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把我当炉鼎,我把诸君当狗玩》 第1章 逃跑被抓 衍山门,严法堂,弟子云集。 宁烟跪趴在严法堂正中心,脸色白如金纸,背部早已被鞭子抽的血肉模糊,一副进气多出气少的模样。 执法的长老用镶着金边的黑布,擦完满是倒刺的赤蛇鞭,将布丢在她脸上,就这么就走了。 只留她一人,接受众弟子目光凌迟。 “身为炉鼎,妄图逃跑,你说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宗主当初不知花了多少灵石买来这些炉鼎,它们能进衍山门是它们的荣幸,还不知感恩长腿跑,活该!” “就是就是,打死了才好,活该!” 台上,弟子们嘲讽的话语传入耳际,恶意且难听。 台下,宁烟被血布盖着的脸,面容扭曲,“系统,你给老子滚出来!” “什么情况?不是说撩帅哥吗?不是说全员可海吗?上来就让老子挨顿打,这就是你说的海?” 系统缩在角落,讷讷道: 【咳咳……没事的宿主,我等会就给你几瓶生肌壮骨丹,保准用完肤如凝脂生龙活虎。再说了,穿成炉鼎,还是极其罕见的极品炉鼎,人人都想争夺,怎么不算全员可海呢。】 看着宿主越来越沉的脸,它识相闭了嘴。 宁烟没理它,她现在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那老东西用鞭子抽她时,肯定用了些灵力,她感觉四肢筋脉似乎都要断裂了一样。 至于为什么挨打,因为原主是被迫卖到这个宗门的,如今大多数仙门内里溃烂,都会收集一些炉鼎,供仙门天才采补修炼。 原主被一同卖到这里的好友引走,看到了跟着一位长老炉鼎的惨状,不想也落得个自甘堕落的下场,在好友的引导帮助下,连夜出逃被抓。 而那个长老,就是今天对她行刑的老头。 老东西,你等着,这么喜欢欺负炉鼎是吧…… 一个邪恶的想法由心而生,宁烟想着想着,又注意到另一人。 原主那个所谓的好友,故意引原主窥探长老虐待炉鼎,后来又以帮助的名义送原主出逃,送到半路失踪,而原主这个冤种恰好这时被逮住。 还真是,一点都不刻意呢! “系统,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除了生肌壮骨丹,你这里,有没有那种药力很强的情毒丹?” 系统提心吊胆了会,听到这稍稍放心,以为她接受命运,代入了炉鼎角色。 【有的宿主,等会我把两瓶一起给你 。系统出品,效果杠杠滴!】 宁烟又是一阵邪恶的笑,俗话说,事无隔夜仇,隔夜仇难报。她在自己现代当惯了地头蛇,还没几个人敢惹她,刚穿越就撞上来,那就给她练练手。 她遍体鳞伤的在严法堂躺了半天,弟子们看完了热闹,自己也有课业要完成,奚落几句后,陆陆续续走了。 白天到日落,临近傍晚,才有人记得严法堂躺了个人,给半死不活的宁烟抬回了去,丢进了待分配的炉鼎通铺。 宁烟背朝下着地,痛的一声闷哼,挣扎翻过来,狼狈至极。现在还不能用系统的药,总得让有心之人,鉴赏鉴赏她的成果。 等抬她的弟子一走,她看见其它男男女女的炉鼎缩在破屋一边,只有一个人从人堆里挪步出来。 这人神态怯弱,扶风若柳,正是她记忆里的那位“好友”邓燕儿。 邓燕儿打扮素净,眼中噙着泪花,跪坐于她面前,却没有碰宁烟,第一句话就是稳定绿茶发言。 “阿烟,还痛不痛?都怪我,没有劝住你……” “当初我也跟你说了,衍山门是大宗门,对炉鼎也不差,你就安心留下来吧。偏生你不听,偏要走……”说完,她以帕掩面,哭的更凶了。 宁烟听完,心里对她什么主意门儿清。 邓燕儿的意思,不管是在宗门外还是炉鼎中,无异于将她剔除了出去。 左右就是告诉别人,都是她宁烟一个人不知好歹要走的,她心善劝过,一切都是宁烟咎由自取。这样一来,就更没人信她了。 啧啧啧,真是好算计。有这智商干什么不好?偏要害人。 宁烟穿来前,原主可是已经断气了。 宁烟趴着,扫了一眼炉鼎们暗中嘲笑的神色,酝酿了会,故意伸出沾满血的手握住邓燕儿的手。 邓燕儿呆了呆,完全没想到她会来这一出。等到她反应过来洁白的衣袖,已经满是鲜血的时候,抽回手已经晚了。 “燕儿姐姐,是阿烟的错,阿烟只是放不下心呀!”宁烟边哭边卖惨。 “我家中父母早已病逝,舅父将我卖给人牙子,只余我幼弟一人在他家孤苦无依,父母临终前唯一的心愿就是照顾好弟弟,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一时糊涂啊!” 说着,她收了眼泪,改为无助哽咽,原主样貌美而淡雅,属于典型的淡颜系。 这种样貌的好处就是可塑性很强,在没有基础的前期,装柔弱很有用。 诶,没办法,纵使现代强横如她,如今到了这杀伐果决实力说话的修真界,在自身实力没起来前,只能审时度势,硬着头皮装样子,博同情了。 “诶,也是个可怜人。” “我家也还有个妹妹,我想她了。” “我家也……” 众炉鼎见她如此,脸上嘲笑之色一扫而空。 有几个和她经历相同的,忍不住也过来安慰她,甚至还有一个拿出了私藏的药粉,但是被宁烟婉拒了。 邓燕儿甩开她手边弹到一边,看到此番场景,嫌弃之余心下一惊。 宁烟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她的计划?为何会如此说?不应该质问是她将她引导逃出去的吗? 向来心思单纯的宁烟,竟也学会卖惨那一套? 邓燕儿本意是协助她出逃,再将其出逃信息告知巡逻弟子,等弟子将宁烟擒住,定然少不了一番打,宁烟是个凡人,说不定这一番打便能丢了性命。 如此,她也好多一分去元卿仙君峰上的胜算。 等了一天,谁知宁烟竟然没死,还剩口气被抬了回来,她心里是慌乱的,于是决定先将出逃全推成宁烟一人所为。 怎么也没想到,宁烟就这般轻飘飘的认了,还趁机博取了一番炉鼎们的同情。 邓燕儿沾血衣袖下的手暗暗收紧,她是不是已经看透了她?所以现今同她虚与委蛇,也打算来同她抢去元卿仙君峰上的资格了? 不行,宁烟如今废人一个,要不了几天长老就要来挑人。必须在长老挑人前,弄死宁烟! 第2章 元卿 宁烟卖惨的同时也在观察邓燕儿,见她神色陡然变得阴沉,就知道没憋什么好屁。 “系统,原身了解信息有限,告诉我,衍山门最近有什么关于炉鼎的大活动?” 防患于未然,她谨慎问道。 系统快速查询了一下: 【有的,门中第一天骄,元卿仙君近些年修为止步不前,多年未得寸进,长老们着急,都在筹划着给他送个炉鼎过去探探呢。】 【元卿本人对此并不认同,拒绝数次,这次是长老偷偷塞人。据资料显示,他早已有未婚妻,是天祁山神女,为其守身如玉多年,可是都过了几百年了,两人迟迟未成亲。】 宁烟听完,若有所思。 怪不得邓燕儿急着除掉原身,这是早就有了消息,怕原身跟她抢去元卿仙君峰上资格,才煞费苦心经营这出。 毕竟原身无论是美貌还是炉鼎资质,都比邓燕儿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只有除掉,自己才有向上爬的可能。 同为炉鼎,身不由己,不要求你多善良。但是为了区区一个男人,还是个有未婚妻的男人,蓄意谋害同类,脑回路也是离谱的没边。 这种人,得想办法尽早弄死,留下只能后患无穷。 “系统,你除了能给我提供丹药以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金手指功能?比如签到升级,抽卡打怪,召唤超级大佬的那种……” 宁烟已经开始幻想,在系统的帮助下一拳一个的场景了。 【有啊,不过目前没有宿主你说的功能,您可以通过攻略他人,再抛弃他人,获得渣意值,来系统商店兑换您想要的东西哦。】 【系统商店目前开放兑换[各类丹药(一级)] 美颜卡、氛围卡、我见犹怜卡,还有十分钟心动卡哦~ 当前渣意值初始余额[100](生肌壮骨丹和情毒丹为系统免费赠送,不扣除费用)】 看完系统介绍的一堆废铜烂铁,无异于兜头一盆凉水浇在宁烟头上。 “就这些破烂玩意儿?”跟武力值毛关系都没有,她拿什么解决邓燕儿? 系统:【矮油,格局打开嘛!我是可以升级的,最高级是五级,我现在才一级,兑换资源物品有限,你多渣几个人,我就能升级兑换更多物品啦!】 它神神秘秘附加一句,【还有,宿主你渣的人实力越深厚,身份越尊贵,我能获取的渣意值就越多哦……说不定可以跳级升级!到时候谁都不是你的对手。】 宁烟听懂了,也服气了。 当初绑定她说是海王系统,男人随便撩,原来就是个渣女系统,万事还得靠自己起步。 通过渣人获得渣意值,借此升级……确定不会遭报应吗? 转头,又想起自己如今身为炉鼎,前有狼后有虎,待宰羔羊的处境,宁烟摸着自己逐渐消失的良心,接受了事实。 “行吧。” 不就是渣人嘛!身为一方霸主的她,阅男无数,对此颇有心得。 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须解决。 深夜,寂静无声,月影浮动。微风吹动屋外红枫树,发出沙沙声响。 确定炉鼎们都睡着后,宁烟吃了系统给的生肌壮骨丹,翻身下榻,换上了身颜色较暗的衣物,踏窗而出。 经过宁烟出逃一事,衍山门虽瞧不起她们这些炉鼎,还是在暗地多派了几个人手,守在炉鼎院外,共有四人。 邓燕儿本就做了亏心事,睡得很浅,深怕宁烟想出什么办法报复她。听到柜门开合声响的那刻,心一紧,醒了过来,却没敢动。 她悄悄睁开眼,见一个人影窜出窗户,再回头,宁烟铺子上哪还有人? 小贱人还能站起来,莫非伤势是装的?瞧这架势,是想再跑一遍?也好,那她再告她一回! 邓燕儿心下大喜,悄悄起身,摸出屋子,四下观望一番,没来得及看到宁烟身影,身子便骤然一软,晕了过去。 宁烟早就察觉不对,埋伏在暗,没想到真蹲到了邓燕儿,顺手将她打晕。 她扶着邓燕儿,几番忍耐,才忍住了将邓燕儿抛尸荒野的冲动,宁烟一向很讨厌仇人在自己面前蹦跶。 可惜现在还不能杀,要是闹出什么动静,被发现可就毁了。 “系统,支付25渣意值购买隐息丹。” 匆匆将邓燕儿藏到草丛后,宁烟心知靠自身现在肯定出不了院子,为复仇大业,用四分之一的余额咬牙买下隐息丹。 隐息丹,既能隐身还能隐去气息,总的来说还是很划算的。 在守卫弟子面前路过后,她松了口气。买完丹药,系统还附赠了个衍山门地图。 跟着地图走,一路畅通无阻,就是很多场面挺辣眼睛的。 好歹是个仙门,一个两个竟然抱着炉鼎就在路边的石凳上当起了野鸳鸯,旁若无人的亲昵。 还有的场景惨不忍睹,有的弟子同时养几个炉鼎,用粗绳拴住他们的脖颈,让他们双手膝盖着地向前爬行,手执长鞭,谁慢了抽谁。 明明都是人,可这些炉鼎,却过着牲口一般的日子。他们被玩弄,被侮辱,在那些修士看来再正常不过。 宁烟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继续向前走去。她现在太弱了,强者,才有替人出头的底气,否则可能连自己也搭进去。 握紧了手中情毒丹,宁烟心情好了点。 赤练峰,谷裕长老居室。 谷裕长苦口婆心道: “仙君,收个炉鼎而已,炉鼎于修炼只好无坏,您这些年修为停滞,老夫也是担心您的仙途啊!不妨老夫给您安排一个,试一试效果如何?” 另一个长老附和:“是啊是啊,左右一个玩物而已,不喜欢再退回来也无事。” 元卿仙君神情冷淡的站在庭阁前,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位上了年纪的长老。 元卿望了一眼天边圆月,收回目光。 “你们作风如何,本尊不干预。本尊修为止步,也不是你们该担心的事。” 谷裕长老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铁了心要劝,不然也不会找借口将他骗来。 “仙君,老夫也是为了黎明苍生啊!魔尊闭关重出江湖,领着一众魔将为非作歹,老夫怎能放任不管,只是有心无力。如今整个修真界,止渊仙君失踪,唯有您可与魔尊抗衡,您如今修为又停滞……真不怪老夫着急。” 元卿听后,侧向谷裕,额上的抹额在月华照耀下更添一分圣洁无瑕。 他情绪始终波澜不惊,如古井寒潭,深沉之冷,不可探究。 “修仙,先修再为仙。采补几个炉鼎,便自以为可借此问鼎苍穹?拯救苍生?” “诸位,不觉得很可笑么?” 第3章 抓包 听到“诸位”两个字,正在屋内偷偷摸摸干坏事的宁烟手抖了抖,往茶水多倒了两颗情毒丹。 她往窗外的三人看去,见说出这句话的元卿并没有发现不对,两个老头还在一个劲的劝说,心稍稍放下了。 宁烟悄悄潜进屋里时,看了眼元卿,此人气质出尘,一看就是个冷美人,还在惊奇衍山门一堆歪瓜裂枣,何时有这般人模狗样的人。 听谈话,才知道他就是邓燕儿心心念念的元卿仙君。 平心而论,确实有几分姿色。 要是等会这三人坐下共饮,一起喝下她加了海量无色无味情毒丹的茶…… 不敢想象,后续场景多刺激。 系统看她笑得无声且猥琐,无语了。 【宿主,你脑子里在想什么?这么帅的帅哥诶,身份尊贵诶,你确定不考虑攻略他,从他身上获取渣意值吗?】 宁烟本来是有的,但是人家都有未婚妻了,她总不能上赶着当三吧? 系统感知到了她的想法,沉默一瞬,含糊着说:【宿主,其实你可以不用担心这个未婚妻的……】 宁烟被勾起了好奇心,“难不成另有隐情?细细道来。” 系统一边说,宁烟一边赶紧将茶杯恢复原样,确认一切无误后,脚底抹油开溜。 在和他们擦肩而过时,她还万分同情的看了一眼元卿,怪不得有未婚妻还几百年没成亲,原来如此…… 这样一来,倒是可以将他列为自己的第一个攻略对象了。 元卿长身静立,听着两位长老絮絮叨叨,全程静默,没在多说一句话,不为所动。 炉鼎,他向来是陌生居多,更多的是天才对于蝼蚁的蔑然。 元卿年少成名,傲极冷极,生来便站在金字塔尖,连对自己的师兄,如今的衍山门门主都不加以辞色。 炉鼎是什么?弱者们的玩物而已。受弱者们奴役,亦不会受他同情。 他元卿,哪怕此生止步于此,也不需要任何外物提升修为。 高傲如他,从不低头。他不想要的,不想管的,从来都没有人能勉强。 今天为了这事,还大张旗鼓将他骗来说什么关乎正邪两道的大事,实则就是劝他收炉鼎,一点正事没提。 既然长老喜欢说废话,那他此时在这,也问不出有用的东西。 “魔界祸乱一事,我会亲自解决。至于其他,不劳二位费心。” 冷声丢下这句话,他身形一闪,转瞬便不见了。 “仙君,仙君……” 谷裕长老见人走都走了,先前那副讨好嘴脸顿时垮下来,沉着脸,同良安长老一前一后回竹屋,掀袍落座。 “哼,这元卿倒是傲,收一两个炉鼎玩玩儿怎么了?我这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黎民百姓!瞧瞧那一副自视清高的样儿,装什么?”谷裕长老哼声道。 良安长老同谷裕长老一样,收了不少炉鼎,在这方面算是一丘之貉,对谷裕深表认同。 良安替谷裕斟茶,给自己也倒了杯,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蛐蛐元卿。 “就是,我就说这元卿太不会变通了。如今这全宗门上下,但凡叫的上名号的,谁不收几个炉鼎?” 谷裕长老面色沉沉,轻抿口茶,不知是不是错觉,比往日的茶多了分回甘。 他情不自禁想起今日白天处罚的那个炉鼎,原本瓷白的肌肤被一道道长鞭抽的皮开肉绽,苍白的神色脆弱而易毁。 呵,无知的下人,被卖到了衍山门还想跑?和那该死的元卿一般,不知天高地厚! 听弟子回禀说,那个炉鼎还没死,剩口气,不如,将她送去元卿那儿给他上上眼药? 左右也是快没用的东西了。 将茶杯掷于桌上,谷裕大口吸着气,“……呵,元卿,你以天赋自居高位,瞧不起我们这群老头子,我偏要你难看!嗯……” “哈……到时候人送过去了,看你如何拒绝。” 谷裕坐着坐着,忽感不对,只觉浑身上下变得燥热不安。 良安长老也好不到哪去,掀开衣襟扇风,脸上冒出一层虚汗,胡子都粘在一起了。 “谷兄,你这竹林气候不是四季如春么,今日怎得这般闷热……” “是啊,方才还没什么不对。” “莫非那元卿动了什么手脚?” 谷裕否认,“不,那小儿不敢用这般下三滥的手段报复。” 他说完,想传音一个炉鼎过来侍奉,忽地止住了话头。 看向对面良安,该死的,都一把年纪了,竟越看越清秀。 良安更夸张,他只觉眼前逐渐一片模糊,有一个衣衫半褪的瘦弱炉鼎笑着,缓缓朝他走来。 一颦一笑,动人心扉。 “唔……” 情难自已,两人顺理成章的抱在了一起。 “卧槽,系统你有手机吗?我要录视频啊哈哈哈哈哈哈!” “太辣眼睛了,这场面不能只折磨我一个人。” 宁烟躲在不远处地势较高的空地上,笑得直打滚儿,她就是知道了后续,才专门留下来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 系统给的这个情毒丹,简直狠的没边儿,一刻钟得不到解决,人就能直接暴毙。 宁烟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别人得罪她一成,她最少还十成回去。 从一开始,就打算用这个给老头来点震撼。没想到能毒死人,琢磨着要不要拦下那些炉鼎解毒。 实际么,没想到另一个一丘之貉也在,刚好内部消化,两个人丑事传出去,虽然比她预想的结果遗憾,也很是精彩了。 【宿主,收敛一点,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宁烟不以为意,“切,怕什么,死老头子活该,我为什么要收敛?” “这个世界真奇怪,炉鼎不是人吗?炉鼎和修士之间以何区分,为什么修士之间不能互相消化做炉鼎? “哪怕资质不好,不能修炼,他们就没有作为人的权利吗?这好歹是修真界,修的是仙不是魔,一个两个,比入了魔的还颠。” “也就那个元卿脑子稍微正常点。” 后面的话她没说,实际他也好不到哪去,身居高位,便不会低头,看不到底层人的苦难。 要你何用呢。 诶,万恶的弱肉强食的修真界,她一定要变强,先不说拯救别人,把欺负别人的人,还有欺负她自己的人,捅一刀再说。 【宿主你……】 没来得及听清系统的提示,她忽然感觉胸口一阵闷痛,连忙捂住心口处,如同被人扼住咽喉般,喘不过气。 顷刻间,她额头冒出豆大汗珠,无力招架这般痛感,另一只手撑着地面,跪倒在地。 第4章 完蛋辣 “系统,你有没有感受到,一种蟒蛇缠绕般的窒息……” 宁烟趴在地上,五脏六腑车轮碾压似的疼,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系统绝望的声音传来:【宿主,看你身后。】 嗯?身后? 宁烟脖子机械似的缓缓转过,入眼,便是一个手执长剑的月白身影,气势迫人,借着月色,看清那人长相后,她淡淡将头转了回来。 神情冷静中透着一丝微微的死感。 来人,正是方才在她眼皮子底下消失的元卿。也不知道在她身边多久了。 “系统,我不是有隐息丹吗?他怎么发现我的?” 系统提醒:【宿主,你是不是没有仔细看产品介绍……隐息丹是限时的,有效期就两个小时。】 宁烟赶忙调出系统界面,点开隐息丹简介,果然是限时的。 “你不早说?” 那它怎么好意思坑自己25?!坑货! “你是何人?” 他长剑直指宁烟咽喉,脸色依旧是亘古不变的冰冷。 宁烟捂住自己微微颤抖的心肝,虽然她过去称霸一方,天不怕地不怕,但是现在,她弱的一批。 她有理由怀疑,但凡回答半个字不对,自己就要被抹脖子了。 冷静,冷静,再冷静。想想小说里那些女主角的骚操作,想想她们怎么做,你可以的宁小烟! 她启唇: “我……” 话音刚起,一道寒光飞速闪过,人头落地。 卧槽?你他妈—— 好歹让老子把话说完啊! “居心叵测者,杀之。” 平静的话语,带走一条人命。 她瞪大双眼,意识的最后一刻,是男人背身,用雪白手帕擦剑的身影,只微微一抹,那手帕便被尽数染红,不见一丝白色。 隐约间,同谷裕长老那个死老头子擦赤蛇鞭的身影重合,在她的记忆里,融为一体。 她不该对这个人抱有一丝人性光辉的。他们,同门而生,表面风光,血管流的一样是猩红恶臭的血。 宁烟后悔吗?如果她不报这个仇,不来谷裕长老屋舍,不逞一时之快,或许,她还能苟活两天。 不,不需要后悔!强者与弱者之间话语权不同而已…… * 【警告!警告!一级警告!宿主躯体已死亡,正在为您重塑躯体中——】 【叮!宿主躯体重塑完毕。塑体费用计入中,共计1000渣意值,自动扣除余额75,当前余额-925。】 【叮!为复活宿主躯体,系统耗能过度,自动进入休眠状态,如需激活,请积极获取渣意值!】 【如在任务期间再次遭受意外,宿主将彻底死亡!永远——】 “哈……” 宁烟趴在自己的大通铺上,背上原本长好了的伤口再次回归,赤蛇鞭留下倒刺的伤口痛得她吸气都困难。 恐惧、不安、憎恶的情绪像是根植在心底的细小藤蔓,它们组合在一起,织成一张细密的小网,足以遮蔽她的自我。 系统,消失了。 她现在的最后一张底牌,被人无情抽走。 一向狂妄肆意的宁烟,在真正直面一次死亡后,变得无措。 冰凉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脖颈间。那种感觉,混沌,黑暗,无边无际。 通铺对角,邓燕儿一脸空洞的坐在原处,仿佛没有灵魂的木偶,失魂落魄。 邓燕儿也不知道怎么了,昨晚,她明明跟着谁出去了,但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跟着谁。 今日一早,她在看管炉鼎的弟子四人中一个肥头大耳的人榻上醒来,衣衫不整,浑身绵软无力,不用想也知道,她被这厮带走采补了。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守门的弟子没几个好东西,或多或少都有炉鼎们有些接触。可直觉告诉她,她昨晚跟着出去的那人,绝不是这个弟子。 那又是谁?她神色一变,眸光发狠的朝宁烟看去。 是不是她?她之前陷害过宁烟一遍,所以宁烟那个贱人想要蓄意报复她! 但宁烟苍白面无血色的脸,和血肉模糊的后背又告诉她,她没有那个作案时机和能力。 一个蠢货,顶多装装无辜罢了,之前不还是被她耍的团团转么? 算了,邓燕儿收回眼神,眸光怨毒。她今日就吃了这个哑巴亏,反正,这个贱人迟早要死。 一个蓝色身影,飞快窜入屋内,夺过绣着刺绣女子手中的绣架,撂在一边。 她拉出一个凳子,坐在刺绣女子身旁,压低了声,“徐秀秀,你先别绣你那破刺绣了,我跟你讲,出大事了!” 蓝衣女子神经大条,这番动静不小,同时吸引了房中几人目光,宁烟自然也不例外。 蓝衣女子,正好是昨晚那些人里,唯一一个带了药粉还要给她用的人,名叫江芮。 冷不防被江芮夺过绣架的徐秀秀手一快,手指便被扎穿一个洞,冒出一颗血珠。 徐秀秀皮笑肉不笑,“你最好有事。” 江芮表情充斥着隐秘的兴奋,“我跟你讲,昨天那个谷裕长老跟另一个叫良安长老的人……天呐……老刺激了……现在都还没分开呢……” “这事把宗主都惊动了,据说宗主过去时,他们还在……” 一根针,落在地面,清晰可闻。整个屋内安静的可怕。 看得出,江芮已经很想降低声音了,奈何过于兴奋,越说声越大,屋内几乎所有人都听了个全。 罪魁祸首宁烟倒是一派坦然,只是在心里感慨了一下系统情毒丹的强大,两个老头子估计得狠狠喝一壶了。 平时爱折磨别人的两个人,现在互相折磨……真后悔,她昨天看戏只看一半。 徐秀秀扯着线捡回针,眼睛亮了亮,手指都不疼了,“那我们是不是,就不用再去被分给别人了?” 谷裕长老是主管宗门炉鼎分配的长老,如今出了这事,她不禁生出谷裕被免职的期待。 江芮听完,毫不犹豫打破了她的幻想,直言道: “那你想多了,我们都被卖到这了,那些修士什么德行你不清楚吗?就算走也得留一捧骨灰。我为了打听这消息,还让那个恶心玩意摸了好几下手,现在还犯恶心。” 第5章 渣女彻底崛起 江芮性子表面大咧咧,看人看事却分外通透,相比徐秀秀这类还尚存几分希望的人,她早就认命了。 做炉鼎是死,做人也是死,早死晚死都得死。如果生活强迫我,我直接躺平。 徐秀秀则不然,听完后神情稍显木讷,又拿回自己的绣架绣起花来。指尖血珠点在花蕊,红的妖艳。 一滴泪落下,她声音苦涩,“我原本是要嫁人的……” “我看了他们十多年的眼色,终日谨小慎微,到头来,婚约许作他人,我也沦为玩物……”她泪眼望向角落里,那个正在悄咪咪听八卦的脑袋。 美人垂泪,其美其凄。宁烟对上那双雾眸,若无其事的别开脸。 徐秀秀也想如宁烟那般出逃,但是她不敢。 她没江芮看淡世俗,也没宁烟勇气可嘉。眼瞧宁烟浑身是伤,眼巴巴的下不了榻,觉得有些好笑,生生将泪憋了回去。 宁烟:……我们不熟,你有点冒昧了。 徐秀秀叹了一声,继续刺绣,江芮不知从何安慰,就在一旁玩着她的线团陪她,线缠的一团乱麻还挨了一顿训。 经过这个小插曲,宁烟心情轻松了些,连带着被杀死后,内心蓬勃的恨意渐渐压了下去。 认命是不可能认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本来她对那个臭元卿还没什么兴趣,整这么一出,她还真想试试走钢丝的感觉了。 她要变强,要反杀,要美男环绕,要所有人跪着给她唱征服……开玩笑的,她系统被冻结了。 不能放弃!为了督促自己,她匆匆制定了第一个人生小目标。 第一步,先渣两个试试手,激活系统再说。 渣谁好呢?炉鼎们行动范围就在这个小院子,和外界接触太少,难不成渣那四个看门弟子? 她抬头,目光看向院外那几个正在和其它炉鼎们调笑的身影,确实有一个长得还行,昨晚她偷溜出去时还多看了一眼。 这人,叫齐灿。同邓燕儿相熟,有没有别的关系无从得知,其他几个炉鼎跟他也走的很近。 她倒是有心想让邓燕儿不爽,奈何人家大约是走肾流,渣人得走心,骗不到,pass。 其他三人,看一眼瞎三年……pass。 那怎么办?宁烟绝望的收回目光,她总不能渣女的吧?她可素侄女! 恰好,江芮拿着一个布包朝她走来,一脸高傲扔给她。 “这次不要你可就没机会了,这可是我祖传三代的神药,头天敷,次天死……而复生。相传可活死人肉白骨,我娘给我留下的唯一一样宝物,要不是敬你是条女子,我才不会便宜你!” 宁烟失去了系统变得格外识相,接受了这个嘴硬心软的人的好意。 一打开,几颗芝麻缓缓在药粉里爬行,定睛一看,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虫子,在药粉里翱翔,飞跃,龙腾四海。 江芮也看到了虫子,脸刷地红了,又伸手要拿回去。她也没想到好心办坏事,这包祖传神药不仅过期,还长了虫。 宁烟很是平静,“帮我洒吧,我手够不到。” 江芮迟疑,“你确定?” “嗯。”死马当死马医,她已没有选择。她伤势太重,衍山门不会浪费丹药在炉鼎身上。 江芮眼神复杂看她一眼,“好。” “先把虫子挑完。” “……” 于是,两人开始了一场惨不忍睹的洒药之旅。连对面不想说话的邓燕儿都被吵的烦不胜烦。 “嗷嗷嗷!你下手轻点,等会戳我肺管子了!” “不是你求着我给你洒药的吗?我就这个力道!地地道道!” “嘶……谁求你了?” “你!” “唔——疼疼疼!住手,住手,你不要再洒了!” “我来吧。” 一阵香风拂面,徐秀秀看不过眼,接过药粉,这一次,也有点疼,相比江芮那个糙女,堪比三月春风般柔和。 宁烟懒懒趴着,尽情享受美人服务,时不时夸两句,“秀秀你手艺真好,不愧是绣刺绣的,花绣的好看,手又巧又轻。” 徐秀秀没做回答,唇角弯了弯,力度更轻了。 江芮看了两人一眼,她跟徐秀秀不是好朋友吗?怎么跟别人牵线搭桥了? 算了,看在这缺心眼受伤的份上,原谅她! 这边三人其乐融融,那边被排斥在外的邓燕儿气得牙都咬碎了两颗。 江芮动静那么大,她也听了个七八分。知道谷裕长老出事以后,心中半是不甘半是怨怼。 为了去元卿仙君峰上,她付出了那么多,委身于那个肥头大耳的看门弟子,讨好齐灿,设计陷害宁烟,得罪的人不止一个,到头来生了意外,叫她如何甘心? 都怪宁烟,都怪这个贱人,如果不是她阻拦,她早就在来的第一天就去元卿仙君峰上了! 如果宁烟知道这智障的想法,肚皮都得笑薄三层,人家上来就一剑,杀你跟杀鸡一样,还往人家剑上撞送人头。 真是厕所点灯——找史! 邓燕儿起身,依旧是那副弱柳扶风的柔弱美人做派,娜娜袅袅,飘去了屋外,找齐灿去了。 宁烟面上在享受,实际还是在观察邓燕儿的一举一动,最开始这货就对原主没安好心,她现在又弱势,自然要对邓燕儿打起十二分警惕。 这架势,不会找人替她出头吧?还别说,宁烟一时真没什么办法。人家是正儿八经的衍山门正派弟子,想整她,跟整蚂蚁没区别。 忧愁之际,徐秀秀略微惊讶的声音传来,“伤口,开始愈合了?” 江芮也凑过去看她的背,只见宁烟背部深可见骨,外翻的皮肉已经开始结痂愈合,伤口处逐渐长出肉芽,相比用药前,卓有成效。 随即喜笑颜开,“我就说吧,祖传三代的神药,唬你不成?” 宁烟听后汗颜,都长虫了,这药竟然还能管用。某些方面来说,确实算是活死人肉白骨了。 “等等,我感觉,我好像能动了。”她试着撑起身,这下除了背上的疼痒之意,还多了分知觉。 宁烟不顾徐秀秀劝说,套回外裙,呲溜一下从榻上滑下,跟条泥鳅似的就要往屋外冲,主要还是担心邓燕儿憋什么坏水,她得盯着准备随机应变。 “慢点儿……” 徐秀秀跟江芮一前一后追着她,宁烟一个助跑,成功扯到了伤口,两眼泪花刷地就冒出来了。 齐灿和几个炉鼎说着笑话,谈笑间,余光瞥见一抹暗色身影。 在这个以素雅为上的修真界,炉鼎们投其所好,大都穿的素色裙纱,很少有女子会愿意穿的如此灰色暗淡。 抬眼看去,他多情眼眸,难得怔了怔。 第6章 送上门的渣意值 只见那倩影身形一跌,身后两个女子连忙搀住她。她面颊苍白,双眸含泪,眼波似揉碎天上星辰,直直望向他。 哪怕衣着灰淡无光,也难掩她半分西子绝色。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不知为何,对上她眼睛的那刻,齐灿的心,多跳了一拍。 “齐哥哥,在看什么呢~” 娇滴滴的声音唤回齐灿理智,齐灿注意拉回,掩下心头悸动,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 邓燕儿柔弱素婉,相比那人,神态却少了一分灵动。 心里如此想,略微遗憾。 这些个炉鼎于他来说,都只是表面上的讨好而已。他现在的身份可是个平平无奇的看门弟子,谁又会把他真正放在眼里呢? 邓燕儿紧紧靠在他身边,不顾其他几个炉鼎嫉恨目光,开口告状:“齐哥哥,燕儿这几日心里好难受啊,你可要为燕儿做主……” 齐灿挑眉,一派风流,“哦?这是发生何事让燕儿妹妹不痛快了?快跟哥哥仔细说说。” 宁烟扯开伤口,差点就在原地痛的打滚,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被江芮和徐秀秀两两迅速搀到一旁的石凳落座,活像过马路的老太太步履蹒跚。 江芮愤愤数落她,“你疯了?你身上有伤还敢乱跑?浪费我神药你就等着瞧吧!” 徐秀秀想了想,“邓燕儿前脚刚走,你这么着急出来,是想看着她?” 宁烟感激看她,咸猪手搭上徐秀秀搁在桌子上的手,“诶,还是秀秀懂我。此事实在是说来话长,回头再跟你们讲,我总感觉等会有事要找上我。” 江芮也冷静了下来,瞥向门口处那一堆搂搂抱抱身影,看到其中一人,由心升起一抹厌恶,收回眼。 这些人,该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谷裕长老出了这丑事,她们院子里的人如何分配,由谁分配,又成了迷,这才更卖力的讨好这些看门弟子。 这几个看门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借机从中获利揩油,实打实的恶心。 邓燕儿跟着的那人,江芮认识,但不熟。算是几人里最有话语权的那个,邓燕儿有心撺掇,只要他有那个意思,确实能让宁烟喝一壶。 她们虽认识不久,但经过方才互动,算是整个宗门最熟悉的几人了。 基于不想浪费神药的思想,江芮决定要是邓燕儿说什么坏话,她就帮忙澄清一下事实。 宁烟静静观察着那边一举一动,呼吸都慢了下来,果然没几息,邓燕儿便领着齐灿稍显得意的过来了。 江芮和徐秀秀一齐警惕。 齐灿擅离职守,带着四五人一起过来,桃花眼从头到尾打量她,似乎要将她看透,道:“前天被抓,昨天被处刑的那个宁烟?” 宁烟神情淡淡,“嗯。” “不错啊,这么快就能下地有心情外出了。恢复能力这么好,体质实属难得。” 他不知从哪变出一把折扇,在她身侧,弯腰,姿态轻浮的用折扇柄靠近他,从肩头,抵至宁烟锁骨。活脱脱浪荡子做派。 宁烟心里已经骂出一条街,她讨厌别人用打量物品的眼神打量她。 但是她不能反驳,江芮的药是私藏,被抓到藏药会受惩罚的。 见她始终未动。徐秀秀先道:“齐公子有事不妨直说。” 齐灿看徐秀秀一眼,转回头,“听说你将燕儿妹妹娘亲给她的手镯偷走了。” 收起扇子,“我问你,可有此事?” 宁烟才不会陷入自证陷阱,邓燕儿摆明要陷害她,她才不要被人牵着鼻子走。 “在回答之前,我还需向她求证一些事。齐公子觉得呢?” 齐灿颔首,“可以。” 得到允许,她在桌底回握了下江芮紧张的手,目光直直落在邓燕儿脸上: “邓燕儿,你先说,你怎么证明手镯是我偷走的?如果我偷了手镯,那我问你现在手镯藏在了哪里?” 邓燕儿自以为早有准备,“手镯是我娘亲所留,她人已去,再无凭证。你将我手镯偷走后,藏在了褥子里头。前几天我看你晚上鬼鬼祟祟,就发现你将我手镯偷走了……” 宁烟笑了,这点智商都没有就敢泼人脏水。 “哦?你既然知道我偷了你的镯子,还是亲眼所见,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当时将我抓个现行?那时不也是齐公子当差么?” 被点到的齐灿摸了摸鼻子,没有言语。 这宁烟怎么智商突然上线了?邓燕儿底气不足,一时声音小了下去。 “你……当时我念着我们同入宗门的情谊,没舍得拆穿你。”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舍得了?心里过意不去,还是有意陷害?”宁烟神情转冷,“邓燕儿,你当其他人都是傻子吗?” 宁烟看向齐灿,语气轻快有力,无端令人信服。 “手镯若是我所偷,我心中定然日日不安,绝不会将其放到一个地方一放就是三天,任人拿捏把柄。你们修士不是有一个东西叫验真石么?我可以经受测验。” 她这么言之凿凿的一说,众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江芮更是不平,有些人就是皮痒了,喜欢找事。 原主的记忆之所以有这个东西记忆,就是因为在测验真石时说了假话,谎称没有同伙,为此还多挨了几鞭。谷裕懒得多管,就逮着她一个打罚了。 邓燕儿不知道有这个东西,她整天就忙着打听元卿仙君喜好,和其它几个炉鼎讨好看门弟子,哪知道那么多别的。 齐灿看清邓燕儿眼底惊惶,顿时明白了来龙去脉,不过是想借他势,除掉竞争对手罢了。 心中虽厌恶,面色倒如常,“验真石么,我今日刚好没带。不过方才听两位小娘子话语我已有定论……燕儿,认个错。” 邓燕儿惊讶望他,原以为她这些天讨乖卖巧,再怎么说,齐灿也对她该留些面子,谁知竟会如此快的下定论。 奈何来日还有事相求,她咬咬唇,记下这屈辱一笔。 “阿烟,是姐姐脑袋一时糊涂记错了。还请不要跟姐姐一般见识。” 宁烟笑笑,“自然不见识,改日姐姐将自己的好东西放哪,记清楚便好。” 方才这番动静,将屋内外的人大多都引来了,现在事情得到解决,也都知道是邓燕儿空口污蔑,顿觉无趣,一边议论她,一边散走。 “往后,宁姑娘有什么需要,可以找齐某解决。” 第7章 红颜劫 脑海倏然传来略微耳熟的声音,宁烟瞄他一眼,齐灿走前还对她眨眨眼,不是他还能是谁? 他用的是密语之类的方式传话,这意思,看上她了?原主待那么久没看上,今天这是闹哪一出?被她的反诈聪明才智折服了? 管他呢,鱼儿一条不嫌多,人家自己咬钩,送上门的渣意值练手,焉有回拒之理? 不过宁烟现在凹的是冰清玉洁聪明人设,正面回应是不可能的。齐灿彻底走回自己岗位,她都没有动一下。 微风吹过,一片红枫叶被带到她手边,宁烟顺手拿起折叶子玩。 邓燕儿经过这么一出,自觉没脸,回屋生闷气了。 江芮确认人都走完,才撑起脸道:“我怎么感觉,这个齐灿,对你怪怪的?” “邓燕儿跟他走的近些吗?他竟然不帮邓燕儿,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奇怪的男人……” 徐秀秀怜悯看她,傻孩子,浅显易懂的目的,在场怕是只有她不懂了。 “宁烟,”唤回宁烟思绪,徐秀秀犹豫了会儿,还是压低声音提醒,“齐灿对你……目的不纯,他喜爱撩拨美人,又身份不凡。你还是离他远些的好。” 身份不凡?宁烟沉默,系统说什么来着?渣的人身份越尊贵,获得的渣意值越多…… “好。谢谢提醒。”她转头向江芮,“也谢谢你的药,没有你,说不定我还真被污蔑个正着了。” 心里打着小算盘,该收的好意还是要收的,宁秀秀和江芮两人尚且自身难保,还愿意提醒她帮助她,这份好心,弥足珍贵。 江芮心里乐开花,表情管理分外严格,“呵呵,看在你和我一样有个弟弟的份上而已。” 徐秀秀回以浅笑,“无需客套,你我现今处境相同,理应如此。对了,方才邓燕儿无端找你麻烦,你是怎么惹上她的?几日前你们不是还好好的吗?” 手上力道没控制好,撕烂了枫叶一角,“这个嘛,害,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爱恨就是那么莫名其妙……反正你们以后离她远点就好了。” 宁烟觉得之前出逃的事或许可以作为一次契机,选择隐瞒事实。 见她不愿细说,徐秀秀也没过多追问。几人在外又闲聊几句增进感情,就回屋各做各的了。 衍山门,擎苍峰,议事厅。 宗主贺樊一脸麻木,和一众长老共同围观谷裕和良安投影石现场直播。 两人依旧战况火热。 知情炉鼎透露,他们是从昨晚便开始这般荒唐举止,几乎到忘乎所以,如入无人之境的地步,经过他现身阻拦,二人根本没有半分停歇迹象。 贺樊无奈,只得脸色难看,召集一众长老返回议事厅,从头查起。 要说无人暗害,那是打死了都没人信。但能做到同时不声不响,陷害两位长老如此,作恶之人,实力可谓深不可测。 一名绿袍长老站出来:“宗主,老夫认为,那从中作梗的小人,定然与魔族脱不了干系。只有魔界之流,才会不择手段,用这般强的……药害人!” 另一位女长老附和,“是啊,行事不着边际,神不知鬼不觉潜入我宗的,想来,只有那位了……” 甚至直接有人给魔尊定罪,“忒!杀千刀的魔头顾渐痕,害我谷兄至此,不得好死!” 贺樊听着,也只有这个理由可以说服众人,沉声道:“魔尊,真是越发猖狂了。” 大宗门,不需要管事实如何,只需要找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能够服众便好。 这时,议事厅的大门处,忽然映出一道长长的身影。此人长身玉立,气质卓然,永远似高山上的唯一一株雪莲,纯白无瑕。 光是站在那里,都让人不自觉仰望。 他启唇,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议事厅。 “长老的药,我下的。” 寂静,安静。 鸦雀无声。 谁?谁给谁下了药?你说谁下了药? 哦,是那个仙界第一的高冷仙君元卿啊。 蒙圈的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纷纷惊得下巴脱臼。 某个长老稍显僵硬的声音传来:“仙君,你不要说笑了……” 元卿迈入大殿,直直走到眼睛都快瞪出来的宗主面前,再次强调,“是我做的。” 贺樊一度以为自己幻听。 实在是今日发生的事过于魔幻了,先是两个宗门颇有威望的长老滚到了一起,又是自己不问俗世淡然处之的师弟承认此事是自己所为。 经过短暂的头脑风暴,脸色几变,他在两人周围布下隔音阵。 “师弟,这话轻易说不得。我宗两位长老出了这事,已有动荡影响,你又……先告知我来龙去脉。” 元卿默了默,回想脑中模糊记忆,道: “昨日,谷裕以魔族祸乱人间,将我邀至他峰,商讨的却是炉鼎一事。一时烦心,临走前,对他们用了迷魂散。” 说着说着,墨眉微蹙,昨夜……他记忆只停留在迷魂散之后,本意只是不想让谷裕再提此事,不知后果如此严重。 仔细思索,总觉有什么东西被自己遗忘,始终想不起来。 贺樊听到迷魂散三个字,喃喃道:“迷魂散,可没催情的作用,至多让人言听计从。”他神情一肃,“师弟,你再好好想想,还有没有别的人来过,或有其它可疑之处?” 元卿颔首,从袖口拿出一方红帕,递给贺樊。 贺樊看过后,眼皮一跳。 红帕颜色鲜血般妖艳,纹路似活了过来在帕子上浮动游弋,往常还是白色时,边缘纹路美则美矣,却如死物。 无人知晓,这块小小的帕子是神器,名为“红颜劫”。 红颜劫,命中结。当年师父算出元卿此生会因情劫死于非命,令他将身边所有可疑女子杀死,其命血拭于帕上,若有异常,便是他命中那劫。 这般想,贺樊放下心。现在看来,那女子是,死了? “除了这些,可还记得其它?譬如,哪个女子?”贺樊放下心,问道。 元卿如实相告,“不记得。” 红颜劫的副作用?失忆?也有可能。 贺樊拍拍他肩膀,将帕子还给他。 “无碍,不记得就不记得了。两位长老一事同你无关,迷魂散达不到,”他往直播那看了眼,被刺了般收回目光,“……这个效果,你大可放心,长老这边,我会解释清楚。” 天真的衍山门宗主以为万事大吉,转头又将此事推给了魔族。 可惜他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外挂叫系统,不仅能抹去相对记忆,还能让人死而复生。 第8章 怕什么来什么 “最新情报,谷裕长老和良安长老过了三天三夜才结束,听说良安长老最后是爬回自己峰上的喔~到今天都没恢复。” “好刺激!不敢想象我要是在现场得兴奋成什么样儿。” “三天三夜?我也想找一个体力这么好的侍奉,最好是又帅武力值又高的,元卿仙君就很不错!” “快别说了,我们在这房里都呆了小半个月了,谷裕长老出了这事,都没人管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分呢,整天只有馒头吃……” “吃吃吃,整天就想着吃!” 宁烟和徐秀秀江芮三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听着另一边的炉鼎们聊八卦。 徐秀秀安静刺绣,江芮不知从哪又弄了个方块状的九连环耍玩。只有宁烟,盯着手里传音石发呆。 那天邓燕儿冤枉她后,宁烟特意将她带去没人的地方用爱的感化额外教育了一番。疼,但没有伤口,邓燕儿求告无门,迄今为止还算安分。 江芮的药很管用,没过几天她背部的伤就愈合结痂好的差不多了,有些难看疤痕,无伤大雅。 令她绝望的是,齐灿不知什么原因被调走了,另一名长相普通的弟子顶替了过来,他临走之前给她留了块传音石。 天要亡她宁烟,想着和她处成网友的齐灿,她心里不爽极了,怎么事事都在往不好的一面发展? 拿不到渣意值,她就不能激活系统。不能激活系统,就要一直被动。 “诶。”她叹气,一颗心比外面快掉完叶子的红枫树还苍老。 还没叹完,宁烟便眼尖看到院外掠过几道白影,看活动轨迹,正是朝炉鼎屋这边来的。 为首的,是一个国字脸蓝襟修士,腰间佩剑普通,形色匆忙,急着完成任务的模样。 江芮看到人,火速藏起九连环,徐秀秀和屋内所有人都停了动作。 国字脸扫视一圈,姿态高傲,“到院外集合。白养你们这么久,是时候该分出去了!” 宁烟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跟在其他人身后鱼贯而出,在不大的院子排成一排,物品一般,任人挑选。 国字脸手中拿着一桶竹简,展开,徐徐道: “江芮,分至良安长老屋内。” 良安长老?竟然是他?不过想来之前那番折腾,约莫也是没心思再折磨旁人了。 “徐秀秀,分至首席弟子屋内。” “……”林林总总,念了十几个名字。大多表面都很平静。 “邓燕儿,分至……元卿仙君峰上。”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不止邓燕儿自己意外。 “天呐,她竟真被分给元卿仙君了……” 有人遗憾,“这下好了,我们是没机会了。” “分的是峰上,你们记清楚,分其他人都是直接去屋内,她却被分去峰上,说不定是给别人的。” “也对。” 邓燕儿听着,满心欢喜,全然没将那些人难听话放在心上,她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只要时间够,不愁日久生情,讨好了元卿仙君,到时候什么没有? 她看向还没着落的宁烟,心中恨恨,一想到前几天被她捂着嘴教训了一番,她就发誓一定要宁烟死无葬身之地。 “安静。”随同修士呵斥,众人噤声。 “宁烟,同邓燕儿一起,分至元卿仙君峰上。” 前一秒还在想象邓燕儿会被那个狗元卿怎么弄死,下一秒这大佛就坐到了她身上,宁烟懵了两秒。 不是说这狗东西不收炉鼎吗?分她的人脑子坏了还是故意的?有心想把她往刀口上送? 现在系统不在,这时候被他杀了,她可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偏偏,宁烟没有拒绝的余地。 江芮感叹,“有福气啊……听说是元卿仙君第一次收炉鼎呢,你可得加把劲别让邓燕儿捷足先登了。” 呵呵,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心里这么想,脸上挤出一个堪比千年尸僵的笑,“我知道了。” 分好后,也有人意外宁烟去处,议论几句便各自收好衣物被弟子们领走了。 临别前,徐秀秀垂眸,眼尾发红,对她二人轻声道:“先走了,往后不知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望珍重。” 江芮:“你也是。” 一刻钟,所有人都走了,只剩宁烟和邓燕儿两人,由国字脸亲自带着到元卿所在的寒凛峰。 路上,国字脸啰哩巴嗦的说着一大堆重要事宜,讲来讲去大概就是:元卿仙君是天,元卿仙君是地,不要忤逆他等等。 宁烟没心情听,远远看见一处山峰,半座山都被白雪覆盖,植被稀少,山顶没于云层,肉眼可见的壮观和寒冷。 这就是寒凛峰了。 将二人领至山脚下,国字脸神情变脸似的讨好,姿态恭敬的喊道:“严昼仙长,严昼仙长……” 周围空气扭曲一瞬,一个穿着黑衣,五官俊朗,气势凛然的男子映入眼帘。 严昼看向他身后的两个女子,容貌俱佳,姿态娇柔,不自觉皱眉:“仙君说过,不收炉鼎,你还敢来送?” 国字脸面上闪过一瞬尴尬,“这是长老意思,小的我只是个办事的。您要是觉得碍眼,就随便给她们安置,当两个侍女使唤。如何?” 严昼臭脸,“不如何。” 邓燕儿见势不对,开启经典招式,上前就跪向严昼,泪水决堤而下,哭道: “求仙长不要嫌弃奴,奴什么都能做的,无论是做炉鼎还是做侍女都好,只希望仙长收留奴,放奴一条生路……” “奴自幼成孤,无人可依,幸而被人卖至衍山门,日日听闻元卿仙君大名,方有一丝希冀。奴不奢求别的,只愿能待在此处,远远看仙君一眼,都是奴莫大的荣幸了!” 她这话说的声情并茂,一通卖惨加吹捧,真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严昼不为所动,斜邓燕儿一眼,“说完了?”又看向宁烟,“你的把戏呢?”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宁烟被点到,立马装出一副比邓燕更无辜的绿茶样,“奴,自然是跟姐姐一样的。” 现学现用,一句台词都懒得编。无耻程度叫人发指。 严昼见此,破天荒笑了,“行。既然都上赶着伺候人,那你们跟我来吧。” 国字脸眼见着她们被带走,不自觉松口气,终于可以朝谷裕长老交差了。 第9章 原来是你暗箱操作 宁烟手拿几十斤重的大斧,面前摆着一堆没劈开的粗壮木头,听清严昼的话后,神情呆滞。 尽管做了心理准备,但显然做少了。来之前只知道狗元卿不当人,还不知道他下属也是跟他一个德行。 “这里,就是你们以后要待的地方了。”严昼手指缺砖少瓦,四面漏风的柴屋说道。 唯一还算完整的那面,堆满柴火。 他还不忘威胁,“以后,你们还需每日劈定量的木柴,我来检查。还有,闲着没事不许出来转,若被我发现你们不听话……呵呵,后果你们懂的。” 邓燕儿原以为最差是个偏僻的厢房,上来就让她住柴房,还要她天天劈柴,一时心理落差太大难以接受。 严昼说完也不过多废话,转身就走,邓燕儿情急抓住他衣袖,小声说: “仙长,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一个弱女子……” 不等她说完,罡风排山倒海般袭来,把她整个人掀飞出去,连站在一旁的宁烟都惨遭波及,一屁股摔在地上。 邓燕儿倒地,吐出一口鲜血,只听严昼走时愠怒之声,“谁许你碰我了?” 宁烟看他潇洒离去的背影,灰头土脸的站起身。眼皮一抬,邓燕儿正躺在地上,恨恨看着自己。 反正现在只有她们两个人,没人会闲着没事盯着两个炉鼎,开门见山道:“呦,不装柔弱了?” 邓燕儿吐完口中血,反唇相讥,“你不是也在装么?装的那么蠢,哪知你竟是个背面狠角儿。” 宁烟不否认,“彼此彼此。没这功夫,不早在您引导下葬身赤蛇鞭了么?那日之痛,现在想来真是锥心刺骨。” “你果然还记着!所以你蓄意勾引齐灿,知道他身份不凡,能助你入寒凛峰,就是为了和我抢元卿仙君……” “对呀,我就是要跟你抢!你无端哄骗我,害我一个无辜人那么惨,背后留下的疤又丑又大。你就等着吧!元卿仙君迟早是我的。” 对付雌竟姐,跟她讲理是讲不成的,她们的脑子都长在男人身上。 反正最后所有的错都会被强行弯曲成自己的错,直接承认,让她产生危机感,更能激起她的斗志。 然后,抢来抢去,发现抢到手的是一支穿心箭,那可有意思了。 宁烟露出大大笑容,落在邓燕儿眼里就是小人得志,心中更恨。 “别这样看我,你这么弱,等会我一个斧头不稳,给你脑袋开瓢里怎么办?哎呀呀,想想都可怕!”她作势要去拿斧子,夸张的说。 邓燕儿果然面带惧意,强撑起身,灰溜溜进了柴房。 宁烟顿觉无趣,收回笑,感到腰间传音石震动,齐灿在联系她。 她现在心情不好,没有理会齐灿。一想到自己现在细胳膊细腿等会还要撸一堆柴火,就恨不得直接冲上峰,把狗元卿掰成两半当柴劈了。 咬咬牙,她攒出一口气,拿起生锈的破斧子动手劈柴,手起斧落,柴没劈成,手上力度骤然减轻。 扭头看去,手上就剩个把儿,斧头无影无踪。 身后有人嚷道:“喂喂!小娘子作何这般憎恨我?不就是几天没见面么,这就因爱生恨想要我命了?” 宁烟心虚回身,表情始终淡淡,管理堪称满分,“抱歉,我失手了。没伤到你吧?” 柴屋外是一圈极其不走心的木制篱笆,此处曾经是个别院,如今废为柴屋。 她脱手飞走的斧头不偏不倚,砸在了齐灿身后那片篱笆一截上,哗啦啦声音响起,篱笆几乎倒了整面。 齐灿笑吟吟来到她面前,捂住胸口,“当然伤到了,我的心都快被劈碎了。小娘子心疼否?” 宁烟回答滴水不漏,“齐公子说笑,真心疼我也拼不齐您这碎成千万片的心。公子大驾光临,是为何事?” 对待这种有段位有经验的渣男,想要把握好分寸很难,不能表现的太过热情,也不能表现的太过冷淡。要取中间值,若即若离的暧昧。 太热玩完就丢,太冷知难而退,想要攻略,必须畅谈人生理想,了解他的需求,给予适当精神鼓励。 不要问宁烟为什么有这种经验,因为她自己曾经就是这种人。 齐灿神态一如既往轻佻,“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是想着小娘子日后能和我朝夕相处太高兴,特地来见你么?” 宁烟顿觉蹊跷,“朝夕相处?”想到什么,她心头一梗,“是你找关系将我安排进来的?邓燕儿也是?” 齐灿笑着点头,“是我,几天前我被……调遣至此处,实在是冷清,每天只能睹石思人。长老有想法,反正仙君对炉鼎一事不感兴趣,我提了几句,就将你同她一起安排过来了。” “小娘子莫多想吃味,我同邓燕儿不过是相熟,并没有实质关系,只是尽最后一点情面而已。现在,我这满心情丝,可都系于你一人身上。” 宁烟如遭雷击,后面的那段话根本没听进去。 造孽啊,为了吃点残羹冷炙的渣意值,还跟自己的大头目标兼仇人沾上关系,宁烟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看了眼面前破旧的柴屋,最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呵呵,公子真是……煞费苦心。” 齐灿密切观察她的眼神,见她落寞的望向柴屋,顿觉懊悔,“事先我也不知严昼会将你安排在此,还要你动手砍柴。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往后,你的柴,我帮你砍了!” “这怎么好意思……” “不碍事。”说着,徒手召来一柄黑斧,噼里啪啦砍起柴来,不一会儿,院内已经堆满柴,效率那叫一个快。 送上门的苦力,宁烟脑子抽了才会拒绝。看着齐灿完成指标,她很是满意,对齐灿难得生出一丝真情实意的好感。 干完活,齐灿来不及再说什么调笑话,随身传音石便传来一道急音,齐灿被扫了兴,只得收回手,拿起传音石。 “师兄,何事?” 那边说了什么,齐灿一张笑脸难得浮现一丝凝重,“兰暃?他来仙界干什么?……单挑?元卿这几天在人界忙着处理魔族一事,不在宗内,你先同他周旋,我很快就来。” 放下传音石,笑着对她道:“小娘子,哥哥有事先走一步。明天,再来准时劈柴。” 言下之意,明天再来找你幽会。 “嗯,齐公子先忙。” 两人相对离别,郎才女貌依依不舍的场景,被躲在暗处的邓燕儿尽收眼底。 她手不自觉蜷缩,抓皱了裙摆。 怪她从前看走了眼,以为宁烟真是个蠢货,不成想是个有手段的。和她抢元卿仙君,又抢走齐灿,将她仅剩的一点,通通不费吹灰之力收入囊中。 呵,她怕是忘了,她现在的身份可是元卿仙君的炉鼎,身为炉鼎还勾搭旁人……只要她捅到元卿仙君面前,把她的丑事公诸于众,谁都保不了她! 齐灿又如何?真是什么光鲜的好身份还会被派去看守炉鼎?顶多一个和宗门长老有关系的人而已,元卿仙君一怒,他还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说不定,她还可以借助此事,获得元卿仙君赏识…… 邓燕儿眼底划过一道暗光,那么高尚遥不可及的人,若能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让他全身都染上不该有的颜色,会是什么样的呢? 她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对外界的事情无知无觉,更不知,宁烟缓步已经走到她面前。 宁烟好似已经知道她在想什么,倾身蹲在她面前,面容和善,轻声唤道:“邓燕儿。” 邓燕儿回过神,立即警惕,“你过来做什么?” “做什么?不是应该我问你吗?” “你什么意思?” 宁烟笑起来,“你不会真以为,我是那种只敢口头威胁人,听两句辩驳就心软的蠢货吧?” “你现在在想什么呢?我猜猜,是不是打算向元卿检举我身为炉鼎还不安分勾搭别的男人,然后以此妄图获得他的赏识?” “看你的表情,我猜对了。” 邓燕儿冷嗤,不屑道:“猜对又如何,这可是在衍山门,寒凛峰,你能杀了我么?” “这话说的,我哪有那么坏?只是怪你太娇弱,自己不知死活近严昼仙长的身,被他失手重伤打死,我身为你的‘妹妹’,自然是最伤心的那一个了。” “左右我们都是命如草芥的炉鼎,死了哪一个,也没人会在乎的。” 邓燕儿倏然瞪大眼,牙关打颤,手撑着地往后退去,雪白的裙摆沾满泥灰,好似从没认清过眼前的宁烟。 第10章 解决她 “你敢!” 宁烟唇角依然在笑,那笑怎么看怎么阴森,令人胆寒,“我敢不敢,试试不就知道了?”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我受刑当晚,你跟着出去的那人,还记得么?” 邓燕儿愣住了,眼珠子转了转,不可置信道: “是你?!那个人,竟然是你?你明明已经受伤了!” 看清邓燕儿不似作伪的反应,宁烟多天来的疑虑得到解释,稍稍放心。 那日邓燕儿明显是知道跟着谁出去的,第二天她回来时邓燕儿安分的异常,根本没有提及此事,现在看来,是系统的功劳。 “很好,我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了。” “你可以,去死了。” 晚秋,寒凛峰独有的攒灵树,枯黄树叶脱落枝桠,停在屋檐上。岌岌可危的木质篱笆再也支撑不住,生生从中断裂开来。 衍山门,宗门口。 齐灿御剑赶到时,宗门已归于寂静,所见零星几个身影,都是熟人。 他一跃在地,收回剑,走到其中一个神情严肃的高大人影前,此人正是宗主贺樊,问道:“师兄,兰暃呢?” “他走了。” “走了?他可是个不依不饶的性子,凡盯上什么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出了名的难缠,就这么走了?” “我也这么想,方才已经派遣弟子严加看守宗门结界了。” 师兄显然和他想法一致,认为兰暃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这些年妖族少主兰暃到处惹事,尤其喜欢找那些什么颇具威望的修真人士单挑。 一切的起因,要回到多年前元卿仙君捣毁兰暃一处妖族在人间的私产的那天说起。 兰暃得知此事,气不过嚷嚷着要单挑,结果被元卿仙君完胜,一众仙门嘲他又菜又爱玩。 自此,兰暃便立誓与仙门不死不休,终会血洗他日之耻,每逢妖力提升,就要找一个仙门天骄单挑,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现在,敢找上元卿,怕是妖力更进一步了。 齐灿发现没自己的事,又恢复从前没个正形的样儿,“诶,妖都走了师兄你也不事先知会我一声,差点我就能美人在怀了,好生遗憾呐!” 贺樊按按眉心,记起师傅临终前的嘱托,对这个最小的师弟没什么办法,只得口头教训: “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替宗门分担了。我听谷裕说,你竟还特地扮成看守炉鼎的弟子撩拨炉鼎……实在过于荒唐!” “元卿都有未婚妻了,你呢?现在还没个正形,这段时间好生在寒凛峰替他代理事务,莫要再胡闹了。” 齐灿听着教训,不以为意的掏掏耳朵。 “几百年了还没成婚,祖宗辈的都快死完了,也能叫婚约?但凡一个人有点意思娃都生几串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无聊的婚约,师兄做主直接给他消了算了。” “你!这话是你能说的吗?真是越发没正形。”贺樊气急。 瞧着一众师弟们不成婚的不成婚,纵情声色的纵情声色,贺樊又当师兄又当妈,只感到一阵深深的心累。 “我已递信天祁山,神女侍者回信,过几月便会来我宗商讨婚约事宜。元卿的事,该定下了。” 他语气沉重,齐灿若有所感看向他,只见自己印象中永远沉稳坚毅的大师兄,鬓发不知何时,染上丝丝银白。 他已经不年轻了。 贺樊眼底难得浮现一抹沧桑,宗门外的晚霞层层叠叠,日落的橘光照进衍山门,美不胜收。又似暮年,一去不返。 齐灿见他不再说话,害怕贺樊开始新一轮的念叨,转身就要走。 “阿灿。”贺樊叫住他。 “常常,我也在想,我是否是一个合格的正道宗门之主?这些年,门内弟子行事越发放肆,谷裕主管衍山门炉鼎三代,我不曾管过,招揽众多新弟子,门内也无后起之秀。” “如今魔族祸乱,妖族不宁,衍山门身为仙门第一,却只能明哲保身,只有元卿还记得他该做什么。” “阿灿,我自知人无完人,我做不到的,也不勉强他人,只望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该收心了。” 齐灿身影一顿。不知听了几分进心里。 “我知道了。”说完,御剑而去。 贺樊闭了闭眼,再睁开,还是那个沉稳坚毅的宗主。转身,衣袍翻飞,直奔宗门议事厅。 “严昼仙长,燕儿姐姐她……” 寒凛峰,山角柴屋前,邓燕儿遗体平平整整摆放在柴堆旁的空地上,惨淡日光照在她青灰色脸上,难得安详。 宁烟在一旁跪着,以袖掩面,疯狂搓着眼皮,这才营造出哭红了眼的假象。 她果然没有演戏天赋,前些天受伤还能象征性流几滴眼泪,现在无病无灾的,假哭好难。 严昼刚来准备验收今日成果,没见着人,先一步听见可哭声。 斜一眼了无生息的邓燕儿,没将她的死活放在心上,总之是个不安分的炉鼎,无需在意。 手虚虚抬起,邓燕儿遗体被一阵幽蓝色的火焰包裹,转瞬烧成了一堆骨灰。 宁烟一时没来得及走开,衣袖也被火苗波及,顾不上假哭,心里骂爹,连忙后退数十步扑腾灭火。 严昼看她前一秒伤心落泪,后一秒花容失色的样,噗嗤一声笑出来。 “不哭了?” 宁烟心里骂了他一圈,重拾失去好姐妹的伤心面孔,“仙长,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失去了姐姐,伤心是应该的。” “哦?真伤心?”严昼挑眉。 宁烟刚想硬着头皮答是,就听严昼接着说:“那要不送你去底下陪她吧?” “其实,也没有那么伤心……”宁烟话头立马拐弯。 “那你是在恨我杀死了你的好‘姐姐’?” “不敢,仙长这么做一定有仙长的道理。” “切,那你装什么,该干活就干活,别以为你装可怜就不用劈柴了。还有,既然另一个死了,从今天开始,你一个人要劈两个人的柴。” 来人,给我把这个鉴茶小子拖出去乱棍打死!可恶,竟然耍她。她拙劣的茶技明明已经用尽毕生演技了!就不能给个面子吗? 严扒皮,还要她砍两个人的柴,这是人干的事吗?嗯?? “呵呵,仙长的行事作风,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严昼看她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笑意更甚,从来没觉得逗谁这么好玩。 他看到邓燕儿尸体并不意外,一个炉鼎而已,死了就死了。 偏偏这个活着的炉鼎假哭半晌,一滴眼泪都没舍得掉,又虚伪又无辜的柔弱样,他忍不住起坏心逗弄几番。 第11章 卧底生涯开启 送走严昼那尊大佛,宁烟转头就垮了脸。 弄死邓燕儿,一是严昼的助力,二是邓燕儿之前就跟她有仇,宁烟不是什么好人,顺势而为而已。 邓燕儿已经被烧成了一捧骨灰,正好,没有人会发现她的秘密了。 宁烟吐出一口浊气,心中某块小石头悄然放下。 “叽叽……” 裙摆微动,宁烟听到鼠类般的细弱叫声,低头看去。 她身侧地面不知何时冒出一个小洞,脚边,一只还没巴掌大的小刺猬,黑豆似的眼睛正泪汪汪的看向她。 定睛一看,它还还特别人性化的戴着四方小帽,后腿撑地,一只前爪拉着她,另一只爪子拿着一个小纸条。 不愧是修真界,刺猬都能被骗来打工。还真别说,小模样挺招人稀罕的。 宁烟弯腰拿过小纸条,没有很冒昧的举动,刺猬书生有些意外,以往信客收了信都喜欢对它动手动脚,不是摸刺就是摸头。每次都把它摸的烦不胜烦。 现在这个女人竟然不摸它,是不是它失去魅力了,不可爱了? 宁烟专心看着纸条,没有注意到它的一举一动,传信人是徐秀秀,大致就是问她是否安好,现状如何。 宁烟有点小感动,还是有人记得她的。想回信,奈何柴屋举目四望,别说纸笔,睡得都是草铺。 于是,她只能用邓燕儿被烧成焦炭的骨灰,在小纸条背面歪歪扭扭的写下一个“好”字,废物利用了也是。 心酸。 把信交给小刺猬,不见它动,宁烟目光扫它一眼,又转了回来。 小刺猬竟然哭了。一颗颗小眼泪跟断线珠子似的从它黑豆小眼滚落,看起来格外可怜? 宁烟一阵莫名。 额,她干什么了? 难不成是她太穷,穷酸到刺猬都忍不住心疼她? 余光一闪,有道黑影从她身边掠过,卷走了刺猬书生。 青年男子稍显稚嫩的嗓音斥责道: “可恶的人类,吾就知道你在背着吾奴役妖族子民!元卿的狗奴才,真是和他一样令人讨厌!” 站着就被臭骂一顿的宁烟:? 什么玩意过去了? 她愣愣朝堆积如山的木柴最高处仰视过去,入眼,一只姿态孤傲,通体毛发墨黑的绿眼黑猫幽幽盯着她。 “你是,猫妖?” 四下无人,宁烟只想到这一种可能。 黑猫嘴巴一张一合,口吐人言:“没眼色的凡人,吾乃妖界至尊身份尊贵的妖族少主,见到吾还不快快下跪!” “对了,元卿那个胆小鬼不敢来见吾,肯定是怕打不过吾丢人,吾看到他的大太监来你这里了,他是不是也偷偷藏在里面?” 大太监?它该不会说的是严昼吧? 宁烟不知道这只猫底细,保险起见,一派恭敬答: “尊贵的猫猫大人,小的真的不知道元卿在哪,您也看到了,小的只是一个地位卑微的砍柴小喽啰。还有,小的也没有奴役这只刺猬,它只是单纯受小的朋友委托来送信的。” 黑猫闻言,转向一旁害怕的缩成球的刺猬书生,“是这样吗?” 刺猬球叫了两声,黑猫似是听到了自己不喜欢的答案,冷飕飕道:“身为妖族,给凡人打工是耻辱的!……给修士打工也是。你的骨气呢?” 小刺猬瑟瑟发抖,没敢回答。妖与妖之间的实力感应,让它意识到这位可能真的是妖族的那位中二少主。 黑猫恨铁不成钢收回目光,继续道:“好,这件事不算。那元卿呢?你给吾把他弄出来,管你是谁,这么多年了,吾当年惜败,便发誓血洗今日之耻。” “交不出人,你就给吾洗干净等死吧!” 宁烟听的都想翻白眼了,元卿的仇家找上门,你直接去找人家本人不好吗?非要为难她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喽啰。 天天一个两个,谷裕也是,元卿,严昼也是,都喜欢磋磨她这条狗命。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且慢,先听小人说完遗言再杀也不迟。” 总不能为了尊严,命都不要了吧。 黑猫尾巴幅度微小的摆动,高贵冷艳睨她道:“哼,你说吧。” “如今元卿因魔族一事外出去了人间,确实不在宗门内。还有……小人愿投靠大人,做大人的内应,协助大人杀死元卿。” “可笑,你一个弱鸡凡人,有这能耐还在这砍柴?”黑猫嗤笑。 特么你还知道老子是个弱鸡凡人啊,你有气找不找该撒的人撒,还有脸为难我这个弱鸡?皮是黑的你的心也是黑的吗? 宁烟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 肩膀害怕的抖了抖,该说的不能少说,“猫猫大人,您是想要元卿仙君的命吧?听过方才您说的话,您也放过了小刺猬,小的已知晓您是一位爱民如子,心胸宽阔的妖族少主。” “可您想过没有,以您如今强大实力,哪怕元卿在此,您今日在衍山门光明正大将仙门第一杀灭,届时,您会为妖族子民引来多少仙家针对?” “小人知您实力浑厚不惧,可是那些妖族子民呢?他们都是无辜的,不该为此惨遭迫害。小的有个更好的办法,能让您名正言顺的弄死元卿,同时保全妖族子民。” 一通彩虹屁加各种标准的风险评估,将黑猫钉在原地,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竟然,可耻的被一个人类说动了!仔细回头想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这个女人,还算有点聪明。 他眯眼,“什么办法?” 宁烟不急不缓道: “收小人做您的内应。实不相瞒,我不仅是砍柴弟子,还是元卿整个寒凛峰唯一的炉鼎,重要性不言而喻。” “届时,我会尽全力引他身败名裂,您只需亲自动手将其除之便可。” 黑猫呵笑一声,意味深长道:“又砍柴又当炉鼎,还想着当卧底,你这一身技能还挺多。” 它这么说,宁烟低着头松了口气,看来今天保命一事是稳了。 “不过嘛……”黑猫站起,轻盈一跃,跃在了宁烟背上,“吾可不信你会那么好心无缘无故的帮吾。” “在放过你之前,吾要赏你个好东西。” 第12章 偷谁的裤头? 毛茸茸的猫尾巴从她脸颊轻飘飘挠过,再移至她颈间脉搏,针扎般的细密刺痛。 宁烟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有什么东西,顺着她皮肤钻进了血管里。她忍着心底恶心排斥,大气不敢出,这特么不会就是传说中的蛊虫吧? 黑猫完成一系列操作,打量着变成“自己人”的宁烟,难得觉得讨厌的人族顺了点眼。 它接下来的话,成功验证了宁烟猜想,“这是吾妖族独有的听命蛊,除生死外,无法解除。你往后要是生出不该有的二心,将即刻被它啃噬完脏器,痛苦绝望死去。” 宁烟:草,是一种植物。 她面色肃然,义正词严道: “自是不敢有二心!小人在此宣誓,我将会尽全力完成大人您的理想,致力于让元卿身败名裂,投身于您伟大事业一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黑猫听她一番貌似真情的输出,意外又多了分赏识。 它常年浸泡在妖界各种没文化的小妖粗鄙投靠之语,还没听过这么令人热血沸腾的组合技。 “很好,看在你的表现上,现任命你为寒凛峰卧底老大,往后吾会派几只小妖过来接应你。” 语意停顿,“为防止你忽悠吾,吾需要一个真正的投名状。” 宁烟就知道当卧底没那么容易,换她从前收小弟,也高低让人家经历十八般考验,她认为,自己能够很轻松的应付过去这个投名状。 “您请说,小的一定给您办到!” “你说你是元卿的炉鼎,但吾在你身上闻不到他的气息。要想证明你是他真正的炉鼎,你就给吾,在三日之内将元卿的裤头偷来,吾就信你。否则……” 黑猫幽绿的瞳孔盯着她的后脖颈,仿佛在盯着没有生命的死物,就算它不明说,宁烟也懂了它剩下的意思。 但是。 偷谁的裤头?你说清楚偷谁的裤头?哦,是偷那个一剑削了她脑袋导致她失去一切的元卿的裤头啊…… 不是,这是偷谁裤头的事吗?随便偷一个人的都很变态的好吧?你们妖族这么开放吗? 还是她太封建了? 以前投名状都是军事地理图,再不济也是宗门阵法图,要么就献美人或者美男,怎么在她这,投名状就变成一条裤头了? 宁烟心如死灰答道:“是。” 尊贵的黑猫大人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难的事,妖界风气如此,妖民如果看上谁,就会向谁丢裤头。 他容貌随了母亲,天生美的妖冶,在妖界受欢迎程度不言而喻,往常他在街上行走,都要在身边围一层保护罩,隔开那些飞来的裤头。 既然你都说你是他的炉鼎了,偷他一条裤头,很合理吧? 其实他早就信宁烟的话了,只是想使唤她给他偷一条裤头,以后打败元卿时,展示于仙界众目睽睽下,仙界老头思想迂腐,好好羞辱羞辱这个该死的元卿。 可恶的元卿,当年砸他店,还将他击败后联合众仙家一齐嘲笑他。现在想来,它就恨不得立刻跑去人界用爪子挠花他的脸,想到宁烟的提醒,它又止住了冲动。 成功收入卧底+1,黑猫对于今天外出狩猎成果还算满意。 衍山门毕竟是仙门,他不宜久留,带着刺猬书生一起消失,丢下一句: “记好了老土的凡人,你主子叫兰暃,叫吾兰大人,不许再叫吾猫猫大人!” “好的,兰大人。” 回应她的,是一堆落叶在地面刮过的声音。 宁烟扶着柴堆直起腰,心累不堪。想到自己身体里多了只品种不明的虫子,就感觉浑身不得劲。 现在,她的目标越来越多,从决心找元卿复仇算起,这点倒是和兰暃交代的任务不谋而合。 攻略一号人物齐灿,二号暂时是她能接触到的严昼,又多了个偷元卿裤头这一项紧急任务,目前看来,是最难的。 先不说别的,元卿此人就是那种不问世事手起刀落的狠角色,凡事能动手绝对懒得动一句口,要是被他发现偷了那个……绝对会比那晚的刀更快。 宁烟想起,元卿住宅位于寒凛峰峰顶 ,一览众山小,那里常年被冰雪覆盖,年久不化。 宁烟现在凡夫俗体,赤手空拳,光是爬上去都费劲。她得想办法先把体魄加起来,不能一直像现在这样搬个斧子都费劲。 认命是不可能认命的,只要她还活着,还剩下一口气,她绝不会就这么认输。 正版裤头她偷不到,到时候弄个盗版的,想办法去元卿那蹭一点他独有的气息。尽量给他蒙混过关就行。 宁烟从腰间掏出传音石,象征性说了两句问候语,直奔主题问齐灿: “齐公子,你知道宗内有适合炉鼎的修炼功法吗?” 这次,他回信没有以前快,似乎是在忙些什么,一刻后才回道:“有啊,我收藏了不少呢,小娘子想练?” 宁烟一腔志向冲上头,满心只想着她竟然能够修炼,齐灿还是挺靠谱的,自动忽略了那句诡异的“我收藏了不少”。 得到宁烟肯定的答复,齐灿笑了声,回:“好啊小娘子,晚些等我忙完来帮你砍柴,再助你修炼。” 中央空调也有中央空调的好,人家有事这是真上。 再看篱笆外一派萧条场景,和破破烂烂的柴屋,宁烟都觉得顺眼了许多,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儿,励志为爬上寒凛峰而奋斗。 这种干劲儿,一直维持到了晚间齐灿来时。 柴房实在过于破旧,宁烟有求于人家,总不能让别人坐的位置都没有,特地在他来前从屋子角落里,翻出了一张缺角的桌子,摆在门前,用石头垫平缺了的那角。 再从一堆木材里,找到最粗圆的木墩,稍加打磨修整,就成了简陋的凳子。 齐灿来时,就见她一身白衣……疑似裙角有被火烤过的痕迹。 她整个人清丽出尘,忙碌身影围着一张颤颤巍巍的木桌转,同后方破败柴屋格格不入,如遗落凡间洗手做羹汤的仙子,正低头仔细摆着碗筷。 好在严昼还记得这边有个活人,会派人准时准点的送饭,两个素菜,不够还能加一碗饭,不然在这厨房都没有的柴屋,宁烟真的怀疑自己会被饿死。 第13章 此修炼非彼修炼 齐灿今天穿着是一身白襟紫色轻衫,头挽素玉簪,整个人相较平时的不正经,多了分素约沉稳。 他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竟然荒唐的升起在外忙了一天,回家老婆做好饭菜安静等他的感觉。 齐灿以前,对于结道侣一事是极其排斥的,他知道自己相貌出众,身份不低,光是站在那里,都有无数美人上赶着贴上来。 在这样的环境下,他逐渐学会欣赏各类美人,享受她们目光追随他,他也会适时撩拨他们,却从不给予正面回应。 哪怕第一次正眼看见宁烟时,那份悸动,也不足以让他彻底收心。此前一切,不过是基于日常撩妹手段而已。 直到此刻,他终于对她生出一丝特别的情绪,竟想同她结为道侣。 她性子安静,未经她同意被他调至此处,她也不曾责怪过他。严昼是什么人,齐灿再清楚不过,肯定是在此前就下令她不准乱跑的。 她的日子很平淡,一个弱女子,无人照应,困于一隅,只等他来时片刻消遣。 想到等会要做什么,他喉结滚动,腾起一阵干燥。 察觉他来,宁烟抬起秋水眸,一灯烛火照进眼里,熠熠生辉。 她笑意浅淡,轻声道:“齐公子。请坐。” “好。” 宁烟见他坦然入座,自己也跟着一同坐在他对面,她满脑子想着修炼功法,没什么心思吃饭,琢磨着怎么开口。 看清绿油油的菜品,齐灿微微不悦,严昼不知怎么安排的?他打算明天使唤人送些好吃的过来。 齐灿看出来了她欲言又止,不绕弯子,“小娘子那会儿同我说要修炼,不知是真是假?” 宁烟点头,一点也不像要修炼的模样,“是真的。” 齐灿只当她羞怯,他知道她是个清冷聪明,但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这种反差,才更可人。 他没有实际经验,但是宁烟要求,他不介意为宁烟修炼大计献身。 他大手一挥,几本册子展于桌上,推向她,“你先看看,熟悉一下过程,有什么不懂的,再问我。” 宁烟接过那一捧册子就要看,又怕表现的太急切崩人设,愣是等吃完饭才故作平静的打开册子。 第一本,名为《炉鼎二三事》,跟她想象中的修炼功法不太一样。 随手打开一页,她虚伪的浅笑凝固在脸上。 宁烟状似平静的拿来另一本,名为《轩辕家记》的册子。 再次展开,依旧是开幕雷击。 一声卧槽卡在喉咙里。 这特么哪是修炼功法! 明明就是,小、皇、书! 依次看过后面几本书,名字都不正经多了:《如何让道侣爱上和你双修》《双修的101种姿势大解》《当炉鼎爱上双修,你顶得住吗?》 …… 宁烟已经化身石雕,仿佛被人用一柄尖锥砸开头顶,从头到脚裂开一条缝,碎成了两半。 她听见自己艰难的声音说:“齐公子,您……是不是拿错了?” 齐灿怀疑的拿回一本,翻开页看完,道:“没错啊,炉鼎修炼,都是学的这些。” 那她今天还兴高采烈的跟人家说要修炼?意思差不多等同于…… 不管怎么说,误会还是要解开,“齐公子误会了,我是说,寻常修士的那种修炼功法,不是……双修。” 宁烟知道,炉鼎在修真界地位低下,想要修炼难于登天,一半是没人瞧得起,一半是没有资源。 没成想,得到想要的答案,白高兴了半天,给她送来两本双修功法。 