精美的云纹图案,仿若流动的云雾。 砰砰砰…… 这就是一见钟情的心动感觉吗? 司允澈仿佛听见自己心跳跳动的声音。 阮枫似有所感,修长白皙的手握住剑柄,另一只手指尖在剑身上缓缓划过。 司允澈这才反应过来,这把剑不属于他。 顿时一种一见钟情,却爱而不得的心痛涌上心头! 这是别人的,打住,打住。 司允澈努力收回目光,看向阮枫,笑道: “风姐姐,关于那个问题,我也不算有答案吧。” 诶? 等等。 风姐姐刚才好像说了句“请进”,她不装哑巴了? 第264章 问天 在司允澈惊奇的目光中,阮枫十分淡定地在纸上写下几个字—— 说吧,我听着。 司允澈:“……” 好吧,选择性哑巴。 司允澈也不在意,在对面坐下,想了会缓缓开口道: “小时候我喜欢看话本,觉得话本里的大侠好帅气。武功高强,仗剑天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引得众人敬仰。 那时的我,常常沉浸在那些精彩纷呈的故事里,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那样威风凛凛,自由自在的大侠。 可每次持剑对准他人的时候,我都不由自主去想:我是真的想成为大侠吗?我真的能做到和话本里的大侠一样洒脱不羁吗? 所以哪怕我十年如一日地练剑学剑,我……也不喜欢对他人拔剑。” 说着。 司允澈睫羽颤了颤,敛下眸子,没过多久,抬眸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如今我,更倾向于认为,大侠并不是用来证明勇气与强大的身份,也不是与众不同的,因为众生啊,并无分别。就像我脱去司家少爷的身份,也只是个需要为了生计奔波的普通人。” “世界并非是非恩怨都是黑白分明,好人就该救,坏人就该杀,痛快淋漓的。不是像话本里那样,杀了最大的坏人,从此天下太平,也许有一天你会质疑,究竟什么才是对的。” 阮枫静静地看着司允澈,说道。 司允澈对上那双深邃的眸子,微微一愣: “风姐姐也质疑过自己吗?” 阮枫没有否认,声音不卑不亢: “我曾无数次辗转难眠,质疑自己做的是不是对的……但哪怕恐惧、犹豫一次次将我淹没,我也不会停下我的脚步。 所以我只为自己出剑,击败阻拦我的敌人、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握住桌上的剑,阮枫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将剑横在司允澈面前: “此剑,名为问天。” 问天…… 好耳熟啊…… 司允澈瞳孔猛地一缩,震惊地看向那柄剑! 居然是失踪了百年,天下第一剑问天!! 问天之所以被誉为天下第一剑,不仅仅是因为它的材质和工艺超凡脱俗,更是因为它所代表的剑道精神—— 追求极致、无畏挑战、守护正义! 哪怕历经时光洗礼,锋芒也依旧。 不愧是问天剑啊,难怪他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司允澈眼神要多火热就有多火热,仿佛见到了此生挚爱。 阮枫见他这模样,嘴角微微抽搐。 直接收剑入鞘:“就是给你看看的。” 司允澈:“……” 好消息:他遇见此生挚爱了。 坏消息:他的挚爱是别人的。 阮枫挥了挥手,在纸上快速写下一行字——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休息了。 司允澈:“……风姐姐好好休息,明天见。” 选择性哑巴,果然是选择性哑巴! 不想和人说话了就装哑。 这脸不红心不虚的模样,感觉是他的话,要学好久。 …… 第二日清晨。 司允澈和秦恩坐在大堂里吃早餐。 司允澈咬了一口饼,抬头看见戴着面纱的女子走下楼,顿时一副痴痴的模样,连饼也忘记咀嚼了。 秦恩吃了一惊! 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 难不成这臭小子突然开窍了? 司允澈心痛地捂住心口:“秦伯,这就是爱而不得,念念不忘的感觉吗?” 秦恩顾不上震惊,连忙八卦地说道: “没想到你小子,平时伪装得还挺好,居然是个痴情种!爱而不得?念念不忘?展开说说?” 司允澈:“我对它一见钟情,但是它,不属于我。” 秦恩:“有主了?” 司允澈沉重地点了点头:“好想摸了摸它,让我短暂地拥有它一会,哪怕只是一段露水情缘,我就知足了。” 秦恩瞪大眼睛! “你小子!人家都有主了你还想染指?咱们做人好歹得有点道德吧?” 司允澈:“我只是想摸一摸,怎么了吗?哪里不道德了!” 秦恩:“哪里道德了!还摸一摸?你这是登徒子行为!” “我哪里——嗯?什么登徒子行为?我想摸一摸剑也是登徒子行为?” “你看的是剑!??” “我看的不是剑还能是什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空气都安静了。 秦恩看了眼走到面前的阮枫,又看了眼对方腰间一看就不凡的配剑,暗中咬了咬后槽牙。 看的不是剑还能是什么…… 虽然戴着面纱,但看这身姿气度就知道差不了的大美人你是一点都没看见啊…… 你小子,简直油盐不进! 而且—— 露水情缘是什么鬼,它是这么用的吗!? 读书! 回去一定要压着他多读点书! 司允澈挠了挠头,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风姐姐,你吃了饭吗?” 阮枫点了点头,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好心人,给点吃的吧,饿坏啦……” 客栈的门口,响起一道微弱的声音。 众人看过去,只见一个乞讨者身形佝偻,衣衫褴褛,补丁摞着补丁的衣服遮不住瘦骨嶙峋的身体,头发乱如杂草,脸上满是污垢。 他手中拿着一个破旧的碗,有气无力地敲打着。 “去去去,哪里来的乞丐?别在客栈门口乞讨!” 店小二拿起棍子赶人。 秦恩瞥了眼默默咽下最后一口饼的司允澈,颇为惊诧: “我还以为你会说店小二不通人情,上前解囊呢。” 司允澈愣了愣,摇了摇头: “那店小二虽言语不客气,但眼中却有几分怜悯,而且棍子也没怎么打到过乞丐,明显只是想驱逐而已。这时候我如果上前救那乞丐……” 未尽之语。 但秦恩明白他的意思。 去年洪涝,今年大旱,就连天下最繁华之地的圣都都出现了流民。 这些店家也许不是不想帮,是不能帮,至少明面上不能帮。 人太多了,帮了一个就会来两个,帮了两个就会来更多。 你要么有天大的能力全部兜底,要么从一开始就不要出手,否则一旦中途停止,得到的是很有可能是铺天盖地的怨恨与谩骂。 秦恩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臭小子终于动了他那金贵的玉脑,学会多方位思考了。 善良,是一个比黄金还要耀眼的东西。 但很多时候,往往是那些善良,把人拉入了深渊。 所以,那些善良的人,一定要学会先保护好自己啊。 乞丐失魂落魄地被赶走,司允澈也吃完了饼,起身说了句“我待会就回来”,就跑没影了。 第265章 阮武 “嗐,这小子不会想偷偷追上去吧?自己都没几个钱!” 秦恩嘴上抱怨,眼里却是笑意,也没有动身阻拦。 阮枫淡淡说道:“赤子之心,非常难得。” “是啊,赤子之心……” 秦恩感慨的声音戛然而止,猛地看向阮枫! 哑巴? 你不是哑巴吗? 阮枫与秦恩对视上,眼神无辜清澈,脸不红心不跳的,仿佛在问“怎么了”。 秦恩嘴角抽了抽,收回目光,状若无意地说道: “这小子,司家分家出来后身无分文,为了报恩在那里勤勤恳恳耕地。 平时靠着一身力气接些活赚钱,偶尔遇见以前认识的人,还要被嘲讽捉弄,更有甚者,直接让他丢了好不容易找到的活计。 院子后面的木桩子全部被刻了名字,那小子每天练剑使不完的牛劲似的,哈。 你是不知道,那小子跟水做的一样,可喜欢哭了,哭起来眼泪啪啦啪啦落下。” 秦恩无情揭露并嘲笑足以让司允澈爆红着脸跳脚的事。 笑着笑着,秦恩的笑容越来越淡,最后,变为重重的一声叹息: “雏鸟总要学会自己飞翔,我不可能庇佑他一辈子。” “但你还是心软了,即使你不干涉他的决定,但只要你站在他身后,那些人就不敢太过分。”阮枫静静看着秦恩说道。 秦恩笑了笑。 纯澈的赤子之心,有人会见不得而去毁灭,自然也有人去守护。 “我不会庇佑他一辈子,他一定要学会自己飞翔。” 秦恩的眼神落在阮枫腰间佩剑上, “虽然很冒昧,但我想问你这剑能卖吗?我早些年走南闯北,还是有些积蓄的。” 唉,这剑光看剑鞘,看着就不凡,全部身家也不知道够不够。 阮枫没有回话,把剑直接放在桌子上,指尖点了点剑鞘上某个位置。 剑鞘之上,“问天”二字镌刻其间。 笔锋凌厉飘逸,一股冲破束缚的不羁之气迎面而来! 问天剑? 问天剑! 秦恩眼睛都直了。 没有一个剑客会不想要问天剑。 据说它由天外陨铁铸造,是赫赫有名的铸剑大师无阳大师耗费半生心血铸造的最后一把剑。 令人不解的是,无阳大师并没有用同样的材质打造它的剑鞘。 而是用上好的乌木。 关于这件事,流传着各种传言,但并不影响问天剑的地位。 问天剑第一任主人——那位传奇剑圣更是为其添加了不少传奇色彩! 这真的是那失踪百年的问天剑!? 司允澈从小也是见过不少名剑的人,难怪会一见钟情! 秦恩饶是再淡定,也坐不住了。 如果这是真的问天剑,他也不奢望买到了,只想抽出剑,好好观摩观摩。 阮枫把剑重新挂在腰间:“不卖。” 秦恩有些惋惜,但这回答也在预料之中,所以很快调节好了。 没过多久,司允澈回来了。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靠近秦恩,少年清冽的嗓音带上几分撒娇的气息: “秦伯,我觉得你真好!” 秦恩:??? 这小子喝错药了? 司允澈双手托腮: “我觉得我很幸运呀,出身司家,我前十几年有机会一心游历、学武,让我现在还有一技之长混口饭吃。” 秦恩大概明白了,对方估计是有感而发。 恰时。 有一群读书人模样的年轻人说说笑笑地走到旁边的桌子坐下: “诶,你们听说了吧?盛国那道新政令,据说不只盛国人,其他国家的人也能去参加考试呢。” “不用散尽家财去求世家门阀,真好啊。据说这项政策雏形是阮枫提出来的呢。” “不应该啊!凉国不是被盛国灭的,他不应该活得谨小慎微吗?怎么看着前途一片光明的样子?” “呵呵,就盛国那个狼子野心的东西,掀起战乱,有什么好的!” “欸,话不能这么说。有一说一,这项政策难道不好吗?盛国真能去改变不是非常有魄力吗?换一个国家,还不一定有那魄力。” “是啊,就像咱们圣朝,上面那位基本就是傀儡,世家门阀掌握朝政,根本不可能做出——” “嘘!敢说这些,你不要命了?” “……” 三人耳力都极好。 秦恩继续慢悠悠地吃自己的早饭,倒是没什么反应。 司允澈若有所思,挠了挠头还是忍不住开口: “这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功劳,盛国居然不压着阮枫?” 阮枫淡定极了:“谁知道呢?” 反正要是敢打压,陆玄……她会想念并爱他一辈子的。 说到阮枫, 司允澈仿佛找到了可以共同吐槽那个人的知音,啧啧道: “我一直觉得有点奇怪哦,其实盛国攻打凉国时,有一段时间我在凉国那边游历。阮枫监国那么多年,居然轻易被夺了权?而且我见过他,看不出他有一点亡国之痛欸。” 阮枫想了想,说道: “监国那么多年,说是储君,她基本和国君也差不多。有可能她当腻了,想体会体会当臣子的感觉。” 表面上干忠君爱民之事,实际上干以下犯上之事的臣子。 忠臣、奸臣,为一体。 她目前觉得还挺新鲜有趣的。 “啊???” 司允澈被这惊奇的理论弄懵逼了! 但不好反驳风姐姐的奇思妙想,司允澈只是干笑几声: “感觉真是洒脱不羁,随心所欲啊。不过他真的好厉害,文能吟诗赋、谋策略;武可仗剑行、驰疾风。还于古琴上造诣颇深,精通音律。” 阮枫轻轻“嗯”了声,没有说话。 在大堂待了会,阮枫就起身回了房间。 把门关好锁好。 阮枫换下女子的装束,易容成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打开窗户跳入小巷子里。 落地后,慢悠悠地朝大街走过去,收敛气息,隐入人群。 …… 圣都某处偏僻不起眼的小院子。 一个身形高大、孔武有力的女子双手抱胸,坐在院子内静静看着门,似乎在等什么人。 “吱呀~” 门被打开。 女子先是握紧拳头,警惕地看去,在看见来人后松了一口气,直接三两步上前,单膝跪地: “阮武,见过主子。” 第266章 上上签 阮武起身后,阮枫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次我特意换了个新面容,武姨你居然一下就认出来了。” 阮武笑了笑:“主子就是主子啊,无论主子易容成什么样,属下都能认出来。” “武姨,你武功又精进了点,恭喜。”阮枫说道。 阮武有些紧张起来:“那一箭属下收了些力气,主子您没受伤吧?” 阮枫摆摆手:“没有箭头、没有削尖的箭,不至于。” 阮武松了口气。 这一番话下来,冲淡了些许许久未见的生疏,气氛也热络起来。 阮武直接切入正题:“燕云华一直在请圣师出山。” “哦?他是如何想的?” 阮武四下看看,压低声音: “您也知道,燕牧泽拿他没办法,就拿他以前身边的那徒儿似的小童泄愤,那小童死的凄惨。他怎会轻易同意?” 阮枫眼神闪了闪,晦暗不明的眸子看不出来情绪。 思索片刻,阮枫摸着下巴道: “他最后会同意的。” 说着,阮枫靠近阮武,仅以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话。 …… 云雾缭绕的山峦之巅,楼阁飞檐斗拱。 摘星楼虽说隐居,但那些身处高位的人,大致还是知道它位置的。 穿着朴素长袍,头发半扎的少年盘腿坐在屋檐下,随意瞥了眼紧闭门扉的屋子: “她还挺有毅力。” 摘星楼位于山峦之巅,上来就不是很容易。 门下弟子武功不说,轻功那是个个都好。 否则光是有石阶的半山腰以下,都要爬累死,更别说半山腰以上没有石阶。 少年对面,一个初冬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面色苍白的小少年捏着手中的竹签,有些垂头丧气: “下签……” 余祁眠一把夺过那竹签,往竹筒里一丢,再从里面拿出一个竹签递过去: “不急,余哥哥这就为你逆天改命。” 周千岁接过那上上签,嘴唇嗫嚅了会才开口: “那个,余哥哥,我问的是你今日的运势……” 余祁眠:“……” 余祁眠默默地从周千岁手中扯回那根上上签:“不慌,我自有妙算。” 不远处。 玄明子收回目光: “自从禁止逆徒用风水相术玄门手段后,他倒是玩起了简单的抽签。” 白菜嘴角不断抽搐: “那个签桶,大师兄把每一个上上签和上签都做了标记,每天抽一根。” 玄明子:“……” 也是被逆徒玩出了花样。 过了会。 门被打开。 燕云华走了出来,表情平静,看不出来喜怒。 在路过檐下时,脚步顿住,看向余祁眠。 余祁眠丝毫不慌,抬手晃了晃手中的签桶,笑道: “要来一根吗?” 燕云华脚步一转,走到余祁眠面前,抽出他手里的签: “这根就不错。” 周千岁身子抖了抖,低下头,悄悄往余祁眠的方向挪动。 这小孩从小就怕她,燕云华也没在意,素白的手捏着手中竹签,看了看上面的“上上签”三字,神情依旧。 余祁眠微微一笑: “这位客人,执念入骨,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燕云华轻轻一笑,提起裙子,跪坐在蒲团之上,微微仰起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执念?呵……你认为这是束缚吗?可在我看来,它是这无趣世间唯一的指引罢了。所以,我为何不能有执念?” 燕云华伸出手,放在小桌上的烛火旁,垂着眸,感受着火焰的温度。 在她被大火里救出后,很长一段时间内。 她看见火焰就会浑身颤抖,呼吸不畅。 真是的,母妃把他们视为软肋,犹豫不决失了性命。 她怎么能和母妃一样,有一个致命软肋呢? 她把自己关在狭小的密室,墙上、地上摆满燃烧的蜡烛,逼自己去直面恐惧。 燕云华收回手温婉一笑,端庄大气,浅褐色的眸子却直勾勾看着余祁眠: “我想要的东西,必定会想尽办法得到。若是有人敢阻拦我,我定让他粉身碎骨。 你劝我放下执念? 这不可能! 我会带着这份执念一路走下去,哪怕前方荆棘密布,哪怕身后骂名滚滚。 我,燕云华,也绝不会回头!” 说完。 燕云华猛地站起身,裙摆飞扬,转身大步离开。 等人走远了。 周千岁才小声开口: “余哥哥,云华姐姐和我君父性格有点像的。” “其实我也和她差不多,不回头不后悔……我也没想去干涉他人人生……嗨呀,咱们继续抽签玩。” 余祁眠刚拿起签桶,门又被打开。 余祁眠抬头,与身着象牙白长袍,神情冷淡的男子对视上。 对方很快收回目光,朝不远处的玄明子走去,两人一同走远。 周千岁拧着眉头,像是在思考什么。 最后没忍住说道: “我一直觉得纪叔叔有点奇怪哦,他对我没有恶意,会护着我,但从来不会正眼看我,甚至很少和我说话。他每天生活也非常单调……反正说不出来的感觉。” 余祁眠:“……” 你君父那样对人家,人家会拿正眼看你才怪哦。 不过余祁眠没说,他觉得周千岁自己也明白的。 眼见周千岁抿着唇垂下头,余祁眠从签桶里随手抽出一根竹签: “其实很多时候,是非对错并非绝对的,它会因立场而异。 你君父出身在这个时代,从出生起,所有人就告诉他,他背负着兴复圣朝的重担。 他努力学圣君之道,将此当做毕生信仰。 可后面却发现,教他当一位圣君,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教导他以仁治国的世家大儒。 不过是想利用他来稳固自身权势。 他们私下里结党营私,为私欲致使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信仰崩塌,众叛亲离,孤立无援。 他当时一定、一定很崩溃啊。” 说完。 “啪嗒——” 余祁眠将那根签放在周千岁面前,笑道: “送你的,上上签。” 周千岁瞳孔略微收缩,缓缓伸出手抓住那根签,指腹不断摩挲。 良久。 周千岁沙哑着声音开口: “谢谢。” “我曾经不是很理解,君父说他们曾是最好的朋友,为什么会走到决裂的地步。现在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云鹤归和周千岁至死都是好朋友,我……比君父幸运一点,不是吗?” 第267章 嫁妆 余祁眠笑了笑,没有回答周千岁的话,而是话锋一转—— “后山有一水潭,里面的鱼又嫩又鲜,去钓鱼吗?” 周千岁:“好……” 总觉得是余哥哥自己想吃鱼了。 …… 燕云华刚下山,在山下等候了几天的空桑曜看见人完好无损,松了口气,连忙迎上去: “殿下。” 燕云华摆摆手:“走吧。” 空桑曜没有多问,连忙去准备。 上去马车前,燕云华最后看了眼远处终年云雾缭绕的山。 燕牧泽已死,许楠秋的死果然被纪晏清算在了她头上! 好在纪晏清只是讨要了些好处,目的达到了。 想起许楠秋,燕云华眸色暗了暗。 “在下姓许,名楠秋。见过云华郡主。” “别等了,你在门外等再久,人家也不会给你开门。纪晏清离去多年,如今回来不久,谁敢与之来往?” “多谢郡主关心。” “啧,纪晏清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死心塌地,被无数人拒之门外,甚至羞辱,都能忍得下去?” “圣师于在下有再造之恩。” 再造之恩…… 周长青于她也算再造之恩,她也不见得对周长青如此死心塌地…… 燕云华嗤笑一声,没再管他。 当着许楠秋的面,被那户人家恭恭敬敬地迎进门。 那个身形单薄瘦削,总是穿着一袭洗得泛白的青衫少年,确实是个人才。 处事不卑不亢,在纪晏清弱势的时候,代表他游走在各大世家门阀之间,也不见丝毫惧意。 也算是克己复礼的君子。 人人都猜测,纪晏清收养他,也是把他当做下一任圣师精心培养。 唉。 可惜了。 死的有点惨。 曝尸荒野,捡回来时人都臭了。 燕云华唏嘘了一下。 只有一下。 然后就转移思路,思索起其他事情。 …… 司允澈和秦恩把小竹屋修好时,阮枫也差不多了解了目前圣都的情况。 于是就提出了告辞。 看着女子骑马远去的背影,司允澈叹了口气: “有点舍不得。” 秦恩睨了眼司允澈:“舍不得你风姐姐还是舍不得问天剑?” “都有一点吧。” 司允澈嘿嘿一笑, “风姐姐真神秘啊,说她富有吧,她住普通客栈,吃粗茶淡饭,不穿绫罗绸缎,说她穷吧,她有问天剑。” 秦恩:“她再穷也比你富有。” 司允澈:“……” 这就没意思了哈,秦伯。 阮枫并没有急着赶路,一路上不紧不慢地欣赏风景,领略民俗文化。 在临近年关的时候,终于赶到了盛京,处理好这段时间积压的事务,才想起被她晾在一边的人。 陆玄双手托腮,吹起额前掉落的一缕碎发: “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把我忘了?” 阮枫沉默了瞬:“偶尔还是会记起来的。” 陆玄:“……” 罢了。 谁叫他就是栽在了这个坏女人身上。 晚上。 萧澜把两人叫去吃饭。 吃完饭后,突然塞给阮枫一长串礼单。 “这一年小枫你到处奔波,都没时间和你商议这事,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阮枫看着上面堪称惊人的奇珍异宝、金银良田,疑惑道: “这是?” 萧澜淡淡瞥了眼陆玄: “哦,这小子的嫁妆。你们情况有点特殊,委屈小枫了,澜姨这边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阮枫看了眼丝毫不惊讶的陆玄,又看了眼礼单上足以铺设十里红妆的东西。 非常难得的,莫名感到有一丢丢心虚。 她只是觉得陆玄很好,和她契合,并且她确实很喜欢对方,才愿意退一步。 人生短短几十年,她愿意去体验并享受与他人相爱的经历。 毕竟这也算是人生的一部分。 若是能做到此生共白头,那当然好。 做不到,至少记忆和感情存在过。 闹掰了,那就另说,反正她是不想死的。 阮枫偏头,与眼里满是细碎光芒的陆玄对视。 少年的赤忱与热烈似乎能融化坚冰。 阮枫眉眼温和了几分,收好礼单,微微一笑: “我会好好对他的。” 声音清冷,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尾音轻扬。 萧澜喜笑颜开,一副“傻儿子终于有人要了,儿媳妇还是我喜欢的孩子”的喜悦。 …… 阮枫处理完每天的事务后,也会抽出时间陪陆玄。 因为在拿下灵国方面有大功,今天除夕宫宴,陆君直接把阮枫提为安国公。 直接成为了盛国最年轻的小国公爷。 至于其他人的反对? 陆君承认自己有私心,但不好意思,他不想听。 有本事你也出去一趟,无伤拿下一个国家。 这可怕的升迁速度简直把众人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应该啊。 