她要的是实际的,能够自保的功法。总不能打不过就原地躺平,缠着人家xxoo吧? 这像话吗? 哪怕真有用,遇到元卿那种狗男人,她就算把古往今来所有的双修功法全部研读完,该死的还是要死。 齐灿怔愣一瞬,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也是,她这么清冷的美人,同那些以往的莺莺燕燕都不一样,怎么会主动求他双修呢? 他一改往日散漫,站起身,诚恳道歉:“抱歉,是齐某会错意,冒昧了。不过齐某还是多嘴一句,小娘子的体质,想要修炼寻常修士功法,怕是很难。” 宁烟紧张问:“有多难,一点可能都没有吗?” 齐灿倒没有对炉鼎特别的偏见,也没有觉得她要修炼对于修士来说,是多么冒犯的事。 他解释道:“寻常炉鼎想要修炼真正的术法,无异于逆天改命。修真讲究阴阳调和,而炉鼎则是天性属阴,不会有灵脉,更不可能引气入体。” “小娘子是发生了什么事,受谁欺负了才想着修炼吗?” 宁烟一颗心,跌入谷底。 她垂首,眼睛不受控制的看向院子里那个黑黑的小土包,适当显现一抹伤怀。 齐灿身为修士,耳目过人,自然也是看到了,眼尖一点,旁边还有烧纸的痕迹。 “邓燕儿,死了。哪怕她曾经冤枉过我,我也觉得她死的未免过于轻率,严仙长只是袖子一挥,她便当场吐血而死。” 齐灿对于邓燕儿的死没有过多关注,当初她讨好他,他也遵守承诺,两清了。 宁烟自嘲一笑,那笑透着一种看淡世俗的悲凉。 “不怕齐公子笑话,我也是个怕死的俗人。从来了衍山门的第一天起,我便料到自己的命运不在自己手里了,一切生杀予夺,皆系于他人一念欢喜。但蝼蚁尚且偷生,为何我不能为自己求取一线生机?” “齐公子可还记得我出逃的那一晚?从迈出的第一步,就想好被抓回来打死的后果,万幸,我活了下来,一条命得以苟延至今。” “亲眼所见邓燕儿死去,我又开始惶恐,不安。我怕,我怕我也会是那样的后果,悄无声息的没了性命……” 齐公子矗立在原地,听着她一番发自肺腑的真言,心中潮水汹涌澎湃,久久无法平息。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特别。他并不觉得宁烟是她自己口中怕死之人,他惊奇于她独立的思想,不服输的品格,以及高洁的灵魂。 又为她的不安惶恐,而感到心口发疼。 齐灿见过,很多人,不止她,从一开始也是不服输的,可到了后来呢?沉沦,世俗,逐渐被眼前的诱惑吞噬殆尽,忘了来时的路,忘记自我。 只有她,始终不屈,始终独立,哪怕知道既定的命运如何,也会拼尽全力为自己而活,去争取。 只有她…… 这世上,有人如蜉蝣,朝生暮死。有人如野草,汲汲求生。 齐灿心灵震荡,久久不曾回神。 第14章 千机核 天色如墨,点亮的油灯灯芯左右摇曳。周围陷入一片无言的静默。 宁烟一长串发言,都快把自己感动哭了,诶,她可真伟大啊。 偏偏齐灿在这时候沉默了。 嘎?难不成发力过度,齐灿觉得她不好控制想弄死她灭口吧? 联想到修真界不把炉鼎当人的现状,宁烟觉得真有这个可能,这才开始后悔。 冷不防,齐灿上前抱住了她。宁烟意外,并没有推开他。 他坚定平缓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别怕,我会帮你的。” “藏经阁有本特殊古籍,传言可助人逆转阴阳,重塑灵脉,我会尽力拿到它,给你。” 齐灿对于古籍有多特殊没有描述,他也不打算告诉她,这本古籍,并不在藏经阁,而是在宗门关押大魔的索莫塔中,由一只上古魔族据有。 如果一个人一定要对你付出什么,他不会舍得歌颂自己的功德,不会过多赘述其中艰辛。因为他的目的和期望只有一个,付出。 对此一无所知的宁烟还挺高兴的,不管是真是假,起码这个齐灿,愿意为她做出实质性付出,起码是有苗头了。 虽然不知道渣意值具体怎么计算,拿一个人试试手,没问题吧? 齐灿静静拥着她,感受着她的脆弱面,内心跟着柔软了下来。 他抬起右手,从芥子袋拿出一个……核桃?塞到她手里,道: “这是我先前外出历练时机缘巧合下获得的千机核,将它随身戴着,有危险时按其核口,可制造出一方幻象秘境困住他人。心智不坚者永困于此,直到死去。” 宁烟靠在他肩头,欣然收下好意,还不忘给他发一张好人卡。 “齐公子,谢谢你,你对我真好,你是个好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了……” “无需道谢,是我自愿给你的。” 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宁烟拿起这枚平平无奇的核桃左看右看,眯瞎了眼看,严重怀疑自己被忽悠了。 无论是触感还是纹路,就是枚实实在在吃了补脑的薄皮核桃,搁手里盘都丑的找不到对子的那种,哪像正经法器的样子? 正常仙侠小说再不济也是个铃铛啊,玉石之类的法器,走的是飘逸高雅那一挂,这核桃……靠谱吗?能用在狗元卿身上吗? 千里之外,位于魔界与人间分界线的孽骨崖。红眼乌鸦于天空盘旋,刺耳的叫声此起彼伏,回荡在整个崖底。 崖底,无数白骨和横七竖八的棺椁堆积成山。有的尸身尚且完整,有的尸身已然腐化成枯骨,刺鼻臭味直冲天灵盖,周遭弥漫着不祥的气息。 其中大多数,是魔族尸体。 “阿娘,阿娘。恒儿怕,恒儿不想死,爹爹什么时候来接我们?” 两个魔族,一大一小,被对面雪白的高大身影逼的节节后退。 魔族男孩怯声说着,神情满是惊惶惧怕,妇人表情冷静许多,冰冷颤抖的手透露出她的真实情绪。 她紧紧回握着自己儿子的手,不敢放开。 “仙界元卿,我与我儿不曾得罪过你,你何以追杀我们至此?”她抖着唇,无形的威压笼罩住她们母子。 白色身影执剑而立:“魔将鄢不良,可为你夫?” 听他这么问,妇人当即明白前因后果。 “是又如何?平宁城活尸案是不良做的,那也是受魔尊驱使,他不过是个中间人!” “将城内五百户一夜杀绝,联合鬼谷于城底开设私下赌场,可为他亲手所做?” 妇人一惊,本以为将所有罪名推到魔尊身上便可万事大吉,保一时安宁。 全然没料到,短短几日元卿竟已将全部信息调查清楚,就连魔尊都不知道的地下赌场,都被他给挖了出来。 僵持下,男孩忽然睁开妇人的手,挡在她前面,跪地,不停磕头,哭着道:“大哥哥,求求你放过我和我阿娘,我把我最喜欢的兔子灯给你好不好?” “求求你……就算你要杀,先杀我吧!爹爹说男儿最重要的就是保护好自己的娘亲和妻子,他不在,我来保护阿娘!” 妇人上前,弱小的身躯抱住儿子,眼泪再也止不住,“恒儿,你这是做什么?” 元卿本打算将母子二人一并斩杀,师父教过他,斩草除根,方能以绝后患。 何况,母子并不无辜,他们吸食平宁城凡人的血与泪生存,享尽荣华。这些,足以让他们赴死。 却在看到男孩的反应后,迟疑了。 ——阿娘,我长大了,我能保护你和阿茵,我不是小孩子了。 ——阿娘,阿茵……对不起,对不起,我护不住你们。 ——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脑海中,冒出了些模糊片段,不等他捕捉,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无痕迹。 元卿皱眉,似是不解自己为什么脑海里会有这些记忆。 这迟疑的功夫,对面母子二人趁机使了个眼色,男孩从袖子里拿出一颗黑色的球,微微一用力,捏爆了。 周围,顿时一片黑雾翻腾,刹那间将他二人吞没。 “哈哈哈哈哈哈哈!还以为天下第一剑的元卿仙君能是什么大人物?原来随便骗两句,说信便信了哈哈哈哈哈!” “这魂兽丹,你且好好消受吧!恕不奉陪!” 魂兽,为魔界排名第四的兽类,品种稀少,其攻击性极强,啖人肉噬强魂,相传,有一只还吞噬过前魔尊的魂魄。 其兽丹却是个毒物,若不提前服用解药,嗅入一丝兽丹毒气,便足以让寻常修士即刻暴毙。 哪怕这毒雾毒不死他,也能短暂伤其灵脉,这些时间,足够他们母子二人逃跑了。 他们飞沙走石,跃上石壁,眼看着就要接近崖面。 黑雾中,一道白光劈开,长剑裹挟着破空之势直指二人,还没来得及惊诧,银光照亮他们最后一丝惨白神色,破碎的肢体,掉落崖底。 黑雾散开,元卿面色如常的站在原地,本命剑问弦自动归鞘,四周恢复寂静,乌鸦刺耳的叫声都不见了。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一声悲痛的惨叫,遍布整个悬崖角落。 “吾妻,吾儿!啊啊啊啊啊啊!杀千刀仙界元卿,老子要你的命!” 第15章 趁人之危 魔将鄢不良好不容易逃过元卿追杀,下属来报,他妻儿因收拾财物跑路慢了一步,被逮了个正着。 岂料,再赶来时,只看到她们的残躯,一家人,天人永隔。 鄢不良大喝一声,唤来魔刀,刀身泛着血气,杀意腾腾,不知沾过多少人的血。 他额头青筋暴起,“我今天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你给我妻儿陪葬!” 能坐到魔族魔将这个位置,自然不是浪得虚名,他就比元卿低了两个境界,拼尽全力一击,不信他元卿还能毫发无损。 元卿压制着体内翻腾毒气,方才他因记忆分心,不可避免吸入了一丝魂兽丹的毒气。 这种毒很是霸道,哪怕他表面毫发无损,毒已经开始侵损他灵脉。 该速战速决了。 他扬起剑,抹额随着墨发疯狂飞舞,侧身闪避,险险避过鄢不良致命一击。地面石子剧烈震荡,身后传来山崖塌陷的轰轰声。 元卿落在另一边崖面延伸长出的树枝上,抿唇,眨眼的功夫在手中起一道诀,附在剑上,问弦原本泛着白光的剑气转为金光。 鄢不良见一击未中,再次逼近,又迎一击,这时元卿竟直直立在树上,不躲不避,面色无波。 他这是,不挣扎了? 鄢不良瞳孔微移,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元卿手中本命剑,消失了。 他回头,数以千计的问弦将他包围成一个圈,金色光芒,遮天曜月。 鄢不良愕然,忘了逃避,喃喃道:“……佛门的东西,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回答他的,是洞穿他胸膛的剑群。 “不!我不会这么便宜你的,要我的命,也看你要不要得起!” 他忽然大笑起来,瞳孔逐渐涣散,黑色瞳仁消失在眼球,只余眼白。 自爆魔丹,同归于尽。 既然打不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元卿察觉到他的意图,并不意外,可就在他准备支起防御阵时,魂兽丹毒毒发,灵力罕见阻滞。 “砰……”地一声,伴随着鄢不良引爆魔丹,整个山崖,彻底塌陷。方圆百里,刮过一道猛烈气浪。 前孽谷崖百米开外,元卿立在一处空地,一尘不染的白衣罕见沾上了点灰尘。 下一瞬,支起剑,吐出一口鲜血。吐完,他再次直起身,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红帕擦拭唇角。 红帕在吸食到他的血后,金色花纹疯狂转动,如海蛇游动,几乎要从布里活过来。 他动作一顿,将布收好。一切做完,他面色始终平静,还是那个修真界人人追捧,强大,不可直视的元卿仙君。 寒凛峰。 宁烟一直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具体有多强呢,小学放假时回家一定要把各种科目的作业写完再玩的那种。 由此可见,其行动力,恐怖如斯。 还有一个原因是,她不知道元卿那丫什么时候回来,要是过两天去晚了,她就彻底没有退路了。 前有狼,后有虎,硬着头皮干,是卧底的必修课。 干的不是什么光明事,她不敢走楼梯,只能沿着整座峰人最少,最陡峭的那面,艰难的攀着那些树枝向上爬行。 后半夜,堪堪到峰腰,她累得几乎虚脱,大口喘气,身体随意靠在一棵树干上,刚准备歇会儿,身边突然刮过一阵强风。 寒凛峰本来就常年气温干冷,这一下差点给宁烟冻成冰棍儿。 搓搓双臂回温,她谨慎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套是否还在,确认无误后松了口气。 这个头套,正是她亲手做的裤头。 用的材料,是之前废弃的夜行衣,可惜手艺不太好,做成了开裆裤。时间紧迫,回头再补。 这么做可不是她变态,为了能够进一步充分沾上元卿气息,宁烟特地设计的方式。 她抬首看去,只见前方一抹晦涩白光,宁烟喜极而泣,终于……她终于快到了吗? 驴子头顶吊了萝卜,干活都有劲了,她顾不上休息,就往那抹白光冲去。 “哎呀——”噗通一声,宁烟的头懵逼的砸进草丛。 宁烟不可置信爬起来,这雪有病吧,居然是立体的。 定睛一看,她小小的卧槽了声。 我滴老天奶啊,我滴个眼瞎啊,这哪是雪地,这特么明明就是一个躺着的人啊! 谁抛尸在这了? 不知道随便乱丢尸体是一件很不文明的事吗? “你,是谁?” ——你是何人? 比遇到尸体更惊恐的是,尸体说话了。 比尸体说话更惊恐的,是这个声音,跟那天她被狗元卿一刀毙命前的声音,一模一样,台词都大差不差。 但是元卿修为有多高,出手有多快,她深刻体会过,语气不会这么虚。 为保谨慎,她没有回应,半步半步摸索向前,壮着胆子用手触摸这人,光线实在黑暗,不知触摸到了什么,那人闷哼一声,即刻出手握住她的手腕。 他危险胁迫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找,死!” “啪——” 宁烟一个巴掌扇过去,才不惯着他,自己都虚成什么样了,还敢威胁她? 分不清大小王了是吧? 她从袖口掏出一根邓燕儿留下的银簪,抵在他的脖颈上。 宁烟瞬间恢复了以前身为一方老大时,该有的做派,压低嗓音道:“和你的嘴巴商量好再跟我说话。” 那人似乎还沉浸在她扇下的那个巴掌中,久久无法回神。 “死了?” 刹那间,不等她多加反应,无名的巨力将她一把掀飞了出去,她条件反射闭眼,身体腾空半晌,她也没感受到任何疼痛。 宁烟感觉自己现在好像是躺在云朵里,周围软绵绵一片,睁开眼,她借着月色,看清她现在是躺在红色的“云”上? 用手摸了一下,是一种很细腻的布料质感。 她被红布慢慢拖举至地面,竟然生出一种,来到这个世界从未拥有过的被珍视的感觉。 见了鬼了。 红布将她完完整整的放在晕倒的元卿身旁,老妈子一样,伸出两边角,替她将歪了的头套套正,此前来时衣服上沾到的落叶也被它尽数摘的一干二净。 一切整理的差不多,它掰着她的肩转了圈,确认无误后,变回了一方红帕,钻进了元卿袖子里。 第16章 这男人有病吧 宁烟全程任它摆布,活像一只呆头鹅。 我想我真的该睡了,一块布居然都成精了? 看这块布最后飞回了元卿袖子里,她直觉这块布有点眼熟。 那股大力来的莫名,如果没有那块布兜着她,她会被直接掀下陡峰,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是这个半死不活的人被她打脸后恼羞成怒,使出的最后一击吗? 男人彻底没有了动静,宁烟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种神经病一样冷傲的性格,让宁烟心中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她上前,月色转亮,借着月华,她看清了男人真面目。 娇弱的小心脏,不自觉漏了两跳。 映入眼帘,是一张巧夺天工,熟悉的,令她憎恶夜不能寐的脸。 宁烟双脚发软,瘫坐在地,差点叫出声来。 死亡的回忆涌上心头,她浑身血液忍不住倒灌,身体里最后一丝温暖退尽,只余寒冷。 再想到方才的作死行为,宁烟连将来埋的第二个土包都想好在哪了。 她竟然,扇了元卿一巴掌! 为什么她要这么鲁莽,当个纯白装货不好吗? 很快,宁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神莫测盯着他的脸。 要不直接灭口吧? 反正他现在晕过去了,还身受重伤,现在不杀他,留着过年不成? 人,最忌讳的就是心软。何况还是对一个杀过自己的人。 渣意值,没有命重要。 再次拿出银簪,宁烟毫不犹豫向他心口刺去,眼见刺进了一半,银簪却无法再进一步。 深红色的血液,在他洁白的衣袍上,开出一朵糜艳的花。 宁烟惊诧,又用了十成十的力,仍然无法再进分毫。 星星点点莹白色的光,从元卿胸口漂浮而出,如同洒落人间的星辰,梦幻神秘。 宁烟无奈拔出银簪,又连扎数针,癫狂模样堪比容嬷嬷,无一例外都被挡开。 “卧槽,有外挂!” 那怎么办?这一巴掌对仙界第一元卿来说,不管是谁动的手,都无异于将他的尊严和骄傲按在地上摩擦,他要是活着,宁烟注定难逃一死。 她愣在原地,心乱如麻。 他有病吧?自己受伤不回家,居然倒在一个空无一人的角落里,让她误会。 都怪他。狗元卿。 宁烟想到什么,眼神一狠,开始扒拉元卿衣袍。 这可不是她瑟狼上身想趁人之危给他办了。她现在的身份是卧底,上面还有个兰暃,先把他交代的事办了再说。 元卿,她注定杀不掉,只能先想办法抱那位大腿了。 三下五除二,元卿被她剥的精光,宁烟的手有意无意触过他的肌肤,莹白色的光,让他伤口飞速愈合,她顶着掉脑袋的风险揩油。 这人虽然不讨喜,身材倒不错。 差不多了,她戴着头套的脑袋,使劲在他腹肌上。 蹭。 这下是货真价实的元卿气息了。 感觉自己好变态,诶,罚自己多渣几个帅哥。 她不知道,元卿此时正处于半昏迷的状态。清晰的感受着她一举一动,可他无法醒来。 那一巴掌,给元卿带来的震撼和怒气不能用语言形容。 最后一点余力,都在将她震飞后用完。 魂兽丹毒性霸道,魔将自爆内丹,他虽身受重伤,却不至于如此被动。 为何会重伤至此,因他在回宗门时,被得到消息的魔尊半路拦截,魔尊不仅得到消息快,出手也快。 趁他病要他命,魔尊的作风,一如既往的卑鄙。 他率领着百名魔将魔兵,将他困死。 元卿和魔尊顾渐痕实力相差无几,甚至魔尊闭关出世,隐隐有压他一头之势。元卿抵命奋战,不惜服用短时间拓宽灵脉的丹药,才得以脱身。 他不愿通知任何人,也不愿任何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拖着残躯艰难回寒凛峰,竟半路被个登徒女又是扇巴掌,又是轻薄。 身为天之骄子的元卿,从记忆里开始他就被捧在最高处,不食人间烟火,是世间最遥不可及的存在。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身为良家妇男,被一个黑皮光头恶霸女调戏侵占的一天。 她鼻尖呼出的温热气息,像一根轻飘飘的羽毛,落在她胸口处。 麻,痒。 怒,羞恼,杀意,屈辱……万般情绪,不停在他心口流转,本就破如筛漏的身体,再也维持不住最后一丝模糊的意识。 清冷高贵不可一世的元卿仙君,在登徒女宁烟的轻薄下,彻底气晕了过去。 宁烟终于心满意足停下动作,临走前,她恶趣味的摘下元卿头上那根抹额,将他的双手死死的绑在一起。 这番场景,加上周围散落一地的衣物,具体是什么,就等发现的人自行脑补了。 宁烟现在已经破罐子破摔了,能高兴点就高兴点,反正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下山路程很快,不多时,她就回到了那个小柴屋,柴屋旁堆满了齐灿劈好的木头。 那会儿齐灿看她装的可怜,还特意替她将柴房修缮了一遍。 瓦全墙密,身上还有一张羊毛皮草盖着,宁烟换了身衣裳,将沾有元卿气息的裤头谨慎藏好。 熬了这么久的夜,宁烟心大,裹着暖呼呼的羊毛皮草,沉沉睡去。 【叮咚!恭喜宿主,成功获得50渣意值!系统已自动激活。再接再厉呦!】 日上三竿,沉睡中的宁烟被脑海里骤然出现的提示音惊醒。 宁烟激动:“系统?你活了?” 想起前面的那句话,她又问:“50渣意值?什么玩意儿?我现在一个男人都没成功拿下,哪儿来的渣意值?” 系统看着自己的提示消息,确定没错,不然她也不会被激活。 【没错啊,50渣意值,来源途径不是元卿吗?】 【宿主你真厉害,这么快就让他爱上你了。】 ……我说我昨天才见他第二次你信吗? “你确实是渣意值还是恨意值?我感觉元卿现在不仅想杀我,还想把我挫骨扬灰。” 休眠刚回归的系统对她这些天的遭遇一无所知,【啊?为什么这么说?发生什么了?】 宁烟就把这些天重要的事件都跟它讲了一遍,重点是昨晚她对元卿所作所为,还问了那块红布是怎么回事。 系统沉默半晌,宁烟以为它在查资料,耐心等了好久也不见回应。 她问:“查到了吗?” 系统:【查到了,后山那边有块风水宝地不错,很适合当宿主的墓地。】 第17章 系统觉醒 宁烟:“……” 宁烟:“你觉得你很幽默吗?” 系统连忙找补,【开玩笑的宿主,那块红布来历我查询不到。但是通过记忆储存资料来看,它貌似就是之前元卿给你一剑毙命时用来擦剑的白布。】 宁烟眼前出现一道影像,类似于手机截图那种。 坐在红布上那会儿,她观察到布的边缘是有些花纹,现在稍加对比,确认就是那天元卿所用的布。 它最开始不是白色的吗?难不成是元卿那个变态擦完没舍得洗? “系统,这块布给我的感觉很奇怪,甚至有一丝……长辈对于晚辈的慈爱?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咳嗽两声,【害,一块布而已嘛,凡事只要伤害不了宿主那就都是友方,宿主放心好啦!】 它转移话题:【还有哦宿主,你现在需要再接再厉,除去刚刚获得的50渣意值,你还欠我875的渣意值呢。】 亲兄弟,明算账。 系统吝啬程度不言而喻。 说到这个,宁烟就不爱听了,它情商简直低的可怕,谈事情不好吗?偏要谈债务。 一想到自己因为报仇欠下一笔巨款,她就感觉心抽抽的疼,只恨当时没有趁元卿晕倒,再多抽他几个巴掌。 宁烟脑中灵光一闪,兴奋了,“系统,你说我之前抽他一巴掌就得了50渣意值,抽别人是不是也是这样?” 系统一哽,【……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逝世。 宁烟想了想,觉得元卿大概是个隐形m,其他人不一定是,她现在弱的跟鸡一样,还是不作死了。 伸懒腰起床,今天日光依旧是惨白惨白的,屋外一片萧条,和往日没什么两样。 屋前墙面,如山的木柴堆在原地。 宁烟嘟囔说: “诶?这都什么时候了?严昼还没来收柴火?” 寒凛峰,藏名居。 齐灿一夜未眠,收到宗主通知时,他正在藏经阁,手里握着本没有书名的册子。 宗主贺樊没了往日沉稳,声音明显的焦躁,齐灿听完才知,他那仙界第一,无人敢惹的师兄,出大事了。 听前面那一段,他眉头紧锁,魔界如今在人界行事越发张狂,衍山门实在不能放任不管了。听到中间,又觉得魔尊实在卑鄙无耻,竟然趁人之危。 听到后面,他手里的传音石,哐当掉在地面。 “师兄……你,别开玩笑了。” 他语序艰难:“元卿他,再不济,也不会让一个女子,白睡完,就走吧……” 贺樊早已焦头烂额,撂下一句“你自己来看看吧!”就切断了联系。 齐灿风中凌乱两秒,火速赶至寒凛峰。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寒凛峰的空气,相较以往冷了几分。 元卿的藏名居,更是鸦雀无声,静的可怕。 行色匆匆的弟子从他身旁经过,也只是问候一声微微行礼,没了往日殷切,个个恨不得把头低到地面,噤若寒蝉。 藏名居主殿外,站着贺樊,严昼,前阵子闹出丑闻的谷裕,良安也在场,还有一众叫不上名号的长老弟子。 “师兄?情况如何?”齐灿穿过人群,问道。 贺樊一脸沧桑,好像又老了几岁,“元卿他,在里面,谁也不见。” 齐灿道:“师兄可否告知我具体的……” 话未完,一只手拍上他肩,侧头看去,手的主人正是严昼,朝他微微摇头。 齐灿立刻意会噤声,被严昼带至一边。 “到底发生什么了?大伙儿为何都跟鹌鹑似的?” 严昼叹息一声,低声道: “今天一早,仙君便衣衫不整的出现在藏名居门口。我去迎他时,惊觉仙君头上抹额都不见了,再看去,仙君的抹额竟然系在他手腕上,还打成了一个死结!” “仙家抹额,对于修士重要性不必多言。仙君又是什么人,你我再清楚不过。他见到我时第一句话,就是说要找一个长得黑的光头女子。找到后将其原地处死。” 齐灿插嘴道:“我们宗有黑光头女子吗?女修不是都留着长发么?” 严昼认同,“我也是如此想,但是仙君脸色着实不太好,我没多问,派人去找了。直到仙君进屋前,袖子里掉出来一半留影珠,我才明白一切前因后果。” “前面那些,是魔族和魔尊的破事,你应该听宗主说过了,后面的就是……嗯……他被那个黑光头女修……你懂的。”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一并陷入诡异的沉默。 齐灿问:“元卿他……伤势如何?” 严昼正是为这点烦心,“我们也不知,仙君他不肯开门,宗主想进去查看伤势,也被他拒之门外,想着你哄人法子多,就先给你叫来了。” 齐灿被他们的脑回路震惊了,“……我只会哄姑娘,你要我哄他一个被姑娘那个啥的自闭大老爷们……恕在下无能。” 这话在理,齐灿和严昼两人相对无言。 他们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回归人群时,齐灿特意瞥了眼之前传出丑闻的谷裕和良安长老。 不怪他无礼,八卦是人之天性。 自那件事之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出现在同一场合,以前都是一前一后,现在两个白胡子老头一胖一瘦,站的远远的,你不沾我我不理你。 尽管如此,弥漫在两位长老之间的迷之尴尬仍旧挥散不去。 还有传言说,两位长老回去休养许久,现在连炉鼎都碰不了了。诶,作孽的魔尊啊。 思及此,主殿大门,冷不防被一道白色剑气劈开,两半大门被劈成了四半,周围登时飞溅一堆木屑。 穿戴整齐,面色如雪的元卿站在门口,语气,前所未有的冷沉。 “严昼。”他启唇唤道。 严昼上前,“属下在。” “将你之前发出命令撤回。” 严昼不懂其中缘故,还是听话照做。 “那个女人的命,我、要、亲、自、取。”元卿一字一顿,严昼竟然察觉出一丝荒谬的咬牙切齿的意味。 “仙君。”严昼劝道,“您有伤在身,养好伤再寻人也不迟。” 齐灿跟元卿关系平平,出于同师情谊,还是跟着道:“急什么,人跑不掉的……” 不等他继续说下去,元卿无视他,从他身侧缓缓走过。 问弦剑剑尖摩擦在地面的声音,刺耳,毛骨悚然。 第18章 全网诛杀登徒女 贺樊心知他固执脾性,认定的事不达目的绝不放弃,只无奈叹息,和其他人默契给元卿让出一条路。 主要是处理这类,全修真界第一强者,被一个籍籍无名女修强迫一事,实在史无前例,魔幻罕见,无从下手。 前段时间两位长老那样就算了,过去了就过去了,今天元卿又……你说说,这都叫个什么事儿! 算了,算了。随他去吧。 孩子受了委屈,讨公道应该的。 然而,这次不等他讨公道,元卿走过人群,不过数十步,那笔挺的身姿一跌,再也强撑不住,轰然倒地。 贺樊,齐灿和严昼等人齐齐色变,纷纷赶上去查看元卿伤势。没赶上的在后面一片哗然,堪称整个寒凛峰有史以来最为鸡飞狗跳的一天。 贺樊探完他灵脉,心头沉重,朝一边的首席大弟子命令道: “传我令下,宗门即刻封锁。所有人,在未查清犯事女子真人前,不得踏出宗门半步。” “是!” 没人知道,这两件事共同的罪魁祸首宁烟,只是一个身无所长,无人在意的小炉鼎,正在寒凛峰脚下密会妖族。 宁烟看着眼前这条蓝麟竹叶青,鳞片在它活动下逐渐变色的场景,觉得很稀奇。 “你真好看。”她由衷感叹。 女蛇妖吐吐信子,对她的夸赞很受用,“少贫。我是少主派来接应你的,往后会帮少主传达命令,晓得了吗?” “晓得晓得。” 说完,她进柴屋,从一堆稻草里翻出一个布包,恭敬递给竹叶青,“姐,昨天主子派给我一个任务,我凑巧完成了,还请您交给少主。” 幸亏兰暃还记得她,这玩意现在是个烫手山芋,不转交出去,那些修士人均狗鼻子,指不定就闻到不该闻的气息找来了。 尤其是严昼,他跟元卿再熟不过,千万不能让他发现! 竹叶青例行检查,打开布包,发现是个土色的开裆裤,一双竖瞳神情古怪。 “这是你的?你想用这种方式勾引少主?” 宁烟摆手,“当然不是,这是元卿的。” “奥,就是元卿想勾引少主!” 宁烟尴尬笑,“……这是主子的命令。” 竹叶青恍然大悟,“那就是少主对元卿有意思!我就说少主那么厉害之前为什么会输给元卿,原来如此……” “被爱的有恃无恐。” 宁烟听着越抹越黑的事实,捂脸,放弃了辩驳。 竹叶青感觉自己窥探到了真相,激动无比,决定回去和小伙伴们交流八卦,尾巴尖勾起裤头,跟撑着旗帜似的,大摇大摆快速爬走了。 “系统,元卿那边怎么样了?” 晌午都过了,严昼还没来,宁烟就猜到差不多跟元卿那事有关联了。 系统道:【宿主,我感觉我们又要倒霉了。】 宁烟早就料到那一巴掌带来的后果。 【你以采花女贼名义被全修真界悬赏通缉……元卿昏迷醒来以为你把他给那个了,自己一瘸一拐回门,他本来想亲自杀你,奈何伤势过重晕了。】 【宗主贺樊见此,当场就下令把你给通缉了,下令封锁宗门。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安全的地方,暂时应该查不到你身上。】 “谁把他那个了?”宁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 她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我?” 本来,她制造那副凌乱场面是让别人误会的,他不是好面子吗?宁烟就偏要撕下他的面子。 谁能料到,大名鼎鼎活了几百岁了的元卿仙君竟然纯情至此,连自己跟女人有没有发生具体关系都分不清,就认为她是罪魁祸首。 但是宁烟总不能站出来坦白说,其实昨晚我没有对你怎么样,我只是打了你一个巴掌而已吧? 这不是照样死的透透的吗? “系统,我后悔了,让我回家。好歹是个海王系统,来这么长时间一口肉没吃上,整天为了一条小命提心吊胆。 “今天还被一个纯情老男人误会了,这简直侮辱对我身经百战的过去。” 【可以啊。】系统浇了她盆冷水,【先还债。】 宁烟安静如鸡。 忽然觉得自己暂时还能撑一会儿了。 此时,头顶瓦片忽然传来哗啦啦的松动声,宁烟这位置站的极其不好,就在屋檐正下方,一块松动瓦片坠落,对着她脑袋砸了个正着。 “嗷!”宁烟想着事,没躲开,脑门立时冒出一个大包。 头顶传来贱兮兮地笑声,宁烟捂着包看去,又恶劣又喜欢捉弄人,不是严昼还是谁? 他不是在处理元卿的事吗?还有空来捉弄她?不会是怀疑到她头上了吧? 严昼来的目的,就是专门试探她的,他办事向来事无巨细,任何疑点都不会放过。 哪怕明知宁烟是个身娇体弱的小炉鼎,他谨慎起见,还是来了。方才稍加试探,他就否认了是她的事实。 小炉鼎太呆了,有点小心机,却没那个胆量。 不过,他还是从房顶一跃而下,到她面前。 宁烟不悦,瞪他,“严仙长,捉弄人很好玩吗?” 严昼厚颜无耻,“当然,不然我捉弄你干嘛?”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变出一个小药瓶扔向她,宁烟手忙脚乱接过。 “这个是清热膏,外敷,能消炎止痛,效果不错。” “呵呵,谢谢仙长。” 宁烟道谢。拿着丹药,一时无法确定他真实意图。 严昼讲完,眼尖瞥见宁烟手里的红色划痕,不经意问道:“你这手怎么弄的?” 宁烟顿时了然,果然是来试探她的,在这里等着了。 手上的伤,是她昨天爬山时,被那些棺木锋利的叶片和刺刮伤的。幸好她早有准备,指向那个手柄粗糙的斧头,细看上面有很多突起的木刺。 她脸不红心不跳撒谎,“仙长忘了么?您昨天交代我的两人份的柴,我一个人劈完,那斧子又粗糙,刮破了手。” 他面对她的控诉,难得没有反驳,抿唇又拿出一瓶丹药,“这是养玉膏,可祛疤痕美白。” 这下倒是给满心防备的宁烟整不会了。 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突然开窍学会关心她了? 不会有诈吧? 她不知道,此时的自己眼眶含泪,美眸看向严昼似怨含嗔,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这模样无辜弱小又令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第19章 被怀疑 严昼眼神闪过一丝不自然,垂下眼眸,看到什么,眉头皱了起来。 他忽然弯腰,手臂往她脚边伸去,宁烟直觉没什么好事,视线跟着往她脚边看去。 是一片蓝色的蛇麟。 宁烟心提到了嗓子眼。希望他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 “蛇妖的鳞片。”严昼陈述道。 很好,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这种情况她能认吗?不可能的。 “蛇妖?”宁烟有些害怕的看着他手中鳞片,“它怎么进寒凛峰来的?还在我……这里。” 宗门内并无黑皮光头女修,莫非,是潜入宗门的妖异对元卿仙君那样的? 严昼对着鳞片思考,实则暗中观察她神色,见她害怕不似作伪,也不再过多怀疑。 太过弱小的人,没那个胆子瞒他。 严昼问她:“你从昨晚到今日,可发现什么异常?” 宁烟努力回想了一下,“睡梦中,好像听见外面有一阵很大的风声,后面就没了。” “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宁烟眨眼,“仙长觉得我一个弱女子会骗你吗?” “哼!会不会骗人,老夫一审便知。” 严昼启唇要否认,被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小院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一个白胡子老头穿着身兽纹白袍,端的是仙风道骨,一方高人的架子。 而宁烟看到他的第一眼,眼神不由自主的往他腿部瞟去。 没有变成o形腿吧?走路还稳当吗? 来人正是谷裕,之前被她亲自下料害惨的主角。 谷裕身后,他形影不离的良安不在,估计是出了这事,两人关系破裂了。 也是,两个平时喜欢玩弄炉鼎的一丘之貉,被对方玩了,心情估计复杂的很。 谷裕那细长的双眼现出一抹精光,在宁烟和严昼身上逡巡,最后停留在宁烟手里的药瓶上,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严昼,一段时日没见,你倒是学会袒护起仙君的炉鼎来了?” 他上来就是一顶帽子。可见其冤枉人熟练。 严昼只服从于元卿,不会忍耐旁人多言。 他果断呛了回去:“不敢当,她既无错,谈何袒护一说?长老有闲心在此消遣,不如先回赤练峰养好身子。” 谷裕被他一呛,脸色变了变,很快恢复从容,“若是老夫说,她勾结妖族暗害元卿仙君呢?” 被点到的宁烟往严昼身后缩了缩,活脱脱一副菟丝花做派。 看来这大兄弟还是靠谱的。 “您说如何就如何?她一个身无所长,貌丑无盐的女子,平日就呆在这方天地劈柴度日,如何勾结妖族?就算妖族选卧底,也选不到她身上。 倒是您,上来未查清原委便急着定罪,不知是何目的?” 宁烟抬头看他一眼,听着他维护的语句,莫名感觉膝盖中了几箭,这大兄弟说话咋那么难听呢? 她一个大美人,哪里丑了? 谷裕本来就是心里不爽路过这里,顺便来找茬的,看严昼这么维护一个女子,还是人尽可夫的炉鼎,对他说话如此不敬,当即不悦。 “……是不是跟妖族有关系,押去严法堂审审不就好了?” 卧槽!这个死老头子,主意打在这里,还想打她一顿。 “呵,免了。您的严法堂,屈打成招的路数谁人不知?” 谷裕今天是打定主意要针对她,“好,不带去严法堂,那就带去藏名居,让你主子元卿亲自审!” 严昼真心烦这个老头了,“她无错,为何要审?” 谷裕冷笑,“呵。你怕是不知道,她此前出逃过一次吧?这样一个炉鼎,谁人能放心?” “出逃?”严昼隐约记起,底下的弟子有人议论过这事,他当时办事恰好从一旁经过,只听个大概。 内容无非就是有个不知好歹的炉鼎不甘于现状,深夜出逃被抓,送去严法堂被谷裕用赤蛇鞭抽的皮开肉绽,最后就剩一口气抬了回去,生死不明。 原来,是她。 她逃走,是为了摆脱成为炉鼎的命运吗? 严昼没有看她,感受着她小心翼翼牵着他衣摆的重量,一时没有反感她的接触,只是心情复杂。 向来眼高于顶的他,终于意识到一个炉鼎的处境,在衍山门何其艰难,或许她那些小心机,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手段吧。 谷裕长老说的义正言辞,其实只是换个地方还是由他审而已,他看人不爽,还没有解决不了的先例。 何况,只是一个炉鼎而已。 丝毫不知自己在无形中为宁烟的攻略进度添砖加瓦。 身为两人讨论中心的宁烟,看到严昼不说话,心中陡然一紧,大兄弟你刚刚不是听能说吗?会云多云啊!我不要去见那个狗元卿啊! 回忆起昨晚自己那一巴掌,惊悚之感从脚心一直窜到天灵盖,被发现了,她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手腕骤然被严昼拉住,他的话掷地有声。 “好,我信她。那便找元卿仙君查明。” “啊?”她短促惊讶出声,两个大人物丝毫不打算过问她意见,眼前一花,无数树木花草从身边刮过,就到了一处陌生的大殿前。 这感觉,堪比蹦极,带来的冲击过大,她双脚接触到地面时忍不住一软,胃里翻江倒海,还想吐,奈何没存货,吐不出来。 严昼回头,见她惨白着一张小脸,这才意识到她是一个凡胎,受不住瞬移术的猛烈冲击。 他伸手,又变出一瓶丹药,正是固元丹,倒出一颗喂给她。 谷裕瞧着二人一举一动,心中不屑,不愧是下作的炉鼎,这还没见着元卿仙君的面,就先勾搭上了他身边的左膀右臂。 造价不菲的固元丹都拿出来了,还真是本事不小。 他催促,“走吧!” 严昼没理他,问宁烟,“好些了吗?” 宁烟苦着一张脸,很想回答她现在非常不好,但是这个毛丹药实在太管用了,她说不出口。 一口下去,平心静气。 头不晕了,脚不软了,心脏也不太想跳了。 她只能如实说:“好些了。” 宁烟生无可恋的问系统:“你现在还能再帮我复活一次吗?我再欠你1000渣意值。” 系统无情道:【宿主你死心吧,自从出了你这事,上级觉得很亏,连夜修改了不准赊账的政策。】 第20章 调遣 “好好好,玩这么绝是吧?” 系统:【我现在才一级,无能为力,宿主,你自求多福吧。】 丢下这句话,它头也不回的消失了。 果然,靠天靠地靠系统,最后只能靠自己。 宁烟全程低头被严昼拉着走,视线只能看到脚下台阶,往前,便是进殿的门廊。 异样的是,门廊只剩个廊,门不见了。 她这才抬头悄悄观察起周围布置,幅度不敢太大。 比起说这个地方像某处宫殿,她更倾向于这是一处家具空旷的居室,地面以一张巨大的山河簇锦图铺就,尽显豪华气派。 偏偏除了上首一张摆满了书册的案几,和桌后的屏风,整个屋子共同的金缕荷花灯外,其它装饰都没有了。 由此可见,居室的主人对于软装这类有多不上心,整体给人一种虎头蛇尾的感觉。 要是换宁烟,高低整点说法。 首先把那些桌子椅子通通撤走,整一张容纳五六人的大床,大床上雕一个巨大无比的龙头,龙头镶两颗夜明珠。 以后她和她的男宠们起床,他们就能被她的龙头震慑一遍,进而对她心悦诚服,快哉快哉。 也只能想想了。 严昼虽然现在表面上站她这边,只要她敢害他主子分毫,宁烟第一个被宰。 谷裕先到,严昼牵着宁烟前后进殿。 浑厚的中年男子音从屏风后传来,“谷裕长老?严昼?你们带个炉鼎过来作甚?” 强者对于不熟悉的人,都会先用神识试探一遍。贺樊身为一门宗主,自然不例外,他有些不耐,这种关头,带个无关紧要的炉鼎,不是给他添堵吗? 谷裕率先开口: “宗主,这炉鼎是前几日被送给元卿仙君的二人之一,今日老夫正好碰巧闲逛至那处破屋,便见严昼与她举止亲密,还妄图包庇她勾结妖族,残害元卿!” 他夸大其词的言论张口就来。 屏风后,贺樊站起身,他没有着急下定论,而是问: “勾结妖族,害元卿?严昼,你来说具体何事。” 被扣了大锅的严昼不慌不忙道:“并无此事,乃长老一人论断之言。” “仙君出了这样的事,下属也难辞其咎,从午间开始,我便和齐灿分头行动,将整个寒凛峰寻遍,也没见仙君说的那个黑光头女子。” 等等,黑光头女子?宁烟眼睛微微睁大,说的是自己吗? 她昨晚头套貌似包的挺贴头皮的……谁能想到元卿竟然会认错,闹出这么大一个乌龙? 听到这些,她反而不那么紧张了,怪不得没人怀疑她,因为根本就没人质疑元卿将罪魁祸首认错,他太虚弱,很多东西都记混了。 严昼继续道:“彼时我恰好经过她所在的……柴房。不慎伤了她,给她送药时,看见她的宅院留有一片蛇妖鳞片,谷裕长老一来见此场景,便咬定她勾结妖族。” “这是那蛇妖鳞片,宗主请看。” 说完,他张开另一只手,一股灵力拖着那细小的竹叶青鳞片到屏风后。 “确为蛇妖鳞片,它道行不高,尚不能化形。”贺樊沉吟片刻道。 “你可知这蛇妖来历?” 这次,问的是宁烟。 宁烟现在是个胆小如鼠的炉鼎,她快速思考后连忙跪地,抖着身子辩解: “回宗主,奴不知蛇妖来历。也没有和长老说的那般,与妖族勾结暗害元卿仙君,奴没有那个胆子。” “奴知道空口无凭无人能信服,之前奴在炉鼎院听说过,宗门有一样宝物名为验真石。若各位大人不信,可用验真石一测。” 不等其他人反应,脑袋里的系统坐不住了:【宿主,你疯了?你自己把这个把柄说出来,真验了你就完蛋了!】 宁烟心中冷笑,“呦,你还活着?” 【……不是,这是重点吗?】 宁烟语气已经不见之前的慌张,有种诡异的运筹帷幄: “淡定点儿,你主子前身干过卧底,测谎仪都干废几台,没人能知道我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实。” “不这么测,谷裕那阉人有心找茬,现在元卿重伤,这几个大人物都在,偏偏他不在,应处于昏迷状态。不拿出点有用的东西,严昼再厉害也护不住我。” 严昼认定她无辜,又见她姿态放的如此低,手指微动,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谷裕从未想过处置一个炉鼎还需如此大费周章,更不知这个小小炉鼎还知道验真石,心中一百个不情愿。 “验真石何其珍稀,用在一个炉鼎身上,过于浪费。老夫看,还是刑场鉴真假。” 贺樊从屏风后踱步走出,宁烟跪地,可以听到他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不必了。”他缓缓道。 “一个不能化形的蛇妖,左右也对寒凛峰构不成威胁,眼下,还需先找到那个女子。” “谷裕,我知你心中有郁气,如今事态严重,所有事宜当以查明元凶为主。” 言下之意,就是等这阵风头过了再说。 谷裕终于停止了作妖,心中什么想法却无人可知,贺樊给他派了个任务充当台阶,他胡子颤了颤,不情不愿的走了。 宁烟暗自松了口气。 严昼刚想弯腰扶她,贺樊目光落在他伸出去的手上。 “严昼。”贺樊叫他名字。 他停了动作,“宗主有何吩咐?” “你自小跟在元卿身边,恪尽职守这么多年,本尊总以为,你会跟他那个闷葫芦一样。” “此时看来,又不太一样。” “他从未如此护过一人。” “你若是对这个炉鼎有意,本尊做一回主,将她赏你了。” 严昼短暂沉默,拒绝道:“她是仙君的炉鼎,小人不过是替她述清事实而已,不敢有越主之心。” 贺樊方才那番言论实际试探颇多,看似在询问他的意见,若他真正应下,宁烟没几日好活。 上位者,无人能容忍下位者僭越,哪怕是一个炉鼎,也得分清主次。 “如此便好,”贺樊颔首,“既然是元卿的炉鼎,那便改日搬来伺候元卿吧,他如今重伤昏迷需要人照看,你也有职务在身,将她调来,你看如何?” 严昼眸光微闪,道:“仙君此前不在寒凛峰,还不知道她的存在,恐有冒犯……” 第21章 改变命运 “无事。” “就当她是个伺候的下人。” 贺樊止了他话头,一锤定音。 宗主发话,严昼没有拒绝的余地:“好,小人这就着手安排。” 贺樊明知元卿对炉鼎一事极为反感,将她安排在元卿身边,只为严昼能认清自己的身份。 元卿是厌恶炉鼎的,若他醒来不满,一个炉鼎,杀了便杀了,严昼今日为这个女子说的话太多了,不能让他忘记他服从的是谁。 一旁跪着,听着他们一言一行的宁烟:…… 不爽,真的很不爽。每次命运都被捏在别人手上的感觉,好憋屈。 这下好了,还要反过来派遣伺候仇人,以前在那个破柴屋,她只需要等着齐灿砍柴的。 元卿那狗东西性格阴晴不定,说不准什么时候看她不爽,就给她刀了。 诶,这世界就是如此参差不齐。 有人白天风光,有人夜里流泪,有人凌晨三点雾里看海,而她,为了一条小命,愁的无以复加。 * 宁烟小心翼翼的端着盆温水,趁着夜色快步于藏名居的一条小路向前走。 小路上铺着一层鹅卵石,她鞋底薄,走起来格外酸爽。 不出她意料,狗元卿果然身受重伤正在昏迷,不然他们那会在他的主殿,他也不会迟迟不见人影。 现在,她的任务,不仅要每天给那个狗男人搞卫生,还要负责一系列他个人洗护的行动。 苦煞她也。 “从未见过的生面孔,她是谁?” 三两成群的弟子从她身旁经过,其中一人停下脚步,疑惑问道。 另一个消息很是灵通,“哦,那是严仙长调过来的一个炉鼎,专门伺候元卿仙君的。” “伺候元卿仙君?随便来个什么人不行,为何偏偏要派一个炉鼎来?” “在说,元卿仙君明明已经有未婚妻了。” 另一个听她这么说,头皮都跟着紧了紧,“你声音小点。我跟你讲,这个其实是宗主的安排。” “宗主安排?”她拧眉,更为不解,“宗主不是希望元卿仙君早日成婚吗?平白安插一个炉鼎进来,天祁山神女能同意吗?” “宗主确实希望如此,但是小道消息称,严昼仙长貌似对这位炉鼎很有意思……宗主不想他与仙君离心,才特意如此安排。” 为首那人一副吃到大瓜的表情,“展开说说。” “具体我不知道,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严昼仙长那个平时不近人情的性子,竟然也开始维护起她。” “宗主直觉不对,干脆给人送到元卿仙君面前,断了他的念想。” “反正元卿仙君是极其厌恶炉鼎的,说不定我们今日见得到她,明日就见不到了,无需在意。” 几个弟子们平时修炼环境闭塞,整天关在学堂里不是学心法就是闷头练剑,日子枯燥至极。 她们不比那些天骄,时间自由,还能跟炉鼎消遣度日,宗门大多数弟子,都过着平凡的修炼生活。 这段时间八卦多了起来,私下里肯定免不了好好讨论一番。 “聚在一起做什么?还不歇下?”颇有资历的弟子声音传来,几人面上一悚,作鸟兽状散去。 宁烟端水回殿的时候,殿门口出现了另一个熟悉身影。 “小娘子。” 齐灿掩下眼底担忧,面上是不变的风流笑意。 齐灿捏着手里那本无名书册,正是他昨晚去索莫塔里一夜苦战的成果,里面详细记载了逆转阴阳的经文术法。 有了这本册子,宁烟可以摆脱炉鼎身份,潜心修炼,走上一个正常修士该有的道路。 此前,他从未因为一个女子这么费心费力过。 他那时忙着寻找传说中的登徒女,没来得及顾上她这边,等再得到消息的时候,他赶去那方柴屋,已经空空如也。 唯有门前那张跛脚小桌,让他还记得这里发生的一切。 温馨,转瞬即逝。 没有这个岔子,他本来打算等元卿回来就跟他说明,将宁烟讨去的。 或许日后说,也不晚。 “齐公子?” 宁烟听他说过他在寒凛峰任职,并不知他具体身份,对于他忽然在元卿殿门口守着的行为有点意外。 齐灿回神,接过她手里的水盆,放在一边,“元卿仙君身为一方仙者,无需洗漱,等他醒来,一个法决的功夫就好了。” 宁烟被他没头没尾的话说的一愣,道:“……多谢齐公子关心,这是宗主吩咐。” “无事,我知晓仙君性子,他平日除了严昼,不喜旁人近身,醒来不会怪你。宗主那边,我去说说。” 宁烟暗中挑眉,怪不得之前说这个齐灿有身份,这下貌似跟宗主也有些关系啊。 看他表现,她的养鱼事业貌似越来越成功了,昨天又是送那个千机核,今天又告诉她你尽管上班摸鱼,大老板找上门我给你撑腰。 由此可见,齐灿对她,确实有点感情了。 但是距离收网,还远得很。 当然,该收的好意还是要收的。 宁烟回以一记浅笑:“多谢齐公子提醒。” “谢什么,小娘子莫要跟我见外。” “小娘子可还记得,我昨日同你提起的那本可逆转阴阳的术法?” 宁烟点头,“记得。齐公子有消息了?” 齐灿从身后拿出那本无名册,递到她面前,形似一个打猎回来拎着猎物,等待妻子夸赞的猎户。 无名册首页偏黄,书角有深浅不一的磨损痕迹,整体不算很严重。 宁烟两眼盯着这本册子,眼睛都直了。差点维持不住自己清冷人淡如菊的人设。 我嘞个乖乖。 这就是什么?这就是养鱼的最高级!不但能从中捞好处,还能借此改变命运! 宁烟仿佛看到了自己光明的未来。 她想象着自己靠着这本书将来称霸一方,把那些欺负她的人一个个踩在脚下,狠狠用鞋底碾压在他们的面皮上,侮辱他们。 连日以来,遭受的种种不快,一扫而空。 她装出一副局促模样,“齐公子,我此前不过是说的玩笑话,没想到,你能为我费心……” 语气哽咽,她接过书册,感动至极。 “我以为,我的命运就止于此。从未想过,还有这么一天,齐公子,我真不知该对你说什么好……” 第22章 我有感觉了 齐灿低头,见她一副手足无措,难得生动的模样,心中是无法言说的欢喜。 尽我所能,予你所喜。 无关风月,只关你。 炉鼎修炼,在旁人修士眼中再荒唐不过,没人知道,这还有个更荒唐的人。 还是师承元卿仙君同一脉的关门弟子,做出此等主动助炉鼎修炼的荒唐事。 传出去,整个修真界估计都得震上一震。 “傻丫头,这才哪儿到哪,瞧瞧你,都要哭了。” “往后若想要什么,直接知会我一声便是。” 以前都是假哭,宁烟这次是真的想哭了。 激动的。 齐灿安慰了她一会儿,元卿殿前定时有弟子巡逻,她名义上是元卿炉鼎,齐灿现在还不想在宁烟这暴露身份,不多时就离开了。 有了这个神助攻,宁烟哪还伺候什么元卿?也不往殿里看一眼,当即步履生风的回到自己的新住处。 新住处比那破柴屋高了几百个档次,空间不大,胜在布置温馨,家具一应俱全,还有她平时高攀不上的茶杯一类。 严昼终于做了回人。 把被子挪到一边,宁烟蛤蟆跳上榻,雄心壮志翻开无名册,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改变命运的机会,来了! 万幸,据齐灿所说,这本书应该挺有来历。 可里面文字并不和她想象般晦涩难懂,看过后她觉得通俗流畅,其中还配合多数画图动作,很好理解。 宁烟盘腿,在榻上正襟危坐,神情少有的严肃认真。 一边看,她口中念念有词,手指在空中来回比划,一会两指并拢指天,一会双手合十空中飞舞,一会又手指弯曲形似僵尸…… 总之,经过系列的高难度动作后,她屏息凝神,呼吸都慢了很多,某一刻,身体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盈感。 她睁开眼,看着自己的双手,喜不自胜。 “成功了系统!我有感觉了!我感觉我现在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是不是代表我现在可以开始修炼了?” 系统:【想多了,你只是饿了。】 宁烟:“……” 心寒,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 系统说的是事实,她从今天早上开始到现在,颗粒未进。 现在一落地,感觉整个人饿的轻飘飘的,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的感觉。 大人物们早就辟谷了,不需要吃饭,也想不起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来。 也罢,好事多磨,她也没设想过修炼会这么容易。 一口气吃不成大胖子……好歹先把这口气吃回来。 她将书册看的宝贝的紧,毕竟是逆袭的唯一出路,小心谨慎的放进了榻下她开辟出来的小暗格里。 粗糙如她,凡事都很不在意细节,若是她仔细多看两眼那册子,便会发现,册子尾页缺了一张。 等她以后发现时,察觉之前的一切都是徒劳,又是一顿捶胸顿足悔青了肠…… 当然,都是后话了。 宁烟那会儿被严昼带上来时,是说过元卿这有独立厨房的,可他们殿里没人吃饭,厨房也就闲置了下来。 以后她来了,厨房可以供她随便用。 宁烟却没有往厨房那边走,而是往左边弟子膳房那边去了。 一方面是她是那种自己做饭都担心毒死自己的人,手艺差的惨不忍睹。另一方面就是懒,有现成的干嘛要废功夫自己做呢? 这不没苦硬吃吗? 她沿着白天严昼给她指过的一条小径往前,小径旁是一堆半人高的草丛。 天色渐晚,大多数弟子需要歇息,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在远处暗灯下驻足。 他们聊着天,聊到兴处,时不时发出几声笑。 宁烟不经意瞟了一眼,发现其中有个熟人,正是之前领她来寒凛峰的国字脸。 她脚步顿住,停了下来。 国字脸道:“谁知道呢,良安长老平日一副老实做派,背地里竟还能玩出这种花样!” 另一个和他同款蓝领道:“那小炉鼎也是可怜,良安经过魔族那一遭,算是个半阉了,这对待炉鼎手段也就格外扭曲。” “我还听说,有几个被他用热蜡弄的脸上都毁容了。其中一个想反抗,被活活打死……” “切,这算什么。良安长老相比谷裕长老,那简直是活菩萨在世,玩的都是人家剩下的。” “我跟你们说,谷裕长老之前有一个叫青莲的炉鼎……” “谁在那里?” 国字脸正在认真听着八卦,忽然抬头,眼睛直直射向宁烟所在的草丛。 宁烟暗暗翻白眼。 不是,偷听个八卦你们也那么谨慎?有本事别在这大路上说啊,回房窝在被子里悄悄讲不好吗?一个两个有病似的。 宁烟本意不是偷听,只是想着国字脸是之前分配她们的那人,看看能不能听到关于徐秀秀和江芮的信息。 刺猬的信还没来得及回,它就被兰暃带走了,徐秀秀没得到她的回信,总归是不放心的。 然后就是江芮,从国字脸口中得知,良安那家伙平时老实安分,背地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芮恰好就被分给他,宁烟听到其中有人被良安虐待致死后,心中惴惴不安。 作为来到这个世界唯二对她好的人,宁烟是发自内心的担心她们。 现在站出来也无事,她名义上好歹也是元卿峰上唯一一个炉鼎,虽起不到威慑作用,他们也不会拿她怎样,顶多语言侮辱几句。 “别动。” 宁烟准备站起身,后方男子特意压低的声音传来。 是严昼。 她呼吸一滞,“好。” 国字脸等人见她这边迟迟没有动作,心生疑窦,缓慢朝她这边走来。 一个黑色高大身影站起,出现在几人视野前。 “你是……” 夜色昏暗,国字脸看不清他的脸,特地上前都走了几步,手中燃起一簇火苗。 那黑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挑衅似的往前走了一步,一副料定他不敢怎样的架势。 国字脸当即不悦,他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知好歹敢大半夜偷听他们讲话! “嘿!你是哪峰弟子?胆子倒是……咦哟,嘿嘿……是您啊严仙长!” 叫骂声卡在喉咙,咽了下去。 谁人不知,严昼身份不仅是元卿仙君下属,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之前有个长老对严昼不敬,嘲讽他一辈子都是个附庸之物,严昼当场就给他掉了两颗牙。 第23章 吃面 自那以后,那位长老自觉没脸,辞去了长老之位,掉的两颗牙现在都没接上。 国字脸手心火苗瞬间熄灭,被严昼差点吓成瓜子脸,态度更是180度大转弯赔起笑脸,身后跟着的两人也是战战兢兢。 严昼双手环抱胸前,“是我,你可满意?” 国字脸叠声说:“满意满意,小人满意的很。” 严昼冷下脸:“我让你满意了?” “你们大半夜不回房打坐歇息,在外聚集议论宗门长短,方岂山,我看你是闲的慌了。” “你这么闲,我就给你找点事做。” 国字脸方岂山面露苦色,“这还是算……多谢严仙长安排!” 推拒的话短在半截,严昼腰间弯刀在月色的映照下划过一丝寒光,方岂山顿时面无人色。 “昨日,上峰的那条阶梯被人从中横断,你们无事,便去将那阶梯一段一段修好。明天,我亲自验收。” “听到了吗?” 话是这么问,但是几人哪敢不同意,纵使心里一万个不情愿,实际还是忙不迭点头应下。 严昼甩出一道灵力,“听到了还不快去?要我抬着你们干活?” 几人被他灵力抽的吃痛,你踩我的脚我踩你的衣服,一溜烟的功夫,尽数消失。 一个擅长奴役下属,十足的恶毒包工头形象,被他演绎的活灵活现。 宁烟暗暗听着这边动静,忽然感觉这场景有些熟悉。 好像之前被命令砍柴,就是这个场景…… 现在严昼替她掩护出头,以同样的方法奴役别人,她居然有种狗仗人势的感觉。 严工头安排完活计,转身来她这边。 他问:“这么晚了还出来逛,你也很闲?” 宁烟生怕他给她又安排什么活干,噌地站起身,拍干净手上泥灰。 “不不不,我一点都不闲。就是今天没吃饭,有点饿了,出来找吃的。” 严昼语气缓和,“所以,你现在是来弟子膳堂找吃的的?” “嗯!” “藏名居不是有厨房吗?我让人买了食材的,你怎么不在藏名居吃?” 宁烟委婉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我不会做饭……” 对啊,她现在就是个小虾米,什么都不会,还是个拖油瓶,这不是一点剩余价值都没有了吗? 直接给她丢去哪个犄角旮旯自生自灭怎么办? 她又找补,“但是!我向仙长保证,我会学着做的。肯定伺候好元卿仙君!” 黑暗里,严昼弯起的唇角,又拉了下去。 他没应声。 过了会儿,他再度开口,语气冷淡了许多,“跟我来。” 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走远。 宁烟不敢问他要带她去哪,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背后。途中脚下踢到一粒石子,没掌控好力道,石子向严昼脚边飞去。 很轻微的碰撞声。 宁烟心都提了起来。 好在严昼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小细节,脚步都不曾停留。她松了口气。 一路上,两人间气氛沉寂。 行至光亮处,宁烟时不时四处张望,一片云层擦过她头顶,这才清楚的认知到,以前爬上寒凛峰顶的想法多么愚蠢。 无它,寒凛峰,实在太大,太高了。 不但有元卿的主殿侧殿,还有弟子居,演练台,各类大大小小杂七杂八的屋子居室,一眼望不到尽头。 跟那些仙侠小说里一人一峰的场景截然不同,相反,白天热闹的很。 除了元卿那方天地。 哪怕偶尔有人经过,也都是作哑巴状。安静的可怕。 不多时,严昼带着她来到一处房屋前,门上方挂着一副荧光牌匾,写着“弟子膳堂”四个大字。 门栓上挂着暂停营业一个木牌。 显然,膳堂过了饭点,里面没人了。 严昼动作一顿,往回走去。宁烟以为今天没得吃了,不由沮丧。 饿了一整天,上吊都没力气。 谁知,这个平日惯会教训人的严昼,停在窗前,手指在窗边捣鼓一阵,三两下开了窗户,随即身形一跃,就这么进去了。 要说没点前科宁烟死都不信。 她问:“仙长?你这是?” “等着。” 简洁明了的两字。 隔着窗户,宁烟看到他撸起两边袖子,白皙的手臂可以看到血管凸起,肌肉流畅却不夸张。 他看过一堆食材,都不太满意。从角落里扒拉出一袋面粉,就这么和起了面。 面团在他的手里仿佛有了生命,任他拉伸搓圆,在空中飞舞跳跃,面粉飞铺,很快,面团就成了根根分明的面条。 他揭开早就烧好热水的锅,将面条搁里。 拿出一个碗,在碗里放上香油、盐、老抽,用一勺煮面的热水淋过,捞出面条放进碗里,洒上点葱花,一碗清汤面,大功告成。 宁烟见此,简直是大汉看绣花,惊掉了大牙。 我嘞个餐餐啊,严昼居然还有这一手。简直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啊! 他拿了双筷子,端着面到窗户边递给她,“吃。” 他忙活这一番功夫,好不好吃先不说,宁烟不提供点情绪价值都说不过去:“多谢仙长!仙长您竟然还会做面,好厉害!” 严昼转身收拾灶台,“吃你的去,话真多。” “得嘞!”宁烟看到不远处有个石桌,应该是平时弟子们用餐的地方,端着面过去坐下。 吃了一口,宁烟瞬间感觉自己寒了一天的心,从胃里回暖了。 最简单的食材,最极致的搭配,一切尽在不言中。 干就完了! 身边凳子上坐下一道黑影。 “严仙长。我想问您个事。”她吸溜着面条,忽然出声。 “有话直说。” “您来寒凛峰多久了?” “问这个作甚?” “嗯……我就问问。仙长不想说就算了。” 严昼短暂沉吟,道:“太久了,我不记得了。” 宁烟心里始终记挂着那会国字脸们谈话,犹豫了会儿道:“您当初进门时,有熟悉的人吗?” “没有。我跟着元卿仙君进的衍山门。” “那您……” “想打听什么消息直接问,我不喜欢跟人拐弯抹角。”严昼直截了当,像是早就看穿她真实意图。 宁烟:淦,被看穿了。 她咬着筷子,“仙长真是厉害,这都能看出来……您那会来的时候,应该是听到了他们谈话的吧?” 第24章 谁?婆婆? “我不是有意偷听消息,其中那个姓方的修士是之前送我来寒凛峰的人。” “我在炉鼎房有两个关系很好的朋友,那天和我一起被分往不同处,我当时看他在,好奇有没有我朋友的消息,这才留下来听。” “他们聊到了良安长老最近对待炉鼎有些……不好。我一个朋友恰好就被分给了他,我不知道她近来消息,有些担心。” 宁烟一边说,一边不忘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没有不耐烦,才一次性说完。 严昼呵了声,眼底情绪不明,“所以?你想让我帮你打听消息?” 宁烟怂了,“您要是有空的话……顺便打听打听。” “我凭什么帮你打听?” “我给你做面,是看你一天没吃饭笨手笨脚的可怜而已,你以为你是谁?让我无缘无故给你帮忙?想得美。” “抱歉严仙长,是我痴心妄想了。” 她失望敛目,筷子扒拉开碗里葱花,闷头吃面。 切,能帮就帮,整的跟谁拿把刀架你脖子上逼你似的不情不愿,说话不夹枪带棍,身上就比长跳蚤还难受。 真烦。 相比之下,她还是喜欢说话好听,老老实实当工具人的齐灿,更得她心。 但也仅仅只是简单的喜欢一个工具人而已。 在没有积攒真正绝对的实力前,她不会有任何女儿情长,男人嘛,干净男人也好,脏男人也好,不过是她为了变强向上爬的阶梯而已。 她表现的,装出来的人设,不过都是为了进一步攻略男人们而已,一旦得手,她变脸变得比谁快。 现在她接触到的两个男人,一个齐灿,一个严昼,齐灿进度差不多有了一半,严昼还差的远。 那会儿他在宗主面前维护宁烟,宁烟可不信他是真的发善心,但是后来宗主说的一番话,就让严昼再见她时态度生了转变。 她现在名义上是元卿的炉鼎。 光这一点,以严昼这个忠犬属性,就不会踏出那一步。 宁烟喝下最后一口面汤,心中郁闷。 难啊,为什么当初绑定她的不是个万人迷或者一见钟情系统呢?只要她躺着,就会有男人自觉爱上她,甘愿将一切双手奉上。 天天算计这个男人算计那个男人,她为数不多的脑细胞都要烧完了。 严昼看她最后一口汤都喝完了,知道她是饿狠了。 “吃完了?” “吃完了。” “后面有条河,自己去把碗洗了。” “哦。” “……谢谢仙长。”她莫名道了声谢。 严昼觉得她有些好笑,“谢什么?要你洗碗你还高兴上了?” 宁烟见他上钩,根据原主经历开始卖惨,“谢谢仙长,如果不是仙长,我以为我这辈子都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面了。” “以前我家里穷,阿娘在世时,也是这么给我做的,用的是猪油。过生辰时吃上一口,总是高兴的。” “可惜,她和阿爹都不在了……我再也吃不到了,多亏了仙长,我再次吃到了娘亲的味道。” 卖惨可耻,但是有用。 严昼嘴角抽动,知道她这么说是故意卖惨的,偏偏……他松动了。 真是奇怪了。 “等我忙完。有空了问。”他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原地。 宁烟眼睛弯了弯,她就知道这一招有用。 她到河边洗完碗,打开窗户把碗放回碗堆,跟着来时的小路走,畅通无阻的回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夜色如墨,整个峰顶陆陆续续沦陷在黑暗中。 吃过饭后困意袭来,宁烟用严昼给的膏药涂在脑袋头上,效果立竿见影,肿痛瞬间消失。 她宝贝似的收起膏药,不忘自己的修炼大业,继续打坐比比划划,只不过后面动作慢了下来,人也倒在了榻上。 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天还没有亮全,宁烟就被严昼喊醒,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生无可恋的擦着仇人的案几。 此时,她恨的牙痒痒的元卿,距离她也就一张屏风之隔,仍旧处于昏迷状态。 她也挺好奇是谁给他伤的这么严重,为什么不能伤的更严重一点呢?直接弄死他多好,了却她心头大恨。 祸害遗千年。 贺樊无论是身为宗主还是师兄,关心元卿是必然的,一大早就赶来给他运功疗伤。 宁烟吭哧吭哧搞完卫生,折腾完就被无情挥退,她累得都没力气骂人了。 放下扫帚,眼皮又开始打架,反正现在也没她事,正想回屋补觉,垂在身侧的手心忽然传来一阵痒意。 她低头看去,困意瞬间消了大半。 这不是那天晚上的那块红布吗?什么时候趁她不注意到了她的袖子里的?不会被人发现吧? 宁烟连忙捂住袖管,偷感很重的四处看了眼,迅速闪回自己房屋。 “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袖子里?” 宁烟这样问,也只是单纯看看这块布能不能听懂她的话。 她还记得,这块布最后飞进了元卿袖子里,应该是元卿的东西。很怕有人发现它,认为是她偷了东西,那可就麻烦了。 红布似乎能听懂她的话,伸出一个边角热情的朝她挥动,随即又摊平,一丝褶皱都没有,上面印出几个字。 [你好呀小姑娘,我是你未来的婆婆。] 宁烟:。。? 婆婆?好小众的词汇。 [小姑娘不要怕,我跟着你就是想看看你,没有恶意。] “婆婆?呃,我可以问一下您是谁的娘亲吗?” [你认识的那个,长得最好看的,阿慎的娘亲。] 她认识的,长得最好看……宁烟不想承认,但是只有元卿是她目前见过最好看的那个。 细想,名字又对不上。 “阿慎,该不会是元卿吧?” [是啊,不过那只是他的一个称谓而已,他的小名叫阿慎。] 宁烟干笑两声:“那您误会了,我跟他,没有可能。” 红布又刷新出一行字。 [哎呦,小姑娘不要害羞,其实那天的事,我都“看”到了。你抱着吾儿,不惜付出生命危险也要揩油,我从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姑娘,当时我就确定你是我儿真爱。] 不是?你一块布都看到什么了,不要乱误会人啊!她那天明明只是很单纯的蹭气息好不好? [瞧瞧,其实吾儿对你也很有意思,一醒来就商量着要找你的人了。] 第25章 人,我亲自杀 “是商量找我,还是商量要我命?” 那布思索了会儿:[应该是先找到你,再要你命。] “那你为什么要说我是你儿媳妇?他都要杀我了。” [小姑娘别生气,他就是那副死样子,天天板着个臭脸,对接近的生人不留情面。不过儿媳不用担心,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做了点儿手脚,他不知道你具体是谁。] 说完那一长串,它又絮絮叨叨念起来。 [儿媳啊,你莫要恨阿慎,他只是曾经吃过些亏,才养成了现在的性格……] 总之,就是企图在宁烟面前给元卿挽回形象。 宁烟没再理它,不管这块布是不是元卿亲娘,她都不在乎,她之所以会聊这么些,只是因为现在这块布是她为数不多的友方而已。 那晚没有它的帮助,她早就被震下山峰摔成肉泥了。 口中干渴,她给自己倒了杯茶。 按照这布的助攻,和之前那些人描述的黑光头女来说,元卿就算醒了,应该也认不出她,她这个时候可不会上去找存在感。 衍山门的人对于炉鼎有多蔑视,宁烟就算死了,也没人给她申冤。 她上半身倚在桌面上,半眯着眼问道:“元卿发现你不见了,不会找过来吧?” [不会的。他……现在情况不太好,没有发现我不在。] 藏名居,主殿内。 贺樊盘坐于元卿身后,给元卿源源不断输送灵力修复筋脉。 几个来回后,那输出去的灵力仍旧如水一般,倒进了没有底的容器里,聚拢,溃散,消失不见。 他们师出一人,又灵脉属性相近,按理说,他的这些灵力应该是元卿灵脉最佳养料,不至于消耗了这么多,还是毫无作用。 贺樊收回手,眉头紧锁,凝重非常。 “师弟,你与那魔尊缠斗时,可服用了什么丹药?” “你不必瞒我,灵脉受损太过严重,我方才仔细探查过,有短时间扩大的痕迹。” 元卿缓缓睁开眼,语气平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燮还丹。” “燮还丹?”贺樊声音忍不住拔高了一个度,跳下地。 手指着元卿,想骂又骂不出口,“你真是……荒唐!” 燮还丹,仙界还有个通俗的名字,叫一命丹。 一命丹,顾名思义,就是多出来的一条命,哪怕凡人吃了,也能在短时间塑造出一身灵脉,无往不利。 更不用说是仙人吃了,灵脉可拓宽数倍,哪怕已经死了一半,或者此前中了什么旷世奇毒,也能站起来再站三百回合。直至丹药彻底失效。 失效了,这多出来的一命,也就没了。用了多半九死一生。仙肯定强一点,吊着几口气,身体会出现极大的副作用,灵脉彻底损坏,半肄仙途。 这种丹药,早就成为了整个仙界的禁药,当年佛门胤元大师炼完最后一颗,便亲手熔毁了那炼丹炉。 几经辗转,这颗丹药落在了元卿手上。 由此可见,贺樊着急是正常的。 你说你好歹是衍山门的门面,也是整个仙界首屈一指的人物,打不过那魔尊,摇人不就好了吗?偏要逞强。 你说说,现在落得个灵脉损坏,不知从何修补的场面,该如何收场? “你……你真是,诶!” 贺樊无奈的重重叹息一声,一挥袖袍,背过身不再看他。 元卿依然冷静,语气缓慢,“我有办法修复灵脉。” 贺樊知道他从来不说假话,心中燃起一抹希冀,仍是背对着他,“什么办法?” “此次我到人间探查时,曾见过复灵草。” “复灵草?倒是从未听过……算了,有办法就好,你现在把复灵草拿出来,我将其炼成丹供你服下。” 元卿:“我未曾考虑到这些,没有带回来。” “行,那你告诉我在哪,我亲自去采来。” “忘了。” “……” “忘了?” “嗯,我会自己去找。” 这么一个救命的东西,拯救仙界的东西,你告诉我,你忘了? 贺樊忍了忍,有种巴掌扇不到对方脸上的无力感。 他的师弟,一个又冷又犟,一个游戏人生。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 不怪元卿不记得,复灵草也是他追杀鄢不良十几座城不经意看到的,仅仅只是一瞥的功夫,他做人做事都很专注,随后又紧跟着鄢不良。 “不行,”贺樊第一个不赞成,虽然在场除了他也没有别人,“你现在重伤在身,灵脉损毁严重,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在外露面了。” 早在感知元卿受伤严重时,他就命人封锁了消息,当时下令关闭宗门,名义上是困住采花女贼,实际是把消息封闭的彻底一点。 整个宗门,除了他,没人清楚元卿伤势如何。 要是传出去仙门第一现在已经是个废了一半的人,魔族和妖族定然不会这么安分,届时交战,又是一场不小的浩劫。 “我知道。我会扮成寻常弟子模样,寻找复灵草。” 他古井无波的眼眸里划过一丝耻辱。 元卿此生都不会忘记,那晚刻骨铭心的记忆。 他如同一个小倌一般,在黑夜里,躺在铺满树叶的地面,被那个女子百般欺辱,满身傲骨,尊严,被她一寸寸碾碎。 多亏宁烟,有仇当场报的元卿仙君,人生第一次因为身体原因学会了隐忍,并打算恢复之后将她千刀万剐。 他搁在膝盖上的修长双手,指节隐隐泛白。 贺樊转头,看到他难得暗沉的面色,就知道元卿此刻想的是什么,方才疗伤两人默契的都没有提到的那件事。 以元卿的性格,也不会希望那件事被人反复提起。 “好,你去寻复灵草我不拦你,但你这几天得先留在宗门,先养好了其它的伤再去人间寻复灵草。可行?”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元卿难得同意,“好。” 贺樊不由松口气,随口道:“那个女贼我已经派人抓捕了,有了些线索,相信不日便可将其捉拿。你也不要因为这事心中不快……” 不等他说完,师弟凉飕飕的视线扫射过来,贺樊闭了嘴。 元卿收回目光,道:“劳烦你将她活着押回藏名居,人,我亲自杀。” 第26章 改变策略 “系统,我需要你的帮助。” 宁烟凝思许久,忽然一手拍在桌子上,板着张脸,十足认真。 红布那会和她交流一番,主要就是表忠心会帮她之类的,宁烟同意了,它就顺着门缝飘了出去。 宁烟觉得,有了这个助攻,她或许可以重新走回最开始的策略。 系统说过,攻略的人实力越强,越尊贵,她获得的渣意值就越多。 高风险,高收益。 她想试试攻略元卿,刚好也和妖族少主的计划不谋而合。 攻略成功,等他没有价值了再狠狠的抛弃他,弄死他,一定很精彩。 仅仅是一个误会,她就获得了50渣意值,要是以后多来几次,她不就是小富婆了? 系统看着她逐渐阴森的笑脸,就知道她没打什么好主意。 自己的宿主还是要帮:【我只能帮你分内的。】 “给我几本书就行。” 系统答应的很快,【可以。你要什么?】 “给我拿几本如何攻略高冷男的教程攻略……哦,还得详细一点,如何攻略欠揍心理扭曲表面高冷男,就行了。” 宁烟贴心补齐描述,以前她当海王有经验,但从来没有海过元卿那类高冷类型的经验,所以需要查查攻略。 一方面是钱财无法打动他们,要用真心,对她来说很浪费时间。一方面是这类鱼收进鱼塘脾气不好,容易和其它的鱼打架。 她是一个向往世界和平,也向往后宫和平的人。 懂的人已经哭了。 系统很快就料到了她的计划,它也正有此意,于是连忙从自己的图书库搜索了遍,找出几本符合她要求的书。 桌上,迅速出现了几本封面五颜六色的书。 第一本《我的更年期男友》。 拿开,看第二本《一胎五宝,高冷总裁缠上我》。 宁烟:? 第三本《美人惹火,病娇冷男夜夜宠》。 第四本《迷途求爱,嫂子抱紧我》。 宁烟:??? 系统视角跟着她,自然也看到了第四本书的名字,急忙把那本收了回来。 【搞错了,就那三本,这本是我私藏。】 宁烟没有计较它拿错那本《嫂子抱紧我》。 只是在翻开其中一本后黑了脸。 “我要的明明是攻略书,分析他性格的和喜好的,你给我看言情小说干什么?” 系统在空间撅嘴:【我书库里就这些,那些心理分析文学太难看了,我才不要干净的知识玷污我龌龊的书架。】 听听,这像话吗这? 【再说了,艺术来源于生活,这几本书男主性格也是那种又冷又欠揍的类型。爱情最重要的就是性格互补或者物质互补,要不你学一下书里和男主性格互补的女主?】 宁烟深吸一口气,不得不说,系统有一句话说的挺对,性格互补很重要。尤其是对元卿那种高冷死气沉沉的人来说。 她给自己做了会心理建设,拿着另一本,捏着鼻子看起来。 开头,就是男主被人下料,难以自控,和女主滚床单,第二章怀孕出国,第三章带娃回国。 宁烟想了想,那晚她什么都没做,自己的通缉名单已经在江湖广为流传,放弃了这种可能。 第三本有点用,女主是个乐观开朗小白花,出身不好,但是不影响她积极向上的努力,然后女主中了药,和男主一夜晴。 醒来后丢给男主几百块,男主邪魅一笑:呵,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自此,爱恨纠葛,欲罢不能。 得,还是离不开药那点事。 瞎忙活半天,一点有用信息都没有。不过……她的视线在女主开朗乐观小白花的性格关键词上停留了会。 这个人设,或许可以用一下。 “咚咚——”敲门声。 “饭菜送来了。”陌生的声音。 宁烟快步过去开门,迎面是个衣着普通的女弟子,还没看清人脸,手上就是一沉。 “拿走拿走,沉死我了。” 宁烟礼貌,“谢谢姐姐。” 拿了食盒,她准备关门干饭,另一只手陡然横在门边。 她抬头,直视女弟子秀丽的面孔,该不会是来找茬的吧? 一般那些什么仙君在修真界人气都高的离谱,爱慕者无数,她没见过元卿一次,名义上确是他峰上唯一炉鼎,不无可能。 女弟子高昂着头,用鼻孔看她,从头到尾打量过后,脸色骤变,有些猥琐的凑过来。 她笑的一脸八卦,“你跟严仙长什么关系?” 宁烟:“啊?” “别装了,我们都听说了,谷裕长老之前有意刁难你,是严仙长为你出的头,对不对?” 宁烟尬笑,“没有的事,仙长不过是看在我是仙君的人份上替我说句话而已,绝无其它!” 不是,你们好歹是仙门弟子啊!那么八卦干什么? 我也想有关系啊,我想和世上所有长得好看的男孩子有关系,那我能告诉你吗? 女弟子一副‘我就静静看着你撒谎’的样子,仿佛已经揭穿了事实真相。 “骗人,藏名居设施厨房什么的一应俱全,再不济你也能去弟子膳堂吃饭。偏偏严仙长命令我亲自给你送饭,生怕累着你,他以前可从来没这么关注过一个人。” 废话,你寒凛峰以前也没炉鼎啊。 “又是维护又是主动为你着想,说真的,你们之间真的没什么?你告诉我也没关系,我不会说出去的!” “多谢关心,我和仙长真的没有什么,我只是仙君炉鼎,一个没有自我的玩物而已。不敢再生妄念高攀严仙长。” 女弟子见她神情惶恐不似作伪,摸着下巴思考起来。 “我懂了!原来是严仙长单相思!” 她以拳抵手,一副吃到了惊天大瓜急于分享的样子,走时带风。 宁烟无奈,该解释的她已经解释完了,别人理解是别人的事。侧身关门,余光瞥见墙角一片黑色衣角。 整个寒凛峰,就严昼跟别人白衣飘飘的画风不同,整天一身黑。不过他们黑白大差不差,都是丧葬风。 他不是大忙人吗?有空听起自己的八卦来了? 肚子适时传来饥饿感,她懒得深想,在自己一方天地,幸福的享用起三菜一汤。 严昼听完墙角,半晌后,仍然矗立在原地。 单相思?可笑。一个炉鼎而已,他怎么会对她单相思,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是谁的人。 这些弟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越来越没规矩了。 第27章 ‘初\’见 吃完饭,宁烟准时奔赴工位,在主殿外搞卫生。 红布说它要为儿子的未来幸福奋斗,能帮忙助攻保她命,她信,但没全信。 就一块布,能有多大能耐呢?之前还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抹布而已。 噗,想到元卿每次刀完人用自称他娘的布擦剑,宁烟就感到一阵恶寒。 她挥动着手上扫帚,仙界不搞绿化带,地上没有叶子,在她看来地面干净的很,严昼却对她频频三令五申,要仔细打扫,有些灰尘,眼睛是看不到的。 还说什么,仙君对于干净这方面的要求极其严格。说白了就是个事多的洁癖。 她捏紧了扫柄,她好恨。 等到她有翻身农奴的那天,她一定要吃火龙果让元卿数火龙果籽,吃草莓让严昼给她把籽全剔了吃。 忙活了整整一个时辰,藏名居主殿前的一大块地终于被她收拾完,边边角角都没放过,就差元卿那殿前的台阶了。 她把一堆家伙事儿稀稀拉拉的搬过去,又困又累,胳膊支在扫帚上,准备歇口气再继续,脚下不慎踩到了什么东西,支撑胳膊的扫帚顿时飞走。 “我去!” 宁烟短暂惊呼,一个大马趴,面朝下,横摔在石制阶梯上,脑门正好对准了其中一阶,她摔懵了。 随即,各处深入骨髓的痛感遍布全身。 如果人生有面具,那一定是痛苦面具。 谁说这白工打的不痛快的?这白工太棒了!她这辈子差点就交代在这上面了! 眼前发黑,缓了很久,宁烟才支使着火辣辣疼的肘关节活动,双手撑地,起到一半,又慢慢的躺了回去。 不知何时,面前出现了一双金纹云缕白靴。 这熟悉的b格…… 往上看去,正好是老熟人元卿。 彼时,元卿冷眼睥睨她。 宁烟在心里无声呐喊。 她虽然想攻略这货但是她现在不想啊,饭前刚打好的小白花人设腹稿,她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我去”,就把她的小白花人设碾的稀碎。 宁烟头脑风暴了会儿,也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抱紧了扫帚,低着头不敢看他。 担心之前半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一剑封喉的场景再现,选择率先开口主动问候。 嘴一张,成了结巴,“仙仙仙仙君……参见仙君!” 元卿见这弟子笨手笨脚,衣着常服,胆子也小得很,是个生面孔。以为是严昼差遣搞卫生的新弟子,没有过多在意。 他问道:“严昼在何处?” 宁烟哪知道严昼现在在哪?她又不是导航。你不是仙君吗?受点伤人都找不着了? 内里腹诽,她回答时态度畏惧里透着恭敬,“对不起仙君,小人不知严仙长现身处何处,只晨间见过一面,再无音讯了。” “嗯。” 贯来惜字如金的元卿,丢下一个嗯字,结束了两人第一次正面对话。 宁烟暗暗放下心,看来元卿真的没有认出她,美滋滋。 不等她喜开,元卿突兀的接了一段陈述句。 “你的声音,我听过。” “!” 卧槽,机关算尽,友军她都收编了一个,万万没想到,在声音上露馅了。 宁烟再说话时夹了点嗓子,怯怯道:“啊,那仙君以前去过炉鼎居吗?我……以前在那当差。” 第一印象很重要,不能给人你太弱的感觉,哪怕是虚伪还是欺骗,也不要别人第一眼就认为你是个太弱的人,这会奠定以后你们相处的节奏。 至于以后他发现真相……嗯,那她也没办法。 元卿审视着她,良久后才回答:“未曾。” “那就是小人这几天在您这当差,听的吧。” 元卿不置可否。 初听她的声音有些熟悉,再听,只是表面音色上的形似而已,并不是那晚的采花女贼。 放眼整个修真界,有谁敢在得罪他之后还有那个胆子到他眼皮子底下晃悠? 哪怕真是,有这个胆量,也绝不会甘愿当一个小小的洒扫弟子。 元卿这一战,重伤换血一名魔将,属实亏麻了。但凡有点实力,他就能探知到她身上毫无灵力,相反,体质特殊,就是个炉鼎。 灵脉损坏后,他全身上下无时无刻不在遭受燮还丹留下的反噬疼痛,寸寸入骨,换成旁人,早就疼得满地乱爬了。 但元卿是谁?修真界最能忍疼的忍者神龟,贺樊都不知道他现在的痛苦犹如火炙。 尽管唇色已经和他面色般白,他的眉头都不曾多皱一下。 痛就痛吧。 他不能跟眼前的小弟子一样,受点伤就龇牙咧嘴,他不能有脆弱的一面。 永远也不能。 他仰头,望了眼惨白的天空。 寒凛峰,从来不受日与月的眷顾,永远寒冷,永远隐入云层。 元卿没有再分给宁烟半分注意,宁烟心里紧张了好一会儿,见他转身回殿,神情一松。 还好,没有被发现。 所以说元卿受伤之后,脾气变好了?也有可能是她出现的地点不像上次那样让人怀疑,可以确定,她暂时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攻略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两人表面初次见面,有点小意外,总体还算及格。 宁烟麻溜收拾完阶梯,确保达到了严昼要求的步走不惊尘的程度,才带着满身伤痕,疲惫的回了房。 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烂泥样瘫在桌面。 拿起茶杯倒水,方块状的东西顺着她的动作掉在地面。 宁烟低头,弯腰捡起来查看,是张印着墨痕的纸信。 她迅速关了门,坐回板凳,悄悄看起纸信。 写信主人笔迹娟秀有致,信的内容言简意赅。 她昨天拜托严昼替她打听消息,约莫是他写的了。 【良安居中一人失踪,姓江。】 失踪,姓江。 江芮? 宁烟愣愣得盯着那个‘江’字,手指不自觉用力,把信的一角揉皱,仿佛被人当头棒喝,久久反应不过来。 国字脸修士方岂山说过,良安手段残忍,玩弄炉鼎,已经有一个新来的炉鼎死于他手了。 严昼给她的信息却是失踪,真是失踪吗?不过是给外界的一个并不走心的理由而已吧? 失踪,身死。 其中信息,不言而喻。 宁烟手指抚上后背,那里还留有一些深浅不一的疤痕。 第28章 天命 如果没有江芮那包药,当时系统休眠没有人照拂的她,只会恢复的更加艰难,甚至可能感染而死。 宁烟心头沉重,她对于爱情是个花心的人,但对于姐妹是绝对仗义的人。 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 那些天,短暂的美好相处,她早就将徐秀秀和江芮当成了姐妹。曾经鲜活的生命,却在不经意间消逝,杳无音讯。 一时间无法接受。 她清楚修真界就是如此,弱肉强食,可怜的炉鼎们明明也是人,她们只是体质不同,只是命没有那么好,所以被这些人肆意欺辱,如同待宰羔羊,迎接自己大差不差的命运。 就像她那天摸去谷裕赤练峰时的场景一样。炉鼎们被肆意奴役,如同牲畜一样在脖颈套上绳结,跪在地面,手脚着地,毫无自我尊严可言。 这个修真界,真的,烂透了。也恶心透了。 仙不像仙,人不像人。 仙人的存在不是救世人于水火,而是站在世人头顶享乐,眼高于顶,俯瞰众生。 那仙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那些弟子们修炼的意义又是什么呢?仅仅只是变得更强吗? 宁烟想不通。 她沉寂很久,从腰间拿出千机核赏玩,眼底闪过一丝果决。 第一波渣意值,要提前收获了。 “系统,渣意值可以在一个人身上重复收获吗?” 系统:【可以,但是根据不同人物,收获上限不同。】 【有的人只能收获100,有的人可以收获500,有的可以收获1000,最多可在一个人身上收集一万。】 “升级到五级需要多少渣意值?” 系统算了下,【不多,也就五万。你距离五级还差渣意值。】 宁烟看着那长串数字,没有望而却步,反被激起了斗志。 她拿出传音石,甜声说:“齐公子,您给我的那本术法我好像不是很懂,我可以得您当面赐教吗?” 齐灿一定会来,他不是像严昼那样碍于身份边界感强的人。 要是在意这个,他就不会为了和炉鼎们肆意调笑而当守看门弟子了。 收割第一步,开始。 鹤行峰,月上枝头。 齐灿正在书房,伏案看着宗门往来弟子名单,时不时在上画上几笔作批注。 自从贺樊那次啰嗦后,齐灿行事有所收敛,渐渐也接手了一部分宗门管理事务,将他接手的那部分业务打理的有声有色。 如贺樊所说,他不是没有那个能力,只是他从前贪玩,不想做而已。 “笃笃——”敲门声。 齐灿放下笔,停了动作。 “进。” 一个明眸皓齿的粉衣少女推门而入,她头梳蝴蝶发髻,同是粉色系的发带在头上跳跃飞舞,裙摆层层叠叠,走起路来像一只张开翅膀的蝴蝶,欢快鲜活。 少女走到他身边,见桌案上全是书册,纸面上墨迹未干,随手拿起一本来看,询问道:“阿兄,还在忙啊?” 齐灿笑着从她手里抽回那本册子,“快了,等会就忙完了。” 少女手上一空,不满的埋怨,“这些册子有什么好看的嘛,无聊的很,还不如陪我玩叠纸花。” 叠纸花,就是用寻常的纸叠成任何自己想要的形状,然后寄存一道灵力在纸上,那叠出来的纸花,便可随叠纸人心意活动起来。 齐灿刮了下她鼻尖,无声宠溺,“乖芷兰,我职责在身,今时不同往日。等我忙完陪你可好?” 叶芷兰撇嘴,不看他。 齐灿摇头失笑,放下了手中书册。 贺樊对他有多没办法,他就对这个当初半路捡到,同入宗门的妹妹没办法。 只能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他妥协,“行,那我先陪你可好?” 叶芷兰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又别扭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啦阿兄,你忙你的,我今天来找你是有话要问的。” 齐灿作思索状,“嗯?看来是件不小的事啊,让我想想,是奇珍阁的头面出新品了?” 叶芷兰绞着手指,咬唇,“不是这个啦!” “是……我听说宗主最近在给阿兄物色合适的道侣人选,这是真的假的?” 物色道侣?齐灿想起,贺樊貌似跟他提过一嘴,当时齐灿没有将这件事放在身上,修真界选道侣一般都是自由选择,自然而然的事。 他师兄倒是对他和元卿二人不这么想,老想着让他们快点成婚安定下来。 这消息放出去,估计又是打着给他来一段包办婚姻的主意。 真是的,宗门那么多事还不够他忙活的?再不济魔族闯的祸也让人头疼,怎么还忙里忙外惦念起他的婚事了? 齐灿当即否认,“假的假的,你兄长已经有心仪之人了,怎会再选旁人?” 叶芷兰佯装惊讶,“心仪之人?兄长之前不是说,你的心仪之人是全天下的美丽女子吗?看样子,收心啦?” “那你可以说,那个女子是谁吗?” 她明亮的双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期待。 媚眼抛给瞎子看,齐灿没有察觉到她隐隐的期待。 “不过是年少时狂放之言而已,当不得真。”他斜她一眼,“小丫头这么八卦干什么?迟早会见到的。” 叶芷兰和他眼神相触的那一刻,烫到了一般,慌忙移开视线,“那她是谁?兄长这么宝贝她,难道是说不出口的人?” 齐灿道:“不是说不出口,只是她还未曾知晓我的心意。” “我不能在她没有真正直面我的心意前,就将她划为我的人,擅自把她的名字公之于众。这是对她不尊重的行为。” 他常年接触女子,对女子的心理了解透彻。只要他有心,做到全然尊重心仪女子也不是一件难事。 爱你的人,无论是名誉还是行为,都不会舍得你受半点委屈。要是他舍得,那就是百分百的不爱。 世上哪有那么多不得已的借口,一切不过是人们为了不爱找的托词掩饰罢了。 叶芷兰听他这么说,心中误会更深。 他是不是碍于多年情分不敢向她表白才这么说?这么多年,他撩过无数女子,却始终片叶不沾身,他是不是,在等她呢? 在等她率先表达和他同等的心意呢? 第29章 指导修炼 叶芷兰是喜欢他的,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他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在意来向他打听这个消息。 虽以兄妹相称,两人又没有血缘。义兄妹而已。 他风流的平时也温柔,会陪着她玩耍,做各种无聊的游戏,偶尔还会替她在师父面前做掩饰,让她偷偷溜出宗门。 齐灿,是不是也喜欢她呢? 叶芷兰心中是难以言喻的欢喜和酸涩,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说的就是如此吧。 她不想表现的太过明显,谨慎起见,她又问: “那,她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性格,外貌,肯定有一样出挑,不然兄长也不会心仪于她吧?” 齐灿拿她没法,回忆的同时,神情越发柔和。 “她是一个自强不息,有自我,不会向命运低头的独立女子。” “她很美,可相比她外貌更美丽的,是她独一无二的不屈灵魂和思想觉悟。” “她是一个聪明又特别的女子。” 齐灿想着想着,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心上人面前表明心意,但又觉得发展太快了会冒犯心上人。 以他过往经验,距离产生美很重要,不能每天都出现在她眼前晃悠。身份特殊是其次,他天天见面找存在感,说不定就让人家厌烦了呢? 感情一事,他一旦决心认真对待,就会循序渐进,徐徐图之。 矜持,若即又若离,慢慢来。 怀中传音石,不合时宜震动了下。 他在叶芷兰越发欢欣的眼神中,拿出传音石,放在耳边。 听到了什么,他眉梢微挑,嘴角是压不下去的笑意。 叶芷兰见此,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说曹操曹操到,她约我请教术法。芷兰,我先去看看情况,改日再陪你。” 说完,快速的将一桌子书册整理好放进柜子,简单安抚叶芷兰,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 就这么走了。 他喜欢的人,不是她。 叶芷兰的心情,从几乎溢满的喜悦,变成了空落落的失望。 眼前视线暗了下来,直到一滴冰凉泪珠滴在手背,她才反应过来,不是光线暗了,是她的眼睛被泪水遮住了。 也是,他要是真喜欢她,早些年他们就在一起了,何必等这么多年呢? 真的,就只是纯粹的兄妹之情而已啊…… * 齐灿来到宁烟居室时,她正在无聊的折着纸鹤,琢磨着应该准备些什么低成本小礼物。 她自己就是一个物质的人,人家好歹给她送了两次关键大礼,真真假假,她一毛不拔全部笑纳,恐有凤凰女嫌疑。 要是被人反应过来,指不定她没开始收割,就要掉好感了。 作为自己往后庄康大道的重要起点,她不能在这些小细节出错。 起码要给人我也有这个心意,但是我身份低微资源稀缺,尽己所能的观感。 要不等会把严昼给她的消炎止痛清热膏,送给他吧? 仔细一想,她又舍不得,资源稀缺,她现在全身上下就一个千机核一本修炼秘籍,还有两瓶药膏,除此之外,没了。 穷的响叮当。 要不还是当邪恶的一毛不拔凤凰女算了? 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门被人敲响。 宁烟起身趴在门框上,悄悄看了一眼,见是齐灿,放心开了门。 他来的晚了点,不知是消息延迟还是有事,天都黑透了。 “齐公子,请进。” “好。” 齐灿见她主动邀请,答应的很快。 他抬脚进了房,宁烟快速关门,一副两人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关系的样子。 身为现代人,宁烟忽略了齐灿的不自然。 她并不觉得邀请别人进自己的房间是一件多别扭的事,现在除了这方小天地属于她,在哪里她都不放心。 齐灿被她带到桌前坐下,宁烟斟茶,递给他,“公子,喝茶。” 齐灿抿茶,不忘观察她表情。 深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不由多想。可她眼里满是坦然疏离,足以见她真的只是单纯的请教术法而已。 心中莫名失落。 面上还是不变的笑脸,“小娘子,是不是觉得上面记载的术法晦涩难懂?若有不解处尽管问齐某,齐某定然倾囊相授。” 宁烟惦记着渣意值,装模作样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那本无名书册翻开,秀眉轻蹙,指着其中几处,故意和齐灿坐的很近。 “不瞒公子,书册所描述的大致修炼内容我能理解,心诵书上术法,再辅以手势动作,聚气于丹田,稳固心性,如此便可缓慢推进,逆转阴阳。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到底没有这方面的根基和天赋,苦练许久仍不见半分成果。我在衍山门也只与您相熟,斗胆请您亲自指点。” 她说着,就要站起来拜她,往日清冷的面容,因为不会求人,难得浮现几分局促羞意。 “公子若觉得冒犯,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齐灿哪忍心她真拜,变出折扇止住她动作,将她摁回原位。 “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跟我这般见外作甚?我是你……朋友,帮你是应该的。” 之前一口一个小娘子说的顺溜极了,这时候反倒当起了朋友。 宁烟唇角噙着一抹浅笑,“多谢公子,那我示范几遍,公子要是觉得有何不对,尽管指出。” 她的笑容,是她精心设计过的绿茶笑,角度优美,弧度恰到好处,又能不经意适时露出她纤白脖颈。 没那个精湛演技,那就精湛设计。 她自己都快爱上敬业的自己了。 齐灿看着她笑时清澈眼眸,如同雨过后的晴天,不带一丝杂质。他仓促移开目光,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的跳动。 自以为对女人了解的齐灿含糊道:“嗯,你先示范。我看着。” 今天宁烟约他来当然不可能只是为了修炼,主要是为制造肢体接触,打的幌子而已。 宁烟把纸鹤丢到一边,找来两个蒲团,和齐灿相对而坐。 无名册里记载的手势动作难度不一,对于那种显而易见的简单的,她会做的标准些,对于那种稍微有点难度的,就会略微修改幅度或者动作。 总之做的手脚不会太明显,展现的就是一种‘我尽力了我努力了但我还是好笨啊’的努力感。 第30章 这伤,真值 齐灿对她的印象一直都是那个清冷,相处有度的小白花。自然不会以为她是有心的。 宁烟专注结印,手臂根据册子上姿势按顺序变动,几乎快出残影,齐灿等她第一遍完整的示范完,才开始让她拆解动作,亲自指导。 一时间,一个看似教的认真,一个看似学的认真。还真有点教学的意思。 “这个手势拇指应压于食指下方,指感连心,心辨阴阳。” “此处双臂须抬高与肩并齐,展平肺腑,通五脏真气。” “这里肩颈应与臂膀保持斜行线,过犹不及。来,抬高一点。” “嗯,就是这样,你很棒。” “……” 【卧槽。宿主发生了什么?你把齐灿得吃了?】 它跳出来时,宁烟因为双臂长时间抬起,肌肉酸痛。 被它这么突然问候,宁烟没控制住,身体前倾,肩膀一松,一只手撑到地面,一只手按在了齐灿腰腹处。 方才齐灿因指导她动作,两个人坐的很近。 微弱的烛光烧至尽兴处,火心不受控制的跳动了下,如有生命。 她的屋子,好似狭窄起来,空气也诡异的变得稀薄。 双方因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俱是沉默。 宁烟不着痕迹的收回手。她纤长的睫毛下是平静纯粹的双瞳,那双瞳清澈湖泊般,异样的掀起一圈圈潋滟波纹。 齐灿和她距离极近,将她眼神变化,尽收眼底。 她小声道:“齐公子,抱歉。” 齐灿喉结滚动,“无碍。” 她回系统:“什么得吃?你从哪学的奇怪新词汇?” 系统:【当然是《嫂子抱紧我》里的了。】 “行。你突然蹦出来一惊一乍的干什么?我正处于关键期,可没有你的事。” 系统关闭了视觉共享,以为宁烟正在推倒齐灿,它不想坏事,快速说:【宿主,你渣意值刚刚涨了1点。】 “就1点?什么玩意?我还没开始渣齐灿呢。” “来源是谁?” 【是严昼。】 “严昼?他那边我还没开头,这一点渣意值从哪来的?” 【哦,他刚才隐藏了气息,就在你屋顶坐着,亲眼看到你把齐灿欢欢喜喜迎进门。然后就涨了1点。】 “……你不早说?” 【你又没问。】 宁烟彻底麻了。 毁灭吧,她鱼塘还没开始养,水就被抽干了,心累。 不管了,先把这边进度正常推进。 因她这一行为,之前原本正常的指导气氛莫名变了味道。 齐灿面色如常的指导她,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偶尔上手纠正她了。像是在刻意避免着和她的接触。 屋内光线昏暗,宁烟没有注意到,齐灿的双瞳如墨,里面是几乎和黑夜一般的浓烈情绪。 让人看不清。 只有齐灿知道,他自己此刻有多难熬。被她触及过的腰腹,她素手残存的温度,仿佛透过衣料,停留在他肤表,渗透至内里。 燎原烈火,无声自燃。 齐灿在心里自嘲。 他自以为常年身处女人堆,早已对女人的言语,拙劣的撩拨免疫。现在,仅仅是轻微的触碰,他的脑海里,就无法自控的浮现种种瑕思。 你不是想尊重她吗?你不是想循序渐进吗?你不是想克制吗? 那你现在的脑袋里,想的怎么是别的东西呢? 啊,你真龌龊。 明明她只是单纯的请教你而已,方才只是一个不经意的意外,你怎么就想歪了呢? 承认吧,你现在就想得到她,想的要命。 你想看她秀眉蹙起,双眼蒙雾,想看她神态迷离任你摆布。想让这张纯白无瑕的纸上,只有你一人的画作。 宁烟见他走神,心想那还得了,她还没开始更进一步的肢体接触刷好感呢,他就想别的了。 她现在,是冒着被房顶上那位听墙角的风险撩帅哥啊。 时间不等人,她一脸做作天真,倾身靠近齐灿。 宁烟和齐灿面对面,能够切身感受到彼此呼吸。 她闻到,齐灿身上的味道是很自然的草木香气,不加任何外物熏陶,令人心旷神怡。 “齐公子,我做的怎么样?” 她的话,唤回齐灿一丝理智,她的行为,又让齐灿头脑混沌,一时分不清现实虚幻。 她主动靠近了他,和他离的这么近,他可以闻到她身上的馨香,如同悬崖上神圣洁白的花,无声诱人采下。 “啊…”短促的声音,等齐灿从幻境醒神,宁烟被他握住右手手腕,疼的直吸气。 白天搞卫生摔在阶梯上一跤,身上均有不同痕迹的淤青,手腕首当其冲撞上一角,当时元卿在她不敢表现的多痛,回来她就疼的龇牙咧嘴。 好在后面缓了过来,她心里记着事,没有在意。方才指导练功也有牵扯痛感,但是远远没有齐灿用力这么下握住的痛。 受什么刺激了这是?劲儿这么大。 齐灿懵了会,察觉自身失态,羞愧的无地自容,手上力道放开,就见宁烟一截皓腕布着一道清晰红痕,仔细捧起她手看,还破了皮。 心中愧疚万分,他竟然现在才发现宁烟手上有伤,还弄疼了她。 “抱歉,我走神了。” “你的伤……” 宁烟脸色疼的变了变,刚想装大度说我没事我都好你不要担心我,齐灿就变出一排丹药和药膏,在她身边摆着。 宁烟安静了。 他拿出一瓶膏药,和严昼之前给她的那瓶一模一样,整的跟同一家代工厂批发似的,打开,手指轻轻在她手腕上涂抹。 齐灿的脸上,罕见的认真专注。 涂完,他正色道:“得罪了,我方才一时失态,误伤了你。” “这些丹药都是齐某这些年来在外游历收集,不知对你的伤有没有用,你收下试试效果如何。” 宁烟看了眼手腕上已经愈合的伤口,脸不红心不跳的接受了他的一堆丹药。 惊喜还在后面,只见齐灿摘下食指上的一枚玉戒,亲手给她戴上。 “这是齐某平时所用的储物戒,方才已将你认主,齐某自知理亏,这是齐某的赔礼。” 玉戒戴在宁烟手指上的那一刻,她神识所见之处多了一块天地,正是储物戒空间。 看着那些整齐有序的物品,宁烟现在的感觉好比走在路上被人泼了一盆水,刚要生气,又洒下来一堆钞票,沉浸在幸福的海洋里。 齐灿,太大方了。 这伤,摔的值。 第31章 邪恶的凤凰女 我嘞个老天爷,这就是当邪恶凤凰女的好处吗?她好喜欢! 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宁烟,在收到齐灿的储物戒,将里面如山的好东西一览无余后,突然就跟自己和解了。 人家自己这么富,哪里缺她那点东西? 她哪是邪恶凤凰女,分明是坚强勇敢等待资助的贫困生! “这,齐公子,这是你的法器,使不得。我现在已经无事了,你把它收回去吧?” 宁烟假意推脱,将一个不为外物打动的高大形象演绎的很成功。 但是他要是真收回去,她肯定是不乐意的。 对她阴暗心理一无所知的齐灿一听,更愧疚了。 她这么好,这么善良,在他伤害她以后第一时间原谅他,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东西,她也不屑接受。 宁烟的形象在他心里又拔高了一个度。 “不了,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这些是我自愿给你的,是我的赔礼,你不要,是不肯原谅我了?” 宁烟嘴角比ak还难压,还要无奈叹气,为难她了。 “齐公子,你知道我并无此意。” 齐灿给她储物戒,还有另一层私心,看她素手戴上自己的东西,因他的帮助能让自己过的更好,他就有一种养媳妇儿的成就感。 算算时间,他来此待的很久了,怕等会多待自己又再次做出伤害她的事,也想她早点休息,齐灿站起身道别。 “时候不早了,你先休息。” 这就走了?算了,有了这么多好处,今天没有瞎忙。 “这,还是太贵重了。” 再推脱一下。 齐灿要走的动作停顿,随后扫视一圈,目光停留在桌面的那只她刚才随手折的纸鹤上。 他拈起纸鹤,没有生命力的纸鹤蔫哒哒的停留在他手上,死气沉沉。 指尖漫出灵力,他使用叠纸花术法,让纸鹤活了过来。纸翼摆动,纸鹤在他肩上活泼的来回飞舞。 “这个,就当我收你的一件礼物了。” 宁烟就被他这个操作惊到了,给的东西压根就不平等,就一个纸鹤也能当礼物? 修真界,果真恐怖如斯。 目送齐灿和那只飞舞的纸鹤离去,宁烟站在屋檐下,喜不自胜,就要开始细数盘点她最近获得的法宝。 “咚——”地一声。 一块边角平滑的瓦片再次正中她头顶。 宁烟捂着脑袋上的包,忽然想起屋顶还有某个听墙角的严姓路人甲。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甚至被砸的部位都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的包没上次的大。 可恶的严昼,不讨人厌一回会死是不是?每次都变着法子折磨她,个狗神经病。 她抬头,严昼不躲不闪的直面她幽怨视线。 宁烟窝囊的打招呼,“严仙长。” “嗯哼。” 听不出来情绪,感觉不是很高兴。 那也不对啊,就算知道她跟齐灿偷偷相处又怎样?他主子元卿都不在意她这个炉鼎呢,他越级找什么存在感? 想起那个抠门的要命的1点渣意值,宁烟嗅到了不同寻常的醋味。 没有下文,宁烟在原地站了会,不见严昼再言语,她现在有点底气,也有了脾气。 谁家正常人被人天天这么砸都很难高兴,宁烟不是受虐癖,懒得找话题,抬脚就要回屋。 “你不是不愿意当炉鼎吗?为什么要自甘堕落?” 严昼在她进屋前,出声问道。 自甘堕落?这家伙不会以为她在跟齐灿进行什么见不得光的交易吧? “我和那位公子只是单纯的请教问题而已,并没有其他关系。倒是仙长,自己有职务在身不忙,倒来我这小居当起了梁上君子。”她面无表情道。 话一说出,宁烟又后悔了。 真是有点羽毛就开始飘,严昼现在可是她的上司,能够轻易掌控她命运去向的人,她胆子竟然肥到敢怼上司了,不怕被穿小鞋啊? 算了,说出去的话放出去的屁,再臭也憋不回来了。 严昼气笑了,忽略了后面的那句嘲讽,“请教问题?毫无关系?有什么问题需要夜半三更了偷偷请进屋子请教?” “你若是个平常炉鼎,怎么样辗转在多少个人之间,我都不会看你一眼,但你是仙君的炉鼎,归我管,你就不能胡来。” “这一次,我不会告诉仙君,下不为例。你自己自觉断了那边的联系。” 宁烟听着,越听越耳熟。 她前身的一个小男友,就是这副做派,他曾经是她死对头的小弟,后来和死对头一起被她成功收进后宫,有点管理后宫的小权利。 宁烟本就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人,经常带些小鱼回家,他就会第一时间站出来说怕被大房看见闹脾气,要她把新欢赶走,他就不会告诉大房。 ……对比台词理由句式,竟然相似度高达80%,这糟糕的查重率。 “仙长,你真的误会了,我只是在为我自己的往后人生做打算努力进步而已,真的没有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至于不想做炉鼎,仙长说的确实没错,我就是不想做炉鼎。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有尊严有自我的人会甘心泯灭自己,成为他人的玩物。我所做的,不过是为了自己不成为炉鼎努力而已。” 严昼又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不想成为他的炉鼎还和他那般?所以,你打的是和他结为道侣的主意。” “你不说话,就是这样对不对?” 对你个大头鬼,能不能不要脑补出这么多抓马想法?她真的都懒得喷。 他笑了声,开始无情讥讽输出。 “你想的太天真了,方才那个人,不管你知不知道,他身份不简单。平时身边女人不断,不知和多少炉鼎有过接触,你以为,单凭你一无是处的现状,就能让他收心?” “你想多了,他说再多甜言蜜语,不过是找个正经由头玩玩你而已,你现在这么弱,谁会真心对待你?” “就算有真心,一个修士选择道侣,是人生重中之重,关乎宗门颜面,不可能会选一个炉鼎做道侣的。你死心吧。” 宁烟没了往日奉承和嬉皮笑脸,面无表情回道:“严仙长挖苦完了吗?心中可满意了?我困了,先休息了。” 第32章 欠揍的严昼 “邦”地一声,回头撞上了紧闭的木门。 又是被瓦片砸,又是撞门连自己房间都进不了的,宁烟是真的火大了。 她板着脸问:“你什么意思?” 严昼打定主意刨根问底,“没有回答我你还想休息?谁给你的胆子?” 宁烟问:“你想让我怎么回答你?怎么回答你才会满意?是要我发誓以后安安分分当个炉鼎,接受自己的命运。还是要我现在就和那个人断了联系?” “可是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我跟他没有那种关系,你没有听,因为我身份低微,就是个炉鼎,哪怕我有一百张嘴解释,你也不会信一句。” “你说我不愿意当炉鼎,自甘堕落。你却不曾听过我的辩解,先入为主,把我彻底形容成你臆想的模样。到底是我自甘堕落,还是你从来就没想把我当成过一个人呢?” 她痛的忍不住流眼泪,一边流泪一边自顾自说: “你已经不止一次这样欺负我了。” “可我是人,我也会疼。如果有选择,没有人会甘愿成为一个卑贱的,人人可欺的炉鼎。” “我也想修炼,我也想独立,我想堂堂正正的挺直脊背站在众人眼前,不需要做低附小,不需要忍气吞声,就能和你们并肩而立。” “可我没得选。我们都没得选。” “您若现在还怀疑我同那人的关系,你大可进我房间,闻闻有没有男女欢好的气息。” “要是您不通男女之事闻不出来,也可以和我试试,验证真假。反正,我在您的眼里就是这样的玩物。” 严昼坐在屋顶上,听她话语哽咽,心绪从未有过的紊乱,几次启唇,最后都是哑口无言。 半晌,他主动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只是提醒你,不要忘记自己曾受过的苦,再次被骗。 那次他知道宁烟因为出逃被抓后,暗地里问过几个相关弟子,他们都说是当时和她关系不错的邓燕儿告的密。 她为了自己,也曾努力过。 可是她太弱了,错信她人遭受了严重的惩罚。 严昼切身体会过弱者的感觉,当你太弱时,身边是没有好人的。 哪怕齐灿那个花孔雀真心喜欢你又如何?宗主会让他和一个炉鼎结为道侣吗?不会的。 与其最后一场空,不如快刀斩乱麻,现在就和他断了联系。 哪怕一辈子到藏名居,一辈子不得元卿仙君目光,当个普通炉鼎,也可以一直这样衣食无忧地活下去。 可他从没想过,他自以为的善意提醒,也是对她的另一种轻蔑伤害。 严昼止住了话头,愣愣得坐在原地,没有进一步言语。 宁烟也不想理他,脑门疼着呢,伸手试着推了推门,很轻地一下,门就被她推开。 不管严昼怎么想,她进房,也没有邀请他闻味什么的,兀自关上木门,动静不小,足以表达出她的愤怒之情。 系统屏蔽了视觉,听觉却一直在线,宿主和严昼对刚的话它一字不漏的听完了。 系统:【宿主,你不过了?】 【严昼现在是你上司啊,你竟然敢这么冲的对他说话,我都替你捏把汗。】 “那咋了。” 宁烟听它胆小如鼠的发言,胡乱擦干眼泪,用之前严昼给她的药膏涂在脑袋上,想到什么,还报复性的多挖了一指甲盖。 她从桌子下掏了掏,一本现代化封面的书籍被她拿出。 系统认得这本书,正是它之前给她的那本《美人惹火,病娇冷男夜夜宠》。 宁烟抬手翻开,就是第十三章的标题:男人不能惯着。 定睛一看,里面的内容,正好是男主伤害女主让女主丢了工作,于是女主出言反击,顺便讲述自己人生志向的情节。 回忆宁烟刚才和严昼的对话,少说有五六分异曲同工之妙。 系统:坏了,让她学到真东西了。 没错,宁烟刚才和严昼的那番对话,就是从书里照搬的,她觉得标题也很有道理,男人就是不能惯着。 蹬鼻子上脸用瓦片砸她砸上瘾了是吧?自以为说教一堆把自己感动坏了?真搞笑。 拜托,疼的是她,受伤的是她,凭什么要她接受他用伤害带来的恶心好意提醒?解释那么多也不见听一句人话,最烦这种人。 呸。 叫什么严昼?改个姓,姓欠,叫欠昼得了。 她倒是不担心严昼后续会给她带来什么不好的事,甚至有可能近期她都不会见到他了。 几个照面打下来,宁烟大概摸清了严昼性格,就是个嘴毒心软不会正确表达感情的人,这种人性格别扭的要死,往往出手没轻没重。 他确实没有恶意,但她不会忍。 要攻略一个人,一味的忍让只会让他觉得你好欺负,有属于自己的脾气和底线,让他正视你的人格和内心,才是必要的一环。 这是在发展好的情况下,如果发展不好,这条鱼无法正视你,上不了钩,那就换一条。 当然,这仅仅是针对严昼还算正常的人而言,像他主子元卿那种类型的神经病,另当别论。 宁烟想到元卿那么难搞,就感觉脑仁发疼,才见过一面,他现在说不定连她脸都没记住长啥样,难不成天天给他打扫卫生日久生情? 她到底是干攻略的,还是干保洁的? 要是日久生情方法真有用,那他现在最喜欢的也该是他的狗腿子严昼啊,哪轮得到她一个弱鸡炮灰? 宁烟觉得,攻略元卿,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足以让他记住她的契机。 大抵是老天开眼,从穿越第一天就背的要死的宁烟,很快就迎来了这个属于她的契机。 自从上次她跟严昼探讨完人生伦理后,如她所料,一连十几天,严昼果然没有再出现到她的视线,有什么事都是让那个给她送饭的弟子传话的。 这边攻略齐灿的脚步还在循序渐进,基本上一有空闲,宁烟就跟他用传音石煲电话粥增进感情,时不时表达出对齐灿爱而不自知的关切。 但是有一个坏消息,他不知道什么原因,约不出来了,之前她还特意在藏名居外院找了一处安静很适合二人幽会的地方。 可惜,人约不出来,也就用不到了。 第33章 魔尊偷袭 说不定他确实有事要忙吧。听送饭弟子说,最近衍山门被魔尊盯上了,门外还抓到了几个魔族探子来着。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她和送饭弟子也熟稔起来,送饭弟子名叫廿梓心,性子活泼八卦,能打听事儿。 别看她是一个普通的杂役弟子,宗门上下的八卦她一件也没少知道。 比如谁谁跟谁为了一个炉鼎起了争端,又比如谁谁道侣撞见了谁跟表妹滚在了一起,谁谁裤头不知所踪,她都打听的明明白白,甚至还能将细节描述的绘声绘色。 “姐姐,你这天赋在衍山门都屈才了,要是放在人间,高低得是皇家御用的说书先生。” 宁烟坐在台阶上,看着天边火烧云,嗑着瓜子,日常吹捧廿梓心。好不惬意。 廿梓心被她吹捧的受用无比,又多给了她一把瓜子,话里却是不赞同。 “我这天赋确实够资本,但是现在人间皇族太拉胯了,天天搞内斗。前些天说什么贵妃都被毒死了,我宁愿当个闲散说书人,也不要当皇家龙潭虎穴的说书先生。” 宁烟笑着附和,“那是那是,我廿姐这么厉害机灵的人,在哪都能混的风生水起。” “切,贫吧你。” “话说,这段时间严仙长不在,你怎么想的?” 宁烟是真的头疼了,每次聊天聊得好好的,廿梓心都要问她几句她跟严昼的感情进展。 她严重怀疑,廿梓心是迷上了严昼和仙君炉鼎产生私情的禁忌感。 宁烟打马虎道:“这个……顺其其然吧哈哈。” 廿梓心又是意味深长的笑。 宁烟心累。 最后一粒瓜子壳丢在地上,廿梓心交待说等会清理干净,就提着清空的食盒回厨房了。 宁烟这两天没人监督,搞卫生也没那么积极了,除了元卿殿前日常清扫,她自己的宅院一般三天才搞一次卫生。 随便扫干净瓜子壳,她提着垃圾撮去外院倒垃圾。 垃圾点不远,就是一个纳物阵,什么东西丢在那阵上转眼就不见了,修真界还是有些实用的东西的。 她抬手,抖落抖落粘在垃圾撮上的瓜子壳,正要返回,转头,就见面前有团黑黑的东西,漂浮在空中。 准确的描述,这更像一团往外源源不断散发黑气的不明黑球。 一个人,一颗球,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做出进一步动作。 站了会儿,那颗黑球忽然讲话了,还是个青年男子的声音,低沉磁性。 他礼貌问:“我们要不要打一架?” 宁烟看了眼手里的垃圾撮,她看起来是那种很暴躁的人吗? 宁烟:“应该不要吧。” 他又说:“那我进去了?” 宁烟点头,做出请的手势:“请进。” 球和人的对话,开始的莫名,结束的其妙,从头到尾都有一种平淡的诡异感。 看着黑球飘往元卿主殿,宁烟没有多想,以为是宗门里谁的化身有事找他。 她从齐灿给她的储物戒里翻出过一本书,方才那个化身似乎也是修真界册子里的东西,可她看书向来不仔细,忘记了具体是何人化身。 管他的,修真界那么大,想那么多干什么,她管好自己的活就行了。 宁烟提着垃圾撮,脚步轻盈,慢悠悠的往藏名居晃,快到时,地面小石子忽然颤动了起来,还颤的老高。 宁烟在平缓的地面,差点没站稳跌倒。 地震了?发生了什么? 一震未平,一震又起,宁烟朝藏名居最高的那个主殿望去,发现巍峨高耸的主殿被削萝卜一样,头上的尖没了。 不止主殿,其他几处侧殿和住宅均有不同程度的削砍痕迹。 等等,宁烟眯起眼,感觉其中一个被削平的住宅有点眼熟。 卧槽!老子的家!谁把我房顶掀了??? 发现家被偷,宁烟当时就不冷静了,两条腿蹬的飞快,风一般回到自己的居室,再见眼前残垣断壁,手下垃圾撮一丢,差点当场心梗晕过去。 “俺嘞屋子!” 她看着房梁上空荡荡一片,心痛难抑,这特么还不如当初山脚下的柴屋,破是破,起码还有个顶,现在别说顶,房梁处几乎快被平滑的横切面分成两半。 至于财产的问题,宁烟倒不担心,早在齐灿给她储物戒的时候,她就把她那些三瓜俩枣但凡有用的全丢进去,随身戴在身上了。 诶,就是唯一的栖息地没了,有点难过感慨。 视线处一抹刺眼亮光袭来,宁烟仰头看向那亮光,就见元卿主殿上方,一黑一白腾空对峙。 两道截然不同的剑气锋利交错,肆意横飞,搅的风云翻涌,天地为之变色。 他们都没有打算放过对方,招招用尽全力,出手快不留影,似乎当场就要把对方大卸八块。 交手数十下,那白色身影渐渐不支,挥剑招数慢了下来,黑色身影乘胜追击,打的更为起劲儿了。 战况实在精彩,几息后,宁烟看得太久,眨了下眼,再睁开,就见一道流星向自己砸来。 宁烟大惊失色,猛地往旁边石碑后窜去,刚躲好,周围就是一阵猛烈的撞击声,腾起一地灰尘,铺在她脸上。 “咳咳。”她在眼前挥了挥,扬起的灰尘逐渐散开。探头,宁烟这才看清这颗“流星”真面目。 元卿?他什么时候这么弱了?竟然被人碾压的打在地上直吐血! 看着他身下被砸碎凹陷下去的石质地板,宁烟看得眼睛疼,慢慢移开了目光。 谁说她共情能力差的?明明强的很。 一个身着黑红相间长袍的高大身影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缓缓落下,侧面看去,是一个眉眼深邃,轮廓流畅好看的青年。 如果用冷美人来形容元卿,那这个青年,就是带着一股子邪气神秘的美人。 有点子危险的感觉。 他开口嘲讽,声音好像之前在哪听到过。 “哎呀呀,真难得啊,你仙界元卿也有被我打趴下的一天。” “我就知道你那天离开时肯定受了重伤,不枉我费那么多功夫在你安插那么多卧底,真是大快人心。” 嘲讽完,他侧脸看来,手指朝宁烟所在的方向勾了勾,“你,过来。” 第34章 婆娑幻境 宁烟很识相的过去了,她再傻也猜到了青年身份,大概就是传说中那位和元卿经常不对付的魔尊了。 “报上你的魔族名号,看在你卧底有功,接应的刚好份上,赏你个官当当。” “啊?我不……” “不是魔族中人?难不成是临时投靠?很好,算你有眼力见,我们魔族就需要你这样狡猾忘恩负义的人才。完事后赏你个官当当。” 宁烟安静了。 她可耻的动摇了。 那可是当官的机会啊!谁能忍得住? 还说她接应有功,魔尊不会就是刚才那团黑球吧? 反正元卿都这样了,没有动静生死不明的,要不直接顺手弄死他向魔尊表忠心投靠? 很快,魔尊接下来的一系列操作,打得她猝不及防。 他手心一翻,和宁烟手里一模一样的千机核出现了,就是这颗长得也挺丑,跟她的那颗组不成对子。 怕她这个土包子不懂千机核作用,他解说道: “这是千机核,使用后会自动产生一方婆娑幻境,幻境场景故事由被使用者心中执念所生,俗话说就是心魔。若不能破解心魔,他将一生被困死在里面。” 宁烟斗胆问:“您是想用这个把他困死在婆娑幻境里吗?” 魔尊笑了,嫣红薄唇微勾,说道:“我想用这个困住他,但是,你需要跟他一起进入幻境,将他从幻境里救出来。” 宁烟:??对待仇人不应该快刀斩乱麻吗?要我救出来算个什么事? 魔尊接着道:“我要你潜入他的内心,出来告诉我他最怕什么,以后等他醒了我就天天吓唬他。” 宁烟看着他目测快一米九的大高个,无语凝噎。 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魔尊居然是个小屁孩心性? 但是她并不想死,她对于那什么婆娑幻境也不熟悉,谁能保证有没有意外发生? 还有,宁烟严重怀疑,元卿那丫的心魔会是人杀的不够多没给他杀爽。 她刚准备开口祈求,魔尊手指微动,不等她吐出半个音节,就按住了千机核核口。 “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撂下这句没什么可信力的承诺,他启动阵法,瞬间,五颜六色的光从那颗小小的核口里迸发出来,覆盖了天地。 无数扭曲的人影从她身边掠过,聚集在一起,仿佛形成一条透明的灵魂河流,向不知名的远方奔涌而去。 那些人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时发出笑声,有时发出阵阵刺耳哀嚎,啜泣哭声。 它们面部表情也随之变化,分别为喜、怒、哀、惧、爱、恶、欲,对应了七情。 千姿百态,诡异怪诞又令人眼花缭乱。 周围的场景极速倒退,身边站着的魔尊也在一瞬间消失无踪。 “滚出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啊啊啊啊啊!‘祂’来啦!” “打死它!打死它!” 某一刻,它们的哭声和笑声消失,停顿后,嘴巴快速张合,呢喃呓语争先恐后往宁烟耳朵里钻。 宁烟眼前发黑,被这些不同的声音吵的脑袋都要炸了。 好难受,好想吐,我为什么要来到这里?为什么要受这种苦?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死掉吧,你这么弱小,你没有存在的意义,你就是个垃圾! 消极自厌的情绪在她心底生根发芽,侵蚀着她的理智。 面前出现了一把精致小巧的刀,上面镶满了晶莹剔透的宝石,平平整整的浮在空中,蛊惑着她。 宁烟伸手了。 “咦?储物戒怎么收不进去?” 这刀一看就价值不菲贵得很,此时不顺,更待何时? 结果发现储物戒收不进去,宁烟几乎一下子就清醒了。 这是在幻境,对,一切都是假的,当然收不了了。 幻境似乎还有影响人心境的作用,要不是有这个小插曲,她说不定真的会拿起那把小刀自鲨。 “系统?系统?” 没有回应。 太邪门了。系统都联系不上了。 幻境见她不上钩,不再作妖,灵魂流动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吵闹归于平静,脚下地面崩塌重组。 重组完毕,强烈的日光迎面洒下,宁烟适应了会儿光线,再睁眼,她置身于一处山村的泥泞小路上。 雨过后的空气充满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清新舒畅。 面前,一个四五岁模样,头顶戴着花环的小娃娃躲在一棵枝干粗壮的大树后,露出半边圆脸,水汪汪的大眼睛静静打量着她。 明明都知道对方的存在,谁都没有说话或者进一步行动。 宁烟感叹这幻境强大,搞得跟真的一样。 不过……这就是元卿心魔?难不成是后面日子过的太好,想起在村里的苦日子成心魔了? 小娃娃观察她了会儿,终于忍不住小心的挪步出来,问道:“大姐姐,你看到我哥哥了吗?” 哥哥?什么玩意儿?元卿还有个哥哥? 按照一般套路,宁烟理所应当的将面前小孩儿认成元卿。 “没看到,对了,你是元卿吗?” “元卿?我才不是元卿。我是崔行茵。”小娃娃没听到想要的答案,失落摇头说。 宁烟一拍脑袋,对啊,这不知道是哪个时间段,说不定元卿还没开始修仙呢。 之前红布说过元卿有一个小名,叫什么来着? “那你有个小名叫阿慎吗?” “阿慎?阿慎是我哥哥呀!大姐姐你骗我,既然知道我哥的名字,你还骗我说没看到他。” “撒谎的坏蛋睡觉会尿裤子的!” 小娃娃鼓着包子脸生气,说话时铿锵有力。 宁烟:“……” 身后,细碎的脚步声刮擦过青草,稚嫩青涩的少年音传来。 “阿茵,过来。” 小娃娃透过宁烟看向她身后,清澈见底的眼眸是毫不掩饰的欢喜。 “哥哥!” 宁烟转身看去。 粗布麻衣的小少年头戴箬笠,乌黑头发用红绳低低束起,有几根头发被打湿成结,黏在他白的耀眼的脖颈上。 全身打扮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是一个彻彻底底顶多皮肤白点的农家小少年。 小娃娃急着朝他扑去,少年摘下头上箬笠,将其打好结背在身后,轮廓青涩五官熟悉的脸出现在宁烟视线。 他没有明显表情,眼神却是宁烟从未见过的温柔。 他弯腰半蹲,张开双臂,戴着花环的小娃娃跑的飞快,一时大意,花环掉在地面,染上泥点,脏了。 小娃娃毫无所觉,陨石般撞进少年怀里。 第35章 崔行慎 “哥哥,我好想你!” “你想我了没有?” 小娃娃短短的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大声表达着自己的思念。 “嗯。”元卿抱着她站起来,应了声。 娃娃不满控诉:“不要嗯,哥哥你好敷衍。” “想了,很想阿茵。” 元卿上前,把宁烟当成空气,径自捡起泥地里的花环,用腰间水壶清洗干净,衣摆擦干,戴回崔行茵头上。 崔行茵看看宁烟,对元卿说:“哥哥,这个姐姐认识你诶,她刚刚也是在找你。我好像还误会她了……你认识她吗?” 元卿终于正眼看向宁烟,只淡淡一眼就收回目光。 “不认识。”说完作势就要走。 “等一下!”宁烟大喝一声,“你先别走。” 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出去? 谁知道这个幻境是什么玩意儿后面怎么出去,现在的场景一切都是元卿心魔幻化,那他就一定是出幻境的关键线索。 手指上的储物戒,也随着她到达这个世界的开始,彻底消失。 她现在没有任何金手指了。 宁烟才不要坐以待毙,反正都是幻境了,她放飞自我很合理吧? “仙君,你不记得我了吗仙君?我是你最忠心的狗腿子啊!曾经我为你抛头颅洒热血,悉心给你打扫卫生,你都忘记了吗?” 宁烟随便挑了片草地跪下,弄脏了衣服,伸出手作挽回状,不确定元卿现在有没有记忆,于是言行试探道。 元卿终于有了今天第二副表情,冷脸道: “我不是你口中的仙君,我只是荷花村的普通人,不认识你。” 崔行茵啃着手指,不解困惑,“仙君是什么?是元胤伯伯那样的仙人吗?哥哥以后也会是仙人?” 元胤?又是陌生名字。 名字里都带有元字,是不是后面元卿跟着他修炼了? 宁烟知道,元卿那臭脾气不屑于撒谎,如此看来,他确实没有记忆了。 也好,方便她发挥。人不能杀,就老实走爱的感化路线,以后再杀也是一样的。 “仙君,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认识你。我也不知道怎样就来这里认识了现在的你,可是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我已经无处可去了,请仙君收留我!” 元卿看她那副胡搅蛮缠的模样,绷着脸,没有说话。 任谁出门布个渔网,回来就被一个面孔陌生,浑身脏兮兮的女人缠上,心情都不会好。 元卿不想理她,觉得她就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子,抱着崔行茵就要走。架不住宁烟无耻,上来要抱他大腿,想到什么,又改为两指捏住他的衣角。 崔行茵本就是个情感丰富的小娃娃,见此,瞬间就心软了,扯扯元卿衣领说: “哥哥,我们收留这个大姐姐吧,听爹爹说现在外面在打仗,好多难民吃不上饭的。” “阿茵,如今世道太乱,人不可全信。” “哥哥!”崔行茵撒娇,大有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大姐姐没有恶意的,她要是坏人,阿茵刚刚就和她呆在一起,她也没有对阿茵不好啊。” “就收留大姐姐吧……相信爹爹娘亲也会同意的。” 元卿衣摆被人拉着,领口被妹妹扯着,他生平以来头一回这么头痛。 深吸口气,暂时妥协,“好。先找到阿爹阿娘再做定论。” “好耶!” 宁烟心知有戏,默默松开手,跟着元卿往村头走去。 荷花村真的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村,粗略看去顶多三十户不到的人家,属于一眼望到头的那种。 雨后的泥地难走极了,走几步长高几厘米,鞋板上全是泥。 宁烟拖着沉重的脚步,仔细观察周围,企图找出什么元卿心魔的蛛丝马迹。 家家户户门前都围着篱笆,里面种着蔬菜,养着鸡鸭鹅类的飞禽,条件好的在上面围一圈荆棘藤,以防盗窃。 同时宁烟还注意到,他们门前会放些架子专门用来晾晒捕鱼的大网,几乎每一家多多少少都有些捕鱼类的器具摆在门外。 莲花村后是一条河,离的太远宁烟看不清那条河全貌,不知道大小,但也可以推理出这里的村民是以捕鱼为生。 她们路过时,正好被一个正在地里择菜点的妇人看到,疑惑问道:“崔大朗,这姑娘可是个生面孔,你家新来的亲戚?” 元卿要答话,宁烟先回道:“是,我是他远房表姐。” “哦,表姐啊,那好那好,有空来我家做客哈!” 元卿看了她一眼,不悦,却没有再说什么。 没走几步,元卿在村头倒数第三家驻足,是一间占地面积大,修缮完好的茅草屋。 窗台上还放着几盆盆栽,上面种着些五彩斑斓的小花,给灰色的茅草屋平添几分色彩。 元卿伸手,推开栅栏门进去。宁烟也不见外的跟着他进门。 崔行茵到了家,吵着闹着要下去见爹爹娘亲,元卿依她,把她放在地面铺好的石头的地方。 “爹爹,娘亲!我们家来客人啦!” 崔行茵欢欢喜喜跑进家门,迫不及待分享喜讯。 等到看不见妹妹身影,元卿道:“你到底是谁?” 宁烟耸肩说:“我说了你也没信啊,我就是仙君你以后的狗腿子。机缘巧合才到了这里。” 元卿冷笑一声,“狗腿子?机缘巧合?你那套骗骗小孩子还可以,骗别人就算了。” “哦,那我就骗小孩子。” 被她的无耻震惊到,元卿憋了会才说:“……我们家就是普通渔民,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宁烟笑看他一眼,暗示说:“怎么没有?这就不在眼前吗?” 我可是为了你的心魔才死皮赖脸留在这的啊! 元卿皱眉,还要再说什么,茅草屋出来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小的身影是崔行茵,大的身影不用猜,就是兄妹俩的娘亲了。 兄妹俩的娘亲是个明艳大美人,穿着朴素也难掩她半分飒爽风姿,元卿人不咋样,长得是真没得说,多亏了他娘基因不错。 那块红布里的灵魂,是她吗? “娘亲,这就是我跟哥哥在路边捡到的大姐姐。” 崔行茵拽着大美人的手,兴致勃勃指着宁烟说。 “哈?” 大美人表情有些懵,看向站在元卿对面的宁烟,几步瞬移到她面前,仔细上下打量宁烟,见她衣衫脏污,神情憔悴,当时就想到一种可能。 她怒目瞪向元卿:“崔行慎,你才多大啊,就想着捡个媳妇儿回家了?问过人家姑娘了吗你?” 第36章 死皮赖脸求收留 元卿看向大美人,哑口无言,被自己亲娘造谣的感觉就挺无助的。 没看自家儿子反应,大美人心疼的看向宁烟,“小姑娘,犬子不通人性,之前若有冒犯你的,你告诉我,我收拾他。” “没有没有,崔小哥没有欺负我。我叫宁烟,是……” 说穿越时空?太离谱了没人信,“家里受战乱波及,机缘巧合之下才逃难至此的一介孤女。” 元卿听后依旧面无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宁烟想起崔行茵说的天下不太平,难民多,顺便就用了这个身份。 “小姑娘,你受苦了。”崔母用袖子擦了擦宁烟脸上黑灰。 宁烟不忘使劲挤眼泪,加深一下崔母同情心。 “我与家人在战乱中失散,家乡被敌军占据,无家可奔。幸好碰到了您的儿女,将我带来此处,否则我还不知往后该如何在这乱世自处……” “婶子,烟儿此番行为着实冒昧,可烟儿真的没办法了,还请您收留!烟儿会帮忙干活,不会吃白饭的。” 崔行茵一听,也是难受的不行,小手抹着眼泪。 “大姐姐好可怜。娘你就收留大姐姐吧!” 宁烟豁出去了要赖在这,低头就跪。 崔母连忙扶住她,“姑娘这是干什么?宗门……额,祖上有教,人生在世,理应帮扶弱小。什么收不收留的,以后你就是我妹子,就住我家! 她怜爱的轻抚宁烟白净饱满的双颊,睁眼说瞎话:“瞧瞧你这小脸都没肉了,一路上受了不少苦吧?饿不饿?” 崔母一记冷眼扫向儿子,“崔行慎,快给我妹子准备些吃的。” 元卿:“……” 他深深看了眼装柔弱无辜的宁烟,抿唇,还是听他娘的话认命进屋准备饭菜了。 崔母是个性子直爽的人,变脸都变得不加掩饰,又对宁烟笑起来,亲昵的牵起宁烟,另一只手牵起崔行茵,往屋里带。 “妹子,你往后就住在这个房间可好?” 崔母带宁烟来到一处后院空房,不大不小,正开着窗子通风透气,雨后阳光顺着窗子透进来,采光很好。 对待热心肠崔母的好意,最好的回报就是直接收下:“多谢姐姐,我很喜欢这间屋子,有劳姐姐费心。” 崔行茵很懂事,小跑着去了前院,回来时已经抱了两床被褥,仿佛对家里来客流程驾轻就熟。 崔母见女儿这么懂事,欣慰摸摸她的小脑袋,随即置办起了宁烟房间,几次宁烟想帮忙都被拦了下来,只能老老实实站着跟崔母闲聊。 “妹子,你今年多大了?” 宁烟据原主年龄答:“虚岁十七。” 崔母笑起来,“虚岁十七?那就是十六了。就比我儿子大三岁,挺好的。” “妹子别误会,我就把你单纯的当我妹子,一点也没有让你当我儿媳的打算,一点也没有!” 崔母掩耳盗铃的多次澄清,很快就让宁烟发现其真实目的。 元卿现在才十三岁,崔母就开始担心他往后亲事,也是操碎了心。 “妹子,你一路走来翻山越岭的想必多有艰难,人累了就先歇会儿,等会饭做好了我喊你。” “多谢姐姐关心,我不累。” “妹子,这几件衣服都是我先前裁过没来得及穿的衣服,你个子比我小,等会换上看合不合身,有不合适的我再找人裁一裁。” “好,我等会换上看看。”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崔母将她口中编造的事实听了个完完整整,打定主意要对宁烟更好一点。 前前后后整理完,掰着手指头确定没有遗漏的地方,崔母就带上木门,把剩余的空间留给宁烟了。 宁烟早看自己脏兮兮的衣服不顺眼了,刚才她就不该在那泥地演戏,全身上下都是泥,火速除下衣服换上崔母给她的布衣。 换上衣服后并没有崔母担心的问题发生,袖子长度刚刚好,要是说哪不对,就是衣摆稍微长了点,其他都很合宁烟的身。 “咯咯哒咯咯哒……” 听到两声鸡叫,宁烟往窗户外看去,刚才来时没注意,崔家的鸡棚较其他人家不同,没有养在前院,而是用网圈在了后院。 这个村子,他们家就这一点跟别人不同。 但这也只是个小习惯,算不上可疑。 她出神的观察着那些鸡,仔细思索元卿到底有没有心魔这个东西存在,少年端着碗盘,闯进视线一角,察觉到被人偷看,冷冷朝这边瞥了一眼。 宁烟啪地关窗,隔绝元卿目光,呼吸微窒,好熟悉的眼神……差点让她以为他现在是有记忆的那个冷漠元卿了。 “妹子,吃饭了。”崔母敲门喊道。 “来了。”宁烟否认了那个可能,应声出门,崔母站在门外等她。 崔母表情满意,“可以啊,这衣服妹子穿着还挺合身的。来,跟我去堂屋吃饭,儿他爹刚好也回来了,都认识认识。” 到了堂屋,元卿正背着她摆好饭菜,旁边坐着崔行茵,她拿着筷子,对那盘桌子中间豆角炖肉虎视眈眈,却迟迟没有下手。 门口一个高大身影坐在矮凳上,用剪刀剪着渔网线,粗线穿过渔网,低头仔细缝补被钻破的地方。 崔行茵看到宁烟,眼睛瞬间亮了,朝门口喊:“爹爹,大姐姐来啦,快来洗手吃饭!” “来了。” 崔父停下手里的活,在门口水缸里舀水洗手。 走进堂屋,餐桌是方桌,只有四角,而吃饭的有五个人,他双手横在崔行茵腋下,将她抱起坐在他腿上,坐在了崔行茵的位置上。 宁烟硬是被崔母拉着坐在主席,不由瞟了眼元卿他爹,元卿跟他长得足足有五分相似,不过气质天差地别,眼前这位看着格外淳朴。 父子俩唯一相同的,就是遗传的沉默寡言。 面对宁烟这个不知来历的‘妹子’也仅仅是问了下好,就没了下文。 除了偶尔应和几声崔母的玩笑话,一言不发往母女俩碗里夹菜。完完全全的背景板。 元卿坐在宁烟对面,全程闷头安静用饭,听着崔母和宁烟聊天。 宁烟试探着吃了口青菜,不禁意外,元卿手艺竟然出奇的好,一碗青菜都能炒的新鲜入味。 不对,这不是幻境吗?为什么她能尝到味道? 第37章 鸡被偷了 “阿慎,这几天你外出撒网小心些,我听隔壁张婶说这段时间蛇出奇的多,田里到处都是,她家张启明昨天下地差点就被条四十八节咬了。” “你可得注意点儿,尤其是在河里,水一搅就浑,看不到蛇,那情况是很危险的。” 崔母忽然出声叮嘱道。 宁烟按捺住心底疑问,专心听崔母说话。 四十八节?那不是银环蛇吗? 荷花村最近蛇很多吗? 元卿停着应道:“好,我会注意。”末了,他补上一句,“阿爹也是。” “嗯。” 崔父多看了他眼,心里有些意外,一向待自己疏离的儿子竟然关心起了他,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说起蛇患,近来荷花村的蛇确实多的蹊跷,往年开春不是没有蛇,今年春天,不,应该是这两天,田里的蛇确实多了不少。 虽然说他们家主要是以捕鱼为生,但也有自己的几亩地种些作物。 他这两天回家路过田埂,上面常有各种蛇类,银环蛇为主要,其次就是赤练蛇,基本上都是毒蛇。 现在田里也没几只田鼠,蛇却多到了蛇患的地步…… 崔行茵一听有蛇,比谁都害怕,她最害怕那些滑溜溜光秃秃的爬行类动物了,嘴里塞的鼓鼓的,仰头问崔父: “爹爹,蛇会爬到我们家来吗?你能不能把它们赶走?” 崔父看着女儿吃的满嘴流油的模样忍俊不禁,擦去她嘴角米粒,说: “嗯,等会儿爹爹出趟门买包雄黄,围着院子墙根撒一圈,就没有蛇到我们家来了。” 在小孩子眼里,大人都是厉害的,无所不能的,于是毫不吝啬的夸赞,“爹爹好厉害!” 她转头,又看到一边默默吃饭的元卿,也夸了一句“哥哥也厉害!” 这两个夸完了,别人也不能少,不然显得她偏心,她又对宁烟说“姐姐也厉害。” “嘿,你这小滑头,三个人你都夸了个遍,偏偏不夸生你养你的娘,我可要生气了。”崔母不满。 崔行茵拼命咽下嘴里饭菜,从崔父怀里跳下去,跑到崔母面前,垫着脚伸手,把崔母脖子勾下来,嘴巴在崔母脸上印了一个大油印子。 “阿娘最厉害!” 一家人笑开。 宁烟倒没有被排斥在外的无措,她只是盯着眼前阖家团圆其乐融融的样子,若有所思。 她好像知道元卿的心魔是什么了,只是还需要时间加以验证。 吃完饭,黄昏见月,崔行茵和元卿玩着竹蜻蜓,崔父默默收了碗筷,宁烟准备帮忙,就被崔母推回房间让她好好休息。 宁烟不好拒绝,只好回屋早早的呆坐在床榻上,她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只能在心里梳理起信息打发时间。 第一,元卿心魔与家人有关,在衍山门时,世人只知元卿仙君,无人知崔行慎。也从没听说过元卿家人的存在,大概率和家人有关。 当然这只是初步推断,不一定准确。 第二,她现在的幻境与其像是幻境,给宁烟的感觉更像是穿越到了某个平行时空。 无他,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太过清晰,里面的人物都鲜活真实,甚至五感体验明确,她实在难以想象这真的只是“幻境”。 系统也没跟过来,要搞清楚这一点确实不容易。 第三,就是这个蛇患事件。宁烟不信能成为心魔的记忆有一句废话,既然这个事能出现,那就一定别有蹊跷,不简单只是蛇患这么简单。 后续,一定有关联事件。 夜幕降临,天地尽数淹没于无边黑暗,宁烟房间也全部黑了下去,没有一丝光线。 想着想着,宁烟也困了,枕着后院鸡圈里的鸡时不时的翅膀扑腾声,和咯咯叫声,心大的睡了过去。 深夜,宁烟忽然被一道近在咫尺的呼噜声吵醒。 具体有多近,就好像贴在她耳朵边打呼噜一样,已经过了安全社交距离。 意识到什么,宁烟后背猛地渗出一层冷汗。 会打呼噜的不止人,很多动物都会,但是有一种蛇类可以通过挤压肺部发出类似声音来警告敌人。 这种蛇,就是过山峰。学名眼镜王蛇。 联想到白天崔母提起的蛇多一事,宁烟一身血液瞬间凉透了。 也就是说,她现在周围很可能有一条危险系数极高,处于警戒状态的眼镜王蛇。 宁烟一动不敢动,怕被它当成活靶子咬上一口。 大家看到毒蛇千万不要怕,就算被眼镜王蛇咬了也不严重,顶多身上一个包,山上一个包。 等了好一会儿,呼噜声小了下去。看样子是走了。 宁烟垂死病中惊坐起,光速起身跳下床榻大声呼救,“姐姐姐夫,有蛇!!” 没有回应。难不成睡熟了? 宁烟管不了那么多,当即推门就要出去,“阿茵,阿慎?” 打开门,猝不及防撞到一堵凉凉的实墙,宁烟登时心惊肉跳,缓缓触摸上那堵凭空出现的墙。 敲了敲,实心的。仔细摸,触感冰凉,像某种动物排布紧密的鳞片。 毫无疑问,是蛇。 宁烟麻木转身,窗外月色明朗,她清楚的看到一只眼镜王蛇弓着蛇身,呈“7”字形,站的比她还要高几个头,整好以暇的看着她。 “啊…!” 宁烟惊魂未定地从床上坐起,心跳的飞快,眼睛发直,仿佛张开的,有着两颗大毒牙的硕大蛇口还在她眼前。 紧闭的纸窗外透进朦胧白光,宁烟调整了下呼吸,恐惧的情绪渐渐缓解。 还好,只是个梦而已。 “妹子,发生什么了?”崔母听到她叫声在门外关切道。 “没事儿姐,就做噩梦了。” “什么梦啊?不要紧吧?” 崔母静静等着宁烟回答,下一刻,脸色苍白的宁烟开了门。 她想了想,这个梦做的太真实了,或许要跟崔母说一下。 “姐,实不相瞒我昨天梦到了一条蛇,还是一条体型巨大的过山峰,蛇身有碗盆那么粗,这是怎么回事?” 崔母学过解梦,问道:“梦蛇?妹子你最近是不是很焦虑,在担心什么事?” 担心什么事?确实有,担心自己在这个什么婆娑幻境丢掉小命算吗? 不等她回答,崔行茵忽然哭着跑过来说:“阿娘,鸡老大不见了!” 鸡老大,崔行茵昨天餐桌上说过,是鸡圈里最漂亮的大公鸡。 大公鸡被偷了。 宁烟眉心一跳,直觉昨晚那个梦并不简单。 第38章 被绿茶害惨了 跟着崔行茵到鸡圈,崔母仔细一看,那只活了两三代的大公鸡果然不见了,数了数,至少丢了三只。 “是不是半夜飞出去了?” 崔父听见女儿难过的哭嚎声,也赶来后院,蹲下抹干女儿眼泪说道。 “不会的,鸡老大最乖了,每次我喂它谷子它都是第一个跑来吃的,它最喜欢我了。” 崔行茵不忘抽噎着替鸡老大讲话。 宁烟不由为崔行茵的可爱想法莞尔,小孩子不懂那么多,实际上那大公鸡就是比其它鸡跑得快吃的多而已。 在场的大人们知道,没有管鸡丢了几只,而是极力维护她的童真。 “好好,说不定它只是溜出去玩儿了,爹娘等会就把它找回来好不好?” “……真的吗?” “爹爹娘亲都不信了?昨天是谁说我们最厉害来着?” 崔行茵想了想,重重点头,“嗯!那我信。” 宁烟趁着夫妻俩哄孩子期间,仔细在鸡圈周围转了一圈,发现什么,她眸光一凝。 她说道:“姐姐,围着鸡圈的网这里破了个洞。” “它不是飞出去的。” 另一道声音,和她的话同时响起。 宁烟抬眼,元卿也在看她。 这家伙来来回回怎么跟幽灵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崔母先是朝宁烟那边看去,很快也注意到了鸡圈角落里破开的网,她走过去查看情况。 破开的网边缘崩的笔直,似乎是被什么巨大的圆形物体撑裂开的,不像是人为,也不像是兽类。 野兽咬开的痕迹不会这么平整。他们一家人也不会对此毫无所觉。 崔母沉吟片刻,想到了什么,对着崔父道:“泯然,你先带着阿茵去院子外看看。我等会就来。” 崔父没有多言,点头答好,抱着还有点小难过的崔茵走了。 崔母转头问他们:“阿慎,宁妹妹,你们可有什么发现?” 元卿来到宁烟身边,手指挑着破开的网,认真分析,“破洞边缘平滑,线条拉直,是被强行撑开的。” “宁妹妹呢?” 宁烟肯定回道:“是蛇,并且还是体积不小的……蟒蛇。” 元卿质疑道:“你怎么能肯定?” 宁烟面无表情的扒开一边被压塌的杂草地。 脸上仿佛写着几个字:不会睁眼看吗? 元卿:“……” 本来就对宁烟没好感的元卿更看不惯她了。 大抵宁烟心理作用作祟,她总感觉这蛇钻过的痕迹跟她梦里那条过山峰体积挺像的。 但是宁烟信那真的是条过山峰就有鬼了,蛇类长到某种程度后都会受限,尤其是毒蛇。 迄今为止,宁烟见过最大一条毒蛇也只属于蝰蛇那类,平常比较有名的过山峰银环赤练是不可能长到那个大小的。 ……要是这个不合理的修真界开挂的话,当她没说。 崔母靠来,也看到了被压塌的草地,中间低,两边高,是一个充分的环形。 蟒蛇吗?若是寻常蟒蛇还好,脾气温驯,吃完人就走了……不,是吃完鸡就走了,就怕不是一般的蛇。 崔母往院子墙根角落走去,伸手在地上一抹,褐色的雄黄粉末出现在她手指上,她细细嗅了嗅,并无异常。 “这蛇,不怕雄黄。”崔母得出结论。 宁烟闻言暗暗心惊,当年许仙一壶雄黄酒就让白娘子现了形,现在海量雄黄都镇不住的蛇该有多厉害? 崔母意识到不同寻常,面色肃然。 “阿慎,你和宁妹妹先在家等着,我去问问隔壁张婶家丢鸡没有。” “娘,我跟你一起。” “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在家好好待着。” 元卿只得垂眼应好。 宁烟感觉会有重要信息,也想跟着崔母过去,一只手横在她胸口处拦她。 “娘要你呆在家里。” 她开始找借口,“起来太早了,我想出门锻炼锻炼,你娘知道了也会同意的。” 元卿不听,“不行。等我娘回来再说。” “阿茵跟你爹还没消息,我出去帮忙找找。” “不行,等我娘回来。” “哎呀我饿了,好想吃饭啊,要不你先做饭,等会你爹娘还有妹妹回来一起吃热乎的。” “不行,等娘回。” 宁烟见他油盐不进,编不下去了:“……你故意针对我?我哪得罪你了?” 元卿没有回答她,默认了她的话。 好好好,这么搞。 宁烟干脆昂首挺胸往前一步,元卿手臂恰好擦过某处。他愣了一下,飞速收回手。 面色微变,宁烟能明显感觉到他的羞愤。 “你无耻!” 宁烟好似发现新大陆,她忽然发现这个时期的元卿没那么变态,还挺好玩的。 于是贱兮兮回道:“说我无耻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识相就把我放走,我又没对你怎么样,还想圈禁我人身自由。小心我以后飞黄腾达,第一个把你关起来!” 元卿眼睛微眯,好似抓住了宁烟把柄,“飞黄腾达?你身份果然有蹊跷。” “说,你接近我家人有什么目的?” “……” 宁烟动心了。 动的杀心。 神经病,口嗨一下都要大做文章,实在不行还是打一架吧? “好?想知道我身份是吧?你过来,我告诉你。” 元卿不上套,宁烟微笑靠近他,近在咫尺的距离。 就离谱,十三岁一小屁孩比她都高了点儿。 少年元卿不太习惯和外人这样亲密,想后退时,宁烟先说话了。 “我是……” 她悄无声息的抬手,向元卿后脖颈劈去。元卿不愧是以后的仙界大能,警惕性强的可怕,霎时抬手阻下她动作,另一只手朝宁烟反攻过去。 宁烟见势不对,向后撤开步子躲开一击,旋身躲开他又朝元卿身下踢去,元卿再次躲过…… 两人表面上打的有来有回,只有宁烟自己心里清楚,她前身虽学过格斗,但是她现在这具身体太娇弱,应付的有些力不从心。 宁烟不爽极了。 元卿再厉害他现在也没踏上仙途,所学只是父亲所教的简单招数,每一招都在尽全力应对。 打着打着他也吃力了起来,面上却仍然攻势凶猛。 这个人,接近他的家人果然是有目的的! 打着打着,宁烟余光看到了什么,忽然停手,元卿不自觉也停了动作。 “啪——” 随后,光天化日之下,宁烟重重抽了自己一个巴掌。 第39章 拜访元胤 她倒在地上,左脸顿时浮现一个鲜红的五指印。 这一幕,刚好被回家的崔父崔母和崔行茵看了个正着。 宁烟眼眶含泪,神情脆弱倔强。像一朵被人羞辱,还在努力开放的不屈小白花。 “我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弱女子而已,你要是不喜欢我,赶我走就是了,为什么要多次对我恶言恶语?” 以袖掩面,作痛哭状卖惨,“我爹娘也没了,弟弟也不在了,在此世间孤身一人,我有什么错?我只是想要一个家而已呜呜呜……” 崔母饱含怒意的声音响起: “崔、行、慎!” 愣了好一会儿,意识到自己被绿茶嫁祸了的元卿:…… * 大抵是真有什么急事,夫妻俩教训完逆子,崔母把宁烟抱在怀里好一番安慰。见她好的差不多了,先简单的做了饭,吃完后留下崔行茵在家盯着元卿,夫妻俩就一同出门了。 崔行茵有睡午觉的习惯,开始还很认真的盯着哥哥,后面困的小脑袋抬不起来,不知不觉在小板凳上睡了过去。 “哥哥不准欺负大姐姐,哥哥打女孩子,哥哥最坏了……” 一边睡,小嘴一边嘟囔着。 宁烟忍不住笑,觉得这小娃娃还挺招人稀罕的,等她睡沉了,就把她抱回房中小榻上,给她盖好了被子。 来到堂屋,奚落元卿。 先是假装不经意从跪在地上的元卿身边路过,随后停步倒回来,捂着嘴巴故作惊讶: “auv,这谁啊,不会是那个脾气不好总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崔行慎吧,不会吧不会吧?” 挑衅似的出门,来回蹦跶:“我出门啦,我进门了,欸我又出门了,我又进门了。” 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拿到的狗骨头在元卿面前嘬嘬嘬,“好狗狗,过来啊,姐姐这里有好东西——” 尊严被按在地上来回摩擦,元卿终于忍无可忍,面朝祖宗牌位跪在原地,一向平静的话语明显的咬牙切齿。 他压抑着的喝声传来:“你够了!” “嗷呜。”一只小黄狗从门外跑了进来叼走了宁烟手里的骨头,飞快窜了出去。 元卿认得,这只狗就是隔壁张婶的狗。 宁烟朝他摊开空荡荡的双手,一脸无辜,“阿慎怎么啦?我又没有喊你,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元卿气的脖子都红了,到底是个少年,心性没有经过岁月沉淀的沉稳,他活到这么大,头一次被绿茶这么冤枉,还是当场被抓百口莫辩,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索性别过脸,闭上眼,把宁烟当空气。 宁烟见好就收,实在是元卿那臭脾气她烦的不行,刚好演这么出,既是报复,也是为等会出门做准备。 脸上的巴掌还隐隐作痛。 说实话演的虽然挺爽,她心里还是有点虚的,不知道元卿出幻境后会不会记得里面发生的一切。 她双手合十,愿老天保佑。 “吃完喽,我出门散步了,你要不要拦我?”宁烟继续在他面前舞。 元卿不鸟她,宁烟觉得没意思,心里惦记着事,关好栅栏门头也不回,朝她之前特地留意的崔家父母动向走去。 宁烟现在可不能放过任何弄清元卿心魔的机会。 崔家父母走过的方向刚好和整个村子背道而驰,是屋后方沿着一条田埂到山林的小路,仔细看去,小路尽头似乎还有崔家父母的身影。 宁烟瞧他们似乎已经步入山林,有些急,谁知道山后面的路怎么走,她又看不到,先赶过去再说。 经过昨天和今天太阳暴晒,泥泞的土地逐渐干涸,偶尔有几处水洼,都被宁烟险险避过。 经过一段时间路程,宁烟终于到了山林,杵着一根粗壮木枝做拐杖,累得大口吸气。 可恶,这副身体还是太弱了。 正准备进山,就有一条黑白相间的小伙伴出来跟她打招呼了。 周围的花草树木的枝干或者叶下,只一眼,宁烟至少就发现四五条花色不一的毒蛇栖息在此处。 这仅仅只是她看到的。 刚才路上她也断断续续看到过几条,但远远不及山林里的蛇密集。 宁烟不想死,也不想停,好在这里的蛇类并不暴躁,银环从她脚边扭过,即使嗅到了陌生气味,也没有攻击她。 伸头一刀,缩头两刀。宁烟心一横,干就完了! 于是闷头朝山里走去,走着走着,宁烟就迷路了。 崔家父母所经之处,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都没有脚印,可以说反侦察意识格外强悍。 山林里地势复杂,宁烟顺着小路七拐八绕,走着走着路就没了,她只能老老实实一边留意着脚下有没有蛇,一边仔细在周围晃。 留意蛇类的途中,宁烟眼尖,看到地上的某片叶子上有一根黑色的羽毛。 宁烟拿起那根羽毛,旋转时随着光线变化,羽毛也随之变色。 这玩意……怎么有点像那只鸡老大的尾羽? “元胤师兄,我们怀疑荷花村近来有妖异造访。” 宁烟听到这句话,竖起了耳朵,扒着面前草堆,眼睛朝声音来源看去。 