你不应该是凄凄惨惨戚戚吗? 你这是在搞啥子嘞!? 要知道,明年政令落实,阮枫还有的升呢! 有病啊,好好当你如履薄冰的亡国太子不好吗?非得让他们见识见识他们升迁慢是因为他们太没用? 宴会结束后。 陆玄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些人怀疑人生的表情真是太精彩了。” 阮枫:“以后还有的怀疑人生呢。” 两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过了会。 陆玄说道:“如果爵位一直完整继承,经过时间积累,那些家族会积累大量权力资源。我想实施爵位降等继承的政策。” 阮枫毫不在意爵位继承降不降等,想了想: “很好的想法,但现在时机不合适,若逼得狠了,难保不会出乱子。” 陆玄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先和你说说这想法。” “除夕夜就不细谈这些了吧?” 阮枫浅浅一笑,修长白皙的手指勾住陆玄的衣领,清清冷冷的声音蛊惑极了, “毕竟……今夜,良辰美景好时光。” 第二日。 两人并没有出去玩。 阮枫把陆玄带到了府内藏书阁的第三楼。 藏书阁三楼常年上锁,没有阮枫的允许,其他人根本上不来。 陆玄原本以为三楼会有各种奇珍异宝,但发现很多东西都是些平常的东西。 书桌上一摞厚厚的书吸引了陆玄目光。 “这是?” 阮枫瞥了眼: “师父记性越来越不好,记忆也在逐渐消失,他经常会写日志,怕自己忘了。” “这样啊。” 陆玄立马收回了想要翻阅的手,“那这薄的一摞是?” 阮枫抿了抿唇: “看着师父写日志,我偶尔也会写写。不过已经很久没写了。” “哦?” 阮枫想了想:“你想看就看吧,里面也没什么重要东西。” ……吧? 第268章 骗 她只记得她写了些日常。 阮枫思索间,陆玄已经拿起了一本书,看着封面稚嫩的“阮枫”二字,不禁有点想笑。 他仿佛能想象到,奶团子端正地坐在书桌前,一笔一画认真地写下这二字的场面。 陆玄翻开第一页。 “师父说要学会和同龄人相处。今天悦悦说她们玩过家家,问我愿不愿意当相公,唔,好吧。 不过悦悦她们吵着要当娘子,最后六族老奶奶站出来了,说让她们每次轮着当娘子。 六族老奶奶笑着说让我收敛一点。 收敛什么呀?我觉得我也没有很张扬啊。不懂。” 陆玄没忍住抬眸看了眼不远处认真看着书的少年。 少年身姿挺拔如松,脊背挺直,长发用一根简单的蓝色丝带系着,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近乎透明,透着一种不近烟火的气质。 她依旧沉浸在书的世界里,专注地扫过书页上的每一个字,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宛如一幅水墨画,清冷、迷人,让人只敢远远观望,不敢轻易靠近打破这份宁静。 陆玄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这不是什么收不收敛的问题。 这副模样已经够吸引人了,小枫要是真有心张扬一点。 仅是凭借那出色的容颜和气质,令人如沐春风的言行举止,再加上对你独一份的温柔,多少人能抵挡得住? 陆玄低下头,继续看。 “……采药回来,虎子他们在路上堵我了。虎子他们被我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他们去告状,但没有用哦,哼哼。 开心,但是不能表露出来,我要和师父一样,维持神秘莫测的样子。 和师父说了这件事,师父说没想到我是个天生的小黑芝麻汤圆,外表看着神秘莫测,其实是个小坏蛋。 哼! 师父外表看着神秘莫测,其实是个迷糊的小笨蛋! 小笨蛋和小坏蛋,谁也不准笑谁!(呲牙咧嘴)” “噗嗤——” 陆玄笑出了声。 看见阮枫侧眸看来,连忙把龇着的大白牙收回去。 他觉得小枫应该是不太记得里面具体写了什么,或者说她没回头看过。 要不然这崩坏她形象的东西,她不会这么轻易让他看。 说起来,小枫好像从不知道矜持为何物,也不知道小枫脸红会是什么模样。 陆玄平时处理政务,早就练出了一目十行的本领。 但这次,他看得认真,放缓了速度,一字一句地看过去,嘴角就没下来过。 直到—— “我讹上了那个叫陆玄的人,他看着聪明,实际不太聪明的样子,有点好骗……” “……哈哈哈,笨蛋,乞讨时我让他去喊,他还真去喊了,他真的有点好骗哦……” “……明明都看出来了我故意的,但我装一装可怜,他就心软了,怀疑起自己。笨蛋,他真的好好骗哦……” “……” 陆玄仿佛看见自己头上多了“大傻春”三个字! 长大后再次见面,阮枫看见他的第一眼,想的是不是“那个大傻春又来了?”。 是不是!!? 陆玄鼓起腮帮子,继续看。 “……他知道真相后被我气哭了。 笨蛋哦,我要是真想对他做什么,他早就被我卖了还帮我数钱。 不过他红着眼圈啪嗒啪嗒落泪的样子还挺好看,看着真好欺负。 算了叭,被我骗了一路,放过他一马。 来接他的人把他带走了,我看着马车远去,高喊了句:好好读书,好好锻炼身体,下次见面别再那么好骗了! 他又被气哭了诶。” 陆玄看着看着,差点被气笑。 小枫师父说的还真对,天生的小黑芝麻汤圆。 好骗? 也就小枫把他骗得团团转,还能让他心甘情愿被骗的团团转。 后面的日志断断续续,时间跨越也挺大,很快就到底了。 阮枫也正好放下书,揉了揉太阳穴休息。 陆玄翻回那一页,把它推到阮枫面前,点了点,微微一笑: “是啊,我真的好好骗哦。” 阮枫扫了眼上面的文字,写这日志时的记忆顿时如潮水般涌来。 阮枫抿了抿唇,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淡定从容。 忽然。 少年身体前倾,双手托腮,漂亮的眸子静静看着陆玄: “不是吗?你的心、你的身都被我骗到手了。” 阳光透过窗户斜洒进来,为两人周身镀上一层柔和光晕,细碎光影在跳跃。 微风轻轻拂过,吹起书页沙沙作响,也撩动了两人的发丝。 陆玄耳骨悄然泛红,战术性后仰。 “是……我好骗……” 他一时激动,怎么忘了和小枫对峙, 输的。 向来是他。 阮枫带着陆玄观赏了三楼的藏品。 大多是来自天南地北的纪念之物。 但其中不乏奇珍异宝。 有外界失踪百年的天下第一剑问天剑。 有一尊仅有巴掌大小的白玉麒麟摆件,玉质温润细腻,栩栩如生,周身鳞片细致入微。 角落里静静放置着的一方古朴砚台,看似陈旧,实则大有乾坤的,是紫晶墨玉砚。 一把扇骨由罕见的金丝楠木制成的折扇,扇面绘着一幅山河图,笔触细腻逼真,一看就知出自某位大家之手。 有…… 收藏不是很多,但每一件,都是外界价值连城的藏品的存在。 难怪,他们去父皇的私库时,阮枫看起来没有太大兴致。 她看得上眼的宝物都是这种级别的,也不好意思从父皇私库直接拿走。 阮枫看着这些宝物,眉眼温和不少: “大多数是师父留下的。” “你师父还挺……” 陆玄想了想,才憋出两个字,“神秘。” 能收集到这些价值连城的宝物,怎么想也不是个普通人。 阮枫耸耸肩: “其实大部分都是师父的好友们送他的,不好变卖,就留了下来做纪念。” 陆玄猛地看向问天剑、白玉麒麟、紫晶墨玉砚…… 好友……们? 这么豪气的好友有一个就很难得了,你师父有一群!!? 到底是何方神圣,那么大方,他也想结交一二了。 阮枫指了指紫晶墨玉砚:“那个是澜姨送的。” 陆玄:??? 真的是那对他一毛不拔的母后? 好吧……好像仅对他一毛不拔。 第269章 龙鳞卫 三楼看的差不多。 陆玄去到了二楼。 二楼的书包罗万象,有医书、话本、乐谱等等。 陆玄在楼梯口下发现了那里书架上的书名字都挺奇怪,于是抽出来翻看。 翻了会,直接“啪”一下合上书,差点让他脸皮发烫起来! 怎么还带图文并茂的呢? 阮枫站在三楼和二楼之间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了眼那书架: “那些都是妙妙的精藏,她因为总是到处跑,所以看到了她认为非常好的书,都会送到我这里来,让我代为保管。你要看可以,别损坏就行。” 说完。 阮枫转身上了三楼。 少年拿起书桌上厚的那一摞书中的一本,随意翻了翻。 字迹有些潦草,但不妨碍它如铁画银钩,气势磅礴,仿佛要穿透纸背。 过了会。 阮枫合上书,把书放好,唇角微不可微地上扬几许。 “我也没说不能看……是你自己不看的呢……以后被吓到了可别怪我哦……” 随意收拾了下三楼,阮枫就走了下去。 陆玄正坐在二楼的软榻上看着一本书。 见到来人,拿起书挑眉一笑: “诗词歌赋、游记……写的非常不错。” 阮枫看了眼: “有感而发就写一写,写的不多,和弹琴一样,算是爱好。平时没时间,忙着处理事物、写策论、练武、学习医术。” “看得出来,一楼都是史书策论、名家着作等等。” 陆玄把书放回原处。 阮枫和陆玄有一种无声的默契: 两人在私人的时间相处陪伴,如非必要,是不会谈论公事的。 按理今日大年初一,他们只是吃喝玩乐。 但一道八百里加急,直接打破了这宁静—— 昨日除夕,燕圣朝和盛国交界处,几个县城的县令被人残忍杀害,作案的一群人穿着盛国士兵的服饰!! 在他们看来,这是很明显的栽赃陷害。 但对于双方来说,是不是栽赃陷害重要吗? 不重要。 重要的是燕圣朝那边有理由大规模出兵了! 不仅仅是燕王铁骑,还有燕圣朝的听令于朝廷的大军。 江湖人士,遍布天下。 先前传播的言论,足以让世人明白—— 他们不过是在铲除狼子野心的乱臣贼子而已。 “看来燕云华比起上次,她学会了师出有名,比起燕牧泽太过于好面子,喜欢等待机会,她会创造机会。” 阮枫看着这一份战报,眼眸深沉, “本是一家团聚的除夕,发生惨案……她选的时机非常好。” 陆玄长呼出一口气: “幸好上次知道传言后就觉得不对劲,早早做了准备,不然真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接到通知的朝堂重臣都匆忙结束与家人相处的时光,陆陆续续赶到御书房。 御书房很快吵成了一锅粥。 陆玄揉了揉眉心,凌厉的目光扫了眼众人,沉声道: “诸位不必争吵主将人选,这次,本宫亲自带领大军驰援!” 话音刚落,满室皆惊。 丞相率先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地,急声谏道: “殿下万万不可!您乃万金之躯,怎能亲赴险境?战场瞬息万变,刀剑无眼啊!” 紧接着,几位老将也纷纷抱拳躬身,一脸忧色: “殿下,臣等愿率麾下将士前往,定不辱使命,还请殿下三思!” 众人劝诫声此起彼伏。 还有人看向陆君,希望陆君能出手阻止。 但陆君一句话都不说,装作没看见。 陆玄面色冷凝,大步走到御案前,双手撑桌: “如今边关告急,敌军来势汹汹,朝中将领各执一词,难以抉择。 咱们这次的对手是谁?不仅仅是燕云华的私心了。 是压在盛国头上千年的庞大圣朝! 本宫若不出征,军心不稳,民心亦慌。难道诸位要眼睁睁看着我朝疆土沦陷?” 眼见丞相张嘴,陆玄抬手制止: “不必再劝,若疆土沦陷,也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本宫心意已决。” 丞相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 众人御书房争吵许久,确定好主将副将等人选,以及主要的问题,才忧心忡忡地离开。 等其他人走了。 阮枫才回到御书房:“我要去邺地那边。” 朝臣争吵时一直闭目养神的陆君缓缓睁开双眼: “小枫要去邺地那边?” 阮枫认真地点点头: “我想了许久,我在盛国这边起到的作用不大。不如前去邺地彻底收服赤影卫,把蛮夷驱赶出镇平关,随后带领赤影卫攻击燕圣朝后方。” 短短几句话。 陆君忍不住多看了背脊挺直的少年几眼。 说的轻巧,其中艰辛不知道会有多少。 就算万俟乐衍把赤影令奉上了又如何? 邺地人崇尚武力、崇尚强大,更别说个中翘楚的赤影卫。 赤影卫有多少人是真心实意臣服的? 陆君沉思片刻:“你会指挥骑兵大营?” 阮枫摇了摇头:“不会,但我可以学,若学不会,就提拔一位擅长此方面的人才,掌控那位人才。” 陆君指了指陆玄:“朕把朝政交给他了。” 陆玄瞥了眼自家父皇,没有询问阮枫有没有把握,只是笑道: “注意安全。” 陆君轻啧一声。 逆子对小枫还真是无条件信任,相信她能短时间内完成这极为艰难的事。 小枫仅是目前的功绩成就,就足以青史留名。 陆君突然很期待。 阮枫未来能走到何种地步。 逆子要是不更努力些,那就真的成为陪衬喽。 阮枫点点头,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开口: “纪晏清那边,不用太过于忌惮。” 陆玄:“嗯?纪晏清手上的龙鳞卫……” 一般来说,身为文臣之首,并不能拥有大量私兵。 但纪晏清身份特殊,他从出生起就万众瞩目,而且他不仅仅是文臣。 总之。 纪晏清手上的龙鳞卫,人少,但精英多,有一项职责就是,代替天子监察百官,并处理贪官污吏。 纪晏清倒台后,龙鳞卫被周长青直接打散。 其实也能理解,龙鳞卫是纪晏清一手创立,人员也是他提拔的,周长青没有那个精力去收服龙鳞卫,干脆直接打散。 纪晏清回到圣都,能快速站稳脚跟,并且燕牧泽不太敢轻举妄动。 有一部分原因,就是纪晏清成功重聚龙鳞卫。 第270章 唐宁小将 阮枫思索了会,似乎在想怎么回答,最后叹了口气: “那个……神射手武兰,龙鳞卫副统领,是我的人。” 哈!!? 陆君和陆玄同时抬头震惊地看向云淡风轻的少年! 武兰可是在纪晏清回到圣都前,就跟着他了。 如果说,许楠秋是纪晏清的至信心腹。 那武兰也算是他的左膀右臂。 龙鳞卫副统领? 这要是再过个十几二十年,他们还没交手,武兰不得成为龙鳞卫统领啊!? 怎么说呢。 这偷家偷的不错。 从御书房离开后,两人静静走在宫道上。 陆玄忽然开口: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这边出问题了,你不要回来……” “不,我要回来刨你坟鞭尸泄愤。” 阮枫直接打断,双眸微眯,透露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陆玄:“……” 刚酝酿起来的情绪瞬间没了。 他想成就的是他的霸业,对吧? 那怎么总有一种他要是敢失败,会被小枫扇一巴掌的预感? 就是那种“你失败了问题不大,但你影响到我了,狗东西!”的感觉! 陆玄摇摇头,甩去脑中莫名的想法。 阮枫三两步走到前方,转身,抬手轻轻点了下陆玄额头: “等我。” 陆玄微微一愣,嘴角上扬几许: “好,等你。” 就像他相信小枫做的到那些事,小枫也相信他不会落于下风。 他们会再一次相见。 …… 阮枫当晚就出发了。 没有惊动其他人。 大半个月的一路奔波,终于与留在邺地监管的梁知桉会合。 梁知桉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没看见其他人,颇为惊奇道: “真就你一人?” 不是。 他那果断狠辣的发小陛下这么心大的吗? “若是军队的话……盛国那边抽不出来军队。若是个人的话,我一人足以,还省事。” 阮枫利落地翻身下马,边走边说道。 就这么走,都不等等他? 梁知桉轻啧一声。 这小辈毕竟有点特殊,他本想掌控一二,但对方这一走,直接把主动权拿到自己手上。 罢了。 陛下的眼光,他就当相信吧。 梁知桉快步追上阮枫,言简意赅地说了下目前的情况。 然后叹了口气: “我们这边的将领,还真没和蛮夷对战的经验。赤影卫大部分都是司空鸿在指挥,留在这边的将领,虽说他没针对,但也不受待见。” 这是一件挺棘手的事。 司空鸿带着赤影卫,顺路召集邺国留下来的其他军队,在前方与蛮夷酣畅作战。 盛国留下来的军队和将领,基本就打个辅助。 盛国最后肯定是要接手赤影卫和那些军队的。 但本来就不太被认可,此事过后,难度更大。 最令他担忧的是,原本邺国留下的军队可以说一盘散沙。 司空鸿借着这件事凝聚起力量,若把蛮夷赶出去后,他有别的心思呢? 可,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最直观的问题是: 短时间内,他们没法培养出人才去平替司空鸿! 梁知桉重重叹了口气: “留在这边的几位将领,尤其是年轻点的将领,接受新鲜事务也快,学习也有了成效,但,时间不够啊!” 更别说对方还是司空鸿这种级别的! 说话间。 两人已经来到了盛国军队的大营前。 层层验证身份后,才被放了进去。 几位将领都在盯着沙盘,眉头紧锁。 见到来人。 其中一位满是络腮胡子的中老年人笑着上前打招呼。 这位应该就是留下来的主将了,叫孙世华来着…… 两人先前在攻伐邺国时就打过交道,阮枫也很自然地和对方交谈起来。 聊了会。 孙世华向一个年轻人招了招手: “这位唐宁小将前段时间可是立了大功,末将就把他提拔到身边了。” 那名叫唐宁的年轻人腼腆一笑: “都是将军教的好。” 孙世华哈哈大笑:“你小子,要么不喜欢和人说话,要么就说这种话。” 阮枫侧眸看去。 那人她之前没有印象,应该是最近才崭露头角的。 近似八尺的身高,偏向黝黑的小麦肤色,眼眸明亮,清澈中带着锐利,俊朗刚毅,脸上一道疤痕更是添了几分战损感。 注意到阮枫的目光,唐宁咧嘴一笑,打招呼。 阮枫上下打量了会,见对方脚步凝实,询问道: “武功如何?” 唐宁拱手道: “虽未从小学武,但天生力气大了些。” 孙世华笑道:“你这就别谦虚了,前日你可是撂倒了常副将,那可是本将很看好的大力士。” 旁边的一群人中。 一个看起来比其他人高壮许多的人嘴角抽了抽。 将军啊,给他留点脸面吧。 谁知道那唐宁,一把子力气,还不是爆发型的,居然那么持久! 阮枫点点头,看向孙世华: “可否向将军借唐宁一用?” 孙世华惊了下:“阮大人这是要做何?” 阮枫微微一笑: “赤影卫,甚至整个邺地都已划分入盛国版图,本大人身为朝廷派过来的人,这么久了,怎的不见那边表示一下?” 孙世华:??? 孙世华脑中猛地浮现两个字—— 踢馆! 不是,现在年轻人都这么勇猛吗? 梁知桉也张大嘴巴。 是他们年纪大了,喜欢稳扎稳打,不太理解现在的年轻吗? 梁知桉没有提出质疑,而是认真问道: “可有把握?” “指挥骑兵,没有,但是单打独斗,那不一定了。” 阮枫语速不紧不慢,仿佛带着一丝抚平人心的力量。 唐宁眼睛一亮,直接单膝下跪: “将军,卑职愿意!” 他参军多年,才入了将军的眼。 他有预感,这是个顶顶好的机遇! 看着热血沸腾的唐宁,孙世华一时陷入了沉默。 真是一个敢去,一个敢跟啊。 他也和阮枫打过一段时间交道,是个好学谦逊,有勇有谋的好孩子。 关于司空鸿和赤影卫的问题,他也头疼许久,说不定对方有办法呢? 孙世华不是那种不允许他人抢风头的人,要是邺地这边的问题解决了,他还能喝口汤呢。 于是轻轻叹气道:“去吧。” “谢将军!” 看着两人一人一匹快马,前往隔壁赤影卫军营。 孙世华一转头,就看见梁知桉在爬上马! 孙世华惊呆了! “梁大人您……” 梁知桉勾唇一笑:“看好戏——呸,给年轻人撑腰去也!” 和孙世华能力差不多的将领也有几位,但偏偏让他留在邺地。 梁知桉有点怀疑陛下是故意的。 因为孙世华性格最好,最宽容,喜欢提携后辈。 既然陛下和殿下如此相信阮枫,他高低得去看看! 说完。 一甩马鞭,扬长而去。 第271章 镇平神弓 梁知桉很快追上阮枫两人。 阮枫没有说话,算是默许。 去赤影卫营地,唐宁看见有蒙面黑衣人等在路上,顿时心生警惕,刚要呵斥,阮枫就拦住他: “我的人,送东西的。” 唐宁瞬间闭嘴。 阮枫放缓骑马速度,在黑衣人旁边停下。 黑衣人立马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弓递给阮枫。 阮枫接过弓箭:“转告姨母,我过挺好的,有空会去看看她。” “是。” 黑衣人闷着声音回应了句,迅速上马离开。 梁知桉疑惑:“姨母?” 阮枫的外祖父外祖母早就去世了,他母亲不是家中独女吗? 阮枫淡淡解释了句“师母的妹妹”。 然后把弓箭丢给唐宁拿着。 唐宁看阮枫拿的非常轻松的样子,以为这弓箭不会太重,没太在意,谁知差点没拿稳摔下马! 在没参军前,他是个猎户,对弓箭也了解一二。 这把弓箭,隔着布条都能感受到其中的纹路和力量,还有这弦…… 是一把好弓啊! 唐宁小心翼翼地收好。 三人一路来到赤影卫营地,被拦在营地门口。 阮枫瞥了眼唐宁,唐宁立马会意,轻咳一声润润嗓子,气沉丹田,大声喊道: “大胆!朝廷派阮大人前来相助,你们竟然把阮大人拦在门外!?” 声音如洪钟一般,在营地门口回荡开来。 守卫们听闻,神色微微一变。 其中一名看似领头的守卫走上前来,目光审视着三人: “已经去通知统领了,各位还请等待一会。” 唐宁脸色不太好看。 司空鸿做了那么多年赤影卫统领,阮大人来到邺国后就没再隐藏行踪,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就是故意的! 要不是蛮夷,司空鸿根本不会和他们和平共处。 但和平共处是一回事,待不待见那是另一回事了。 司空鸿恐怕还挺乐于给他们使些小绊子的。 今日他们在这里气势短了一截,来日接手赤影卫,又有多少人真心服气? 唐宁越想越气,忍不住冷哼一声,正要发作,却被阮枫伸手拦住。 阮枫微微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目光平静地看着营地内,仿佛并不把这点波折放在心上。 过了会。 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来。 司空鸿扫视众人一圈后,目光落在阮枫身上,微微抱拳,语气却不咸不淡: “阮大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海涵。只是营中事务繁杂,一时未能亲自迎接,还请见谅。” 阮枫神色从容,甚至都没从马背上下来: “司空统领客气了,军情紧急,想必统领也是分身乏术。此次盛国派遣在下前来,也是希望能与赤影卫携手,共同应对当前局势。” 仅仅一个照面的功夫。 司空鸿就觉得阮枫深不可测。 无关于年龄,他甚至比一些老狐狸还沉得住气。 就像现在。 司空鸿竟发现自己从阮枫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不满的情绪,仿佛他无论做什么,对方都预料到了,并且没有放在眼里! 这种无视,比单纯的狂妄自大,更…… 狂妄。 盛国这次派来的人,有点意思。 司空鸿嘴角微微勾起: “哦?那不知阮大人带来了何种高见?如今蛮夷蠢蠢欲动,战事吃紧,可不是光靠嘴上说说就能解决问题的。” 话语间,隐隐带着一丝挑衅。 阮枫居高临下地,轻飘飘瞥了眼司空鸿,墨色的眸子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司空统领多年镇守此地,经验丰富,在下初来乍到,自然要多向统领请教。” 