说这句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崔母。崔母身旁站着崔父和另一个背对着她的身影,看不清面容。 他们身后是一处典雅休闲的竹屋,这应该就是他们拜访的元胤居所了。 看背影,元胤半束着发,青色长衫素净非常,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闻声他疑问道:“妖异?从何说起?” 崔父崔母对视一眼,选择将家里丢鸡,发现破网为蛇类所钻,已经有好几户人家丢了牲畜,院外有蛇爬行过且这蛇不怕雄黄等事一并说出。 元胤思索后道:“敛素,泯然,你们可能确定这是蛇类作祟而非人为吗?毕竟你们村里有一家……是惯犯了。凡事留意一下最好。” 惯犯?偷了不少东西的小偷吗? 崔父道:“确为蛇类,并非人为。” 他从腰间鱼篓里拿出一截蛇蜕,尽管只是一小节,窥一斑而知全豹,也可想见这蛇类是有多大了。 元胤接过蛇蜕,仔细查看。 “……若真是蛇妖就麻烦了,看这大小,足以见其道行颇深。你二人如今只是凡人,我灵力也被封了大半,不怕你们夫妻俩笑话,我也没多少把握降住它。” 第40章 这三人,有故事 “只是丢鸡的话还好,至少蛇妖对人暂时没有恶意。对了,近来荷花村可有人失踪,或有人来历不明的?凡有怪异之处,你们尽管说与我听。” 崔母犹豫了会儿,还是把最近逃难新来的宁烟认作妹妹这事说了出来。 她倒没有怀疑宁烟,要是真怀疑也不会让她进家门,就怕事有万一。 荷花村不止他们一家人,还有那么多户人家,哪怕他们是好心,也不能因此隐瞒疏忽牵连别的人。 而且宁妹妹那么娇弱,寄人篱下还被她那不省心的儿子欺负,真是妖类,怎会如此委屈自己? 夫妻俩早便看穿了宁烟的栽赃嫁祸,实在是宁烟脸上的巴掌印太清晰,看大小就知道不是儿子动的手,也就女儿信了。 但是宁烟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凭空嫁祸儿子呢?肯定是有缘由的,自己儿子又不会讲话,说不定就是对她说了不好听的话呢? 她只是一个女孩子啊,要点安全感怎么了?肯定是给她态度啊! 想起这事,崔母心中愧疚无比,她原本想自己留在家中看着儿子的。但泯然和师兄早年有嫌隙,她只能一同前来说明。 元胤笑了声,“认妹妹?师妹你真是,一点儿没变,总喜欢认些奇奇怪怪的姐妹。” 崔母还要再答,崔父先一步打断话题,大手牵上崔母的手,其中意味不言而喻,直接问道: “兄长近日若有空,还请去荷花村辛苦一趟查明妖异来源。崔某家中两小儿无人照看,恐生意外,先与娘子失陪了。” 元胤摇头失笑,“师弟你真是……都过去的事了,我不过顺口提一嘴,你们老夫老妻这么多年还吃些飞醋。” 崔母打圆场:“师兄,泯然不是这个意思。” 元胤挥挥手,表示不计较,“罢了罢了,摊上你们这两个冤家,我元胤也是彻底没招了。你们先回,我准备好家伙事儿晚点再去。” “好,师兄你一人在此,凡事自己也多注意。” “嗯嗯,回吧回吧,等会你夫君要给我用眼神给我这把老骨头千刀万剐喽!” 暗中鬼鬼祟祟的宁烟见此情景,从三人奇怪的气氛,和崔父冷硬的态度里看出一丝不同寻常。 这三人,有故事啊。 元胤提供的信息量不少。 他们以前都是修真人士,并且崔父崔母和元胤师出同门,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崔父崔母灵力尽失,元胤灵力也被封印…… 宁烟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公鸡尾羽,心里又感觉不太对劲。 她有一瞬间怀疑元胤是那蛇妖,转念想人家之前都修仙了,崔父崔母也没察觉出异样。 村里丢鸡也是近来才丢,他竹屋生活气息浓郁,要偷几百年前就开始偷了,不该现在按捺不住偷鸡。 或许,这根羽毛在这里,只是简单的巧合? 琢磨半天,崔父崔母都走的没影了,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 宁烟倒不在意自己是否被怀疑,反正她身正不怕影子斜,查她又怎样?不怕! 防止像上次偷听那两个老家伙一样被发现抓包,宁烟得了点信息,准备火速撤离现场。 抬脚,方才一路上都没怎么踩到的树枝被她踩个正着。 心提到了嗓子眼,宁烟转头看了眼元胤。 元胤面色如常,貌似没听到。 再走一步,咔嚓声响起,又踩到一根树枝。 第三步,她谨小慎微,看准了地面确定无误,以脚尖点地,再次踩中。 这次她看清了,这死树枝是瞬移在她脚下的。 演都不带演的。 第四步,第五步…… “咔嚓咔嚓——”声此起彼伏。形成一曲杂乱连贯的乐章。 老天爷,我再也不会叫你爷了,你是真把我当孙子。 她转身,元胤此时正好面对她这边,俊秀脸上笑容温和而不失礼貌。 “这位小友,你有点过分了。” 宁烟回:“我说这树枝故意演我你信吗?” 元胤但笑不语。 宁烟老老实实从树丛钻出。期间不慎踩到了条黑曼巴的蛇尾,蛇吃痛,当时就弹簧似的跳起要给她一口。 一片嫩绿树叶飞来,将蛇头完全切下。 整个过程,仅发生在一息间。 宁烟默默从蛇尸边移开,防止衣物染上血迹,“多谢相救。” “无需言谢,我们昨晚见过了。” 昨晚见过?什么意思? 察觉到宁烟的警惕和疑惑,元胤仍旧微笑,眼睛闭上睁开,蛇类竖瞳赫然显现。 卧槽! 元胤竟然是她梦里那条过山峰! 她就知道!鸡毛都在这里了,肯定是元胤偷的鸡! 等等,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元胤为什么要告诉她他的真身?是不是要直接灭她口了? 宁烟心想自己小命休矣,四肢僵直,一动不敢动。 “别怕,你是师妹新认的妹妹对不对?我不杀你。” “……谢谢。” 元胤看穿了她的想法,解释道:“我只是在梦里见过你一面,昨晚我没有去崔家,那些失踪的家禽并非我所为。” 实在无法将元胤这一表人才的模样和昨晚那条打呼噜的大蛇形态重合,宁烟只能干巴巴的问道: “那也就是说,荷花村现在还有条别的蛇妖?” “是也不是。它原是一条金纹网蟒,后修为蛟妖,半步化龙。” “我认识它,它脾气不错,至于它为何会来荷花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它是来做善事的。” 宁烟狐疑:“做善事?”吃鸡吗? 元胤道:“蛟在未化龙前只是妖,化龙后方成神,若它想要成功化龙,须做满九百九十九件好事,功德圆满方能如愿。” “它已做九百九十八件好事了,就差最后一件。只是性格有些贪嘴,又听说我同门师妹家养了些鸡,才腆着脸多吃了几只。它没有恶意。” 我嘞个圣母蛟啊,做满九百九十九件好事才能飞升,骡子都没这么使的。 捕捉到关键信息,元胤貌似真没有弄死她的意向,宁烟追问: “那它最后一件好事选在这里,最近荷花村要出什么事吗?” 元胤如实道:“嗯,我身上有禁制,无法告知你具体。师妹她们现在还不知道此事……就算知道也无能为力。” 元胤说着,忽然拱手朝宁烟弯腰一拜。 “你是她妹妹,我不求你舍身相护,只愿你尽量多顾她,还有,他们的孩子。” “好。”她答应的很爽快,崔家人除了那位对她都还不错,这点小忙还是可以的。 元胤还真是一条痴情的蛇妖,不想心上人受伤,甚至还拜托她多照顾照顾情敌的孩子。 宁烟还想问他你师妹知不知道你是条蛇,还是条巨大的过山峰。凭借自己为数不多的眼力见,没有问出口。 “那我走了?” 元胤回看她,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笑相,“嗯,走吧。” 宁烟提心吊胆的往前走了几步,生怕自己晚点走就被灭口,手心忽然传来灼烧的痒感。 她低头,手里的羽毛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张白色纸条。 [不要告诉她我的真身,多谢。] 第41章 哥哥赘也没人要 宁烟收好纸条,心里吐槽。 元胤这蛇真奇怪,既然不想被发现,直接瞒着她不就好了?还专门和她坦白身份,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大概蛇的思维和人不同? 元胤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眸中神采,黯淡下去。 他停在屋前,久久无所行动。 和他身高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从竹屋里缓缓走出,在他身边站定,两人并肩。 “你敢告诉她你的真身?你可是连你心尖尖的师妹都不敢告诉的,不怕她把你说出去?”来人道。 “怕。”元胤轻声说,“有时候想想,师妹知道了也好,至少我死后,她还记得我的真身。” 另一个元胤被他的恋爱脑发言震惊了。 “你师妹家就是被蛇妖灭的门,你还敢让她知道你的身份,她知道不往你坟上吐痰都不错了。” 元胤想到什么,又眸光温柔的笑起来,“她那样也挺可爱的,值了。” 冒牌元胤:“……” “醒醒,人家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你没机会了。” “我知道。” “死舔蛇,你知道还舔?” 元胤不答他,而是收了笑,喊他名字。 “止渊,你想好了,一旦你手上沾了人血,再无可能化龙。” 止渊无所谓耸肩:“我比你更清楚。” “谁又能想到,九百九十八件好事,都是骗我的呢……” 止渊摸着下巴仔细回忆,仿佛说的不是自己。 “我跟你讲啊,其中还有一件好事特别缺德你知道吗?神仙发灾,有些难民快饿死了,要把我烤熟吃,我为了做好事,只能自己爬去火架上把自己烤熟。这事在民间传开,人人都说我蠢,现在都有妖笑话我想化龙想疯了。” “也许我真的疯了吧,疯到将你师父的诓骗之语信以为真。以为做善事,容忍,就有化龙的那天。” “人间不是讲究善恶终有报吗?为什么我做了那么多善事,得到的都是恶果呢?” “十年一日黄粱梦,算计到头尽是空。” “元胤,你这些日子陪我消遣的挺开心的,作为报答,我不折磨你,还是直接吃掉你吧。” 元胤没有挣扎,默默变回原身,竹屋前的空地,瞬间被它庞大妖身占据。 “对了,等会儿记得下山演戏,你既然扮成我的模样,样子要做全。不要让敛素担心。” “……行了行了知道了。” …… 太阳西斜,日暮归途。春归的燕子衔着草,扑腾翅膀飞至屋檐下做窝。 崔家堂屋因吃饭人员变动,多添了张桌子,两张同样大小的木桌合并,宁烟还是坐在主位。 元卿坐在她手边。 本来是被崔父罚跪一天,宁烟感觉真要他这么跪下去自己得成他心魔了,好说歹说免了他的跪让他上桌吃饭。 元胤准时带着家伙事儿下山,赶上饭点,崔母将他安排在宁烟身边另一侧,宁烟想到它梦里真身,不由手脚发寒,饭都咽不下去。 宁烟嘴严的可怕,其实也有怕死的成分,她没敢跟崔母说元胤的事。 后面那张纸条,比起提醒,宁烟认为威胁居多。 “这位客人怎么不吃啊,是有什么心事吗?”元胤转头看着宁烟,状似友好问候道。 宁烟理所当然把这句问候当成恐吓,这可是辣么大一条蛇妖啊,她哪敢得罪? 猛扒一口饭,夸赞,“姐夫手艺真不错!” 元胤疑惑道:“崔弟手艺如此了得?白米饭都能让客人如此品鉴,回头告诉我,我多学习下。” 宁烟艰难咽下饭,哽得脖子能伸出去犁二里地,有苦难言,“呵呵,怎么不算美味呢。” 崔母心想师兄多半是怀疑她,故加以试探。人是他们请来的,师兄很久不曾过问凡间俗事,此次难得出山,她也不好多插嘴。 崔行茵用勺子快速扒着饭,没有注意到餐桌上的不对劲。 下午爹娘找回了鸡老大,可惜鸡老大因为跑丢一次,没那么活泼了,也不吃她喂的谷子,她打算等会吃完再去喂。 元卿死人脸,斜看宁烟这个绿茶,见她被呛得脸色难看,心情莫名的好,菜都多夹了几筷子。 一顿饭,除了年岁尚小的崔行茵,个个吃的心怀鬼胎,心里惦记着不同的事。 “崔行茵,我来找你玩啦,快给我开门。” 篱笆外,穿着鲜艳,梳着羊角辫的女娃娃朝屋里喊道。 一个村里,总有那么几个年岁相同的小孩在一起玩耍,今天这个显然跟崔行茵关系不错。 “来啦!二丫我带你喂鸡老大!”崔行茵刚好扫尽碗里最后一粒米,滑下木凳,直奔篱笆门。 崔母看着两个蹦蹦跳跳的欢快身影,活跃气氛唠起家常。 “隔壁启明和二丫爹也是一样大,二丫都五岁了,启明还是没成婚,张婶可愁了。” 宁烟不想跟元胤打太极,也许是心理作用,她直觉元胤有点奇怪,忙跟上崔母话题,“那是为何?不愿意成亲吗?” 崔母道:“她家孩子话太少了,性子闷,从不主动与村里女子做接触,张婶请人说了几回亲,姑娘们都说他接不上话性格无趣。时间一久,婚事也就耽搁下来。” 宁烟煞有其事点头,“确实,毕竟是往后一生的夫妻,要是平日里都说不上几句话,日子久了难免无法忍受,夫君还是活泼些的好。” 崔母转头问元卿,“儿子,你说呢?” 元卿放下碗筷,“娘,我吃好了。” 崔母瞪他,“问你话呢!” 元卿无奈,将崔母语意挑明,“娘我才十三岁,犯不着为我的亲事发愁吧?” “十三岁怎么了?过一个月你就十四了。多少人都是从十三岁到二十三岁三十三岁,一辈子都想着自己小,一辈子都娶不上媳妇儿。凡事防患于未然,平时没事儿跟家里人多说几句话。” 元卿还想劝娘亲省心,身旁准备去后院喂鸡老大的崔行茵和二丫路过。 崔行茵停下来,脆生生的童音说:“娘你放心吧,哥哥往后不会娶不到媳妇的。” 崔父笑着看她,“阿茵此话怎讲?” 崔行茵严肃脸继续:“因为哥哥脾气太臭了,还打女孩子,太坏,赘给人家都没人要。” 一桌子人,除元卿外,都忍不住笑了。 第42章 怎么有你这样的人 元卿被自己妹妹这么说,一半生气一半羞恼,正想给她一个脑瓜崩以示惩戒,崔行茵叉腰接着说: “不过没关系,哥哥只是天生不爱说话而已。跟爹爹一样,爹爹不也找到娘亲了吗?” “就算哥哥往后娶不到媳妇也赘不到人家,我挣钱给你养老总可以吧!等我跟鸡老大关系处好了,它以后给我下金蛋,我就用金蛋给哥哥养老。” 金蛋这个故事,是之前哥哥给她讲的睡前故事,小孩子思想单纯,就这么信以为真了。 元卿又气又好笑,伸出去的手还是轻轻弹了下崔行茵脑瓜,“没大没小。” “略略略!哥哥一点都不知道感恩,都说孝敬你了还要敲我脑袋。”崔行茵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朝他做鬼脸,拉着二丫去跟鸡老大玩了。 “这孩子啊……”崔父脸上笑容幅度不大,话语里能听出满满的宠溺。 崔行茵脸上还沾着几粒没吃进嘴的米,崔父想着率先离席,从怀里掏出一方雪白手帕跟了过去。 宁烟本来在笑,感慨元卿也有吃瘪难言的一天,直到看见崔父拿出那块手帕时,她笑不出来了。 上面的纹路,很眼熟。 只不过现在的手帕纹路就是普通丝线所绣,她后面见到时,用的彩羽金纹,光照之下流光溢彩,两者材质截然不同。 这,就是后来那个声称崔母灵魂寄生的手帕。 宁烟瞬间清醒过来。 实在是幻境太真实,她在不知不觉中情绪被感染,融入这里,几乎把自己彻底代入为荷花村的一员,忘了崔母后来的下场。 若那块手帕所言是真,崔母灵魂只能依附于一块帕子上面,是不是变相证明,崔家的人,后来都死了?只有元卿活了下来? 最重要的亲人离世,只有自己孤身存于世间,怎么不算心魔呢? 那也说不通啊,遭受这么大的打击,心魔入体,几百年后的元卿还能这样仙路坦途? 宁烟想着想着,手上滴了滴热油,她被烫的缩手,元胤正对她眨眨眼,收回了筷子。 宁烟看他:你有点埋汰了。 元胤笑得纯良:我就是故意的。 有病啊,她现在不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吗,怕什么身份暴露? 而且崔家一家子现在都是凡人,知道了又怎样?又不会把他打一顿。总盯着她这个中间人不放。 等一下! 宁烟脑中灵光乍现,已知,元胤原身是蛇妖,爱慕他的师妹崔母,现在极力要她隐瞒也是怕被崔母发现…… 得出结论,会不会是崔母后续怀了三胎,元胤爱而不得吃醋受刺激把崔家灭门了? 宁烟又很快推翻这种可能,元胤的爱更像是成全的爱,她走之前还拜托她照顾崔家人,不应该这么偏激才对。 那就是,跟那条蛟妖要做的好事有关系了?要不要再多问问元胤? 宁烟盯着元胤愣神,元胤见她盯着自己,也没有回避,他撑着头和宁烟对视。 ……算了,有禁制他也说不出来。问也问不出什么。 宁烟吃完,特别自觉的把碗堆到元卿面前,在他阴沉的眼神下和崔母说了句出去走走。 崔母得了元胤信号,知道宁烟没问题,同意她出门后又怕她一个女孩子在外有什么意外,将元卿推出来当她保镖,自己洗碗。 元胤准备好罗盘,镇妖符等一应捉妖设备,哪怕是装样子,也装的挺像回事儿,跟在她们后脚出门。 “元……阿慎啊,你们村里进来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呐,或者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啊?刚好无聊,你说给我听听呗。” 宁烟姿态随意在村头小路踱步前行,看到路边一片新长出的三叶草,顺手摘了根,拿到手上数竟有四片。 四叶草,代表幸运,她不信这些东西,掐掉其中一片,又变成了三叶草。 玩着三叶草,她主动找元卿搭话,这货也不回她,就站在原地杵着跟个桩子一样冷眼瞧着她行动。 宁烟无视他后退动作,强势抓住元卿手臂,将三叶草叶子摁到元卿手里,摁的太用力,其中一片叶子的绿色汁液沁出,印到了元卿手心,留下绿色的心形印记。 宁烟在元卿甩开她前松手,威胁道:“你要是不回我,等会我就去找你娘告状!” 元卿讨厌她,当即就要擦干净手上印子,奈何草木汁液干的太快,渗透他的皮肤,擦不掉了。 他握拳垂在身侧,冷嘲热讽道:“你真有本事,又冤枉又告状,天底下怎么有你这样两面三刀的人?” “哦,”宁烟无视他的嘲讽,“你还没有回答我。” 元卿答:“之前没有。” “那你的意思是,这段时间有?” “你来之后就有了。” 得,这货这么看不惯她,宁烟选择放弃和有偏见的人交流,自己在村子里找线索。 从村头一路走到村尾,太阳落山,视线暗了下去,村尾有处牛棚格外与众不同,别的牛棚走过都是粪便的味道,这间牛棚走过却是鱼类腐烂的腥臭气。 臭的反常。 宁烟捏着鼻子走近两步看,发现这间牛棚里的不是牛,而是一个活生生有呼吸的人。 这个人呼吸又急又快,声音很大,似乎每呼出一口气都在用尽全力,又像是看到猎物的兽类,因为极度兴奋呼吸忍不住加快。 她推了推元卿胳膊,小声问:“什么情况?” 元卿离她远了点,“不许随便碰我!” 宁烟敷衍,“行行行,以后认真碰你,什么情况?” 元卿气急,又觉得跟她计较没意义,臭脸道:“他是我们村唯一一个孤儿。这里就是他的家。” “他?孤儿?他没有名字吗?” “没有。他爹给他起过名字,叫死种。村里人都觉得这个名不好,他爹死后没人喊过他名字。” “死种?这可不是一个好名字。他爹为什么要给他取这个名儿,他爹恨他吗?” “不知道。” “……那他一个孤儿无依无靠,又是靠什么活下去的?” “无依无靠?”元卿意有所指看宁烟,“你不也是‘无依无靠’吗?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宁烟摸摸鼻子,心虚,“情况不一样,这不是碰到你这个‘大好人’了吗?” “呵呵。” 第43章 没有猎奇癖 “你是靠骗,他是靠偷。” 嘿这小子,阴阳谁呢? “偷?偷什么?” “他什么都偷。” 说着,元卿从地上捡起一个沾满淤泥的环状物,宁烟凑近看,依稀可以见得是用软枝编成的花环。 正是之前崔行茵头上戴的那个。 什么时候到这来了? “这也是他……?” 宁烟话音顿住,牛棚里的人,突然暴起,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伸着干细的手,利箭般冲来。 好在这人目标不是她,而是元卿……手里的花环。 元卿当然不会让他,抬脚将他踹飞。这人身子本就瘦的只剩皮包骨,形容枯槁,受不住这一击,很快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此前这人偷村里,家里的东西就算了,村民看他可怜很少怪罪他,现在他又偷到自己家门口,还是妹妹戴着的东西,涉及到家人,他不能容忍。 他扑来的瞬间,腐烂的腥臭味排山倒海的刮来,宁烟捏着鼻子的手刚松开没多久,差点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种臭味,集腥臭腐臭尸臭于一体,难言的死气和腐朽气,融会贯通,直击天灵盖。 “我嘞个亲娘诶,这是什么味儿啊!” “呕——” 宁烟扶着一棵树干呕,离远了些,气味没有那么浓郁,慢慢缓了过来。 元卿挖苦的话语从身后传来,“我以为你是那种表面上面面俱到的人,没想到还有明着嫌弃别人的一天?” 宁烟弯着腰,心中忽感烦躁。 “你觉得我该怎么样?一点都不嫌弃他,然后抱住他抚慰他,毫无怨言的付出改变他?” “我只是虚伪,这无法代表我有猎奇救世主癖好吗?” 宁烟是个很现实的人,诚然这个人确实很惨,但是他的惨不是她造成的,她就算有同情心,也没有到主动帮忙的地步。 世人皆苦,唯有自渡。只有自己撑过最难的时间,才有人能看到并发掘你的价值。 身后庄稼地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蹦出来一个人影。 元胤手里拿着罗盘找过来,听到她们对话,主动加入话题,“虚伪?客人不要这样贬低自己,我看你很是率真。” 宁烟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她早就注意到元胤步程离她不远,八成也是为盯着她来的。 元卿好似听到了笑话,嗤笑一声,不说话。 “多谢前辈抬举。方便问问,您来此是为何?”表面功夫过一过。 元胤神情苦恼的将手中罗盘递到宁烟面前,其中指针正好直直对着宁烟。 “这是?” “搜妖盘。” 搜妖盘??指向了她?宁烟怎么不知道自己是妖,她不就一凡人吗? 其实给她来个半路血脉觉醒啥的撂倒所有人,她也不介意。 但是他自己就是一只妖,这罗盘都没指他,肯定是个假货,多半是他想灭她口找个正当理由弄死她吧? 她还想挣扎一下,指着自己问:“你确定我是妖?” 元胤摇头,罗盘伸向另一边,指针调转方向没变。 “不。真正的妖异,在那里。” 宁烟向着指针看去,正是之前那个被元卿踹飞的人。 见此场景,她心情颇为诡异,妖捉妖,好比大舅抓侄子,属实千古奇观。 倒在地上的人迟迟没动,死了一样。 元卿将他们互动尽收眼底,说道:“伯伯,他自小生在荷花村,并非妖异。” 元胤不跟他扯,“你方才接近他时,可有感觉心中烦怒?”又问宁烟,“你呢?” 元卿默然,他只以为是宁烟在他身边所以心烦,往日他从来不会动手伤害弱小,今日却动手伤人。 哪怕往日心中再厌恶,他也只会尽量避开他厌恶之人。 今天,是第一次。 宁烟觉得自己每天都挺烦的,模棱两可回答:“好像是有点。” “那就没错了,他是只百怒妖混血的半妖,此前没有不对是还没有觉醒血脉。它们一族除了影响人情绪外没有其它特长,常人不能和他待在一起太久,短时间发狂,长时间疯癫杀人。” 百怒妖?宁烟回想起自己好像看过这种妖的简介,她只记得百怒妖本体羸弱,妖身有点像某种飞禽类,除了影响他人情绪外没什么特别之处。 当时她看的那本书还有个最强和最弱鸡妖兽排名,百怒妖成功排进最弱第三,前两类是妖界公认的宠物妖,足以见其弱小。 可他能影响人情绪啊!宁烟总感觉它是个潜在的隐患,万一要是影响到什么大能,万一就是崔家灭门的导火索呢? 宁烟提议:“那要不要把它先收了?” “嗯。”元胤应声,单手在罗盘上盘旋,按下几个按钮,本来还是捉妖的罗盘,瞬间就变成了一面镜子。 镜子无风自起,漂浮在空中,镜子后面瞬间浮现白色的两个叠加的阵法图,类似于八卦阵但又不太像的那种。 阵法交错转动,一道白光打在他身上,地上匍匐着的瘦弱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嚯,多功能镜,既能找妖又能收妖,功能二合一,用了都说好。 镜子收完妖,阵法图停止转动,元胤接回镜子,喃喃道:“还真是假的。” “前辈你说什么?”他说话时声音太小,宁烟没听清。 元卿倒是听清楚了,“什么是假的?” 元胤垂眼收好那面罗盘,语气平静,“我什么都没说,你们听错了。” 宁烟敏锐察觉到元胤情绪有了丝变化,类似于……失望的情绪? “那这妖收进去以后还会出来吗?” “不会,搜妖盘里的妖,只进无出。” 三人收了一个小妖,天色不早,想起崔母嘱咐的话,元卿提醒宁烟回家。 宁烟也不想跟条巨大无比的蛇妖待在一起。先行告别和元卿一同回了崔家。 路上,宁烟心生怪异,她总感觉这只百怒妖收不收作用都不大,自己无形中忽略了很多线索。 心里慌慌的。 仿佛被迷雾罩住的人,漫无目的的寻找出口,到最后发现早已被深渊环绕。 元胤失望转瞬即逝,装样子要装全,这才只收了个潜伏多年的小妖,他出来一趟总得装模作样的提供一些蛇妖踪迹。 元胤留在原处,琢磨着该怎么伪造蛇妖已走的假象,才走几步,他到了百怒妖所住的牛棚,浓烈腐朽肮脏气息飘来。 他本想路过,视线扫在里面一堆杂物的某个角落,停住了。 第44章 有客到 崔家,前院,透过夜色,远远看见两道白色身影。 白色身影太过显眼,和周围灰扑扑的环境格格不入,让人想看不到都难。 “你们家来客人了?”宁烟转头问元卿。 元卿先看见那两道白色身影,很陌生,他不认识。 深更半夜,陌生人忽然造访,多半没有好事。 心中腾起防备,他没管宁烟,先朝家门快步走去。 “姐姐,好久不见。” 篱笆院内,四个人两两对立,崔父崔母站在一起,白衣女子靠在另一个白色身影的怀里。 一向待人热情的崔母难得没有因为‘妹妹’到来笑脸相迎,不像欢迎宁烟一样欢迎这个似乎早就相熟的妹妹。 她面无表情,不冷不淡地道:“嗯,好久不见。” 白衣女子因崔母冷淡的问候颇为受伤,离开男子怀抱,就要上前牵崔母的手以示亲切,还没碰到她一根手指,被崔父用鱼篓及时挡住。 “姐姐,姐夫,你们这是怎么了?这才十多年不见,姐姐就与我生分了?” 鱼腥气格外难闻,她嫌弃的停下手,无辜水眸说哭就哭,当即落下一滴泪,不知道还以为崔母欺负她了。 崔母绷着脸,不为所动。 白衣男子心疼坏了,当即就将人再次护进怀里,厉声道:“江敛素,崔泯然,冰儿给你面子才来看你们,你们别以为你是她姐姐姐夫就能屡屡伤她!” 崔母冷笑一声: “伤她?如今你们二人一个是仙界大名鼎鼎的仙子,一个是宗主,你们如今的实力,我和泯然不过是小小荷花村村民,如何伤得?” 白衣女子貌似情真意切的劝男人:“庭之,别怪姐姐,当年之事是我的错,若不是因我贪玩,也不会害姐姐被抽灵脉,沦为一个废人……都怪我……” 白衣男心疼劝慰她:“怎能怪你呢?她身为你的姐姐,当初捡了你就该为你负责,为你付出是她应该的。” “冰儿,你就是太善良了,我看他们这两个人就是有意为难你,若不是你早年跟我一起立魂誓不得伤她二人,我早就将这两个一剑杀了!” 他话说的理所应当,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当年把江敛素的灵脉换给沈冰有何不对。 两个废物而已,有何可惧?就算他们做错了又怎样?他们现在是仙界德高望重的人物,话语权在他们手里! 就连他自己都忘了,当年代宗主崔泯然之所以会被废,正是被沈冰以江敛素性命要挟,生生废了自己。 所谓魂誓,只不过是给世人的一个表面功夫而已。 有些人,总会选择性忘记自己做的错事,在记忆里将自己塑造的完美而无辜。 崔父挡在崔母身前,以防护的姿态寒声道:“事已至此,两位得偿所愿,何必找来此处惺惺作态?” “往日已往,我与敛素如今只想当个凡人安度此生,不是你的姐姐姐夫。” “崔家小门小户,不甚宽敞,容不下你两尊大佛,恕不招待!” 元卿到时,就见沉默寡言的父亲难得强硬多言,明面上怼人。 自己家人的性格,元卿是知道的,娘亲热情开朗,爹爹沉默少言,很少有人能惹的他们明面上不快。 这两人,来者不善。 宁烟晚几步到,只听见最后崔父赶人的话,当即就意识到前来的两人必不是什么善茬。 在看两个白衣人,一个娇娇弱弱的倚在另一人怀里啜泣,两个旁若无人的亲昵,宁烟凭借直觉,当即就意识到怀里那个女子大概是朵白莲花。 元卿正准备进门,屋里一个人玩的崔行茵听到门外有动静,抱着呆若木鸡的鸡老大蹬着小短腿就出来了。 看着两个从未见过的生人,崔行茵清澈的圆眼透出大大的疑惑,“爹爹,娘亲,这两个叔叔婶婶是客人吗?” “阿茵……”崔母担心女儿被这两个奸猾之人暗害,手心顿时渗出汗水,回身就要抱住女儿回屋。 他们受伤不要紧,重要的是一双儿女,不该为父母前尘所牵连。 沈冰一见崔行茵这个小奶团子,也不哭了,离开贺庭之怀抱,惊讶道: “呀,姐姐,这是你女儿吗?我可以抱抱她吗?” 贺庭之也看向崔行茵,随后视线转到崔行茵怀里抱的那只病恹恹的公鸡身上,打量几番,笑了。 “不了,阿茵要睡了。”崔母作势就要抱起崔行茵,即将触及女儿身子时,面前一空,女儿不见了。 身边,崔父重重道:“贺庭之,放开阿茵!” 崔母惊恐看去,自己心尖尖的小女儿被腾空吊贺庭之头顶,面色发红,不停蹬着脚,像只被捆缚住的鸟儿,垂命挣扎。 变故太快,崔母见女儿被如此对待,肝胆俱裂,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一时失声。 窒息感觉传来,崔行茵吸不上气,力气一松,她心心念念的鸡老大脱手而出,到了贺庭之手里。 “好啊,小小一户农家,还窝藏了只妖孽,我就知道你们心怀不轨!” 拿到鸡老大,他不再控制崔行茵,将她随意的丢在一边,距离太远,眼见着女儿如同破布娃娃一般被人折磨丢弃,崔父崔母顾不上理会贺庭之,扑上去就要接住女儿。 可惜,来不及了。 这时,两道身影以迅雷之势猛地闯进院子,一个朝白衣男女甩出一把镰刀铁头,一个稳稳接住落下来的崔行茵。 崔行茵方才感觉自己脖子被人扼住,窒息的感觉令她反应迟了一会儿,愣了半晌,看到是宁烟抱着自己,柔软的怀抱令她安心,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啊啊呜呜呜——” “姐姐,阿茵好难受,好难受,阿茵不喜欢飞起来的感觉,阿茵好怕……” 宁烟轻轻抱着吓的发抖的崔行茵,任由她靠在自己肩头,眼泪洇湿衣物,摸着崔行茵小脑袋安慰。 她抱着崔行茵走向崔父崔母,难得柔声安慰,“阿茵别怕,姐姐和哥哥都来保护阿茵了。” 她抬眼,看向被元卿扔出的镰刀侧脸划出一道小口子的男人和一旁状似无辜的女人,眼神前所未有的冷凝。 卧槽这两个死人,竟然对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动手,臭不要脸又无耻的东西。 真真是梧桐就此吾不同,春花开时只见蜂的玩意。 第45章 剧变 贺庭之避开那把镰刀,脸上一丝轻微的刺痛感传来,他眼角抖了抖,温热液体从他脸颊滑下。 抬起手,食指擦过脸,鲜红的血液赫然展于他面前。 他缓缓看向扶着崔母的元卿,话语充满不可置信,“你,伤了我?” 元卿怒目和他对视,涉及到家人安危,幼小的妹妹还被这样折磨,往日平静尽数消失。 他回道:“是我,渣滓。” 沈冰见贺庭之被一个凡人所伤,还伤到了脸,也不装白莲花了,离贺庭之远远的。她清楚他的性格,极其自负自大,自从当上宗主后,世上罕有人能伤他分毫。 正是因此,她才不敢上前触他霉头。 修士夜视能力极好,伤他这小哥哥年纪不大,约莫是江敛素的大儿子,生的挺俊。 可惜了,活不过今晚。 果不其然,贺庭之盛怒之下放出大能威压,在场除崔父崔母外的凡人当时就被这道威压压倒在地,直吐鲜血。 崔父崔母被施以定身咒,在原地动弹不得,眼中哀求和绝望化为泪水向外流淌。 魂咒只是不能动江敛素和崔泯然,可没说不能动他们的子女。 贺庭之缓步走向被他威压压的强撑跪地的元卿,每走一步,仿佛都在无声宣判他的死期。 第二次被威压压倒在地的宁烟有了经验,尽力用身躯护好崔行茵,代价是又多吐了一口血。 这两个颠公颠婆,自己实力这么强大还要跑到一家子凡人面前唱红白脸,唱不过就开始偷鸡摸狗伤孩子,还不许还手! 宁烟再次憎恨自己的弱小。 那元卿呢?他此刻是不是也是这样? 才十三岁的他一夜之间全家生变,家人被人如同对待蝼蚁般伤害,自己只能跪在地上,甚至不需要别人出手,他就已经败下阵来。 他会恨自己的弱小吗?还是哀于不能保护家人的难过?惧于敌人的强大? 宁烟不知道,她只知道五脏六腑碎裂般的疼,疼的她想尖叫。 怀里的崔行茵声音微弱的说:“姐姐,我好难受。” “没事的阿茵,很快就过去了。” “嗯。” 宁烟强撑冷静移动手指,想替小娃娃擦擦泪痕,触及崔行茵眼角,一片熟悉的黏腻感。 是血。 她用袖子替娃娃擦干净,手向下抚摸,更多的血源源不断的流出,将她整只手和袖子染透。 崔行茵七窍都往外源源不断的流着血液。 她只是个孩子,经受不住大能强者的威压。 “……娘亲,爹爹,哥哥,姐姐。阿茵好困啊……” 崔行茵气息逐渐微弱,像只弱小的猫儿,下一秒便要夭折断气前的最后一声呼唤。 “阿茵……”元卿听到妹妹的呼唤,撑着手,狼狈的要爬过来。 一只黑靴踩在他手背上。 微微一动,指骨被碾碎。 “慢着!” 毫无存在感的炮灰宁烟忽然大喊一声。 贺庭之被她如雷贯耳的喊声吸引,松开了脚,朝她看来,“哦?这里还有个人?” 宁烟笑得很是谄媚,“这位神仙您本事通天,可否先将这威压收一收,听我一言?” 也罢,一个蝼蚁而已,掀不起什么风浪。 贺庭之心生轻蔑,倒要看看她能耍出什么把戏。 沈冰亦打量她一眼,同样不屑。 谁料,下一刻,宁烟说哭就哭,平时不怎么精进的演技在此刻得到大爆发,哭的那是一个涕泪横流真情实感。 她抬头,面朝崔父崔母,“爹,娘,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她抖着腿站起,将崔行茵留在地上,语气满是畅快,“你们终于遭报应了哈哈哈!” “这么多年,你们重男轻女喜欢弟弟就算了,每天支使我天不亮就起床割猪草喂鸡做饭,而弟弟在家里每天躺着什么都不做!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被你们这么对待?” “我以为你们只是单纯的重男轻女,没想到,有了妹妹,你们却对她宠爱有加,对我的虐待变本加厉!” “那我算什么呢?我不也是你们的女儿吗?我做错了什么?” 声情并茂的编造出一段凄惨人生,她无视崔父崔母和元卿复杂眼神,转向贺庭之,“神仙,我早看这一家人不顺眼了,你可否将处决权交于我?” “您盯着我,我亲自动手杀了这一家子人!” 宁烟眼中憎恨不似作伪,盯向崔家人时,眼中杀意尽显。 贺庭之想看她耍什么把戏,“好啊。” 一把很普通的铁剑凭空出现,掉在宁烟面前。 宁烟刚想拿起,沈冰上前阻拦道: “谁知道你是不是骗人呢?既然都这么说了,你肯定是恨他们的对不对?来,做个榜样,先把那个小的掐死。” 她的容貌很美,她的心很毒。 宁烟心里翻上死鱼眼,大姐你白莲花的人设呢?就不能从头到尾彻彻底底的装下去吗? 还有这个大叔,你对象ooc了知不知道?扇她行不行? 算了,她本意就是演戏拖延时间等元胤回来,等不回来,情况紧急,只能启用nb计划了。 贺庭之和沈冰见她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鼓起勇气走向崔行茵,一步之遥时,宁烟忽然抬头。 放声大叫。 “啊啊啊————————!!!” 她这嗓子,穿透人耳膜,贯彻苍穹天地。仿佛一柄无形的利刃,劈开属于黑夜的寂静。 没错,她的b计划就是最淳朴的尖叫,引人注意。 窝囊归窝囊,用还是有一点的。 贺庭之见她莫名尖叫,当即懂了她意图,轻蔑一笑,地上铁剑活了过来,直冲宁烟眉心。 “噔——” 两把铁剑撞开的清脆声响传来。天地一亮,身边出现一个浅绿色的身影。 宁烟腿软,无力的栽倒在地。就说嘛,这家子人就是放不开豁不出去,大叫求救,出头的就来了。 “元胤,你终于来了……” 话没说完,她仰头,直直望见元胤血红色的双瞳。 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 在场的崔家人和两位外来者显然对元胤的到来都很意外,但反应最大的,居然是一只早就被丢到旁边半死不活的鸡老大。 它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尽力扭动着翅膀,艰难爬向元胤。 鸡老大,口吐人言道:“儿子……” 儿子?什么发展? 第46章 元胤是假的 贺庭之眼神锐利的看向元胤,元胤身为曾经的仙门天骄,是他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早年听闻他与江敛素有感情纠葛,当时斩草除根,他设法封了他大半灵力。 现在的元胤,就算和他打起来,也只会是他的手下败将。 无人注意的鸡老大还在匍匐前行,眼看就要够上元胤,被他一脚踢远。 一地羽毛胡乱纷飞,雪花般落下,它羽毛下的瘦弱身躯砸在牢固篱笆上,鸡脖子一扭,悄无声息的死去。 “儿子?我可不是你的儿子,你儿子已经死了。” 元胤勾唇,笑得恶劣,往日吊儿当啷脾气还不错的模样不见了,取而代之是莫名的危险和躁动。 他一脚弄死了一只小妖,并没有觉得丝毫不对。 有了这个开头,他血液无端沸腾起来,每一寸细胞都在怒吼,叫嚣着他继续,继续这么杀下去。 感受到情绪有些失控,眼前视线拖出一道道交叠人影,元胤晃了晃脑袋,思绪恢复短暂清明。 方才路过那百怒妖的牛棚,发现里面有颗百年妖丹,妖的妖丹对于妖兽来说都有着无法拒绝的吸引和诱惑。 他只是没想到,百怒妖本体影响不了妖的情绪,妖丹却可以影响他,此前所阅文书从未有过先例记载。 贺庭之双手背在身后,昂头打招呼:“元胤,好久不见。” “别管见不见了,你先说,你为何要伤我师弟师妹的儿女?解释一下?” 两个人寒暄后便是剑拔弩张,宁烟脑袋还在缓存信息。 她本来以为那只鸡就是崔父崔母安慰崔行茵,所以简单买来顶替鸡老大的公鸡。 万万没想到,它竟然是一只百怒妖的本体,先前村头遇见的那只百怒妖恰好还是她的儿子? 可是它不是被捉妖镜收了吗?元胤为什么要说你儿子已经死了?现在的元胤给她一种很狂躁的感觉。 崔父崔母还被定身咒捆缚在原地,元卿早在元胤来时便朝崔行茵艰难踉跄过去,无声流泪擦干她脸上血迹,一只手颤抖着探上她鼻息。 万幸,还有气息。 他抬头,看向元胤身后宁烟的背影,心情复杂。 他讨厌骗子,还是宁烟这种随口就是一个故事博取人同情的骗子。偏偏就是这样的骗子,在关键时刻拼命保护着他的家人和妹妹。 她,是一个好骗子。元卿心生愧疚,之前是他误会她了。 贺庭之大笑一声,毫不掩饰的嘲讽:“解释?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我解释?” “跟我的剑好好解释解释吧!” 话还没说完,他已召出本命法剑悬于元胤头顶,强大的剑气将周围篱笆推塌,院内蔬菜地被夷平。 反应慢一毫厘,这把剑就会直直朝元胤头顶刺下,贯穿他五脏六腑。 很残忍的死法。 元胤很是平静的站在原地,慢慢将背上用来收妖的解下器具放在一边。贺庭之是当之无愧的小人,当即就要向他头顶刺去。 那把剑,即将靠近元胤时,在空中停下了,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 贺庭之心中大骇,不信邪的双手往下压了压,本命剑纹丝不动。 沈冰也知道元胤灵力被封一事,见此情形,她神情微怔,一个灵力被封的人,怎么可能打得过如今的宗门宗主贺庭之。 还有,面前的这个元胤给她的感觉也很是陌生,仔细探查,身上不仅有百怒妖的妖气,其中还隐藏着另一种气息。 妖类的气息。 贺庭之第一时间收回剑,肯定道:“你不是元胤!” 不是……元胤?那是谁? 崔家人显然没料到这一变故,纷纷看向神色不明的元胤。 宁烟似有所觉的视线落在元胤背影上,她也有过这个怀疑,眼前的元胤和她午间所见的元胤截然不同,无论是语言还是动作都有不同。 元胤听贺庭之这么说,先是看了眼崔母反应,见她被施了定身咒,对贺庭之说,“将敛素定身咒解开。” 他这个态度,又让在场几人一时难以分辨真假。 贺庭之和沈冰两人哪会听他的话?互相对视一眼,瞄准时机,双双朝元胤一人攻去。 元胤抬手,地上的铁剑飞至他掌中,元胤触及剑柄时手指姿势有一瞬的怪异,很快又如常。 宁烟将他反应看在眼里,几乎肯定,他不是元胤。 结合此前元胤告诉她的蛟妖做好事一事,山林里毒蛇密集,捡到的那根羽毛判断……眼前的元胤,乃蛟妖所化。 那,真正的元胤在何处,蛟妖帮助崔家人的目的,真的是如元胤所说做好事吗? 三人盘旋于空中,战况胶灼,蛟妖一只妖对抗两位仙界大能有些吃力,且它手中挥剑招式毫无章法,说是闷头乱砍也不为过。 他大多数攻击方式是掌击,两相矛盾下,不过数十招,已见颓势。 贺庭之和沈冰两人前后夹击,一时不察,剑气从颈间划过,贺庭之的剑作用非凡,凡伤之妖皆原形毕露。 他脖颈伤口处,蔓延开一圈白色鳞片。 元胤打红了眼,此时受伤,心中怒火再次被点燃,丢了铁剑,伸出手,打出两道暴击,给两个人一人来了一下,眸中血色越发鲜艳。 贺庭之被他震开后退,还想再战,目光扫向元胤脖颈,停住了。 “你果然不是元胤,普天之下,没有几只蛇妖能胜过我,你是蛟妖止渊!” 贺庭之一分神,先前禁锢在崔父崔母身上的定身咒消失,崔父上前,想护着崔母和儿女后退,这时崔母却没动了。 “蛟妖,止渊?竟然是你?”崔母眼里倒映着空中元胤身影,某一时间,和她幼年记忆里的一条白金网纹蟒重合。 “是我。” 止渊红瞳冷冷的看向崔母。 止渊现在很不好受,百怒妖妖丹带给他的反噬极其严重,此时他脑中无时无刻不充斥着各种呓语,头痛欲裂。 这些呓语里,多数是他曾听过的恶言恶语,有叫骂,有侮辱,有嘲笑,有讽刺。经年岁月里的痛苦记忆仿佛被尽数挖出,强迫他再一次直面。 止渊从空中掉了下来,他蜷缩在地,全身血液滚烫沸腾,捂着脑袋痛苦嘶吼。 “师兄,他……”沈冰见势不对,对贺庭之道。 “他现在被心魔所扰,一只蛟妖发起狂,应付起来有点麻烦。”贺庭之皱眉道。 沈冰当即提议,笑容甜蜜,好似在商量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师兄,如此这般,我们不如顺水推舟?” 说完,她直接掐出一道法诀,一道红光朝此时毫无防备的止渊飞去,没入他的头顶。 贺庭之当即意会,将沈冰搂在怀中,两人御剑离去,他夸赞道: “不愧是我冰雪聪明的冰儿师妹!知道借他之力帮我们多解决一桩心腹大患!” 第47章 十年一日黄粱梦 欸?这两个搞事情的人怎么跑了? 蛟妖真有这么厉害?还是他们有诈? 宁烟望着两人以为远去的背影,直至二人彻底成为黑夜中的星子消失,不见一丝踪迹。 “嗬……嗬……”止渊躺在地上,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不对,这只蛟妖,状况不对。 那边,崔母不顾崔父阻拦,强行要上前靠近止渊。 她流着眼泪,摇晃着身形,神情哀切,“止渊,你告诉我,当年我妹妹是不是你杀死的!?” “你跟她失踪以后她再也不曾回来,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她还活着对不对?” “敛素,别说了……”崔父见止渊此刻在地上焦躁异常,担心生变,强行拉住她将她带走。 崔母再伤心,也被他这句话短暂劝回理智,此时在场不止有她,还有她的儿女,还有宁烟,她纵有一万句话要问,也需审时度势。 “阿慎,你先带阿茵……”走。 未说完的话,随着被拦腰斩断的身子,断在嘴里。 崔父看着崔母无力的倒在淤泥地里,拉住她的手定格在半空,愕在原地。 宁烟瞳孔不受控制的一缩。 元卿抱着崔行茵,张了张嘴,他想说什么,想喊一句阿娘,亦或者是像宁烟那般叫喊。 可是他最后只是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寂静,死寂。 崔母,被止渊用一把平平无奇的铁剑,杀死。 崔家的动静吵醒了邻里三家,张婶,张启明,二丫他们,还有很多村民,张婶家的小黄狗,都来了。 止渊先前在崔家上方布下一颗夜明珠照明,现在院子里亮如白昼,一切情形被邻居们尽收眼底。 “啊啊啊!杀人啦!!!” 不知道是谁,开了这个头,所有人都陷入恐慌。 张启明率先拿着锄头闯进小院,对着早已站起身,低着头的止渊叫骂:“害人性命的贼人,你不得好死!” 其余几个汉子也跟进来,要与张启明一同斩杀贼人,眼看就要擒住止渊,寒光划过,在场的汉子不是被削平了脑袋,就是被从中斩杀。 一切发生,半息不到。 止渊头脑混沌一片,他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什么都看不清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在何处,在干什么,心中只有一个纯粹的念头—— 杀死这些人! “害人性命的贼人,你不得好死!” ——害人性命的畜生,你不得好死! 无数痛苦记忆涌上心头,将他过去被欺骗的一生再次无情撕开,重复展现在他眼前。 ——嘿,这长虫也是想死不过了!自己钻火堆上烤。 ——这么蠢的蠢货吃了也没二两肉,不如把它皮剥了做水袋吧? ——蛇仙,蛇仙,我听闻你无所不能,我爹爹生病了,可否用你的蛇胆来医治? ——切,还是什么蛇仙的胆呢!卖也不过三两银子。没用的东西! ——蛇仙蛇仙,我老婆要病死了,你可能让我发家致富为她治病? ——哈哈!蛇仙真是神了!谁要救那个黄脸婆,老子有钱了自然要娇娘美妾! ——蛇仙,求你,帮帮我,我快死了…… …… ——止渊,你是世间少有的白金网纹蟒。若你一心向善,做满九百九十九件好事,你便可以飞升化龙,去帮助造福更多的人。 ——哈哈,那个老头子骗你的而已!一条长虫而已,还想做化龙的梦,这世间根本就没有龙!骗你个畜牲的! 骗子,骗子,都是骗子。 都是骗子!! 这些人嘴里没有一句真话,所谓的尊敬,崇拜,不过是因为它能给他们带来利益而已! 它的一生,好事做尽,坏缘当头。他以为,只要自己一心向善,就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可是他没有。 它什么都没有得到。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不够好吗?是他付出的不够多吗?人家要吃它的肉它就给人吃,要它的皮它就给人剥,要它的胆,他的财运,他的一切,他给的还不够多吗? 啊,原来他做的这么多,都只是源于一场无关紧要的欺骗而已啊。 原来,都是假的啊。 都是,骗子啊。 十年一日黄粱梦,算计到头尽是空。 止渊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干什么,眼前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厚厚的浓重血色,思绪如同被一张大网笼罩,看不见外界分毫。 他心里好恨,好恨。 又好苦,好苦。 身后心窝,被尖锐的物体刺中。冰凉,深入骨髓的感觉传来,他理智回笼,缓缓朝身后看去。 元卿用力拿着镰刀头,用力到手掌被绣钝的镰刀划破,血液混合着血迹,从他手腕蜿蜒滑下。 他握着镰刀头的手有些不稳,在颤抖。身后是崔父崔母残肢断臂的遗体,崔行茵也在其中。 崔行茵是他看着,感受着。 一点一点,失去气息。 失去脉搏。 失去体温。 血色溅到他的瞳孔,他从此再无家人。 宁烟失声大喊:“元卿!你疯了!” 止渊很明显是被那两个东西阴了,现在一头野兽般杀红了眼,你这个时候冲上去,是嫌死的不够快吗? 她已经没时间惋惜崔家人和荷花村的村民了。 不然怎么样?放声大哭吗?和止渊打一架吗?最后毫无作为的和他们一起沦为剑下亡魂吗?不,那样只会辜负挡在他们前面死去的人。 好在,止渊似乎清醒了些,面对元卿攻势,他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环视一圈,周遭是无数的尸体。 这些尸体里有崔家一家,荷花村村民,有狗有孩子,他们躯体都残缺不全的横在土地里,灰白的眼球仿佛还能看到生前的惊恐。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他们的血,顺着雨滴,汇聚成河流,流到他脚下。 止渊眼眸颤了颤,手上力气一松,铁剑应声倒地。 “对不起,对不起。” 他摇着头,低声喃喃。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过杀人,我只是有些气不过,只是想找你们讨个说法而已……”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他愣在原处,像一个做错了事手足无措的孩子,惊惶的看着周围,不敢相信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自己,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道歉。 他还想说什么,脑袋一沉,理智再次被吞噬,血红色的蛇瞳里没有半分情绪。 他伸出一只血手,折回抓向元卿,元卿此时已经如同提线木偶般麻木的用镰刀攻击他,没有注意到止渊突然变卦。 宁烟当场飞身过去,揪着元卿领子将他拉回,丢在地面。 她语气冰凉快速骂道:“狗元卿,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你的家人是怎么死的!别特么滚上去送人头了!” 这是元卿的幻境,他不能死,她还要靠着他出去。仅此而已。 回身,正视起神智全无的止渊。 “先杀我。” 第48章 早已结局的结局 女主死,全剧终。 那是不可能的。 止渊那家伙有求必应,当即就要给她来两刀,缺胳膊少腿的元胤,一瘸一拐的杵着拐杖,赶来了。 他形容狼狈匆忙,期间因为没注意,拐杖被一截断肢绊倒,看清绊倒他的是何物,立时爬起来杵起拐杖过来了。 “敛素,师弟!” 看清院内情形,他握着拐杖的手一个不稳,整个人再次栽倒在血泊里。 他的这声惊呼,成功吸引止渊注意。 宁烟心中感激他当了这个活靶子,来不及问候,闪到元卿身边,一咬牙,将他整个人抗在肩头,哧溜一声用尽毕生绝学,迅速逃走。 对不住了元胤,我们留下来也只是两个拖油瓶,先走一步。 扛着沉重的元卿,她一刻不敢停歇,一口气顺着一个方向跑到底,中间踩到好几条蛇尾巴,毒蛇吃痛追她,都没有一条能赶上她。 现在宁烟才意识到,幻境里的心魔,是从根本上无法改变的。 她曾受崔家人好意,天真的以为只要改变崔家人灭门的结局,心魔就会消失,现在看来,她根本无法改变。 敌人太过强大,蝼蚁的反抗,也不过是无关痛痒的调味剂而已。 崔家的结局,早已注定。 想起崔母的热情,崔父的沉默,还有崔行茵的活泼,宁烟心里也很难受,更不用说元卿了。 对于他来说,他已经是失去家人的丧家之犬,一无所有。 早已结局的结局,没有回旋的余地。 跑着跑着,眼前的场景开始变得熟悉,肩膀上的重量骤然一轻。 她又回到了来到幻境时的那条小径。 一场春雨过后的土地,格外泥泞黏腻。 面前,戴着花环的小娃娃躲在树后看她。 是崔行茵。 新一轮轮回,开始了。 宁烟听齐灿说过,千机核制造出的一方幻境,可以将心智不坚的人永远困在里面。 也就代表着,她也会跟随着元卿痛苦的记忆轮回,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这里注定发生的事情,永远困在荷花村。 这个狗魔尊,他原来压根就没想过要放过元卿!甚至还要赔上她! 宁烟当即转身奔向早就在她身后的元卿,一把将他扑在泥地上。 布完渔网回来的元卿骤然被一个疯女人扑倒,戴着的箬笠掉在地上。 宁烟将他肩膀狠狠摁住,不甘心的一遍又一遍提醒:“醒醒!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他妈是假的,你快给我醒来啊!” “我才不要跟你被困在这里!你给我醒来啊!!” 毫不意外的,宁烟又被当成了疯子,元卿哪受过这种侮辱,立即反抗将她掀下,两个泥人就这么挥汗如雨的朝对方面门打了起来。 一旁对这些突如其来状况不清楚的崔行茵懵了。 “哥哥,姐姐,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 这一次,宁烟以被元卿欺负的伤者再次住进了崔家,晚上梦到元胤,白天崔家鸡被偷,一切的一切,流程熟悉的她都懒得说。 她为了改变,千辛万苦的爬上元胤所住的小山,找到那处竹屋,大喊一声:“蛟妖止渊,你给我出来!” 很快,元胤出现在她面前,狡辩说没有止渊这个人。 “真没有?你确定?” “确定。” 宁烟朝天大喝:“蛟妖止渊,你听好了,你这辈子想化龙,不要靠近荷花村,唯一的途径是斩杀元胤前师门的现宗主和沈冰仙子。我言尽于此!” 止渊还是不肯现身,宁烟不再多言。 回到崔家,胡言乱语说看到一行官兵过来,让崔家人赶紧逃离荷花村,总之不要到这个小村待着。 崔家人真信了她,还通知了村民,一夜之间,举村搬离。 翻过几座山,本以为万事大吉,该来的贺庭之和沈冰如期而至,身后跟着止渊,没有百怒妖的助攻,他最开始在保护他们,后来又被暗害发狂,屠杀所有人。 宁烟再次回到刷新点,这一次她学乖了,先是一夜没睡蹲点蹲到前来偷鸡的止渊,告诉他万事小心,修士很狡猾会暗害他等等,要他注意。 不出意料,结局再次重演。 第三次,宁烟把主意打在了元卿身上,根据记忆找了一味可以把人变成智障的草,只要他是个傻子,不会难过,他是不是就不会再产生心魔了? 元卿被她强制灌药变成了一个傻子,傻子的生活很开心,很简单,在面对完那些残忍画面后都没有很大波动,傻呵呵的抱着她笑。 宁烟依旧没有脱离幻境。但是没有轮回。 她只能认命将元卿带进深山老林隐居,不知在幻境里度过多少日夜,有时候连她自己也快分不清虚实。 终于,元卿十八岁那年,他下山摔到了脑子,想起那些刻骨铭心的画面,痛苦万分,宁烟再一次跟他回到原点。 …… 数不清多少次重复回到原点。 “个死幻境,你玩儿我?” 她忍不住指天,破口大骂。 “对呀,我就是玩你。”一个少年笑嘻嘻的声音从天边传来。 宁烟面无表情,对于突然的回答也没有太过意外,“开个条件,你要怎样才能放我出去?我给你。” “不行哦,我是幻灵。我的职责,就是把你……和他困死在这里。不要做徒劳的挣扎了,你出不去的。” “哦,幻灵啊……”宁烟故意拉长音调,“你们千机核幻境里的幻灵都是你一个吗?” “是我,怎样?” 宁烟笑得咬牙切齿,“很好,很好。你给我等着!” 撂下这句话,她就转身要回刷新点。 “慢着。”幻灵出声叫住她,“你真那么想出去?” 宁烟:“是。” “好,我可以勉为其难给你提供线索。不过嘛,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宁烟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你问。” “崔行慎亲眼所见家人被杀死后,他当时的情绪,对应了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的哪一种?只可选其一哦。” 他出的是一道七选一的选择题。 宁烟在“怒”“哀”“惧”三项里选了又选。 怒是因为亲眼目睹家人被无情杀害,心中有恨,肯定更又不甘心。 哀是因为曾经在乎的人一个个在他面前离去,而他过于弱小,对此无能为力的悲哀。 惧是因为害怕失去,害怕失去他们,害怕他们全部离去,而自己孤独的存活于世间。 第49章 系统准备跑路 “所以,你想好了吗?”幻灵问她。 宁烟沉默了。 她直觉选这三个选项一个都不对,往往最可能的,反而都是最错的彻底的。 她不是一个擅长做选择的人,以往她都是全要的。 心中腾起无可奈何的悲凉,她思考良久,答道:“是‘爱’。” “……为什么?” 宁烟道:“其实你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幻灵心神一震,自言自语道: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惧。若心中无爱,谁死了都不可惜,若心中有爱,其余六情便会随之而来。一切的执念、心魔和痛苦,皆是因爱而起。” “你能在幻境里坚持这么久还不疯,现在还能悟出这样的道理,你果然不简单!” 宁烟听着它佩服的语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如实道:“……因为按顺序,‘爱’刚好是第五个。” 幻灵:? 宁烟哪懂那么多内涵,感觉前四个都不对,按着顺序瞎选的。 什么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惧,她根本没听过好吗? 幻灵无言半晌,正准备告诉她一点线索,宁烟根据他的话有了灵感,一拍手,也不管它,直奔刷新点而去。 “你不要线索了?”幻灵问。 “我已经找到出去的办法了。”宁烟眼里是明晃晃的志在必得。 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因为有爱,因为记得,所以才会痛苦,屡次陷入心魔幻境带着她一起轮回。 只要元卿没有爱,没有记忆,她就可以破解心魔,成功出幻境了。 她都想到把元卿灌成智障了,偏偏没有想到这一点,白白浪费这么多时间,想想就亏。 剥夺一个人的记忆确实很残忍……可宁烟已经没有办法了,她在幻境里待的太久,偶尔会认为自己就是这里的人,甚至开始依赖亲近这里的土地。 这种感觉,令她恐慌。 只是幻境而已,失去记忆了就失去了,应该,没多大问题吧? 她再次跟着元卿和崔行茵回家,晚餐过后,她没有被崔母推进家门,而是找上门口正陪崔行茵玩的元卿单独说话。 宁烟抬头望天边的余晖,暖黄色的霞光打在她脸上,她少见的平和,“崔行慎,如果某天,你不得不失忆,忘记所有。你作何感想?” 元卿侧眸看她,这个人给他一种很熟悉,很了解自己的怪异感觉。 “我不会忘记。” “必须忘记呢?” “如果我的人生被遗忘,那我的存在将没有意义。” 言下之意,比起失去记忆,他更宁愿死去。 崔家院子旁边就长着丛三叶草,宁烟又从里面随手薅了一根,运气不错,幸运四叶草。 这一次,她没有掐取多的那一瓣,而是将整根四叶草全部放在了他的手上。 宁烟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指着草,说:“四叶草,代表幸运。” 元卿难得没有厌烦一个外人的接触,收下了那根并不怎么好看的四叶草。 “嗯。” 夕阳余晖勾勒出他青涩的侧脸轮廓,几分单纯和真挚。 再次路过那间臭气熏天的百怒妖所在的牛棚时,宁烟难得没有嫌弃躲开,心情很好的随便在路边揪了两根树枝,三两下编成了一个又丑又瘪的花环朝里面丢了进去。 也不管他拿没拿到,宁烟转身就走了。 黑暗里,一只满是污垢黑泥的手,在她彻底消失后,轻轻触及上花环干枯的木枝。 宁烟已经记不清多少次抓包止渊偷鸡了,经验太多,以至于她这次直接到了止渊下山的方向堵它。 她坐在田埂上,手腕上缠着一条纤细的黑蛇,月光照耀下,他蛇鳞映出五彩光华,好看极了。 此时,宁烟这副悠然自得一个人静坐于无人田埂,耍玩着手里小蛇,美的朦胧危险的模样,尽数被止渊看去。 它化成元胤的人形,走到她身旁。 她身上虽然没有妖气,但也有可能是妖佩戴了特殊法宝隐匿气息,像元胤那个舔蛇一样。 “你也是妖?” “不,我是有求于你的人。”她拍拍身边的那块地,“坐。” 止渊还真听话的坐了下来。 “你知道我身份?” “知道。心地善良,光明磊落,已经做了很多件好事的蛇仙大人。” 止渊很吃她恭维那一套,它头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夸它,认可它,脸红了红,“也没有……” “我有求于您。” “你说吧。钱财,名利,琼楼金阙,你想要什么,我会尽力满足。” 宁烟却说出和他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回答:“我要一味能够让人忘记一切,忘记所有痛苦爱恨记忆的药物。” 她对上止渊双目,眼里是化不开的决绝和苦涩。 止渊被她眼中绝望情绪感染,“为什么?” “情伤。我爱上了一个人十几年,他却从来没有爱过我,我想忘记他了,最好所有都忘记。” 止渊再次确认:“你想好了?记忆是人这一生最重要的东西,一旦真的忘记所有,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想好了。” “好,明天晚上,我会给你。” “谢谢。” 因为她的打岔,止渊这次没有偷鸡,很多后续关联事件没有触发,崔家人度过了最后一个平静祥和的白天。 傍晚,贺庭之沈冰和止渊前后相继而来,止渊记得他的承诺,将药给宁烟时,多看了一眼她身边的少年元卿。 苦战和鲜血如期而至,这一次,到了后半场,身体四肢完好的元胤过来了,他所剩灵力不多,只得尽力抵挡发狂了的止渊的攻势。 元卿失魂落魄的被宁烟扶起。 趁他不注意,将那颗黑色的小丹药喂进他嘴里,他呼吸一重,怔怔地看向她。 宁烟伸出手,发现自己的指尖,逐渐消失,天空落下的雨点,再也砸不进她手心。 “宁烟。”元卿见她消失,呼吸不稳,第一次正面喊她的名字。 “在呢。” 宁烟微笑。 “我只有你了。” “可是我不只有你。” “我也并非你的所有物。” “永别了,崔行慎。” 她残忍而怜悯的丢下最后一句话,最后一只右眼消失。 一滴雨点,砸进土地,和其它的雨点汇聚在一起。 崔行慎,忘记你的过去,你的家人,你在乎的一切,忘记你存在的意义。 忘记荷花村,忘记泥地里的花环,忘记门外的竹蜻蜓,忘记其实代表不了幸运的四叶草。 忘掉吧,那些最痛苦,最欢愉。 还有……抱歉。 * 【喂,姑婆啊,俺问嫩个事儿,嫩上次介绍嘞那个相亲对象,他现在还单着没?】 【哎呦,那是我之前有眼不识泰山,人家好嘞很,我看着很中!】 【说来话长哟!我嘞个宿主不晓得怎个了,说昏就昏过克喽,死猪一样,咋都喊不醒,没得办法喽,回来结婚算球。】 【好嘞好嘞,那嫩尽快给我安排,我马上回来!】 第50章 困于恶人关 系统挂完世界连线电话,世界长途电话费太贵,它心疼的滴血。 算了,反正宿主都这样了,一连昏迷七天,跟死了一样,它还是不搞事业了。老实回家相亲带娃算了。 正想感叹一句统生不易,打开神识最后看一眼自己这个冤种宿主,自家宿主黑沉沉的眸子朝它看来。 系统心里发毛。 【呃,宿主你醒啦?今天天气真好啊哈哈……你说呢?】 宁烟皮笑肉不笑:“哦?是吗?我刚刚是不是听见某个系统准备偷偷跑路的声音了?” 系统努力为自己辩解:【这不是宿主你都昏迷七天了,怎么都叫不醒,我没办法才——】 干脆直接放弃,【你说我们来这么久现在还是负债上班,不如就……等等,宿主你干了什么??我们渣意值存款怎么正过来了?】 【嘤嘤嘤!宿主我要跟你一辈子!】 宁烟在幻境里拼命努力,这个系统在外过了几天而已,就准备抛下自己跑路,她有些生气,很快又被它接下来的话吸引了注意。 她之前不是欠下874的巨款吗?婆娑幻境竟然也可以获得渣意值? “来源是元卿吧?” 系统兴奋道: 【对对对!宿主你是不是把他成功拿下了?竟然一下子拿到了1000渣意值!抵扣欠下的债,我们还有124渣意值!史无前例!】 【呜呜呜,这样我就不用回去了,谁爱相亲谁相亲,我要当一个事业统!】 “拿下……谈不上。” 脑袋里伴随着烟花爆竹炸开的声响,将系统喜悦的心情展露无疑。宁烟没有再追究它。 她历经艰辛,终于回到现实世界,看着正过来的余额,神经放松,笑了起来。 一阵长风送来,卷起无数风沙,尽数刮进她嘴里。 ? 宁烟呸了两声,这才看清她此刻身处于一片无人的沙漠中,自己的身子都被埋了一半在黄沙之下。 她赶忙跳起来站直。 视线晦涩阴沉,宁烟抬头,系统所说的“好”天气,是天空里无数被搅动的漩涡云层,这些旋涡大小不一,因周围杂乱风力影响得以形成。 远处,还有被卷起的风沙,形成一道道扭曲的龙卷风,耳边风声刮过,昭示着这片地域的危险。 “系统,我这是在哪里?” 系统答道:【这里是恶人关,位于魔界和人界交界处的某个节点,地理环境气流异常危险,因这里曾流放过许多魔族恶人以得名。】 【你被魔尊用幻境困住昏迷后,他当时就把你们两个人丢进了这里。】 宁烟懂了。 原来,魔尊说要给她当的官,是驻守边关的关。 可恶的魔尊,竟敢耍俺! 宁烟:“两个人?还有……” 她转身,背后鼓起的一个人形沙堆,似乎已经找到了答案。 【是元卿啦。】 伸出手,她推了推那沙堆,意料之中露出一缕白色衣角。倾身摸索他的手臂,将元卿整个人从沙堆中拽出。 她用手如考古学家发掘清理古董时扫净元卿脸上沙尘,一探鼻息,还有气,没死。 幻境里对他做的事让宁烟莫名有些心虚,元卿醒了会不会记得她做过的那些事?要不她先跑算了? 抬头一看周围茫茫沙海,四起的龙卷风,系统介绍过这里是流放那些魔族恶人的地方,宁烟怂了。 一个是未知的地域危险,一个是已知的可能对她还有一丝残存感情的危险,她两难择其一,选择了后者。 “仙君,仙君!醒醒!” 元卿依旧双目紧闭昏迷。 眼见深情呼唤没用,宁烟将元卿扶坐起来,改为疯狂摇晃着他的肩膀,“元卿,崔行慎,醒过来!” 要不说还是物理更有用,在她坚持不懈的摇晃下,元卿睫毛颤动,缓缓睁开了一双冷清清的眼。 看向宁烟时,还是熟悉的陌生,里面没有恨,也没有留恋,不带任何一丝感情的陌生。 宁烟瞬间肯定,他不记得幻境里发生的事了。 “你是谁?”元卿瞥了眼宁烟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语调冷然。 宁烟很有眼力见的收手,低头又装作唯唯诺诺的模样,“我是藏名居的一名洒扫弟子,仙君不久前见过我的。” 元卿没应她,也没有进一步动作,宁烟急着从这什么恶人关出去,主动问他: “仙君,这是哪儿啊?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傻子装到底,即使心里对一切门儿清,但是以一个‘洒扫弟子’的角度,她不该知道这些。 谁能想到,在场的傻子不止一个。 元卿头中剧烈痛感转瞬消失,他只记得曾勉力和魔尊打了一架,因灵脉伤重在身,他不得已惜败昏迷。 期间仿佛做了个冗长迷离的梦境,在那个梦境的最后眼前还残存着一个女人的模糊剪映,醒来后却没有任何关于梦境和那个女人的记忆。 想不起来,也就不想。梦境而已,没什么好过多探究的。 再睁眼,眼前就是疯狂摇晃他的宁烟。 见过天空旋涡和周围奇怪的气流后,他还是回答了她,“我不知这是何处。” 宁烟:我是装傻你是真傻是吧? 大哥你不是活了几百年应该见多识广的仙君吗?怎么连地图都没摸清楚? 系统听到她心声,出来为元卿说话: 【宿主,这不怪他,恶人关虽说是魔界和人界的交接处,同时也是漠地所在的领域。漠地本就荒芜,传言周围曾被人施以结界,有进无出,基本上不会有仙和人踏足记载此地。】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宁烟一颗心就哇凉哇凉。 “结界?有进无出?这玩个毛,重开吧!” 系统刚赚了笔大的,打死它都不可能放弃宿主这棵摇钱树。 【别急宿主,说了都只是传言嘛!这不是还有元卿吗?你可以跟他一起出去啊!】 说来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元卿怎么说都应该还有点灵力,他看在她是藏名居弟子的份上,应该会带她出去吧? “那,仙君,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她问。 元卿在她期待的眼神下试着催动灵力,体内灵脉死寂一片,没有任何应召。许是之前本就重伤,又和魔尊一战的缘故,燮还丹反噬加重,暂时无法使用灵力了。 本命剑问弦也没有跟来。 换言之,他此时跟宁烟一样,是个彻彻底底的凡人。 元卿启唇站起身,言简意赅道:“走。” 宁烟问:“怎么走?” 元卿一身白衣染尘,高贵冷艳的横她,“用脚走。” 第51章 我有未婚妻了 看着前方数道高耸接天的龙卷风,被风刮起的沙尘暴,宁烟听见元卿说的用脚走后,脑子小了一下。 她很快会过意来,元卿甘心沦为走地鸡,大概率是身受重伤没有灵力了。 算了,先跟着他走,等他恢复再说。 系统谏言:【宿主,好机会!现在你们流落在此,正是你好好表现攻略他的机会啊!】 虽然不知道那1000渣意值怎么来的,元卿也跟宿主不熟一样,但是现在抓紧攻略就对了! 宁烟和它的想法不谋而合,孤男寡女,同处险境,这种时候互帮互助是再适合不过攻略的时机。 她跟着元卿的脚步,强风吹过,发丝刮进了她刚想开口说话的嘴里,吐出来后,宁烟幽怨看向前面自顾自行走的元卿。 明明他头发也很长,但他的长发随着抹额都听话的背在身后。即使有强风拂过,也没有她这么狼狈,宽大袖口随衣摆飘动,反倒是有一种另类的得道高人之感。 元卿步行上沙丘,身后跟着的宁烟突然大喝,“仙君,有危险!” 元卿转过头,宁烟如临大敌的看向他身侧地面,元卿亦低下头去。 一只指甲盖大小的小蝎子,正在沙地里缓慢爬行,幼小的蝎尾被风吹的颤颤巍巍,好不艰难。 宁烟不忘接着表演,“仙君别怕,我来帮你将其铲除!” 说罢,一脚连蝎子带沙踹飞出去老远。 元卿用看弱智的眼神看她,继续步程。 藏名居的杂役弟子已经不需要考核了吗?他回去寒凛峰要不要对弟子们加一个最基础的智力筛选? 观看中的系统瞠目结舌,【宿主,你以前不是海王吗?就是这么撩男人的?】 宁烟目送元卿绝情背影,很是沧桑:“出门在外,许多无奈。以前是多金海王,现在是贫穷舔狗,我也没办法。” 【宿主,你忘记齐灿给你的储物戒了?里面有很多好东西呢!】 “给他送?不可能。” 宁烟虽亲眼目睹过元卿灭门的惨状,但是她永远不会忘记她在这个世界初来乍到就被他一剑封喉的场景。 她同情元卿,但是这并不影响她的恨。不然谁来同情当时一无所有人人可欺的她呢? 她可以背叛所有人,但唯独不会背叛自己。 给仇人花半个圆子,是不可能的。 除非,是在某种特定场景下。 两人前方强劲气流再次变换,两股强风交错相撞,卷起黄沙,就要形成一个全新的暴风眼,元卿却还是毫无顾忌的往前走。 这次,真不是宁烟有心作妖,她一言不发的拉起元卿衣袖,跟他齐齐往后退去。 元卿暂时不能死,要死也必须等她安全出了恶人关再死。 谁料,身后脚踩沙溜过,没踩稳,宁烟手上本能用力拽住他衣角,元卿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站稳,两个人同时直挺挺的仰倒在地。 她的脑袋靠的和元卿肩膀很近,乍一看还有点依偎着他的感觉。 姿势还算正常,没有电视剧里那些狗血面对面‘不小心’亲上的剧情炸裂。 她正想尴尬赔笑站起来解释原因,和她并排躺着的元卿忽然说话。 “我有未婚妻了。” 额,你有未婚妻了,很了不起吗?要不要给你颁个奖啊? 前面那么大个风眼你眼睛瞎了看不见吗? 谁在这个时候跟你勾勾搭搭谈情说爱? 宁烟头上爬过几条黑线,还是站起来极力解释自己的清白,“仙君,我不是故意冒犯你的,前面刚刚有个风……” 嗯? 她朝自己手指的前方看去,空荡荡的平缓沙地,甚至比其它的地方看着还要平静祥和,哪里还有什么风眼? 宁烟一脸呆滞的放弃了解释。 元卿看她这副默认的样子,有意和她保持距离,整装完毕后两人相继沉默。 毕竟是自己峰上的人,他倒不会对一个平凡小弟子如何。 曾经漫漫仙途也有过许多人向他表明心迹,后面大多被他性格劝退,有了未婚妻后,他又鲜少出山,基本没有人在对他有那种想法。 相比有多对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妻忠贞,守身如玉的说法,对于元卿来说,也只是一个好劝退他人的理由而已。 但凡两人有一个对婚事有点意思,几百年前就该成了,一桩婚约能拖到如今也是本事。 不久后,天祁山神女会莅临衍山门商讨婚事,元卿对此是知道的,要说喜欢吗?没有。厌恶吗?也没有。 顺应长辈意见而已。 后面又出了那件事……若天祁山那边提出解除婚约也是合情合理。眼下情况,是让这个小弟子知难而退。 回峰后,须将她调去别处。 他下定决心和宁烟保持距离,并单方面认为她之前的行为是有意引起他的注意……虽然实际上确实是这样。 于是,宁烟在后面的路程中,发现元卿从距离自己两个身位,到距离自己十个身位不止,她是真的风中凌乱了。 不就摔了一下吗?有必要这么守男德吗大哥?等你知道你未婚妻喜欢女的哭死你个鳖三! 她从没见过这么难搞的男人,就不能学学人家齐灿自己乖乖送上门吗? 对了,传音石!她可以通过传音石向齐灿呼救啊! 然而,几番波折卡顿终于接通传音石后,那边说话了,说话的人却是个女声。 “喂?你找兄长吗?” “他现在在沐浴,接不了通讯,你等一等。” 宁烟果断选择切断通讯。 这话术,她可太熟悉了。 以前,她就是洗澡手机不关机,因为这个事被某个小男友抓包好几次,而当时和她在一起的那个男伴就是这个话术。 万万没想到,总把别人当备胎的人,自己也有被当成备胎的一天。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衍山门,鹤行峰。 叶芷兰晃晃没了动静的传音石,见对面的人切断了联系,将传音石放回原位。 屏风后,一鹤发老者紧锁着眉头走出。 “此次魔尊突然偷袭,皓月君平日里和仙君不甚对付,没想到在关键时刻,还是他和严昼一同义无反顾的去拯救仙君仙身。” “虽然最后没救到,但不可谓不是患难见真情啊。”老者感慨道。 皓月君,为齐灿在仙门的称号。 他所说的,正是那日魔尊偷袭衍山门,大庭广众下将元卿和一个小炉鼎身躯掳走一事。 叶芷兰担忧上前,“医仙伯伯,兄长伤势如何?几日能醒来?” “无事,老夫别的不算好,医术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再泡三日药浴,皓月君便可醒来。” “好,麻烦医仙伯伯了。”她听到回答,放下心,提起两壶灵酒给医仙,目送他离去。 叶芷兰转身回屋,透过屏风看向那个沉寂背影,眼里是化不开的心疼。 你不是喜欢她吗?你不是爱她吗? 你不是说好了非她不娶吗? 那为什么,你受伤这么久……她都不曾来看你一眼? 第52章 卿哥哥你说句话啊 还没来得及因成为备胎伤感,沙地便传来阵阵地动山摇的震荡感,沙面震的老高,宁烟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勉强站直身形。 沙漠,地震了? 元卿也因地面动荡停下脚步,似有所感,朝一边沙尘暴汹涌的地方眺目望去。 宁烟眼尖的觑见前方肆虐的沙尘暴中,隐有大约四五层楼高的黑色庞大身影。 那身影正匀速朝她驶来,堪比新闻里报道过的巨型蜃妖,令渺小的人类望之胆寒。 身影离她越来越近,连带着沙尘暴迎面席卷,很快她整个人就被沙尘彻底湮没。 宁烟不是不想跑,只是刚跑出去一步,就被某个莫名出现的障碍物绊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撑着手爬起,没工夫看绊倒她的是何物,眼前沙尘逐渐散开,庞大身影展现真容。 面前,是双目抬到最高视线都不能容纳的大黑蝎子,直立着蝎尾,尾刺上的蝎针弯着骇人弧度,往下滴落着一颗硕大的白色透明液体。 圆而黑的硕大眼球伸到宁烟面前,骨碌碌的打量着她。 蝎子嘴里说着人话,张开口器时,一股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腐臭味仿佛将周围的空气染成绿色:“就是你这个小口粮伤我曾曾曾曾……孙?” 宁烟从最开始见到这么大一个蝎子的震惊,慌张,心里抓着头发尖叫,到面无表情的撒谎,只用了0.01秒。 “无稽之谈,我宁某人从不欺凌弱小!这辈子最看不过惯欺凌弱小的畜生了。”她义愤填膺正义凛然道。 另一只宠物狗大小的蝎子从她身后蹬着数条蝎腿过来,立在巨型大蝎前面,伸出一只钳子,钳子上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移动,指她。 正是那只她那会儿为了给元卿献殷勤踹飞老远的小蝎子。 打脸来的太快,这下赖不了账了。 