司空鸿脸上笑容一顿。 物资、人员什么都没有,就一个人来了。 阮枫是怎么做到一点都不心虚,如此理直气壮的? 司空鸿目光一闪,上下打量着阮枫: “这赤影卫向来只认实力不认人,往后还得看看阮大人是否有真本事。” 阮枫点点头: “理应如此。那不知现在能否安排在下与各位将士见个面,也好让大家彼此熟悉熟悉,方便日后协同作战。” 司空鸿脑海中划过无数对方可能会用的下马威方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若是对方什么都不懂,还要指手画脚,就别怪他不留情面了! 思绪回笼,司空鸿颔首: “当然可以,不过营地内,无特殊情况不得骑马。” 说罢,转身朝营帐走去。 阮枫带着唐宁等人下马,紧随其后。 踏入营帐,只见帐内一众赤影卫将领早已收到消息,整齐列坐。 见到来人,他们目光齐刷刷地投来,带着审视与好奇。 司空鸿走到主位前,转身说道: “这便是我赤影卫的诸位得力干将。” 阮枫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向前几步,站定后目光扫视众人,声音铿锵有力: “久闻赤影卫威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众将:“……” 今日得见……上次见到的阮枫难不成是鬼啊? 众将微微抱拳,算是回应,但气氛仍略显拘谨。 实在是,双方的身份立场有点尴尬。 阮枫面向司空鸿说道: “殿下对司空统领也是敬佩不已,神弓配英雄,殿下特意命在下送来神弓。 此弓威力巨大,非臂力过人、箭术高超者不能驾驭,放眼整个赤影卫,在下认为也唯有司空统领您配得上这把神弓!” 说着,阮枫看向唐宁。 唐宁恭恭敬敬地上前,把长弓上包裹扯掉。 顿时! 营帐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赤影卫的将领,骑射功夫必不可少,一眼就能看出这弓的不凡! 弓身由高寒北地特有的桦木制成,两端镶嵌着黄金打造的装饰件,装饰件上雕刻着精美的骏马图腾图案。 弓弦则是用草原上最优质的牛皮筋制成,颜色呈深棕红色,表面光滑且富有光泽。 司空鸿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刹那间凝滞了瞬! 这弓咋那么眼熟呢? 咋和许多年前被周长青从邺国坑走的镇平弓那么像? 司空鸿三两步走上前,看见弓身上“镇平”二字时,久久无言。 良久。 司空鸿缓缓吐出一口气: “镇平神弓,怎么会在你们手上?” 镇平神弓曾是燕圣朝开国帝君的弓箭,后来被他赐给了邺国当时的国君。 以示友好与责任。 镇平神弓在邺国,地位非凡,甚至每一任国君登基大典上都要祭出镇平神弓。 但许多年前被周长青“坑走”用来镇场子。 外人以为他得到邺国全力支持,一时镇住了不少人。 周长青死后,落到了燕牧泽手中,燕牧泽当时权势盛,他们也不太敢去讨要。 燕牧泽不一定多喜欢用镇平神弓,但他偶尔会拿出来显摆。 不过多年前,不知发生了什么,从此后,燕牧泽就没再显摆过了。 阮枫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她抢的(划掉)。 陆玄抢的。 陆玄:??? 第272章 我有一计…… 没有下马威,但这一番举动,把司空鸿高高架起。 司空鸿死死盯着镇平神弓! 镇平神弓在邺国勇士心中地位极高。 每一位在他们邺国人眼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大英雄,在封赏时都会用用镇平神弓射出一箭。 这是他们眼中的最高荣誉。 陛下老了后性格没了以前的野心,一心一意为皇太女铺路。 而皇太女亲近燕云华等人,询问了一次没有得到结果后,也没再态度强硬地要求燕牧泽归还。 没想到他有生之年居然还能遇见镇平神弓。 司空鸿嘴唇不断嗫嚅。 他眼中仿佛出现了很多很多年前的画面。 那时他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从小被选入赤影卫训练。 在一群年轻人中,他脱颖而出。 他傲气、不羁、年少轻狂。 当时的赤影卫统领大败蛮夷,立下赫赫战功。 他挤在人群中,仰望着那位统领拿起镇平神弓,搭箭上弦,利箭如流星般射向天际。 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中,司空鸿心潮澎湃,捏紧拳头: “我以后也要有资格拉动镇平神弓!” 旁边的人听到后嗤笑: “每一个人都有这个愿望。谁不想?就你?多练练吧!” 司空鸿昂起头,眉眼间满是年少轻狂的自信: “我会的!” 从回忆中抽身而出。 司空鸿不自觉伸出手,却又伸到在一半的时候停在半空中。 岁月流转,他历经无数战斗,从一名普通的赤影卫逐渐成为统领。 而如今,这把曾遥不可及的神弓,他年少时的信仰,竟这般真切地出现在眼前。 “唉。” 司空鸿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的敌意减少了许多。 金银珠宝、权力地位……这些通通都无法打动他。 可、可偏偏是镇平神弓。 镇平神弓,邺国勇士心中的最高荣誉。 镇平关,千年来,无数邺国勇士用生命扞卫的关卡。 是他愿意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故国的象征。 亦是他的信仰。 更提醒着他:故国已成历史,时代会一直向前、向前…… 或许在失去镇平神弓,向来信奉一往无前的他们却不敢讨回的那一刻,未来就已经注定。 司空鸿踉跄着摔坐在椅子上。 那高大威猛的人似乎在一瞬间被抽干了精神气: “阮枫,你还真是……会诛心。” 阮枫从唐宁手中拿过镇平神弓,放在司空鸿面前的桌案上: “在下说过,您配得上这把弓。” 司空鸿抬眸,对上少年深邃平静的黑眸,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没有威逼利诱。 用他自己束缚住了他。 不怪太女殿下做出那样的选择,阮枫……太会攻破他人心理防线了。 司空鸿扯了扯嘴角,看向唐宁: “是这个年轻人吗?他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学习吧。能学到多少,就看他自己的本事!” 唐宁:!!! 唐宁看见阮枫点头,差点被这意外之喜砸得晕头转向! 盛国这边暂时还没有有人有能力指挥骑兵大营,司空鸿可是赤影卫统领! 居然能留在他身边学习!! 唐宁仿佛看见一条康庄大道在向自己招手。 他不怕苦不怕累,就怕没机会。 阮大人,大大滴好人呐! 梁知桉震惊地看向阮枫! 他们搞了这么久都没搞定的司空鸿,就被一把镇平神弓搞定了!? 更重要的是。 对于什么“殿下特意命在下送来神弓”,梁知桉是不信的。 他刚才可是亲眼看到那黑衣人交给阮枫的。 所以,阮枫是怎么搞到镇平神弓的? 司空鸿说完那段话后,似乎没什么心情继续和他们说下去,也不愿意看见他们。 于是直接说自己去休息,提出告辞。 阮枫倒是不着急走,直接在赤影卫营地住下来了,司空鸿又不好赶人,只能当做默认。 梁知桉接下来几天,彻底见识到了什么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阮枫先是表达对赤影卫各位将领的钦佩,委婉地向他们请教骑马射箭等等。 然后在比试中,恰到好处地拿捏那个度,让本就尚武的将领们起惜才之心。 虚心、好学、聪明、有天赋,关键是还特别会说话。 可把那些将领们稀罕死了。 梁知桉坐在角落,看着始终保持微笑的阮枫,挠了挠下巴。 那些将领们难道看不出来阮枫在故意接近他们? 当然看得出来! 虽然有部分原因是他们看司空鸿都默认了,看样子大势所趋不会变,不如先和阮枫打好关系。 但是! 阮枫年纪轻轻的,是怎么做到表情管理无懈可击,虚伪得如此真诚的? 是的! 真诚的虚伪! 明明有时候能感觉到,对方就是在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讨厌不起来。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厉害了? 梁知桉陷入了沉思。 随即无奈地笑笑。 罢了。 可以看出阮枫做了充足的准备。 不仅搞来了镇平神弓安抚司空鸿,还把赤影卫其他将领的喜好、性格等调查得一清二楚。 而且就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随机应变的能力,也不是谁都能练就的。 还是有点好奇,阮枫年纪轻轻怎么练成老狐狸的。 真是后浪推前浪啊! …… “蛮夷来的来势汹汹和突然,我们这边集结仓促。好在经历几个月的拉扯,双方暂时稳定下来,接下来,是我们反击的时候!” 司空鸿双手撑桌子边缘,表情严肃地说着话。 唐宁聚精会神地听着。 骑兵有速度优势和灵活转向,在平坦的地形上,更是发挥到极致。 军队常常通过快速的移动、包抄、迂回等战术来打击敌人。 由于视野开阔,情报和侦察工作极为重要。 谁能更好地掌握敌军的动向、兵力部署等情报,谁就能在作战中占据主动。 所以要派出大量的轻骑兵进行侦察迅速地将情报传递回本部,以便大军做出正确的决策。 听着听着。 唐宁看了眼自己的双手。 他的骑射功夫比起精英赤影卫差多了,想让赤影卫服气,就必须学! 唐宁深吸一口气,满是干劲,偏头一看,发现阮枫比他还认真,连忙收回注意力。 司空鸿大致部署完后,阮枫默默举起了手。 司空鸿有些诧异,但还是说了句“说”。 阮枫走到舆图前,指了指某一座城池。 “这座城池附近,没有河流湖泊,他们的水源大多数来自于水井?” 司空鸿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 阮枫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包药粉:“我有一计,投毒。” 司空鸿:“……” 第273章 奔袭 说到毒,他就想起了蛊。 说到毒和蛊,他就想起了万俟乐衍。 哈,真是不太美妙的回忆呢。 司空鸿:“炼制毒药需要大量药材,而且毒药炼制艰难,短时间内哪里来的那么多毒?” 阮枫面无表情:“以前闲着没事,在邺地附近囤积了不少。” 司空鸿:“……” 闲着没事? 在邺地附近囤积了不少? 你想干什么!! 阮枫:“能直接毒死人的毒很难如此大量制备,这个毒虽然毒不死人,但能令蛮夷身体不舒服,丧失不少战斗力。” 司空鸿:“……” 你语气中的遗憾是什么意思? 司空鸿略微思考道:“方法很好,但水源附近,他们估计守得严,得仔细谋算一番。” 阮枫不知又从哪里掏出一个三棱箭头: “我还有一计,这三棱箭头穿透性更强,箭头带有倒钩。射入人体后,倒钩会勾住皮肉,使得箭头难以拔出。” 司空鸿一看到三棱箭头,愣了愣,眼中火热:“这箭头?” “我师母极爱摆弄兵器,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她留下来的手札里有记录。” “这工艺、材料……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大量铸造——” 司空鸿话说到一半,对上阮枫清凌凌的黑眸,顿时哑火。 呵,他懂了。 又是以前闲着没事,在邺地附近囤积了不少,是吧? 要不是万俟乐衍跪的够快,这些手段估计就是用来对付赤影卫的。 这三棱箭头杀伤力大,一旦现世,敌人也不傻,会去研究铸造。 所以阮枫不到紧要关头,根本不会拿出这些手段。 但战场上瞬息万变,研究铸造所需要的大量时间,就足够他们取得优势了。 司空鸿闭了闭眼又睁开: “以前还准备了什么计对付赤影卫?都说出来吧。” 他们赤影卫,大多心高气傲,能实力碾压,就不太喜欢玩虚的。 丫的! 总有一种正修碰到了邪修还得低头的无力感! …… 有人急匆匆走进中央的营帐。 “少主,探子来报,那阮枫和司空鸿起了冲突,司空鸿把阮枫几人赶出了营地!” “哦?当真?” 上首座上。 一个皮肤黝黑粗糙,头发挽成一个乱蓬蓬的髻,插着根鹰羽,身着虎皮坎肩的男子眯了眯眼。 那人谄媚一笑: “您也知道之前邺国发生了什么事,司空鸿本来就不服盛国,盛国派来的人肯定是要做和他争夺赤影卫的权力,这谁能忍?” 萨恩齐想了想,要是自己是司空鸿,忍不忍得了。 忍不了一点! 那可是权力啊! 他们和司空鸿打了几十年交道,萨恩齐深知对方是不会向他们低头的。 所以还是盛国那边更好接触。 若他们和盛国达成联盟,一同剿灭赤影卫,后续也不是不能帮盛国,但要把邺国的地盘划分给他们…… 他们能这样许诺,但实不实现谁知道呢? 萨恩齐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看向一旁挂着的几幅画像。 第一幅是少年骑在一匹高大的白色骏马上,像是察觉到什么,抬眸微微一笑,漂亮的眼眸弯成月牙。 如同春日暖阳穿透云层,瞬间融化了眼底若有若无的疏离。 第二幅是清冷的少年端坐于古朴琴案前,微微低头,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搭在琴弦上。 宛如从画中仙,不沾染一丝尘世的烟火气。 …… 看着看着,萨恩齐面露痴迷,猛地喝了一大口酒,吐出一口浊气: “这关内的美人就是不一样啊。” 前不久和他们联系的那人,开出条件让他们尽量杀了阮枫。 萨恩齐见到画像的那一刻,就觉得怀里还在和他撒娇的美人不香了,一把推开对方,冲到画像面前打量。 和他们联系的那人知道后,也是送了好几幅画给他。 阮枫是男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部族又不是很在乎这点,反正都是玩玩而已。 如此绝色的美人,直接杀了多可惜? 萨恩齐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中是赤裸裸的欲望。 …… 寒冬,朔风似刀,刮过脸颊生疼。 司空鸿骑在一匹战马上,面色凝重,凝视着远方。 身旁的副将一脸担忧: “统领,此次奔袭百里,深入敌境,且敌军营地戒备森严,恐有凶险啊。” 司空鸿握紧缰绳: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能成功捣毁其后方营地,必能挫其锐气。传令下去,即刻出发!” 说完,看向一旁的阮枫和唐宁,轻蔑一笑: “诸位跟上了,要是落队,我可管不了。” 一声令下,几百名骑兵精兵整齐而动。 马蹄踏在草地上,发出沉闷有力的声响。 奔袭至半途,天空突然飘起鹅毛大雪,寒风呼啸,视线变得模糊不清,道路愈发难行。 天地茫茫,似乎分不清方向。 唐宁心中一咯噔,下意识看向司空鸿。 司空鸿呼出一口白雾,仰头看了看天空,四下仔细观察,身经百战的经验让他迅速做出判断,果断确定一个方向下令奔袭。 好果断坚决,这就是统领吗? 唐宁心中浮现钦佩。 此次深入敌境,百里奔袭本就险象环生,如今又遭遇大雪。 身为统领,司空鸿绝不能有丝毫退缩与犹豫。 如此心境与魄力…… 唐宁想起自己参军这么多年都是小心翼翼做事,生怕上司和同僚不满。 要不是上次情况危急,他也不会鼓起勇气站出来。如果按部就班地升阶,不知还要多少年呢。 学到了,这就是将军的必经之路吗? 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早已不想局限于当一个普通兵的唐宁捏了捏拳头。 经过几个时辰的艰苦奔袭。 终于在夜幕降临之时,抵达了目的地附近。 司空鸿翻身下马,带领几名亲信悄悄摸近敌营。 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见敌营灯火通明,巡逻的人往来不断。 司空鸿观察片刻后,心中有了计较。 他回到骑兵队伍,低声部署: “敌军戒备森严,但他们应该料想不到我们会在这样的风雪夜奔袭前来。 一会儿,分成两队,一队由我带领,从正面佯攻,吸引敌军注意力。另一队由……” 司空鸿顿了顿, “由卓副将率领,绕到敌后,趁乱纵火。待敌军大乱,我们里应外合,一举破敌!” 不是他因个人立场,不想交给阮枫,而是他不太熟悉阮枫的能力和风格。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敢托大? 阮枫点点头,没有反驳。 第274章 那是谁的部将 部署得差不多后。 司空鸿带领一队骑兵如疾风般冲向敌营! 余下的骑兵迅速分成自己的小队,形成前锋尖锐的锥形阵,迅速突破敌军防线,插入敌营,打乱敌军节奏! 马蹄声如雷,喊杀声震天! 鹅毛大雪下,寒风呼啸,视线受阻。 营地内众人只觉得大地似乎在震动,有无数马蹄声回响在耳边。 “敌——” 营地两个哨兵还没来得及敲响警钟,就几乎同时被一箭穿喉! 司空鸿手持弓箭的手放下,瞥了眼侧面不远处边骑马边拉弓的少年。 “唰——” “唰——” 接连两道箭矢射出,往营地内跑的两个蛮夷人应声倒地。 嚯,这小子向赤影卫将领请教的时候,绝对没拿出全力! 要不然谁请教谁还不一定呢! 他还能输给小辈不成? 司空鸿莫名的胜负心被激起,手上动作更为狠厉!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敌营内一片混乱,兵卒只能匆忙执械迎战。 阮枫淡漠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波动,冲进敌营后直接把弓箭换成红缨长枪: “杀!” 声音在夜空中回荡,透着无尽的威严与霸气! 说罢。 阮枫催马向前,手中的红缨长枪上下翻飞。 少年身姿极为矫健,在混乱的敌群中左冲右突,每一次出枪都伴随着一道血光,枪枪致命! 在阮枫的带领下,紧随着她冲进敌军的赤影卫骑兵们士气大振,个个奋勇杀敌,以一当十! 被冲散的敌军在这猛烈的攻击下,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只能节节败退。 萨恩齐和他的王弟达隆走出营地,就看见不远处一马当先的阮枫。 只见一名身形魁梧的将领拦住少年去路。 少年一枪刺向那将领,那将领举刀抵挡,却被强大的力量震得手臂发麻,长刀险些脱手。 阮枫趁势用力一挑,将对方的长刀击飞,紧接着长枪直取其咽喉。 那将领还来不及躲避,便被红缨长枪贯穿,一命呜呼! 达隆瞪大眼睛,面露钦佩! “那是谁的部将,如此勇猛!?” 话音刚落,萨恩齐转头一巴掌拍达隆头上,赤红着眼嘶吼: “那是敌人的!蠢货!!” 突然! 萨恩齐像是感觉到什么,猛地转回头,与阮枫隔着人群遥遥对视。 看不清对方的脸和神色。 但那一瞬间,萨恩齐感觉被什么恐怖的东西盯上,背后一凉! 果然! 下一秒。 阮枫一蹬马镫,整个人飞身而起,在空中运用轻功,踏着无数的人头,冲向萨恩齐! 司空鸿击退周围敌人,扫了圈四周,觉得形势比预想中好太多了。 在看到阮枫飞身而出的那一刻,司空鸿双眼一眯,不服输般同样飞身而起,踏过人群冲向萨恩齐! 萨恩齐:“……” 若是一个人,他还有底气正面迎战。 但特么两个杀神啊! 司空鸿你喝错药了?你以前也没这么勇的啊啊啊!! 萨恩齐眼见情势很不好,心中惊恐万分,想也不想,转身就准备逃跑。 可恶,这阵子顺风顺水让他们大意了,他就不该前几日把大部分兵力调去前线! 司空鸿生在邺国,长在邺国,他太熟悉这片土地了,肯定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只要被这两人缠住,今日必死无疑! 阮枫和司空鸿在空中对视一眼,脚下发力,速度陡然加快,如两道闪电,朝着萨恩齐追去。 两人轻功了得,身姿轻盈,在人群头顶如履平地。 所过之处,只留下一片惊叹与慌乱的呼喊。 就在萨恩齐看见一匹马,刚要上马,一道黑影突然从斜刺里杀出! 达隆手中握着一把弯刀,刀身闪烁着诡异的蓝光,显然淬有毒。 他大喝一声:“休伤我王兄!” 弯刀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直逼阮枫。 阮枫手中红缨长枪快速旋转,形成一道防御屏障。 “当——” 兵器交接,发出刺耳声响,火星四溅。 达隆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顺着弯刀传至手臂,震得他虎口发麻。 与此同时。 司空鸿也追到萨恩齐身后,手中长刀猛地劈下。 萨恩齐感受到背后袭来的强大劲道,连忙侧身一闪,躲过了这一击。 但还是被刀风扫到,肩头虎皮披肩断裂开,摔落在地上。 萨恩齐不敢恋战,趁着司空鸿这一击落空的间隙,上马狂奔。 达隆知王兄凶险,见状不再与阮枫纠缠,虚晃一招后,转身朝着萨恩齐的方向掠去,为其断后。 阮枫红缨长枪在地上一点,追了上去。 忽然! 达隆转身,弯刀挥舞出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刀花,朝着阮枫和司空鸿攻去。 阮枫长枪一抖,枪尖精准地挑向达隆的手腕,迫使他不得不收回弯刀防守。 司空鸿趁机出手,长刀直刺达隆咽喉。 达隆连忙后仰躲避,踉跄的瞬间,被阮枫一脚踢中胸口。 身形高大魁梧的壮汉,就这么倒飞出去,狠狠撞在支撑营帐的木头上! “咔嚓——” 粗大的木头裂开,直直砸到一旁。 司空鸿看着早已在混乱人群中失去踪影的萨恩齐,冷哼一声: “倒是逃跑的一把好手。刚才这人喊那人一句王兄是吧?可惜,对方甚至都没回头看他一眼。” 正面战场打得如火如荼之时。 卓副将带领的另一小队骑兵悄然绕到敌后。 随着一声令下,士兵们迅速将火把扔向营帐。 刹那间,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不好,粮草着火了!” 敌军后方传来惊恐的呼喊。 闻言。 卓副将瞪圆了眼睛! 居然烧到了粮草处?今日真是好运气! 一部分人忙着救火,一部分人又要应付正面的攻击,还有人发现萨恩齐跑了。 更是军心溃散,阵脚大乱。 司空鸿见时机成熟,大喝一声:“杀!” 刀光剑影交错,马蹄声、喊杀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 敌军在混乱中难以组织有效的抵抗,死伤大半,剩余的狼狈逃窜。 奔袭百里的奇袭大获成功。 赤影卫仅仅以几百骑兵之力,成功捣毁敌军后方的营地,歼灭数千敌军,还活捉蛮夷王子达隆! 司空鸿没有恋战,随意搜刮一番后就迅速下令撤退。 第275章 你有病啊 奔袭百里,经历一场大战,又奔波不停地回来。 饶是赤影卫精英们身体素质再强,也疲惫了。 好在出发前,司空鸿就吩咐过准备好热水营帐等休息的地方。 阮枫好歹也是盛国这边派过来的“小国公爷”,有自己单独一个人住的营帐。 于是直接回了营帐,随意洗了个澡后倒头就睡。 梁知桉知道,阮枫有点轻微的,嗯,不知道如何描述。 无论是之前随着盛国军队攻打邺国,还是现在,阮枫都喜欢一个人住一个营帐,不喜他人随意踏足。 平常无事的时候,也不怎么喜欢与他人靠的太近。 之前他说话说到高兴处,下意识想拍一拍对方的肩膀。 结果对方一个眼神扫过来,他就从心地收回手。 算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习惯,尊重就好。 梁知桉停在营帐门口:“你醒了没?” 阮枫伸了个懒腰,翻过身:“醒了。” 梁知桉:“司空鸿那边准备商议后续事情还有达隆的价值呢。” 阮枫语气散漫:“梁大人你去也一样的。” 梁知桉愣了愣。 自从阮枫来到邺地,来到赤影卫后,可谓是事情亲力亲为,每件事都给他们谋划好。 他们都习惯依赖对方,把赤影卫的事情交给对方了…… 如今想来,阮枫也只是个年轻人,他也会累。 虽然对方身上的稳重让他们下意识忽略他的年龄。 但他们怎么能把事情全部心安理得地交给年龄比他们小那么多的年轻人身上呢? 他们真该死啊! 说不定阮枫察觉到这个问题,知道自己不会长久待在这边,所以要培养其他人…… 梁知桉脑补了一堆“自己真该死啊”后,嘱咐阮枫好好休息后就走了。 只是因为自己已经足以在赤影卫站稳脚跟,并且有一定话语权,所以想犯个懒的阮枫: “……” 事已至此,她继续睡吧。 阮枫睡了个神清气爽,起床收拾好后,梁知桉和司空鸿一同过来了。 司空鸿上下打量了会阮枫:”休息好了?” 阮枫颔首:“司空统领有事?” 司空鸿瞥了眼少年手边的书: “当文臣有什么好的?就会动动嘴皮子,有没有兴趣当个武将?” 作为一名纯正文臣,梁知桉坐不住了: “文臣怎么你了!那些治理国家的政策大多不都是文臣商议的?而且你看人家阮枫,一眼看去,你觉得像文臣还是武将?” 司空鸿看了眼美的雌雄莫辨,气质清冷疏离的少年。 一眼看着像文臣,还是那种悠然自得的权臣的感觉。 阮枫合上书,微微一笑: “文臣武将都是治理国家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没必要分个高低贵贱。 文臣与武将怎么就不能兼于一身?太平盛世时,能以文臣之姿,理政安民;风云变幻之际,亦能披挂上阵,以武将之态,保家卫国。” 少年微微扬起下巴,神色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自信,那双漂亮的眼眸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从容自在、潇洒随性。 纯正文臣梁知桉:“……” 纯正武将司空鸿:“……” 丫的,最烦无形中装到他们的人了! 梁知桉切入正题:“达隆无论怎么被威逼利诱,都不肯透露一句话。” “达隆又不是蛮夷首领唯一的子嗣,他们估计不会同意利益交换的。” 司空鸿补充说道, “而且对于无论对于蛮夷还是我们赤影卫来说,战死是一种荣耀。尤其是蛮夷,他估计被抓的那刻只想死。这样,他永远是部落的英雄。” 阮枫想了想,提出自己去看看。 司空鸿微微点头:“也好,你或许能从他口中问出些有用的线索。” 阮枫整理了一下衣衫,和两人一起走向关押达隆的营帐。 里面看守俘虏的赤影卫们纷纷行礼。 营帐内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达隆被五花大绑在柱子上,头发凌乱,身上满是伤痕,但眼神依旧倔强凶狠。 看到有人走进来,他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阮枫并不在意达隆的态度,搬来一把椅子,缓缓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达隆: “你们入关后,大肆强抢民女?” 达隆愣了下,似乎没料到有人会问这无关紧要的问题。 下意识转过头,在看见阮枫的那一刻,眼里划过惊艳。 王兄痴迷阮枫的事情他自然知道,也见过对方的画像。 王兄表示过,若阮枫能落到他们兄弟二人手中,是不会忘了他的。 今日亲眼得见,才发现那画像全然无法勾勒出真人的那种神韵! 达隆眼珠一转,冷笑一声,脸上陡然浮现出一抹极其淫邪的笑容, “是啊,那又怎么了?关内的美人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呢。” 达隆故意拖长语调,声音沙哑又带着令人作呕的猥琐, “你是不知道吧?你的画像可是在我们那传开了,若是你落到我们手上,我们兄弟二人玩腻了,就扔给下面的下属…… 然后再把你浑身衣物剥光,丢到大街上任人羞辱,哈哈哈!” 营帐内不少人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梁知桉更是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指骨间咯咯作响。 梁知桉刚要出声呵斥,余光就瞥见阮枫气定神闲地坐在原地, 少年神色悠然,目光平静,手指轻搭扶手,有节奏地轻点,似乎未闻达隆的秽语。 梁知桉到嘴边的呵斥又咽了回去,静待阮枫的动作。 司空鸿也瞥了眼表情都没变过的阮枫。 情绪简直稳定得可怕,此子,绝非池中物! 阮枫轻笑道:“怎么,被我说中痛处了?你能把我怎样?有种就杀了我啊!不过可惜,你还得指望我吐出情报呢,哈哈哈……” 正在狂笑的达隆笑声戛然而止! 谁! 谁抢了他的话!? 达隆懵逼地看向微笑着的阮枫,脑子一片空白,只划过一句话——“你有病啊!!” 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抢了他的话,他说什么!? 第276章 狼人 若重复阮枫的话,那多没面子? 达隆干脆闭上嘴,阴狠的眼神死死盯着阮枫,大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我想你误会了,我并不指望你吐出情报。” 阮枫摊了摊手,起身慢悠悠地从一旁的行刑工具中拿起一根染血长鞭。 轻轻抖了抖长鞭,鞭梢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啪”声。 达隆冷笑:“怎么,想用刑?我可不怕!” “遇到我,是你的报应!” 话音未落,长鞭猛地挥出! 精准地抽在达隆的大腿中间! 刹那间。 营帐内其他人都觉得裆下一凉,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不自觉夹紧双腿! 达隆先是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阮枫,随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啊啊————” 阮枫随手把鞭子丢到地上,从行刑工具中又拿起一把锋利匕首。 “虽然以后不一定用的到,但现在也可以练练手。” 梁知桉:??? 练练手? 不是,小兄弟,文臣武将已经满足不了你了,你这是准备去净身房工作啊? 达隆惊恐地瞪大双眼,拼命往后缩,但身后的柱子挡住了去路: “不……不要……” 都是男人,你怎么下的了手的啊啊啊啊! 往上抹,往上抹!! 你可以抹他脖子,但不能抹他那里啊啊啊!!! 士可杀不可辱! 阮枫却没有丝毫犹豫,手起刀落,伴随着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随后把匕首一丢,看向下意识夹紧双腿的司空鸿。 司空鸿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前所未有的温和:“还有其他事吗?” 这已经不是非池中物了,这是个狼人啊! 阮枫指了指地上: “把那个送到蛮夷那里去吧,顺便告诉萨恩齐,最好能保护好他的那点肉!” 司空鸿点点头:“好。” 阮枫转身就走,把手洗了好几遍。 赤影卫这边的消息传到盛国那边时,已经过去了个把月。 陆玄看完后,把消息传了下去。 刚诱敌深入,歼灭不少敌人的东方旭阳燃起了熊熊好胜心! “阮枫率领数千赤影卫精兵作为先锋军在邺地驰骋,到处把蛮夷的防线撕开口子……我可不能输给他!” 东方煜“嚯”了声: “被以残忍着称的蛮夷称为玉面修罗,这位小国公爷是有真本事的。” 东方朝阳关注点却偏到一边,咧嘴一笑: “蛮夷居然有人猜测阮枫是不是从净身房出来的,手起刀落达隆……哈哈哈,阮枫这人真有趣,以后一定要结交!” 话音刚落。 在场男性都陷入了沉默。 东方旭阳张了张嘴: “其实也能理解,你看那达隆说的什么污言秽语?是个人都受不了吧?” 陆玄冷哼一声:“便宜他了。” 说完。 双手撑在桌子边缘,扫了圈下方一众将领,沉声道: “最近各位都辛苦了,目前局势已经稳定下来,是时候轮到我们反击了!” 陆玄在边指着桌子上的舆图,边说着计划。 说的差不多了,问道: “不知各位还有何见解?尽可畅所欲言。” 东方旭阳挠了挠脑袋:“殿下以身为饵,是否有些危险?” 陆玄抬手: “连以身为饵的勇气都没有,又如何钓出大鱼?” 其他人见状,也不好再劝什么,只是纷纷提出自己的意见。 …… “……燕王十二骑的贺雄带着五千精兵包围住殿下,才发觉不对劲,但为时已晚。 盛国军队提前在各处设置机关陷阱,一时间,巨石滚落、暗箭齐发,燕圣朝士兵惨叫连连。 贺雄奋力抵抗,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却发现退路已被截断! 正当贺雄被困之时,盛国大军主力趁着磐虎关兵力空虚,迅速逼近。 然而,磐虎关剩余守军虽人数减少,却凭借坚固工事顽强抵抗。 关键时刻,盛国的内应发挥了作用! 原来,盛国密探早已买通了磐虎关内一名负责粮草库管理的小吏。 许诺这名小吏,盛国春季考试的名额,让他有机会当官。 那小吏纵然到处向人学习请教,也只是做了大半辈子的普通小吏,如今听到有这机会,自然是应下了。 于是这名小吏趁乱在粮草库中纵火,火势迅速蔓延,整个关内陷入一片混乱。 城外的东方大将军抓住这难得的战机,下令攻城。 云梯竖起,士兵们涌向城门。 燕圣朝守军既要救火,又要抵御攻城的盛国军队,顾此失彼。 就在双方激战正酣时,贺雄竟奇迹般地带着残部突围而出,回援磐虎关! 他望着燃烧的关内,双眼通红,怒吼着冲向盛国军队!!” 说到激动处,梁知桉猛地一拍司空鸿后背。 正喝了一口水的司空鸿差点被呛到! “梁知桉,你想死啊!没死在蛮夷手上,差点死在你手上!让你读一下情报,你整的跟说书一样的!” 经过这么久相处,梁知桉也没那么怕司空鸿了。 闻言,点了点头,一脸骄傲: “你怎么知道我当过说书先生?” 司空鸿:“……” 感觉盛国官员大多都有什么大病小病的。 难不成是…… 上梁不正下梁歪? 阮枫懒散地靠着椅子,捧着一杯热羊奶喝: “梁大人讲得深情并茂,继续?” “嘿,有眼光!” 梁知桉轻咳几声润润嗓子,继续道, “那贺雄犹如一头受伤的猛兽,所到之处,盛国士兵纷纷倒下。 东方大将军亲自提枪上阵,与贺雄正面交锋。 两人枪来刀往,火星四溅! 此时,殿下带领一队精锐从侧面突袭贺雄。 贺雄腹背受敌,虽奋力抵抗,但终究寡不敌众,被东方大将军一刀砍落马下! 失去主将的燕圣朝守军瞬间崩溃,磐虎关被盛国军队成功占领。 那可是磐虎关啊! 是盛国与燕圣朝交界边境处最难拿下的关卡!!” 梁知桉脸都红了,显然非常激动。 司空鸿摸着下巴,啧啧道: “一般人都习惯从简单的地方攻克,陆玄偏偏选择最难的,打敌方一个措手不及,不错……” 顿了顿。 司空鸿狐疑道, “先不说陆玄特意把消息送到这来,谁会给臣子写这么细节的信啊?” 梁知桉后知后觉,看了眼手上好几张的信纸:“好像是诶。” 阮枫无比淡定地喝下最后一口羊奶,缓缓说道: “出发前,我和殿下约定好了,互相较量一番。” 其他人点点头。 少年意气,谁也不想低谁一头嘛,理解。 第277章 比一比 司空鸿拿起旁边的酒壶,大口喝了口酒,看着阮枫刚喝完热羊奶的杯子,撇了撇嘴: “不是我说,咱们习武之人,就该大口喝酒!” “酒性湿热,过度饮用伤身。” 阮枫漫不经心地转着桌子上的杯子,“况且比酒量,我不一定输你。” “嚯?那有机会比一比?” 司空鸿抬手,大拇指指腹随意擦去嘴边残留的酒。 “咚——” 阮枫手掌摊开按在杯子上,杯子瞬间停止旋转。 少年莞尔一笑: “等忙过这一段时间再说吧。酒喝多了,影响思考。若突然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有可能反应不过来。” “你还真是,谨慎得不给敌人一点可乘之机。” 司空鸿嘴上说着抱怨,但眼里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他这大半辈子,一路走来也算是阅人无数,看得出,很多时候阮枫的话语举止都是带有目的性的。 对方也从未向他遮掩过自己“虚伪”的一面。 少年就那么落落大方、从容不迫地站在那,似乎在说: 无所谓你怎么想,无所谓你是喜欢还是厌恶。我只是在拿出我的态度,你若愿意便前来,不愿我也不会强迫,这是你的选择。 好一个愿者上钩! 司空鸿爽朗大笑: “那就说好了,把蛮夷赶出镇平关,咱们就比一比酒量!来他个一醉方休!” …… 圣都。 水汽从壶嘴袅袅升起,如轻纱般弥漫在茶室中。 燕云华慢条斯理地沏着茶,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茶香四溢,清新的气息弥漫了整个空间。 燕云华倒了一杯,推到纪晏清面前:“请。” 纪晏清缓缓睁开双眸,没有动,一双淡漠疏离的眸子静静看着面前的女子: “磐虎关失守,贺雄身死,燕王倒是沉得住气。” 燕云华嫣然一笑: “乾坤未定之时,因一时的得失失去冷静,惶恐不安,实在是得不偿失。” “你也许不该学到周长青的敏感多疑,你知道的,姜音为什么最后没有选择你。” 纪晏清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水面泛起层层涟漪,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添了一句, “楠秋曾经很欣赏你。” “……” 燕云华倒茶的手一顿,很快又恢复正常,继续给自己倒茶: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燕云华就是这样的性子,我对自己也非常满意,没有要因他人不喜而改变的想法……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说完。 “噔——” 茶壶不轻不重地放回桌子上。 纪晏清茗了口茶:“你比公子朔更坚定。 公子朔那人啊,以前抛却良知不择手段往上爬,可心却不够坚定,无法一条路走到黑。 他偶尔会后悔埋葬了这世上对他最真诚的人,可承认自己错了,就必须面对他痛下杀手的事实。 可笑的是,也许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他很有可能,做出同样的选择。” 燕云华毫不客气地说道:“既要又要。” 抛去身份立场等因素,燕云华最不屑放在眼里的,是叶朔。 在良知与欲望的博弈。 既然选择了欲望,就不要表现得自己其实也没那么坏,还是有一点良知的,只是没办法的样子! 不够坚定,那就不要走上这条路! 哪怕叶朔在日复一日的精神折磨中变得病态,燕云华也没有半分同情。 纪晏清不置可否:“你是为了龙鳞卫一事而来?” 燕云华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 “磐虎关失守,贺雄身死,圣师大人您就没有丝毫感觉?” 沉默。 长久的沉默。 沉默到燕云华以为对方不想说话时,纪晏清忽然笑了。 他身姿挺拔,一袭象牙白金长袍依旧穿得一丝不苟。 岁月似乎格外优待他,只是眼角微微泛起的细纹,透露出些许时光的痕迹。 “如果周长青没死的话,真想狠狠给他一拳啊!” 纪晏清嘴角弯了弯,眼底却毫无笑意, “龙鳞卫?燕牧泽已死,我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龙鳞卫,名存实亡。 周长青也许是因为从小的交情,放过了我一命,但龙鳞卫的普通人还好,那些我一手提拔上的将领,以他的性格,他敢放过吗? 我被处处掣肘的时候,余下那些与我不熟的人,又怎会回来?” 燕云华猛地抬头! 燕牧泽为人嚣张,迫于燕王铁骑的存在,许多人不满但不敢表现出来。 尤其是世家门阀,其实非常看不起在他们看来出生“卑微”,举止粗鲁的燕牧泽压在他们头上。 以前是周长青与世家门阀斡旋,后来是周长青一手提拔的燕牧泽与世家门阀斡旋。 而且,燕云华知道,周长青为了避免燕牧泽与世家门阀勾结给自己一刀,明里暗里做了不少事,让燕牧泽狠狠得罪世家门阀! 纪晏清的出现,说到底不过是世家门阀们看中了一个出头鸟。 但一开始,谁又敢去靠近弱势的纪晏清? 他们看不起燕牧泽,但也不敢得罪有兵权的的燕牧泽。 至于同为世家门阀的同僚们会不会因自己得罪燕牧泽而帮忙?笑死,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他们要是够团结,周长青当初也做不了那么多事。 纪晏清先是回到纪家,那个在他繁荣时享受无限风光,在他落难时冷眼旁观的纪家。 说来好笑。 纪晏清生来万众瞩目,亲缘却稀薄得可怜。 父亲眼中只有他会带来的利益。 母亲认为他生来就拥有了那么多东西,其他儿女却只能活在他的阴影下,想要的还得自己去争取,于是更怜惜其他孩子。 随着时间推移,更是变为了无底线的偏心。 最常说的就是“你已经拥有那么多了,还不知足?你让一让兄弟姊妹又怎么了?” 至于兄弟姊妹? 生疏不熟都算好的,有些更是敌视纪晏清。 都是纪家子弟,凭什么他生来就万众瞩目?凭什么他什么都不用做,就什么都有? 哪怕是冷血如燕云华,有时候也会唏嘘一二。 纪晏清看似万众瞩目,这一生,却半点不由人。 第278章 难守岁月恒长 周长青自出生起,所有人都在他耳边反复灌输,他肩负着兴复圣朝的使命。 他努力学习圣君之道,将其奉为毕生信仰。 纪晏清天生被大祭司批命,他的名字甚至都是取自海晏河清。 他把海晏河清,当做自己的使命。 后来,年幼时的周长青遇见了年幼时的纪晏清。 “总有一日,我要以仁政惠及天下苍生,重现圣朝昔日的辉煌!” “我要让这世间,海晏河清!” 两人一见如故。 此后的岁月里,他们一同成长。 在书斋中挑灯夜读,争论治国方略; 在庭院里谈古论今,畅想圣朝未来的繁荣景象。 然而,命运就像跟他们开了一个玩笑。 教周长青当一位圣君,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教导他以仁治国的世家大儒。 不过是想利用他来稳固自身权势。 他们私下里结党营私,为私欲致使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他想要做的事,被层层阻挠,想要施展的抱负,被无情质疑。 他崩溃地回头,却发现,最好的朋友,是世家门阀的代表。 他们教纪晏清,仁善是为人之本,宽容乃处世之道,他们教他去爱每一个人,成为一名世人赞叹的君子。 然后。 把他推举为世家门阀的代表。 让他与世家门阀,有千丝万缕斩不断的关系。 纪晏清身上批的命,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利用他光明正大去谋取权力与名誉的手段。 “纪晏清的权力地位名声如此盛极,自然有我们为他精心谋划的原因。 天真的天子啊,你敢赌我们对纪晏清的影响有多大吗?你敢赌纪晏清自始自终都会站在你身边吗? 一见如故、相识相知、一同成长…… 最后你会发现,你们生来就是宿敌,命中注定是对立的关系……哈哈哈……” 周长青崩溃地去寻找母亲: “母后,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为什么啊,为什么您鼓励我和纪晏清成为好友,为什么从来不说!!” 病魔缠身的妇人抬手让宫人退下,混浊但锐利的目光扫过崩溃不已的儿子: “为什么?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就知道母后为什么这么做了。 母后知道,感情有多深,就有多难下手,所以这么多年,母后默认你与纪晏清往来。 纪晏清……是母后用来教你的,最后的一课。 周长青,你要狠,比其他人更狠,你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纪晏清身上的命,是世家门阀利用他光明正大去谋取权力与名誉的手段,也是母后放任的结果。 周长青,去亲自毁了纪晏清!” “晏清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周长青咆哮。 “那又如何!!!” 妇人剧烈咳嗽起来,好不容易平复了,死死抓住周长青的手,眼睛血红,声音嘶哑, “长青,周长青!你要足够的狠,才有活下去的机会。母后这么多年呕心沥血的筹谋……不要让母后死不瞑目,好吗?” 周长青面色苍白,全身都在颤抖。 他一点一点掰开妇人的手,转身要走。 妇人忽然大笑起来,脸上的笑容残忍而又凄凉: “周长青啊,知子莫若母,你天性敏感多疑母后又岂会不知?猜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咳咳咳哈哈哈……你会回来的!” …… 周长青也许知道自己身体每况愈下,时日不多,常常会絮絮叨叨地同燕云华讲过去的事情。 长青之名,难守岁月恒长。 晏清之号,未得世间靖清。 燕云华垂下眸子,神色晦暗不清。 纪晏清回到纪家,以雷霆手段夺了纪家家主,也就是他大哥的权力。 随后,许楠秋代表他游走在各大世家门阀之间。 在此期间,纪晏清离开的这么多年在外经营的势力初露头角,重聚了龙鳞卫……这一桩一件的手段,使得他们不得不重视起来。 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物是人非。 当初利用纪晏清的人,很多都换了一批人。 而那些人,和纪晏清同处一个时代,也许他们上一代喜欢把纪晏清玩弄于股掌。 但对于与纪晏清同一时代的人来说。 纪晏清是优秀到独占圣都贵公子头衔的人,是长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是压在他们头上的挥之不去的噩梦。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无一不精。 就连燕牧泽,也都恐惧于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噗嗤——” 燕云华没忍住笑了, “龙鳞卫,名存实亡。