谁能想到随便路边得罪的一只小蝎子竟然就是巨型大蝎的曾曾曾曾孙?宁烟真的好想死一死。 宠物型大小的蝎子也会说话,声音很是尖细刺耳,指控宁烟道: “我儿子都说了,就是你伤的它!敢做不敢认是吧?可恶的口粮,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小的们,给我上去剖了她,今晚吃全人宴!”眼睛一转,看到不远处的元卿,“那边一个也剖了!” 巨型蝎子爪足下忽然冒出成片成片,密密麻麻,比蝎父小一点的蝎子,纷纷摩拳擦掌朝宁烟和元卿袭去。 “且慢!” 宁烟飞速向不远处的元卿求助,“卿哥哥!你给他们解释这不是我干的。” 现在的情况肯定不能喊仙君,她情急之下喊道。 元卿身边几只蝎子已经靠近了他,他却不为所动的站在原地,好似胸有成竹般稳重,一点不管宁烟死活。 巨型蝎子精他略有耳闻,只生长于漠地一带,看来,他是跟宁烟被魔尊丢进漠地了。 漠地领域……无论是仙还是人要出去,都很麻烦。 此前体内灵力没有应召的问题解开。漠地此处非但不能滋生灵力,反倒会压制修真人士修为灵力,倒是极其适合妖魔类生存。 灵力不在功夫在,元卿也有储物戒,是个翠玉扳指,里面收纳着不太趁手的几柄剑。 若是以此跟这些小蝎妖搏斗他未必会输,只是大蝎妖没那么好解决,再说前面还有个宁烟要他护着。 两相犹豫,他正准备行动,宁烟骤然一声肉麻至极的‘卿哥哥’将他钉在原地。 卿哥哥……谁教她这么喊的? 宁烟见他还是不打算替她说话,小蝎兵马上就要靠近她,又喊了一句,“卿哥哥,你说句话啊!” 蝎父不耐烦了,“什么亲哥哥表弟弟的,吃你就吃你,还要攀亲戚一锅炖了不成?” “小的们,把他们两个的皮剥干净点儿,今晚回去涮个人肉给大伙儿加餐!” 事已至此,它也不演了,就是明摆着要吃宁烟,不管事实如何,宁烟欺没欺负小蝎子,她作为恶人关为数不多的人族,今天注定难逃一死。 中型蝎子已经争先恐后的爬上她双腿,舞动着黑钳和身后的毒针,宁烟一动不敢动! 宁烟低头朝元卿看去,爹的,个死元卿一动不动是死了吗?想想办法啊喂!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她一咬牙,“系统,20积分兑换十分钟全范围我见犹怜卡,快!” 【叮!兑换完毕,当前剩余104渣意值。】 兑换成功的瞬间,周围紧绷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扒在她身上准备将她拆卸的蝎子们也不再动作。 忽然就觉得,这个人族好可怜。 她有什么错?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族而已。要吃也是活烹了吃,直接拆开,对她太过残忍。 恰好一阵轻风拂过,勾起她几根发丝,将她惨白的小脸,纤薄身影衬得越发可怜。 蝎父忽然就觉得今天没那么想吃涮人肉了,改吃活蒸人肉吧。 它钳子上的小蝎子原本在路上好好的走被人踢了一脚很愤怒,现在找来家人撑腰,又觉得她罪不至此。 就连大型巨蝎一时间也觉得她太过弱小,跟她一个塞不了牙缝的人计较没意义。 四下皆静。 元卿心头也跟随着心头涌上一阵愧疚,让她一个人独自面对蝎群这么久,不自觉的靠近了她几步。 宁烟睁开一只眼,悄悄观察在场妖和人的反应。 好像没有什么不同,就是动作都被定格住了般,没有声响。 “等一下。”蝎父出声阻拦道。 宁烟心下一喜,这我见犹怜卡竟然这么有用?直接就改变她被吃命运了? “把她俩抬回去,今晚吃活蒸人肉。” “。。?” 命令刚下,宁烟就被一只蝎子用毒针刺中麻痹,pia叽一声,横躺在地。 这辈子直了。 元卿听到它这个决定,竟然也没反抗,反倒非常自觉的配合,跟随拖举着她的乌泱泱一片蝎群们返回蝎族大本营。 蝎子们也不想多费那番劲,谅他跑不了多远,就让他跟着走了。 宁烟对这些,纵有千般话,只能干瞪眼。 卧槽!兄弟你那天誓死不从的风骨去哪了?他们可是妖族啊,说跟就跟了?不挣扎一下? 第53章 蝎族的百种吃人方法 蝎群现在打的是将两人晚间活蒸的主意,元卿暂时妥协,是为了在敌军内部找到出漠地的方位。 一般没受刺激的时候,元卿智商还是在线的。 漠地气候多变,常年不见天日,两人就这么闷头找,几百年也不一定能绕出此地。 当下,先看看蝎群们有什么出漠地的线索再论。若有变故,带着她逃就是了。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着元卿,她不能丢下她,她……很重要。 这声音来的无端莫名,元卿没有深思,她是他峰上弟子,这一切不过是他基于峰主应尽的职责而已。 再无其它。 可他忘记了他自己曾经是怎样的冷血,可以手起刀落杀人,对女子更甚,对宗门弟子从来不加以辞色,弱者就是弱者,死了就死了,更不谈怜惜守护。 就连他最近都没意识到,他对这个“认识不久”的弟子,已经在潜移默化中归纳为值得保护的一类人。 蝎子精们的巢穴,位于沙地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巨石下方,远远看着很是醒目,算是漠地为数不多的标志性建筑。 庞大的蝎老祖在接近巢穴后缩小了体型,缩成了足有人高的蝎妖,比其它蝎子从大百倍到大了数倍。 蝎小弟们很有仪式感的出来在巢穴入口处夹道欢迎,又在看见它们带来两个活着的人族后纷纷亮起尾部毒针,以表震慑。 四肢僵劲不能动的宁烟,和元卿一起被关进了巢穴最里面的骨笼。 蝎子精的毒后劲太大,宁烟等了几个钟头才缓过来,撑着发软的手臂坐起。 手边摸到了根棍状物,她拿过一看,刚好是人类的大腿骨。 她的动静引起了正在身边打坐的元卿注意,睁眼看向她。 宁烟佯装害怕,烫手般将大腿骨丢到角落,缩到元卿身旁,小声不安说:“仙君,这是哪儿?我好怕。怎么还有这些东西……” 元卿见她无碍,继续闭目打坐,“此方蝎族骨笼。地上白骨为以前身陨在此处之人所留。” 她故意靠近他,声音很小,时不时偷瞄骨笼外面,很是谨慎,“骨笼?那,我们能逃出去吗?” 温热轻缓的气息拂过耳尖,元卿以为她还没死心,复又睁眼,看到正在往外偷瞟的宁烟。 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被人发现而已,并没有那种意思。 他放下心,不动声色离她远了点。 “等。” 宁烟选择性眼瞎,又靠近他,“仙君你有没有传音石?要不要联系一下宗门的人?” 元卿放弃挣扎,不动了,“没带。” 宁烟再次小脑萎缩。 没带?全宗门都通5g了就你还是个山顶洞人!凡事不知道摇人求救,活该你吃亏! 她也挺想摇人的,但是想着齐灿可能正‘忙’。出于海王的心有灵犀,关键时刻来电话了有天大的事她也不会管,更别说齐灿了。 好绝望,有联系方式的帮不上,对元卿忠犬属性的严昼她没有联系方式。 以后再遇到别的男人,一定一人一颗传音石,她要换着转圈打! “仙君,你想到办法了吗?” “你我现处于漠地,此处没有光照无法分辨方位,闷头走多半迷失在此。蝎族常年在漠地安家,对漠地出口应知晓一二。” 元卿讲话实事求是,从不强撑面子逞能,弱就是弱,没什么好遮掩的。 她怀疑道:“可仙君,我们这样,它们会甘愿告诉我们出口吗?” “拿到蝎王妖丹。它们自会说出。” “那只蝎王看着很厉害,它身边蝎卫众多,仙君自己取妖丹会不会太危险了?我有什么能帮忙的?” 元卿拒绝了她的帮助,“不用。蝎族特殊,它们无法像其它妖族自行修炼出妖丹,整个族群一般只依靠历代蝎王传承下来的妖丹妖气得以修炼。回去寒凛峰补好功课。” “……哦。” 宁烟无语。 我又不是你寒凛峰弟子,补个屁的功课。谁都别想骗我多读一天书。 元卿继续说着自己的计划,话比以往密了十倍不止。 “蝎族会将蝎丹放置于隐匿处,晚间我跟蝎卫先行过去寻找妖丹,你待在此处,不要乱跑。” 既然人家有计划,还不需要宁烟自己动手动脑,那必须同意啊,“嗯,那仙君多多小心,注意安全,我等仙君好消息。” 她脸上担忧之色一扫而空,又对元卿不值钱的笑。 元卿敛目,不再看她。 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宁烟以为自己可以安心躺平当米虫的时候,蝎卫们过来了。 “这个人族女子不错,我要吃她的脚趾!”一只蝎卫嘿嘿笑说,进去二话不说就甩动蝎尾给她来了一针,宁烟再次轰然倒下。 另一只蝎卫附和:“这个人族男子也不错,我要吃他的眼珠嘻嘻嘻!” 宁烟倒在地面,心里日了狗,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元卿。他功夫在身,总不能也被蛰到吧? 怕什么来什么,他还真被蛰到了! 两个人都直了,一前一后相继倒地。被蝎卫一起抬走。 宁烟横躺着,看向对面元卿,眼睛里是满满的不敢置信。 这丫不是仙界第一强者吗?怎么没有灵力就跟她一起变成弱鸡了? 似感受到她的震惊,元卿微微抬起两根手指,示意她放心。 害,她就说嘛,他还是有点实力在的。 只不过,这蝎卫把他们抬去的地方怎么不太对劲? 不是说活蒸吗?怎么把他们带到了一处水池? “曾曾曾祖父,晚辈找蝎兄弟们统计了一下,一半想吃涮人肉,一半想吃蒸人肉,我们两者结合了一下,改为煮人肉了。您觉得呢?” 那会为儿子出头的蝎父过来了,他低声询问着蝎王意见。 蝎王修成大功后已经很少吃人了,一方面是吃不饱,一方面是蝎族族民众多,它大多数都是给族人分食。 “你自己定吧,我先去处理巢穴周围游荡的魔族。”蝎王两个钳子背在身后,极其人性化的走了。 不是,你们蝎子又涮又蒸又煮的这么多吃法干嘛? 蝎王一走,蝎父当即命令其它蝎子道:“把她们衣服脱了丢锅里先煮着,我去找找哪个口味的底料好吃,顺便通知媳妇儿过来尝口鲜的。” 宁烟和元卿面面相觑。 脱衣服? 现在吗? 第54章 想得到我吗?女人 不是,有吃法有底料她就忍了,怎么还搞得这么讲究衣服都得扒了? 宁烟对此心里是不介意的,现在水池里的水还没烧开,蝎卫正在往里面添柴点火,她进去顶多泡泡温泉。 但是元卿…… 蝎卫们收到指令动作很快,不一会宁烟下摆布料就被它们夹成碎片,哗啦啦的落在地上。 宁烟眼球转动,见元卿肉眼可见的僵硬,比被打了毒针的她还僵了点儿。 蝎父没走远,他还不能轻举妄动。 几息间,蝎卫也剪开了他的外袍,相信不久后,两人就能成功在锅里坦诚相见了。 宁烟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元卿已经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这蝎群,确定不是她的僚机吗? 以往人设原因,她除了那次蹭气息,哪还再见过这场面?馋死她了好吗! 系统无力吐槽精虫上脑的宿主:【分清楚情况啊宿主,现在不是你馋他身子的时候。】 “我现在人都直了,又做不了什么,力一下很合理吧?” 系统:【!】 【粗鲁!】 随即羞愤消失。 切,别以为她不知道系统看的那本《嫂子抱紧我》是什么成分,装个屁的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人身上衣衫所剩无几。 元卿终于忍不下去,当即从储物戒里召出剑,也不管自己身上蝎卫如何,先是上前把宁烟身上两只小蝎卫砍成了两半,再处理自身。 可周围数只蝎卫反应也不是盖的,见势不妙,将麻针切为毒针,从四面八方朝他大网般席卷来。 蝎卫里分散了几只出去通风报信,大多数都跟元卿缠斗在一起,没人管麻痹在地的宁烟。 她正盯着元卿手上挥舞的那把剑,怔怔出神。 这是幻境里,暗害止渊,将崔家灭门中两人的贺庭之的佩剑。 宁烟见过这把她恨的牙痒痒的剑数次,绝不可能认错。 现在,怎么到了他手里? 莫非他已经把仇报了? 不对,以他的性格,死都不会用仇人的东西。况且还是害他全家的仇人。 还是说,他真的跟幻境里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只是一个幻境而已。并不是真实的。 若,不是幻境呢? 联想到衍山门似乎从来没有他家人的记载,他被灭门后传言中仍然顺遂的仙途,没有一丝人情的性格,和她出来以后获得的1000渣意值…… 线索串联在一起,真相逐步浮出水面。 元卿解决蝎卫的速度很快,周围瞬间堆满那些蝎卫残缺不全的尸体。 他来到宁烟身边,见她身上被蝎卫祸祸的只剩里衣的样子,有些尴尬错开视线。想给她找两件衣服披着,地上衣服早已碎成齑粉。 犹豫间,蝎父早已带着浩浩荡荡的蝎卫们赶来,两个人族的身旁,是蝎卫们的残缺尸身。 “啊啊啊!可恶的人族口粮,竟敢害我同族,老子要把你们皮剥了当尿袋!” 蝎子们仿佛在暗中传达什么讯息,数以百计的蝎妖江河般朝宁烟和元卿涌来。 它们行走攀爬时蝎腿碰在地面的声音此起彼伏,元卿这时候也顾不上男女大防之类的,将四肢麻木的宁烟背在身后。 蝎卫们见缝插针朝他扑来,有的已经倒爬上头顶岩石,雨点似的朝元卿落下。 “别乱动。”他低声交待,一只手扶住她,一只手腕飞转,挽了个剑花,背着她冲锋陷阵,以一敌数,带她杀出一条血路。 蝎卫稀碎的残肢四处飞溅,宁烟一动不动的趴在他背上,感受着他的体温。 蝎父见昔日蝎卫同胞死的死残的残,怒不可遏,潜身于浩浩荡荡蝎群中。 趁元卿不察,从蝎群飞出,用蝎针袭击元卿满是大大小小血孔血肉模糊的脚腕,得逞后紧接着蝎钳攻去。 元卿正忙着应付蝎卫,脚腕被他钳住,深可见骨的伤口顿时显现。 元卿受伤,站立不稳,想起背上还有个人,他白着脸,愣是在蝎父的几方攻守下冲出了蝎群。 蝎族巢穴光线晦暗,里面布置错综复杂,元卿背着宁烟往一条路转了许多路口钻去,身后蝎群追赶的声音才渐渐消失。 “崔,行,慎。”宁烟舌根还有些麻木,说话不太流畅。 “谁?”元卿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出一个人名。 他真的不记得了。 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连自己心魔都不记得,家人,过去,什么都忘了。 宁烟终于明白,婆娑幻境,特么压根就不是幻境,是个时空穿梭器! 元卿失忆,就是她干的! 忽然,元卿身躯摇动,似是强弩之末般,正面朝上,拿她当垫背的,晕了过去。 宁烟在他身后被压的正着,成年男子的重量压的她差点吐血,心中唯一的一点点愧疚和震惊消失,恨不得当场给他几个大逼斗。 也是稀奇,这一下仿佛无形中打通了她任督二脉。她挪动手臂,行动和知觉回归,艰难挪动身子,从他身后爬到一边。 周围光线过于昏暗,浓烈的血腥气昭示着元卿惨重的伤势。 不久后,蝎群会被血腥气吸引过来,她也只是笼中困兽。 “系统,妖丹在哪?” 没有回应。 “很急。” 还是没有回应。 “10点渣意值。” 【叮!支付成功。】 【前方直走拐弯30米。】 宁烟嘴角抽了抽,你大爷的狗系统,这个时候还不忘敲她一笔竹杠。 宁烟盯着地上元卿深思几番,看在他方才带她冲出蝎群的辛苦上,从储物戒里拿出一个金光闪闪的丹药瓶,倒出一颗喂给他。 这可是齐灿储物戒里最好的疗伤药,总共就三颗,她自己都舍不得吃。 丹药效果很是显着,元卿脚踝伤口瞬间止血。 宁烟将他背到一个角落藏好,按照系统指引寻找蝎族妖丹。 没走几步,前方洞口,一层雾蒙蒙的紫光显现,再往前,一颗置于古老缕刻木架上的紫色荧光蝎丹悬空漂浮在上。 嗯?不是蝎族唯一的妖丹吗?怎么没有蝎卫看守?莫非被他们刚才那么一闹调走了? 这也不合理啊这,还是有蝎卫在暗中偷袭? 宁烟警惕的四处环视一圈,真的是毛都没有,还是说有什么障眼法? 眼前的光线,忽然晃了下。 耳边,惊叹的御姐音传来: [呦呵,百年难得一见的极品炉鼎圣体!] [想得到我吗?女人。] [说话!] 第55章 寥姬 她转头,紫色妖丹不知何时从架子上自行移了下来,有生命般在她耳边停留。 幻觉吗?一颗珠子怎么能说人话?还能辨别她的体质? 宁烟问:“你是蝎族妖丹?” “咚——”清脆的一声响。 那珠子听她说话,当面就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谁是那些低贱臭蝎子的妖丹?老娘是上古毒修的魂丹!不许这么贬低老娘!] 上古毒修的魂丹?那它在蝎族领地干什么? 储物戒里有一本书好像确实记载着这方面知识。 宁烟现学现用,从储物戒找出那本书,看了起来。 光线太暗,有点看不清。 “你先过来一下。”她对魂丹说。 魂丹啧啧称奇,听话飘下来:[你居然还有储物戒?不简单啊……] 宁烟没有理会它,借着它的光照,仔细翻阅起书本。 意识到自己被当成了工具丹,魂丹有点生气,视线下移,又被书中内容定住。 正是介绍它来源的那一页。 “上古毒修,擅长用毒,制毒。其体质特殊,常以自身为制毒器皿,是以血管里流淌的每一滴血都是剧毒。为神兵天王秘密培养,后于混天战役中尽数身陨。” “曾有毒修贪生怕死,在死前生刨了一只魂兽,将其魂丹炼制为可承载灵魂的容器。 “那毒修死后灵魂附着于魂丹流落民间,行事嚣张,欺男霸女。更有……偷窥他人房事的癖好,为祸人间数十载,终被一仙者收服封印制漠地。” “那毒修名为:寥姬。” 宁烟合上书本,问魂丹:“是你吗?” 魂丹一哽,连忙否认:[没有,怎么可能会是我?我这辈子最讨厌那些欺男霸女,偷窥别人房事的猥琐可恶魂丹了!] 宁烟:“好的寥姬,请问你主动找上我有什么目的?” [都说了我不是!]她气急败坏的辩解,底气明显不像之前足了。 宁烟叹了一声,收起书本,“你不告诉我真相,我很难帮你办事啊。” 寥姬听她说要帮她办事,想着自己在这里封印了不知多少年的悲剧,只得如实承认。 [……好吧我是。] [直说了,我想要你带我出去。我被封印在恶人关太久了,不想整天看那些丑陋的臭蝎子了,我想去见见外面的世界。] [你是被抓来这里的吧?我闻到了你身上的血腥气。只要你把身躯暂时借给我,我可以助你短时间内实力大增,夷平蝎族。怎么样,这个交易划算吗?] 宁烟原本还是很心动的,在听到它要借自己身体后心就冷了下去。 如果是借什么物体还好,现在蝎族围攻在外,她说不定借就借了,但是它要借的是自己的身体。 东西可以是别人的,但是身体只能是她自己的。人心隔肚皮,最好的朋友尚且不能完全信任,很难保齐这个所谓的寥姬不会拿她的身体做别的事。 宁烟对于别的事可能会犯糊涂,但这件事,是她绝不可逾越的底线。 这时,洞口处有哒哒的脚步声传来。 宁烟瞬间朝声音看去,见元卿被蝎老祖的蝎钳子横在中间,只要它钳子合起,就能将昏迷不醒的元卿从中腰斩。 蝎老祖弯着庞大身躯慢悠悠的来到宁烟对面,苍老如朽木的声音道: “吾一早便知尔等打的是妖丹的主意。吾族妖丹非吾族人是不可取走的,尔等今日注定要白忙活一场了。” “低贱的人族,伤吾族民,还妄想夺取妖丹。既然如此,就让你看看他是怎么死的……” 宁烟最开始看元卿在蝎老祖钳子上慌了一瞬,要是他真死了,自己之前那么多努力不就白忙活了? 眼珠子一转,她想到了什么,立在原地,没有动作。 之前寒凛峰那次,她用簪子使劲戳他心窝戳不死。魔尊那么扁他,他在醒来后还能如常的行动。 不久前蝎族的毒针围攻也没见他如何,顶多受了点皮肉伤,却并没有致命。 元卿这么难杀,身上指定有点外挂。 思索再三,她选择按兵不动。 她这个当事人没动,寥姬见此场景倒急的不行。 [帅哥,帅哥,啊啊啊!我好久没见到帅哥了!] [他是你男人吗?你怎么这么冷漠?这么帅的极品帅哥都不管,我恨你!] 它数落着宁烟,在场的蝎老祖却好似没听到般继续合上钳子。 所以,寥姬说的话类似于系统那样,只能她听见? [啊啊啊!我忍不了了,拿来吧你!] 寥姬大叫一声,整颗珠子向她迎面撞来,周围光芒一暗,它融进了宁烟脑海。 宁烟还处于愣神中,下一刻,她就见证自己抬脚一个飞旋踢。将蝎老祖直接踢进了身后墙壁,嵌进墙里,扣都扣不下来的那种。 顺便抬手,以英雌救美的姿态接下昏迷不醒的元卿,环住他的腰身,还在空中格外有仪式感的转了几个圈,期间深情凝视着元卿面庞。 宁烟想活动身体,但是任凭自己怎么动作,自己一举一动都跟个提线木偶一样彻底被寥姬控制,放弃了。 宁烟问:“系统,有水吗?” 系统看戏津津有味:【你渴了?】 “我要洗洗眼睛。” 【亲,这边不建议浪费水资源呢。】 “……” 说来,寥姬附身后的确提高了她的实力,直接将最有权威的蝎王一脚踢进墙。 导致后来找过来的蝎父,在看到墙上已成壁画的蝎王,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它小声惊恐的看着宁烟,“你……你偷了妖丹?” 宁烟听到自己声音理直气壮,“对,我就是偷了妖丹。不光偷妖丹,我现在还要偷人。” 她放出一道紫色的灵力,将蝎父掀飞出去,“识相的,别打扰你大爷的好事!” 烦人的蝎子精被赶走后,寥姬将元卿直接丢在地面,摆着一副霸王硬上弓的架势,火急火燎的伸出咸猪手,扒开他衣襟。 元卿瓷白色的腹肌横陈于她眼前,他皮肤本就白净如雪,因为有伤在身,肤表颜色更添一层病态破碎感的白。 宁烟感觉自己正笑得满脸褶子,直接就上手朝元卿线条分明的腹肌摸去。 目睹一切的宁烟:??? “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从我的身体里滚出来!” 第56章 渣女背锅 寥姬,一个名副其实的好色之徒。 上古时期,她还活着的时候,就极其喜爱各色各样的帅哥和美男。 因全身是毒,故不能靠近他们。有什么亲密互动,那些帅哥下一秒便会死于非命。 后来神兵天王战败,新的轮回开启,她通过秘法留存一丝残魂于世。自那以后,便彻底放飞自我,在人间使劲祸祸各色美男。 恶丹自有天收,这样的逍遥日子她还没过多少年,就被人收服封印在此处。 第一代蝎王,当年只是恰好栖息在这块巨石下的小蝎子而已。因得她魂丹滋养为妖,误认为她是妖丹,将她放在此处供奉多年。 此先不是没有人族找到过这里,寥姬也很想出去,但是没跟那些人走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些人,长得太丑了。 不配她附身。 而宁烟,不仅是极品炉鼎体质,容貌也是她最喜欢的淡颜美人长相。用这副身体撩帅哥,对双方眼睛都很友好。 它嘴上问着宁烟意见,实际上只要想,谁的身都可以附。上古毒修的名号外加精心淬炼过的魂丹,其实力定不会浪得虚名。 要不说瞌睡来了送枕头呢,宁烟这个附身的媒介过来了,还带着她男人一起打包送上门。 就是她一点都不懂的怜香惜玉,这么帅的帅哥有危险都不知道保护,还得她出马,没担当的懦妇。 寥姬已经很久很久,数不清多少年头没见过这么个帅哥了,就不怪它不客气了! 它手上动作不停,喉咙里还不忘发出专属于反派的桀桀笑声。 宁烟现在就是彻底被困在躯壳里,什么都做不了。 元卿此时就像一潭清澈见底的湖水,尽数展于眼前,她的手伸向湖水表面,轻柔描摹着上方掀起的圈圈波纹沟壑。 手腕一转,细如葱根的手指潜入水中。在里面尽情游弋徜徉,仿佛久久远离水源的鱼儿,终于靠近了那它向往已久的澄澈,欢快肆意。 那鱼儿游得欢快,时不时靠近水面,尾鳍摆动,溅起数层水花。又再次潜入水里,在清澈水面下的水草里奋力穿梭,隐入黑暗,不见踪影。 一切尽在不言中。 宁烟这个被迫成为主角的人,情绪也从寥姬不经过允许占领自己身体的厌恶,挣扎过后发现并没有用的郁闷,转变为最后顺应一切的麻木。 她竟然还有被迫撩男人的一天! 对于男人,她确实认为多多益善没错,但也得是绝对安全的情况,其它时间她有想法也不会实行。 自己安全第一,男人第二。渣女的宗旨,永远是率先保全自己。 现在还被困在恶人关出去的办法都没找到,就在蝎子洞里这样…… 足见寥姬实乃牡丹花下风流鬼,这方面跟她思想天差地别。 宁烟很讨厌这种失控的无力感。可事已至此,该干的,不该干的也干了,她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心好累。 寥姬操控她的手往下移,宁烟喝止道:“……够了!” “揩揩油得了,他现在处于昏迷状态,给不了你想要的反应。” “你如果不能永远操控我的身体,还想靠着我出恶人关,就从他上面下来。听到没有?” 寥姬停下动作,被她说的正中下怀,它确实不能长时间附身他人,本意就是短时间尝尝鲜而已。 [行吧。]它瞟了眼眉头蹙起,快要苏醒的元卿,很是爽快的答应宁烟条件。 [不过事先通知一下,你带我出去后,我也需要待在你的眼睛里收集阴气滋养魂体。作为条件,你可以使用我的力量,记得要把握好尺度喔~] 留下这句提示,也没管宁烟同没同意,它就消失,将身体使用权归还给宁烟。 获得力量确实是一件好事,又想到有别人的魂魄寄生在自己身上,宁烟真的开心不起来。 她找系统商量办法,“系统,有没有什么办法把它从我眼睛里赶出去?我不想跟别人共享身体。” 又是没有回应。 不会吧?现在也要坑她一笔?她可没有事情求它。 “系统,我问你话呢。” 空间里的系统沉默好久,百忙之中抽空回她:【等等……宿主你先别说话。】 【我感觉我空间里闹人了,我看看情况,你先自己想想办法。】 闹人了?什么意思? 系统忙的很,不再理会她。 宁烟一阵莫名,活动了下手指,行动终于自如。 不等她自己从元卿身上下来,苏醒过来的元卿,就帮她下来了。 眼前场景天旋地转,宁烟至少在地上打了三个滚儿才停下。 她匆匆支起身,面色冷若冰霜的元卿,正如视死物的凝视她。周围的温度,无形中跟着降下来。 对面的元卿现在要怎样形容呢? 衣衫不整,发型凌乱,头上抹额歪到了一边,瓷白腹肌上还有寥姬激动用力掐出来的几处红痕。 被玩弄过后的冷美人。 还有被狂徒所害,丢了清白的愤怒小媳妇儿。 除此之外,宁烟想不到更准确的形容词。 “仙君,我说这一切都是那颗蝎族妖丹干的,您信吗?” 元卿没有回答,就是最明确的回答。 宁烟郁闷了。真不是她干的啊!用这个杀人的眼神看她干嘛? 渣女头一次因为别人干的坏事背锅,就挺无助的。 听寥姬说她可以使用它的能力,那她现在武力值应该挺强了吧? 要不直接不解释,跟元卿来一场强制爱拿完渣意值就走? 已知,元卿是她现在最大的渣意值来源,单是现在这些开胃小菜就让她赚了笔大的。 以此类推,他身上可以获得的渣意值上限,绝对不会低于一万。 这个目标,她不能就这么简单放弃。 他的性格,又实在是难啃。说白了就一活脱脱的贞洁烈男,强制爱小黑屋那套在他这里行不通。 深思熟虑,她移步至蝎族被踹进的墙壁那边,打算把蝎王尸体亲自拖到元卿面前给他查看,证明一下自己真的获得了妖丹且实力大增。 我都获得妖丹了,突然被妖丹控制,做出了一点点坏事,很合理吧? 要是问起来,我就是为了保护你才不得已夺走妖丹的啊,刚才情况那么凶险,如果不是我,你就死掉了。 你被我便宜占尽,但你要懂我的一片苦心。 第57章 我永远在您身后 宁弯腰探着身子,朝蝎王尸体所在处挖去。 寥姬那一脚,少说给蝎王踹进了墙一米深,摸到硬硬的躯壳,貌似是蝎王的钳子。 她沿着钳子边缘使劲,体内涌上一股蛮力,清脆咔嚓声响起,足有她半人多高的钳子应声断开。 出了点小意外,不过问题不大。 她把大钳子捧着放到元卿面前,放低姿态,跟他保持距离,说: “仙君,我真没有骗你。当时情况紧急,你又昏迷了过去,我就一个人在周围转了转,恰好找到了您说的的蝎族妖丹。” “蝎王这个时候带着您过来了,还以您性命要挟我。情急之下我拿取妖丹,它却直接消失在了我的手里。之后的事情,在救下您之后,我就不记得了。” “再有意识,蝎王死了,您也……” 她止住话,为增加可信力,宁烟伸出四根手指发誓。 “我对您的仰慕之心天地可鉴,绝不是有心对您如此的!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发誓而已,嘴皮子一碰的事,她才不在乎咒不咒自己。 功夫不负有心人,元卿还是那副臭脸,但态度松动了些。 “仙君,不瞒您说,我此前确实对您有几分大逆不道之心。在亲眼见您护着我从那么多蝎卫里出来后,我自知不配,对您只余仰慕崇拜之情。” “对不起仙君,我本意是拿到妖丹后带您安全出去,没想到后面会变成这样,这样冒犯您,是我的错。” “我不敢奢求您的原谅,请让我安全护送您回衍山门后处置我吧!” 她深深鞠躬,言辞恳切,表情带着恰到好处的歉疚,充分演绎何为一个无心之失的老实人。 气氛沉闷许久,久到她背都弯的发酸了,元卿终于开了他的金口。 “为什么?” “嗯?仙君您说什么?” “为什么要救我?” 这是什么问题开展?宁烟想过他会问妖丹在何处,或者声讨她占他便宜,再不然就是商量她回衍山门的死期。 就是不曾预料,他会问这样一个一听就很没意义的问题。 “因为您是元卿仙君啊。您以一敌百的保护我,作为回报,我也应该尽己所能保护您。” “仙君,您这一路上对我多有照拂,危难之时也没有抛弃我。那时我便决定,不管何时何地,只要您有危险,我永远都在您身后。” 骗你的,占你便宜的不是我,救你的也不是我。话是这么说,出了大事我第一个跑,休想我给你垫背。 宁烟这番表忠心的发言,再配合上努力挤出的崇拜眼神,成功让元卿相信了她的一面之词。 ——不管何时何地,只要您有危险,我永远在您身后。 元卿成功因为这句,在各类古言经典台词出场率高达百分之八十,早就烂大街的台词怔神。 孤傲如他,能有现在的性格,一半是没有体验过亲情,一半是从来没有得到过他人毫无保留的守护和关心。 强者嘛,成长之路必然充满艰辛,他天赋卓绝,经受的考验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屹立顶端的人,无法共情那些弱者,如若他自己变得太弱,他甚至无法共情弱小的自己。 在元卿眼里,弱小的人从来没有存在的意义。 某天因为太弱被人杀死,沦为他人脚下的一捧骨灰,他也毫无怨言。 技不如人罢了。 现在,有一个人对他说,无论你怎样,是强,还是弱,我都可以毫无保留的保护你,做你背后坚实的后盾。 着实给了他以往观念重重一击。 在这样的环境氛围加持下,他的心,不可避免的动容。 她只是为了救他而已,对自己的那些行为也只是无心之失。妖族妖丹多半古怪,甚至有的可以代替主人蛊惑人心,她一定也是被蛊惑了。 她还说,妖丹主动消失在了她手里,更有可能,她的行为是被妖丹附身所致,期间间接杀死了蝎王。 “嗯。”空气里浓稠的静默,被元卿打破。 他问:“你灵脉可有怪异之处?” “有点,我感觉调不动灵力,灵脉运行艰难,现在还好冷。仙君,你也有这样的感觉吗?” 对于不存在的东西,自然是没有的。他这么问,肯定是怀疑别的东西,她自然要顺着他回答了。 反正元卿现在又没有灵力,探查不出她体质的怪异。有什么不对,全凭她主观描述而已。 “你被蝎族妖丹附身了。”元卿面色微沉道。 宁烟表面惊讶,“蝎族妖丹附身?我不记得了。仙君,我不是故意被它附身的。” 元卿自行整理破破烂烂的衣衫,手指在拂过胸前红痕时停顿了下,若无其事的继续整理。 “我知道。” “古籍曾有记载,有妖兽妖丹会自行滋养出意识,更甚者可以影响人心智。蝎族这颗妖丹特殊,鲜少有记载,它的作用,大抵便是附身,迷惑人心。” 宁烟又装起了害怕,“那它现在还在我身上吗?以后会不会继续做出伤害仙君的事?仙君,对不起,我只是想救你,没想到会这样。” “无事。” “那以后……” “你无需担忧,我往后……会防备。” 宁烟暗中挑眉,防备?你怎么防备?到时候我秦兽上身,你用铁焊上我照样给你劈开。 她主动提议,“仙君,现在要去找蝎族问出口吗?” “嗯,你妖丹在身,它们会听从你的话。” 宁烟主动上前搀扶她,一副忠心狗腿样:“仙君,我先扶您站起来。” 视线转到元卿受伤的那只脚踝,原本被蝎父夹的深可见骨的伤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光洁如新的肌肤。 难道是因为她的丹药原因? 元卿身为当事人,自然也察觉到了伤口诡异的恢复速度,只多看了一眼来搀扶她的宁烟,没有言语。 他不说,宁烟心虚,更不可能主动挑起话题。 这是齐灿的药,她不会嫌皮痒给自己找麻烦,一般在元卿面前时她都是把储物戒收起来了的。 现在处于养鱼前期,最好的情况是他们不要知道对方的存在。 严昼跟齐灿那回的碰头已经给了她一个教训,她在往后的养鱼事业里必须慎之又慎。 第58章 恶人关,有进无出 该说不说,有了实力,感觉整个人走路气场都不一样了。 要不是元卿还在场,她不想崩人设,早就招呼两个蝎卫过来给她打扇子了。 宁烟身怀魂丹,一路畅通无阻的搀扶着行动不稳的元卿走。看表面,元卿伤势应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为何还是走路不稳? 难不成,是内伤? 总不会是装的吧。 她选择性忽略最后一个可能,肯定的认为元卿就是内伤。 带着元卿光明正大的走在蝎族洞穴里,随手抓了个蝎族引路,路上还不忘对元卿嘘寒问暖。 宁烟现在对他是只有“仰慕之情”的状态,嘘寒问暖的同时又把握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不会让人多想。 元卿被她小意搀扶,不冷不淡的应着她的问候。察觉她话语里疏离感,心头失落的情绪蔓延,又被他强行忽略。 被宁烟逮住的这只小蝎子胆子小的出奇,不敢说话。又因惧怕她身上的妖丹力量,不得不为她带路,一条路走的格外漫长。 到了小蝎子带领的蝎族主室,宁烟看了眼周围空荡荡的空间,除了上首的一张硕大的人皮座椅,一只蝎子都没有。 似被刻意疏散过一般。 宁烟:“这是?” 元卿视线落在那张人皮座椅后,说道:“出来。” 一分钟不到,蝎父带着另一只体型跟它差不多大小的蝎子出来了。 这只蝎子通身鳞片颜色更为浅淡,正是蝎父伴侣,蝎母了。 “孩儿它娘,都说了出什么事我自己扛,你跟着过来做什么?”蝎父被发现,心知命运无力回天,责备痛心的说着蝎母。 “孩儿它爹,你不要自以为是。他们抢妖丹肯定是有目的的,你也不先问问他们,就把族人全都赶走了,我看你就是怂!” 蝎母跟蝎父斗完嘴,不顾蝎父阻拦,胸有成竹般朝宁烟这边走来。 它明显更懂待客之道,语气也相对其它蝎族更为客气。 “两位客人,事已至此,我先代前蝎王和它道个歉。蝎族妖丹已被你们夺去,只要能放我蝎族子民性命,有什么问题您尽管问,我定知无不言。” 元卿没有说话。 宁烟不想耽误时间,直接问道:“我们要从这里出去,你们蝎族可有出此地的地图?” 蝎母用钳子肘了肘蝎父:“你说。” 蝎父回答的很快,没有一丝犹豫,“没有。” 它现在也不叫她口粮了,改为恭敬的叫客人。 “两位客人有所不知,此处为恶人关,同时连接漠地魔族和人间,听祖先说是一片混沌之地。为防止里面人妖魔流窜,早在数千年前便被人下过结界。 “哪怕我蝎族世代扎根在此,也不知恶人关出口为何处。客人不必疑心,到了现在,我定然不会说假话了。” 宁烟听它这么说,半信半疑问:“你们扎根在此这么久,怎会一点出恶人关的方法都没有?” 蝎父道:“蝎族世代扎根于此也并非自愿,而是出不了恶人关的无奈之举。平日巢穴周围还有魔族罪民伤我族民,若有选择,没有任何一个族群愿意扎根在这种蛮荒贫瘠之地。” 宁烟无声看向元卿,想询问他意见,转头,他清凌凌的目光迎来,他也在看她。 “您意下如何?” 蝎父不久前亲眼过宁烟强迫元卿,它心绪有些微妙的看向那个男人。 这个男人不得了,居然能把获得妖丹实力强劲的宁烟训的服服帖帖。但他除了用剑招式外,又没有什么其它灵力…… 蝎父忽然有了什么昭然若揭的猜测。 这是一个得宠的炉鼎。 不得了啊,以色侍人还能把人治的这么服服帖帖,是个有手段的角色,它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元卿默了半晌,对宁烟说:“走吧。” 宁烟不依道:“就算问不出来出口。它之前对您那样,您就这么放过它们了?” 她话是为了元卿出头,实际还记着自己那两针的仇,找个正面由头给自己报仇而已。 宁烟睚眦必报,哪会因为现在它主动示弱就被它忽悠过去? 幸亏妖丹被她获取,否则她现在已经沦为某口锅里的排骨了,一只蝎子分一口的那种。 它们会对她服软,只是因为它们现在惹不起她而已。只要她再次变弱,它们一定会毫不犹豫上来分食她的身体。 她从来不会忘记自己受过的伤痛,说要还,就必须要还。 宁烟在元卿身前伸手,“给我剑。” 元卿对她的提议不置可否,从储物戒再次拿出另一把剑,给她。 蝎父蝎母心知逃不过这一劫,只得求饶,“客人,之前是我们待客不周,您心里有气也正常。我们还有孩子要顾看,您可否留我们一命?” 宁烟缓步走过去,剑尖搁在满是沙砾的地上摩擦,刺耳声音昭示着她此刻危险。 “钳子伸出来。”她对蝎父言简意赅。 蝎父黑溜溜的眼球看了眼蝎母,闭上眼,伸出钳子。 宁烟不知道怎么驾驭寥姬魂丹的力量,用意念调用力时,左眼烫的惊人。 手上微一用力,剑落,蝎父两只钳子被砍成一个平滑的面,蝎尾也不能放过,从中砍断了一半。 什么嘛,还以为寥姬说的操控魂丹有多难,简简单单。 她回身,把剑交还给元卿,撒谎撒的面不改色,“我给您报完仇了。” “嗯。”他没有收下剑,而是接着道,“你自己拿着防身。” 骤然失去一对钳子,蝎父痛的蜷缩在地,抽搐着打滚,压抑着凄惨叫声。 蝎母在一边心疼的看着蝎父被这样对待,也无能为力,好歹是留了它们一条命,它已经没有其它所求了。 宁烟把那只带路的小蝎子捉回来,她真的不想继续呆在这个又阴暗又压抑的地方了,“带我们去出口。” 小蝎子不敢反抗,认命再次引路。 元卿继续被她搀扶着,一点一点,走向洞穴外,长袖下的手指,动了一下。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替他报仇。 她现在妖丹入身,自己尚且不知前路如何,也要替他报仇。 他丝毫不认为宁烟有夹带私货的嫌疑,并且完完全全觉得宁烟就是在单纯的替他报仇而已。 元卿自己不动手,是他觉得先找恶人关出口为紧要,这只蝎妖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角色而已,无需多在意。 第59章 给仙君做个木雕 很多年前,久到元卿也不记得是多少年前。 原谅他是一个不太爱记日子的人,因为那些茫然空白的时间,对于他来说,都一样没有记得的意义。 他记得,他曾被人用剑钉穿臂膀,牢牢钉在某个演武台中心的木柱上。像条被穿破了鱼鳍用钩子牢牢挂住的死鱼,疼痛,麻木,没有感知。 那时,他的情绪还没有这么死寂,说不恨,是假的。 纵然他很强,可他并非一步登神的人,世上也有比他更为天赋异禀的人存在。 他的师父,神色淡然的坐在上首,喝着茶,杯中茶烟模糊了他的面容,袅袅升起,消散于数九寒天。 他冷眼观摩着元卿被挑事的人血虐,钉在耻辱柱上的全程,一句问候不曾有。 热茶凉透,元卿的血随着天上飘下的雪花缓缓凝固,结出冰渣。 师父慢步走上演武台,却并没有给他拔出那柄剑的意思,只是问他:恨吗? 元卿回:恨。 师父说:你是不是想着要我给你出头? 元卿脸色比肩头堆积的雪还要白,没有说话。 师父嗤笑一声:技不如人罢了。听好了,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等你有摘下那些人脑袋的那天,你会难堪于现在的愚蠢。 说完,他身影一闪,离开了演武台。 天上的雪花越飘越大,混杂着寒风,一簇一簇梨花般落在他脸上,轻微碰撞,又散开成数瓣。 那天,是元卿自己拔下的那柄剑。 很痛。 数不清多少个日日夜夜,他不分白天黑夜的修炼,打坐,没有自我。 他变为一个为了变强而变强,停不下走轴的工具。 待他一剑斩下仇人头颅时,他双手已然沾满鲜血。面前失去头颅的人身跪对着他,再也说不出半句贬低侮辱他的话。 元卿那时才明白,何为师父说的愚蠢。 只有弱者,才会奢求依靠强者。 只有弱者,才会毫无意义死去。 只有弱者,才会产生多余感情。 他变得很强,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强,性格更要强。往后光阴,除了魔族崭露头角的新任魔尊,他难逢敌手。 若不是魔尊此次有意设计,他永远不会体会到“被”人出头的感觉。 她只是一个小弟子,一个胆子不大,一个灵力不强,一个不怎么聪敏的小弟子。 哪怕她此时也在为妖丹入体的事担心,她第一时间也只是问他如何,用自己笨拙的,不甚有用的方式守护他。 甚至,还特意为他停留,执着的替他复仇。 可她还是太善良了,没有要它们的命。她为了他,已尽全力。 在她坚定走向蝎父的时候,他眼神从未从她背影挪开分毫。 有那么一瞬间,他生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在那天,他被钉在耻辱柱上的那天。 她若在场,会不会,替他拔出那柄剑? ……愚蠢的谬想。 “仙君,仙君?” 蝎族巢穴外,小蝎子完成了带路使命就回去了,现在周围只有他们两人,称呼又变了回来。 元卿眸光流转,看向宁烟,忽然问:“你叫什么?” 宁烟声音小了一点,“那我不叫了?” 元卿知道她会错了意,有些好笑,面上未显笑意,又道:“名字。” 不是?现在知道问她名字了?早干嘛去了? “宁烟。安宁的宁,烟火的烟。”她回。 安宁的宁,烟火的烟。元卿在心中默念一遍。 他略一点头,“嗯。” 宁烟忽然从他这声简短的嗯中,听出了点不对劲来。 元卿这个拒人于千里之外,谁都不乐意搭理的人,竟然破天荒问起了她的名字? 真不是她自恋,能得到这个主动被问名字的殊荣,元卿表面上看不出,实际绝对对她有了点意思。 那是因为什么?她关键时刻没有抛弃他救了他?这也太好得手了吧? 表面高冷的人,内心却跟个小媳妇一样有人对他好一点就被忽悠走,这反差…… 真带劲。 她继续刚才她问却没有得到回答的话题,蹲下,从厚厚的沙面里扒出一根树干。 不知道什么材质,形状长度都不错,很适合用来雕刻人像。 宁烟早年学过一点点雕刻,后面出了点事半途而废,手艺还是在身上的,说不得多精湛,撩个帅哥什么的也够了。 “仙君,为了纪念我们一起被困在恶人关里的经历,我给您雕个木雕吧?” 木雕?人都没出去就急着雕纪念木雕了? 元卿薄唇微动,还是应下了她。 “好。” 得到他肯定,宁烟想也没想就挥动着手里剑尖,对着树干削削砍砍起来。 因为工具限制,她费了老大劲才雕出一个模糊人形,从头到脚,一身长袍,很符合元卿的b格。 她雕刻时不忘抬头看一眼元卿,重点在刻画出他头上那根抹额上面,使劲精进细节。 宁烟手上速度很快,毕竟还得想办法出恶人关,就细节刻了一个抹额,让人看上去能认出是元卿,就给他交差。 她笑着期待问:“仙君,怎么样?” 元卿收了木雕,态度平平道:“尚可。” 宁烟了解他,这句尚可,对于从来不会夸人的元卿来说,算是不错的评价了。 行吧,撩也撩完了,东西也给了,该干正事了。 “仙君,适才我们从蝎族巢穴出来时,看到它们巢穴周围确实有几个可疑身影,应该就是那只蝎子说的魔族。我们要不要再去找他们问问出关线索?” 元卿没有同意她提议,而是问:“你体内妖丹情况如何?” 宁烟:“现在,还好。” “蝎族妖丹为何能附身尚无从得知,你现在借用它的力量,也须得小心行事。” 宁烟笑得很是灿烂,又像是因为他的关心害羞。 “知道啦仙君,谢谢仙君关心。” 元卿对上她的笑脸,不自在的别过头去,没有否认。 第60章 她的恶 “诶呦诶呦,女侠我错了女侠!饶我们一命吧!” “您说您有什么问题,就不能好声好气问吗?上来就打算个什么事儿?” “诶诶痛痛痛!女侠我错了,我再也不多嘴了!” “砰——”地一声,宁烟无视一个头上长着犄角的魔族求饶,用拳头把他锤出去老远,最后重重落在蝎族巢穴的石面上。 宁烟活动了下手腕,回头看了眼元卿的方向。 人设不能掉,她拷问魔族前,特意把人带来这里打的,幸好元卿没跟过来。 她才不喜欢用剑,赤手空拳的搏斗才是她最喜欢的招数。当她一拳一个小喽啰的时候,体内肾上腺素飙升,别提有多爽。 有力量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蝎族巢穴外游荡的魔族被她打趴了五个,还剩两个在一边打着寒战,战战兢兢的看着这个新来的残暴女人。 宁烟衣着早就被剪成了条条废布,蝎卫剪的时候还挺有技术,给她剪成了很有设计感的露脐款。 她这副打扮,很像魔族狂放的穿衣风格。 行事风格,更是比魔族还像魔族。 其中一个很识相的上前两步,在宁烟面前跪倒,“大人,您有什么话要问,小的定然知无不言……” 话还没说完,脸又挨了一拳。 宁烟看着又被自己打倒的那个魔族,愣了一下。这一拳不是她有意识打出的,她本来准备问他恶人关的出口的。 她有点,失控了。 最后那个魔族见同类被打倒,身子抖如筛糠,愣是不敢乱动一下。 “恶人关。出口,在哪?” 宁烟操控着最后一丝理智,强忍着没打魔,问道。 被问的最后一个魔族大惊失色,结巴道:“我、我我不知道!大大大人您饶我一命吧!我真的除了入口在哪,什么都不知道!” 宁烟还从没听说过有什么入口,以为她跟元卿就是被魔尊随便找了个位置丢来的。 “入口?在哪?” 现在哪怕只有一个入口,也是她出恶人关的唯一线索。 魔族抖着声回答:“恶人关入口不固定,是一个巨型飓风风眼。随时可能消失,也随时可能在下一角出现。那风眼出现之时,周围五里之内沙尘汹涌,很好辨认。” “就是……” “就是什么?” “飓风气流诡谲,有出无进,我们之前魔族的两个兄弟靠近了飓风的逆眼,转眼就被刮成了碎片。您……还是谨慎为好。” 宁烟缓了缓气,道:“逆眼?何为逆眼和顺眼?” “飓风风眼有两股,大的那股为逆眼,所过之处一派狼藉,任何活物卷进去就没了。小的那股为顺眼,隐匿于逆眼中,就是专门投放……的途径。” 宁烟稍微冷静了点,没那么想打人了,摸着下巴思考,“也就是说,飓风逆眼内含顺眼。想要找到那个顺眼,多半要经过逆眼九死一生是吗?” 魔族觑着她喜怒难辨的神情,还是老实点了点头。 人家现在战斗力爆表,他敢不老实吗? “很好,我知道了。” 宁烟说完,转身就要走。 魔族轻轻松了口气。终于给这位祖宗打发走了。 “你是犯了什么罪进来的?” 走出去三步,她停下来侧头问。 魔族松出去的那口气卡在喉头,眼珠子在眼眶剧烈颤抖:“我,我……不知道。” “你自己犯了什么罪,你不知道?难不成你是被无缘无故抓进来的?” “魔界管理混乱,党羽势力错综复杂,难免有抓错的嫌疑……” 宁烟笑了一声,“是吗?” “抓错了你还能心甘情愿的待在这里,脾气不错啊。” 她手中长剑出鞘,直指魔族头颅,“说,魔尊给你下的什么命令!” 魔族犹豫一秒,她就砍了他一只手。 对待要审讯的人,你需要让他们惶恐,不安。在这期间又给他一种很稳定的感觉,趁他放松之际来一记回马枪,把他的情绪牢牢架在你的行动间。 这个时候,他的精神状态已经很脆弱了。 不要让他有思考的空隙,让他害怕的同时衔接着痛苦,没有时间想别的。自然而然,脑袋里就只剩下对你的恐惧了。 宁烟本来就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物,伏低做小是因为她弱或者有利可图。现在有了力量,她更不会心慈手软。 那魔族断了一只手,切开的那面登时血流如注,他捂着手臂在沙子里打滚,无助哀嚎。 他的哀嚎声,引起了元卿的注意。 元卿踱步慢慢靠近宁烟这边,先是看到了脚下沙面喷溅的血迹。抬头,状态有些不对的宁烟手里正握着他给她的剑,冷眼睨向地上痛苦的魔族。 痛苦和恐惧击溃理智,那魔族开口要承认,“我说,我说!” 正要张嘴全盘托出,他眼神忽然变得呆滞。 身子一僵,泄了气的皮球般,衣服包裹着的躯体瘪了下去,融化在地面。 其它几个昏倒的魔族,也是如此。 宁烟看着地上的七滩血水,皱眉。 他们似乎是触发什么机关,被控制灭口了,还真和那个杀千刀的魔尊有关。 她原本是打算抓他们问问线索的,直觉使然,顺便多问了一句,没想到还真有意外收获。 估计派人来监视或者追杀她的魔尊,也没想到宁烟会有魂丹这个机遇,会在短时间变强。 就是这个魂丹……好用是好用,她在使用它的力量时,理智会莫名失控。 就像,幻境里的止渊理智全无杀死所有人时一样。 发狂,血液里有只猛兽在咆哮着,呐喊着,企图获得更多尖叫和鲜血。 很邪门的东西。 手里的剑,被人抽走。 宁烟正要发作,一方红色的帕子出现在她的视野,替她擦去手背不慎沾上的两滴血。 理智回笼,她唤道:“仙君?” “嗯。” 擦完剑上血迹,元卿把帕子叠好收回,没有问那些魔族死去的原因。而是道:“问到什么没有?” 宁烟头一次被他这么温柔对待,心情有些微妙。就连原本使用魂丹激起的狂躁情绪,也跟着冷静下来。 “有。听他们说,恶人关没有出口,有一个入口,也算是线索了。不过他们是……魔尊派来的人,话里真假尚不可得知。” 第61章 无耻的魔尊 元卿就着她的话问:“何为入口?” 宁烟总结道:“说是恶人关最大的飓风风眼,风眼有两股,分为顺眼和逆眼。顺眼就是恶人关的入口,隐藏于逆眼中。” “而逆眼在顺眼外围,纳入顺眼,凶险万分。如若靠近,重则会被风流撕成碎片。” “仙君,您见多识广,可听闻过恶人关的还有飓风风眼作入口的说法?” 元卿思忖后答道:“从未听闻。” 他所了解的文识大多为六界之内的知识。漠地这种六界之外的荒芜地,他不曾来过,前人也鲜有记载。 恶人关这种隶属于人,魔,漠地的交界处,六界杂记里有记。但无人详细说过此处有结界和出入口。 宁烟得到他意料之中的回答,没有失落,事实上失落也没什么用。 望着天边晦涩,风云变幻,打起精神提起剑,“仙君,要不我们去探一探这个飓风风眼如何?” 信魔族的话,也是实属无奈之举。魔尊要搞他们,横竖逃不掉,不如放手拼一把。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宁烟面向元卿,此时的她已经扎起头发,两鬓散落的发丝被地面倒灌的风流向上扬起,不曾遮掩她眼底半分光芒。 她这副斗志昂扬,神采明媚的模样映入元卿瞳孔,和她身后数道汹涌嘶吼的龙卷风一起,深深刻入他过往空白的人生。 元卿头上抹额随发疯狂舞动,直视她的眼眸,两人在这副乱象中咫尺对望。 谁都没有躲闪。 他听见自己说: “好。” * 魔宫,魔尊顾渐痕翘着二郎腿,坐在由一颗硕大兽类颅骨张口形成的王座上。懒洋洋的侧靠在座背。 沙石铺就的方盘展于他眼前。他伸出苍白,能透过皮肤看出根根青色血管的手,无聊拨弄着沙盘上的小木人。 数十个小木人的上方,放着一个硕大,足以占据半个沙盘的圆形海螺。而海螺另一边,放着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头。 心腹从殿外步进来,拱手恭敬禀报:“王上,丹朱公主来了。” 顾渐痕注意力从沙盘上收回,歪头不解,“谁是当猪公主?” 心腹尴尬,正要解释,顾渐痕又接着道:“本尊不喜欢当猪公主,本尊喜欢当狗公主。你要她把名改了。” 心腹:“……” 心腹小声提醒:“她是您近日收复的小国公主,您前几日还允诺过她只要她说服她爹主动投诚,您就娶她当王后……” 顾渐痕听他这么一说,面容严肃的思索起来,苦思冥想许久,“我忘了,你让她回去吧。” 魔尊顾渐痕,修真界戏称顾三不:一不爱女色,二不守诚信,三不讲武德。 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对多少女人许下过不同承诺,今天许这个女人当魔后,明天许那个女人当魔妃。 对男人则是许下某某官当,提拔你为某某魔将,明天给你割让多大多大领土。实际上,他兑现的诺言少之又少。 往往说出去的话都极其有目的性,事成之后,转头就忘了。 心腹早已对顾渐痕标准的渣男语录习以为常。接过命令,就要回去想办法搪塞丹朱公主,还没出去,殿外却传来一声尖锐的质问: “顾渐痕!你这么可以这么对我?你说过的承诺,那些海誓山盟,究竟算什么!?” 那声音说着说着,一道火红色身影挥开魔卫阻拦,不管不顾的由远及近,跳动火苗般蔓延烧至魔宫主殿。 心腹知道这丹朱公主是魔界出了名的暴脾气,头痛之时连忙想着将她赶去。 他还没动作,顾渐痕这个被声讨的渣男出声了:“算成语。” 轻飘飘的三个字,如同千万根细密的银针,将芳心错许的丹朱公主刺的遍体鳞伤。 她身形摇晃,一双明艳美眸当场涌上两颗晶莹泪珠,从她颊边滚落。 丹朱公主怒斥:“顾渐痕,你说话不算话!你不是个男人!” 心腹在一旁听着她的斥责话语脑门冒汗,他跟魔尊跟的最久,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当面指着魔尊骂他的。 就连修真界和那个喜欢作妖的妖族少主,都是背着主子悄悄蛐蛐他,没人敢当面骂一句。 顾渐痕却没有动手,厚颜无耻道:“好,那我现在就是个女人了。” 话音刚落,转眼,坐在王座上的男人就变成了丹朱公主的模样,连身上的红衣,首饰配套都1:1全复刻。 完整的演绎了何为,你人身攻击我,我就当场躺下。只要我足够无耻,你就无法选中。 心腹默默为主子的应变能力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能当魔尊的人,能屈能伸,有格局! 丹朱公主也未曾料想到魔尊会来这么一招,愣在当场。 被男人这么辜负,不蒸馒头争口气。她今天闯进魔殿骂他,本就做好了赴死的决心。他竟然说变就变,还变成了自己的模样! 看着王座上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突然就没有那么恨了…… 她脸涨成猪肝色,哭也哭不出来了,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你无耻!” 和她一模一样的魔尊动了一下,换了只腿跷二郎腿,满不在乎道: “哦。” 于是,立在一旁当鹌鹑的心腹,看着丹朱公主怒气冲冲的来,又脸色复杂的走。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复杂起来。 主子真是为了魔界忍辱负重,不愧是干大事的人,这等羞辱都能接下,这才是天下君主的表率!他一定要誓死追从主子。 他一脸敬畏的退下,把空间留给被羞辱了的男人。魔尊现在心情一定很复杂,身为下属还是不要留下添堵了。 这场闹剧的主人顾渐痕在人都退下后,没有变回原样,维持着丹朱公主的形态,继续耍玩起沙盘。 顾渐痕发自内心的觉得被骂没什么大不了的。在他眼里,除了威胁他权利,挑战他地位底线的人,都没有计较的意义。 他根本就不在乎。 骗谁,辜负谁,被谁骂,有没有尊严。那都不是他关心的,他关心的,只有权利和领土。 “啪嗒——”声传来,沙盘里,石头旁边的几个木头小人倒地不起。转瞬化为沙尘,和其它沙尘融为一体。 木头小人,不多不少,正好七个。 见状,他苦恼撑着头,自言自语道:“唔,被发现了。” “怎么办呢……”他说着,看向沙盘另一角的巨大海螺。手指微移,海螺被推向了石头所在的那一边。 “那就给你们,玩玩新的东西。” 顾渐痕眯起眼,笑得开怀极了。 第62章 仙君公主抱 宁烟跟元卿重整旗鼓出发没多久,脚下沙面就成片成片的由风从地面撕开,一张一张盖在她脸上。 她用手捂住口鼻,眼睛眯起一条缝视物。迎着大风,艰难前行。 这风来的太过诡异,又极为霸道。大股风流刮来,她整个人身子一轻,双脚离开了地面。 幸亏元卿敏锐察觉到了她的不对,拉住风筝线一般拉住她的手,给她扯回地面,她才没被风刮走。 宁烟被他拉着手,捂脸呛着声问:“咳咳,仙君,这风是不是有点儿怪了?” “恶人关气流虽多,但只要找准规律,避开那些大大小小的风眼就能走。现在,那些风眼都不见了。” “它们全部汇聚成了一股风,朝一个方向汇聚……” 未说完的话,随呼之欲出的答案,吞并在口中。 元卿在汹涌的气流里站定,似一棵扎根于此的不老青松,坚定不移。 他握紧了宁烟的手,道:“飓风风眼。来了。” 宁烟犹疑道:“仙君,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感觉飓风是自己找上来的?” “确有蹊跷。拉紧些,不要走散。” “好的仙君。” 两人才商量完没一刻钟的时间,这风就跟赶鸭子上架似的刮了过来。无论是时间因素还是气流变故,同样透露着诡异。 恶人关气流杂,暴风眼或飓风眼形成也需要一定的时间酝酿。更不用说这样规模之大的飓风,哪怕是地理环境加持下,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形成。 一只无形大手在推动飓风前行,有意识的靠近他们。 这场飓风的罪魁祸首,宁烟用脚趾甲盖思考了两秒,就猜到是魔尊那个杀千刀。 前脚那几个魔族刚死,后脚飓风就追上来。装都不装了,明摆着要她们的命。 咋就那么烦他呢?老整些小说里作死炮灰的那一套,令人不爽。 可恶的小魔尊,我一定要把你先尖后杀! 空间识海里,寥姬激动的声音传来:[可以,算你有志向。说到做到哈,到时候谁不尖谁是狗!] 宁烟:“汪汪。” 寥姬:[?] 宁烟:“等等,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空间识海?系统呢?” 另一头,系统委屈巴巴还带着点生气的声音控诉道: 【宿主你快给我五个渣意值我要买小鞭子抽她!这个女人莫名其妙就闯进人家系统空间乱翻乱找,人家不给翻她还打我呜呜呜……】 宁烟忽略它想坑她渣意值的话,道:“她?闯进你的系统空间?她不是任务世界里的东西吗?怎么可能绑定你?” [喂喂!怎么形容老娘的?你才东西!我是附了你的身后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力量。试了一下,就进来喽!] [话说你也太失败了,好歹是渣女系统,瞅战绩一个都没吃到。我要是你,现在的男人都可以组一个连了。] 宁烟没空回答寥姬,问安静下来的系统:“熟悉的力量?你解释一下?” 系统心知躲不过,出来打着哈哈尬笑。突然大叫一声,【宿主,小心!】 宁烟原是想找系统想办法弄走寥姬的,现在出了这个意外,她不禁怀疑起系统来历。 系统这么一声叫,手掌被人扯动,她就已经被元卿带着跑了起来。 身后,飓风裹挟着一阵地动山摇,恍惚间有种末日降临之感。元卿拉着她的空隙,她抽空往后看了眼,瞳孔跟随地面一起地震。 只见,原本供蝎族赖以生存,两个足球场那么大的一块巨石,被飓风刮起,朝他们这边咚咚滚来。 飓风大到能将一块地理标志性的东西吹动,足以想见它实际威力有多么骇人。哪怕是那些十几级的台风,都没有吹走整栋楼的本事。 魔族说的靠近飓风会被撕成碎片的话,她信了。 硕大的巨石越靠越近,元卿反应再迅速,也比不上人家的地理外挂。 奔跑间,宁烟说话的声音掺着风声问:“仙君,你,被人抱过吗?” “什……?” 情况紧急,宁烟只能选择再次启动魂丹力量,脚踩在沙地也有了实感。 紧接着,她就在元卿震惊呆滞的眼神下,二话不说把他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儿横抱而起。脚底踩了弹簧般,一下跃出三里外。 再回头看时,那块大石头肉眼可见的缩小,宁烟左眼烫得吓人,像是要把她眼皮烫穿滚落出来。 赶紧把元卿放下来,诚恳道歉:“抱歉仙君,事出从急,冒犯了。” 冒犯是冒犯,但她是故意的。 只要有心,她大可以用背或者扛,这样做,只是为了无形中试探元卿现在对她的接受程度而已。 没错,她宁烟就是这种无时无刻不活在试探中的坏女人。 她悄悄抬起一只眼,小心观察元卿脸色。 他站在她身前,敛眸不语,貌似平静。 ——如果宁烟没有看到他红透了的耳垂的话。 元卿,害羞了。 宁烟恍然大悟,已经彻底摸到攻略元卿的门路了。 又是保护他,又是替他出头,现在公主抱还害羞……仙界大名鼎鼎的高冷元卿仙君,内心居然就是个纯情小媳妇儿。 像刚出土的竹笋,剥开那外面坚硬难啃的几层外衣,就暴露了他洁白单纯的本质。 宁烟兴奋的苍蝇搓手,她就喜欢这种反差! 正想制造一点肢体接触,趁热打铁增进一下感情。余光里,那块巨石就被有意识的飓风卷起,从天而降,陨石样朝她刮过来。 宁烟放弃作妖,这次是真来不及问一个字,拉起元卿,就要使用魂丹力量跑路。 她扫视周围,预估好落脚地点。 左眼球,像是被人用小刀划了一下。 面前的险境,和身后的元卿,落在她眼里,生出数道重影。 她看不清了。 她看到,那硕大的陨石离她越来越近,近在咫尺,遮天蔽日,掩盖全部光明。 她看到,自己的脚下生出一片泥潭,死去的江芮和崔母崔行茵从泥潭钻出。她们伸出一只手,争先恐后抓着她的脚踝,将她拉进地狱,她们纯黑色的眼球里是无尽的贪婪和怨憎。 她看到,自己那天被元卿斩下的头颅在她眼前,横切面往下滴答滴答滴着鲜红色的血。她弯着唇,朝她笑起来。 第63章 天选渣女,舍我其谁 眼前一片恍惚,宁烟全部理智,尽数被一只大手无情笼罩住,她的五感也被随之彻底屏蔽。 以至于,当那块大石朝她砸下来的时候,她还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元卿没有丢下她,将她顺势扑倒,两人在沙地里滚了个圈儿。坑坑洼洼的巨石砸下,扬起无数沙尘,两个小如蝼蚁的身影,彻底被巨石砸中。 “轰——” 宁烟一阵耳鸣,她什么都听不到。 她感到,男人宽阔的怀抱将她抱紧,一只手挡住她的后脑,全身心的护住她。然而,她心里没有半分动容。 视线最后的光线彻底湮没,昭示着她走到生命尽头。 预料中碾压的疼痛,没有落下来。 宁烟眼神渐渐清明下来,第一句话就是:“系统,我感觉我刚才变成智障了。” 空间里的系统见她没事,大松口气。幸亏宿主狗运,砸向两人的巨石那面刚好是个大坑,不然它又要负债上班了。 【没事的宿主,你本来就是。】 宁烟:“已投诉。” 【我错了亲。】 寥姬这时冒泡:[都跟你说过了,魂丹力量可以用,但不能过度。你自己不听,只能怪你自己喽。] 宁烟感到自身现在还算安全,索性跟寥姬一次性问清:“为什么有时候我使用你的力量会很狂躁,为什么刚才,我又好像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那种大脑一片空白,所有记忆被人一瞬间洗去仿佛智障的感觉,宁烟这辈子都不想体验第二次了。 寥姬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语重心长说:[你知道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吗?] 宁烟:“知道。” 寥姬:[没错,跟那个没关系。] 寥姬哈哈笑了两声,跟那时的系统一样搪塞她,[副作用而已啦哈哈哈,你把握好度,少使用魂丹就不会有副作用了。] 宁烟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真的是这样吗?” 寥姬:[包真的。] 宁烟直觉,系统跟寥姬,都有事瞒着自己。 现在问,它们肯定不会说实话,况且她现在跟它们都是合作关系,出了什么事,受难的还是她自己。 算了,爱瞒就瞒吧,反正他们现在是利益共体,它们不会要她的命。她只需要撩男人就好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说到男人……宁烟感受到上首男人深浅不一的呼吸声,她无声笑了起来。 都开始以命相护了,这感情进展有点快啊。 “宁烟?” 元卿低声问她。 “嗯,仙君。” “还好吗?” 宁烟假意无助道:“不太好,我刚才好像又被蝎丹控制了,动不了。仙君,我们现在怎么办?” “仙君,都怪我没用,掌握不了蝎丹的力量,保护不了你。” “仙君,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 宁烟装着哭腔,语气里充满自我检讨的愧疚和自责,非常识相的把所有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 两人现在所在的空间十分狭小,几乎到了面贴面的地步。空间小,距离近,可以清晰听到对方呼吸的声音。 元卿不会安慰人,于是遵循着本能,空出一只手来,动作轻柔的摸了一下宁烟的脑袋。 “不要自责,是我拖累了你。” 没有回应。身下的人也在瞬间没有了气息。 元卿手上一顿,心头涌起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和无措。 “宁烟?” 宁烟大呼一口气,傻乎乎的回元卿:“仙君,现在这里很小,没有空气了。我可以闭气,不跟仙君抢空气。” 元卿气笑了,她这话傻的冒泡,竟然要通过这种方式让他苟延。 他冷声说:“不需要。” 宁烟不听他话,还在闭气。 宁烟装傻子装的正上瘾,下一秒,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 她肺部空气像被扎破的气球,不由自主泄气而出 。 脑袋里炸开的欢呼声从一道变成两道,系统和寥姬同时发出猥琐激动的笑声。 【宿主!元卿主动亲你了!】 [演技可以啊,还算有点天赋!] 这还不够,元卿甚至主动生涩的撬开她齿关,两个大活人在陆地上渡起了空气。 陆地渡气,荒谬至极。 宁烟最开始的意外过后,很快就想通了,元卿这是抛弃贞操,主动送上门了。 可她现在是要跟他保持距离的人设啊,不仅不能回应,还得适当逃避。 她佯装惊愕的泄气,不可置信的撑着双臂,慢慢往后面的狭隘空间退去。 她退多远,元卿就追多远,两人唇齿始终没有分离。 杂乱的呼吸,擂鼓般的心跳,一声一声,堆叠起来。 隐秘又刺激。 直到她退无可退,纤薄脊背贴上满是沟壑的石面,再也没有逃避的余地。 不知过了多久,唇分。 无声的寂静。 头顶,元卿的暗哑的嗓音传来。 “宁烟。我心悦你。” “我们不会在这里死去,你也不用闭气。” “恶人关的大致出口,我已知晓在何处。” “回宗以后,我会前往天祁山退婚。” 他是一个直白的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不想做的事,没人逼的了他。 此先他从未想过会喜欢上一个又傻又天真的小弟子。他总是站在最高处,眼高于顶的俯瞰众生苦难,不曾懂得半分心脏为他人跳动的感觉。 直到,他遇见了宁烟。傻乎乎的宁烟,直白的宁烟,率真的宁烟,果敢的宁烟。 心跳,不再属于他一人。 欢喜,开心到酸涩的感觉,他抓住了。 再也不愿意放开。 也许是他的主动吓到了她,他听见她惊慌失措结结巴巴的说:“仙、仙君。我们,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带了点哭腔,“仙君,你说过你有未婚妻,要我不要打你主意的。我做到了,可是你为什么现在又这样对我说这些话?” “仙君,耍人很好玩吗?” 宁烟故意说出这番话,有意调转两人主次。她当然不可能答应他的表白,她还有鱼要养呢。 这个时候当然不能直接拒绝,想办法把自己塑造的无辜。顺便强调元卿此前自己说过的话,大概率就能成功避过这次表白了。 天选渣女,舍我其谁。 第64章 破局 “我……没有耍你。” 听到她的哭腔,元卿心绪彻底乱了,僵硬着手靠近她,触及她时,她已经自己用手臂挡住了脸,拒绝他的触碰。 她,因为他,很伤心。 她很抗拒他。 仙界大名鼎鼎的元卿仙君,头一次因为一个女子的抗拒,心头难以抑制的钝痛。 明明只是轻飘飘的几句话,却似密密麻麻的蛊虫,顺着他血管汇进心脏,将他一颗心啃食的千疮百孔。 他从来不曾顾忌任何人的死活,所以当初在师父给他红颜劫的时候他可以坦然收下,也可以坦然杀死一个又一个无辜之人。 现在,不一样了。 宁烟不管是潜意识里还是现在,她的一举一动,无时无刻不牵动起他的情绪,吸引着他的目光,他做不到,也不愿意再像此前那样冷漠,满不在乎。 是他的错,是他太过武断,在没有明白自己的心意前,提前推开了她。 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她被他排斥,疏远,却还是强颜欢笑保护他。哪怕受了伤,第一时间仍是关心他,她从来不曾顾忌过自己。 是他,太自私,从来不曾问询过宁烟的意见,把她当成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品。 她也有自己的自尊心,她也有自己的尊严。 她是宁烟,仅仅是宁烟。 都是他的错。 “抱歉。”元卿收回停在她身侧的手,不再以压迫的姿势环住她,退至另一边。 “宁烟,是我的错。” “我不曾爱过一个人,我也不知该如何跟一个女子相处,不曾了解过你的内心,也不曾尊重你。” “覆水难收,我说过的那些话伤到了你,你不要忘记。” “你可以报复我,恨我。” “不要不理我。” 他字里行间的卑微,连在跟空间里跟宁烟和系统打牌的寥姬都心疼了。 [三带一,单报。烟儿啊,别打了,外面元卿等会哭成寡夫了。] 系统也跟着劝:【要不起,过。对呀宿主,我看他认错态度挺好的,要不你把他就地办了吧?】 宁烟勾唇,“四个金,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跟我转移话题想贪我渣意值,没门!” “飞机,我赢了。” 【纳尼?我还有个大王饿死了,宿主你开桂了吧?】 宁烟空间里的意识体伸手,“少废话,一人两点渣意值,给我。” 寥姬对系统趾高气昂说:[给她。] 系统:【?】 系统想起跟寥姬的协议,肉痛的把自己好不容易坑来的渣意值划给宁烟,耍赖不玩了。 宁烟收了渣意值,估摸着时间正好,吊胃口吊的差不多了,也该干正事了。 她没有直接回应元卿,而是转移话题道:“仙君,我们出去再说吧。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元卿哑了哑声,答应:“……好。” 他沉默着咬破指尖,以血在石壁上摸黑画阵,根据记忆里熟悉的各类阵眼,将其中两个阵法稍做修改,融合在一起。 手里动作时不时停顿,反复确认阵法走向对错与否。 血腥气充斥狭小空间,宁烟也嗅到了不对,“这是?” “画阵图。” “阵图?不是要以灵力催动吗?你……” 心中因她的关切,再次回温,“无事,此阵图为破局阵,意在调转局势,不需要灵力。” “破局阵?恶人关,是一个阵法形成的?” 宁烟细数起自打掉进恶人关的遭遇,蝎族,围困,蝎族巢穴外游荡的所谓魔族,还有自己找上来的飓风……招招杀招,早就被人布置好,无形中推动。 此行唯一的意外,就是她获得了寥姬的魂丹。现在,她也不免怀疑起了寥姬的真实目的。 它主动找上自己,会不会也是魔尊的安排? 越深的疑问,宁烟往往越不会问出口。出了恶人关,找机会试探它。 元卿手上的血干涸,他咬破第三根手指接着画阵,面色未变,为宁烟一一解答: “是。恶人关原本为两界中的交界处,六界杂记记载,它早在千年前便为魔族擅自划为流放罪人的蛮荒地。” “魔尊能带你我来此,以他的秉性,想必是要将我们困在此处逗弄致死。若恶人关只是一处不起眼的藏罪之地,他没有把握能困住我。” “他这么做,便是有把握完全掌控此处。不仅掌控,还能驱使这里的一切规则运作。飓风眼,巨石……死去的魔族,皆为他运作结果。” “恶人关困住我们的并非结界,是阵。寻到阵眼,便可破局。” 宁烟听这番长脑子的发言很是认真,其实就懂了最后一句,“所以,阵法的阵眼,是在这里吗?” 之前跟齐灿煲电话粥的时候,齐灿无意间跟她提过一嘴阵法图什么的东西,宁烟记得,要破阵,就要先找到阵眼。 有的阵比较狡猾,会同时设计数十个阵眼,那种阵法真困住了人,大罗金仙都救不出来。 为此,宁烟还问过他有没有能把人在原地困死的阵法,并要求齐灿教她画阵,无一例外被拒绝。 现在想来,怪不得会拒绝不见她,那是人家有了别的妹妹,时间管理不过来,抽不开身呢。 海王嘛,彼此彼此啦。 阵法繁杂庞大,元卿咬破最后完好的手指,接着画阵,密闭空间的空气,所剩无几。 热,窒息,大脑开始缺氧。 他装作正常的语气,回宁烟:“是。” 有意减缓呼吸速度,手指行动慢了下去。 元卿从未有一刻这么想活着,想坚持下去。为了宁烟,为了她。 生与死,是这世界对所有人都最平等的东西。家境,命运,与生俱来的东西,可能都有不同,唯有死亡,没有人能逃过。 他不追求长生,也不惧怕死去。 但现在,他想坚持着,活下去,至少画完这个阵法,赌上所有的九死一生。 至少,让她活着。 她本就不该来此处,也不该陪自己受那么多苦,是他与魔尊的争纷,错误的把她卷进来。 是他太弱,多年修为不得寸进,没能保护好她。 空气里的血腥气,盖过浓墨般的黑暗,宁烟听元卿那边没了声儿,心里小小慌了一下。 不会死了吧?把破阵图画完再死行不行? 没有到绝路,宁烟真的不想使用魂丹变成智障了。 “仙君?” 寂静狭小的方寸天地,没有元卿的回应。 第65章 没有如果 一点星光,从某个角落浮现。 有点眼熟,她那次在寒凛峰当容嬷嬷扎元卿的时候,他身上也冒出过这种星光。 这就是他的外挂来源? 想抢。 系统和寥姬,一个比一个没用,不是靠不住就是有副作用。她也好想要一个可以保命的法器。 杀人夺宝的想法冒头,石墙周围,以元卿所在的地方为起点,显现蔓延荧光纹路。 纹路任何一角和弯曲处都透露着说不出的复杂晦涩。有圈有点,还有兽类图案,文字形似甲骨文,又不是甲骨文。 荧光纹路亮起,视线里的沙地,每个角落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除了宁烟这边洁净如初,其它地方可以说一片狼藉。 血迹的主人,元卿在离宁烟尽可能远一点的角落。脸色白里透灰,闭眼,昏迷了过去。 他双手蜷缩起,凑近看,每根手指都惨不忍睹,手上是一圈又一圈干涸血迹。和他此时的狼狈,相得益彰。 破阵图,成。 局破。 宁烟看着一点一点虚化的石墙,和石墙外朝一个地方形成的漩涡沙流,逐渐晴朗的天空,手指微动,抚上元卿白的像死人的面庞。 她由衷道:“如果那天杀死我的人不是你,说不定,我真的会有点儿感动。可惜……” 可惜,那天杀死我,把我一剑封喉的人,就是你。是你让我恐惧,是你视人命如草芥,是你自以为高高在上,对所有人的苦难视而不见。是你,让我痛苦在先。 可惜,没有如果。 * 方形沙盘,散了。 魔宫内,顾渐痕这次坐姿更为放肆,直接横在了王座上。女子玲珑有致的身躯,搭配上他无意中一腿曲起向前摆出的姿势,莫名妖娆。 下属过来禀报恶人关异样时,甫一见到这副活色生香的场景,心情诡异,面色如常道: “王上,恶人关有变。” “我知道。” 顾渐痕两根细白的手指,从沙盘捞起破裂的海螺碎片,手指在碎开的那一面边缘滑动,喜怒难辨,“有人破了阵。” “诶。也罢,千年前的老朽货了。不指望他能撑多久。对了,调一下那边影像,我看是不是我那‘老朋友’破的阵。” “是。” 下属张开手,一颗专属于恶人关的投影石悬停在半空,投出相应画面。 画面里,不是他那位‘老朋友’元卿还是谁?只不过,元卿现在似乎正处于昏迷状态,被一个……女子背起,艰难步行在沙地中。 魔尊大手一挥,记录下这前所未有的一面。他的宿敌元卿,竟然还有靠女人的一天,真是笑死人了。 好比头号狗仔蹲点半辈子,终于挖到了某个明星黑料,迫不及待的等着放出消息,心里冷嘲的同时还有点好奇。 他探究的眼神,随着实时直播的画面,落在宁烟那张背着沉甸甸的元卿,略微扭曲的秀脸上。 这个女人,是谁? 他不记得了。 元卿现在处于昏迷状态,这个女人却仍旧清醒。莫非,是她想办法破了他的阵? 老东西们留下的东西,哪怕过时,威力也不可小觑。若真是这个女人破的阵,依她护着元卿的行为,定是正道中人。 这样一个颇有实力的女子,若不能招安,便要及时除之而后快。 顾渐痕转动海螺碎片的手指停下,从王座上慢悠悠的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王上,您这是?”下属见一向除了打架,就是咸鱼躺的顾渐痕有所行动,问道。 顾渐痕大言不惭道:“招安。” 说白了,就是重操旧业,骗人。 不过这次……顾渐痕侧眸,看了眼王座旁水镜里自己的女身,他想玩一次不一样的骗人游戏。 用女子身,骗女子真情。 * 衍山门,鹤行峰。 叶芷兰手里提着沉甸甸的药包,从主院外的竹林小道拾阶而上。眉眼间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忧郁,整体气质也不复此前鲜活。 医仙所说的泡三天药浴就能醒来,现已第四天了,兄长仍旧处于昏迷。 本来那元卿仙君就跟他不怎么合得来,他这番舍身取义,不知道人家记不记得他。 元卿仙君下属严昼醒的倒比兄长快,一看就没出多少力,人家的下属都没他积极,他逞个什么能? 还有兄长喜爱的,那个非她不可的女子,在他受了这么久的伤也不曾看过他一眼。 哪怕是递个信也好,传个话问候一声也好,偏偏什么都没有。就好像不记得他这人一样。 这般薄情寡幸的女子,有什么好喜欢的? 叶芷兰心中酸涩的同时,更多的是为齐灿的不值。 哪怕齐灿喜欢的人不是她,她除了心中不甘,倒也能接受。青梅竹马的兄妹情,哪怕保持一辈子,哪怕没有结果,也是好的。 可是,为什么她都得不到的人,被拱手送给她人,却得不到珍惜呢? 叶芷兰越想越气,眼睛都气红了。她改日一定要找到那个女子说清楚,警告她不许辜负他人真情。 思索间,她已经到了齐灿所在的主院。 紧闭的房门内,传来细微的碰撞声响。不复前几日死寂。 叶芷兰整个人活过来般,顾不得之前装模作样的礼数,当即推门而入。 她声音喜悦:“兄长!” 齐灿身着中衣,往外套着绛紫色外袍,房门猝不及防被人推开,他眉心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看清来人,复又松开。 “芷兰。” 叶芷兰快步到他身前,激动的似要跳起来,“兄长,你终于醒了,你感觉如何?可有不适?” 齐灿笑得一如既往的温和,“无事,我已好了。多谢芷兰这些日子照顾我,我才能好的这么快。你喜欢什么?兄长出去一趟给你买。” “出去?”叶芷兰欢欣之色僵在脸上,像是才看到齐灿更衣的动作似的,“兄长,你大病初愈,不好好养伤,出去干什么?” “我……有些事要办。这些时日,我的传音石可有人拨通?” “办事?你都这样了还要办什么事?”叶芷兰少见的撒了谎,“你的传音石没有人拨通。” 齐灿闻言,神色紧张,“这些天,都没有吗?” “没有。” 齐灿顾不得那么多,快速换好衣物,头发都来不及束。往日翩翩风流佳公子,极其注重形象的人,此刻脸上还留着胡茬,就直直掠过叶芷兰往外走去。 等他身影彻底消失,叶芷兰呆呆转身,只余院外萧条竹林。 大颗大颗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为什么,你可以对别人那么好,就不能好好爱自己。 为什么呢? 第66章 掩女镇 “嗯……” 一声短促的呼吸,拉回宁烟思绪。 她俯身,凝视着容貌俊朗的男人,敷衍的亲了一下他的薄唇。 动作不停。 一边动,一边威胁,“严昼,别乱叫。” “你也不想让仙君知道你的存在吧?” “你现在这副样子,让仙君看到了,不知道他会怎么想呢……” 严昼身处一片浮沉中,目光涣散,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该怎么回应她。 往常对待弟子严厉,从不手软的人。现在,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唯有一处。 片刻后,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唇缝挤出几个艰难愠怒的字眼,却不曾反抗推开她。 “宁烟,你个小小炉鼎,你、你怎么敢!” “切,这时候装什么贞洁烈男,刚才你不也没反抗吗?” 严昼简直要被她的无耻气晕,涨红着一张脸,生平第一次为骂人的词汇量不多懊恼。 “你、你你!” 宁烟再次亲了一下他的唇。 “乖严昼,现在很关键,不要说话了,嗯?” 严昼浅褐色的眸子里怒意渐渐消散,因为她这句轻飘飘的安抚,像只被顺了毛的猫儿,温驯可欺,不再反抗。 宁烟睁眼看着他,起了坏心想着别的法子逗逗他,此时,面前忽然蒙上一层薄雾。 严昼的身影,随着那层雾,一同消散。 宁烟慢慢清醒过来,看了眼周围熟悉的客栈布置,和身上盖着的被子图案,吐出一口浊气。 半是遗憾,半是庆幸。 幸好只是梦,也只有在梦里,她胆子才敢这么大。要是在现实,她那么对严昼,当天就要被他满世界追着砍。 也是,这严昼没事莫名其妙出现在她梦里问她跟元卿下落干嘛? 都怪他不守男德自己送到她梦里,她只是恰好犯了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而已。 反正是在她的梦里,她头脑不清醒的做点坏事,很正常。 可惜,梦做到一半,她就醒了。 真扫兴。 宁烟精神萎靡的起身洗漱完,推开客栈窗户,临近冬日,早晨没什么阳光。客栈外的街道人影稀疏,惨白一片。 双手撑着窗边看了会儿,精神勉强好了些,想起要去看望一下隔壁昏迷不醒的元卿了。 从恶人关死里逃生后,她一路背着昏迷不醒的元卿,愣是咬牙不知走了多少里,硬生生走出了沙漠。为了渣意值,她也是拼了。 出了沙漠,她又走了不知多少里,才到了这处人界的边陲小镇。 这座小镇还有个很奇怪的名字,掩女镇。 当时衣衫破破烂烂还背着元卿的她,甫一进镇便遭到了各种异样的目光凝视,还差点被这儿的镇长儿子阴了。 幸亏她反应快,把那孙子踢的不能人道,这会,他已经在家里养伤好几天了。 不知什么原因,也许是那孙子羞于启齿,镇长暂时没有报复他。 魂丹虽好,不可贪多。她喜欢驾驭力量,但她不喜欢被力量驾驭,凡事,她还是能靠自己就靠自己。 推开隔壁连廊的门,宁烟扫了一眼桌上没有丝毫变动的茶杯,暗暗叹气。 八天了,整整八天,元卿不是号称仙界最强吗?怎么如此娇弱,一昏就昏这么长时间? 她每天早上起来不是守着元卿,就是在自己房里瞎逛,这座小镇的居民男性居多,对于她这种来历不明的外来者的态度很是奇怪。 宁烟来的头两天,去那些茶楼酒楼逛逛,那些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她,甚至还有几个傻鸟上来问她价格,或者让她自己开个价。 宁烟心中生厌,等他们半夜喝的醉醺醺回家,用麻袋偷袭蒙头打了一顿才解气。自那以后,她便不怎么去外面逛了。 现在她暂时不想独自奔波。这个小镇,从镇名到居民氛围,从里到外都不对劲,宁烟只能暗自祈祷元卿快点醒来,他们一起离开这里。 “笃笃。”宁烟坐在凳子上,盯着昏迷的元卿看,敲门声传来。 不等她起身,门就被自行推开了。 没有经过人同意,就擅自闯入他人领域,这是不尊重别人,也是不将别人放在眼里的表现。 但这人是客栈的掌柜,手下还有几个精通武道的打手,她暂时还不能撕破脸。毕竟是整个掩女镇唯一一家肯收容她,跟昏迷的元卿的客栈。 客栈的掌柜是个大肚便便的中年男人,身形肥硕,身高却比她还矮了几分。每每看向她时,那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眼里总能透出令人不适的精明感。 笑起来时更是天灾人祸。胡乱修剪的八字胡被脸上肥肉各自挤到一边,发黄满是污垢的牙齿间镶着一颗金牙。从里到外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油气。 一定要宁烟形容,就是像屠宰场里被屠夫从猪身上新鲜割下的膘肉,油的冒泡还热乎。 掌柜撩起一边衣袍进门,每每看到宁烟,都是先一步上下打量她一眼,尤其是宁烟身前,目光停的时间最长。 掌柜笑靠近她道:“哎呦,这位女客真是情深不悔。我去你房里没看到你人,就来了此处,你果真陪着你这个瘫痪在床的丈夫。” 元卿被宁烟带来这里的那天就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理所当然的被他认成了她的丈夫,且还是瘫痪在床的丈夫。 宁烟一听他台词就知道多半没好事,面上挂着假笑,“掌柜抬举了,夫君他暂时昏迷,我作为他妻子,守着他是应该的。” 她说话时,着重咬字‘暂时’两个字眼。 掌柜笑着又走进一步,心中认定她是为求自保才这么说,“女客不必紧张,我一个大活人青天白日的站在这里,能做什么坏事?” “掌柜我啊,此行过来不过是来通知女客,近来镇中人来我客栈里的客人居多。我们镇里凡事都是镇民优先,这两间房,怕是不能让女客住下去了。” 客人多?呵,睁眼说瞎话。宁烟跟元卿所在的二楼,除了他们就一个客人,半分不像客人多的样子。 宁烟收了笑,道:“掌柜,您前几日收我的定金的时候可没提过这么一嘴。现在想起来客多赶人,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吧?” 第67章 瘫痪的丈夫 掌柜从容道:“这不是情理的事啊,客人实在是多,我们镇是有镇规的,凡事以镇民为先。女客若有不服,大可自行去问镇长。” 宁烟看他这副无赖样,身侧的拳头,硬了。 掌柜有意为难,那她忍下这口气,先带着元卿转战别处。 宁烟同意道:“好,您有您的难处,我也不是死皮赖脸的人。那些多出的定金,总得退我吧?” 掌柜手指转着另一只手上的金戒指,装傻道:“定金?什么定金?我何时收过你的定金?分明是女客这些日子身无所归,我看不下去才收容你们夫妻的。你们还欠我租金呢!” 忍,我忍。元卿身上的渣意值还没开始薅,掌柜身边也有武道高手,这个时候不能节外生枝,我忍! 宁烟咬牙回道:“掌柜这是什么意思?收了钱不认人了?” 掌柜肥胖的身躯离她越来越近,铺垫铺的差不多,终于开始直奔主题了。 掌柜别有深意道:“有一个办法,可以认人。就看这位女客自己,同不同意了……” 宁烟站起后退一步,离他肥胖身躯远了点,掌柜又挨过来,步步紧逼。 “什么办法?” “什么办法?当然是用你们女人能用的办法了。”他邪笑着道,“女客丈夫瘫痪这么久,有些需求满足不了你吧?一人寂寞否?” 说着,他短胖双手伸向宁烟,“别动啊女客人,叫掌柜的帮帮你。” 系统在空间里观战的直呼卧槽,这不是沉睡的丈夫进阶版瘫痪的丈夫吗? 美貌妻子的丈夫瘫痪在床,被上司以各种条件威胁,然后当着丈夫面…… 可是这个掌柜长得也太丑了,成功污染了他的双眼。 另一边,比宁烟本人更崩溃的寥姬发出刺耳尖叫。 [啊啊啊!宁烟,你扇他,踹他啊!个死肥猪搞这么猥琐,我吐了!] [不要,不要让他靠近你的眼睛好吗?我求你了,我的眼睛快瞎了。] [你再不动,我就要亲自附身把他踹飞了!] “闭嘴!我挣点渣意值养活你们一大家子容易吗我?你们以为我想跟他到这废话?要不是为了你们我早弄死这个狗东西了!” 她这话有意夸大自己的贡献,系统和寥姬被她这么一吼,慢慢安静了下去。 没有人比宁烟这个被骚扰的主角更想动手,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再忍! 她身子一转,成功避开掌柜扑过来的身躯,掌柜圆球般的身子扑空,将桌面杯具尽数扫在地面,自己也摔的个四脚朝天,滑稽至极。 掌柜这么一摔,手忙脚乱再爬起来时,脸上已没了方才的嬉皮笑脸,面色阴沉下来。 “好啊你,一介女流不知天高地厚,我能看上你这破鞋是你的福分,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三,李四,王五。出来!把她给我捆住喽!”恶狠狠的眼神里满是令人恶心反胃的浑浊。 掌柜说着,身后房梁处跳下来几个壮硕的身影。定睛看去,他们手里拿着绳子,剪刀,还有蜡烛等一应俱全的器具,正是有备而来。 果然,这个掌柜当初收容他们时就已经开始筹划现在的一切了。先前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有意试探她而已,不管同意与否,他今天注定不会放过宁烟。 很好,个死炮灰。你已有取死之道。 宁烟眼球发热,熟练调动魂丹力量,变智障就变智障吧!她是真的忍不了了! 那头的掌柜跟几个狗腿子没有察觉危险,似无所觉的一起朝她逐步逼近,“老子今天就要在你丈夫面前演一出活春宫!看谁有那个本事拦着老……!” 噗嗤—— 最后两个字,随着掉落的头颅卡在喉咙里,宁烟还没看清具体经过,一道雪白身影挡在她身前,隔绝了所有视线。 她身上没有沾上一丝喷溅而出的血迹。 元卿身上的衣服是她花齐灿钱买的,依旧是白色,面料没有那么好,也很衬他容资了。 现在,他挡在她身前,这身白衣,估计不能要了。 她的钱钱自己长翅膀飞走了,宁烟心疼的不得了。 长剑翻飞,寒光充斥着屋内每个角落,那三个所谓的武道高手,脑袋跟抛绣球似的在空中飞来飞去,很是调皮。 宁烟动了动脚,发觉脚下黏腻,一挪开,满地的鲜血已经铺成了地毯。 一只干净的大手,伸到她面前张开,手指还有深浅不一的伤口,“走吧。” 宁烟无言,搭上他的手。 两个人,一个白衣被染成血衣,一个依然洁白如初。他们脚踩满地鲜血残肢,一步一步走向门口。 “往后遇到困难,优先保全自己。” 元卿目视前方,没有看她,忽地提醒道。 他的脸上,不可避免被血迹浸染。无瑕面容染上一丝妖冶危险。 一滴深红色的血液,滴了下来。 那些血雾,是鲜红色的。这一滴,是他自己的血。 强行催动灵脉,反噬流出的血。 “嗯。” 宁烟看到了那滴血。敛眸,没有问他因由。 “我不想回衍山门了。”她站在廊前,似是已经打过无数遍腹稿,终于下定决心般道。 元卿哑声道:“好。” “你不问我原因吗?” “不问。” “那,现在这些怎么办?” “你不用管。” “那我走了?” “嗯。” 宁烟说走就走,背影没有一丝留恋。 元卿失落的低下头,自行用帕子擦去脸上血迹。 宁烟去而复返,来时就见他一个人孤独的身影,一声不吭的清理血迹。 像一个女儿儿子儿媳一家全部去城里打工,自己还留在老家的留守老人。 挺惨的就。 “仙君。” “……嗯。” “你有没有话,想对我说的?” “我不知道。” 宁烟有点好笑,“仙君,你自己的嘴巴长在自己身上,还不知道想说什么?” “抱歉。” “那我有一句话要说,仙君会听吗?” “我会听。” “仙君,陪我一起留在人界吧。” 宁烟主动接过他手中红帕,踮起脚,描摹着他的眉眼,替他轻柔拭去脸上的血迹。 元卿怔在原地,一时没有回应。 宁烟耐心重复道:“仙君,陪我留在人界吧。” “……” “好。” 第68章 我相信你(为 aaa·静 加更) 客栈里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掩女镇隔壁几家的人,有好事者三五成群过来,嘴里发出嬉笑声,念念有词的讨论: “徐掌柜真是,玩女人动静也不知道玩小点儿!等会他玩完我们一起上,捡个漏玩玩儿。” “那女的怎么不叫啊?听着一点儿劲儿都没有。” “我猜,八成是那徐掌柜不行。” “上次……不就戳着他痛楚,被他打的只剩半条命了?” “哎呦,下手真是没轻没重。这个挺漂亮的,我还想哥儿几个回头把她捡回去生子呢。要是死了,下一个外地女不知什么时候能来……” “这两天好像又来一个,你们消息不灵,不过那个被直接送去镇长家里了。” 几人在楼梯下方听着墙角,讨论的热火朝天,全然没有察觉宁烟就站在拐角处听着他们一言一行。 元卿得宁烟示意,跟在她身后贴着墙面,莫名乖巧。 宁烟听完他们的谈话,结合之前的遭遇,大致明白了整个镇子的整体作风。 掩女镇,女子少有露面,男子则自由出入各种场所,多半为男女地位不等的小镇。 男女地位不等,间接导致他们对待女子就像看着标明价码的猪肉一样,以为出了钱,或者不用出钱,就能直接抢回家。 尤其,是她这种外地来的,还没有什么依靠的人。进入掩女镇,好比羊入虎口,自己送上门。 在她来之前,已经有很多女子在此遭了毒手。那些遭了毒手的女子也不知现在何处,处境如何。 天高皇帝远,此镇地理偏僻,作风如何,也没人能管得着,全凭那个镇长做主。 掩女镇,说厌女镇,更为恰当。同时,又是渴女镇。 他们瞧不起女子,却又极其想得到女子,得到她们的生育资源和身体,还不想尊重她们。 真恶心。 一群小瘪三,算你们倒霉,遇到你宁姑奶奶,瞧不起女人?那就给你们通通变成好姐妹! 她身子不动,朝元卿伸手,“仙君,剑。” 元卿听话,把擦干净的剑递到她手里,没有觉得丝毫不妥。 一个杀人,一个递刀。分工很明确。 元卿叮嘱,“不想打了,喊我。” 几个男子还在说着昏话,拿女人开玩笑,时不时传出两声刺耳尖笑,个个贼眉鼠眼。 面前光线,不知何时,暗了下来。 其中一个长相黝黑,身形干瘦的男人察觉不妙,仰起头。看到站在楼梯上,逆光俯视他们的宁烟。她神情莫测,手上还拿着一把半人高的剑。 心里对女人与生俱来的轻蔑并没有让他感到害怕,好比一个四五岁的娃娃拿着木棍耍玩般没有威慑力。 他不说话,拍拍其它两个同类的肩膀,朝宁烟那边扬了扬下巴,脸上带着戏谑的笑。 同类抬头,见是个女子拿剑,跟他一样没有半分畏惧心理,反倒吹起口哨调笑:“小美人儿,这是刚完事儿呢?” 另一个也附和,“那徐掌柜的技艺,你受得住吗?” “哈哈哈哈!小美人这副表情是怎么回事?气不过,想把我们都杀了?” “放下剑,有话跟哥哥们好好说说嘛,哥哥们让你……” 宁烟面无表情的听着他们调笑,气着气着,也跟着笑起来。 她勾唇,声音清晰明亮,“你们,知道骟猪吗?” “骟猪?”几个男人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面色齐变。 干瘦男人用食指指着她,道:“你一个女人,拿把剑舞两下真以为自己是个把式了?” “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就不该让你们上桌吃饭!” “你要是现在识相,衣服除了,跪下来求哥哥们。哥哥说不定还能放你一条生路,若是不识相……” 宁烟不等他说完,脸上笑意加深,“谢了。” “不过。我这个人,一向不识好歹。” 对待这几个渣滓,她甚至不需要动用任何魂丹的力量。剑法她不熟,但用短刀砍人,她熟啊。 那干瘦的男人率先扑上前来,宁烟计算好距离,用了个巧劲儿,以剑柄倒转掷地,剑尖弹起,正好扎在了男人身上某处。 血流如注。 “啊————!!!”男人捂住下身,直挺挺的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杀猪般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期间,还顺便砸倒了他另外两个同类。 他那两个兄弟也没想到会被队友坑,两个人一齐被扫在地面,他们面前,一双带血的脚站定。 宁烟随便挑一个骟了,那个人尖叫声比干瘦男人声音还大,她嫌烦,一脚彻底踹下木梯。 她用剑指着另一个目光惊惧发抖的人的眼球,“那些外来的女人,在哪里?” 男人吓破了胆,扭曲着往后退去,“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说完,他又大喊起来,“徐掌柜,徐掌柜!救命!” 鼻尖弥漫一股腥臊气,男人竟是吓尿了。 宁烟屏息,用血剑拍拍他的脸,“别喊了。他死了。” “最后问你一遍,那些外来的女人,你们到底把她们怎么了?” 男人仍旧不答她,只惊恐道:“你,你竟然杀了徐掌柜?你知不知道他是谁?徐掌柜是镇长的胞弟,镇长不会放过你的……!” “错。是我,不会放过他。” 手起刀落,最后一只猪,骟完了。 她已经给过他最后一次机会了。再给多的机会他废话更多,她也懒得听,还不如找那些听得懂人话的猪骟。 总有一个肯告诉她。 在有多选题的情况下,宁烟不可能执着于一个答案。 宁烟动手很讲究,三只小猪骟完,她身上仍然还是干净的。 回到元卿身边,她把剑还给他。元卿接过,擦拭剑身。 宁烟觑着他平和眉眼,试探道:“仙君,你觉得我这样做,会不会太残忍了?” 元卿毫不犹豫的答道:“不会。” “真的?那我以后再跟仙君你对掌柜一样呢?” “不会。” “那我……” “你自己的决定,不用问我。是他们侮辱你在先,死不足惜。你有你自己的判断和能力,不用顾忌任何人。” “宁烟,我相信你。” 宁烟开口要回他,目光不经意向下瞥去。客栈前,已经围堵了数十名手拿木棍器具来者不善的掩女镇镇民。 想来是她骟猪时动静太大,惊动了这些镇民。 第69章 骟猪专业户 镇民中心,为首的是个面颊凹陷,眉毛下吊着一双三白眼,面相不善的精壮男子。 有几个人,自发从客栈一楼拖着三个下身满是鲜血,生死不明的男人走出。 他们被拖过的地方,不约而同夯出一条血路。那三人身上血肉模糊,场景极为惊悚可怖。 宁烟敏锐朝楼梯口方向看去,悄然间,那里已经堵满了人,只等一声令下上前捉凶。 这是准备玩瓮中捉鳖那一招了? 那他们抓错了呀,她可不是鳖。 她是骟猪的屠夫。 要不,把这个镇的人都一起打包骟了算了?流水线工程会不会太累了? 精壮男子满嘴秽语道:“好啊你个破鞋!老子就知道你跟你奸夫来我们镇没什么好事!把我兄弟们伤成这样,当初你进镇第一天,就该直接找兄弟伦了你……” 元卿擦剑的动作,停顿了。 他抬眸,手中剑应召而出。 宁烟伸手按回他的剑,幅度很小的摇头,示意他冷静。 元卿抿唇不语,面无表情停止动作,不悦的心情显而易见。 生气,想刀人。 又不能刀人。 继续生气。 他们的沉默,助长镇民气焰,笑得更为放肆了。 “还以为是个什么茬子,你男人方才杀的欢快,这时候人多了不也是个软蛋?依我看,你不如跟了我们,我们都是你的男人哈哈哈哈!” 他瞧不起女子,自然也不会以为那三个人是她动的手,以为是元卿的手笔。 殊不知,元卿真正的手笔,就在他们身后的客房里,那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无头尸体。 他出手,往往一招毙命,从不搞那些花里胡哨。 但是宁烟不一样,她喜欢玩阴的,喜欢折磨人。尤其是看着他们倒在地上断腿蚂蚱一样又跳又滚的抽搐哀嚎,她最喜欢。 宁烟稳住元卿,对楼下的人放话,“你们镇长在何处?带我去见他。” 精壮男子满是不屑,“见镇长?你这种破鞋也配?” 宁烟主动牵上元卿手,“仙君,带我跳下去。” 元卿心头快跳了几拍,回握住她的手,两人一起从二楼跃下。 一人身上满是鲜血,恍如杀神,一人浑身洁白无瑕,白如娇兰。用眼睛看,都知道那几人受伤是谁的手笔。 他们从二楼跃下,稳稳落脚在精壮男人身前。 精壮男人气势瘪了下去。不对,这两人,有身手。 宁烟二话不说从元卿手里拔出剑,三两下就骟了人。 迎着众人畏惧的脸,面无表情道:“挑个会说话的,带我去见镇长。” 那精壮男人脸色惨白的在地上抽搐,身下登时汇出一滩血迹,在场的男人齐齐暗痛。 无一人敢上前来帮他,也没有人站出来指路。 一时间,鸦雀无声,只余惨叫。 在宁烟接着挑了四五个倒霉蛋骟了之后,此起彼伏的惨叫中,终于有人敢出来带路了。 “这,这位女客……有话好好说,我带你去见镇长。”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谄媚着说。 宁烟嗤笑,没理他。带着元卿,跟随着人,从人群里自发让出来的路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有话好好说,奈何人家不听。在这群同流合污的人面前,讲道理是没用的,武力镇压比什么都管用。 她之所以会问,只是需要在元卿面前走流程而已,显得她不过于手狠,善良一点。 沿着大街走到头,就是一处装潢格外奢靡的府邸,单单从门外看,就能看到一座往外汇着瀑布的假山。 敞开的朱门占地面积都不小,更不消说整体。一个镇长,能建这么大的府邸,可以说是猖狂至极了。 平时,应该没少从各处捞油水。 那些女子的去处,她不打算问镇民了,不如一步到位,亲自问镇长。 既然说他弟弟就是那个肥肉大耳的徐掌柜,那镇长身为他兄长,对他应多有照拂帮衬,一定没少参与拐骗外来女子的破事。 听那时楼梯里的一人说,这两日还有别的女子被拐骗至此,此时就在镇长府邸。 宁烟这么做,追寻女子们的去向,不是为了给任何人装样子,只是为了对得起她自己。曾经弱小的自己。 那带路的人将他们带到门口,正想着使唤小厮通禀。 宁烟直接无视门外守卫的阻拦,精准把控魂丹力量,一丝都不敢多用,一脚一个把他们踢飞。 之前对待那些武道之人这些力气不够用,现在都是些普通侍卫,还是很好撂倒的。 于是,宁烟和元卿,一路走一路猛踹,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出力,元卿乖乖跟着她。除非偶尔冒出几个老六偷袭,他再及时出手。 就这样,两人在镇长府邸大杀四方,杀着杀着,就迷路了。 宁烟和元卿茫然的站在一条鹅卵石铺就的狭窄路口。看着前方几个分岔路,犹豫着走哪条路好。 个镇长府怎么这么大?主院和一堆偏院,根本分不清。 刚刚打的顺手,带路的人都没留一个。 宁烟已经走了好多次,这次把选择给元卿,“仙君,你选吧?” 元卿沉吟后,选了中间靠右的那条。 两人再次提步走去。 走了十来步,鹅卵石小径的那头,就传来她到小镇后再也没怎么听到过的女子声音。 “啊!不要!你不要过来……” 伴随着女子惊慌失措的声音,一片红色衣角率先映入眼帘,在满是枯黄树叶的林子后很是鲜明显眼。 宁烟顾不得那么多,当即就拿着剑赶了过去,这次元卿却没有她走一步,他便跟她一步。 元卿站在原地,墨如深潭的眸子看向那道惊慌失措的红色身影,心里莫名觉得……熟悉。 还有,厌恶。 他的直觉,从来不会出错。 元卿快步跟上宁烟,看到那柔弱的,眉眼艳丽的靠在宁烟怀里女子的第一眼,心中疑虑加深。 红衣女子所在地是一处小院前,宁烟提剑赶过去的时候,发觉院子周围守卫都没有,心觉有乍。 这时,一个红色身影陨石般朝她扑了过来。 宁烟急忙闪身躲过,红衣女子用力过猛,撞到了她身后的树干上。 哗啦啦,本就岌岌可危的秃头树,叶子掉的更多了。 院子里追出来一个蒙着眼睛的肥硕身影,正是她之前踢的不能人道的镇长儿子。 “小美人儿……别跑啊……” 第70章 红衣女子 所以,这个红衣女子是被镇长儿子强迫的? 那她刚才躲开岂不是…… 宁烟看看一头撞上树,已经顺着树干滑落下来的女子。尴尬片刻,没来得及道歉,镇长儿子就靠近了两人这边。 她只得把红衣女子晾在原处,先去处理镇长儿子。 现在镇长儿子有用,是个要挟镇长,问出其它女子下落的好筹码。她不能杀,于是在杂草边搜寻出一块大石,拍晕了镇长儿子。 做完这一切,宁烟拍拍手,转身关怀起被她躲过,躺在树边的红衣女子。 “这位妹妹?你……没事儿吧?” 不知道是不是宁烟的错觉,她好像看到,红衣女子的手,短暂握成一个拳头,又强行松开。 红衣女子骤然从地面起身,再次坚持不懈的扑向宁烟。 这次,宁烟没有躲过,也不打算躲过,任由她全身馥郁花香扑进怀里。 耳边,红衣女颤着声,柔弱发抖道:“姐姐!你终于来了,妹妹好害怕,他刚才对人家……呜呜呜呜……” “要是没有你,妹妹就……” 红衣女子又把脑袋埋在她颈窝,看似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小声抽泣着,好不惹人怜惜。 也是个可怜的女子,孤身一人流落掩女镇,还被镇长儿子这样对待,若非她来的及时,说不定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 想起方才躲过的动作,宁烟心头难得愧疚,伸手回抱住她,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她后背。 宁烟安慰道,“别怕别怕,我来了。我叫宁烟,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称呼?” 红衣女子抽噎道:“我,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 红衣女子凄切道:“是的,妹妹身为奴籍,大户人家都唤我贱名丹苟,可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姐姐要是想,给我起个别的名字吧。” 丹苟?这名谁起的?这么缺德? 宁烟想也不想便拒绝:“不行。你是个人,你又不是谁的宠物,怎能随意被人起名?改日我给你找几本诗文,你自己挑几个喜欢的字起名吧。” “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除了你自己,任何人都没有拥有你的权利。不管这次是不是我救的你,或者下次任何人救你,你都不能这样任人起名。” “听到了吗?” 宁烟认真问道。 红衣女子,也就是魔尊顾渐痕,不再抽泣,而是抬头多看了一眼宁烟的侧脸,闷声道:“听到了。” 想不到元卿那种木头人,还能有宁烟这个明事理的下属,这下不彻底招安,他是不会回魔界的。 顾渐痕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平时爱好咸鱼躺,一旦要下定决心做什么事,该动身动身,该代入角色,就不会怠慢。 他早在前几天就查到了宁烟行踪,特地赶来掩女镇被镇长带走。原本的打算是用摄魂术叫他们把宁烟引过来,自己顺便上演一番苦肉计。 现在宁烟自己送上门,省是省了点事…… 头部撞在树干上,此刻仍旧隐隐作痛,顾渐痕长袖下的拳头再次握紧,人生第一次投怀送抱,他竟然被躲开,还撞树上了! 奇耻大辱! 元卿的下属,果然跟他一样,不解风情。 幸亏她现在识相安慰她,不然……顾渐痕这出戏一分钟都演不下去了。 为了魔族未来,为了权利地位,我忍! 宁烟安慰着人,元卿姗姗来迟,才至眼前,就盯着她怀中女子,一言不发。 “仙……你有什么发现没有?”称呼到嘴边,拐了个弯。 她要元卿跟她留在人界,称呼这方面,就得改过来。回头有空再问问用什么别的称呼喊他。 元卿直接道:“没有。”又看她怀中女子,“她是?” 顾渐痕瞅着死对头过来了,戏瘾发作。做作的抱紧宁烟,脑袋埋的更里,害怕元卿一般。 “姐姐,我怕。他是谁啊?” 宁烟以为她是因为被男子那么欺负,再看元卿血色白衣,所以现在有点应激害怕,没有察觉两人间僵硬的气氛。 她再次安抚女子,先给元卿介绍,“她是被镇长拐骗到此处的无辜女子,方才镇长儿子对她欲行不轨,我救了她。” 元卿深深看顾渐痕一眼,从她话里听出不对,道:“你认识镇长之子?怎么认识的?” 额……做绝育认识的算吗? 宁烟欲盖弥彰:“咳咳,这个,后面我有机会给你解释。” 元卿没有被她这么糊弄过去,“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受了什么委屈?告诉我。” 顾渐痕靠在宁烟怀中啧啧称奇。死对头何时还这样关心过一个女子?莫不是被人夺舍了吧? 看来,她对元卿,确实很重要。 挖人墙角的事,他最喜欢了。 顾渐痕哎呀一声,打断道:“姐姐,你还没有跟我介绍他呢。” 宁烟确实想过要陈述之前的遭遇卖惨,可现在二人并非独处的情况下,她不太想说。 顾渐痕这么问,她便接过话介绍:“他是我……哥哥。” 元卿蹙眉,略微不悦道:“哥哥?” 宁烟给他一个眼神,强调说:“对,就是哥哥。” 个狗元卿现在自己身上还有婚约,你还想有别的关系?洗洗睡比什么都重要。 再说了,宁烟是要当海王的人,海王的鱼塘里,永远只有哥哥和弟弟两种关系。别的身份,哪怕是口头上,也想都不要想。 元卿脸上的不悦没能逃过顾渐痕暗中观察的眼,心中猜测彻底坐实。 顾渐痕装模作样的从宁烟怀里出来,媚眼泛着泪花,朝元卿微微曲身一拜,“竟然是哥哥,抱歉,是妹妹眼拙了。” 元卿站直受拜,落在他身上黑沉沉的目光未变,握着剑柄的手,悄然间青筋暴起。 宁烟拦住她动作,温声道:“无事,起来吧。” 多好的妹子啊,关键时刻心里害怕还这么守礼,这元卿也真是,站着跟个木桩子一样,一点表示都没有。 顾渐痕还是第一次试着用女子身攻略女子,打算走日久生情勾勾搭搭的路线,顺势提道: “姐姐,我不想待在此处了。我讨厌镇里的人,可我出来以后又不知道去哪里。姐姐若是不嫌弃,往后我可能跟着你和哥哥同行?” 宁烟这个被问的人还没表示,元卿倒是先发话了。 他盯着顾渐痕,眸中寒光湛湛,“不行。” 第71章 还是你们玩的花 “真的不行吗?姐姐。”顾渐痕瘪嘴,又要朝宁烟扑过去。 一柄剑,横在他身前,元卿看向宁烟,坚持道:“我说不行,就不行。” 元卿的态度,少有的固执。成功让宁烟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好像从他见到红衣女开始,他的表现,就挺排斥的? 元卿脾气确实不怎么好,当初见她第一面就削了她脑袋。宁烟以为他对红衣女就是谁也看不惯的态度,现在……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她暗中观察红衣女的手,细白,且嫩。不像那些大户人家中的婢女会有的手,无论地位再高的婢女,总有活计要干的。 除非,她,不是婢女。身份有假,故意接近她。 “系统,寥姬,出来。有事问你们。” 系统:【在的亲,您有什么问题?】 “她是谁假扮的?” 系统装傻:【您在说什么?听不懂呢亲亲。】 寥姬帮腔:[谁假扮谁?烟儿啊,人不能太谨慎。你这样下去,迟早得被害妄想症的。] 宁烟道:“给你附身半个时辰。” 寥姬兴奋了,在空间一把推开想过来堵她嘴的系统:[你之前说要先尖后杀的那位。] 先尖后杀的……魔尊。 宁烟意料之中,“还真是他。” [你猜到了?] “那倒没有,我又不是万事通。补上这句显得我足智多谋。” [……] 宁烟看向眼前姿态怯弱的女子,想起方才顾渐痕做的戏。他不是挺能动手的吗?之前那次直接把元卿打的吐血。 难不成是在恶人关折磨元卿折磨的不痛快,改为换个女身追过来接近元卿,欺骗元卿感情了? 昔日宿敌改头换面为女装大佬,仗着宿敌现在处于弱势状态勾搭他,挑起他情绪……好魔幻的走向。 还是你们魔界玩的花。 城会玩。 明哲保身,宁烟不确定魂丹威力最大能发挥到什么程度,能不能打过魔尊。短期内她也不打算再使用魂丹。 元卿,对不住。敌人太过强大,只能委屈你了。 “可以。”宁烟干脆同意。 元卿还要阻拦,宁烟担心惹急了魔尊,到时候自己这个炮灰也跟着连坐,主动为顾渐痕说话。 “哥,她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你看她手无缚鸡之力的,如何一人在外立足?保不起下一次又会遇上另一个掩女镇。” “我意已决,你不用再拦我,我不会丢下她一人不管的。”宁烟态度坚决道,很是识相的牵起顾渐痕,率先带着她走去。 要跟就跟吧,她趁机刷刷好感,到时候别杀她就行。 她无情离去,徒留元卿一人孤零零的看着她的背影,好不可怜。 系统播报音响起:【渣意值收入50。来源:元卿。】 宁烟一路牵着顾渐痕快步走远,直到鹅卵石小路的尽头,听到这声播报,堪堪顿足。 顾渐痕对宁烟袒护很受用,对元卿吃瘪一事更是乐见其成,高兴没多久,宁烟就不动了。 “姐姐,你怎么不走了?” 宁烟叹了一声,推心置腹道:“妹妹,我代我哥向你道歉。他说话确实比较直白,做事比较谨慎,但是人不坏。” “往后都是要朝夕相处的人,我不想你们闹的太僵。” “妹妹,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主动给你台阶下,让你们有相处机会行了吧!她真是太有眼力见了。 顾渐痕的好心情在听到宁烟夸赞那个她口中截然不同的元卿时,消散一空。 元卿那个死装货,平时板着张死人脸,看不出来,背地里收买人心,勾搭下属的手段倒是高明。 这个墙角,没那么好挖。 顾渐痕的胜负欲,彻底被勾起。她对元卿那么重要,实力定然深不可测。 顾渐痕就不信,经验丰富的他,还比不过一个弱鸡装货了。 顾渐痕善解人意的道:“嗯,我理解姐姐的,我都懂。” 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宁烟心里一阵恶寒。面上露出欣慰笑容,转身回去把孤零零的元卿带来。 宁烟踩着枯黄树叶上前,拉了一下他的手,没动。 又拉一下。还不动。 呦呵,难得啊,生气了。 用手指挠挠他手心,“仙君?” 元卿身体僵了一下,还是不理她。 “仙君,不要生气了嘛。我说话重是重了点,但她只是一个弱女子而已,带上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仙君,实不相瞒。我此前也是一个漂泊四处的孤女,有爹娘还不如没爹娘,他们从来没有管过我。别的孩子爹妈不爱还有爷爷奶奶照顾,可我都没有。” “我们村子有个女子十三岁就要成婚的规矩,那时我前一天还上着学堂,第二天被我娘灌晕送给一个六十岁的老男人。我跑了,一个女孩子,在外什么都没有,没有人比我更想得到帮助。” “万幸,后来我到衍山门,还遇到了您。我自己吃过的苦,我也不想别人再吃,您能,懂我吗?” 宁烟唇畔依然挂着浅笑,一个坚强小白花,同情弱者的形象展露无疑。 卖惨嘛,谁不会?只要卖惨就可以达到目的,她可以一天卖无数个惨。 果然,涉世未深的元卿把她的话听进耳里。眉眼也跟着松动下来,不再反对生气,只是低下头,心疼的环抱住她。 “抱歉,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你以后要帮谁,都可以。” 目的完美达成,成功化解双方表面灾难,宁烟真的好佩服自己。 “仙君,我们还是去找镇长吧?妹妹说她来这里有几天了,说不定知道镇长住处在哪。” 元卿仍是心疼的看她,没有再反对。 空间内,寥姬以一团黑气的形态存在,旁边的桌面上已经堆满了一堆擦眼泪的卫生纸。 寥姬拿过一卷卫生纸,再次揪了一张纸擦眼泪:[呜呜呜——你这个宿主编故事编的也太好了,爹不疼娘不爱,代入感太强,太凄惨了。我也听的好难受。] 旁边系统嘴角抽搐,没理它。 [话说,你家宿主做任务一直都是这么编故事的吗?] 系统安静了一会儿,【算是吧。她这方面挺有天赋的。】 [哎,这么好的编故事天赋,可惜没赶上时代,在我们那个时候说书铁定红遍天涯海角。] 系统不回答寥姬,在桌子下的寥姬视野盲区,默默收起了一个保密文件夹。 宿主编故事确实很有天赋。 可她刚才,没有编故事。 十三岁的她,也没能逃离那片长满苞米地的青纱帐。 第72章 劈开一人一半 “咱们仨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宁烟一边说着,左右手分别牵着元卿跟顾渐痕。元卿另一只手拖着一个硕大的人形布袋,三人跟随顾渐痕指引的方位走去。 顾渐痕不愧下定决心了要整元卿,演戏演的跟真的一样,时不时装柔弱往她这边靠,或者不经意绊倒搀住她。 元卿一路上没说话,全程拉着宁烟目视前方,把顾渐痕当成空气。 宁烟顺理成章的以为顾渐痕是想通过靠近她,让元卿膈应不爽,继而注意到他,然后欺骗元卿感情。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别的理由。 毕竟正常人的思维,怎么也想不出从男人变成一个女子,勾搭另一个女子的事。 太猎奇了。 魔尊就算脑子不对,也没有这么不对吧? 其实不然,往往最不可能的,反而是最真实的。 顾渐痕指路还算靠谱,没有作妖把他们带坑里去什么的。不一会儿,走过一片种满花圃的小型绿化带,视线明朗,真正的主院就在前方。 偏院装潢都不差,主院整体装饰更为夸张繁复,就跟一个院中院套了娃一样,里面还有一个小型瀑布。 不知道是那些侍卫被她踹晕过去,没醒来通风报信还是怎样。主院前,还站着两个不动如山的侍卫,他们直愣愣的盯着前方,没有注意到他们三个大活人似的,钉在自己的岗位上。 宁烟同时松开他们二人的手,蹲下找了一颗石子,精准弹向其中一个侍卫的脑门。 轰地一声,侍卫直直倒地。 所隔不远,宁烟能清晰看到,这个侍卫的后脑,乃至整个后背,都被人掏空。由一根木柱充当支撑他站立的脊柱。 他软倒在地上时,才有新鲜血迹蔓延流出。 这手段,有点狠了。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迷个路的功夫,就让镇长脱身给跑了。 宁烟顿觉棘手,她现在身边一个估计有伤在身,另一个……不提也罢。两个人靠不住,她不想使用魂丹,那就只能老实找人了。 血液没有凝固,镇长走不远。 想好对策,她对元卿说:“哥哥,你带着镇长儿子,去主院内搜查一下还有没有可疑人物。”又转向顾渐痕,小心问,“妹妹,你……要不跟他一起留在这里?” “不行。” “不要。” 两个人,同时拒绝道。 又同时提议,“我跟你一起去。” 宁烟:“?” 你们看我很像两个人吗?实在不行拿把剑把我劈开一人一半算了? 事出从急,再废话镇长等会跑的没影儿了。 “你们留在这里调查,我有自保能力,不用担心我。” 不等他们拒绝,宁烟道德加亲情绑架道:“哥哥,妹妹。我们现在是一家人,要团结。好吗?” 撂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的往来时镇长院外走去。把空间留给有用的人,为了小命让出攻略对象,实在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元卿欲跟上她,身后,顾渐痕幽幽道:“元卿‘哥哥’,好久不见。你好像不是很欢迎我?” 元卿驻足,半点眼神也不给他,反问:“接近她的目的?” “目的?”顾渐痕嗓音恢复为青年男声,放声笑道:“我做什么事,有什么目的,也需要跟你这个灵脉被毁的废物解释?” 元卿不答他,气氛一时冷凝。 顾渐痕又道:“多亏鄢不良那一家子死前帮我废了你,怎么样?魂丹外加燮还丹反噬的滋味好受吗?” “你现在灵脉无时无刻被钢针扎穿的滋味,如何呢?” “活该。” 顾渐痕奚落完他,又开始自言自语。 “你害死了她。你所在意的,看中的,是脸面或是心仪之人,我会让你亲眼所见,全部失去。” “看看你这副废物的样子,根本配不上她的以命相护。” “我不会让你轻易死去的。我要你,比我更痛苦。” 元卿凝望着宁烟消失的方向,百年来,终于解释道:“魔尊,除了她。从来没有女子护过我。” “你所说的那人,我不记得。” “她是无辜的,你有仇尽管来找我。不要伤她。” 魔尊嗤道: “白眼狼。你想得美。” * 临近冬日,申时未至,天便暗了下来。 镇长府后所隔不到三里的林子里,脑满肠肥的徐镇长脚底生风,和徐掌柜体型不相上下的正方形身材,跑的却极快。 徐镇长跑着跑着,抹了把头上汗珠,心中恨恨,他这辈子生平头一次这般狼狈。 都是那个贱女人害的! 此前,他背靠大树,在掩女镇叱咤风云多年。捞金戏女,无法无天,今天倒是惹上了个女人物。 玩了一辈子鹰,终是被鹰啄了眼。 幸得有人通风报信,他提前设下障眼法跑路,否则他小命休矣。 徐镇长府上高手有是有,但他再见那些高手之时,那几个也被削了脑袋。徐镇长心下慌乱,宝贝儿子也顾不上,说跑就跑。 心中暗暗发誓,等他去投靠祖家,再请几方高手,定要为他儿子报仇雪恨。 徐镇长往日风光不再,只埋头穿梭于树丛间逃命,累得呼哧带喘,半刻不敢停歇。 一个不留神,他踏空眼前树丛,整个人缩着手脚,从一个山坡上保龄球似的骨碌碌滚落下去。 他咬牙爬起身,面前,赫然是一个白衣女子。 哪怕此时天色昏暗,也不掩她眉眼半分恬静素美。 难得的美人儿。 只可惜,美人儿似乎早就守在这里等他,不等他爬起,笑眯眯的把一块带着血气的布毫不留情的塞进了他喉咙里。 徐镇长扑腾着手脚,砧板上的鱼儿似的扭动身子拍着尾鳍挣扎,涨红着一张脸,窒息,昏迷过去。 宁烟惩罚人很有一套,尤其是惩罚又不弄死人的方法,更有一套。 宁烟拍拍手,当她准备拖着死猪样的徐镇长重回掩女镇时,脑袋就被一颗小石子砸了一下。 很小的小石子,不痛。 她以为是行动时不小心刮起的一颗小石子,不以为然,就要继续拖着徐镇长走。 又是一颗小石子。 抬头,一身黑色丧葬风穿搭的熟人曲着腿,身子靠在树杈上,手里抛着几颗小石子,低头看她。 宁烟一见他,就忍不住想到早上那个梦境,心虚几秒,还是主动打招呼: “严仙长。晚上好啊。” 第73章 仙君变哥哥(为 爱吃洋葱炒宽面的太星 加更) “我不好。” 严昼停了抛石子的动作,那些石粒从他指缝滑落,颗颗分明雨点般落下,掉在宁烟脚边。 宁烟想起那些被他砸脑袋的回忆,不自觉往后挪开一步,扯出笑容:“仙长何出此言?心情不好?” 严昼侧身,行云流水跃下树杈,身姿轻盈似燕,连身上衣摆飘动弧度都不大,无声停在她面前。 两人,一黑一白,相对而立。他那张俊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就这样一直看着,一句话也不说,看得宁烟心里毛毛的。 不是,他是不是有病?有事说事行不行?一副要把她脸盯穿的架势,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 宁烟问:“仙长,您是想问,仙君下落吗?” 又是被盯了半晌。 严昼唇缝才溢出一个嗯字。 “仙君在不远的一个镇子里,你稍等,我带你去找他。” 宁烟以为严昼会问元卿近况如何,受伤没有,她有没有做到一个炉鼎该尽的本分等等废话。这时,严昼,元卿忠心耿耿的下属,却问了个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话。 “你跟仙君,很熟?” 熟吗?都亲过嘴子了,应该挺熟的。 对鱼儿当然不能这么说了,“还好吧。就认识,也不算很熟。仙长,你不好奇这段时间我们都经历了什么吗?” “嗯,你经历了什么?” 宁烟顺便把这段时间被丢进恶人关死里逃生,她带着元卿同到掩女镇,调查外来女子失踪去向,简略说了一下。 包括面前的徐镇长为什么会被她这样对待,也顺便解释了缘由。至于获得机缘,还有跟元卿独处时的那些描述,她一个字都没有提。 宁烟说的口干舌燥时,面前递过来一个水袋。 “喝。” 宁烟讪讪接过水袋,不会有毒吧? 严昼看出她的疑虑,道:“没毒。” 宁烟试探着仰头喝了一小口,一滴不敢多喝,还给他。 “我讲完了。仙长,我带你去见仙君吧?” “嗯。” 紧接着,她就看见,严昼拿过他的水袋,在她接触过的那面,接着喝了一口。还很是主动的过来帮她拉过徐镇长的一只脚,拖行着他等她带路。 宁烟此时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严昼这是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不对劲?不对劲到感觉他全身上下每根头发丝都不对,太奇怪了。 严昼看她不动,停步问道:“不走吗?” 宁烟心情微妙,“走,走。这就走。” 一路无言。 掩女镇今天因为她这个骟猪专业户降临,现在街道上空无一人,以往热闹的茶馆也是早早挂了牌子打烊。 走过那间客栈时,严昼瞥过地上几滩血迹一眼,继续跟着她直往镇长府邸而去。 天色已经黑透了,整个镇长府几乎彻底淹没在黑暗里,没有一丝光亮,安静的可怕。 严昼适时燃起一张火符照明。 那些被她踹晕的早早醒了过来跑人,地上只余几具元卿留下的无头尸体。 严昼对于元卿简单粗暴的处理手法再清楚不过,问她:“仙君动的手?” 宁烟道:“对。” “你,受伤没有?” 更怪了,这个欠揍的严昼,竟问起她的安危来了。 “……没有。” “宁烟。” 黑暗中,突然有人出声唤她,宁烟借着火符光亮,朝声音那边瞄去。 元卿还是那身血衣,面无表情隐匿在黑暗中时,形似午夜索命的罗刹。 元卿和严昼,昔日的一主一从,此刻两人见了面,谁都没有先打招呼。 宁烟观气氛古怪,小声说:“仙君,严仙长过来了。” 黑暗另一边窜出来一个红色身影,顾渐痕不由分说抱住她一只手臂,装傻道:“仙君?谁是仙君啊?说的是他吗?他不是你的哥哥吗?” 此话一出,严昼和元卿同时看向她,宁烟不由头皮一紧。 “系统,有呛吗?我要毙了顾渐痕。” 坏我养鱼大业,死刑,反复执行。 前脚刚说不熟,后脚就成了哥哥。严昼这条鱼儿要是不乐意呆在她的鱼塘,那她之前吃的苦不就白吃了? 【没有的,系统商店无论升不升级,都只有符合本世界规律的东西。】 宁烟表面稳如老狗的解释道:“妹妹,既然你都听到了,我也不瞒你了。你面前的这位,实际上是第一仙门衍山门的元卿仙君。” 顾渐痕非常夸张的张大嘴巴,故作惶恐惊讶道:“竟然是元卿仙君?!……没听过,他应该不是什么很厉害的角色吧。” 没听过你装什么惊讶?戏真多。 嘴上贬低着元卿,顾渐痕往宁烟身后躲,“我不是故意说真话的。我真的没有听过哥哥的名号,哥哥不会怪我吧?” 眼瞅着走势越来越不对,宁烟及时止损,“没事没事,你生长在人界,两界消息不通很正常呵呵。仙君是心胸宽广的好人,不会怪你的。” “宁烟,你上哪儿认的这个绿茶妹?” 一旁,久久不曾言语的严昼忽然出声质问她。 差点把这个鉴茶小子忘了。 宁烟呼吸都慢了。 你不要这么直白好不好?委婉一点好不好?搞清楚他身份再说好不好? 身后,顾渐痕瑟缩环住宁烟腰身,玲珑有致的身躯密不透风的贴上宁烟后背,害怕极了弱声道: “绿茶妹?他是在说我吗姐姐?他是谁啊?我明明只是实话实说,他就要这么贬低我,那我以后再也不说真话了。” 严昼横她一眼,“实话实说?还是故意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收起你那套上不了台面的把戏。骗骗宁烟还可以,你可骗不了别人。” 宁烟腹诽:错了兄弟,其实我比你们更清楚,我只是不敢揭穿。 顾渐痕环住宁烟腰身的手更紧了,整个人树懒上身,扒着宁烟不放。脑袋搁在宁烟肩膀上,花香味格外浓郁,吐气如兰问: “姐姐,你说句话啊。你不说话,难道你也觉得我是绿茶吗?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也不信我?” 严昼直接拔出腰间弯刃,直指顾渐痕面门,警告说:“绿茶妹。松开你的手,不要动手动脚!” 被夹在中心艰难求生的宁烟:…… 系统和寥姬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打起来!打起来!】 第74章 放开她 “放开她。” 元卿声音不大不小,插.进三人纷争,成功吸引走了一部分注意力。 宁烟被顾渐痕勒的窒息,伸手去扒顾渐痕放在她腰间,铁箍般交错在一起的双手。宁烟费了老鼻子劲也没撼动分毫,绝望放弃挣扎。 顾渐痕感受到她的挣扎,力道稍微放松了一点,但也仅仅是一点点。搁元卿还有他的那个狗腿子面前输了,简直是对他的奇耻大辱。 在没有听到宁烟站在他这边的回答前,他不会放开的。 顾渐痕对元卿道:“元卿哥哥,你还没说不怪人家呢。” 元卿道:“我不怪你。放了她。” “那可不行。”顾渐痕朝严昼扬着下巴,问宁烟:“姐姐,你说,我跟他,谁对?” 对,你们都对。是我的错,是我今天倒霉。 宁烟现在很想装死,一句话都不想说。无论怎么回答,都要得罪两个不是善茬的人。 她伸出一只手,果断结束这场闹剧:“停!正事要紧!” 宁烟另一只手拍拍腰间顾渐痕的手,先安抚这个大魔头,“妹妹,你先松开些,我们现在有急事,等会再讨论这个话题好吗?” 攻略者发话,顾渐痕心里不满,表面神情也不好看,还是松开了双臂。 宁烟又对严昼说:“仙长,你等会儿能把徐镇长弄醒吗?” 严昼睨顾渐痕一眼,道:“可以。” 最后,宁烟才对元卿道:“仙君,你跟妹妹在镇长府有什么发现没有?” 幸亏元卿还是个靠谱的,终于提供了点线索:“镇长府后的一处偏院,关押着数名女子。我问了她们来历,她们……说不了话,无法言语。” 严昼进入正题讨论,“无法言语?都是他干的?还真是丧心病狂。”说着,抬脚踩向徐镇长肥硕的脸,狠狠碾了碾。 就连魔尊也跟着附和,“确实。” 宁烟面色微沉,事实比她想象的更为严重和残忍。她原以为那些女子来到这里,会如那会掩女镇镇民所说那样,沦为繁衍后代和发泄的工具。 照元卿所说,那些女子,甚至过的连工具都不如。 试想,那些无助奔波的女子孤身在外,无意进了一个满是恶犬的镇子,反抗无能被强迫。镇民中心都是一致对外,逃也逃不走,还被强行变成哑巴,求救无能。 她们,该有多么绝望? 世上没有人活着是全然容易的,我们大多数只是普通人。偏偏,有些人连普通人的日子都过不上。 这些女子说轻一点,不就是修真界如今炉鼎们的现状吗? 权力的不对等,人与人之间的买卖,一条昭然众人的黑色产业链周而复始的循环,源源不断。 想起死去的江芮,还有如今在衍山门情况不明的徐秀秀,她现在的处境,又是如何呢? 宁烟归心似箭,打算处理完眼前的事,再想办法拜托严昼帮她把徐秀秀接过来。她不能自己在外过着逍遥日子,留着姐妹一个人受苦。 衍山门谁爱回回,早晚有一天她要亲自炸了那个破地方。 “仙君,你带上镇长儿子。仙长,你带上徐镇长。我们去那处偏院看看那些女子情况。” 被当成空气的透明人顾渐痕被忽视,有点不爽。宁烟主动牵住他,跟随元卿指引走后,他心情才好了点。 徐镇长和他儿子全程都没有一个人该有的待遇,拖猪般被他们拖行,两人都有储物袋和储物戒,没有一个人愿意把他们收进去玷污里面的空间。 步程中,严昼见元卿一身血衣,终于想起自己的职责,从储物袋里拿出一身干净衣物给元卿,“仙君,你衣服脏了。” “嗯。” 元卿淡淡接过,念诀换上,还是那个一尘不染高高在上的元卿仙君。只是在看向他身边的宁烟时,眼里多了一抹温情。 严昼点着火符,没有错过他半分神情变化,视线也跟着转向一往无前的宁烟。 他用神识传话道:“仙君。” 元卿抬眸,静静看他。 “天祁山神女不日到达衍山门,您何时回宗定下婚期?” 言下之意,你已经有未婚妻了,都是快要结婚的人,就不要在外面红杏出墙勾引别人了。 严昼何其敏锐?他早便察觉到了元卿对宁烟的不同寻常。可那又如何?他已经有婚约了,一个安分的男人才不会在有婚约的情况下勾三搭四。 勾三搭四的男人,最不值得托付。 元卿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此事明了后,我会回宗退亲后归隐。” 弦外之音就是,不关你的事。 严昼哦了一声,“宗主怕是不会同意。” 元卿道:“我自己的婚事,轮不到别人做主。” “仙君,您身处高位。有些事,注定不能如愿。” “如不如愿,本尊自有定夺。” 昔日主仆大难未见,本该是团聚庆祝的好时候,此时说话却都是夹枪带棍。哪怕往日交流再怎么少,也不会这般话语中带着针对。 宁烟一心怒气拉着顾渐痕往偏院冲,满脑子都是等会怎么整镇长跟他好大儿才解气,对他们主从二人周围的气氛变化丝毫未觉。 宁烟跟随元卿在一间长满杂草的偏院前站定,眼底难掩惊愕。 谁能想到,富丽堂皇表面风光的镇长府,背地里还有一间长满杂草,地面砖头稀稀拉拉,所见之处到处都是青苔的偏院? 还没踏进那间墙皮脱落的木制小屋,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浓重的陈霉味儿。门没有关,他们直接进去的时候,还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灰尘和小飞虫。 隔壁房门里似乎是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不断有人扒着那个紧闭的,整个偏院唯一厚实的木门。 宁烟脚步沉重走过去,困住这个厚实木门的,竟然只是一个外面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铁锁。 她深吸一口气,触及锁上时,元卿忽地叫住她。 “宁烟。别开……” 宁烟没有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胸腔已经被无尽的愤懑充斥,她只想打开这扇门,看清她们处境如何。 看清曾经就差一步,她就沦落到的处境如何。 第75章 她的泪 手指拨动门栓,她轻轻推开这扇小有重量的门。 推开两个指缝,就有无数只手从黑暗里钻了出来。充满渴求的,谷欠念的,脏兮兮的手,争先恐后够着她的衣摆。 门被完全推开,在看清里面的景象后,宁烟身体里,最后一丝温度彻底退尽。胸腔里的怒火,也跟着被一盆冰水淋下,凝固成冰。 这间狭小的房间里,没有窗子,没有光线。里面有三四十个身上就披了一层破布的女人,学着狗一样,四肢在地爬行。 她们在看到她来时,眼睛里没有害怕,没有恐惧,甚至连最基本的面对陌生人的警惕都没有。 她们的眼里,是疯狂的喜悦。 是汹涌的期待。 是无尽的渴望。 宁烟衣角被她们一人一手弄的脏乱不堪,满是黑印。 其中一个女人上前拉她蹲了下来,看到她身后的男人们,意识到了什么,主动上前熟练的解开宁烟衣带。 她们行动没有瑟缩,没有看到陌生人的惧怕,一点点,都没有。 只有,迎合。 麻木的迎合。 没有尊严的,肮脏的,在满是霉味刺鼻气味的一角里,迎合。 严昼看宁烟久久怔愣,她的外衣不知不觉被那些女人褪去,只剩一件里衣,及时出声道:“宁烟!” 随后,他看到,宁烟慢慢的,慢慢的,倾身跪下。伸出手,轻轻抱住了那个此前拉她下来的女人。 他看到,火符闪耀的光,在宁烟脸颊边凝聚成一点,滴落下来。 她声音前所未有,极尽温柔的说:“我来救你们了。” 女人们早已成了哑巴,不会说话,回应不了她。 更或者说,她们根本就没有听懂宁烟的话,理解不了宁烟所说的内容,只是争先恐后的扒着她的衣摆。 她又重复说:“我来救你们了。” 继续重复:“我来救你们了。” 她抱着那个女人,像一个重复的机器,一声又一声的说着。 可她的话注定得不到应有的回应。 女人们被长期圈禁在此,不能说话,也没有了自我,那些过去的人生,尽数被这间狭窄黑暗的囚牢占据。 她们的思想彻底被控制,在长期遭受虐待侮辱后,她们不再反抗。 人的大脑是有保护机制的,如果一件事让你长期痛苦,憎恨,为了不想让你轻生,坚持活下去,它会强迫你接受,甚至爱上遭遇的一切痛苦。 直到,再也感受不到痛苦。 她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试着被驯服,试着去接受施暴者的一切痛苦,温驯的顺从。 元卿嗓间干涩,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现在难过的宁烟。 她在他面前,多数是乐观的,开朗的,坚强的一面。她偶尔也有脆弱的时候,可元卿能感受到,这次相比之前她描述自己过往经历的任何时候,更为难过。 顾渐痕察觉宁烟心情不好,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难得没有再作妖多话。 一时间,除了那些扒拉她的女人,谁都没有动作。 宁烟靠在那个一脸好奇的女子肩头,缓了很久,蓦然道:“严昼,弄醒他们。” 她说的他们,就是指徐镇长和他的儿子。 严昼依言照做。 宁烟起身,关门,隔绝里面的一切视线。 她本来的打算,是她们如果有恨,她给她们武器,亲自弄死这两个东西。 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她们已经没有神志,做不到完整的报复。 那就别怪她稍微崩一下人设了。 徐镇长跟儿子被严昼变出来的两桶水兜头泼下,两个人不愧是父子,哆嗦着醒来的动作都如出一辙。 元卿、顾渐痕、严昼三人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等待宁烟进一步动作。 宁烟现在情绪很不稳定,她暂时不想管男人们的看法了,她只想让这两个杂种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 宁烟脚踩徐镇长的手指,眼神毫无波澜却极具威慑力,“说,掩女镇这样,多久了?” 徐镇长见她一介女流之辈,最初被绑的惊骇过后,就明白她是白天那个大闹镇子的女人了。 他心底里对女人是蔑视的,瞧不起的,不屑的。比这更深一层的,是怕死。 往日风光不再,他抖着身子,眼里满是恐惧,否认说:“我……我不知道啊!跟我没有关系!” 镇长儿子醒来,认出宁烟就是此前那个踹他一脚的女人,知道她不是善茬,也跟着害怕抖起来。 “爹,爹!发生什么了?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镇长儿子又害怕的看向宁烟身后的两男一女,看到那个红衣女子后,眼神比看到宁烟时更为惊恐。脑门上渗出豆大汗珠,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原以为这红衣女子会是一场艳遇,直到他亲自把人迎进门的时候,才明白何为痛苦。 别看他现在手脚白白胖胖,但凡往上多掀一寸衣服,里面就是半永久的青紫纹身,红衣女下手忒为狠毒,他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宁烟上前一把揪住徐镇长的衣领,低声呵笑:“怕了?别怕啊!人嘛,敢做敢认,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不想知道你弟弟怎么死的,嗯?他被一剑削了脑袋啊,他好痛,好害怕啊。要不……我送你这样去跟他团聚?” “我、我我……我真的没有!” 徐镇长已经话都说不利索了,他本就是自私之人,儿子都可以抛弃,更无消说弟弟下场如何。 他只是怕死。 揭开他表面薄薄一层的繁华,内里腐烂恶臭又伪劣的本质显露无疑。 宁烟冷笑:“好,这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错已铸成,再问也于事无补。接下来的问题,你答对了我就放过你,怎么样?” 徐镇长忙不迭点头,“好,好!” “你一个小小镇长在掩女镇只手遮天,背后倚靠着哪棵大树?说清楚。” 徐镇长想着命都快没了,哪还顾忌着瞒那么多?他本就没有什么底线,祖家于他恩情再大,也远远比不上他的性命重要。 “我说,我都说!是当朝尚书令,徐启发!” 宁烟喃喃道:“尚书令,徐启发。很好,我记住了。” 她松开徐镇长的衣领,站直身子,在徐镇长大松口气的同时,又笑起来。 “可我刚才是骗你的,不好意思啊。” “我要你,用我给你的方法死去。” 【叮!宿主,您已成功支付10渣意值购买情毒丹。】 第76章 入尔梦,解尔愁 “天亮了。” 宁烟关紧另一扇房门。再踏出这间偏院时,天际已经升起一层雾蒙蒙的亮光。 身后,有人为她披上外衣,宁烟没有动作,任由并不合身的外衣包裹她。 “仙君。”宁烟唤着元卿,没有看他。 “我在。” “我有点累了。” “我带你去休息。” “嗯。回客栈吧。” 顾渐痕跟着宁烟后面出镇长府。 他目睹她折磨镇长父子的全过程,哪怕身为魔尊,手段本就残忍,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酷刑惩罚。 拔牙拔指甲都只是开胃前菜,后面更是用火炙烤出油,冰水泼身…… 在他们快死的时候,用一颗不知道哪里来的疗愈丹反复兑水灌给他们,叫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下地狱的十八道酷刑,镇长父子在生前就受了个遍。 这个女人,可以说颠覆了他对所有正道人士的认知。 正道,除了元卿这种有病的,不是讲究一个以德报怨,就是一个优柔寡断。 明明可以一刀解决的事,报仇都要拖拖拉拉,费尽心机的让仇家‘失去一切’‘吃糠咽菜’‘沦为乞丐’‘沦落青楼’等精神攻击,又拖沓,又仁慈。 他们的报仇方式在他看来,跟挠痒痒差不多。 若是对方后面获得什么机缘东山再起,又是无穷无尽的麻烦。偏偏正道就是这样,给人一种又爽又憋屈的感觉。 但宁烟并非如此,她的手段,比人间酷吏有过之而无不及。最后,开出一个条件,让他们互相折磨,谁活下来,谁后面死。 她的手段,太狠了。 又狠又强大的同道中人啊……他很欣赏。 严昼不在此处,昨晚便受宁烟所托,迷晕了那些女人,把她们转移到他在人间的私产安顿下来。 宁烟那时看到她们的处境后气的发狂,脑袋里还是仅存着一丝理智,提前分配好三人。 魔尊不用担心,就一喜欢装样的女装大佬。 元卿他已经被她训的差不多了,那会儿在客栈给她递剑就可以看出,他对于她的手段,接受度还是很高的。 只有严昼,她不清楚他的雷点和底线在哪。掉好感了很麻烦,必须提前支走。那些女人们也需要换一个环境安顿,一举两得。 宁烟想玩点更辨态的东西的,情毒丹都换好了,临门一脚收了回来。 那么做已经违背人伦,况且元卿和顾渐痕同为男人,对上那些场面,说不定接受不了。 算了,就让他们死的轻松一点吧。 再回客栈,元卿房内的尸体已经被人带走了,地面汇聚着一滩又一滩深红血迹,几人干脆直接换到三楼休息,还给顾渐痕安排到了另一间房。 定金她没收回,该住的本得住回来。 持续一天一夜的高强度思考和体力消耗。宁烟还是凡身,做不到不眠不休强悍程度,此时身心俱疲。 元卿的房间照样在她隔壁,她进门休息前,元卿叫住她。 “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有。” “是什么?” “太多了。我不知道。” “一切,可以吗?” 我的一切,名声,钱财,权柄,爱……可不可以换来你的开心? 宁烟没有答话,进了客房。 不够啊。当然不可以了。 谁要你的一切,她要的是金钱,地位的转变,是各有千秋的男色。也是让权,是这世间再也没有被当成物品交流贩卖的人群。 宁烟真正想要的东西,她从来不会问任何人要。也没人给得起。 她会靠着自己,不择手段,利用所有人,一步一步,踏过尸山血海,纵使业火焚身,万劫不复,也要拿到那把决定众生命运的剑柄。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从来没有。 宁烟太累,沾着枕头就睡了。 都说人累狠了不会做梦,宁烟也是这么以为……直到她在梦境里见到正在拨弄着花草的元卿,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 梦境里的天同为夜晚,月亮大的出奇,占据半边天地,而另一半天地则是星星点点的浩瀚星辰,绚烂明亮,恍如白昼。 宁烟身上的衣物已经换成了某种质地很轻薄的白衫,月华照耀下,清风送过,衣袂层层叠叠扬起,不是仙人,胜似仙人。 她掠过脚下漫无边际的青草地,来到已经把视线放在她身上很久的元卿身边,没有说话。 宁烟只是想过来看看他在忙活什么,这是她的梦境,就不装平时那副客气样子了。 元卿手里还沾着一点泥土,眸光温柔似水的看着她,全身锋芒尽数敛去,期待问道:“你喜欢吗?” 宁烟左右狐疑看一眼:“喜欢?喜欢什么?” 元卿道:“这里。” 宁烟只当就是个简单的梦境,如实答:“还行吧,挺漂亮的。” 元卿“嗯”了一声,低下头,继续乖巧侍弄起花花草草。 宁烟看着他熟练种地的举动,疑惑了。为什么元卿会在她的梦里种地?她的内心竟然还带着点邪恶农场主属性? 那不对啊,她做梦不都是跟上次直接扑倒严昼一样吗?白天压力大,晚上梦到男人顺便扑倒,再正常不过。 现在,她的梦,什么时候这么含蓄了? 她直呼其名道:“元卿。你过来一点。” 元卿还是第一次被她喊自己的名字,眼底光芒似星辰揉碎,无声明亮。 他来到宁烟面前,问道:“怎么了?” 宁烟没有言语,回应他的,是抬手搭在他肩头的动作。 接着,她不顾元卿意外的眼神,双手用力一推,把他整个人推倒在地。 梦境里的草地很有质感,并不扎人。躺上去时跟躺在绵软的被子里一样,没有任何不适感,相反出乎意料的舒适,恨不得让人一辈子粘在上面。 元卿被她推倒,也跟严昼一样,没有任何反抗,只红着耳垂,侧过头,不敢看她。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把她掀走?他不想。 话语拒绝她?她今天那么难过,舍不得。 没错,宁烟现在以为的梦境,实际上是元卿精心布置的识海。 他这些天昏迷的时候,人无法清醒,只能日复一日的在识海种着花草,期待醒来把她带入识海的那天。 第77章 采花贼掉马 早在确定对宁烟动心的那一天,他就打算这么做了。 本想正式表明心迹的那天带她进来,因她今天心情不好,他便提前让她来到这里,只为她一人开放的识海,想让她开心一点。 他没有想到,宁烟会对他这样…… 这样的,主动。 元卿有些茫然,心脏跳的飞快,身体温度逐步腾高,白皙的皮肤也跟着红了起来,白里透粉。 “宁烟,不要这样。” 他艰难开口道。 宁烟对于他的阻拦还挺意外的,手里解他腰封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为什么不要这样?” 元卿道:“婚约没退,我不能这么对你。” 宁烟不当回事,“没关系,我就喜欢人夫。” 元卿呆了一下,没有想到宁烟会这般回答他……孟浪,直白。 事实是只要元卿有心拒绝,关闭识海,宁烟就会接着陷入沉睡,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但他没有这么做,选择口头推拒。 元卿头上抹额被她解下,元卿轻轻挡住她的手腕,说:“不行,再等一等好不好?” 宁烟烦了,她自己的梦,自己还不能随心所欲了? 想起那天她在寒凛峰后对元卿的所作所为,她再次熟练的绑住他双手,说话不过脑子: “你都被我玩过一次了,这时候给我立什么贞节牌坊?” “知不知道,男人有婚约在身,还被那样对待过一次,传出去,很廉价的?” “也就我吃这个亏,肯继续玩.你。” 元卿神情难得露出明显错愕,心脏在一瞬间停止跳动,问道:“什么意思?” 宁烟勾唇邪笑,手指在他的抹额中间掐着凹陷划到底,“什么意思?当然是表面意思了。上次,我也是这样绑住你的手的呢……” “不过那次,你烈的很,打了一巴掌都不服。跟你现在,一点也不一样。” 放完这句话,宁烟眼前视线天旋地转。面带怒色的元卿挣断了抹额,把她反扑过来,两人位置彻底调转。 呦呵,她这个梦做的刺激啊,npc都会反扑了。刚好她也累了,不想自己动手,随他去吧。 宁烟没有反抗,等待元卿进一步动作。 等了半晌,没动。 继续等,还是没动。 她再睁开眼,就见元卿眼眶发红,一错不错的盯着她。 颊边一点冰凉落下,宁烟伸手擦过,她疑惑看向天边,下雨了? 又一滴落下,宁烟终于不能欺骗自己了。 元卿,在她的梦里,哭了。 元卿声音颤抖,质问她:“为什么?” 宁烟渣女嘴脸,毫不在意问:“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我做那些?为什么偏偏是你?” “因为我想。我乐意。” “……你对别人也是这样?” 宁烟皱眉,到底能不能吃上这口肉了今天? “你管我?我爱上谁上谁。你是什么身份立场左右我的行为?” “不过一个被玩过了的男人,我乐意玩.你第二次是你的荣幸,不想要就滚。” 她忽略元卿受伤神情,本来心情就不好,在梦里也跟着不爽。吃不了就不吃了,说着就要去推开元卿手臂。 没成想,一推娇娇软软倒地的元卿,现在怎么推也推不动了。 “怎么?你现在想着白送了?我不稀罕了,滚!” “你要……唔?” 宁烟嘴巴被堵,多余伤人的话淹没在汹涌强势的吻里。 反骨上来,她还要伸手掐他脖子,两只手被元卿不带分毫柔情的狠狠钳制住,动弹不得。 她改为用嘴咬他的唇,是真的死力咬,咬出血了,也不见他离开。 真是疯了。 梦境里的风速,慢慢大了起来,刮起地面散落的衣袍时,如同岸边拍打礁石的海浪,一浪复一浪,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宁烟纳闷的声音传来:“元、卿,你在梦里……技术都,这么差?” 元卿不回答她。我行我素。 “……我有点难受。” 风速慢了点。 “……” 不知过了多久,她这个梦做的格外漫长。好似天边的星辰闪烁,永远没有结束消失的那天。 “可、以了。” “真的……可以,了。” 背后的草地,塌了复原,复原了又塌。 忍无可忍,拿脚踹他脸,“走开。够了!” “元卿,我不想说第二遍。” 然而,宁烟说了第二遍好几遍,也没能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 次日一早,睡了一天一夜的宁烟脚步虚浮的打开客栈门。双手撑着门板,缓了好几口气,艰难迈出另一步。 也是奇了,做个梦还挺有代入感,她早上醒来精神就不好,四肢也莫名绵软无力,身体透出由内而外的疲惫感。 想起今天还有正事要做,宁烟愣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起了床。 宁烟准备今天在掩女镇开展一项活动。 给镇民的零元绝育活动,他们这样对那些女人,就让他们先一步变成女人,最后再给他们一个痛快。 这个决定,放在这个人均恶棍的镇子里,一点也不无辜。 宁烟抬头,门外赫然立着一道黑色身影。他发梢沾着晶莹雾气,想来已经站了很久了。 “严仙长?您什么时候来的?” 严昼一手横在廊前,嘴硬道:“刚来。” 宁烟懒得深究,“那些女子,她们还好吗?” “好了点。我让婆婆喂了她们清神丹,她们清醒了,但说不了话。有几个……还有自杀的倾向。” “自杀?”宁烟紧张,“她们现在呢?” 严昼给了一个让人安心的答案,“我雇了些人照看她们,已经无事了。” “那就好。这里的事办完,我去看她们。”宁烟稍稍放心,对于人员安排一事,交给管理寒凛峰的严昼还是没错的。 “嗯。” “你没有休息好?”严昼见她眼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问她。 宁烟坦然道:“是有点儿。做梦被狗啃了。” 肚子适时传来饥饿感,这几天都靠的齐灿辟谷丹过活,吃不到人饭的每天,称得上难捱。 “仙长,我好饿,您带吃的了吗?” “带了。”严昼跟早有准备似的,从储物袋里提出一个小型三层的送饭木桶,慢慢变回正常大小。 “自己拿。” 宁烟开心笑起来:“谢谢仙长。” 打开第一层,是一碗很适合早上吃的虾仁青菜粥,冒着热气儿。旁边放着两碟小菜,一碟萝卜干,一碟酸豆角。 很养胃的搭配。 正要打开下面的看,严昼道:“下面的是午饭跟晚饭,你先喝你的粥。” 宁烟只得老实喝粥,素了这么久,她其实挺想吃大鱼大肉的。 好在,严昼手艺靠谱的这一点,刚好弥补了这个遗憾。 第78章 要回去成亲了 一门之隔。 元卿静立在门口,生平第一次暗中听他人对话。 亮光透过门隙洒在他脸上,尖锐如针,无声刺人。笔直身影隐于门后,纤长眼睫颤动,迎上那抹光照,近乎透明。 为什么?不该是这样的。 元卿此时思绪很乱,很矛盾,他眼前仿佛还充斥着在识海里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他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面对宁烟。 想到之前被她欺骗,被她耍的团团转的经历,他昨天那样,是不是显得很廉价?是不是如她所说,他在她眼里只是一个供她玩弄的玩具而已? 为什么是她?偏偏那个人就是她? 他恨那个女人,数次回忆起那段不堪过往,他只想亲手手刃那个采花女贼。 现在告诉他,那个菜花女贼其实就是一个小弟子,整天在你面前晃悠的小弟子,和你历尽千辛的小弟子,带你逃出恶人关的小弟子,你心悦的小弟子…… 为什么? 他看着很蠢吗? 他的真心,很廉价吗? 她是不是在心底里觉得,把他耍来耍去,看他一点点为她放弃底线,沉沦,逗弄他,很好玩? 她到底把他当什么了?! 要是没有在昨晚把她拉进识海,他又要这样可笑的下去被她骗多久? 元卿心绪翻涌,有苦意,有生气,有酸涩,有甜蜜。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 他想接着质问她,或者将她于昨日那样,囚于方寸间,问她为什么要欺骗他。她对他,有没有一丝真情? 他问不出口。 他也不想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 识海里的她才是褪去一切伪装,最真实,也最伤人的她。 她说他是玩物,她说她想玩谁就玩谁,她根本就没有心。 她根本就没有心! 世界上最让人讨厌的骗子。 他无法憎恨,无法刀剑相向的骗子。 她现在还跟严昼在一起,吃着他带的粥,笑得这么开心,她是不是早就跟严昼在一起了? 严昼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从不过多深思,前天竟然主动问询起她的安危,直觉告诉他严昼不是一个多么擅长关心他人的人。 那是不是也证明,他们之间,关系匪浅? 对啊,她说过的,她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 他动了心,也不过是自以为是的多余真情。 心口处,传来不可抑制的细密疼痛,上面覆盖一层无形裂纹,每一次跳动,裂开一分。 煎熬,难捱。 爱恨交加。无法自拔。 他只想要一生一人的真情。 她不爱他。 既然如此,她把他从恶人关带回来,他不追究她。 ……断了吧。 元卿闭上眼,眼尾蔓延着红晕。 断了吧。 宁烟还在拿着勺子小声吸溜着粥,在严昼的注视下,把碗里的一点葱花挑出去,继续喝。 “你不吃葱?” “还好,就感觉葱花塞牙缝了影响形象。”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粗鲁?” “哦。” 宁烟其实就是随口一说,她对于那些佐料接受度还是比较高的。 纯属因为他的粥太烫了烫舌头,她没事就挑着葱花等凉,心里琢磨怎么跟严昼委婉说把徐秀秀接过来。 