一个谎言,却把燕牧泽镇得不敢轻举妄动,真想看看他知道后的表情,一定有趣极了。” “也不太算名存实亡,只不过比起以前的辉煌,现在这个,顶多小打小闹。” 纪晏清神色淡然, “燕王不用太过于盯着我,必要时,我自会出手。” “那行吧。” 燕云华面上依旧笑吟吟的,看不出来喜怒, “那不知在下可否去见一见司允澈?” “你想去便去,他就在那里。不过我对司允澈的恩情,让他用耕地一年还了,燕王不用太指望我。” 纪晏清在燕云华颇为复杂的眼神中,轻轻一笑, “我帮他,仅仅是惜才而已。” 又没从纪晏清这里拿到确切的好处,以前那个单纯的小狐狸变成了油滑的老狐狸…… 周长青啊周长青,斩草就要除根啊! 燕云华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 “秦伯,我回来啦——” 司允澈“砰”地打开大门,却没看见平日喜欢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的秦恩。 “秦伯?” 司允澈在秦恩房间门口探出脑袋。 “秦伯?” 司允澈爬上屋顶。 找了一圈,都没看到秦恩的影子。 只在他自己房间内找到了一把精心打磨的竹剑、一个装满金银的钱袋子和一张纸。 司允澈拿起纸,上面是熟悉的字迹—— “小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别到处找我,就你,还想找到我? 这些年,看着你从一个毛头小子长成如今的模样,心里还是感慨的。 还记得刚遇见你时,你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没少给我惹麻烦。 可不知不觉间,你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气势,我很欣慰啊。 那个钱袋子啊,里面的金银足够你生活一阵子了。以后啊,别再那么大手大脚,该省着点花哈。 要是实在想念我这个老头子,想哭,就抬头看看天。 说不定某个时刻,我们正望着同一片天空。 雏鸟总要学会自己飞翔,没有人会陪伴你、守护你一辈子。 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秦恩。” 司允澈紧紧握着信纸,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眶渐渐湿润。 司允澈拿起一旁的竹剑,竹剑做工非常精致,一看便是花了大量心思。 剑身上,刻了“问天”二字。 司允澈破涕为笑:“什么嘛,真正的问天买不起,留我一个仿品。” 话是这么说,司允澈手上却小心翼翼地收起竹剑。 余光忽然瞥见那张纸的背后还有字。 司允澈翻过来一看—— “日后若在外面惹出事来,尤其是丢脸的事,切记,莫要报我的名号。 秦伯我一把年纪了也不容易,给我留点名声啊!” 司允澈:“……” 信不信他若有一日能名扬天下,第一件事就是把秦伯喜欢抠脚的事说出去!? 第279章 愿你得偿所愿 “秦伯也走了啊……” 司允澈站在空荡荡的屋子中央喃喃自语,目光缓缓扫过熟悉的一切。 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又遥远。 好像走到最后,这里再也没有了能让他停下脚步的理由。 司允澈收拾好东西,戴上斗笠,深深看了眼竹林中的小屋,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是他第一次,独自踏上未知的旅程。 去真正融入这广袤无垠的人间。 燕云华来到这里时,已经人去楼空。 “殿下……” 下属羞愧地低下头。 燕云华摆摆手表示没事,素白的指尖划过竹门上刻下没几天的字。 字丑的独具一格,但一笔一画是掩藏不住的随性。 一看便知是司允澈刻下的。 “山海自有归期,风雨自有相逢。” 燕云华低声读了出来。 沉默了半晌。 燕云华忽然转身离开,淡淡说道: “走吧,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去寻找一个人……他的价值还没那么大。” …… 镇平关外,天地间一片昏黄混沌,狂风裹挟着黄沙,如汹涌的暗流,翻涌奔腾。 司空鸿静静地伫立在原地,遥遥望着远处的镇平关。 感觉到有人来了,司空鸿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笑了笑: “比预想中的顺利太多了,多亏了你。” 阮枫摇了摇头:“并非我一人之功。” 司空鸿回头,看了眼身后乌压压的营帐。 不仅有赤影卫、曾经邺国一些普通的军队,还有不少因为蛮夷而家破人亡的普通人。 甚至还有过去几乎不可能出现在邺国军营中的女子。 那些女子,有的是因为心怀抱负,有的是因为无处可去…… 一开始还有人对她们污言秽语,动手动脚。 阮枫知道后,直接把人绑起来,让那些被言语羞辱的女子去狠狠扇他们巴掌! 等她们扇得出气了。 阮枫就客客气气地给那些人下生死挑战帖。 邺人确实有个人有生死大仇,可下生死挑战贴,生死不论,且战后不可殃及其家人的规矩。 但做的人不多。 毕竟那是那么什么仇什么恨,才愿意不顾性命啊? 反正那些人“自愿”同意了。 阮枫气质是清冷出尘,但话语一点都不谦逊,非常嚣张地表示他们可以一起上。 结果毫无意外。 那几个酒囊饭桶,连阮枫衣角都碰不到! 后来众人就明白了,这支由直接隶属于阮枫的娘子军,不能轻易调戏羞辱的。 至于有没有人说阮枫残忍? 呵。 不说阮枫还特意按照邺人的规矩下帖。 就说他们邺人,非常崇尚强大武力。 要不然邺地怎么会有在其他国家看来无比残酷的决斗场这种东西存在? 阮枫率领数千赤影卫精兵在邺地大杀蛮夷的事情早就传开了,再亲眼看见阮枫武功如此厉害。 大部分人对这小子可是崇拜得不得了! 司空鸿无奈道:“文韬武略……这世上,还有你不会的吗?” 阮枫毫不犹豫点头: “当然有很多很多,但我这个人吧,喜欢的就是挑战。” 在这弥漫着战火余烬与尘土气息的战场。 清冷月色与昏黄火光交织洒落在静静伫立的少年身上。 她的眼中,没有谦逊,没有骄傲,只有认真与专注,还有云淡风轻的坦然。 仿佛在说,若挑战成功了自然是人生幸事,若失败了,那便失败吧。 司空鸿笑着摇了摇头:“幸好,我和你不是同一时代的人。” 即便是这个满是熠熠星光的时代,少年的光焰,亦难掩分毫。 说着。 司空鸿眸中的情绪晦涩难懂: “明日,将有一场苦战。 这段时间,咱们也算相处愉快,算是……忘年交?哈哈,你当我自作多情也行吧。 我其实挺好奇,都说少年轻狂,那什么样的经历,才能培养出你这样的性子。 想了想,算了,还是不问了。 但我知道,恐惧、害怕、愤怒……都是人之本性。能很好地管理住本性,一定是经历过很多,才会有这一副云淡风轻、从容不迫的样子。” 司空鸿微微偏过头,目光轻柔地落在少年身上。 微风轻拂,撩动着他的不知何时生出来的白发: “愿你得偿所愿,不负这一路艰辛。” 阮枫眸光浮动,最后化为轻轻一笑:“借君吉言。” 司空鸿解下腰间酒壶,刚要打开,忽然想起什么,直接把酒壶丢给阮枫,大笑道: “酒喝多了,影响思考。若突然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有可能反应不过来。你说过的,我还记得呢!我怕自己忍不住贪杯,今晚就交给你保管喽?” “你这酒壶里的酒,可都是烈酒好酒。你要是忘了,我可不会提醒你。” “哈哈,随你。” …… 狂风怒号,黄沙漫天。 镇平关上下,军队似乌云压境。 城楼上,皮肤黝黑,身着虎皮坎肩的高壮男子眯了眯眼: “昨晚,樊林带着一队人奇袭,就这?樊林自己都回不来了!哼,还赤影卫副统领,没用的废物!” 镇平关守将汤俊清脸上浮现一阵尴尬、不屑、恼火。 该死的蛮夷! 要不是为了对付盛国军队,他们连镇平关都进不来! 自己干了啥事自己不清楚!? 要不是萨恩齐的母亲在部落颇有声望。 丢下亲弟逃跑这等丢人现眼的举动,就足够让他丢了少主之位! 不过—— 那位说过打开镇平关后,会帮助他们的大人,怎么至今都没出现? 汤俊清压下心中万千思绪,咳了几声润了润嗓子,内力加持过的声音洪亮有力! “司空鸿!邺国亡于盛国手上,你身为赤影卫统领,却与盛国狼狈为奸,你对得起邺国吗!?” 汤俊清一句话接一句话往外冒。 试图挑拨离间。 镇平关下方的军队中。 司空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懒得反驳。 那握着弓箭,布满老茧和伤痕的双手无比沉稳。 然后从背后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精心准备的羽箭。 箭头由寒铁精心打造而成,尖锐的箭头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我以后也要有资格拉动镇平神弓!” “每一个人都有这个愿望。谁不想?就你?多练练吧!” “我会的!” “……” 司空鸿摒去脑海中的杂念,眼神逐渐变得专注,穿透层层风沙,紧紧锁定在城楼上的萨恩齐身上。 无视周围嘈杂的环境,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只剩下那个目标! 第280章 一同覆灭 司空鸿轻轻地将羽箭搭在弓弦之上,手指缓缓拉弦。 随着弓弦被越拉越满。 司空鸿手臂上的肌肉紧绷如铁,青筋暴起,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力量! “嗖!” 一声清脆而凌厉的颤鸣响起,镇平神弓全力弹射! 羽箭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划破长空! 萨恩齐正肆意地嘲笑着司空鸿和汤俊清这对反目成仇的友人,眼中充满了对敌人的轻蔑。 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袭来。 直到那尖锐的破空声传入耳中。 他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却发现一切都为时已晚! 羽箭以雷霆万钧之势直直穿透了他的咽喉,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向后仰倒! 浓稠的鲜血从伤口处冲天而起,在空中绽放出诡异而艳丽的血花! 萨恩齐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嘴巴大张着,却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咕噜声。 “咕噜……咕噜……” 有风沙做掩……而且这么远的距离……到底是什么神弓能射出…… 然而。 纵使有再多不甘愤恨。 萨恩齐的身体还是重重地摔在地面上,四肢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一旁。 呆愣住的汤俊清下意识抬手抹去脸上被飞溅到的温热血液,看向身后深深射入墙上的羽箭。 这威力、这射程,最重要的是这特制的羽箭…… 是镇平神弓!!! 这么远的距离,司空鸿难不成将镇平神弓拉到了满月!? 历史上都没有多少人能将它拉到满月啊! 汤俊清骇然! 另一边。 司空鸿脱力一般垂下手臂,但手上还是紧紧抓着镇平神弓。 他咧嘴一笑,不知何时多了许多皱纹的脸舒展开,微白的两鬓在风沙中飘舞: “满月……我拉到了满月。” 旁边,被五花大绑的樊林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想起昨夜带人奇袭,却发现司空鸿等候已久,看见他时露出的一个笑容: “樊林,你我生死之交。我无数次把后背交给你……我太熟悉你的作战风格了。” 樊林眼神暗了暗,最后还是闭了嘴,什么都没说。 司空鸿深吸一口气,努力振臂高呼: “将士们,杀啊!为了镇平关,为了我们的尊严!” 震天动地的战鼓声骤然响起,炸响在耳畔。 先锋部队扛着云梯冲向城墙。蛮夷见状,立刻抛下巨石、浇下滚烫的油水。 一时间,惨叫连连,不少人倒下,后续之人踏着战友的身躯继续前进。 与此同时。 两边的弓箭手们列阵齐发,密密麻麻的箭矢如蝗虫过境,遮天蔽日地射向双方。 我方投石车也开始运作,巨大的石块呼啸着砸向城墙。 沉闷的撞击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部分城墙出现了裂痕,碎石飞溅。 蛮夷惊恐万分,阵脚大乱。 见时机成熟,司空鸿大手一挥,亲自率领精锐骑兵杀出,直扑城门! 喊杀声、兵器碰撞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响彻整个镇平关。 刀剑相交,火花四溅,鲜血汩汩流淌,将这片土地染得殷红。 “将军!” 唐宁感觉血液在身体内沸腾,渴望建功立业的眼神急切地看向孙世华。 孙世华刚点头,唐宁就迫不及待地率领精兵冲出! 孙世华不由失笑。 唐宁以前还有点畏畏缩缩的,这段时间跟在司空鸿和阮枫身边,倒是勇猛不少。 一名勇猛的士兵瞅准机会,率先带领一队人马攀着云梯登上城墙。 随后,越来越多的我方士兵登上城头,与蛮夷展开激烈的白刃战。 一番艰苦的浴血奋战后,我方终于控制住城门。 城门缓缓打开,大军如潮水般涌入。 蛮夷军心彻底崩溃,四处逃窜。 战场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尸体,断臂残肢散落一地,惨不忍睹。 鲜血汇聚成小溪,顺着地势流淌,渗入干涸的土地。 镇平关内,士兵们相拥而泣,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欢呼声震耳欲聋。 阮枫注意到司空鸿默默离去的背影,想了想,还是悄然跟了上去。 司空鸿静静地站在城墙边,眼神空洞而平静。 “这是我第一次射出镇平神弓,也是最后一次。” 司空鸿平日粗犷的声音,此刻很轻很轻。 阮枫没有回应,而是走到城墙边,双手随意搭在寒凉的城墙上。 手臂上渗出的血顺着手臂,滴落在城墙上。 司空鸿显然也受伤不轻,唇色有些苍白,但他仿若未闻,只是抬起手指向远方: “那里,很远很远的地方,有蛮夷人心目中的神山。蛮夷人视其为至高无上的圣地,每年都会举行盛大的祭祀,祈求神灵庇佑。 他们坚信,只要神山不倒,他们的部落就会永远繁荣昌盛。” 阮枫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一望无际的草原: “你想打到那里?” 司空鸿笑了笑: “历代以来,哪位赤影卫统领没有这宏愿? 我当了这么多年的赤影卫统领,也算有点积蓄。我都吩咐过人,交给你了,用来帮助那些受蛮夷侵害的人吧……虽然杯水车薪。 你费尽心思从万俟乐衍下手,也是因为人命可贵,想减少伤亡吧? 我以前,心中只有荣誉,很少低头去看看百姓。这也算……受你的影响?哈哈。” 司空鸿轻轻地抚摸着镇平神弓,动作轻柔缓慢,眼神中满是眷恋与不舍。 “我生于邺国,长于邺国。 这片土地孕育了我的灵魂,塑造了我的信仰。它的山川河流、风土人情,都深深地烙印在我的灵魂中。 如今,邺国已亡,我不能背叛它,不能背叛我心中坚守的一切!” 司空鸿抬起头,望向远方。 “你知道的,随着故国一同被覆灭在历史上,这是于我来说,最好的归宿。” 说完。 司空鸿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剑,毫不犹豫地将剑刃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动作没有丝毫的犹豫与迟疑。 一道血光闪过,鲜血飞溅而出。 鲜红的颜色,洒落在这承载了无数邺人与蛮夷鲜血的古老城墙上。 司空鸿的身体晃了晃,缓缓倒下,脸上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 阮枫从始至终都没阻止过,只是在原地沉默地看着。 良久。 阮枫解下腰间的酒壶,打开,酒水洒落在地上,漫延开。 少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平淡,听不出来情绪: “你的酒,我还不至于贪下,你自己喝吧。” 风依旧在无情地吹着,镇平关的旗帜依旧猎猎作响。 “司!空!鸿!”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 樊林赤红着眼睛冲上前,跪坐在地上。 第281章 军礼 樊林紧紧捂着司空鸿不断流血的脖子,鲜红的血液染红他的双手,刺痛他的双眼。 直到身下的人再也没有了一丝生息。 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不受控制地从他眼眶落下。 樊林无力地垂下双手,嘶哑着声音怒吼: “司空鸿,我被仇恨蒙蔽双眼,犯下如此滔天罪行,你不罚我吗!你起来下令杀了我祭旗啊! 你起来啊!司!空!鸿!” 一声一声痛彻心扉的怒吼,令身后赶来的众人纷纷停下脚步,沉默着看着这一幕。 怒吼声逐渐变小,变为一声声呜咽。 “司空鸿,你我、你我几十年兄弟,生死、生死之交……你还真是、真是知道怎么诛我心……” 突然! 樊林猛地拿起掉落到地上的司空鸿的配剑! 血光一闪,温热的鲜血喷溅而出。 樊林重重倒在地上,眼神逐渐迷离,嘴角溢出鲜红的血,口中喃喃低语: “你等等我……记得等等我……” 周围一片寂静,只余风呼啸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 孙世华抬手随意擦了把脸上的血污,轻轻叹了口气: “以……邺国军礼下葬于镇平关吧。” 没有人提出异议。 梁知桉更是红了眼圈。 虽然司空鸿以前和他们作对,虽然司空鸿总是瞧不起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但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 残阳如血,将镇平关染得一片赤红。 镇平关外,临时搭建的葬礼场地庄严肃穆。 四周插满了邺国的军旗,旗面在风中猎猎作响。 场地中央,墓穴已经挖成,里面整齐摆放着陪葬的战甲、兵器。 葬礼队伍缓缓走来。 士兵们抬着司空鸿的棺椁,棺盖上,覆盖着邺国旗帜。 主祭官身着庄重的礼服,缓缓走到棺椁前,净手焚香,跪地叩拜后宣读祭文,讲述着他在镇平关抵御外敌、保家卫国的英勇事迹。 每念及一处,曾是司空鸿麾下士兵的人无不落泪。 宣读完毕。 棺椁也被放入墓穴之中。 填土之时,将士们纷纷捧起一抔黄土,轻轻洒下。 当墓穴填平,一座崭新的墓碑矗立起来,碑上刻着“邺国英烈司空鸿之墓”几个大字。 日落西山,余晖洒在镇平关和司空鸿的新墓上。 樊林前半生也是英勇的将士,立下过许多战功。 出于不忍,孙世华还是把樊林葬于司空鸿附近,只不过没有以军礼葬之。 唐宁率领精锐部队乘胜追击,杀了不少蛮夷,回来后骤然听到司空鸿身死的消息,一时潸然泪下。 虽然司空鸿不好相处,总是嫌弃他愚笨,对他发脾气。 但—— 对方依旧对他倾囊相授,还教他挺起胸膛,要有一名武将的样子。 其实、其实他也有预料,不是吗? 司空鸿绝不会折服的,这段时间的经历,又让他不想挑起风波,殃及更多人。 所以,只有以身殉国这一条路…… 只是猝然听到这消息,还是有点无法接受。 短短半年不到,唐宁早已把司空鸿摆在师父的位置。 唐宁擦了擦眼泪,前去祭拜。 然后抬头,遥望着蛮夷神山的方向。 陪同唐宁前来的阮枫,漆黑的眸子也静静看向那个方向: “漠穹天山,有兴趣去吗?” 唐宁颇为诧异地看向阮枫。 阮枫抬手,透过指缝,仿佛看见了那高大巍峨的漠穹天山,唇角弯了弯: “我还没去过漠穹天山呢,在漠穹天山祭祀天地,一定很有意思。” “……” 唐宁微微张大嘴巴。 那可是燕圣朝开国帝君都没做到,一生念念不忘的事! “阮大人,您……有信心?” 阮枫放下手,轻笑道: “当然不是现在,也许要很多很多年后……就算我做不到又如何?做不到便做不到吧,不代表未来没有人做不到。” 少年的坦然,让唐宁瞳孔微微收缩,随即握紧拳头: “那我也不能松懈了!” 若能在漠穹天山封禅,祭祀天地……那必然是武将的最高荣誉之一啊! 祭拜完司空鸿,阮枫手中把玩着赤影令,集结赤影卫: “从今日起,我将暂代赤影卫统领一职!若有异议者,可上前来!” 话音刚落。 乌压压的人群一阵安静。 有几个在赤影卫中资历中颇老的人本有几分不满,但听到暂代一词,也按捺下去了。 阮枫本质上是文官,总不可能一辈子留在邺地,暂代一段时间就暂代吧。 他身后的盛国也不好惹。 他们……如今已归盛国统辖,况且阮枫只是暂代统领,犯不着为一时之气得罪他。 见无人提出异议,阮枫神色平静地扫视着面前整齐排列的赤影卫们。 “很好,既然诸位认可,那从这一刻起,我们便需齐心协力。如今局势复杂,我们更不能有丝毫懈怠!” 阮枫扬了扬手中的赤影令。 令牌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 人群散了后,明溪山走了上前。 长发高高束起,发尾凌乱蓬松的女子脸庞轮廓分明,眼睛似寒夜中狼的眼眸,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在阮枫杀了那几个对军营中的女子污言秽语的人,明溪山听说后,没多久就上门了。 用她的话说: 她觉得阮枫有点意思。 阮枫现在的身份,也不太好处理一些问题,于是直接将娘子军交给了明溪山。 明溪山打了个哈欠,语气散漫极了: “我就是觉得你有点意思,来找你玩的。你直接把她们交给我,我现在呐,跑都跑不掉了。” 阮枫把这段时间所遗留下来的问题一一列举,然后写出解决办法。 闻言。 阮枫头也不抬:“你想走,我也不会拦。” 言外之意:你是自己留下来的。 明溪山拉过来一个椅子,坐到阮枫对面,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看着认真处理事物的少年,忽然问道: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阮枫提笔的手一顿,缓缓抬眸,漂亮的眸子里浮现几分疑惑。 似乎在疑惑对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明溪山换了个姿势,单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道: “你让我管理娘子军。有不少姑娘倾心你呢,我作为老大,偶尔要帮一帮姑娘们问一下她们想知道的事吧?” 第282章 她只是一个…… 见少年沉默了,明溪山脸上笑意愈深,调侃道: “桃花运这么旺盛,你还真是罪孽呢。” “罪孽?” 阮枫把毛笔放回笔架, “为何会是罪孽?每个人都有追求爱的权利。她们欣赏我,喜欢我,说明我身上有值得被爱的地方。 被人喜爱是一件幸运至极的事。 每个人都独一无二,我身上必然有能吸引他人的闪光点。这恰恰证明我很好,值得这份爱意。” 明溪山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神色坦然的阮枫: “这么多人喜欢你,你不觉得困扰?” 阮枫摇了摇头: “只要不过多影响我的生活……如此纯粹美好的喜爱,我感激还来不及。因为这是他人对我自身价值的认可。 那些姑娘们能表达自己的心意,在我看来非常勇敢。” 说着。 少年顿了顿,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 清冷的眉眼瞬间柔和,双眸似藏清泉,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清澈、深邃: “下次你有机会见到她们,烦请你转告一声: 我很感谢她们的喜爱,我很欣赏她们敢于表达内心的勇气。我喜欢好好爱自己的姑娘,于浮世间,护己身,悦己心。” 于浮世间,护己身,悦己心…… 明溪山看着阮枫,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敬意: “那行,你先忙你的。” 明溪山走出房间时,和受召前来的唐宁擦肩而过。 “阮大人。” 唐宁恭恭敬敬地行礼。 “都是自己人,我就不绕圈子了。” 阮枫言简意赅道, “我会把你提拔到千户的位置,后面你再努努力,争取在我走之前,我把你提拔为副统领,不会有太多人反对。 赤影卫统领只有一个,副统领有好几个,他们比你的资历老许多。 所以我走之后,统领的位置不好直接给你,知道吗?” “知道!卑职绝不会辜负阮大人的苦心!” 唐宁激动极了,偏向黝黑的小麦肤色都能看见几分红晕! 自己人! 嘿嘿嘿,他居然被阮大人划分到了自己人的阵营。 他可是非常崇拜阮大人的,文武双全,性格好,人也很好,还是他人生的贵人。 阮枫暗中仔细观察着唐宁。 对方脸上只有感激和兴奋,没有因为想要更多,认为她应该好人做到底的不满和贪婪。 阮枫满意了。 若是那种帮了他七分,他反而认为欠了他三分,斗米恩、升米仇之辈。 她没有那个善心去帮。 她不是脾气好,只是大部分时候确实是懒得费心思去计较很多事情。 但她一旦上了心,开始计较,必会斩草除根,不给自己留麻烦! “下去吧。” “是!” 阮枫继续处理事务。 如今蛮夷已败,很多问题需要重视。 地方经蛮夷侵扰,民生凋敝,疮痍满目,恢复生产、安抚百姓乃当务之急——这些事情主要是梁知桉负责。 她主要负责军中事务。 镇平关之战虽胜,但不可懈怠,需重新审视布局,以防蛮夷卷土重来。 还有先前为了扩充军队人数,吸纳了不少被蛮夷搞得家破人亡的人,和想把蛮夷赶出镇平关的有志之士。 如果他们想离开,好好生活,就按照他们的功劳,给予金银。 如果他们想留下,也要按照他们的功劳,给予提升。 若想立下威信,就要尽量做到公平公正,若有人的功劳被贪,也要给他们申诉的权力。 但肯定有人会觉得他们得到的不够多,想要得到更多而去申诉,所以必须定下规矩和惩罚…… 事情真多啊。 有点想念阮娥了。 幸好她做事喜欢预想可能会有的结局,然后提前为不同结局所要面临的困境优势做些准备。 阮枫面无表情地下达一道道指令。 …… 夜色浓厚。 某处阁楼内。 “阮娥大人,都杀了,没有漏网之鱼。” 蒙面的黑衣人恭恭敬敬地走到冰冷高挑的黑衣女子旁。 “知道了。” 阮娥慢条斯理地擦去剑上的血迹。 突然! 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喷嚏。 阮娥丝毫没有慌,把擦拭干净的剑收入剑鞘。 主子交给她的事,她也算办好了。 追魂这个杀手组织,一开始并没有非常出名。 公子朔和追魂搭上线后,不怎么管陈国的事务,精心谋划追魂。 用大量钱财铺路,辅以各种狠毒手段,还真让追魂上一任掌权人死前把追魂留给了他。 追魂在公子朔手中,一步步往上走,狠得让那些门派都避让三分。 他这么多年的心血出现问题,公子朔就没空去邺地那边添乱。 也不知道主子那边…… 等等! 主子! 阮娥想起刚才的喷嚏,突然陷入了沉默。 她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妙的回忆。 他们这些最初的人,很多都是主子的师父安排的。 他们主要的职责是看家护院,是侍卫,要保护小主子的安全。 那时,暗卫营都还不存在,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侍卫。 主子的师父让她陪着主子读书,学习史书策论、名家着作。 阮娥后来无数次后悔,自己为什么会相信主子的鬼话:作为一名优秀的侍卫,要精通史书策论、名家着作! 别看那时主子还小,但内里是个黑芝麻。 阮娥有理由怀疑,主子是每天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很坏心眼的,见不得她清闲。 后来…… 后来主子和主子师父开始迅速扩充他们的规模,分出暗卫营等等不同职责的营。 那时他们已经有了放弃凉国的念头,时常离开凉国。 阮肆那个家伙,只能装卧病在床的主子,压根不会处理政务。 作为一名精通史书策论、名家着作,学业优等的暗卫,阮娥被迫留在凉国。 是的。 处理那该死的政务! 看着那一群不会干事,只会推卸责任、贪图享乐,糊弄上面的人,还听不懂人话的大臣写的奏折。 阮娥恨不得拔剑把他们都杀了! 天知道,她阮娥虽然性格冰冷,天生不爱笑,但以前偶尔还是会笑一笑的。 她只是一个不喜欢动脑子,喜欢听命令杀人的暗卫啊! 她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 阮娥长呼出一口气:“主子那边,有任务派下吗?” 黑衣人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阮娥看向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眯了眯眸子,声音冷然: “那就继续针对追魂。” 黑衣人大为震撼! 镇平关已经被拿下,他们拖住公子朔的任务已经完成。 阮娥大人依旧继续执行任务。 这就是为什么阮娥大人是暗卫首领的原因之一吗? 黑衣人心生佩服。 第283章 许楠秋 另一边。 一个眼睛明亮的少女从明溪山那里回来后,脸上是止都止不住的笑容。 直接回到她们自己的大营帐。 少女的样子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金圆圆,你在笑什么?这么开心?” 有女子询问。 金圆圆捂着双颊,脸庞微红: “我喜欢阮大人的事,不是无意中被明大人知道了吗?她当时说帮我问一问,我原本以为她只是随口一说。” 什么! 不少人惊讶地张大嘴巴! “明大人真的问了?” “哇塞,快说说,阮大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瞧你这么开心的样子,难道是喜欢你这样的?” “……” 许多未婚的女子对阮枫都有好感,邺国本就比其他国家民风开放不少。 说开后,发现大家都差不多,也不会谁嘲笑谁想吃天鹅肉,只觉得原来大家眼光都和自己一样好。 “停停停——” 金圆圆连忙开口,“大家别急,我本来就是要告诉你们的。” 话音刚落,众人瞬间闭上嘴。 金圆圆这才将阮枫的话慢慢复述出来。 “很感谢我们的喜爱?” “很欣赏我们敢于表达内心的勇气?” “喜欢好好爱自己的姑娘。于浮世间,护己身,悦己心?” “啊啊,阮大人真的好温柔啊啊!!” “是啊,看起来冷淡疏离,不喜与人亲近的,没想到骨子里这么温柔!” “本来就是,你看先前那几个对姐妹们污言秽语、动手动脚的人。有多少大人会真心去管?阮大人不仅管了,还先让我们出气。” “……”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有人弱弱地举起手: “感谢我们的喜爱……这是把男女之间的喜爱,换成了人与人之间的喜爱吧?这是委婉地把我们全都拒绝了。” 此话一出。 众人都无所谓地摆摆手: “拒绝就拒绝呗,谁说姐妹们对阮大人的喜爱全都是男女那档子事?” “就是就是,我之所以喜欢阮大人,不就是佩服阮大人的才华和人品吗?” “嘿嘿嘿,我就不一样了,我始于颜值!” “哈哈哈,阮大人确实长得好看,气质也绝,我也喜欢!” “……” 众人话语越来越不着调,嘻嘻哈哈地聊起天来,气氛融洽极了。 其他女子见到这一幕,脸上也浮现出笑容。 她们中有些人,曾落到过蛮夷手中。 所以刚开始的时候,有些姑娘被污言秽语羞辱,有人甚至差点想不开。 现在看起来好了许多,有几人甚至还能融入其中说说笑笑了。 明大人和她们说过。 若不想继续留在军营,想去考试当官,会派人把她们护送到姜音所管理的齐州。 若不想留在军营,也不想考试当官,就会给她们一笔钱。 不过不管选择哪条路,后续都要自己奋斗。 …… 奢华的房间中,躺在榻上小憩的少女双目紧闭,乌黑长发如瀑布般散落在身后。 缕缕袅袅的青烟自香炉中升腾而起。 “在下姓许,名楠秋。见过云华郡主。” “别等了,你在门外等再久,人家也不会给你开门。纪晏清离去多年,如今回来不久,谁敢与之来往?” “多谢郡主关心。” “啧,纪晏清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死心塌地,被无数人拒之门外,甚至羞辱,都能忍得下去?” “圣师于在下有再造之恩。” …… “怎的每次见你,你都如此狼狈?” “是在下污了郡主的眼……” “瞧你这身子单薄的样子,莫不是圣师对你不好?” “请郡主慎言!圣师大人对在下极好!” “啧——” …… “多谢郡主解围。” “他们如此戏耍你,践踏你的尊严,你当真不恨?” “郡主说过的,圣师离去多年,如今回来不久,谁敢与之来往?人家不待见在下,也是人之常情。” “……窝囊。” “不过泥人尚有三分脾气,他们不待见在下,在下是理解。但戏耍我,践踏我尊严……我都记着呢。” “还算有点血气。” …… “本郡主发现,最近遇到你的次数有点多啊,你在刻意接近本郡主?” “……是。” “说吧,想让本郡主干什么?你又打算付出什么?” “在下……” “呵,说不出来?” “在下……只是想更多了解郡主。” “呵呵,了解?非常了解本郡主的人,要么,为本郡主所用,牢牢掌控在手中,要么,死路一条!” …… 燕云华缓缓睁开双眸,浅褐色的眸子划过一丝暗芒。 怎么梦到了许楠秋那个差点被她遗忘的人? 不可否认。 她很欣赏许楠秋那样的人才,也看得出来,许楠秋也欣赏她。 但。 许楠秋骨子里有一种傲骨。 除了对他如同再生父母的纪宴清,他的灵魂,不会臣服于任何一人。 哪怕被羞辱,被践踏尊严,许楠秋的背脊从来都是挺直的。 而这种有傲骨的天才,她实在难以掌控,若留在身边,也难以心安。 何况,许楠秋无意中发现了她背着燕牧泽做的一些事。 可对方,却不愿意牢牢为她所掌控。 所以…… 燕云华垂下眸子,遮住眸中万千思绪。 在燕牧泽要对付许楠秋时,她搭了一把手。 燕云华起身,贴身侍女为其更衣梳妆后,直接前往正厅。 听完他人汇报的情况。 燕云华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 “圣朝大部分兵力都调去了前方,阮枫拿下镇平关后必会率领赤影卫从背后袭击圣朝。 因为圣朝接连失了几座城池,所以情急之下,从其他地方调了不少军队前往与盛国的战场。 北方兵力空虚,来不及调兵回去,赤影卫一路势如破竹……很正常吧? 传令下去,从与盛国交战的一部分军队中抽出一部分北上,动作大些也无妨,可以让盛国那边知道。 ——哦,等等,这件事不用很急,先等阮枫率领赤影卫要袭击圣朝的消息传开再做。” “是!” 心腹急忙离去。 燕云华来到舆图旁,静静看着舆图。 身后。 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空桑曜终于忍不住小声开口: “同时将两方诱敌深入,殿下……” 燕云华抬手:“不必多言,本王自有打算。” 说着。 燕云华指尖轻轻划过舆图,嘴角微微勾起。 赤影卫被蛮夷消耗了太多精力和人力,状态大不如全盛时。 邺地内部需要镇守,镇平关也需要人手…… 阮枫带来的那些赤影卫,与她的全盛状态下,早已等候多时的长青卫相比,会如何呢? 第284章 后方包围 比起陆玄,其实燕云华更关注阮枫多一点。 不是因为陆玄对她威胁不如阮枫,相反,她的对手本应该说是陆玄的。 但—— 阮枫身上,她看见了和许楠秋相似的天生傲骨。 除了对他如同再生父母的纪宴清,许楠秋的灵魂不会臣服于任何其他人。 同样的。 在外人看来,阮枫成为了盛国的臣子,似乎臣服了。 但燕云华觉得,并非如此。 看似臣服,实际上从未臣服。 陆玄压根做不到,或者说,无论是谁,都做不到,能让身有傲骨的阮枫真正臣服。 他愿意臣服,那仅仅只是他愿意,而不是因为任何其他事。 任何人都无法让这一类人的灵魂向谁低头。 他们也不会允许其他人彻底掌控自己。 燕云华在看到阮枫的第一眼,就隐约觉得。 他们,是宿敌。 一个是权欲、掌控欲极强、多疑的人,会用尽一切办法逼迫对方低头。 一个是天生傲骨的天纵奇才,永远不会彻底向他人低头。 若对方是个普通人也就罢了,燕云华才不会在意对方臣服不臣服。 但阮枫偏偏太有能力了,对她非常有威胁。 这就是,她和阮枫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 漠北城。 城主府。 “哒哒哒……” 马蹄声不急不徐地停在门口,马背上的少年翻身下马。 门房连忙上前牵过马:“少爷,城主在大厅等您呢。” “好。” 阮枫直接向大厅走去。 在见到眉眼英气的女子的那刻,阮枫脚步都快了几分: “姨母。” 叶瑛笑道: “你这孩子,我还以为你忘了姨母呢。过来,让我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阮枫只能乖巧地让叶瑛上下打量。 “面色红润,四肢健全……唔,姨母最喜欢的小脸蛋依旧那么俊,不错不错。” 叶瑛抬手轻轻捏了捏少年双颊,才一脸心满意足地收回手, “你也知道,咱家不过是叶家一个较为偏远的旁系。因为和纪晏清关系还不错,被周长青清算过。 父亲被贬到这偏远地方当一个小官…… 父亲去世后,姨母接管叶家,经过这么多年,也算在漠北城站稳了脚跟。 但也仅仅是在漠北城,其他的,姨母帮不了你什么。” 阮枫想了想:“姨母想当叶家本家家主吗?” 叶瑛笑着揉了揉少年的脑袋: “那算了,先前咱们家有出息,给本家带去利益,本家背后扶持咱们家,本就是利益交换。 所以出事后,本家和我们迅速划分关系倒也正常。 何况现在的叶家主也不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要不是他从中帮了些小忙,父亲和我不一定安全到的了漠北城。 若有机会,姨母还要还叶家主这份恩情呢。 母亲去世后,父亲也未再娶,一心抚养姐姐和我长大。 姨母呢,见识过了父亲母亲之间、姐姐……” 叶瑛顿了顿,非常不情愿地继续说道, “和姐夫的之间的恩爱两不疑,看不上那些歪瓜裂枣,也不想委屈自己。 平时当一个谁也不得罪的小城城主,平时处理不多的事务,空闲下来听听曲,干一干自己喜欢的事,怡然自得得很。 叶家就你一个小辈,你活得好就,姨母就高兴了。” 可恶!! 为什么世界上会存在姐夫这种东西!? 叶瑛还是忍不住在心中发出灵魂咆哮! 叶瑛留阮枫吃了一顿午饭,知道阮枫有要事要忙,就没过多挽留。 阮枫回到附近赤影卫的营地。 “从漠北城绕路过去,这座城不用攻,城主是我的人。” “是!” …… 由于大部分兵力被抽调,燕圣朝北方城镇的守备力量较为薄弱。 除了一开始没那么顺利,一路上,赤影卫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 随着胜利的不断积累,赤影卫的士气愈发高涨。 唐宁率领先锋军,屡次立下首功。 “听说他们在紧急调兵北上……嘿,打下的土地,还能让他们拿回去不成?” 唐宁咧嘴一笑。 阮枫抬头,遥望远方,墨色的眸子看不出来任何情绪。 唐宁好奇地看过去: “大人,您在看什么?” 阮枫声音平淡:“我在想,要不要让你吃个跟头。” “啊??” 唐宁有些傻眼了! 阮枫侧眸看向唐宁,清凌凌的眸子,让唐宁感觉内心的一切在这道眼神下无所遁形! 但很快。 对方就收回了目光: “年轻气盛,我也能理解。拿那些将士的命去给你一个血的教训,没必要。” 听到“年轻气盛”四个字。 唐宁顿时脸上火烧了一般,羞愧地低下头,后怕极了: “是卑职这段时间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多谢阮大人提醒。” 等等! 年轻气盛? 这几个字从阮大人口中说出来怎么觉得有点……呃呃,说不出来的感觉。 毕竟阮大人比他还年轻了好几岁。 唐宁挠了挠脑袋:“听阮大人这么说,前方有可能有埋伏,那……我们绕路?” “一时的绕路并不能解决问题。” 阮枫缓缓闭上双眼。 云鹤归死后,她从陆玄那里要到了青漓的画作送给周千岁。 周千岁为表感谢,透露了父君偷偷曾留给他长青卫,但还没捂热,就被燕云华要了去。 陆玄那边估摸了下他们正面面对的军队数,告诉过她。 圣朝大致的军队数她也是知道的。 若想要把他们一网打尽……燕云华很可能出动了一直藏在手里的长青卫! 思索间。 “报——”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打破思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斥候快马加鞭赶来。 斥候喘着粗气,身体随着马匹的剧烈起伏而晃动,上气不接下气,还没下马就连忙开口: “后、后方!那些有军、军队来势汹汹!” 唐宁心头一沉,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急忙问道: “究竟怎么回事?说清楚!是哪方军队?有多少人?” 斥候缓过一口气,努力站直身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有挺多旗号的,似乎是附近那些小国家联合起来了,乌压压一片,粗略估计不下万人!他们从后方四面八方包抄过来了!” “怎么会!” 唐宁握紧了拳头,指关节泛白,心中涌起一股愤怒与不甘。 阮枫缓缓转身,望向后方。 阮肆扮做千星沉时,四处得罪人,其中这些零零散散的小国就是重点得罪对象。 看来…… 这挑拨离间是失败了。 阮枫迅速扫视一圈,根据当前形势做出判断。 正面与长青卫硬拼,即便能突破,身后小国的联军也会迅速补上,那时局面将更加被动。 先解决掉后方威胁! 第285章 天子令 “大家别怕!这些小国的联军看似人多势众,可他们各怀心思,默契必然不足。只要我们找准时机,定能突围!” 唐宁接到阮枫命令,毫不犹豫地走到众将士面前,大声说道。 说完。 唐宁率领他的先锋军冲了出去。 仔细观察后方联军的动向,发现其中楚国的军队在左翼,阵型相对松散,彼此之间的间距较大,而且与其他国家军队的衔接处存在明显漏洞。 唐宁当机立断,决定集中力量朝着楚国军队的方向突围: “传我命令,弓箭手准备,先对后方联军进行一轮齐射,打乱他们的阵脚!” “嗖嗖——” 密密麻麻的箭矢朝着后方联军飞去。 联军顿时一阵骚乱,不少士兵中箭倒地,原本还算整齐的阵型开始出现混乱。 “骑兵随我冲锋,目标楚国军队!步兵紧跟其后,保持阵型!” 唐宁一马当先,手持长枪,双腿用力夹紧马腹,朝着楚国军队冲去。 赤影卫的先锋骑兵们紧紧跟随在唐宁身后。 楚国的军队没想到赤影卫会突然朝着他们发起冲锋,一时慌乱无比。 士兵们开始互相推搡,原本就不紧密的阵型更加混乱不堪。 他们楚国本来就是只有几座城池的小国,平时也不掺和这些。 也不知道国君发了什么疯,举大半国力来断赤影卫的后路。 那可是闻名天下的赤影卫啊! 他们一年到头才拿几个钱啊,至于这么拼命去送死吗? “杀!” 唐宁大吼一声,长枪直直刺向一名楚国的将领。 那将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唐宁挑落马下! 楚国士兵见状,原本就没有的战意更是直接吓没了,纷纷四处避让逃窜! 赤影卫的骑兵们趁机冲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 有些其他小国军看到赤影卫朝着楚国军队突围,纷纷赶来支援。 但由于来自不同国家,指挥混乱,行动十分迟缓。 且他们彼此之间都担心自身伤亡过大,所以在支援过程中,相互推诿,谁也不愿意冲在前面。 趁着敌军支援不力的间隙。 赤影卫的步兵也迅速跟上,手持盾牌和长刀,与骑兵相互配合,进一步扩大突破口。 远处。 半山腰上。 头戴黑色铁盔,身披一袭绣着银色丝线勾勒的苍松图案的墨绿披风的男子眯了眯眼。 当看到少许红色“潮水”在大量黑色“潮水”中如入无人之境时。 男子眼睛划过冷冽光芒: “一群废物!” 原本想着,就算打不过赤影卫,至少也能把赤影卫逼得前行,进入他们埋伏圈吧? 结果数万军队,竟然被那数千先锋军吓得毫无还手之力! 算了。 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自己。 左松云吩咐道: “趁着他们注意力都在前方,从后方袭击,动作要快,趁着傍晚天色还未全黑,速战速决!” “是!” 隐藏在山林间的长青卫齐齐出动。 当距离足够近时,长青卫齐齐挥舞着兵器,凶狠地朝着赤影卫砍去,瞬间响起一片惨叫。 唐宁听到后方大乱,心猛地一沉。 他扭头看去,只见后方尘土飞扬,喊杀声震耳欲聋。 “全体听令,一部分人留下防御前方,其余跟我回援后方!” 唐宁果断下令。 回援的赤影卫迅速组成战斗阵型,与长青卫交手。 一时刀枪碰撞,火星四溅。 人群中央。 阮枫不经意间抬眸,恰好与左松云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刹那间,四周喧嚣仿若退去,只剩这两道目光激烈碰撞。 阮枫扫了眼四周。 她和那些将领提醒过,前方可能会有埋伏,敌不动,我不动。今晚不要前行,先安营扎寨。 但那些小国联军出现,出乎她的意料。 先拖住。 阮枫动作干脆利落地拿出一块金灿灿的五爪金龙令牌。 令牌在残阳的映照下,绽放出耀眼夺目的光芒,其上雕刻的五爪金龙栩栩如生,尽显威严! 