连吃带拿,把人当工具人当的太明显了,会被怀疑的。 思忖间,两人背后的门,被人从内而外推开。 元卿依然是那副冷美人的模样,眼眸半阖,天人之资,同周围客栈灰扑扑的场景格格不入。 严昼比前天态度好了些,问候道:“仙君。” “嗯。”元卿不给宁烟半分眼神,对严昼道:“严昼,我回寒凛峰了。” 严昼思及他此前说过要退婚归隐,不禁多问一句:“你回去是?” “成婚。” “成婚?” 后面重复的话,是宁烟说的。 昨天不都还好好的吗?发什么了什么元卿这条鱼就鲤鱼跃龙门清醒过来了? 她干什么了?就因为没有回答他主动奉献一切的提议,他就心碎清醒了? 【恭喜宿主,收获800渣意值。来源:元卿。】 宁烟拿着勺子的手停在半空中。 800渣意值?算了不管了,你爱跟谁结婚结婚吧。 元卿听她意外,这才正眼看她,眉眼些许不耐,对待陌生人般。 “你有异议?” 宁烟心底疑惑,问道:“您不是说……要留在人界的?” 他眼底又恢复了那种熟悉的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蔑然,“我的事,轮不到你一个杂役弟子置喙。” 嘿!装起范来了?你之前把我摁在石头下面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宁烟放下粥碗,不走心道歉。 “抱歉仙君,是我逾矩了。您要成婚,做什么决定都是您自己的事,我不该多问。从今往后,我也不会多说您一句不是。” 严昼不懂元卿一夜之间为何态度转变如此之快,见状,弯腰替宁烟说话,“她不懂那些规矩,若有冒犯,还请仙君从轻处罚。” 两人,一个道歉,一个撑腰。分工倒是很明确。 明确的碍眼。 他们一黑一白,并肩而立,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元卿表面淡漠,心底最深处窜上来从未有过的负面情绪。 嫉妒。 他不该有的,也不能有的,嫉妒。 他恨不得现在上前把他们分开,要分多远有多远,总之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为好。 可现在的他,没有立场,也做不到这样。 她说她不会再多问他一句,也不会再说他一句不是了。 她不会再理他,今天分别以后,他们再也没有关系。 此前的种种,她在恶人关尽力保护他,为他出头,在他昏迷时不离不弃把他带到掩女镇,自己一个人无助的面对镇民的刁难,她笑起来时眉眼的生动,难过时向下瘪着的嘴角……一一化做空洞的浮云幻梦,回归天际,不曾存在过。 都没了。 都没有了。 元卿后悔了。 他是不是不该把她拉进识海里的?是不是那样就可以一直做到一无所知的像个傻子一样被她骗下去,骗的一无所有,骗尽身心? 至少,他不会像现在这般矛盾,彻底认清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骗不了自己,也做不到再像以前那样对她。 苦涩。 不知何处而来的苦。 就这样吧。 不要再见了。 宁烟。 【恭喜宿主,收获1000渣意值。来源:元卿。】 第79章 尚书令 元卿没有罚她,沉默间再次强行催动灵脉,血管里的血液好似软针,细密疼痛划过全身经络,遍布所有感官,远远不及最中心的那一处疼。 朦胧白光渐渐吞噬他雪白衣角,乌黑的墨发也跟着染上一层银白,身后抹额无风自动,仿佛婴儿抓握手臂不舍的靠近她,贪恋最后温暖。 宁烟听着系统的提示音,跟被馅饼砸中了一样,喜不自胜。眼睁睁看着元卿消失,她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收获了一笔怎样的财富。 意识到自己成为小富婆后,宁烟再次吐槽起喜怒无常的元卿。 说变脸就变脸,要回去结婚,你乐意结人家说不定还不乐意呢,真以为自己是个人见人爱的香饽饽? 若非命苦绑定了这么个垃圾系统,谁鸟那个臭脾气,tui! 系统:【你说我坏话我听得到的。】 宁烟:我就是故意说给你听的。 寥姬出来讨债,[烟儿,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兑现那半个时辰?] 宁烟知道逃不过,道:“徐镇长上头还有个徐尚书令,我忙完这里的事就去皇城会会他。皇城帅哥多,够你发挥了没?” 寥姬兴奋的在系统空间打滚,[可以!烟儿你真好!] 宁烟被元卿闹这么一出,依然不影响喝粥,端起碗时看到廊前立着一个红色身影,这才想起还有个魔尊。 元卿都走了,魔尊岂不是要空手而归了? 意料之外,魔尊对元卿的离去没有任何触动。 他行来时脚步踢动火红热烈的裙摆,掐着一口娇滴滴嗓音道:“姐姐,早上好啊。” ?现在是什么发展。 演戏还带滞留性的? 不对。 他都是魔尊了,实力杠杠的,现在装什么样子? 除非…… 他的攻略对象另有其人。 是谁呢?好难猜啊。 哦,是我啊。 宁烟粥都没心情喝了,这个事实给她造成的心理阴影有点大。 被一个男人用女人身故意接近,前所未有,毛骨悚然。 不是,他图什么啊? “不吃了?”严昼讨厌这个绿茶,索性关注点都在宁烟一人身上。 “嗯,时间不早了,该办正事了。” 顾渐痕莲步轻移,来到她和严昼中间,身子一扭,故意把严昼挤到一边,问:“什么正事呀姐姐?我可以帮忙。” 宁烟哪敢使唤这个活爹,“一点流水线工程,不用帮忙。” 被挤开的严昼气极,“你!” 眼看着大战一触即发,宁烟再次扯正事,强行把他们俩带着去观摩流水线工程,成功阻止了两人摩擦。 好烦啊,谁都得罪不起,应付起来好累,要是有个温柔的善解人意的在身边,偶尔还能暖暖床就好了。 宁烟在掩女镇开展的这项活动简单粗暴,没有任何感情,全是炉火纯青的手法。 最开始敲了两下锣喊人,没一个人敢出来响应绝育政策,她不辞辛劳挨家挨户的进行物理感化后再进行绝育手术。 有的镇民不服气,还想联合起来反抗,宁烟让严昼动手以暴制暴,治的服服帖帖。他们不知道她身怀魂丹的秘密,最好能瞒多久瞒多久。 眼看镇子里的人绝育的差不多,宁烟带着严昼跟神色古怪的顾渐痕,去镇外的山林水沟搜刮那些漏网之鱼。 “啊啊啊啊!你这个贱女人!活该被千人枕万人骑的孕袋,滚啊!不要过来!” 镇民被宁烟步步紧逼,跌进了水沟,一身污泥,一边叫骂一边慌不择路的爬上去,宁烟脚踩着他脑袋再次跌回水沟,几个来回后,镇民彻底没了动静。 宁烟蹲在水沟边,撑着下巴欣赏他的惨状,活脱脱一个在世大反派,“少年,我还是喜欢你刚才桀骜不驯的样子。” 话毕,熟练的手法,无需多言。 最后一个人绝育做完,宁烟伸了个懒腰,三人一同回到镇口。 她看着镇口木牌上的掩女镇,玩心大起,长剑一挥,削削砍砍一通,把原本的掩女镇改为太监镇,看着顺眼了不少,顿觉身心舒畅。 “怎么样?”改完了,她才想起要问询严昼和顾渐痕意见。 严昼还是那副什么都瞧不上的样子,“一般般。” “姐姐手艺,甚好。”顾渐痕笑容底下埋藏着一丝龟裂,宁烟到底是个什么女人,竟然可以做到面不改色腌那么多人? 他原以为她至多对镇长父子残忍了点,这会发觉并非如此。 她哪里像正道中人?简直比邪魔外道还邪恶的存在。 宁烟当初入的不是魔道,白瞎了可造之材。 着手处理完掩女镇的一切,宁烟道:“仙长,这里的事我处理的差不多了,我想在去皇城前看一眼她们,可以吗?” 严昼道:“可以,你要去皇城?做什么?不回衍山门了?” 顾渐痕跟着道:“我也要去,带上我吧姐姐。” “嗯。”回答完魔尊,她又道,“不回了,我的身份……不想这样回去。不如留在人间,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一个掩女镇,仅仅只是我见过的为数不多的村镇之一,在他和镇长官官相护下,就有这么多无辜的女子下场凄惨,整天过着非人的生活。” “或许,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还有更多的人遭受着这样的磨难。” “我不是救世主上身,我只是不想看着这些人以权封权,欺压弱者。仙长,你知道我的,我只是想尽我所能,去完成我可以做的事。” “可以吗?” 严昼听到她不想回衍山门,知道她不想接受此前的炉鼎身份。 算了,随她吧。大不了他辞去衍山门职务,陪她留在人间。 严昼没有明显表示,提醒道:“不要把皇城势力想的那么简单,你要记住,人与仙,分界,不分家。” “那里面的家族势力错综复杂,不是一个小小的掩女……太监镇可比的。你贸然插手,很可能会把你自己也搭进去。” “我言尽于此,你看着办吧。” 严昼没有拒绝,意思很明显,就是看宁烟意见。 宁烟很开心,不管顾渐痕在不在场,张开手一把抱住严昼,仰头雀跃道:“谢谢仙长提醒,我已经决定好了。” 顾渐痕语气酸不溜秋,“不就提醒几句吗?谁不会了。” 接着阴阳严昼,“严仙长,你先前不是让我不要动手动脚么?现在她对你动手动脚你怎么不说?双标怪。” 严昼反应过来宁烟已经抱住了自己,想起了什么,整个人有些僵硬,在顾渐痕阴阳怪气后,才慢慢推开他。 他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宁烟,语气含糊道:“你、不要动手动脚的……” 宁烟挑眉,她难得主动送抱,出师未捷身先死,她这是被嫌弃了? 算了,反正她都要去皇城了,办正事的途中,顺便收几个不嫌弃她的不就好了? 第80章 退婚 寒冬已至,大雪溯洄。 一簇又一簇的雪花落在窗沿,停泊,撞碎了掉下,融进雪地,悄无声息。 “师弟,又一年冬。” 宗主贺樊鬓发又白了些,连日来的愁思和杂事搅得他分身乏术,带着发也生了怨念,不愿纯粹的陪他走下去。 那次魔尊偷袭,在外引了几队魔兵声东击西,目的却是伤他师弟,彼时他们被阵法围困,未能及时赶到支援,贺樊心中生愧。 幸亏师弟命大,一月后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还找到复灵草,修复灵脉。 藏名居被弟子们齐心修复完缮,在院子后面开辟出一块空地,种了几棵桃花树成树,只待来年花开时。 该修的修好,该来的人归来。一切好似都回归以往,并无不同。 不,或许又有一点不同。 师弟他,相较以往更为沉寂了。 偶尔他过来看望他,和他对弈品茶,他的话越来越少,时常盯着桌案上一个粗糙的木雕出神,一出神,就能一个人呆坐一整天。 贺樊不由也跟着打量起这个木雕。木雕木质再为普通不过,比不过寒凛峰独有的攒灵树木质百分之一,实在想不通,有何稀奇之处。 做工也不好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也就头上那突出的抹额,可以看出是他这位师弟。 怪哉,怪哉。 红颜劫早便显现,师弟总不得一生有两个情劫? 贺樊为自己这个想法哂笑出声。 情劫,一人一生只一次,除非,是那死去之人活过来了。如此想,怎么也不可能。 也罢,师弟有什么心事,日子一长,也总能想通的。 “师弟,天祁山神女三日后赴邀衍山门,好歹是你往后的道侣,你可有备好见礼?” 元卿不再盯着木雕发呆,清冷冷的眸子回视他,眼底一片死寂,“我说过退婚了。” 贺樊眉头压了下来,同此前劝他那般,神情肃然道:“师弟!你二人婚约已过百年,当年师父临死前定下的婚约岂能说退就退?” “有些事,不是师兄要勉强你,只你当年若不同意,早说便好。人家神女被你耽误这么多年,你临时变卦说退就退,传出去,你叫天下人如何看你?” 元卿没有丝毫松动,道:“我不在乎天下人的看法,也不会成婚。百年未成的婚约,早便不该成。” “师兄,我已言尽于此。” 元卿丢下这句话,固执的望向窗外纷飞雪景,不欲多言。 “诶!”贺樊满腔气闷无处发泄,只得一甩袖子站起身,指着他,无言半晌,憋出来一句,“你少时可不是这般模样的!那时师父让你往东你绝不往西,何时就长歪了?” 元卿不理他,亦不作任何回应。 贺樊气了会儿,再次拂袖离去。 窗外风雪交加,寒凛峰常年被冰雪覆盖,如此雪景不算少见,元卿看着窗外堆积的厚雪,又出神了。 元卿离开掩女镇,找到复灵草修复灵脉后回去过一趟,那时的掩女镇镇名被划去,由一个鸡爪似的字迹改为太监镇。 太监镇随处可见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臭味和腥臊气,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杰作了。 再回客栈时,意料之内,早已人去楼空。 她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他。 她对他的离开也没有分毫留恋,好似一个过路人,走过了便走过了,甚至不值得她回头看一眼。 一点都不值。 其实,只要她说一个字。就一个字挽回,他可以回头的。 一个字都没有。 元卿自虐般在那个客栈住了几天,在她的客房,想象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不曾收起的皱成一团的乱被子,晚上睡姿一定不好。桌子上被她闲暇时间叠在一起的三个茶杯,可以想见她的顽皮。门口处用剑戳烂的木地板,她当时又在想什么呢? 她可以想很多事,唯独不会想到他。 无数次起身,他想离开这个地方,都没有离去,有时生气,他会拆了房门,劈开桌子,不久后,就会把房门安回去,桌子也重新修复好。 一切完好如初,就跟她刚离去时一样。 她却不会再回来了。 念人已失去,昨日难再来。 元卿真希望那一切仅仅是一场梦,一场无关紧要的幻梦,梦醒后尘归尘土归土,各不牵扯,各不留恋。 可他做不到。 他的人生为她提笔弄墨书写,他做不到忘记。 那天,他说的只是气话而已。他不会同别人成婚的,他此生不会爱上另一个人,也做不到和一个不爱的人凑在一起。 他回了宗门第一件事就是找贺樊商议退婚,贺樊屡次推拒,往日师兄弟不欢而散。 严昼也跟随她的脚步离开了,他修书一封,提了一个条件后,主动请辞了寒凛峰职务。宗门挑了另一个还算趁手的下属过来顶替他的职务,交接事宜。 日子平稳的过下去,日复一日,白天,黑夜,简单平凡。 冬天了,下雪了。 对于元卿来说再平凡不过的冬天,本该一如既往的冬天,有些难过。 到底是冬天难过,还是人难过呢? 宁烟。 冬天了,你会不会堆雪人?会不会加衣?严昼有没有保护好你?魔尊他在你身边,我希望他能替我保护好你。 宁烟,我的殿后种了桃花,有白色的,也有粉色的,听弟子们说,来年开时很美,只是清理起来有些麻烦,下一次我替你扫去花瓣,你赏花,好不好? 宁烟,我知道你不是杂役弟子了。师兄说,那天跟我一起被带走的,是一个炉鼎。你在我眼里就是宁烟,不是杂役弟子,也不是炉鼎,你就是你。 宁烟,你有没有一点点记得我?一点点也好。 宁烟,现在,你在做什么呢? 元卿在寒凛峰住了几百年,第一次把手伸向窗外,风夹着雪,一大簇的雪堆在一起,刮在他手心,久久不曾化开。 茶桌上温茶的暖炉火焰不知不觉被风雪吹灭,殿内最后一丝温度也无。 元卿未察觉般,仍然向外伸着手,任由冰雪堆积一身。 若我手中一片雪花拂过你,此生亦无憾。 第81章 江芮还活着 宁烟自以为是个免疫力强悍的人,死活没想到,冬天第一场大雪后,她就病倒了,吃了几瓶丹药也不见好,还发了高烧。 一问系统,系统也避而不谈,要她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她找不到,只能老实生病。 徐秀秀好笑的从木盆里拿出巾子拧干,冰凉的巾子贴上宁烟额头,宁烟哆嗦了一下,打了个响天彻地的喷嚏。 徐秀秀又心疼又好笑的挖苦她,“要你昨天贪玩,都跟你说要你多穿两件了,穿着一件单衣就跟阿云她们打雪仗,你不生病谁生病?” 阿云,宁烟从掩女镇解救出来的女子之一,神志清醒过来后闹自杀闹最凶那个,跟宁烟混熟了,自杀不闹了,性格开朗了许多。 宁烟满心悲怆,“秀秀,你变了,你以前那么温柔,这时候应该温柔小意的上来给我暖榻的。不暖榻就算了,反过来挖苦我这个病号,我心都碎了。” 徐秀秀把那巾子翻过一面,小小弹了一下她的脑袋瓜,“女孩子家家,少跟江芮说那些混不吝的话。” 说到江芮,宁烟沉默了。 想到严昼之前的传信,宁烟生病以后情绪丰富了起来,有点伤心。 “江芮她……一路走好吧!我改天给她烧点纸钱,让她在地下吃点好的。” 徐秀秀一愣,问道:“严仙长这几天给你消息了?” 她是在几周前被严昼写信从衍山门要走的人,事后心中忐忑,到此处偏僻府邸,才知是失踪的宁烟拜托严昼把她接来的。 她猜测宁烟跟他关系匪浅,后面经过时间推移,此事也得到了证实。 宁烟摇头,“之前啊,江芮不是早就在魔尊大闹衍山门前不在了吗?” 徐秀秀从怀中拿出一叠信纸,摸出最里的一张,“这是我离开前一天她给我的信。你从哪得来的信?” 宁烟拿过信看,内容口吻确实是江芮那个神经大条的人无疑,于是再次沉默了。 当时严昼只给了她一个姓氏,具体的没给,她理所当然的认为死的人是江芮。 “也就是说,她现在还活着?” 徐秀秀点头,“嗯。” 宁烟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就掀开被子起床,接住掉下来的巾子放回盆里,胡乱披上外袍,“我跟仙长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她也接来。” 徐秀秀上前要拉住她,“你还病着,先休息,有什么事病好了再说。” “不行,时间不等人,我一个人过逍遥日子,留姐妹受苦,太不仗义了!” 宁烟不顾徐秀秀阻拦,冲上前开了门,寒风唰地灌进来,门外站着一个人影,还没看清,自己就被打横抱起。 严昼斥责她道:“生病了乱跑什么?嫌我给你身上砸的药不够多?” 说着,她整个人被他抱回至床榻,塞进被子里滚了一圈,露出一个脑袋,变成了蚕蛹。 徐秀秀看他们二人举止亲昵,很识相的告退,把空间留给二人独处。 宁烟挪出一只手,抓住他带着凉意的衣角,“仙长,你来的正好,我有事找你。” 严昼没有走开,用手背贴着她的头试温,很烫。手伸进木桶,替她拧干巾子,叠好放在她脑袋上。 他语意简短,等她下文,“说。” “仙长,你还记得我之前拜托你打听良安长老房内炉鼎的事吗?” “记得。” “良安长老房内确实是有我那个朋友,我此前以为死去的那个人是她,今日问过我那个朋友才知道她还活着,你……能帮我把她带来吗?” 严昼笑了,“你以为向衍山门要人是要几筐子萝卜吗?我带你这位朋友过来都麻烦得紧,更何况如今我已不在衍山门任职,怎能随随便便要人?” 宁烟眼神期盼的看他。 “仙长,你最好了——” 严昼板着脸制止她撒娇卖好,深吸一口气,“我尽力而为。” 答应完,宁烟也没有松开他衣角。 “又有什么事?” 宁烟弯着眉眼,神神秘秘的示意他凑过来。 严昼看在她今天生病的份上,难得惯着她,弯腰凑近她。 宁烟呼吸时比以往温度高了些,语气轻慢的说了一句话。 严昼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话后,静止在原地,从脖子到耳根蔓上一层绯红,胜过路边树枝红透的果子红,熟的香甜,诱人采摘。 “宁烟,你真是疯了!”丢下这句话,一向稳重主持大局的严仙长,慌不择路夺门而出。 宁烟静静欣赏着他的羞恼,恶趣味得到充分满足。 她刚才说的是—— ‘仙长,今天温度不一样,你要不要试一试?’ 摸着良心说,她收下严昼真是个意外。 处理完太监镇的事情,宁烟跟着严昼带顾渐痕一起,前往现在这处安置女人们的府邸。 严昼那时带着她们御剑而行,顾渐痕在半路作妖,严昼被他作的烦不胜烦,她谁都惹不起,只能缩在中间当空气。 最后一次颠簸,严昼索性放弃御剑,直接回归地面,让她们用脚走,自己扬长而去。 宁烟跟魔尊独处,战战兢兢走了半路,期间还要礼貌的应付他几句撒娇话。 她对魔尊这种恶毒角色真的无感,只是表面上的单纯小绿茶她说不定还挺喜欢。 一想到他之前把她在恶人关害的多惨,她就恨不得敬而远之,升级回来,在弄死他。 留着这么个炮仗在身边,横竖都是个隐患。 好在距离严昼安置女人们地方还有半天步程的时候,他面色倏变,跟她找了个借口上厕所,就再也没回来。 一个人走,也挺好的。宁烟当时这么想,喜滋滋的开启一个人的步程,穿过一处遮挡视野的草丛时,就被不冬眠的蛇咬了。 还是一条有内个作用的毒蛇。 当时就她一个人在场,毒素加持,她整个人都不清醒,胡乱在储物戒一堆药瓶里随便拿出一瓶药吃了一颗。 然后……她就彻底失去理智了。 宁烟平时就没有收纳物品的习惯,毒药解药弄个标识堆在一起,那天她摸到的那瓶药,刚好就是在系统那兑换过后没来得及发挥的情毒丹。 再次醒来,她已经被带到这处府邸,也是现在同一间房间,衣无所有的靠在严昼光洁如玉的胸膛上。 因为所以,科学道理。她含泪收下严昼。 第82章 秀秀的过往 “秀秀,严昼他递信衍山门了,江芮回来的话,我们三人正好团聚。” “此处她们安置妥当,我就要跟严昼去皇城了,你要不跟我一起去皇城逛逛吧?” 宁烟说着,手持袖箭,对着院内的草靶发箭,咻地一声,正中靶心。她没有命中的喜悦,好似这仅为一件平常的事。 病了几天,宁烟已经退烧,又开始生龙活虎的琢磨新玩意儿了。 袖箭,很小巧的暗器,后座力相对她用过的那些武器小了很多,上手也不难,练练防身正好。 严昼虽辞去寒凛峰职务,他也并非只围着寒凛峰的人,有几处产业需要打理,宁烟不需要他的时候,他就会自己去忙活自己的生意。 这只袖箭,就是他带来的玩意儿。 徐秀秀笑意温和的观她练习发射袖箭,宁烟的话让她笑意浅了些。 “皇城……是个好地方。你跟严仙长去看看那里的繁华也好。” 宁烟听出不对,“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徐秀秀眼底情绪痛苦,仍然在笑,“不去了,我已见过皇城富贵,在此方山林隐世更为自在。” 宁烟低头,解下袖箭,身上衣服加上大氅格外厚重,行动有些束手束脚。 她没有看徐秀秀,而是道:“秀秀,我是你的朋友,你此前受过何种委屈,我可以替你出头。” “我不是一个喜欢忍气的人,小仇当场报,大仇慢慢来。不要忘记自己遭受的苦难,不要让自己一个人孤立无援。” “我能有今天,离不开你跟江芮的好心,那时我一无所有,满身伤痕,害怕死去。只有你们,会在那样的情况下救下一个没有价值的我。如果是我自己,我可能都不会问当时的我一句。” “秀秀,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但你作为我的恩人,我作为你的朋友,我不想你一个人饮下所有痛苦。” 徐秀秀同样低着头,不敢看她。 宁烟抬手,用袖子拭去她脸上泪痕。 “秀秀,我记得你说过,你原本是要嫁人的,对吗?” 徐秀秀已泣不成声,她自己穿得半薄不厚,还叮嘱宁烟多加衣。 “不过是无心之举而已,你记这些恩做什么?”徐秀秀嗔她道。 宁烟故作豪迈道:“无心之举,我记得就行。别哭了秀秀,告诉我吧,你现在可是我宁大爷的女人,宁大爷给你出头应该的。” 徐秀秀破涕为笑。 她止住眼泪,白皙手指探进宁烟袖子试她手温,“又凉了,你这病还没好全,少在屋外吹风了。我的事,跟你进去说吧。” “好。” 回至屋内,暖意融融,阿云蜷缩在躺椅上靠着火盆已经睡着,宁烟见她衣角快掉进火盆,上前给她折了回来。 掩女镇救回来的女人们现在大都相较之前稳定了许多,她们恢复神志,却不会说话,有一两个会写字的描绘出了她们的那些过往。 阿云就是那个写字最多的,同时,也是相比其他的女人,自杀次数闹的最多的。 经过宁烟不懈安抚,她一笔一划沉默又痛苦的描绘起那段没有希望的黑暗日子。 阿云原是一富商之女,从小锦衣玉食长大,什么苦也没吃过,那日她在一处酒楼中听闻塞外风景多好,皇城有一支游行商队多么出名,心生向往。 从小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总是格外向往外面的世界,几番打听,都说这支商队靠谱,她才跟着去。 就是那次,成为她一生噩梦的开端,游行商队在皇城的接待人是位娘子,待她也很是和善——也仅仅只是前几日和善。 出了皇城,同行的还有其他几位姑娘,她们就被一起堵住了嘴下药蒙晕。 再醒来时,清白已不在,她们被一起困缚手脚,灌下哑药,由那个和善娘子亲自送到了掩女镇。 再后来…… 宁烟没有去看接下来的内容,阿云写的手抖,字迹扭曲,看也看不清。 她摸着阿云的头说,我会替你讨公道的,把那些害你的人都弄死,我们再回皇城好不好? 阿云不同意,她不敢再以现在的处境面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她甚至不敢出现在严昼面前,看到男人就会克制不住的发抖害怕。 宁烟没办法,自己救出来的小丫头当然要自己负责了。 反正严昼已收,他的就是她的,她的还是她的。阿云跟那些女孩子,想在这里住多久都可以。 她们都是风华正茂的小姑娘,没有遭受那些苦难,原本都是应该幸福的。 就跟,她曾经希望的一样。 “秀秀,你说吧。”宁烟和徐秀秀坐在离远一些的另一边,严昼给她安排的炭火候很足,还没什么烟,很暖和。 徐秀秀替她解下厚重的大氅,拍干净上面雪粒,语速轻慢,“我是被我爹的外室卖到衍山门的。” 宁烟不语,等她说完。 “我娘跟我爹年少夫妻,她陪他上京考取功名,那时他们穷困,我娘靠着刺绣卖钱供他读书,我爹也争气,一举中第。” “他封官不久,我娘有了我,那时北方大旱,我爹献出救灾之策,旱情得到缓解。他亦借此一路升官发财,风头无两。” “我五岁那年,他带回来了一个外室,那个外室牵着一儿一女,女儿比我大三岁。都是他亲生的。” “我娘以为我爹是个专情之人,他和她在一起时从未和别的女子有过纠缠,升官后妾也不曾纳,她无法接受枕边人早早背叛她,还提出将外室子女加进族谱。” “我娘此后几月郁结于心,一个晚上,她丢下我,从高台跳了下去……那么高的高台,她说跳就跳了。” “外室登堂入室,成了我爹续弦,此后十多年,两人恩爱有加,实为人间佳话。” “没人知道外室还有她那一双儿女是怎样的恶魔,祖母生病,他们饿着我,逼我下跪七天半月祈福,故意扣下我娘留给我的嫁妆。我贴身婢女有一次不慎冲撞长姐,被她活生生杖毙。” “我娘死前为我定下一桩婚约,我以为嫁了人就好了,平日从未忤逆他们分毫。到头来,长姐夺走姻缘,我也被外室打晕卖进衍山门。” 第83章 烟烟 大颗大颗的眼泪滴在宁烟手背,宁烟帕子都湿了几张,也没擦干徐秀秀的小脸。 徐秀秀靠在她肩头,“阿烟,你说我娘被辜负,我吃过那么多苦,我怎么能不恨呢?只因我没有能力复仇,故作不在意而已。” “我好恨,我好恨,为何他可以做到云淡风轻辜负我娘真心?为何那外室最后一条生路都舍不得给我?为何他们可以视人命如草芥打死我的婢女?为何我未婚夫说我只要我一人,却还是娶了她人?” “对不起,阿烟。我不想哭的,我只是太恨,太恨了。” 徐秀秀抱着宁烟哭了好久,直到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宁烟问道:“你爹,是不是一个叫徐启发的混球?” 徐秀秀兔子眼看她,“你都知道了?” 何止知道,这次去皇城本来就是奔着他脑袋去的。 宁烟最初只是怀疑,她此前听徐秀秀提起过她生长在皇城,皇城着名姓徐的,就那几家,线索串在一起,一问就知道了。 她只是没想到,堂堂尚书府的嫡女,会被外室卖进衍山门里面,那是不是意味着,徐家其实有跟衍山门有这方面的牵扯? 掩女镇的那些女子经过她后来的大致问询,分为阿云这一类被拐过去的女子,还有就是流落在此再也出不去的女子。 徐镇长跟徐启发有关系,也就侧面说明,那些女子很有可能是徐启发搭线送过来的人。 衍山门的炉鼎,会不会也有被拐去的手笔? 整个线索串联成一条线,表面看似乎只有衍山门跟徐尚书,可是,真的只会有表面这么简单吗? 豢养炉鼎在修真界并不罕见,还有的更多的仙门呢? 此去一行,恐怕不简单呐。 她忽然就懂了何为严昼说的分界不分家,这水,比她想象的深,搞不好还要无形中与众仙门为敌。 “秀秀,我知道了。总有一天,你会有亲手手刃他们的机会。” “你这段时间先跟阿云她们待在此处,等我拿下那个混球的那天,你再看要不要去皇城好不好?” 此行前路未卜,徐秀秀只是个凡人,徐家若真的跟仙门有些关系,她就不能让徐秀秀置身皇城。 徐秀秀点头,“阿烟,不要勉强自己。哪怕做不到也不要紧,你平安归来就好。” “我恨,我也看得开,不要给自己太多的压力,偶尔放松休息一下,听到了吗阿烟?” 宁烟心头微暖,瞅着肩头徐秀秀的脑袋,感觉自己现在还真有点宁大爷美人在怀的感觉,“听到了听到了。” 那边,阿云被她们动静吵醒,睡眼惺忪的看向她们,略微疑惑,她光着脚丫在地上走过来,趴在徐秀秀膝盖上看她肿起来的眼,眼神询问宁烟。 宁烟把她的鞋蹬过来,示意她穿上。 阿云扁嘴穿鞋。 三人,一个坐着靠在另一个坐着的人肩头,一个眼神纯净的靠在一个膝头,一室温暖无声,静谧美好。 下午,严昼提着饭盒过来的时候,房内只有宁烟一个人趴在躺椅上看书。阿云跟徐秀秀早就摸透了严昼前来的时间段,几刻钟前就各回各房了。 宁烟注意力在闲书上,不曾移开看他,问:“严仙长,江芮那边怎么样了?” 严昼手上摆放饭菜,横她道:“才几天就这么急?我已传信给衍山门的人,安心等结果。跟你提个醒,良安长老手里的人,不好要。” 宁烟放下书,“那怎样才能好要?找元卿可以要吗?” 严昼清理筷子碎屑的手一用力,筷子被他从中横劈开。 房内气氛冷凝了些,严昼放下裂开的筷子,朝她躺椅这边过来,长臂一伸,撑住躺椅两边,把她整个人困在椅子上。 “你还没跟我解释,那天你说你跟他不熟,转头叫他哥哥是怎么一回事?” 严昼眯眼,气势少有的危险。 宁烟一听就知道小鱼儿开始吃醋了,她还挺喜欢严昼吃醋的小模样的,翻过身,和他面对面,呼吸交错。 “矮油,一点小误会而已啦,你看元卿现在不是走啦?他压根就瞧不上我,就算有点什么,那也都是过去式了。” 宁烟伸手捧住他的脸,仰头亲了一下。 “昼昼,你这个表情是怎么回事?不信我吗?我已经解释了,男女朋友的关系就是要互相信任啊,这样感情才能长久,对不对?” 男女朋友这个词汇,是宁烟特地从现代搬过来搪塞严昼关系的。 那天以后,几乎每一次跟严昼在一起,他都要问她什么时候成婚,成婚的黄道吉日挑哪日云云。 宁烟一听到成婚这个词汇,头都大了,只能找理由说家乡有一种规矩,就是确定了关系,处于成婚考察期,就叫男女朋友。 在男女朋友关系维系期间,任何一方对对方不满,都可以随时提出分手,结束这段关系,分手以后互不干扰。如果在这段时间相处的还可以,就可以考虑结婚。 严昼听到后还很认真的问她男女朋友关系具体要多久,宁烟含糊说看情况。 看情况是看情况,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结婚,跟一个人死绑在一起的。 男女朋友关系就很好了,到时候找个理由想分就分,不影响后续撩别的帅哥,她真是个小天才。 可怜的严昼,终究还是沦落为了一块坏女人感情之路的垫脚石。 严昼被她打上信任标签,追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最后只能就称呼而言道:“昼昼?你从哪学来的这么个恶心称呼?” 宁烟笑起来,“昼昼不好吗?哪里恶心了?叠词多可爱,你可以叫我烟烟啊,对不对?” 严昼表情怔忪。 ……烟烟?他在心里默念。 好像也,不难听。 严昼念给她听,“烟烟。” “诶。”宁烟把他摁下来,贴紧他冰冷的外衣,手指缓缓移向他腰封,语气故意拉长,“昼昼,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干点儿什么嘛?” 严昼意会,脸色微红,呼吸发沉。看了一眼门外还没有黑全的天,象征性阻拦道:“现在天还没黑,先吃饭。” 刚说完,宁烟就用解下的腰封当眼罩,遮蔽他的双眼。 她翻身,让严昼成为了躺椅上的那个人。 宁烟贴近他耳垂,低笑一声,“等会有的是时间吃,严仙长……” …… “烟烟。” “烟烟。” “烟烟,发带,缠在一起了……” “烟烟,毯子皱了……” “烟烟……烟烟……” 第84章 此言为昼 倒霉的宁烟,好不容易等到病好吃口肉,第二天又病倒了。 严昼似乎也懂了她的病因,今天没有去打理生意,主动留下来悉心照顾她退烧。 他坐在床边,替宁烟掖好被角,轻声道:“你……的体质,往后尽量少行此事,于你身子有损害。” 宁烟病得迷迷糊糊,她现在就是后悔,很后悔,当然不是后悔昨天的事,而是她为什么要绑定系统这个坑货! 不是说全员可海吗?不是说可以尽情当渣女吗?给了她这样一个多来几回就病倒的体质,这她玩个毛? 系统对此表示不背锅,【宿主,这可不关我的事,按照正常人每天那啥的话,你可能只会有点虚弱,谁叫你贪……】 【诶!真是让本系统无从启齿!】 宁烟骂骂咧咧,“你个破烂系统还本上了?这是人之常情!你懂个什么?” “要是你给我换一个正常身份,我现在少说收了七八个了,一夜十男不在话下,哪需要像现在这样如履薄冰的?” 寥姬从系统的独家秘籍《嫂子抱紧我》中抬头,认可宁烟的话。 [确实啊统统,炉鼎这个体质就是被用来采补修炼的,跟修士在一起内个,就会逐渐被修士掠去阴元,无法控制的。可怜我烟儿,未来要当一段时间的太监了。] [要不这样烟儿,到皇城你给我附身,我凭借我高超的眼光给你找几个凡人怎么样?不会夺你阴元,体力超级棒的那种哦~] 宁烟情绪得到了安抚,“也不是不行……算了,你找人别给我惹祸就行,别给我像上次在蝎子洞里那样。” 寥姬被她点破,尴尬道:[当时情况不一样,那时候我都多久没见过帅哥了?有点冲动,在所难免。] 系统对她们两个嗤之以鼻,【一丘之貉一丘之貉!本系统对你们无话可说!】 宁烟:“寥姬,给我扁死这个装货,谢谢你。” 寥姬放下书,开始撸袖子:[收到。] 【你们,有辱斯文!真真是有辱斯文!】 空间里传来一阵鸡飞蛋打的动静,宁烟烧的难受,一点冰凉抚上她的脸,她闭眼不自觉凑过去。 严昼看着她靠近自己的手掌心,感受她酡红面颊的热温,凝望她的脸,抿唇笑起,眼眸是宁烟清醒时从未见过的柔软。 他是一个不擅长表达感情的人,在他的认知里,付出就是表达感情最直接的方式。 他少年时被元卿带入衍山门,此后百年,刻苦修炼,为成全主仆情谊,他无怨无悔的在衍山门当了许久的严仙长,替元卿料理那些他从不过问的琐事。 这些在他看来,就是回报了。 严昼没有亲人,他出生于某个斗兽场用来发泄的女奴身下,女奴生下他当天,就被压价转卖给了别人。 听后来的‘主人’说,他出生时瘦的跟猴子没两样,若非‘主人’阻拦,他早就被溺死在水缸里了。 又有别的老仆从说,他当年就是被‘主人’要求溺死的,多亏他力气大,窒息前踢破了水缸,展现异于常人的巨力,‘主人’看中他这一点,他得以苟活。 一人口中一个说法,他不知真假。他也不想深思这个问题。 别的孩子有记忆是什么时候?是在父母的怀抱里?还是蹒跚学步跌倒后的疼痛?亦或者是某次贪玩后被揍的一场哭嚎?严昼不知道。 自他有记忆起,他就生存在斗兽场的最中央,他对面有时是一个和他一般大的孩子,有时是比他大一点的孩子,有时又是某种小型兽类。 这种环境下能生存下来的孩子是不是应该都无往不利?听着确实应该如此,可实际总是差强人意。 那些兽类,敌人,他有时打不过,有时打得过。打过了就有的吃,打不过就没得吃。 他在斗兽场众多赌注里不算优秀,也没有到毫无价值被抛弃的地步。 直到某天,那个困囿他的斗兽场,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比。他的人生,差点彻底葬送在这场大比中。 斗兽场里他有一个还算要好的朋友,他的朋友比他天赋高,少赔多赚,有时他不幸对上他,他还会放水认输受罚。 大比前夕,‘主人’宣布说,只要有人能在此次大比中获得第一,他就可以让那个人离开斗兽场。 他的朋友说,我不想出去了,陪你一起留在这里吧,我们打一个平手,谁都不吃亏。 严昼信了。 他信的有多快,在斗兽场被自己这位好友用铁剑贯穿,钉蚂蚱一样钉死在其中一个木柱上时,就有多么不可置信。 他的朋友笑他蠢,谁要他弱呢?他不会真以为他这样的垃圾东西有人愿意陪着他待在这里吧? 弱者的下场,当然是成为强者的牺牲品啦。 严昼盯着昔日好友讥笑的脸,心脏和血液一起凉透了。 弱者的身边,就是不会有朋友存在的啊。 他原本,也没想过要跟他抢那个出去的名额的,他要走就走,他不会抢的。 他神情灰败,身体里的血液流在地上,流成一条扭曲黑红的蚯蚓,和他的人生一样,肮脏,见不得光。 严昼以为,他将就此死去,面前,落下一道雪白身影。 他是谁?神仙吗? 神仙落地,伸手替他拔去铁剑,不由分说带他离开斗兽场。 就这么轻易的,他离开了那个他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那个带他走的人,就是元卿。 元卿本是不想收留他的,他撒谎说他会算账,元卿皱着眉,还是把他带回了寒凛峰。 最开始的严昼,别说算账,可以说是目不识丁,他终日谨小慎微伺候他,学着做饭,学着沉默,学着尽可能的察言观色。 夜晚,他整夜整夜缩在冰冷空洞的寒凛峰,一个个字的学,一个个字的写,不会算账,他就逼着自己去读,去记。 几年后,他学会了,并且把一切都料理的很好。他也得以跟着偷师学艺,从未拜师,却自入仙门,且实力与日俱增。 他不知道这是否算幸运,但这起码代表他摆脱弱者的命运和头衔了。 那个时候,他都是没有名字的,直到有一天,元卿唤他不知唤什么名字好,让他给自己起个名字。 那刚好是一个昼夜与白天交接的时间段。 他说,姓氏随意,就叫昼吧。昼夜的昼。 也是他度过无数无声昼夜的昼。 元卿随便挑了个姓,他便有了名字。 严昼。 第85章 谢谢你,烟烟 在没有遇到宁烟前,他以为,自己这辈子会在寒凛峰,跟随黑夜一起变幻流逝,一直一直,孤独下去。 直到狡黠虚伪的她出现。 她不过是一个小炉鼎,眼里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她不加掩饰的小九九,她会一边不服气,一边甜甜的唤他严仙长,又虚伪,又好笑。 不知不觉,放在她身上的目光多了起来。 他想让她多注意到他,于是欺负她,用瓦片砸她。他确实是一个不擅长吸引别人注意力的人,往往他一出现,其他弟子都会被他吓得发抖离去。 只有她,不怕他。 他想了解她的过去,她的人生,她的好,她的坏。是怎么样的都可以,他不介意,他只是想了解她。 他想一步一步试探着走远,看她到底对他能有多么容忍,她对他又是怎样的态度和看法? 他看到她流下眼泪,内心,也无法遏止的焦虑。 严昼不太会说话,不知道如何安慰人,不知道怎么对人好,因为他不知道的东西,从来没有人教过他,也不在他的学习范围内。 他只以为,付出,像他对元卿那样付出,把自己所以认为宝贵的一切给她,给她做好吃的,就是好的。 后来赶到时宁烟被魔尊掳走,他的心绪,前所未有的慌乱。 只是最后,他没能救下她。 他再醒来,通过引梦石,数次试图入她梦境,至少,告诉他宁烟还活着就好。 万幸,他找到了宁烟。 他人生中的白天,他仅剩的光明所在。 从元卿那辞去职务,他一早就想好了。 没有人会一辈子甘愿屈居人下,成为他人的附属品。严昼最初不打算离开寒凛峰,却早早在人间建立起私产,他总该有些自己的东西。 无论是不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严昼都认为,他一个人在寒凛峰靠着自己从无到有,尽心百年,当年的救命之恩应该还够了。 他现在,要去守护他的白天。 宁烟的烧,退了下去,严昼俯身低首,以额抵额,用自己最虔诚,最亲密的姿态,靠近已经睡去的她,共享她的温度,珍视她的睡颜。 烟烟,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去爱人,那些软话我也不知该如何对你说,它们总是比钻进心里的虫子还让我别扭。 但我会用我的行动,我全然的一颗真心对待你,给你我力所能及最好的一切,满足你的需求。 烟烟,我的昼夜,漫长永恒的昼夜,它有时间了。 烟烟,谢谢你。 * 魔宫。 顾渐痕丢下手里的黑匣子,没了往日衣冠整齐的尊贵模样,蓬头垢面缩在王座后方。 他恢复了本体,双手圈起,怀里抱着一个由简陋枯枝做成的花环。 顾渐痕双目无神,声声艰难,声声呢喃:“姐姐,姐姐……” 他并未穿鞋,赤足暴露在空气中,和他几乎快忘却,许多年前的那天缩在脏臭牛棚里的狼狈姿势,重合在一起。 “姐姐,我快不记得你了……” 顾渐痕手指拂过花环一角的凸起,眼底是偏执的不舍与病态。 脑中各种属于他的,不属于他的记忆占据他的心神,扫荡他残剩无多的理智。 有一瞬,他不止会忘了姐姐,他甚至会忘了自己是谁,自己身在何处,他的身份……又是什么? 一只妖族低贱的不能再低贱的百怒妖,摇身一变成为魔族的主人,总是要适当付出些代价的。 譬如,吞噬无数魔族,继承他们实力的反噬,他们记忆中的喜怒哀惧,他们的恶念,贪欲……太多太多,烟花炸开似的杂乱,他无法细数此时脑袋里同时有多少个魔族在呓语哭嚎,也抑制不住记忆的乱涌。 太多的记忆,也就造成无数次的忘记,顾渐痕会时常忘记很多事,但此生唯有两件事,他反反复复的回忆,细数。 他的姐姐,陌生的姐姐,给他编造花环,给他唯一拥有的花环的姐姐。 还有,害死她姐姐的贱种,元卿。 贱种,贱种。都是他,都怪他,姐姐保护他死去,他那天却说,他不记得他。 凭什么?凭什么不记得? 他从不敢奢求的东西,做梦都不曾有的付出,到头来,却告诉他,他不记得? 忘恩负义的贱种,他要折磨他,要他痛苦,最后失去一切,比当时的他更痛苦。 他好恨,恨意袭来不久,又会一波接着一波被其它记忆冲刷殆尽,接着努力在那些堆积成山的角落里一遍遍搜寻,一遍遍回想。 越想,越忘。 他要做什么的?他要恨什么的?他又忘了。 顾渐痕茫然的从王座后站起来,看到手中花环时会不解,魔族记忆的脾性催促他毁掉这个不起眼的垃圾。 他照做了,只是刚一用力,他心脏就如被切开,全身痉挛惨叫倒在了地面。 他又想起来了,这是姐姐给他的东西,和他性命绑定在一起的东西。 那只角落里的百怒妖,那只生下来就被亲生父亲厌弃取名为死种的百怒妖,那只躲在阴暗角落里只能靠偷窃度日生存的百怒妖,一无所有的百怒妖。 终于,有了自己的,专门为自己做的东西。 他抓紧了这个东西,这个丑陋粗糙的花环,他唯一的生路。 顾渐痕在吞噬第一只魔族时,次日醒来,他发现花环上的枯黄叶子少了一片,从十九片变成了十八片,他害怕,他惶恐,这是他唯一的东西了。 顾渐痕从此生有能力的第一件事,不是报仇雪恨,而是强行把自己的命,和一个死物强行绑定在一起。 这是他仅剩的,关于那个姐姐的东西。 他不知道姐姐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她给他的留下的,永远只有微不可见的善意,一道模糊的剪影。 人这一生,追求的都只是一道关于过去的剪影。但仅仅凭借这一道剪影,他又能坚持走下去多久? 时间和那些记忆的挤压,一遍遍的压缩他自己,冲淡念与恨。他忘记的越来越快,那些记忆越来越模糊。 不,他不要忘记,死也不要。 姐姐…… 我已经不是那个废物了,我现在有很多,金钱,权利,领土,不止你给我的花环。 可我只想要你。 他闭眼,鼻尖仿佛还残留着那一丝她的芬芳,那个脏臭牛棚从未有过的香气。 他好像,在另一个人身上,闻到过同样的香气。 ……谁呢? 第86章 初入皇城 皇城,街道周围成堆成堆的积雪没有化开,被清理出来的地面覆盖着一层薄冰。 大雪下完,天晴时并不见暖,寒意比雪落时更甚,直钻人骨缝。即便如此,街边仍有几处早餐铺子顽强支起,滚滚热气直上九天。 宁烟一个人坐在某处街市角落馄饨铺子内,发狠的吃了个肉馅馄饨,烫舌头,哈着热气囫囵吞了下去。 舌头被烫,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不好了,心里跟系统骂道:“良安那个死老头子,我早晚给他找几十个猛男好好‘奖励’他!” 严昼此前递信要人,良安那厮回应的快是快,话语却是模棱两可,不说放江芮,也不说不放。 具体意思就是得罪不起,又不想给人,想方设法吊着严昼。 严昼被她收下后也很是自觉,知道良安长老那边打的什么主意,当天动身,以跟元卿新下属交接事宜为由,回衍山门亲自去良安长老峰上以财换人。 他去良安峰上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还是在另一个炉鼎口中得知,江芮早已被人间的亲人赎了回去。 人间的亲人?还能从衍山门这样的仙门里赎回炉鼎? 这理由未免太不走心。 严昼为宁烟着想,没有以往日脾气行事得罪良安,耐心去找了元卿。 元卿见到他时短暂意外,听他说要讨一个炉鼎回去,没有问他原因,只带他去找了良安,对他强行使用搜魂术寻找江芮去处。 实际结果,江芮还真被人接走了,不过接她的人,并非亲人,而是一个看不清脸的灰袍人。 良安记忆似乎被人处理过,翻遍了也只有灰袍人去向,并无江芮具体下落,严昼只得空手而归。 他走时,元卿眼眸扫过他颈上一点嫣红,刹那失神。 宁烟得知友人下落不明,病也好全了,加快去皇城脚步。 严昼说,良安记忆中,灰袍人确实是把江芮带去的人间,还正是宁烟要去的皇城,迟早要来,她就提前几天来了。 系统看着自己最新收藏的艳词孤本,没空理宁烟,寥姬正好跟她搭话:[烟儿,消消气。你这不是有她去向了吗?人都在皇城,总能找到的。] 勺子捞起一个馄饨放凉,宁烟情绪平复,看着汤面漂浮的葱花,“皇城这么大,得找到猴年马月。我还是收拾收拾给江芮立个衣冠冢,每年过来拜一拜算了。” 她心不在焉问:“寥姬,你说,一个有能力修改良安记忆的人,为什么不直接把那些有关于他的记忆全部修改,反而故意留下他去皇城的记忆,等人发现呢?” “还是说,他……是在等我找过来?” 许是心理作用使然,她总觉得江芮的失踪,大概率就是冲着她来的。灰袍人还知道元卿一定会帮忙搜魂,故意留下蛛丝马迹,就等着她摸过来。 宁烟对此忧心忡忡,他知道元卿跟她有关系会帮她,会不会也知道她同时养了好几条鱼的秘密? 要是哪天不注意,被他收集证据曝光,那她翻车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系统不理她,暗中也在注意着她的想法,放下书,说:【搞半天,你不怀疑别人为什么故意引你来皇城,你就担心这个?】 宁烟道:“不然呢?翻车很严重的好不好?鱼要是跑了渣意值从哪来?” 话说走这么久,她还从没看过自己余额多少呢。 宁烟意念微动,系统面板上印着二级两个大字,一看存款只有五百多,问系统:“我升级了?什么时候的事?” 系统:【昨晚。】 “为什么不提醒我?” 系统咬牙回:【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我真是没眼说你,找朋友好好找不行吗?路上都得跟你那严仙长……还怪我没提醒你。】 宁烟脸皮堪比城墙厚,“哦。给我看看升级商店有什么东西。” 系统调出页面,宁烟大致看了下,系统商店终于有了点能用的东西。 有易容的人皮面具,改变气息的香薰,几本贵贵的未知武功秘籍,一些体型小巧的匕首暗器。等级升级,价格也有所上涨。 她划拉到商店最底,瞥到角落里那个价值250的天价物品,问:“这个万物皆可变是什么东西?” 【有介绍,你点开自己看。】 宁烟应声点开,看清楚介绍后,心道:谁要是买了这个东西,谁就是它的价格。 万物皆可变,功能就是遇到危险,可以变成十米内的随机物品进行伪装且不被发觉,很鸡肋。唯一让人感兴趣的,就是可以在变成物品的同时行动,实际也没什么大用。 250渣意值,谁买谁傻子。 她现在最有兴趣的是那个50一张的人皮面具,听名字都知道是渣女的福音,还可以顺便买辅助改变气息的香薰。 到时脸一换,气息一变,改头换面渣男人,美好生活就在眼前……她已经开始跃跃欲试了。 “等下,元卿那边这么快就有一万渣意值了吗?” 系统解释:【没有,我升级是讲究梯度的,到了那个门槛就升了,不是一万积分升一级。】 “那距离下一等级还差多少渣意值?” 【四千多吧。】 “……其实二级也挺不错的。” 遥遥无期的四千目标,宁烟忽然发现自己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 吃完馄饨,宁烟没有听从严昼的叮嘱回去他的住宅,用传音石给他留了个言,就直奔皇城一家很是有名的茶馆而去。 不管灰袍人是何种目的留下破绽让她找来,江芮生死未卜,秀秀和阿云的仇,她迟早要来皇城,逃不掉的注定逃不掉。 不如趁严昼找人的同时,先打听打听徐启发的消息。 太监镇那边的消息,估算时间,也该传到皇城来了。 徐启发得知庇佑的亲戚惨死,一个镇子的人被腌,现在,是惶恐,还是泰然自若的应敌呢?他们和衍山门有关系,江芮失踪会不会就是他的手笔? 早知道让严昼把谷裕那个老家伙抓起来拷打一顿了,他是负责管理衍山门炉鼎的主要人物,这方面他了解的比较多。 “抱歉。” 宁烟低头深思该从徐启发的哪方面消息入手,没看路,不慎撞到一个人,正想道歉,被撞的那个人倒是先一步跟她道歉了。 被撞的人,是一个身形清瘦挺拔,五官平平无奇的男子。 第87章 烟儿看走眼了 宁烟不经意和他对视,愣住。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那双眼眸仿佛一潭深沉的湖,经过冗长岁月酿成的哀恸,无边寂寥的沧桑,沉淀下的苦酒。 他身穿粗糙灰暗绿衫,平平无奇的相貌难掩他灵魂深处的孤独,只站在那里,就如置身炼狱的野鬼,无声呐喊,备感煎熬。 她少见的没有以貌取人,在他快走远时叫住他,“公子,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那人身形明显停顿,侧首,语气绝对道:“你没有见过我。” 不等宁烟追问,他弯腰驼背,迅速隐于早市汹涌的人潮中,再不见踪影。 [烟儿,说真的,我看他背影,直觉他是个帅哥。可惜了,脸长的意思差了点儿,转头就能忘。]寥姬还惦记着帮找帅哥的承诺,如实点评道。 系统跟它不对付,嘲讽寥姬:【旱了多年的鸭子看泥坑都是水,一个背影而已,还直觉帅哥呢。】 [你说谁是旱了多年的鸭子?狗嘴吐不出象牙!] 宁烟视线在人群中逡巡未果,没有跟上那个人,回头前往茶楼,对寥姬道:“你想多了,我没有搭讪的意思。” [哦?你真见过他?] 宁烟道:“也许……是我记错了。” 寥姬啧啧称奇:[你这是怎么了?以前你跟我们可从来没认过错。] 没认过错吗?宁烟想想也觉得刚才的自己有点不对劲,她钢铁般的心竟然为了一个路人产生了难受的感觉,还以此怀疑自己,真是奇怪。 不,这可不行,容易被调动情绪的女人注定拿不起杀猪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走了就走了吧。 ……他真的,仅是一个路人吗? 茶馆步程较远,宁烟很快把这点小插曲抛之脑后,专心赶向那家颇具声名的茶馆。 远远看到一栋拔地而起的四层装潢浮夸高楼,楼前门口挂着两串熄灭的红灯笼,灯笼一旁还盘旋一条以竹条做支架,张牙舞爪的纸龙。 纸龙细看有五爪,点过睛。 画龙点睛……宁烟不信风水,只暗暗深想,这家茶馆主人,对于那些民间忌讳,太过离经叛道了。 “姑娘,你走错方向了,茶馆在那边。那方为皇城第一酒楼萃云楼,不是寻常百姓进得去的地方。” 给她指路的一家玩具铺子老板观她动向不对,好心提醒道。 “萃云楼?一般酒楼不是有钱就能进吗?难不成还有什么门槛?”宁烟被勾起好奇心,倒步回来问铺子老板。 铺子老板解惑道:“姑娘所说,一般酒楼确为如此,可这萃云楼并非寻常酒楼,说是……皇宫里的人开的,我也不知真假。平日只接待那些王公贵族,身上没个一官半职的,进不去。” 皇宫所造,只为有官在身的人开放,这样的高端场所,会不会,正好有徐启发的消息呢? 宁烟想是想进萃云楼探探消息,无奈现在身份就一皇城平头老百姓,人家也不可能放她进去。 萃云楼也是别人的地盘,她要是易容进去,不清楚里面的门道,保不齐会被发现什么不对,生出一堆不必要的麻烦。 宁烟谢过铺子老板好心提醒,顺手买了两个一黑一白的香包,一个黑色挂在腰间,一个准备回去以后给严昼。 严昼是个很纯情的人,平时稍微逗一逗就容易脸红,给他一点甜头,表面板着脸不显,背地里开心的恨不得跳房梁上转两圈,是最吃这些细节小礼物一套的人了。 要是天底下所有帅哥都跟他一样全能就好了。又会做饭,又会赚钱,还会料理家事,非常标准的贤内助形象。 就是性格言语略微欠缺,宁烟是一个不容易满足的人,有了新欢还想再有别人。 她现在想要一个温柔一点的解语花,关心她,慰问她,满腔春情只为她一人波动。在某些方面,也比严昼放的开一点的那种。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说的就是宁烟这个花心大渣女无疑。 萃云楼她现在没有关系进不去,退而求其次,按照原计划,先去茶馆探探一些民间消息也行。 她站在人流涌动的街边,时间正好赶上早集,即便气温天寒地冻,人流量密度也不小。 目标茶馆的方向要到达须经过两条小巷,宁烟在第一条小巷跟几个玩耍的孩子擦身而过时,她似有所觉的在身上摸索,腰间香囊不见了。 她收回手,也罢,一个香囊而已。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正事要紧,没了就没了,等会返回去再买一个黑色的就行。 她不甚在乎的想着。 再往前走几步,几个说说笑笑的女子挥着香帕,三三两两从她身边簇拥过去,这一次,宁烟再次察觉不对,摸索向腰间另一边,严昼前几天给她的一枚护身玉佩,也跟着不见了。 这是小男友的东西,搞丢了回家少不了闹小脾气,宁烟正想跟着她们的身影追去,又止住了脚步。 不对,皇城偷盗率这么高吗?一般人会在一刻钟内被人连偷两回吗?旁的路人都好好的。 ……是她单纯倒霉,还是有人刻意为之引走她? 莫非是那个来历不明的灰袍人故意做局? 追?还是不追? 谨慎起见,宁烟这次闪身进另一个路口的小巷子里,抬手想拿出储物戒里严昼的传音石,跟他说明她被连偷两次的遭遇。 传音石在人界并不常见,未免引人注意怀疑,她特地走到一个相对偏僻的地方。 意念微动,准备拿东西。 再看手指,储物戒,不见了。 储物戒这种东西,只有现任主人,或第一任以血契约的主人,才能从他人手里取下 ,因权限不同,只能取下,却不能动她里面的物品。 宁烟伸着两只空荡荡的手,一时觉得有些好笑。 这样调皮,无形中放下一个又一个钩子引人注意的方式……除了那位,她想不出第二个熟人了。 “齐公子,我一介孤民,家底微薄。才这些日子不见,总不能借此生恨让我喝西北风吧?” 上首屋顶处,一道清朗如风的声音传来,“小娘子这还叫家底微薄?我唤人偷了两遍,在你身后半天也不见你回头,可见还是有些富裕的。” 第88章 避开 齐灿笑着打趣宁烟,跃下房顶,方才使唤人从她身上摸走的香包玉佩一边一个,放在宁烟手心。 唯独刻意将最重要的储物戒没有还给她。 他头束玉冠,本该老气的绛紫色外袍被他穿出贵不可言之感,形象蹁跹风流,桃花烟眸光情思流转,对宁烟直抒胸臆道: “昨日一别,许久未见。我很想你,宁烟。” 风流多情之人,少见直接表达思念的方式,却没换来宁烟心中半点动容。 都是海王,养鱼方面彼此彼此,你跟我装什么深情? 宁烟还记得被困于恶人关时,给他拨通传音石,传来别的女人的声音。 她可不想被人当鱼养,更不想他把给出去的东西收回去,干脆直接把齐灿的传音石留在了恶人关里。 宁烟不是一个严以待人的双标人士,哪怕知道自己不过是广撒网中的一员,她也根本就没有被齐灿当鱼养的这件事放在心上,更别说生气了。 唯一担心的,就是齐灿会不会收走他的东西。 海王嘛,各玩各的,大家互不干扰,偶尔交换一下资源,还是可以当好朋友的。 宁烟可不信齐灿在皇城是为她而来,多半是养鱼过程中碰到失踪已久的她,起了玩心逗弄她而已。 储物戒还在他手上,维持表面客气,宁烟收好香囊玉佩,礼貌回应他,“多谢齐公子挂怀。” “见外了。”她一抹乌黑鬓发散落,齐灿屈指悉心替她撩至耳后,触及她耳廓时,被她微不可见的避开。 齐灿心头愕然,蜷缩着手,慢慢收回,指尖还残存着冰冷的温度。 她,在有意避开他的接触。 为什么?她此前不会避开他的。 是不是在这段她消失的日子里,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城? 齐灿伤好后离开衍山门这段时间,给宁烟的传音石都拨烂了,发出去的无数条留言石沉大海,他仍然不知疲倦般没有目标,没头苍蝇似的找着。 六界他寻遍了,打听的也打听了,夜以继日,不眠不休,他一直都在找她。 从师兄那得知元卿归来的消息,他满心期待的赶去寒凛峰,到头只余一场空寂。 寒凛峰没有她的身影,元卿对于一个炉鼎失踪,也只是那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是啊,元卿是仙君,勉力一战还能平安归来。宁烟只是一个身无所长的弱女子,此番被魔尊掳去,多半九死一生。 没有人在意她,也没有人过问她。 她本来拥有的就不多,她没有自由,人生只围在小小的藏名居里转,她除了他,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他要当初没有直接把她要过来?如果他提前让她成为自己的人,她是否就不会遭遇不测? 她的日子已经很孤独了,在她失踪前,就无形约过他很多次,他自以为是的克制婉拒,让她在无形中永远离开了他。 齐灿害怕了。 他不愿意接受宁烟死去的这个可能。 他想去质问元卿,但比起质问那块面冷心冷的石头,他更重要的是见到人,见到消失的宁烟。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修真界一向温和风雅的皓月君,少见的偏执。 他没了往日风度翩翩的模样,脸上胡茬生的越来越长,人间,魔界,他已不清楚自己从中辗转多少遍,时间在他这里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 他数不清这是多少次来到皇城,来到这处地面砖块他都快数全了的皇城。 这一次,他找到了她。 人群众人中,一眼就能让他认出的她。 宁烟还活着,她面色如常的穿梭在街市人群间,在一个角落安安静静的吃馄饨。 齐灿再见活生生的宁烟,无瑕多想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城,少见生出属于少年人的慌乱。 这世上不只有女为悦己者容,还有男为己悦者容。 在她问路的时候,他就在另一边的巷子里照镜子快速打扮,发型,脸,衣服,扇子他挑了好几款,才选定现在的这身装扮。 他以前在她面前,就是这副模样。难得的重逢,他不能太过憔悴,让她担心。 终于,他见到了她,活生生的她。 齐灿心中缺开的一角,被喜悦填满,溢出。 他想问宁烟很多,有无数句话早早打好了腹稿,它们汇聚在喉间,被他反复斟酌嚼碎,说出来时,只有一句: 我很想你,宁烟。 人在情绪极度激动的情况下,会有些口不择言的真心话。 这是齐灿第一个念头,他也只说的出这个念头。 他害怕再多说出半个字,会哽咽,会难受,会控制不住的流泪,会被宁烟看出破绽。 倘若他当初再勇敢一点,果断一点,宁烟或许就可以不用吃那些多余的苦。 是他没有珍视好她,保护她,让她一个人孤立无援。 他想上前拥住她,将她纳进自己的怀抱,临伸出手,却只是替她撩起散落的一缕发丝。 回应他的,只有她下意识避开的动作。 他终于见到了他的神女,只是神女因他犯的错,不再选择垂怜他。 齐灿慢慢眨了下眼。 面色平和的收回手,他没有把储物戒还给宁烟,自己收下了。 宁烟见他收进储物戒的动作,暗中瞪大眼,眼睁睁看他收走所有财产,自己顷刻间变成了一个穷光蛋。 卧槽! 她就说吧!可恶的海王,当初给她的时候说的好好的,现在有了别人看她不想成为他的鱼,就把这些全部没收了! 可是里面还有她渣意值换的情毒丹啊!严昼给她的钱,银两,你特么说拿就拿了? 古人诚不欺我,鸡蛋果然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财产被夺,宁烟彻底忍不住崩人设了。 她僵硬微笑道:“齐公子,您这是?” 齐灿面容温煦,“过些天还你,临时有些用处。” 临时有用?拿去泡妞还差不多吧?严昼说过,这些储物类神器是可以通过特殊手法与其宿主斩断联系的,身死为其一,还有别的方法比较麻烦,也不是没有。 宁烟现在心好痛,肉更痛,可以骗她感情,但不能骗她财产。感情不一定真,但钱财她是真有。 “小娘子,还不曾问过你来此处为何事?你现今可是安身在皇城?” 第89章 纸醉金迷销金处 宁烟兴致焉焉道:“我现今借住朋友家中,闲来无事去茶馆坐坐,齐公子可要同行?” 不忘要回储物戒,“茶钱存于储物戒中,您要不……”先还我? 齐灿就是不把储物戒还她,只道:“哪间茶馆?我替你垫付。” 宁烟眼见要不回来,也没什么话说了,储物戒本来就是他的东西,里面只有她存进去的一些钱财和丹药,最珍贵的东西她早就转移了。 也罢,齐灿拿回去了就算了,不值得她暴露用魂丹抢回来。 只不过,她东西没了,可不能就让齐灿这么全身而退,好歹下下他面子。 宁烟眼珠子一转,道:“抱歉,我一时口误,要去的不是茶馆,是酒楼萃云楼。” “萃云楼?”齐灿露出为难神情,看她一眼,又问,“萃云楼……小娘子确定真的要去?” 齐灿果然进不去,所以才会为难的反复问她意见。 宁烟财产都没了,铁了心不会放过他。 “是,我此前没有来过皇城,听闻皇城实乃人间富贵窝,萃云楼也实属皇城第一酒楼,就想借此机会去萃云楼看看。齐公子可否带我去?” 齐灿犹豫片刻,竟给出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好。你跟我来。”他往前走两步,示意宁烟跟上他。 这回答……齐灿在人间也有不为人知的身份? 他不是几百年前就拜入衍山门了吗?真是什么天潢贵胄人间皇族早就改朝换代了吧?难不成,齐灿要在人间掉马甲带她进酒楼?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宁烟停步一瞬还是跟上他拐进人流较多的巷子,她倒要看看齐灿能用什么手段让萃云楼为他敞开大门。 几个小巷子走过,视线再次明朗,这次是直接从萃云楼对面的巷子里走出,齐灿好像比摆摊已久的玩具铺子老板还熟悉这里。 凑近了看那条盘旋在萃云楼门口,张牙舞爪的纸龙,显然是新上不久的,覆盖的漆纸都很鲜艳明亮。 门口左右立着两个身形魁梧的护卫,还有一名嘴巴下面长着一颗大痦子,眉眼间透着股精明感的瘦小老头。 一路上不曾和宁烟有过接触的齐灿,朝她摊开一只手。 他眉眼弯弯,笑相依旧,另一边袖子下的手微微颤抖,道:“萃云楼里人很多,牵着我,不要走散了。” 宁烟闻声搭上。 很暖和的手。 不管有没有故意制造接触把她当鱼养的可能,宁烟在看到那个萃云楼门前的瘦小老头对着齐灿满脸谄媚,欢欢喜喜把他迎进萃云楼后,都不想追究了。 不是?一点信物都不用拿的?她以为至少要拿出什么令牌,玉佩,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才能进来的。 还是说,玩具铺子老板消息有误? 萃云楼的大门一开,暖香气扑面而来,迎进他们后,身后大门快速紧闭。 他们进门时没有人迎接,悄无人声,哪有他说的半分人多场景? 四周光线昏暗晦涩,宁烟跟随他带领,拐过一面落地巨大黑色屏障,行走间道出疑惑: “齐公子,我听闻皇城里的酒楼都有先垫付酒钱的规矩,我们就这么进来,不用垫酒钱吗?” 齐灿没有隐瞒她,坦诚道:“早年机遇搭救过老板,算是他故友,免账了。” “嗯。” 没想到齐灿还有这样机缘……宁烟总感觉他是个很幸运的人,无论是千机核,还是那本孤本,只要他想,好像这些东西在他手上获得的都很轻易。 哪怕随便救个人,都是皇室中人。 两人一同行至酒馆内的又一扇门前,这一扇门相对来说气派恢宏了不只一点儿,兽类刻纹交金银沙点缀而成,门前挂着两盏灯笼照明视线。 这里,好似隔开屋外天地,没有白天黑夜之分的独立空间。 耳边隐隐可以听到丝竹管弦之乐,还有模糊的嘈杂人声。 齐灿轻声道:“进去吗?” 宁烟微微点头。 齐灿一手推开大门,真正的萃云楼内部场景,彻底显现出来。 呈圆桶形的建筑,从内分为四层,一楼最中心是一座高台,数名舞姬衣着暴露的在高台上扭动着身姿,台下众人或站或坐,怀中不约而同拥着各类美人。 他们有的跟美人在桌间嬉戏打闹,有的互换交杯酒,有的怀里抱着一个,不忘大笑目光贪婪的追随台上舞姬行动。 二楼分布着数张赌桌,无数衣着鲜亮的赌徒形若疯癫的摇着骰子,推动筹码,紧张忐忑的揭开大笑,或是哀嚎。 三楼无数小厮手里端着食盘来回行动,达官贵人们聚在一处举杯共饮,把酒言欢。 四楼不像其他三楼情景显露无疑,封门闭窗,看不见内里。 最顶处,分布着无数大小不一的夜明珠,夜明珠外罩一层金缕雕纹,光线流转间,无端绚人眼。 这里,不分白天黑夜,与世隔绝,永远维持着同样的光线。 最是人间孽魂窟,纸醉金迷销金处。 宁烟还是头一次在这个世界中见此场景,有一瞬间感觉自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怪不得说穷人想象不了富人的快乐,因为富人的快乐,你根本想象不到。 三楼或是二楼时不时会洒落几片金箔下来,如秋天枯黄的落叶,飘落地面,却无人上前争夺拾取,好似真的如落叶般常见,不值一提。 皇室为达官贵人打造的天地,果然不同凡响。 “公子,可要选坐?”一个面容娇好的薄衫美人见是齐灿,陪同是一名姿态和他颇显亲昵的女子,很识相的没有多加安排女伴。 “嗯。”齐灿应声,问宁烟,“你想坐哪里?” 问都问了,宁烟懒得推脱,随便指向某个还算僻静的角落。人多的地方,说话听不清,不便打听消息。 美人面露尴尬,道:“不好意思两位,那边是一位常客的专座,他等会晚些要来,给您安排旁边的那一桌可行?” 宁烟同意,“好。” 一张桌子而已,没什么好计较的。 齐灿这个带她进来的人全程询问她意见,这让宁烟一颗倾家荡产的心,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点。 第90章 仙子酿 敛衣落座后,小厮上了一壶酒和一盘子花生,对齐灿附言道:“上次主人家嘱咐给您的仙子酿,贵客慢用。” 仙子酿还未倒出,酒香便先一步钻了出来,这种酒香气不似寻常酒气直白辛辣,而是甜香居多。 初闻是桃花香,再闻是杏果香,后面又转为荷叶的清香,光是用鼻子闻,层次都格外分明。 层次越多的酒,闻着香,度数也越高。 宁烟多闻两下,头晕了起来。 无论是前身还是现在,她都是一个不怎么爱喝酒的人。 酒精会麻痹人神经,她不确定自己丧失理智会干出什么蠢事,置自己于什么危险境地,所以,她对酒精可以说是避之不及。 好在只是轻微的晕,宁烟还能接受,对齐灿道:“仙子酿……这酒的名字倒是好听。可有什么典故?” 齐灿将折扇置于桌上,在小厮退下去前示意他再上一壶茶,不曾主动斟酒。 他原本还担心宁烟听到小厮说的‘上次’,误会他是个经常流连于烟花巷柳的人,她开了口,却只问他酒的来源。 也对,她本就对他失望,不在乎他,也是情理之中。 齐灿缓缓道出仙子酿典故,“小娘子有所不知,仙子酿此名有双重典故,第一重为古籍《中典》中‘佳幕乐兮引华章,来取一杯仙子酿’一词。” “第二重,便是千年前有一酒匠,他历尽心血酿造出一壶此间无双的美酒,品鉴后恍惚见到了仙子下凡,并……与之春风一度,醒后怅然若失,故名为仙子酿。” 齐灿解释到某处,语气忽顿,如是道完。 宁烟也就随口一问,没有听进去多少。 周围乱象映入眼帘,她发觉在混乱的此处想打听什么消息不太现实。 来这里的人都是寻欢作乐的皇城人士,怀中平均一两个酒楼里的女子,更有甚者以酒沐身,旁若无人的亲热。 像他们这种纯谈事的,少之又少。 宁烟现在才缓过劲来齐灿为什么要问她确不确定来这里了。 要不,就这么回去? 她此时,莫名有种不想离开这里的想法。 她想,一辈子都留在这里。 一辈子在此饮酒作乐,沉沦于此,美男环绕,永远都不要出去…… 好奇怪。 宁烟明明是来打听消息的,她现在还什么都没问到,就不想离开了。 “齐灿。”宁烟控制不住的笑起来,拿起小巧精致的酒杯,对齐灿直呼其名,“给我倒一杯仙子酿。” 齐灿没有给她倒酒,劝阻道:“仙子酿味道香甜,度数却奇高,宿醉后头痛难忍,小娘子不要饮了。” “我已唤人备了茶水,你我共同赏舞听乐便好。” 宁烟不语,闷头自己去拿酒壶,手速太快,齐灿没拦住,宁烟对瓶吹了一口。 脑袋里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制止她动作,可是宁烟控制不住,她真的好想喝酒,就一口,最后一口…… 醉生梦死,永世欢愉。 就跟,这里的所有人一样。不分白天黑夜,不去过问俗世,永远待在此处,永远快活下去。 喝完一口,她本性暴露无疑,在齐灿讶异的眼神中,移步坐到他身旁一侧。 面前的人变成了严昼的模样,她想起来,自己还有些东西没有跟严昼玩过呢。 例如…… 酒,中,欢。 反正是自己的小男友,怎么折腾都没事儿,她拿起酒壶,不由分说凑近齐灿,“喝一口。” 齐灿见她神志不清,便猜中她是个酒量不好的人,仙子酿不止酒醉人,它的香气亦醉。 他是个酒量很好的人,仙子酿这种品类的酒都不敢贪多,宁烟约莫不怎么饮过酒,被酒香气影响才会如此。 他心生愧疚,因为自己的疏忽,让她醉酒。 他原本有很多话想问宁烟,近况如何,此前遭遇了什么事情,钱财什么的够不够花。 收走储物戒,是他近来在寻她时采买了很多女子的首饰用物,想存进里面对宁烟进行物质上的弥补,另一方面,是他私心不想宁烟彻底忘记他。 他身上有她的东西,她总该记得他几分的。 只要她记得,他就有机会重新一步步靠近她,让她不再逃避他,慢慢走进她心里。 风光霁月的皓月君,在面对感情时,竟然也用起了此等卑劣手段。 可是那又如何呢?爱情本来就是努力的结果。你不是名人的雕塑,站在原地就有人爱你,想要什么东西,当然要用行动来获取。 齐灿想要宁烟的爱与真情,他不会在此时趁人之危,为保持清醒,他难得强势的从宁烟手里夺过酒。 “宁烟,你醉了。” 他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拿出醒人神志的清神丹,正想喂给她,药瓶被她抬手挥落。 宁烟手中酒盏被抢,很不高兴。 严昼就是这方面不好,总是喜欢制止她的进一步行动,她都已经暗示的不能再清楚了,他还老喜欢装什么假正经。 “酒,还给我。”她对齐灿伸出手,颐指气使道。 齐灿弯腰捡起清神丹,打开仙子酿的酒盖,倒了几颗进去。 数十余年得一盏珍贵无价的仙子酿,这几颗下去,可以说彻底被毁,跟果汁差不多了。 齐灿动作不曾犹豫,毫不为自己暴殄天物的行为心痛,将变成果汁的仙子酿递给宁烟。 宁烟夺过,一口酒含在嘴里,没有咽下去。 她空出的那只手,抬起齐灿的下巴,面对面,闭眼低头朝他凑过去。 后颈一处穴位被点,酒液尽数咽了下去。 宁烟几乎瞬间清醒。 她睁开眼,发现她和齐灿不过一寸的距离,眼神撞进他溢满关怀的眸中。 “可好些了?”齐灿问询间,收回宁烟后颈上方的手。 齐灿身上,还是宁烟此前闻过的竹子的清香气,清润如往。 宁烟快速远离他,神思清醒,思及方才不受控制的行动,心中暗道:果然不能喝酒,差点犯事儿了。 她忍着酒醉后的头痛,无声坐回原位,疏离道谢:“好些了,多谢齐公子。” 差点她就给齐灿当成严昼嘴对嘴灌酒了,幸亏齐灿反应过来没有顺着她,以丹药溶酒,让她清醒过来。 他不是想把她当鱼养吗?现在又让她率先清醒,是段位高,还是真心想让她及时止损? 第91章 弟妹开门,我是我弟 宁烟发现自己现在有点搞不懂齐灿怎么想的了。 如果一个帅哥在她面前醉酒,百分之八十她是把持不住的,剩下百分之二十是贤者时间,没有世俗的玉望。 她习惯于站在海王的角度去思考齐灿的动机,这下是真的不能理解他了。 段位太高?可是海王的最终目的不都是直接内个吗?现在装距离感是为了什么? 男人的心思你莫猜,猜来猜去不明白。 宁烟喝过隐形烈酒,清神丹药效却不足以抵消她的头痛,又晕又想吐,单手揉着太阳穴,不再深想。 揉着揉着,另一只手也搭了过来。 齐灿悄然来到她身后,力道不轻不重的替她按摩头部,缓解头痛。 宁烟松开自己狂按的手指,齐灿自觉接力,按向她另一边。 齐灿声音不大,在嘈杂的酒楼环境中格外清晰,“仙子酿酒性烈,怪齐某考虑不周,早些便该撤下的。” 他手上力道把控的极好,宁烟闭眼享受,她一个不懂按摩门道的人都觉得他手法不错,头痛有效缓解,甚至还想哼哼出声。 温柔,体贴,嘘寒问暖,她真的有点想废功夫把他收入麾下了…… 奈何她想收,人家也还有鱼要养。 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现在这样,也不错。 齐灿如果没有把她当鱼养,收走她的东西,她应该是挺喜欢他的。 此前在衍山门种种,他最初行为确实轻浮,不尊重她,让人讨厌。 但实际上,他也是唯一一个没有伤害她,还给她帮助,资源最多,也不求回报的人……哪怕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也罢也罢,自己偶尔尚且靠不住,更遑论他人呢? 男人而已,不过是她疏解玉念的工具,看顺眼了上,顺便拿点渣意值,看不顺眼的踹走,不值得她费心。 享受第一,其他的排后。 宁烟细数着时间,估算这会儿差不多中午了,严昼做饭手艺不错,横竖在此也没什么具体收获,她启唇,要辞别回去吃午饭。 还未开口,紧闭已久的萃云楼大门,再次被人推开。 这一次,相较此前人员来往的小幅度闭合不同,可以说是被人故意暴力踹开的。两边硕大漆门砸在墙上,滚轮结构的铁锁被砸的回弹,铁轮快速转了几轮,滞在半空。 整个萃云楼里的酒客美人或是小厮,因来人震如雷霆的响动,安静了下来。 人还未看清,骂声先至。 “谢青鸾!滚出来!老子*你大爷!” “一天给老子戴他妈两顶绿帽,你个猪养的畜生!老子弄死你!” “谢青鸾!老子知道你在这里!滚出来!你亲弟弟的女人都抢,抢一个不够还抢俩,你他妈是个人?!!”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又沉默的气息,落针可闻。 满堂文武,多数为在朝中人,往日上朝献言恭语,能言善辩,偶有一言不合发生口角就能在大殿上打起来的官老爷们,此时,不约而同的不敢吭声。 无他,当今皇姓,乃为谢姓。 而他口中那人,便是皇城有名的混不吝纨绔皇子,谢青鸾。 谢青鸾谁人不知?喜夺人妻,兄弟阋墙的一把手,行事更是张狂无度,早年更有当众御女等诸多香艳传闻,以他为主角原型的春宫图曾红极一时。 男人恨他艳福不浅,女人厌他脏身浪心。 可恨有时人越坏越不缺人爱,隔三差五就有男子提着四十米大刀去他府邸寻妻。 那场面,女人哭着拽住他衣摆,男人气得胡子发直,死死瞪着这个夺妻之人,拼了权位只想砍他一刀,最后又被官兵架走,哭号喊他毁了他一家,乱做一团。 谁家孩子跟自己长得不像,爷们最该怀疑的不一定是隔壁老王,而是他谢青鸾。 更有好事者们闲得没事,立了个皇城年度最有可能身患花柳病薨逝之人,排名第一的,便是他谢青鸾。 此排名年年立,年年还是那几个人,其他几个该病死的病死,被砍死的砍死,偏生他罪该万死的谢青鸾,腆着一张死脸,活到了现在。 当真该死! 众官一听谢青鸾人在酒楼,揽着怀中美人的手俱是一紧。 谢青鸾混账至此,弟弟的女人都偷,一偷偷俩,简直是没脸没皮,太过无耻! 千万得护好怀中娇娇美人儿,莫要被他抢了去。 “谢扶摇这么骂他哥,不是给他自己也骂进去了么?” 一个角落,中年男子窃窃私语道。 “好像是这个理……”旁人看戏的也品过味来。 “他今日闹这么大,传到圣上耳里,少不得几十板子喽!” “害,也能理解。谢青鸾夺他几回爱妾了,听闻这两位爱妾尤为受宠,心头有气……也正常。” “摊上这么个亲哥,也是可怜人呐——” “真不知道兄弟俩成天闹个什么,贵妃已死,这时候不该齐心对外吗?为了两个女人争来争去,不值当。” “呸呸呸!闭上你那张臭嘴,脑袋不想要了?” 谢扶摇一身墨绿色刻丝鹤氅,头发尽数由银花藏玉发冠一丝不苟束起,颈前挂着一串小型银铃,行动时跟随腰间黑玄木佩晃动,一步一响。 他快步冲进萃云楼,一张鼻梁高挺,颇具异域风情的深邃眉眼的脸显现在明珠之下,不以任何金饰点缀,胜过以金作配。 谢扶摇周身气质凌冽,扫过在场众人时,眼神犹如一把沾着血色的大刀,无端震慑人心。 