紧接着,阮枫运转内力,声音以内力加持,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 “见此令牌,便如同面见天子!”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为之变色! 就连还在打斗的人都下意识停手看向这边。 左松云更是惊讶! 天子令! 上一任天子给过纪晏清天子令,但纪晏清倒台后被收了回去。 这一任天子,据他所知。 哪怕以前燕牧泽再怎么威逼利诱,周千岁始终一言不发。 燕云华前不久也曾向周千岁委婉要过天子令,以便行事更师出有名,但周千岁怎么说的? 说自己有个朋友喜欢,想收藏当个纪念,就随手给了对方。 按理说他们长青卫直属于天子名下,见天子令如见天子,可—— 左松云冷笑: “天子岂会把天子令给你这等乱臣贼子!那天子令必然是假的!” 阮枫余光瞥了眼手上的天子令。 哪里假了? 她拿了许多东西和周千岁交换的。 虽然周千岁给她的时候非常无所谓,说要不是“池渊”一直为他调理身体,他早就成了枯骨。 他人微言轻,这天子令在天子强盛时是威慑,天子是傀儡时,几乎没用。 所以这天子令,“池渊”就拿着当个纪念也行。 那时候,周千岁有种破罐子破摔,其他人爱咋地就咋地的样子。 阮枫微微一笑: “对于其他人来说不一定有用,但—— 长青卫全名天子长青卫,直属于天子,只听认天子调遣。 且不说小天子有没有派遣你们过来,就说你们见到天子令,第一反应不是跪下,而是质疑,你们这是想造反吗!” 想造反吗…… 造反吗…… 造反…… 左松云掏了掏耳朵。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 你个乱臣贼子,怎么做到理直气壮地质问他们是不是想造反的!? 就阮枫那脸不红心不虚、正气凛然的样子,左松云有那么一瞬间都怀疑来攻打圣朝的是他们,不是对方! 唐宁撇了撇嘴。 一个明面上造反,一个暗地里造反,有什么很大区别吗? 别骗别人说自己匡扶正统,把自己也给骗到了。 不对! 他在拖延时间! 左松云反应过来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心中暗恨自己刚才竟被阮枫震慑住,白白浪费了宝贵时机。 “别管什么令牌!给我上!杀!!” 第286章 北昌王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即将再度陷入混战的千钧一发之际。 突然! 从远处隐隐传来整齐且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皆是一怔,下意识地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峡谷的另一边尘土飞扬,好似有千军万马正奔腾而来。 燕王……有派援军吗? 左松云下意识想了想。 赤影卫在北地一路势如破竹,在外人看来,燕云华抽调了部分军队北上。 但左松云身为燕云华心腹,自然知道那部分军队并没有真正北上。 而是在盛国主力深入后,他们会绕路从后翼进攻,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而他们这边…… 赤影卫其实是一整个军队名,以前有十万兵力左右。 但在世人眼中,赤影卫就只是那内有五千精锐的赤影卫精英营。 总之,经历过因对盛国不满走人、与蛮夷对战损失等等原因。 赤影卫损失近半,也不会全部带来圣朝,再加上连续征战疲劳等等因素,战斗力减少了不少。 别看他们长青卫只有数千人,但各个以一当十,还都是全盛状态! 只要他们这边形势好些,那数万的联军不至于再那么废物了吧? 人海战术也能耗死对方! 思及此。 左松云刚想下令继续进攻。 一道熟悉的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就响起—— “你们……被包围了。” 左松云猛地抬头,死死盯向阮枫: “呵!笑话?我们被包围了?从我们身后来的军队,还能是你们的不成?” 阮枫骑在白马上,身姿挺拔,眼眸微微上挑,眼眸深邃幽冷,脸上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淡笑,却未达眼底。 少年不紧不慢地朝着左松云靠近。 马蹄踏在地上发出“哒哒”声响,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格外清晰。 “卫国、陈国、齐国、灵国……这些国家,都没有太多我的手笔。你猜……我把精力主要放在哪里了?” 有赤影卫将领脑中蓦然浮现出“邺国”两个字。 阮枫好像……只集中精力搞最难啃的骨头,其他似乎都是顺带的。 左松云眉头紧皱,冷哼一声道: “哼,少在这里故弄玄虚!” 那由远及近的“哒哒”声愈发清晰,伴随着滚滚烟尘,一支军队缓缓出现在众人视野。 起初,只见无数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率先拐过峡谷弯道是一排身着黑色劲装的骑兵,胯下的骏马高大威猛,四蹄翻飞间带起大片尘土。 骑兵们的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双锐利的眼睛。 为首的骑兵一扬马鞭,冲出队伍向阮枫奔来,大喊道: “阮大人,北昌王命我等前来支援!” 北昌王!!! 左松云听见这三个字,脸色瞬间变了! 北昌王以前和周长青、纪晏清关系都还不错,还帮助过周长青对付纪晏清。 可周长青死后,北昌王就不再管朝政了,手握十万大军,在自己的封地闭门不出。 打死都不出的那种,有点像圈地为王的意思。 无论是谁都不给面子,扬言只听天子号令。 燕牧泽曾用周千岁手谕去找过北昌王,但北昌王拒而不见,一口咬定自己说的天子是周长青。 燕牧泽气了个半死。 但去对付北昌王的十万大军吧,似乎又不值得,万一其他人趁机乘虚而入了呢? 反正北昌王是真的谁都不见,啥事也不惹,连小天子每年生辰宴也都是只派人送礼。 何况他年轻时受过不少暗伤,唯一的女儿天生体弱多病,看的跟眼珠子似的。 那就等北昌王死了再说。 那时燕牧泽估计是没想到,自己死的比北昌王还早! 可北昌王怎么会和阮枫搭上关系!? 这些念头快速闪过,不过一个呼吸间便停止,因为阮枫冲上来了! 少年骑着马冲向左松云,手中长剑挽出几朵凌厉的剑花,直刺左松云咽喉。 左松云瞳孔骤缩,仓促间横起手中长刀抵挡。 “当——” 火星四溅,两人的兵器碰撞在一起,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左松云只觉一股大力顺着手臂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手臂酸麻不已。 长青卫正处于生死攸关,不能恋战…… 左松云大喊一声“撤退!” 与此同时。 阮枫双腿紧紧夹住马腹,身下的马像是通人性一般,高高跃起。 在白马跃起的瞬间,少年借着马匹的力量,在空中一个漂亮的翻身,身体旋转一百八十度。 长剑自上而下,朝着左松云的后背狠狠刺去! 左松云感觉到背后传来的致命威胁,拼尽全力向前一扑,整个人趴在马背上。 长剑擦着他的后背刺入地面,溅起一片碎石。 左松云连忙勒转马头,与阮枫拉开距离,直接往峡谷两侧上冲! 左松云要是放开与她一战,谁输谁赢还不一定,但是对方此刻无心恋战,只想撤退保全长青卫。 长青卫其他人可以走。 但! 左松云既然现身,那必须死! 阮枫刚要策马追去,正与赤影卫纠缠的两个长青卫猛然蹦了出来: “统领快走!您不能死在这!” “我兄弟二人为您断后!” 唐宁见状,用力击退一旁纠缠的敌人,纵马奔向那两个长青卫,大喝道: “你们对手是我!” 阮枫瞥了眼唐宁,随即毫不犹豫地朝着左松云追去,口中厉喝: “还不出手?” 什么出手? 左松云微微一愣。 突然! 一种本能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上方陡然传出一阵轻微的破空之声。 紧接着,一道寒光从茂密的树枝间暴射而出,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已至左松云身前咫尺之地! 左松云瞳孔急剧收缩,扭动身躯,躲开这致命一击。 寒光擦着他的肩膀划过,锋利的刃口瞬间撕开衣物,带出一道血痕。 身着密密麻麻树叶编织的斗笠和蓑衣的男子稳稳落在地上。 这段时间他风餐露宿,在附近树上待的都快无聊死了,总算等来了目标! 此时。 阮枫弃马运用轻功,飞身而来,站在了左松云的另一侧,将其牢牢困在中间。 阮枫与那人对视一眼,二话不说同时发动攻击。 一个高手都很难缠了,居然来了两个对付他…… 左松云深知自己陷入了两面夹击的困境。 长青卫是他大半生的心血,不能全部折在这里…… “撤退!别管我!” 左松云仰天怒吼一声,然后正面迎上二人! 第287章 都是报应啊 “统领!” “统领……” 长青卫不少人面露悲戚,但深知统领苦心,只能头也不回地冲进密林。 左松云虽奋力抵抗,但渐渐体力不支,身上又添了几处伤口。 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染红了他的衣衫。 他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防守也出现了诸多漏洞。 阮枫看准时机,手中长剑猛地刺出,正中左松云的腹部。 与此同时,另一人一剑刺穿了左松云的咽喉。 左松云瞪大双眼,脸上写满了不甘与绝望,喷出一口带着血沫的浊气。 随后,身体缓缓倒下,重重砸落在地面上,溅起一片尘土。 死前,那双眼睛死死盯着不远方北昌王军队的旗帜。 如果、如果北昌王没有出手。 他们也不至于仓皇离开…… 唐宁负了伤,但问题不大。 他兴冲冲地跑向阮枫: “大人!那些小国的军队一看见我们有支援,很多都逃窜了,其余的都制服了!您真是神了,北昌王的军队居然来支援我们了!” 阮枫擦拭着剑身,闻言头也不抬: “不是北昌王……你可以去后面看一看。” “啊???” 唐宁显然懵逼了,也顾不得身上还有伤,好奇地骑上马从“军队”旁边骑过。 转过峡谷拐角走了一段路后,彻底呆愣住了! 哪里有什么千军万马? 这“军队”也就前面看着威风凛凛,后面基本都是什么牛车马车,旁边的也是许许多多的百姓。 从远处听,营造出了一种千军万马的感觉而已。 唐宁回来后,还是忍不住看了眼前方威风凛凛的“军队”,不禁感叹: “看着真的好真。” 先前那个大喊“阮大人,北昌王命我等前来支援!”的士兵阮六六咧嘴一笑: “当然保真,连夜翻进他们那里偷的衣服、旗帜!” 唐宁:“……” 换一个词好不好? 这气质感觉瞬间就变了。 阮枫淡淡说道: “出了那峡谷,后面的幽月城城主是我的人。不必过多担忧,天色暗了,在这附近休整一二。” 幽月城城主是阮大人的人? 唐宁瞳孔猛地一缩,想问什么,但转头一想,算了,于是领命离开。 秦恩压了压斗笠的边缘: “你让我帮的忙,我已经帮了。司允澈早已与司家一刀两断,你们日后,会信守承诺,不对他出手,对吧?” 说到最后。 秦恩语气中染上几分危险的气息。 她和魏青书后面也没想过要杀了司允澈……阮枫点点头: “只要他不与我们作对,就不会如何。我没那么弑杀。要是我想杀他,他活不到现在。” 秦恩放下心,“嗯”了声: “我看那姜音、余祁眠那些人都信任你的人品,那我也相信一二吧。” 阮枫:“……” 她的人品什么时候这么值得信任了? 要是她认为威胁到了她,什么承诺誓言,她通通都不会认的。 秦恩转身要走。 忽然。 他不知想到什么,停下脚步问道: “我感觉的到,你对司允澈比他人包容了许多,为什么?” 阮枫垂下眸子,语气淡漠: “他身上,有几分我师父的影子,尤其是那赤子之心。” “我知道了。” 秦恩说完这句话,脚尖一点,身形很快消失在树林里。 阮枫朝相反方向走去。 消息一旦传出去,若燕云华以为北昌王是他们一方的,去针对北昌王,把他逼到他们阵营自然是好事。 就怕北昌王受不了这冤屈,哪怕不和燕云华合作,也要报复他们。 况且赤影卫奔波不停,已经很累了,不太适合继续前行,也是时候休息一段时间。 …… 北昌王府。 “王爷,属下无用,那些混进军营偷衣服的贼人……” 那名下属还没说完,北昌王就摆了摆手: “不必追查了,本王知道了,退下吧。” 下属微微一愣,点头道: “是。” 下属退下后,北昌王扯了扯嘴角: “阮枫……还真是大胆,敢这么扯着本王的大旗去恐吓敌人的,他还是第一人。” “确实大胆,但父王,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对面坐着的女子弱柳扶风,风一吹仿佛就要倒下。 她常着浅粉罗裙,仅用一根白玉簪点缀乌黑长发,声音轻柔婉转。 仿佛说话声音重一点,就会惊扰到这病美人。 北昌王看着眼底饶有兴致的女子,嘴角抽了抽: “安无恙,有些人你撩不得。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安无恙捂着心口,柳眉微撇,“清心寡欲的清冷谪仙诶,多么有挑战性。” “你不是说男人你觉得腻味了,最近在改撩拨女子吗?” “可是、可是……女儿已经成功了啊,换一个人还不行吗?” 听到这话。 北昌王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面前的柔弱女子! 当初他很忙,没怎么顾着自小身体不好的女儿。 等他回过头来,发现女儿性格变得非常阴郁。 他给女儿找了不少玩伴,希望女儿开朗些。 但没想到,女儿好像不是性格阴郁,而是心理有点变态!喜欢撩拨他人情感,然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的表现。 北昌王承认,他有点花心,后院的小妾不少。 但他女儿那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他好歹还会负责,安无恙那是觉得没意思了就直接走人。 但唯一的女儿,不能打不能骂,能怎么办? 北昌王只能把安无恙身边的异性都换成同性,也没太在意安无恙说的“好吧,女子就女子吧”。 结果现在—— 北昌王放下茶杯,喃喃自语: “难不成这是本王这辈子坏事做多了的报应来了?” 北昌王本来是个挺古板的人的,真的,本来想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但现在他敢把女儿嫁出去吗!! 他得和那家人什么仇什么怨啊,才会把女儿嫁过去? 北昌王深吸一口气: “安无恙,不要随意去招惹阮枫!本王护不了你一辈子!” 安无恙优雅地打了个哈欠: “虽然女儿和您啊,谁先走还不一定。不过您要是先走了,可千万记得先把遗产都留给女儿。” 北昌王:“……” 第288章 死遁 北昌王并没有去找阮枫的麻烦,只是要求他们五倍赔偿衣物等的损失。 然后警告他们若有下次,就不客气了。 阮枫见状,颇为遗憾地放弃了半夜去弄死北昌王,分裂昌州的想法。 就是他们走之前,有个人说的话颇为奇怪。 他说他们小姐,也就是北昌王唯一的女儿安无恙对她的画像一见钟情,茶饭不思。 阮枫:“……在下知道了,感谢安小姐厚爱。” 丝毫没有想娶安无恙,从而插手北昌王十万大军的意思。 安无恙,她也算了解一二。 妙妙喜欢玩,可她讲究你情我愿。 但安无恙,不骗钱不骗色,就喜欢骗感情。若是让她非常高兴,偶尔还会送对方不少钱。 阮枫在幽月城休养生息时,前方的战报也不断传来。 圣朝大军抽调军队北上,盛国大军接连拿下几座城池,看似在乘胜追击。 但其实主力在逐渐撤退。 没想到撤退中途,遇见了那北上的军队,展开了一番恶战。 刚结束战斗,正身心俱疲时,结果冒出来了许许多多的杀手,每一个人的目标都是陆玄! 陆玄死倒没有死,但受了不轻的伤。 …… 圣都。 “本来想着阮枫实在难杀,就去杀陆玄。出动了追魂大半杀手,陆玄居然没死?啧,命大。” 公子朔单手托腮,瞥了眼神色晦暗不清的燕云华, “北昌王手中还有十万大军,不如夺了去?” 燕云华冷冷看过来: “北昌王是老了,不是死了。要是强行夺走,他死前绝对会摆我们一道!” 公子朔耸耸肩: “你不是把南疆人都控制起来了吗?既然可以利用蛊虫逼迫那些小国,也可以同样逼迫北昌王。” “呵。” 燕云华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你当培养蛊虫很简单?不如先想一想更重要的事,绝对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计划!若不解决这件事,做再多准备都没用!” 公子朔思索片刻: “你找周千岁要天子令,他没给。反而落到了阮枫手上……不觉得有问题?” 燕云华:“我问了,周千岁说他送给了一直帮助他调理身体的池渊,池渊不就是阮枫?” “不对!” 公子朔眯了眯眼, “池渊是纪晏清请来帮周千岁调理身体的。纪晏清说他时机到了自会出手,但你见他哪次出手过?” 话音刚落。 冰冷的声音就从门口响起—— “那不是还没到时机吗?” 纪晏清来了!! 燕云华看向缓缓走进来的男子,微微一笑,语气温柔,好似刚才有了杀意的人不是她: “那依圣师所言,什么时候才是时机呢?” 纪晏清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淡淡的诡异笑容: “那当然是,出手就要一击必杀。阮枫是心腹大患,对吗?” 燕云华心念一动:“你的意思是……” “便是你想的意思。” “阮枫可是和尘的徒弟,和尘于你又有救命之恩,圣师大人……真要下手?” 纪晏清垂眸转着手上的玉扳指,遮住了眸子万千思绪: “圣朝陷入战争,根基摇摇欲坠……也不知道周长青在下面高兴不高兴。” 说完。 纪晏清起身: “我时日无多,不想他人过多打扰。若没有紧急事态,你们二人勿要打扰我清静。” 人走后。 公子朔皱了皱眉:“时日无多?” 燕云华颔首: “确实时日无多,脚步、气息都比以前虚浮不少,这段时间据说给自己准备了一口棺材。我的人试探过了,活过今年都难。” 这也是她懒得下手的原因之一。 反正都要死了,她要是下手,说不定还要惹一身麻烦。 燕云华忽然话锋一转: “根据长青卫传回来的话,我倒是有一些思考。 卫国、陈国、齐国、灵国……这些国家,确实都没有太多阮枫的手笔,只是他正好遇上了。 这么说,他很可能把精力主要放在对付邺国赤影卫、还有圣朝的事情上! 漠北城、幽月城……他到底渗透了圣朝多少地方,我们压根不知道! 还有,盛国那个考试制度,陆君硬是顶着各方压力和阻扰,落实成功。 看到那些人真被封了官,天下大多寒门子弟都意动了。这样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不妙!所以,必须要速战速决!” …… “安、安小姐……” 少年躺在马车上,脸色因为重伤苍白如雪,唇色淡淡,黑发凌乱。 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眼尾因为刚才的剧烈咳嗽而泛上一抹微红。 清冷而破碎。 安无恙抬手点了点眼角的泪珠,眼睛里是少女小心翼翼的孺慕: “幸好小女恰好路过,阮公子您先别说话,小女一定会找大夫救下你的。” 阮枫:“……” 她在借此机会死遁,马上她的人就会来带她走,不要来截胡好不好? 阮枫似痛苦地闭上双眼: “安小姐的心意,在下收到了,只是、只是……” 嗯? 这么直白? 安无恙微愣,努力当个贴心解语花:“阮公子,这些以后再说。” “只是、只是在下不举啊!实在不想耽误安小姐!” 阮枫的话,犹如天雷滚滚,炸响在安无恙耳边! 什么鬼!! 安无恙下意识看向那张绝色无双的脸。 看阮枫长得很合她胃口,她都打算摒弃以往只骗感情的习惯了。 反正活不久,死前骗一骗色也不错,来一场露水情缘,然后送阮枫些东西当做补偿。 长的这么好看,居然是个没用的男人? 清心寡欲……难不成真是因为没用? 罢了。 女人她都不介意。 不举而已,当做女人呗,顶多没法骗色罢了。 安无恙眼眸似翦水秋瞳,似是害羞地低下头,声音柔柔的: “没关系,小女喜欢阮公子,无论阮公子是什么样,我都无所谓。” 阮枫:“……” 阮枫回想了下自己骗陆玄感情的样子,发现自己还挺敷衍。 要是某一天陆玄腹部的肌肉九九归一,她……到时候再说。 见少年一副什么话都不想说的模样,安无恙扬了扬唇角: “对方派出那么多高手追杀阮公子一人,阮公子好不容易重伤出逃,如今是想死遁吗?不如……加我一个?” 第289章 劫掠连弩 阮枫偏头,黑色的眸子宛如深渊,静静看着安无恙。 安无恙掩唇轻笑: “之前是在和阮公子开玩笑,莫怪。我这次,是偷偷出来的。 哪怕公子重伤,想要杀我,还不是轻而易举?小女很有诚意了。 阮公子身边一定很有趣啊,若是我高兴了,就……唔,把父王卖给你,如何?” “……” 阮枫:“原来安小姐不是想骗在下感情啊。” 安无恙柔柔笑道:“阮公子可真是令小女伤心,什么骗不骗的,小女是真心喜欢阮公子。” 骗? 当然要骗。 只是她想到,阮枫身居高位,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以往装出来的柔弱纯白,对方很可能看穿。 不如就以本性见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还以父王的十万大军为诱惑,阮枫总会动摇了吧? 直到—— 阮枫的人来了,要打晕她! 安无恙不可置信地看向阮枫。 少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安小姐的演的不错,好好睡一段时间吧。” 安无恙:“……” 对方嘲笑她的异想天开,并肯定了她的演技。 安无恙失去意识前,最后深深看了眼不远处从容不迫的少年。 真难过啊,唉~ 她捧出一颗真心却被拒绝。 骗感情的路上,她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挫折!? “主子,属下来晚了。” 阮娥单膝下跪。 “把人交给阮森处理,喂她昏睡丹,就说她来找我的路上,被追杀我的人发现,惊慌之下滚下斜坡磕到脑袋昏迷。 被路过的游商发现,但一直昏迷不醒。 至于我,如果死不见尸,他们是不太会相信的,这件事就交给你了,阮肆……” 阮枫神色冷静,一条条命令发下去。 …… 阮枫身死的消息很快传遍各方,引起一片哗然! “阮枫真死了?见到尸体了?” 燕云华询问了三次,都得到同样的结果,不由陷入了沉思。 纪晏清暗地里果然有自己的势力。 哪怕舅舅是墨家堡堡主,暂代盟主一职。 但那些门派,除了在宣扬盛国不好的形象上帮了忙,其他事那是找各种理由拒绝。 只是少数几个,想搏一搏更好的未来,所以同意了。 她也想用蛊去控制、威胁那些门派之主。 可终究不理想。 毕竟门派弟子……他们去门派是学艺的,不是去当听话的奴隶的。 要是事情暴露出去,只会得到逆反的作用。说不定那些年轻人咽不下这口气,还会主动把剑对准她! 滑不溜秋的阮枫……真的就这么死了? 公子朔站起来,沉声道: “我亲自去看看。顺便去追击剩下的赤影卫。” 燕云华没有反驳,让公子朔带着一批军队前去。 …… 山林中,四周静谧,唯有潺潺的溪流声打破寂静。 “沙沙……” 四周出现响动,藏在林子中的众人不由警惕起来。 一个人影很快出现在眼前。 那少年面容清秀,但陆玄认出了这是易容后的阮枫。 见到阮枫平安无事,松了一口气,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现身道: “可算把你盼来了,你约我们这里见面,却久久未来,真怕你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阮枫抬手轻轻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衣衫: “先不说这个了,我得到消息,墨家堡新研制出了一批威力巨大的连弩,此刻正往战场运送……” 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住。 陆玄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这边洛晚禾也传来了这个消息,但不清楚路线。你约我这里见面,莫非……” 阮枫点点头: “我去做了点其他事,掐着时间来的。” 两人当下便开始周密计划,提前带领人在山上埋伏好。 众人屏声静气,隐藏在茂密的树林和山石之后,静静等待车队的到来。 不多时,远处传来了阵阵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 商队缓缓进入视野。 数十辆马车排成一列,浩浩荡荡地前行,每辆马车上都装载着用油布严密包裹的东西。 护送的队伍皆骑着高头大马,整齐地分布在车队两侧和前后。 待车队行至跟前,陆玄果断一声令下。 预先准备好的巨石从山上轰隆隆地滚落而下,撞击在地面上,溅起大片尘土,瞬间堵住了车队的前后去路。 一时间,烟尘弥漫,遮天蔽日! 马匹受惊嘶鸣,四处乱撞。 还未等他们从混乱中反应过来,众人便从山坡一侧杀出。 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护送队伍死伤大半。 剩余的人见势不妙,深知无力回天,纷纷丢盔弃甲,四散逃窜。 陆玄急忙吩咐: “能拿走多少就拿走多少,拿不走的,一把火烧了!” “是!” 众人带着劫来的连弩,迅速消失在山林中。 安顿下来后。 陆玄看向阮枫:“你回去哪边?” 阮枫想了想:“我和你回去。” 怕唐宁露出破绽,阮枫事先没和他说自己死遁的事情。 公子朔率领了一部分军队还有长青卫北上。 赤影卫其他将领本就不是盛国出身,见她身死,陆玄受伤,形势变得微妙,不一定会有多积极。 在公子朔到达后,她遣人偷偷吩咐过唐宁,保存实力为上,不必死守,他的任务主要是吸引敌人视线。 于是一路被夺回了不少城池。 阮枫神色凝重: “经此一行,武兰必将暴露,所以以后要小心一点。对了,我还需要维持‘死亡’状态,不能暴露身份。” 陆玄没有问为什么,只说了句“好”。 公子朔派那么多杀手杀他,他是受了些伤,对外说是重伤,其实受了重伤的是东方旭阳。 东方旭阳虽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至今未曾醒过来。 阮枫在,他也能放心不少。 阮枫回去后,伪装成陆玄身边负责煎药的药童。 每日,看似在熬制着各种汤药,给陆玄调养身子,实际上更多心思放在了昏迷不醒的东方旭阳身上。 阮枫仔细研究了各类医书,将各种药材的特性和配伍反复斟酌。 经过数日的钻研与调配,阮枫终于确定了一副新药方。 至于新药方会不会遭受质疑等等问题,那是陆玄操心的事情。 她只需要做她要做的事情,陆玄尽量会给她解决那些琐碎的小事情。 阮枫还是很满意这一点的。 第290章 三千石阶 接下来的日子。 阮枫每天按时给东方旭阳喂药,同时为他施针通络,刺激体内的经络气血。 至于前线的战斗,阮枫只作为军师出谋划策,从来不亲自上场。 午后。 陆玄坐在营帐内,详细给阮枫讲述这次的战况。 东方旭阳的手指突然微微动了一下。 阮枫正在一旁整理银针,眼角的余光瞥见这一细微的动作: “他好像要醒了。” 陆玄闻言,三两步走上前,紧紧盯着东方旭阳的脸庞。 只见对方的眼皮也开始轻轻颤动,慢慢地,缓缓睁开了双眼。 东方旭阳的眼神有些迷茫,似乎还未完全从沉睡中清醒过来。 陆玄激动地握住他的手,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 “你终于醒了!” 东方旭阳微微转动眼珠,看向陆玄,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阮枫适时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 滋润了喉咙后,东方旭阳终于微弱地说话: “殿下……战局如何……” 陆玄轻声回答:“有来有回,但总体我们还是处于优势的,放心吧。” “那就好……” 没过一会。 其他人也得到消息匆匆赶来。 看到苏醒的东方旭阳,众人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东方朝阳眼圈泛红,但嘴上毫不客气: “废物弟弟,你要是死了,谁来给姐姐端茶倒水一辈子?” 东方旭阳咧嘴一笑:“姐,我说了,这活只有我能干。” 他知道。 他姐和裴辞也算互有好感,但也仅仅是好感。他们都心知肚明,双方的追求不一样,不会再进一步。 不一定所有的喜欢都要走在一起。 东方朝阳翻了个白眼: “是是是,只有你能干。娘她还在与敌人作战,暂时回不来。” “哦,那我也要快点养好伤。” 东方旭阳养了一段时间。 某日突然得知阮枫已死的噩耗,顿时潸然泪下! “阮兄啊,你死的好惨呐!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就被贼人所害?” “阮兄与我情同手足,如今惨遭毒手,我定不会善罢甘休。必有一天,兄弟我要为你报仇雪恨!” “……” 东方旭阳哭嚎得伤心。 旁边。 阮枫面无表情地咬了口大饼。 情同手足? 她怎么不知道? 看见这一幕的陆玄:“……” 陆玄实在看不下去,别过头道:“最近敌方有所动作,似乎在收拢所有军队,背水一战。” 阮枫咬饼的动作一顿,垂下眸,纤长的睫羽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过了会。 少年缓缓开口: “我在摘星楼那里寄存过一件东西,前几日玄明子飞鸽传书于我,要我去取回来。” “是吗?” 陆玄没有问是什么东西,也没有问玄明子为何会飞鸽传书给她,只是问道, “何时出发?” “今晚趁夜色离开。” “注意安全。” “嗯。” 阮枫静静看着还在哭嚎“阮兄,你死的好惨呐”的东方旭阳。 陆玄眼底划过一丝不怀好意,压低声音,毫不犹豫背刺兄弟: “旭阳最怕鬼了,小时候睡觉都要人陪的。” 阮枫扬了扬嘴角:“知道了。” 夜幕悄然降临。 冷月高悬,洒下的光辉带着丝丝寒意。 阮枫悄然离开,策马奔向远方。 …… 纷纷扬扬的雪花自铅灰色的苍穹飘落,在空中肆意飞舞,而后缓缓栖落人间。 阮枫抬眸静静看着蜿蜒在山间,不见尽头的三千石阶。 雪覆盖其上,仿佛披上了一层银装。 分不清原本的轮廓,只瞧见一片连绵的雪白,显得愈发漫长艰险。 漫天飞雪模糊了视线。 阮枫微微偏过头,目光投向一旁的石阶。 穿透这漫天飞雪,恍惚间,似乎看见了一位身着素色长袍的男子。 他面容清瘦,神色凝重虔诚,在那覆满白雪的石阶之上,一步一跪。 发丝在风中凌乱,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发梢,很快积起薄薄一层。 阮枫缓缓收回目光,微微仰头,任由雪花落在身上,感受着那丝丝凉意。 随后抬脚踏上石阶。 少年身着一袭白色长袍,衣角在狂风中肆意飞舞,可背脊始终挺得笔直。 那道身影在茫茫雪景中显得那般渺小,却又无比醒目。 没有运用轻功,阮枫一步一步走完这三千石阶后,回头看了眼身后,将那漫长的三千石阶尽收眼底。 “阮兄,许久未见。师父命我在此等候已久。” 等候在三千石阶尽头的余祁眠拱手笑道。 比起以前精致的打扮,如今的余祁眠随意了许多。 挽了一个随意的发髻,用一根黑色的木簪固定住,穿着朴素的青色长袍、黑色布裤,裤腿扎进一双黑色的布鞋之中。 阮枫笑了笑:“许久未见,带路吧。” “好嘞!” 余祁眠膝盖微微弯曲,偏头挑眉一笑, “阮兄最近,我轻功有所进步,你可要跟上了!” 说完,双脚猛地一蹬地面,迅速蹿了出去。 阮枫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随即提气追去。 摘星楼位于云雾缭绕的山峦之巅。 余祁眠带阮枫来到大门前,就飞速跑了。 白菜只觉得一阵风吹过,错愕道:“大师兄,师父叫你……” “交给你了,三师弟,大师兄鞋袜湿了,冻死我了!” 余祁眠跑没了影,但声音还在空中飘荡。 白菜:“……” 谁叫你为了装,大雪天去穿布鞋的? 白菜走上前,露出一个标准微笑:“客人这边请。” “好。” 白菜带着阮枫,穿行在摘星楼。 每一处楼阁飞檐的边缘都落了雪花。 斗拱层层叠叠,结构精巧繁复,在雪幕中若隐若现,似乎承载着千年的岁月。 一路上偶尔会碰到摘星楼弟子。 大多弟子独来独往,打了个招呼就离开,哪怕见到陌生人也目不斜视。 白菜把她送到某处小院外就走了。 阮枫推门进去,一眼便看见了屋檐下围炉煮茶的玄明子。 玄明子倒了一杯热茶,推到桌子另一边: “小友远道而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阮枫走过去坐下,端起茶托,慢慢品尝。 玄明子看着屋外的簌簌飞雪,声音平静而宁和: “摘星楼初代楼主星澜子曾说过,若有人真能一步一叩首,走完这三千石阶,未曾中断,摘星楼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满足那人一个愿望。” 第291章 圣师令 玄明子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不过这对于摘星楼来说,只是一则古老的传言。 星澜子羽化后,知道的人不多,再说这也不是摘星楼的规矩,只是星澜子的规矩。 十多年前,也是这样的雪天啊,三千石阶,他一步一叩首。 我问他,为何要如此做,我有愧于他,他本可以直接向我提出要求…… 他说,星澜子命人在摘星楼下只修建了三千石阶。 是因为浮世三千,爱有三,曰情、曰义、曰恩;罪有三,为贪、为嗔、为痴。 或许这三千石阶,正是映照浮世万象,拾级而上,走过的是人生百态,历经的是浮世沧桑。 一步一跪,跪的是天、是地,求的是命运的一丝垂怜。 千年前,星澜子曾救下过如今生活毒谷后生活的那一族。 他们祖先隐居前,给了星澜子信物,许诺若有朝一日,手持信物前往族内,族人必会全力满足其一个需求。 那信物随手放于摘星楼内,很多人并不清楚用途,后人甚至忽略了还有那样一件不起眼的东西。 星澜子说过,也许某一天会它遇见有缘人。 许是天地被其诚心动容,命运的一丝垂怜落下。他无意中找到了信物的秘密,为你求得这一线生路……” 玄明子转回头,慈祥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 阮枫睫毛猛地一颤,眼尾泛出一抹淡淡的红,平日里平静深邃的双眸,像是结了一层冰雾。 雾沉沉的,看不清楚情绪: “所有人都在教他爱众生,教他仁善宽容,真诚对待每一个人,唯独没有人教他爱自己。 可他教我的第一件事,却是要爱自己。 但他,三千石阶一步一叩首、穿过危险重重的白岭山脉与毒谷、为救我散尽内力……” “小友,莫陷入执念。” 玄明子的声音悠悠传来,好似穿越了层层迷雾,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与温和。 阮枫长呼出一口气:“倒也没有陷入执念,只是每每想到,都控制不住难过罢了。” “人都有七情六欲,实属正常。我这把老骨头,好久没踏过雪了,不知小友可愿意扶着我?” “自然没问题。” 阮枫扶着玄明子,在雪中漫步,两人的脚步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深深浅浅的印记。 玄明子微微仰头,雪花落在他的眉间,很快化作一滴晶莹的水珠: “他在救你,也是在救自己。他曾与我说过,陪在你身边,看着你一点点长大,也像是在陪自己长大,他很高兴。” 阮枫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 “师父看着高冷,其实心软得很。看着乖巧听话,但偶尔也会叛逆。 师父说他不太喜欢周围人对他退避三舍的样子,不服气一般策划过一场看似游历,实则逃跑的计划。 在路上遇见了师母,和师母因某些误会起了争执。 师父说他不打女人,所以才不会对师母出手的。 师母说她会打男人的,所以威胁师父注意着点。 那一段时间,师母在师父心中就是不要脸的无耻之徒。师父在师母心中,就是特别喜欢装的傻子。” “哎呦,居然还有这等往事,哈哈哈……”玄明子发出不客气的嘲笑声。 二人谈笑间,不知不觉来到了山峦之巅。 无边无际的云海翻涌着,气势磅礴,雪花纷纷扬扬落入云海之中,如同点点繁星融入浩瀚银河。 玄明子停下脚步,伸手慢慢摩挲着一旁大树的树皮: “他那段时间把自己关在房间,我劝他出去走走,他从来不听。 后来下雪了,他才愿意出来。但唯一做的事情也只是坐在这树下,看着远方一言不发。 直到某一天,他发现记忆在逐渐消逝。他不愿意,开始疯狂地记录,甚至离开摘星楼去曾经去过的地方。 我原以为,怨恨会腐蚀他的灵魂,但我错了。 其实他知道的,只是他认为心软从不是他的弱点,而是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坚守……” 玄明子收回手,看向阮枫,微微一笑, “小友,他说过,无论怎样,你永远是他最骄傲的孩子。” 说完。 玄明子随意拂去木凳上的雪,坐下,摆摆手: “你的东西我让逆徒去拿了,他现在应该在我院子里。我坐在这多看会风景,不必担忧,你走吧。” 阮枫“嗯”了声。 深深看了眼玄明子后,转身离去。 回到先前的院子,余祁眠正盘腿坐在火炉旁煮茶,对面还坐着一个穿得严严实实的少年。 余祁眠咧嘴笑道: “我师父这里的茶都是好茶,咱们趁他不在多喝点。” 少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余哥哥,大祭司对你真好啊。” 居然没把你逐出师门。 余祁眠当做没听懂言外之意,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好茶!哟,阮兄回来了,你的东西在桌子上。” “好。” 阮枫走到桌子旁,刚拿起木盒子,余祁眠的脑袋就探了过来。 “好奇?” 阮枫瞥了眼余祁眠。 余祁眠眨了眨眼:“不能看就算了。”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能看的。” 阮枫以特殊手法打开这盒子。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块形似半月的灵玉令牌,仔细端详,可见丝丝缕缕的灵纹在玉中流转,犹如灵动仙河。 边缘镶嵌着一圈精美的赤金纹饰,以繁复华丽的云纹和瑞兽图案为主。 令身的顶端,悬挂着一串素有“鲛人泪”之称的玉石制作的璎珞。 余祁眠摸着下巴沉思: “半月灵玉令牌……感觉在哪里听过……” 周千岁缓缓开口:“圣师令。” “啊对对对!就是圣师令!!” 余祁眠一拍大腿,拍着拍着,突然整个人都僵住了! 圣师令传承千年,第一任圣师是开国帝君极为尊敬的老师。 圣师在圣朝享有极高的声誉与尊崇地位。 余祁眠猛地抬头,目光直直地射向阮枫,瞳孔地震,差点破音! “圣师令在你手里!!?” 周千岁缓缓站起来,笑了笑: “天子令也在他手上,我送给他了哦……许久不见,楠秋哥哥。” 第292章 免费劳力 “等等!” 余祁眠第一次觉得自己聪明绝顶的脑子不太够用。 不由挠了挠脑袋:“所以,阮兄,你还有一个身份是许楠秋?” 阮枫点了点头,静静看着周千岁,黑眸深邃平静: “你怎么知道?” “虽然、虽然我干什么都不行、什么都不会……但,但其实我鼻子比一般人灵敏很多……楠秋哥哥不是说过,不要小瞧任何一人吗?” “所以,你每次其实都认出了以不同身份出现的我?” “嗯……不过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周千岁说着,垂下了头,声音略显沉闷, “父君说,纪晏清看着冷冰冰的,但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细心的人。 他分的清真情假意,只是从小身边的假意太多太多了,所以,他格外在意每一份真情。 如果、如果不是太在意与父君的情谊,他不会输的那么惨。” 父君在掰倒纪晏清后就收手了的,想着让纪晏清当个远离斗争的普通人就好。 可是父君忽略了,掌握主动权的从来不是他,这是两方之间的博弈,输者,一无所有! 从看见一切脱离预料的那刻,父君就知道,他和曾经最好的朋友,再也回不去了。 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任何意义,回不去就是回不去。 思绪合拢。 周千岁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楠——阮枫哥哥,天下苍生,以后就拜托你了。” “少来,我和师父可不同。” 阮枫抬手敲了敲周千岁的额头。 那双似古旧画卷里的墨色眸子中,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笑意之下,却隐隐有着难以接触的淡漠。 “没有谁可以让我停下脚步驻留,天下苍生也一样。” 周千岁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解,但还是说道:“我在这里待的够久了,我和你一起离开吧。” 阮枫颔首,看向余祁眠:“交给你了。” 余祁眠一脸震惊:“那么长的路,你没带人,让我当免费劳力?” 阮枫眉峰一挑,靠近余祁眠压低声音: “写禁书写的开心吗?” 余祁眠:!!! 怎么全都知道了哇哇哇!!? 余祁眠估摸了下双方的战力,恶狠狠道: “我是不会被威逼利诱屈服的!谁叫我最善良了,就爱帮助别人!” 阮枫:“……” 周千岁:“……” 余祁眠背着周千岁,和阮枫一道下山。 玄明子回到院子,看见自己被祸祸的茶叶,扬了扬嘴角: “逆徒,为师有的是治你的法子!呵,和为师斗,你还嫩了点!” …… 北昌州。 北昌王府。 北昌王坐在门口石阶边缘,右手肘放在大腿上,撑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的雪地。 安无恙把椅子拖到门口,直接坐下,打了个哈欠: “我睡了这么久,阮枫绝对是给我下药了!” 北昌王“呵”了声: “打扰人家计划,不杀了你都算好了。” 安无恙:“……你是我爹还是别人的爹?” 北昌王:“别人的。” 安无恙:“……” 安无恙没好气道:“父王,你手上有十万大军诶,就没点野心?” 北昌王回头看着安无恙,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本王暗伤成疾,你天生体弱。就算咱们胜了又如何?一个赛一个短命,别到时候一代或二代而亡。 要是一代或二代而亡还好。 要是老子在前面勤勤恳恳几十年,那位子自己和女儿还没坐热乎,就一命呜呼,便宜了那些讨人厌的亲戚,老子要死不瞑目啊!!” 安无恙摸着下巴点点头: “也是。这段时间,盛国主力军势如破竹……我觉得盛国赢的几率很大诶,要不……父王你说以十万大军为诱惑,让阮枫娶我如何?” “……” “…………” 北昌王果断扭回头:“断绝父女关系吧!你想死别拉着老子一起死,老子还想多活几年!” 随即骂骂咧咧道: “老子这辈子果然是坏事做多了,得到报应了!” 安无恙还想说什么,就有下人前来通报,有位自称手持圣师令的人求见。 圣师令? 父女二人对视一眼。 安无恙起身,帕子掩唇咳嗽了会,原本就无辜的杏眼染上一层水雾,更加显得楚楚可怜。 “父王,女儿和你一起去吧。” 北昌王想了想:“好。” 原本想着几十年内局势都不一定有太大变化,他和女儿就在封地里安稳度过剩下的日子——至于死后的事,爱咋地咋地吧。 要是平时,他谁也不见,还真不一定去见这外人。 但如今他和女儿都还没死,局势就变化莫测了,也许应该做出选择。 任何一方上位,都不会允许一个手握大军还不是自己人的人存在! 进入大厅前。 北昌王都想好了如何应对纪晏清派来的人,但一进去看见白衣少年的那刻,脑袋瞬间呆滞! 这人……怎么感觉不太对劲?他是谁来着?好眼熟啊。 倒是一旁的安无恙掩唇轻笑: “是阮公子呀。” 哦,原来是阮枫啊! 等等!! 阮枫!!? 北昌王错愕地看向少年手中把玩的圣师令,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阮枫是盛国那边的人,对吧?那为什么他会有圣师令? 阮枫微笑着拱手道: “见过北昌王。在下的来意,想必北昌王已知晓,就不过多说了,不知您意下如何?” 真是一点都不客套一番……北昌王心中情绪复杂,面上却威严起来: “不知这圣师令……” “这个啊?” 阮枫晃了晃手中的半月灵玉令牌,“这圣师令一直都在在下手上啊。或许北昌王听过在下的另一个身份的名字——许楠秋。” 许楠秋! 北昌王瞳孔地震! 虽然他不怎么关心外面的事情,但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 纪晏清身体似乎不太好,大多时候都不怎么出门,代替他在外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的,就是一个叫许楠秋的年轻人。 北昌王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这是纪晏清的意思?” “不。” 阮枫摇了摇头,深邃平静的眸子静静看着北昌王, “这一直都是我的意思。” 北昌王突然发现他许久没用的脑子有点不太够用,还在抓耳挠腮的时候,安无恙忽然柔柔一笑: “原来圣师大人,听阮公子的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