只他一开口,就是糙的不能再糙的脏话,着实毁了外在形象。 “谢青鸾!老子大话不说第二遍,滚出来挨砍!” 宁烟阻下齐灿全程未停的按摩动作,仰头看他,眼珠子朝谢扶摇那边转动示意。 ‘什么情况?’周围安静的可怕,宁烟只能对齐灿比口型。 我擦嘞!亲哥绿弟弟,一绿绿一双,这瓜大兄弟你敢说我都不敢信啊! 继嫂子开门我是我哥后,新增弟妹开门我是我弟刺激剧情,大型家庭伦理剧,一场错误的发生,导致一对兄弟间的反目…… 这两位胆子也是大,敢在翠云楼这样的地界闹事,不怕他们爹知道罚他们吗? 第92章 萃云楼的老板 齐灿见到冲进来的谢扶摇时,依然专注的给宁烟按着头,在场的众人,怕是只有他没有半分意外波澜了。 好似……早已知晓什么内情。 他低头替她缓解头痛,被宁烟抬手拦下后,就是她仰头望向他的小脸。 不一样的角度,在他心里都是一样的好看。宁烟转着眼珠,透着一股无形的机灵劲儿,询问他具体情况。 齐灿眉眼软化成一摊水,用密语传音道:“皇室中人做戏罢了,青鸾扶摇两兄弟,他们没有看上去那么蠢。正好现下闲来无事,给小娘子解闷。” 没有看上去那么蠢?听齐灿一词,他这是知道什么内情啊。 宁烟再次比口型,‘你认识他们?’ 齐灿这次过了好一会儿,回道:“认识……但不算相熟。” 宁烟听出他语气犹豫,没头没尾的夸了他一句,‘齐公子真厉害。’ “厉害?从何看出?”齐灿听见心上人这么夸自己,心里说不高兴是假的。 ‘齐公子又是救萃云楼老板,又是跟两位皇子认识,大半个皇族都扯上了关系,可不是厉害么?’ 齐灿怔了下,才发觉自己被宁烟揶揄了顿,不由失笑。 以前只知她性子偏冷淡,现在看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鲜活面,更为可爱了。 宁烟其实就是懒得装样了,以前装人设那是地位不一样,她需要利用别人而已,现在她已经脱离身不由己的危险境地,顺便回归本性了。 宁烟从来不会永远把自己困在一个虚假的躯壳里,更遑论费尽心机装出什么模样去几年甚至长达一生去讨好一个男人,那太过费劲,也没有意义。 男人带来的仅仅是她需要的欢愉和权利,他们并不代表她的全部,她的人生,也不需要围着男人转。 可以享受,不可以沉沦。 轻易动心付出失去的,不叫渣女,叫舔狗。 齐灿之前跟她说过,他能进萃云楼免账,是救过萃云楼的老板。 而萃云楼的老板就是皇室中人,谢扶摇和谢青鸾齐灿又正好‘认识’,说是没有一点点联系,谁信呢? 能在动荡皇家生存下去的,能有几个是什么手段都没有的傻子? 宁烟不再仰视齐灿,改为观向视线中央的谢扶摇。她此前在衍山门的时候,听廿梓心说过,贵妃是被毒死的,下方官员也有人提及过贵妃。 不了解皇室关系,也能粗略猜出其中一二了。 被毒死的贵妃,是两位皇子的生母。 至于有没有什么其他隐情?宁烟才不关心,她现在关心的是,两位皇子是萃云楼的幕后老板,肯定了解徐家的一些勾当。 酒楼里也有这么多的姑娘……说不定,他们的联系,比她想象的深。 齐灿斟酌如何回她的空隙,身后方极其轻便的脚步朝他们这边过来,在他身后站定。 衣角被一阵无名风小幅度带起,宁烟也意识到身后多了一个人,她不闪不避转头看向来人,他容貌不加任何掩饰,眼底浮起一丝诧异。 跟谢扶摇,少说有四五分像的帅哥。 差异的原因是,来人不止像谢扶摇,眉眼还有两三分像……一个她很是熟悉的人。 所以,这位就是谢青鸾? 酒楼恢复了些许嘈杂,多数人都着急议论皇家秘辛,他们这个僻静的角落,还无人察觉多了个人。 谢青鸾和先一步见到他的宁烟对上视线,一手搭在齐灿肩上,笑得一副无赖样,以开玩笑的口吻道: “哟,齐兄,这是新嫂子?” 照面第一句话,可以说情商极低了,就跟兄弟伙儿换了新女朋友,大家有空聚餐吃顿饭,他哪壶不开提哪壶,以“新”引出“前”字,成心激化情侣矛盾。 这种人,不是瞧不起兄弟,就是别有所图。 齐灿知晓来人是他,颇为头痛,他前脚才道不熟,这会儿又称兄道弟,还被他捏造出“新嫂子”一词,这小子摆明就是来找事的。 他用密语回宁烟,“齐某不是有意瞒你的,细说起来颇为复杂,齐某改日定然赔罪说清。” 又转对谢青鸾道:“她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恰好与我同行,并非其他。莫要胡乱揣测。” 谢青鸾长长‘哦’了一声,语气听着不着调又欠揍,毫不见外的大喇喇坐到二人对面。 “那就是后嫂子。” 眼睛瞥过那一壶仙子酿,从隔壁空桌薅了个茶杯过来,毫不见外的斟酒饮下一口,砸吧砸吧嘴,五官慢慢皱成一团。 “这什么破酒?跟甜尿似的,一点劲儿都没。” 后嫂子……这个称呼,齐灿还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沉默看宁烟反应。 宁烟对他们所谓的打趣没有不自在,也没有介意,平静的跟说的不是自己一样。 从二人互动来看,她猜对了。 萃云楼的幕后老板,很有可能就是这两个兄弟中的其中一人。 之所以大张旗鼓的找人,也不过是故意展现在众人面前麻痹他人的把戏而已。 调查徐家和江芮去向,可以从他们身上入手。 谢青鸾吐槽完酒,宁烟接话客气回道:“此酒名为仙子酿,为齐公子一位故友所赠。” “仙子……酿?”谢青鸾指着酒壶,不可置信又重复一遍问,“你说这是仙子酿?” 宁烟:“嗯。” 谢青鸾想到什么,问齐灿,“假的?” 宁烟一反常态的拉住齐灿一边袖子,身子往后倚,忽视齐灿意外神情,亲昵的靠在他身上,笑得很是甜蜜,“是真的仙子酿。” “我不胜酒力,闻着仙子酿的酒气都醉了过去,多亏齐公子体恤,往里加了两颗醒神的丹药让我饮下,方重归清醒。” 说着,她再次对齐灿道谢,“齐公子对我真好,听说仙子酿此酒很是难得。自己都没喝一口,竟愿意为我毁了一壶的仙子酿,我很开心。” 话语中,还刻意带着几分女儿家的羞涩。 她才不管这话给不给齐灿拉仇恨,她现在要的,是谢青鸾记住她,回头说不定可以借齐灿名义打听些事。 若真是什么‘好’兄弟,可不会因为一壶酒翻脸。 齐灿见宁烟主动投怀送抱,心头一紧,有些担心这些日子没有打理自己,她会不会闻到什么怪味? 第93章 一个大胆的想法 转念想,修士身躯以灵气滋养,不会产生脏污,齐灿又暗自觉得好笑。 哪怕看出她的刻意亲近,不久前她还对自己态度颇为冷淡,谢青鸾一来就变了,还专门提及仙子酿一事,怎么都不像目的单纯。 齐灿不愿意想那么多,于是理所当然的把她的行为归为面对外人,没有安全感,亲近他一些。 她这么好,此前都没有怪过他的无能,她怎会有坏心思呢? 只要宁烟能离他近一点,有目的,那就有吧。 世上从来都没有纯粹的人,他是喜欢她的纯洁不屈没错,但这并不代表他无法接受她的势利多面。 人非圣人,总得图些什么。 宁烟想要的,只要他有,他愿意给她。 有钱人不会怕人图财,有貌人不会怕人图相。只有一无所有之人,才会站在制高点去批判,精打细算的计较。 她愿意图他的东西,那是不是代表……她对他,是有意思的? 齐灿经过一番自我攻略,看向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心中只觉无限欢喜,根本没有注意到对面脸色铁青的谢青鸾。 谢青鸾瞪他,破音道:“你!怎么可以,可以……” 他抚着心口,满脸痛色,还要再谴责齐灿,下方飞来一个茶杯,携着怒风,生生击碎他手中酒壶。 瓷器碎裂的声音蔓延,酒液洒了满桌,不用齐灿帮她,宁烟自己快速起身避开桌边流下的酒液。 “谢青鸾!老子就知道你躲在这里,受死!”谢扶摇看到亲哥,二话不说,拔起身旁三个侍卫抬着的大刀,朝这个角落劈砍过来。 宁烟被齐灿带着往后退去,顷刻间,他们的酒桌就被谢扶摇劈成碎片,木屑飞溅四方,只余一地狼藉。 一击未中,谢扶摇眼底杀意尽显,复朝已经闪身到另一处的谢青鸾劈过去—— 哗啦哗啦,桌椅陆续碎了十几张,达官贵人们见势不妙,也不享乐了,该跑的跑,该抛下美人的抛下美人,纷纷从舞台后的小门鱼贯逃窜。 谢扶摇其中一刀用力过猛,劈中了二楼外部栏杆,以为在楼上看戏没事的人们吓得大惊失色。 骰子也不摇了,用衣服兜起筹码,抓紧从宁烟身后方楼梯下来跑路。 啧啧啧,演戏演挺像啊,两人这一来一回,动手毫不拖泥带水,一般人说不定还真要被哄进去了。 这兄弟俩也是真下得去本,萃云楼自己开的酒楼,毁坏起里头的物件来也是毫不手软。 桌椅,高台,栏杆上的小金象,还有各类单是看材质就知道价格不菲的红绸,都被一一损坏。 那些美人和小厮,俱已早早离去,在场除了宁烟跟齐灿,没有其它外人。 但是……他们还在打。 你说这戏演的,跟真的一样。 几刻钟后,楼内建筑已经被毁的差不多了,宁烟问齐灿:“齐公子,这戏,是不是演的有点长了?” 齐灿知晓内情,原以为他们会点到即止,人都走完了,他人一追一逃,没有停歇的迹象。 若是演戏还好,就怕,不是演的。 “不要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扶摇哥哥,青鸾哥哥,你们不要为了我们打架,兄弟离心,不值得……” 楼梯口处,传来两道急切女声,大声劝阻道。 ——这是最后下来的两个女人,所有人都走了,她们却没有跟着走,反倒跟宁烟二人留下来一起观战。 空间系统听到这糟糕的熟悉台词,说:【宿主,下雨了。】 宁烟:“少玩一个梗身上会长虱子吗?” 系统不假思索:【会。】 寥姬也跟着出来了,语音隐有兴奋:[烟儿,那两个人族帅哥不错,我喜欢。看面相跟鼻子就知道体力好,要不我给你掳走玩一玩?] “寥姬,你一颗丹学什么采花贼的作风?我看着那么像饥不择食的人吗?” 【像。】 [像。] 寥姬系统异口同声道。 [烟儿,我说真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宁烟拒绝道:“不考虑。他们现在八成是闹真的,那两个女人,确实是谢青鸾给谢扶摇戴得绿帽。” “人都走完了,两个还不消停,他们认识齐灿,没有在我这个无权无势的人面前演戏必要。” “男人嘛,没有情感纠纷的还好说……” 寥姬接话:[那行,下次给你找没有情感纠纷的帅哥采。] “……?” 试想,月黑风高夜,她穿着一身黑衣,无声摸进那些帅气小公子房中,怪刺激的。 ……她都在想些什么? 宁烟甩干净这些龌龊想法,按下蠢蠢欲动的小心脏,不等拒绝,寥姬先一步切断了联系。 系统没有切断联系,而是持赞成观点,认真分析道: 【宿主,我感觉它说的好像有点用,你那一次不也是抛下元卿就走了吗?白拿50渣意值呢!要不……你对其他人也这么试试?反正寥姬花心思找对象,你负责埋头苦干就行。】 “不是?你们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你不也想变强吗?空间里的那些200渣意值一本的武功秘籍,你敢说你一点都不想买?宿主,我了解你,没有人比你更想变强。而我空间里的东西,刚好适合你的体质。】 【我说真的,宿主你好好想一想吧。】 它们相继切断联系,独留宁烟一人凌乱。 她好像……要被迫成为采花贼了。 不是哥们这对吗?你们一统一丹,怎么搞的都跟皮条客似的? 说真的,她在系统商店看到那些200一本的武功秘籍时也想买下,奈何存款只有500。 系统可谓一语中的,单靠现在算不上金手指,用一次代价未知的魂丹,她离变强,太远太远了。 谢青鸾和谢扶摇斗势愈演愈烈,两个美人见此,也不在原地劝了,改为走近他们劝。 “我姐妹二人不过出身低贱的女奴,缘何为我们费心争斗?青鸾哥哥,扶摇哥哥,停手吧!” 她们来到原本舞姬所在的舞台上,离空中缠斗两人越来越近,许是不怕受伤,或料定他们不会伤她们二人,声泪俱下劝道。 第94章 合理分配 青鸾扶摇看两个美人劝阻,手中招式有所收敛,改为在离宁烟和齐灿身前的那一方,远离美人的天地打斗。 谢青鸾身为被追着砍的兄长,全程鲜有还手,闪避姿态却很悠闲,整个人如同轻飘飘的羽毛,游刃有余。 谢扶摇攻在何处,他足尖一点,身姿轻盈的闪到另一处。 谢扶摇招式相对很是莽撞,只埋头朝他要害处猛攻,有条理,但稍显杂乱,略逊谢青鸾一筹。 “谢青鸾!你有本事还手跟老子打一架,当初敢抢走她们,就该想到有今天!” 谢扶摇从宁烟身前的那根木柱上拔出自己的大刀,对坐在空中吊起,唯一完好红绸上的亲哥喝道。 “弟弟,我真是没嘴说你,整天凶巴巴的满嘴脏话,给我两位美人都吓坏了。” “什么叫抢?哥哥是带她们远离龙潭虎穴,你不信自己问问她们,是看你这个粗人的脸色好,还是看我悉心待她们的好。” 相互比对的言论一出,谢扶摇本就是个好胜心强的人,住了手。 身后避开战争的侍卫们从一个角落蹿出,给他又是擦汗又是解氅,手上动作一个比一个麻利,生怕慢半拍丢了性命。 三个侍卫合力抬过大刀刀鞘,谢扶摇干脆利落的将大刀送了进去。 除了他,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好,那今日便问清楚!两个美人,她们到底想跟谁。” “你不过比老子早生两年,休以兄长身份压老子一头!今日不是你头一回抢我美人,我跟你讲,要不是她们在这,我跟你,没完!” 谢扶摇放完狠话,眼神触及两位走过来的美人时,少见的松动。 他是发自内心的喜爱两位美人,否则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同胞兄弟闹的这么僵。 此事,无需多时,那么多官员在场,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该传到皇帝那边了,回头定然少不得一顿罚。 舍命为美人,他不怕罚。 在某些方面,他确实是个彻彻底底的莽撞愣头青,对待在乎的心上美人,他愣头青的症状不会减少,只会增多。 两兄弟和两姐妹之间的感情纠纷,已经脱离寻常电视剧的三角恋,走向更为离奇的未知结局。 宁烟八卦心使然,这个时候当然不能直接表示我想上去看他们四个人的八卦,而是故作善意的对齐灿道: “齐公子,他既是你友人,我们还是劝两句吧?” “他们亲兄弟,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闹的太难看,也不好。” 齐灿被她假面善良打动,她真是个热心善良的人,很快就答应了她。 齐灿有护住宁烟的实力,他刚才观战,可以阻拦他们的争斗,只是觉得兄弟间的纠葛,他没什么必要插手。 既然宁烟这么说,他便跟她劝一劝。 齐灿跟在宁烟身后一步远的地方,靠近正处于新一轮纠纷的四人。 此时,他们站成一个圈,美人站在一起,兄弟站在一起,氛围稍显诡异。 谢扶摇率先问那两个美人道:“说!你们选我,还是选他那个整天在外拈花惹草的惯犯?他谢青鸾是出了名的见一个爱一个,现在跟了他,往后也没什么好下场。” “而我就不同,府中空空,正妻都不曾有,你们今日想清楚,跟了我,包管你们日后富贵荣华,且无正妻刁难摆谱……” “诶诶诶,吹牛就算了,还拉踩起你哥来了?”谢青鸾适时打断他,改换上那副温情面孔对美人道: “吾弟性子是有些莽撞,他从小于塞外长大,满口粗鄙之语,不会疼人,也不懂城内风俗,若不甚惊扰,还请两位姑娘莫要介怀。” 这话,看似是在为谢扶摇道歉,实际却在贬低他为人粗俗,性格不稳定,暗地告诉两位美人跟着他的反面后果。 侧面展现出他与谢扶摇的脾气相对性,告诉她们他识大体,会疼人,哪怕他拈花惹草,给的也是和粗鄙的谢扶摇不一样的。 两位美人对视一眼,美眸如同连着一根泪腺,半含泪珠,其中一美人道: “多谢两位殿下好意,你们对我们姐妹二人来说,都是顶好的贵人。” “阿灵和妹妹,挂念殿下们当初在平宁城救下我们的好意,殿下都是我们的恩人,我们一心报恩,恩人在我们眼中都一样的好……” “还请殿下们恕罪,阿云不知如何抉择。一切,全听殿下意见。” 两位美人手牵着手,说着就要一同跪拜下去,他们同时出手拦住她们弯身动作。 “并非美人的错,都是皇弟不曾体恤你们的艰辛。皇弟,你便让哥哥一回又如何?皇兄可不曾跟你讨什么人,就这一回。” 谢扶摇气的眉毛都竖起来了,额头青筋暴起,隐有发作之势。 “不曾跟我讨过人……确实,你以往都是直接抢的!” “谢青鸾,母妃怎地能生出你这般无耻,好夺人妻的人?你行径放荡,偷鸡摸狗,真是愧对母妃这么多年的精心教养!” 谢青鸾原本面上还带着几丝云淡风轻的笑意,被谢扶摇这么一说,神情肉眼可见的冷了下去。 “你不配提母妃。”温和虚伪的面具挂不住,他冷声道。 “抢人就抢人,莫扯那些旁的东西。有些话说开,就不好听了。” 宁烟默默看着他变脸戏法,心道:有隐情啊,皇室的秘辛一茬接一茬,年年未见少,看谢青鸾那样,他是不打算这时候讲了。 谢扶摇不服气,反驳道:“凭什么不配提母妃?我年幼被寄养在蛮人的帐篷里十余年。你在京城过着富贵日子,享尽母妃厚爱,忘了我这颗弃子弟弟。到头来,我还不能提起我母妃了?” “你是我兄长又如何?我生下来便低你一等?活该甘愿放弃自己的一切?我告诉你,你想得美!” 谢扶摇说到激动处,抬手搭上刀柄。 齐灿见两人又要开启一轮新的缠斗,想起宁烟目的,暗中施以定物咒,让谢扶摇拿不起大刀。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吗?” “分不出来,你们兄弟俩一人一个,不就好了?” 谢扶摇察觉大刀被动了手脚,眼神扫向他此前从未注意到的齐灿跟宁烟。 齐灿他认得,是谢青鸾一名故交,身份不详,一年见不得几回面。那个女子,约莫就是陪同他的女伴。 这下看来,他哥的这位故交,实力颇为高深。 他性格莽撞,也不是个会白送人头的憨包,心头躁意减退,收了拿刀的手。 该油盐不进的还是油盐不进。 谢扶摇果断道:“不行!她们二人本该就是我的人,凭什么让他分一个去?” 第95章 你一三五,他二四六 谢青鸾哪怕是昔日故友相劝,亦寸步不退,道:“她们都是我心尖尖的人,分走哪个,我都心疼的紧。” 不止兄弟二人抗拒齐灿提议,自称为阿灵美人也跟着道: “多谢贵人好意,我们姐妹俩在外相依为命多年,早已无法割舍,还请贵人高抬贵手,放我们姐妹共留在一处!” 齐灿无言,是他想岔了。 他想的没有那么复杂,两对兄弟姐妹,一人一个不就好了?谁也不多不少,总该解决矛盾。 却不想,两兄弟都想同时拥有两位美人,而这两位美人是姐妹,又想在同在一处寸步不离。 这是个不好解决的疑难题目。 齐灿少见的为难了。 “简单。”毫无存在感的宁烟忽然开口道。 谢青鸾和谢扶摇一齐看向她,她看似也就是个美貌女子,除此外无甚特别之处,能有办法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不成? 天选渣女宁烟瞅着齐灿为难,他不懂这方面知识,但……她懂啊! 宁烟想搭上谢家兄弟,打听徐尚书的机会,可不就正好摆上来了? 不就是想要两全又不想分开嘛,好解决,弄个排班表就可以了。 宁烟一点不怵兄弟二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略显压迫的眼神,面带微笑,身上蓬松毛绒白氅在她缓步上前时活了过来般,白绒跟随幅度晃动,衬得她像只灵动的白狐狸。 离他们几步之遥,齐灿眸光微动,亦跟随她停步。 宁烟问谢青鸾跟谢扶摇,道:“这两位贵人,你们可是真心喜爱两位美人?” 谢青鸾、谢扶摇承认道:“是。” 她又问阿灵跟她妹妹,“你们也是下定决心要报恩,可你们姐妹不愿意分开是吗?” 阿灵收回暗中打量她的眼神,低眉顺眼道:“对的姐姐。” “好。”得到肯定的答复,宁烟开始施展自己的骚操作,“两位贵人是真心喜爱她们,可否舍得在外替她们二人安排一处宽敞些的住宅?” 谢青鸾点头,“可以是可以,但……” 宁烟打断他,“那就行。回头你们给她们安排住宅,让她们能够住在一起,然后你们兄弟实行一三五、二四六,周日各自休一天的流程轮班,这个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这样安排,你们不但每周可以同时拥有两个美人三天,还可以避免后续矛盾。偶尔趁周日大家闲了,兄弟姐妹一起出来喝酒吃串,谈谈人生,增进一下感情,岂不美哉?” “两位美人既然是自愿报恩,做不出取舍,这般两全其美的提议,想来也是没什么意见的吧?”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宁烟,此言一出, 成功沉默在场众人。 该死的……她分析考虑的头头是道,安排有理有据,我一时竟无法反驳! 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因为她这番看似合理,实则三观炸裂的发言,被尽数摁灭了下去。 走向有一点猎奇,不确定,再看看。 谢青鸾和谢扶摇快速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里看出明晃晃的震惊,又同时移开视线。 又合理,又不合理的感觉……他们无法拒绝。 阿灵和拉着妹妹的手一僵,眼底神色莫名有些难看。想要说些什么,瞥了眼青鸾扶摇,嘴唇嗫嚅,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全场所有人,最惊讶的不是那些被排班的故事主角,而是宁烟身侧暗中睁大双目的齐灿。 她,竟然还有这方面的天赋?把两男两女的纷争,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分配化解……其方式,是不是有些过于娴熟了? 就跟,她早在之前,就干过相同的事一般。 ……不,他不该这么想她的,衍山门也有弟子分配做工,再常见不过的排班方式而已,他此前也有用过,这算不了什么。 这只能说明,宁烟是个机灵且善于变通的女子,比他在这方面懂得多,也有自己的想法,故加以结合,正好解决两兄弟的内部问题。 对,没错,就是这样。 她真是一个非同凡响的聪明女子。 齐灿说服自己,对她多了一分欣赏。 宁烟倒没有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排班这一套,她就是从现代后宫搬过来的方法,不同的就是两男两女,在时间上稍有改动。 现代的时候,她后宫数不清有多少,为雨露均沾,避免一些内部矛盾,她发明了排班表。 那个时候排班可没这么简单,不是一周七天的格式,是按月排的,别提多头疼了。 她给意见时,语气神态尽可能中肯,已经装的很正经了,要是在场有人多想……那就多想吧。 宁烟本质就不是个正经人,装的多正经也总有掉面具的那天,她会这么说,仅是为了方便以后探听消息。 “怎么样,你们想好了没有?” 宁烟从他们四人身上掠过一圈,最后停留在边缘的谢青鸾身上,询问道。 谢扶摇面色变了变,道:“此种共享行为,实在有违人伦,我……” 谢青鸾只回望宁烟那双笑起的明眸,也跟着笑了。 他抬手,制止谢扶摇拒绝的话,“想好了,姑娘这番话当真是让人醍醐灌顶,我这就差人去给美人们包下一处府邸。” 谢扶摇一口气堵在心口,谢青鸾都同意了,他要是在表示别的意见,不想给她们安排住宅,岂不是显得刻意找事,明摆着自己不如谢青鸾心胸宽广? 但……两个美人,原本就是他的啊! 谢扶摇哑了火,道:“今天为周字二,我们应如何分配?” 宁烟双手环胸沉思,道:“这个你先别急,分配的问题,得等到下周。” 谢扶摇有心挑刺,“为什么?这周不行,还得等到下周才行?” 宁烟抬手,平静的指向门口处:“哦,你看那边就知道了。” 谢扶摇循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几个熟悉的老头子面孔,正是朝中武将,他们身后跟着几列官兵,手里缓缓展开一道卷起来的圣旨。 这几个老头,在某些方面,算是他熟人了。 谢扶摇面目扭曲一瞬,跟谢青鸾还有两位美人,一起上前认栽。 至于已经被官兵看到的宁烟跟齐灿?当然是被押着一起调查了。 在凡间,尽量不用仙术就不用,凭空两个大活人消失,说出去难免引起民间慌乱。 第96章 我很喜欢 他们这些路人,被带走到某处阴森封闭的审理堂,分开由几个官兵审问,宁烟实话实说,她就是个没来得及跑路的看戏群众。 那个审她的官兵正打算结案放人早点下班,另一个官兵过来,跟他耳语几句,他面皮一绷,对宁烟呵斥道: “大胆刁民!竟教唆那两个女子秽乱皇室,实在有违伦理纲常!” “来人,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宁烟:“?大爷你不调查一下真相跟事情经过,就这么纯打?” 要定她的罪,好歹得弄清楚事情原委吧?听不知道谁说了两句,就要给她三十大板? 按照一般流程,也轮不到这个小兵定罪,怎么着也得正儿八经的大老爷一拍惊堂木再说吧? 人间的律例,定的也太粗糙不讲理了些。 “哼,那两位女子都交代了,是你出的主意,让两位皇子给她们在外包一处住宅。实在是不知廉耻!” 宁烟道:“你不问问皇子他们做了什么,我说这些话的由来,只听她们二人片面之词便要罚我三十大板。过于武断了吧?” “您若有心,大可将几人召过来对峙,厘清事实再辨,这么着急,是担心这场纷争少了替死鬼么?” “再者,审问一事不应由审官下定论么?你一个小兵三言两语便说要罚我,是否越权?” 审她的官兵品阶不低,走到哪那些平民对他不是客客气气的,何曾被人这般顶撞过? 他面露愠色,“人证物证俱在,多说无益。” 朝周围的几人挥手示意,“动手吧!” 宁烟没有动,维持着坐在他对面的平静姿态,手指都不曾挪一下。 她算是懂了。 为什么这么着急定罪?这还连那些真正审她的人都没见到面,不过是为了保住那两个兄弟,挑她这个软柿子推出去捂嘴呢。 不管那两个女子所说真假,她今天,是注定要当一回那个被牺牲的替死鬼了。 怪不得人间会有这么多破事,感情上至皇族,下至官员,全都烂透了。 在他们的世界里,真假,是最不值得挂怀的东西,以权养权,才是根本。 啧。 早在她见证萃云楼混乱环境之时,就该想到这一点的。 皇室愿意给达官贵人提供寻欢作乐场所,老板是那俩皇子之一,他爹能不知道吗? 说白就是想办法维护自己犯错的儿子,下面这些小官跟他一条心,随便找她替罪而已。 官兵招呼两个小兵过来擎住她,不等人走近,宁烟双手撑着桌面,慢慢站起身,故作无奈,叹息一声道: “我于人间初来乍到,很想低调的,你们这么玩,我很难办。” “哼!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教唆皇子做那等伤风败俗之事,搅乱皇室血脉,没要你的命都算轻了!” 宁烟懒懒抬眼,“既然都打定主意不讲理,就不要废话了。” 她袖子下的手指微动,按住袖弩发射开关,千钧一发之际,那个审问她的官兵,连带着周围两个手拿刑具的小兵,齐齐昏睡了过去。 “齐灿。”宁烟第一时间就想到这是谁的手笔。 肩头被人轻拍一下,转头,不是齐灿还是谁? 他用手理正她歪了的氅帽,道:“走吧,这几路官兵不对,他们并非皇室派来的人。” 宁烟疑声道:“并非皇室派来的?整个朝堂还有别家能私下使唤得动官兵?” 一向知无不言的齐灿,罕见的选择了隐瞒,“这些……牵扯较为广泛,一时说不清。小娘子若想知晓,下次相约重见时,我再告知于你。” 下次…… 这意思,还没放弃养她的鱼呢?东西都收走了,现在是冲她人来的了? 好,既然想玩,那她就陪他玩。 “嗯。天色不早了,我朋友等我回家吃饭,先走吧。” 齐灿颔首,意念随心而动,脚下显现出一个阵眼,不大不小,正好容纳两人。 转眼间,面前场景像是被人用一只手揉碎成一团,从中柔软的破开,原本阴森的审理堂墙面消失,面前是她们早晨相见的那处小巷子。 今天这么一折腾,实属倒霉,没吃上午饭,看这暗沉下来的天,她这么晚回去,严昼指不定晚饭也不给她吃了。 不知道齐灿迷晕人的术法怎么样,最好让那些侍卫全部失忆,她可不太想明天皇城的通缉令上出现自己的脸,又是数不尽的麻烦。 “我送你回去?”齐灿垂眸,暗藏期待请缨道。 “不用。”宁烟脑子抽了才会把他带回去让严昼看见,“齐公子定个地方吧,您瞒了我两件事,总得挑个时间地方问清楚的,不是么?” 她邀约意图再明显不过,齐灿是铁了心吊她胃口想养她鱼,那就顺势上钩,打听一下消息。 谁是最后的赢家,可不是他说了算。 “我……”齐灿冷不防被她主动邀约,以往都是他主动,她这么说,是不是代表她也是对他有意思的? ……她只是想问清楚他未尽之言而已。 不要多想了。 “皇城北方,有一片千枫林,届时你跟着它走便好。时间,你定。”他一边劝自己不要多想,还是实诚的给出了地点,并附带指明方位的法器。 宁烟拿过法器查看,这是一只小型纸鹤,好像在哪见过,又不太一样。 欣然将纸鹤拢进袖子,宁烟算了下时间,“两天后见吧,齐公子两天后有空吗?” “有的。”齐灿不假思索答道。 “嗯。” 宁烟得了回复要走,齐灿不由自主的靠近她一步,没有言语。 这一步走了出去,齐灿后知后觉懊恼起来自己行为太过冒昧,再退回来又显得自己多事,一时进退两难。 柔软的女子身躯,在此时,双臂看似随意的擦过他腰腹,贴上他前胸。 女子身上,独属于她的馨香。 宁烟主动抱上了他。 齐灿,愣住了。 她、她她……没有任何目的,也没有任何借口,就这么突然的,主动的,抱着他。 他手心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渔网,上面渗出一滴又一滴细密汗珠,他不知道,现在应该回抱住她,还是该做些别的。 “齐公子。” “嗯。” “你身上的竹子香气,很好闻。” “那我……” “我很喜欢。” 第97章 你还知道回来 喜欢?她说喜欢。 喜欢什么? 他身上的竹香气。 又或者……不止他身上的竹香气。 齐灿耳边久久回荡着她轻飘飘的撩拨话语,再回神时,宁烟早就脱离他怀抱,早早离去了。 空荡荡的巷子口,已没有行人走动,宁烟从巷子口消失,他却再也走不出去。 早已溜之大吉的宁烟本人,她就是故意说那些引人遐想误会的话的。 被动的才是鱼,她要的是反客为主,在钓鱼这方面,她从来都是主动的角色。 把她当鱼养,还没收她的一切,就先做好被养的准备。 临近傍晚的皇城街道,街上行人少之又少,等到宁烟走回严昼在皇城,地理比较偏僻的住宅时,天色已然又黑了一个度。 他的这方住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远离闹市,僻静独立,住着相对来说还挺温馨舒适。 摸黑到门口,没有点灯。 严昼不在家?灯都不点一个。 宁烟这么晚才回,想起出门前的保证,心虚一瞬,摸到门框边缘,大声敲门。 “严昼,你在家吗?我回来了。” “严昼?你有事出去了吗?” “昼昼,外面好冷,我不是故意现在才回来了,我可以解释,你就让我进去吧。” 敲了好半天,宁烟指关节都红的发疼了,也没见严昼出来开门。 “真不在家?”她又问一句。 该不会是看她这么久没回来,出去找她了吧? 看这样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她身上传音石一大堆东西全部都没了,也问不了他地点。 人不在家,宁烟放弃走敲门路线,改为爬墙。 几个起步加跳助力,她很轻松的跃上外面的那层瓦墙。 她坐在几块瓦片上,看向下面黑洞洞的地面,心想:我还真有点采花贼的天赋…… 两只腿合在一起,她调整姿势,跳下去。 咕咚—— 跳进了一个水池里。 ?水池? 她记得出门前的时候,院子里都是没有水池的,她不会跑错家门了吧? 冰冷的池水淹没她口鼻,打湿她全身衣物,幸好池水不深,宁烟挣扎着到边缘爬出水池,白氅上的毛都变成了整整一坨,没精打采的黏在一起。 “你还知道回来。” 一个深宫怨夫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严昼。 他果然在家,故意不给她留的灯。 宁烟转移话题卖惨,“昼昼,我好冷啊,衣服都湿了。” “我们家里什么时候挖了个水池啊?我早上走的时候都没有,是你弄得吗?真有创意。” 她冻的浑身发抖,见严昼依然不为所动,从腰间解下那个湿透了的香包,艰难爬起来,摸到他冰冷的手,塞到他手里。 “昼昼,别生气了,今天是有意外情况我才回来的这么晚。这是我路上给你买的,一黑一白,我戴那个黑的,你戴这个白的,正好是一对。喜不喜欢?” 她拉着严昼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可怜兮兮道:“昼昼,我真的好冷……” 许是被香包打动,又或许是她冰冷的面颊引起他怜惜,严昼没有回应她,一声不吭将湿透的宁烟横抱起来,朝黑暗的里屋走去。 暖阁燃起一簇火盆,室内烛火尽数点亮,严昼把她放在凳子上坐直,解开她已经湿透的白氅。 严昼面无表情的盯着那个结解开,动作极其缓慢,哪怕一个法诀就可以烘干她全身,可他没有这么做。 好似故意要冻着她。 “我找了你一整个下午。” 他倏地说道。 “你晨间用传音石说,你有事,午间回来吃饭。我做了很多菜,有你喜欢吃的排骨,水煎黑鱼肉,炸糯米团……等了你很久,你没有回来,它们都冷了。” “我给你的传音石拨了几十遍,你一个都没有回我。” “我一家一家出去找你的人,找不到我就去城外找你,你都不在,我以为你遭了什么难,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你回来了。”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潇洒?来无影去无踪,想不理人就不理,白白浪费别人担心,觉得玩失踪很有意思?” 宁烟小声道:“……我可以解释。” 严昼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扯断了他没来得及解开的白氅带子。 “你拿什么解释?你身上的酒气?还是……这根男人的头发?”他伸手,在她衣襟边抓过,一根浅色男子的头发,从她衣襟里面,被他慢慢扯出。 宁烟和他的头发都是乌黑的墨发,唯有这根不同,是稍显淡色的浅发。 被质问的宁烟眼睁睁看他扯出那根发,头皮一紧,该死的,齐灿的头发什么时候掉她身上了? 修真人士也有脱发的?别太离谱了! 宁烟当然打死不认,“什么男子的头发?大家头发都一样,你不要多想,我今天就是随便去了家酒馆打听消息,顺便会会我皇城的姐妹,这根头发就是她的。” 严昼眼眶泛起一层淡红,听着她苍白无力的辩解,笑了。 “皇城女子的头发多梳盘髻,一根头发应当有三到四个弯曲,而这根头发,只有在男子的发冠弯曲处,唯一的大弯折点。” “你用这么拙劣的借口骗我?真当我是傻子吗?” “你身上酒气为甜香酒气,散了很多,你是午间喝的酒,且这酒底蕴醇香,绝非一般人喝得起的凡品,我给你的那些银钱,你拿出来给我看,还剩多少?” 宁烟:!? 宁烟当了一辈子的渣女,万万没想到会在严昼身上成为破绽百出的那个人,而且还从细节的头发弯曲程度,酒气的浓淡,了解她什么时候干过什么事。 恋爱中男人的洞察力,太可怕了。 这尼玛要她怎么玩? 最要命的是,她的储物戒都没了,全部财产尽数被齐灿顺的一干二净,她现在身无分文,上哪给他看她还有多少钱? 宁烟做出最后的挣扎和狡辩,佯装生气道:“这都什么跟什么?简直是无稽之谈!我就是跟姐妹聚了一下,回来倒霉,不甚被人摸走了钱袋而已,你不要多想。” 第98章 哄他 严昼不依不饶,“我不要多想?什么叫我不要多想?” “你是说,你今天的一切都是凑巧?凑巧临时跟你姐妹会面喝酒,凑巧忘记我在家里等你吃饭,凑巧忘了回我,要我白白担心,凑巧你姐妹跟你离的很近,近到肌肤相贴,近到那根头发伸进你的衣服里?” “又凑巧,在外花天酒地时,用光了银钱?” “宁烟,我陪你来皇城,跟你一起找你那个朋友的下落,我几番打听的时候,找不到你人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心里没数吗?” “你有了我一个还不够,你还要到外面去嫖!” 宁烟被他说蒙了,以往巧舌如簧的一张嘴,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 确实是她理亏在先,但是,她真的是冤枉的啊!那些钱真不是她花的,她总不能把齐灿交代出来吧? 还有,什么叫她还要出去嫖? 严昼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她再饥不择食,她也不会去嫖的好吧?顶多当几回采花贼…… 他这番咄咄逼人的质问,问的宁烟有些烦躁,她就算去嫖又怎样?他凭什么管她? 女人至死是少年,他懂个什么?他什么都不懂! 想起自己还有江芮的事要拜托他,徐秀秀她们现在也是住在严昼那边,宁烟暂时又不能跟他撕破脸,也不能供出齐灿。 一咬牙,宁烟两难之下,只能认了严昼的说法。 她缩着脖子,老实认错,“对不起昼昼,我做了错事。但是我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当时就是一时糊涂,脑子不清醒……” 她不管浑身熟透的衣物,上前一把紧紧搂住他,低声哀求,“下次不会了昼昼,我再也不敢了,你知道的,我最喜欢你了。” “如果不是因为体质原因,我怎么会去找那些凡人呢?你也知道我的这个体质跟你们修士在一起会越来越差,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就……” “昼昼,你不要不说话,我错了,我真的再也不会了。”宁烟装出一副哭腔,像是很害怕失去他的后悔模样,可她的眼里没有始终一滴眼泪。 废话,她根本就没有干好吗? 撒一个谎就要用一万个谎圆,她干脆承认算了,省得又编一堆多余的话。 而且,严昼要是真的不想见到她,她现在就不会说在她对面了,而是在乱葬岗的坟包里。 说白了,他之所以还有心质问她,就是不想离开她而已,心里其实还是对她存着一丝希望,抱着一定的侥幸心理,才会在诸多选择下跟她当面对峙。 真正的失望和痛苦,往往是无声无息的离开或者报复,那些大张旗鼓质问闹起来的,不过是不愿意离开,心里舍不得而已。 爱之深,责之切。不外乎如此。 宁烟偷瞄他神色,严昼眼睛红红的,没有看她,也没有理她,她手背砸过一点凉意,不是她头发滴下的水,是他心碎的眼泪。 诶……作孽啊。 时间流沙般走过,宁烟掉进水池里冻着了,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严昼闭上双眼,隔绝她的视线,说道。 宁烟急忙伸出四根手指,“我保证!我发誓,以后我要是再去嫖,我就天打雷劈,毒药穿心,生生世世不得善终!” “可以了吗?”她问严昼。 “不够,再加一条。” “好,你说。” “你要是再背着我去那些秦楼楚馆,你就害花柳病病死。” “好,我再去那种地方,我就害花柳病病死,可以了吗?” 严昼没有再理会她,坐在另一边,眼睛依然闭着,还在生气,但没有偷偷流眼泪了。 看样子是原谅她了? 宁烟心里松了口气,看到严昼这副难过,还带着晶莹泪痕的小模样,心痒起来。 她俯身,唇贴在严昼下巴处,轻轻卷进那一滴眼泪入嘴里。 “苦的。”她品了品,说。 严昼仿佛老僧入定,任她摆布,不见任何触动。 “昼昼,我的衣服,湿了。” “昼昼,我好冷。这些衣服黏在我身上,好难受。” 满室的静谧冰冷,逐渐开始回暖,直到,变得燥热。 宁烟垂下手,轻轻搭在严昼身侧的手上,他的手已经不像那时她塞给他那个香囊时那么冰凉,慢慢回温,手指拂过他手掌心,还有些热。 严昼的喉结,跟随着他的心,一齐滚了一下。 他还在生着闷气,任谁知道自己的伴侣背叛自己,都做不到一点也不气愤和伤心,他生气,气到想打她一顿,用自己的弯刃砍她,把她剁成肉泥。 她背叛了他,本该如此的。 可是到头来,他除了生气和声声质问分析,他什么也做不出来,更别说伤害她了。 她说她会改……真的会改吗?严昼不相信。 很多事情有了第一次,就像鸡蛋裂开一个小小的口子以后,会被逐渐撑大,直到里面的蛋清和蛋黄全部流出来为止。 人从来都是不容易满足的生物,他知道的。 那他又能怎么办呢?离开她吗?亦或者同样的报复回去?他做不到。 严昼很难过,以往宗门要是有弟子敢搞出这些蠢事,他们的道侣告状告到他面前,他定会在第一时间以宗门律法伺候,狠狠折磨他。 为什么现在到他自己,他就做不到了呢? 她背叛他,他却选择了曾经最不可能选择的原谅。 他真的,都快变得不像自己了。 她不走心的装着可怜,敷衍的说着一句句保证的话,她真的,不会再那么做了吗? 严昼撤走被她覆上的那只手,神色如冰道:“柜子里有衣服,你自己去换。” “好的昼昼,我去换了。” 宁烟瞥他撤走的那只手,这次答应的很爽快,似是不打算继续作乱。 严昼闭着眼,倾听房内火盆里炭火燃烧的噼剥声,还有,跟随着一起响起的衣物摩擦的窸窸窣窣声。 他听到,那些被冰水浸透的,带着重量的衣服,轻轻落在地面。 一件,接着一件。 它们层层叠叠,发散着某种异样的,令他莫名躁动的信号。 他的喉结,又不受控制的滚了一下。 房内的火盆温度,越来越热了,连带着他,也跟着热起来。 第99章 继续哄 她打开衣柜,翻找的声音钻入心神。 “昼昼,衣服在哪?我没看到。” 严昼声色暗哑,“你自己找。” “是这件吗?” “随便哪件。” 严昼不上钩,宁烟未见气馁,赤足在地毯上,慢慢俯身靠向坐立不安的他,凑近他的耳边,道:“你睁开眼睛看看,是不是这一件?” 他全程听着她这边的声音,当然知晓,宁烟根本就没有换上那件衣服。 所以她现在…… 旖旎情思浮现在脑海,他又自泼一盆冰水清醒过来。 她现在对他这样,那那个时候呢?她对待那些小倌,也是这样的吗? 她跟那些肮脏的小倌在一起时,是何种情态?是主动,还是被动?她当时在做那些错事时,有没有一刻想到过他,想到过她对不起他? 才第一天,来皇城的第一天,她就忍不住背着他出去嫖,以后呢? 还找什么借口说体质原因才去的,他平时哪怕不能跟她在一起,也会尽量通过别的方式满足她,她就是单纯追寻那些虚无缥缈的刺激感而已。 而他被她欺骗,蒙在鼓里,还在帮她找人。 她,根本就不值得他心疼! 严昼心冷却下来,闭着眼站起身,几步快速的走到门前开门。 他讨厌她,又喜欢她,离不开她。 他现在心情好乱,好乱。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想到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过,他就忍不住杀了她的冲动。 生平第一次生出逃避退缩的念头,竟是因为一个他曾经可以任意欺凌,瞧不上眼的小炉鼎。 木门打开一条缝,他的后背,柔软,温暖的女子身躯贴上他。 双手环住他的腰,哀求道:“严昼,不走好不好?” 严昼一颗心,因为她的这句挽留,痛涩无比。 “你跟那些小倌在一起欢愉时,有没有想过家里还有一个我,还有一个我在等你?” “我在给你找人的时候,你在外面花天酒地。我在给你做饭的时候,你背着我偷腥。” “宁烟,我真想杀了你。” 后面的话,跟他哽咽的声音,一起咽了下去。 可我下不去手。 “……对不起。”宁烟老实道歉。 话说完,她环在严昼腰间的手,被他一根一根,狠心,缓慢的扯开,直到他彻底脱离她掌控,头也不回的推门离去。 屋外冷风灌了她满身,她又打了个喷嚏,赶紧关上大门。 回头,迅速套上那些她翻找出来的干衣,整个身子开始回暖。 看来真生气了。 涩诱这纯情小子都不管用了。 宁烟忍不住发愁,齐灿这下是真顺她顺到大动脉了,要是她还有齐灿或者元卿的通讯方式,随便打一个,哪需要在这方天地看人脸色? 也是,男人毕竟靠不住,她在皇城无权无势,靠谁都有风险,得想办法培养自己的势力,至少不用倚靠其他人。 平心而论,宁烟是个没什么经商天赋的人,前世她名下有几处产业,也是交给得力下属打理的,她就负责带人干架。 她得收几个小弟,再找个会做生意的下属。 一直吃软饭,她后宫开不起来。 宁烟肚子饿了,听严昼说中午还有的饭菜没吃放凉,她悄悄潜出房门,蹑手蹑脚的朝厨房那边摸去。 摸到了地方,桌子柜子上上下下找遍了,也没有一个能吃的东西,大概是看她没回来倒了。 宁烟只能无功而返,热水澡也没洗上一个,枕着冷枕头,盖着冷被窝,欲哭无泪的缩成一团,睡着。 屋外,严昼收起隐匿咒,听到她歇息的动静,又狠心,又不忍心。 他出门后没有走开,而是以隐匿咒隐匿自身,跟随着出去的宁烟,观察她动向。 她衣服穿的不多,很是单薄,只要没人叮嘱,她永远不知道加衣。 她偷偷摸到厨房,晚上没吃饭么?跟那些小倌在一起快活的饭都忘记吃了?她凭什么回来再吃他的饭?没收,不给她吃。 严昼下定决心想让她长个记性,让他知道他不是那么容易原谅她的人,当他看见她一个人孤零零失落地回屋时,又心软了。 黑漆漆的夜色将他吞并,暖阁内的暗光,照不亮他眼底几番交错的晦涩暗芒。 今年人间冬天的雪落的格外勤快,等他反应过来雪落时,他的双脚已在地面站出一个坑。 烟烟,我最讨厌你。 也最喜欢你,最离不开你。 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做? 我不知道。 严昼握紧手里那个看着做工廉价敷衍的白色香包,目光久久凝视紧闭的房门,前所未有的茫然。 * “我只有你了。” “可是我不只有你。” “我也并非你的所有物。” “永别了,崔行慎。” “……” 寒凛峰,藏名居。 盘腿打坐的元卿睁眼,淡漠眼眸里萦绕着不解。 此前他与神女商议退婚事宜,神女那边答应的很快,提出了一个要求。 要求是他站在原地,被她打一顿出气,不准还手。 元卿答应。 于是,神女拿出她的法器……是一柄经过特殊改造的魂丹铸造而成的短刃,对着他胸口处捅了三刀,毫不拖泥带水的潇洒离去。 “切,我出山就是奔着去人间玩的,跟你退婚就是个顺带的,谁要跟你这个装货结婚,早看不惯你了。” ——这是神女走前对他撂下的话。 自那次受伤以后,他的记忆里,经常会出现一个他不记得的女子身影,说着一些他从未听过的狠心话。 她是谁? 开始,只是一两个字的只字片语,再后来,他看到手心里完整的四叶草,和一只纤细的手。 还有一对看不清面容的夫妻,丈夫怀里,抱着一个同样看不清面容的小娃娃。 越来越多的片段,相同的看不清的脸,唯有一人,身影最为模糊。 那个女子,记忆中的女子,永远像是玻璃蒙上一层大雾,他擦干一层,另一层便覆了上去,始终无法看清。 她说过很多话,只他一醒来,就会尽数忘却。 唯有今天,元卿第一次记住她的话。 ——“永别了,崔行慎。” 崔行慎……又是谁? 在他记得的所有话语中,只有一个人提起过这个名字。 是她…… 第100章 囚禁 次日清晨,宁烟悠悠转醒,看了眼窗外递进来的迷蒙白光,伸手在身边摸了摸,没有严昼的滑溜腹肌。 宁烟记起来,她昨天跟严昼闹掰了,晚上是她一个人睡的觉。 被子里的温度过高,她热的把被子踢成一团,摸向自己的额头,有点热。 鼻子也跟着一起堵住,很是难受。 毫无疑问,她又生病了,这个冬天第三次生病。 前两次是因为贪,这一次是因为她昨天跳水池着凉。 以往她生病,严昼都是第一个发现她病症的人,现在,房内的火盆已然熄灭,严昼不在这里,短时间估计也不会在了。 宁烟长舒一口气,问系统:“你的那些功法,可以让我增强一下体魄吗?像这样三天两头的生病,太弱鸡了。” 系统准时回:【可以,但是要几本同时修炼。】 “哪几本?” 【轻功、剑刀双法十七式、暗器功法、还有毒功。共四本,需要800渣意值,你现在只有七百多,积分不够。】 “七百,什么时候多了两百?严昼身上的?” 【对,昨天你睡着以后收集的。】 多出来的两百渣意值,算是意外之喜了,由此可见,严昼这家伙是真伤心。 挺好的,他越伤心,她越开心。 在衍山门时,他是怎么对她,欺负她,误解她的,她可都记着呢。 现在他对她好又怎样?她吃过的那些痛和苦,在那时可没见他手软一点。 都是他活该。 跟他上.床就是单纯为了爽而已,产生感情?亦或者偷腥愧疚?简直是天方夜谭。 任何男人,都是她的玩物,见一个爱一个是她的本性。 滥情?不不不,那是他自己上赶着送的,她只是一个不懂得拒绝的烂好人罢了。 “那先买三本练着。”生病的感觉太难熬,宁烟算算渣意值,对系统说。 【不行哦,我们这边是买一本轻功加购其他三本,不可以单独售卖。】 宁烟眼角抽搐,“你们系统商店也学外卖那一套?” 【嗯呢呗,这年头生意不好做,理解一下亲。】 你爹的。 算了,也就差一百,等会严昼过来骂他几句,说不定就够了。 宁烟想买药治病,无奈系统商店那些药目的性都很强,根本就没有治感冒的药,她储物戒不在身边,是真的孤立无援了。 万事还得自己扛,区区一个小感冒,过几天就能好。 身上热气退去,她浑身发冷,抖着腿踢回被子盖好,牙关冻的发颤。 等了多久,她就在床上躺了多久,一直睡睡醒醒,翻来覆去,整天过去,夜幕降临,也没看到严昼过来。 房内没有一丝光线,宁烟生了病,饥饿感在病痛的折磨下显得微不足道。 她开口,声音哑的不像话,“严昼,你在不在?我生病了,好难受……” “严昼?” “我昨天受凉生病了,真的没有骗你。” “严昼……” 宁烟喊了几遍也没有他的回应,扶着床沿,艰难坐起,烧的精神恍惚,脚步踉跄的自己去开门。 手指触及门板,推了一下,没推开。 宁烟甩甩头,以为是她力气小没推开,又推了一遍。 还是没有开。 她被反锁关在了这里。 宁烟瞳孔颤动,一声不吭,也不用推了,改为用脚踹门。 狠踹,死踹,看似脆弱的木门仍然纹丝不动。各种拍打声,狠厉的撞击声交错,不绝于耳。 她被囚禁了。 被囚禁在这个小小的房间。 小小的,她出不去的房间。 巨大的恐慌将她淹没,宁烟一个字也说不出,死劲踹着门。 甚至激动之下,用上了她鲜少使用的魂丹力量,也没能打开这个门。 门闫下,诡谲圆形阵法图显现,严昼精心布下这个阵法,困住了她。 他,凭什么困住她? 他从哪来的权利,囚禁她? 没有人可以困住她的。 没有人可以再剥夺她的自由了。 任何人,都不可以。 宁烟使用魂丹,大多时间会掌控一个较好的度,这一次,她没有控制它的力量,一股蛮力尽数使出。 最后一下,撞开了房门。 严昼在门外站了一整天,他有心给她一个教训,先关住她一天,她敢背叛他,这是她应该受的苦。 期间好几次他做好了饭菜,他犹豫多次,狠下心,还是没有送进去。 就一天,晚间一过,他再给她送过去。 他看着破门而出的宁烟,来不及意外她为什么会破开他的阵法,刹那间,胸口一痛。 一只匕首,没入他的胸腔。 以他看不清的速度,宁烟拿着从系统那里兑换的道具,没有一丝犹豫,或者说,不需要犹豫的捅向他。 抽开匕首,抬脚,踹向他胸口,严昼受伤,下盘不稳,被她踹倒在地。 他双目微微睁大,眼眸里倒映着她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 宁烟来到他身边,慢慢蹲着身子,以匕首作标,死死送进严昼胸膛。 一下,接着一下。 鲜血和碎肉在她眼前翻飞,地上白雪被严昼身上的血尽数染红。 严昼修成仙身,未伤及仙魄,他不会因为她这些攻击死去。 可是,心好痛。 他没有还手,任由宁烟发泄。 他不会死,但疼痛不会减去。 冰凉的匕首被他的血肉浸泡,温暖,不再冰凉。 他的心脏,却渐渐凉了下去。 “严昼。” 宁烟喊他名字,语调没有任何起伏。 “你不感觉你很像一条缺爱的狗吗?” “给你说两句好话,就跟丢了一根狗骨头在你面前一样,巴巴的就摇着尾巴过来了,不值钱的廉价玩意。” “撒泡尿就以为这里是你的地盘,上了几次床就以为我是你的人?蠢货,我爱去嫖就去嫖,嫖十次,一百次,你都管不着我。还想借此拿乔囚禁我,你想得美!” “你知道为什么没人爱你吗?因为……你根本就不配,你个廉价的倒贴东西。” “你跟那些青楼小倌,没什么区别。一样的随便,人尽可妻的贱东西。” “你活该一辈子被打上元卿狗腿子的头衔,一辈子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一辈子当一个一无所知的附庸品。” “听清楚了吗?你真是活该。” 第101章 撕破脸 【叮!恭喜宿主获得200渣意值,来源:严昼。】 【叮!恭喜宿主获得300渣意值,来源:严昼。】 【叮!恭喜宿主获得500渣意值,来源:严昼。】 【……】 系统此起彼伏的电子提示音不绝于耳,以往宁烟很喜欢听的提示音,现在觉得它有些吵闹刺耳。 宁烟故意说出这些话,她明白的,亲密之人的恶语中伤,才最伤人心,最能从心灵深处瓦解一个人的心理防线。 她是故意的。 地面的白雪,彻底被血液染透了。 一寸一寸,痛入骨髓,五脏六腑的,染透。 透支魂丹力量的代价是,她眼前视线越来越模糊,原本能看清的模糊人影,尽数融化成一团,归于无声黑暗。 她觉得不解气,扒开严昼已经被她用匕首捅烂的衣服,又往他心口处送了十几刀,才大口呼吸着站直,往记忆中的门口走去。 脚腕,被一只带着黏腻鲜血的手扯住。 “……你、你一直、都是,这么,想、我的?” 严昼胸腔被捅穿,血液顺着喉管不可控的往上涌,他口鼻充斥着浓稠鲜血,好似被层层厚布堵住般,还在挣扎往外吐着破碎音节。 “是。” 宁烟肯定的,不假思索的回答。 她前移脚步,轻松挣脱严昼最后的一丝气力。 连带着他的希望,他的一切,他的自我,仅剩的光明,跌跌撞撞的,离去。 雨点夹杂着风雪,纷纷杂杂刮进严昼的黯淡瞳孔。 他缩回那只挽留她的手,不去思考她为什么实力大增,也不去思考她到底爱没爱过自己。 耳际只充斥她那句—— 是。 是什么呢? 他廉价? 他下贱? 他跟青楼小倌没区别? 他活该当一辈子附属品? 都是。 眼泪混着鲜血,洇湿他最后的希冀和爱恨。 哭着哭着,他又笑起来,大笑,扯着嗓子笑,笑得眼泪决堤河水般汹涌,一去不复休。 声音太大,一时分不清究竟是笑,还是痛哭哀嚎。 “疯子。” 宁烟摸黑出门,走了老远,听到他的大笑声,低骂一句。 “系统,给我把那四本功法打包,以后我要你再给我。” 系统回答:【好。】 暗无边际的寂静中,空间许久不曾说话的寥姬出声道:[其实,你可以不用做这么绝的。] [你这次透支力量太多,副作用,会比你想象的严重。] “我知道。” 天色太黑,看不清前方,宁烟只能摸索路边的草木,顺着一棵树的树干,没有方向和目标的向前而行。 宁烟是最清楚使用魂丹副作用的人,可她还是这么做了。 不仅这么做,她还以那些一句又一句的扎心话语,收获了她原本没有想收集的那么多渣意值。 她最开始,没有想过要做这么绝的。 严昼是她的玩物,也玩过那么多次了,她被他伺候的不错,怎么可能一丝感情都没有? 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发贱,太把他当回事了。 “从我有能力的那一天起,我就发誓,我再也不要被人控制,囚禁。” “没有人可以再把我关回去了。” “再也,不能有。” 宁烟喃喃自语道。 她到底是说给寥姬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呢? 不重要了。 宁做路边骨,不做笼中雀。 她再也不要回去了。 也没人可以让她回去。 【小心!】 她踩着地面蓬松雪地,手臂扶着树干,身处一片不知何处的山林。 系统乍然在她脑海里提醒。 宁烟还发着烧,加之魂丹反噬,五感朦胧,很是虚弱,在系统提醒后,不由自主往前走了一步。 脚没有踩到实地,彻底踏空。整个人就这么直挺挺的顺着一个大坡,滚了下去。 宁烟感觉自己像是被关进洗衣机里的一团脏衣,翻来覆去滚个不停,一溜滚到了最底。 半张脸陷进雪地,被更多风雪掩埋,四肢冰冷麻木,她感知流失,分不清到底哪里疼,哪里被那些地面伸出来的树枝刮伤。 “系统。” 【嗯,我在。】 “还有机会吗?” 系统理解她的意思。 她在问它,还有复活的机会吗? 【……】 【没有了。】 之前不让她赊账,只是为了督促她努力,实际主神那边给出的容错率,有,且仅有一次。 它知道宁烟会这么冲动的原因,于是它没有跟寥姬一样说她,选择了沉默。 人嘛,总有那么些不愿意提及的过往,它应该尊重。 “行吧。” 宁烟吐出一口血,平静接受了这个事实。 细细想来,还是有些遗憾。 她还没有找到江芮,还没有帮秀秀阿云揪出姓徐的报仇,后宫也没开起来。 好像还有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做。 真衰。 宁烟冷着冷着,身体开始回温,一点烫意,自胸口灼烧开。 寒冷到极致,身体保护机制强行启动,她全身开始恢复知觉,短暂恢复了气力。 她认输,但没有完全认,双手冻的发抖,抓爬着雪地,艰难站起身。 只要还有一点点生机,她不会就这么放弃。 * 血,好多血。 到处都是血。 他手里拿着一把平平无奇的铁剑,放眼四顾,残肢断臂,眼睛也跟着蒙上了一层血色。 眼前,昔日挚友元胤,他还是穿着那层青衫,直挺挺跪在他面前,天灵盖被他掀开,成了两半。 元胤脸上永远是那副他熟悉的平和模样,哪怕被他亲手劈开,他眼眸半阖,黯下去的瞳孔看他,里面也没有一丝憎恨怨怒。 他颤抖着丢开剑,低头看向足边的水洼,已经被血染红的水洼。 天亮了。 里面倒映着他原本的脸,带着斑驳鲜血的脸。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声又一声的忏悔,大哭,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从泥地里找出元胤被劈开的另一半头颅,搭积木似的拼回。 可他已经死了,人身也并非积木,搭回去的东西,滑落掉下来。 午夜梦回。 止渊平静坐起身,下榻,点燃油灯,听着竹屋外风雪交加的刮擦声,枯坐。 他已经数不清自己是多少次梦到那天的惨烈场景了。 每当梦醒,他就会失眠,眼前仿佛萦绕着数只扭曲残魂,朝他呐喊, 索命。 可他还不能死,他还要还债,还他自己欠下的,不能逃避的债。 第102章 你叫什么名字? 笃笃—— 止渊撑着额头干坐,竹屋屋门翕动,传来断断续续的敲门声。 他住的位置极其偏僻,平日出门采买东西都要弯弯绕绕走个大半天,很少有人会来这里,更不肖说造访屋门了。 这年头还真是难过,流寇都不过冬了。 止渊几乎瞬间就想到这唯一一种可能,这荒郊野岭处,也就那些被驱逐之人才会来此。 他一贫如洗,要抢就抢吧,随意了。 止渊起身去开门,打开到一半,一个雪人便朝他扑了过来。 雪人全身上下带着雪粒和雪花,身上温度冷得跟死人无异,她眉毛跟头发都已被冰雪冻结,看起来颇为滑稽。 她的眉眼……很熟悉,他白天见过。 是不是,那个人的转世? 止渊本能逃避那段记忆,正要推开她,雪人伸出手,手里拿着一柄小巧匕首横着,朝一片空气睁着无神双眼,冷声威胁:“救我。” 止渊提醒:“方向错了。” “……哦。” 宁烟抖着匕首,冰凉手指摸索他脖颈,摸到位置,再次横过去威胁。 “救我。” “你瞎了。”止渊肯定的说。 “我没有,高度近视而已。”宁烟嘴硬。 “你承认我就救你。” 宁烟非常识相收回匕首,“我瞎了。谢谢你。” 止渊:“骗你的,我不会救你。” 铮地一声,匕首脱落,钉进了地面。 宁烟再也强撑不起一丝理智,浑身瘫软倒地,昏迷了过去。 止渊看着地上瘫软滑落下去的女子,她的眉眼,那么的熟悉,多看一眼,就能叫他回忆起那段时日的痛苦回忆。 他一遍遍逃避,又一遍遍接受,灵魂如同丢进热油里烹炸的恶鬼,永世不能翻身。 她的转世吗? 救吧。 也不差她一个了。 认命扛起她到自己那张没什么暖意的简陋木榻上,止渊从竹屋的一个角落翻出自己崭新整洁的药箱,来到床沿替她把脉。 她不止瞎,还染上了严重的风寒,五脏受损程度不一,但都是极为严重的伤病。 她的腿部,也呈奇怪的弧度弯曲,掀开衣摆查看,正是断骨之症。 止渊精通医术,给很多人看过大小不一的病,头一次感到意外的棘手,她到底干了什么?身子跟破沙漏一般千疮百孔。 他从药箱里翻出一颗藏的很深的药,捏着她的下巴,丢进她的嘴里。 又将那些银针摊开,悉心为她施针治病。 长夜漫漫,她的病,还有得治。 施针途中,她烧的糊涂,死死攥住他一片衣角,声声梦呓哀求:“求你,求你……” “我再也不敢了。” “不要把我关进去。” “不要,不要……” “妈妈……” 妈妈? 她在说什么? 妈妈,不是只有人间青楼老鸨才有的称呼吗?寻常人家,都是称母亲为娘亲阿娘的。 她的转世,竟是这样的身份?那她受了这么重的伤,是因为从那里逃出来了吗? 止渊没有任何嫌恶,脑补完她身世,他本性泛滥,又开始同情别人了。 他从始至终,都是一条心软且共情能力很强的蛇。 哪怕经历过那些事,那些回忆成了梦魇,他几番逃避,善良屡屡战胜恐惧,本性形成,改也改不掉了。 救她一次吧,等她醒了,他就把她赶走。 可是她都瞎了,要不要再收留她几天? 收留她一天吧,她伤的那么重,要不再多几天?骨头都断了,半个月? 不行,他那个时候都没有粮食给她吃了,三天,最多就三天。 止渊下定决心,继续施针。 * 宁烟忘记自己睡了多久,做了多少个细碎片段的梦,理智归于混沌,脚下像是拴着一块巨石,连带着她沉进冰冷海底。 每每彻底要沉进去时,又会出现一只手,把她拉回。 睁开眼,看到的也都是一片相同的漆黑,她明白,寥姬所说的严重反噬,就是失去视觉。 老实说,她不太能接受自己变成一个瞎子的事实,于是再次闭上眼,沉睡。 直到某天,身边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音将她唤醒。 手臂被一个人抬起,一只手跟她把脉,男子低声嘟哝,“明明都好了,不应该的。” 宁烟还想继续装睡,她肩膀就被人疯狂晃动,死命摇她。 “能醒吗?再不醒,肌肉萎缩以后你就不能站立行走了。” 宁烟没办法,老老实实睁开眼,丧气满满的回他:“别摇了,我醒了。” “你……” 宁烟很是自觉的摸索下榻,光脚就往外走,看不清路,在门框边缘撞了三回,才打开门。 临走前,她狂炫酷霸拽的丢下一句,“多谢相救,回头,我会给你酬劳。” 说完,自以为潇洒的往前走。 一步,两步,踏空,头朝下,哉进雪地。 宁烟从雪地拔出脑袋,心情格外不爽,她不喜欢以自己真正脆弱面示人,于是急着逃避,闹出了更多笑话。 止渊跟着她追出来,看见她脸色不好的半跪在雪地上,脑袋都是雪,很滑稽的场景,他却笑不出来。 “我是问你,你病了这么久,要不要吃点东西?” 止渊放缓声音问。 宁烟答非所问,“我瞎了。” “我这里没有什么好吃的,只有几个红薯,刚蒸好,你吃不吃?” 宁烟回:“我瞎了,什么都看不见了。” 止渊道:“真不吃?” 宁烟继续跟他鸡同鸭讲,“早知道就不要这么冲动了。” 止渊长叹一声:“我有办法治好你的眼疾。” 宁烟:“吃。” 宁烟被止渊拉起来,替她拍干净身上和头上的雪粒,她黯淡眼眸看着看不到的地面,跟随止渊指引,走上木质低阶。 “抬脚,高一点。” “走错了,往左一点。对,就是这里。” 门由他推开,宁烟被他牵着,往竹屋里走去。 竹屋内部没有什么暖意,和外界相比差不得多少,但这使她莫名感到安心。 一个盲人仅剩的安心。 “你是谁?”宁烟突然问他。 “一个大夫。” “一个大夫?我要的是你的名字。” “对,我就叫一个大夫。” “依格大夫?好奇怪的名字。” 第103章 替身文学 宁烟当然知道他是故意瞒她的,她只是心头有种久违的,说不出的怪异感,就想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她威胁他的时候,真没想过他会救下她,就跟很久以前的徐秀秀江芮一般,不计任何回报的救她。 止渊无言,毕竟是他自己这么说的,一声不吭的把她扶到粗糙木凳上坐着。 他从另一间小厨房端来一个木屉,里面摆着几块大小不一的红薯,放在表面粗糙的木桌上。 “吃吧。”止渊挑了个最大最红的,很是大度的递到她手里。 “谢谢。”宁烟没有追问他怎么治眼睛,寥姬的魂丹反噬,他可以治好她其他的病症,这个却不一定能治好。 她现在,有一点点后悔。 她不后悔伤害严昼,也不后悔从那个圈禁她的小屋逃出。她就是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点狠心变强,得到更多的渣意值。 以至于现在,她被迫承受反噬,变成了目不能视的瞎子。 “寥姬,我这个眼瞎,是永久性的吗?” 寥姬诚实回答:[不确定,你是我寄宿的第一个人,也是除我之外第一个使用我力量的人,这种程度在我身上没有大碍,你……就不知道了。] [害,别太悲观,我看统统商店里还有个听声辨位的功法呢,哪怕眼睛好不了,你学学听声辨位,也能照常行动。] 宁烟听到她的话,说不难受是假的,任谁知道自己成了瞎子,都不可能没有任何低落情绪。 又听到它说的听声辨位功法,宁烟翻开系统商店搜寻,还真有,今天新上架的,限时五折福利,一百渣意值就能拿下。 宁烟没有任何犹豫,买了听声辨位功法。 听声辨位功法不需要像其他的几本功法练习,有一个自主修炼的按钮,宁烟点了一下,上面出现一个小型进度条,以零点零零几的进度缓慢增长。 系统傲娇哼了声:【下次不许再说我废物了,这是我能给你争取到的最大福利了,还不需要动手,怎么样?还不快快跪下来谢我。】 跪是不可能的,嘴上敷衍道谢:“嗯,谢谢你。” 止渊看她手拿红薯发呆,想着她是不是看不到,所以不知道怎么下手,又拿回她手里的红薯,细心快速剥完皮,重新递给她。 “吃吧。你是病人,本来我应该给你煮点粥这类好消化的流食吃的,可我的锅……前两天烧穿了,还没买新的,你将就一下。” 宁烟手里短暂一空,再递来时,鼻尖弥漫着红薯平淡温暖的香气,被他剥过皮的红薯。 这是一个很细心的大夫。 她吃了一口红薯,不烫,温度刚刚好,第三口的时候,吃到里面的白心,里面的没熟透,似无所觉的全部吃了下去。 止渊拿过角落里某个营养不良的白薯掰开,小口咀嚼,“你的眼疾,我会想办法给你治好。” “人不为自身,终无法切身感悟。我虽不懂失去视觉是何感受,却懂五感蒙蔽之苦,迷惘困顿,欲脱不能。” “可我坚持过来了,你瞧,我还活到了现在。” “总有办法的,想开一点。” 止渊担心宁烟因为眼瞎想不开,如是劝慰道。 宁烟尽管双目失明,瞳仁仍然不自觉转向他声音传来的方位,可她看不见,也就不知道,他说这番话时究竟是什么神情。 难得诚心实意的打量一个男人,偏偏赶上眼瞎,造化弄人。 “大夫,那我的眼疾要是一辈子都治不好怎么办?你说我一个人无依无靠的,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想不开也很正常。” 她以开玩笑的口吻道。 止渊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表情很是认真,“不会的。” “什么不会?我不会想不开?大夫,你至多能治病,心你可不一定能治好。” “不会让你一个人。” 宁烟怔神。 止渊又道:“你是我的病人,我既接纳你给你治病,就该对你的病情负责,你要是一辈子不好,可以给你吃一辈子红薯,我不会说大话。” 宁烟嗤笑一声,“你这个大夫还真是日理万机,收一个就负责一辈子,再多收几个,你红薯地种得过来吗?” 止渊原可以隐瞒,他停顿了一会儿,道:“实不相瞒,我不是无缘无故收的你,你很像我记得的一位故人,她因我过错身死,我该弥补的。” 宁烟秒懂,原来是老相好死了,在这整起替身文学来了。 原以为是单纯圣父,其实也有他自己的私心。他原本可以骗她,最后选择仍然坦诚告知于她,又善良,又单蠢的感觉。 挺好的。 宁烟也不懂自己在好什么,暗骂自己是不是在此前受伤伤到脑子了,索性把这些莫名情绪全部归咎于魂丹反噬,心情松快许多。 吃完红薯,她拍拍手,再返回空间系统查看听声辨位进度,进度涨的太慢,开始心急。 说到这里待一辈子,纯纯扯淡,她还有事情要做,此地不能久留。 再说,谁要吃他一辈子的红薯?那不得放一辈子的屁啊。 跟严昼撕破脸,宁烟不确定他被她弄死没有。 要是他还活着,说不定会对徐秀秀她们怎么样,她需要赶紧掌握功法,返回徐秀秀她们所处地查看情况。 那会儿这人把她摇醒时,说她已经睡了半个月,半个月的时间,足以发生太多变故了。 在没有掌握听声辨位功法前,她路都走不利索,更不消说走去几十里外她们的所在地了。 着急,但只能干着急。 “现在是什么时间?”她问。 止渊抬头看天边暗色,收起木屉,整理干净桌上的红薯外皮,“戌时了,你困吗?” 宁烟不见外道:“嗯,有点。” “你等一等。” 他轻缓地脚步声走远,复又走回,宁烟感到袖管被人扯动,站起身,被他带着朝一边走去。 “坐。” 宁烟应声坐下,是她醒来的那个木床,“这是你的床榻。” 止渊明知她看不到,还是点头回她,“嗯。” “那我睡你的床,你睡哪里?” 止渊道:“有位置睡,你不用管。” 等到宁烟翻来覆去睡不着时,听到身侧他打地铺的动静后,才知道他说的有位置睡,原来是自己睡地铺。 傻里傻气。 第104章 夜谈 “大夫,我不太懂你怎么想的,你对不起的那个人不是我,为何要在别人的身上弥补所谓的过错呢?” 宁烟睡了半个月,早就睡饱了,反正睡不着,刚好找人唠嗑。 她其实一直都不太懂替身文学的原理。 在她眼里,没有什么是特别值得她记挂的,哪怕伤害了别人,故人已死,她也不会在别的人身上去弥补另一个人的愧疚。 事情已经发生,那就接受,改变,无法改变的,也只会成为她波澜壮阔的人生履历中一环。 如果她有很在乎的人死去,她不会找所谓的替身,那是对死去的人不尊重,也是对自己情感认知不清楚的行为。 止渊被她问住,铺着地铺的动作慢下来。 “我……不知道。”他说。 手指微微收紧,他把那个冷硬的枕头放到地铺一边,躺在铺子上,盖着一床秋被。 他睁着眼,没有看宁烟,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黑暗的上空。 宁烟:“不知道?” 止渊:“嗯。” “大夫啊大夫,你自己的心理都没医清楚,就急着医别人,真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医人者,难自医。” 医人者,难自医…… 止渊认真想想,这句话,确实挺符合他的。 止渊眼前仿佛再次出现那些扭曲的恶鬼,他们堆积成一团,成了他看到的黑夜。 他从最初的害怕,恐惧,经过多年岁月陪伴洗礼,早已习惯了它们的存在,和它们和平共处。 它们是他的恐惧来源,他漫长妖生中不可清除的梦魇,也是他的朋友,他再也割舍不掉的存在。 止渊没头没尾冒出了句,“我是一个恶贯满盈的人。” 宁烟怀疑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啊?” 止渊强调说,“我是一个恶贯满盈的人。” 恶贯满盈?他?确定吗?这么个为了补偿别人,自己睡地铺的傻子大夫,会是个恶贯满盈的人吗? 哦,她懂,越是善良的人对自己的道德标准越高,可能就是治人的途中不小心治死了几个,所以才这么说。 宁烟开解他,“不要紧,人生路上总有些意外,尽力便好。” 止渊道:“我杀过五十三人。” “一夜之间,我杀了五十三个人。” 宁烟一哽,不说话了。 毒……死的吗?那,也算意外吧? 止渊接下来的话,将她最后的猜测彻底碾碎。 “我把那些活生生的人,一个又一个完整的人,男女老少,切成了碎块。他们下葬的时候,我都没拼清楚谁是谁的胳膊,谁是谁的脑袋。” “这些,都是我干的。” “他们原本都是活生生的人,会跑会闹会笑,会相伴一起下地,丈夫替妻子挽好下水的裤腿,哥哥抱起经常淘气玩泥巴的妹妹到河边,洗净她弄花的脸。” “好多的人,他们都是一家人,本该平静幸福美满的过完一生的人,因为我,他们都死了。” “其中还有跟你很像的她,还有我最好的朋友。” “他们,都死了。” 止渊陷入那段回忆,不由自主把自己的那些经历全盘托出。 她会害怕他吗? 怕吧,怕吧。他不在乎。 止渊太孤单,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此前到人间村镇义诊,他都会尽量避免跟人接触交谈。 他想做好事,微不足道的好事,去弥补赎清曾经犯下的滔天罪孽。 他又害怕,害怕他跟那次一样,突然发狂,伤害更多人。 他以过去为囚牢,做完自己能做的,远离人烟,把自己紧紧关在这一方天地。 止渊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跟宁烟讲这么多,也许是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他恍惚间又回到了一切还没有发生的田埂之上,让他重拾抛却已久的倾诉欲。 那天月光如昼,她手里盘旋着一条小黑蛇,望向他的眼眸里是他陌生的纯澈。 她叫什么?他不知道。 可她是第一个求他时,眼里没有贪婪的人。她还会夸赞他,虽不知真假,但是止渊喜欢听。 他做了那么多,知晓一切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欺骗,他不可能不恨。 有一个人看到了他所做的一切,夸赞他,表扬他,甚至欣赏他,他的事也不算白做,对吧?他的过去,也不全是一场笑话,对吧? 九百九十八件好事,九百九十八个谎言,只需要一个人不走心的夸赞,他可以坚持到永远等不来化龙的那天。 可他,亲手杀死了她,连她的尸体都找不到,他连给她建一座墓碑忏悔都不知从何建起。 都怪他,是他亲手毁了一切。不止毁了别人,也毁了自己。 宁烟听着他貌似平静的阐述,小小倒吸一口凉气,她就知道隐居山里的没一个简单角色,背后竟然背了这么多条人命。 他跟她说这么多,不会顺手给她杀了吧? 不不不,他要杀她,没必要救她,展现在她面前的也就是个温吞小大夫模样,在她判断来,还有点傻。 其中,必有隐情。 止渊道:“我说这些话吓到你了吗?你要走的话也可以,待你眼疾好一些,你就走吧。” 想起宁烟来历,从青楼里逃出来,讨生活总是不容易的,他又忍不住多问: “你在皇城有亲人吗?他们能不能接应你?我只能把你带到皇城,不能替你安排去处。” 还要絮絮叨叨接着说,宁烟截断他道:“大夫,你这么缺心眼的好人,是怎么干出你自己说的那些事的?” 她的话似夸非夸,似骂非骂,止渊话音一顿,安静了。 宁烟道:“大夫,我不清楚你的前尘往事,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做你口中说的那些事的动机,但我知道,你这么啰嗦,一定不是一个坏人。” “我呢,是一个比较片面的人,只喜欢站在自己感受考虑问题。你救了我,那你在我这里就是好人,当然,如果你现在要杀我,那你在我眼里也是坏人。” “我不会替别人原谅你,我也没有那个权利。只是我站在我的角度客观来看,你是一个既啰嗦又心善的人。” 宁烟这话不带任何水分,她是真的这么想的,甚至有一种诡异的直觉,哪怕她的话很是冒犯,这个大夫也不会怪她。 他太缺心眼了。 第105章 有艺术细胞的蛇 止渊两手抓紧被角,目光不再停留上空的无尽黑暗,而是转头看向她的那个方向。 啰嗦又心善,他吗? 他的思想认知里,只知道啰嗦不是好词,那些治病的老爷爷老太太常有用啰嗦来形容伴侣,她又夸他心善…… 那,意思也是好的吧? 她听他陈述那些错事,也未有介怀,客观分析她的见解,旁人听见,也会是这样吗? 不会的。 好人厌恶他,恶人他融不进去,她会这么说,也仅仅是她一人的观点而已。 一个人,也可以。 “谢谢。”止渊手指捏皱被子边缘,半边脸由被子掩盖,露出两只亮晶晶的眼,安静又含着试探,注视她在的床榻那边。 ……损他还能被道谢?这个大夫比她想象中还缺心眼。 宁烟在过往人生中,遇见过无数男人,如齐灿风流温和,又如严昼傲娇贤惠,还有元卿端架子难搞,亦或者魔尊装的那副绿茶模样…… 他们千姿百态,姿色上各有春秋,却无一人能纯稚到这种程度。 这位大夫,她原以为是缺心眼,现在想来,他就是太纯了。 纯粹的善人,怎么会做出他嘴里的那些事呢? 宁烟不是一个刨根问底的人,她能感受到他在对他说那些话时,情绪是难过沉闷的,那些细枝末节,她就别问了。 两人交谈以止渊道谢为结尾,宁烟是真睡不着,在榻上翻来滚去,仍然精神抖擞。 她想趁着大夫睡着悄悄跑到外面修炼系统给她的功法,当务之急是锻体强化自身,等了好久,他气息也不像睡着的样子。 “大夫,你睡了吗?” 没等到他回答,她伸出一只脚到被子外,正要起身,他就询问道:“你要如厕吗?” “不,我就是……睡不着。” 宁烟换了个侧躺的姿势,眼睛习惯性看向她对话的人,却只有一片空洞的漆黑。 大抵是氛围铺垫到位了,情绪低落之余,她又感觉缺了点什么。 “大夫,你会弹琴或者吹笛子吗?我想听曲子睡觉。” 仙侠世界,比较有名的乐器之类的,她只能联想到这两类。 止渊并不觉得她多事,缓声道:“我没有学过这两种乐器,我只会吹陶埙。” “陶埙?好像听说过。” “嗯,你听吗?” “听。” 气氛都到这了,凑合凑合听吧,现在也就这条件了。 止渊行动很快,掀开被子,走到黑暗中,熟练翻找出一个藏在最深处的小盒子,手指抚上去,上面覆着一层薄灰。 很久没吹响过的乐器,再吹起来,会不会很难听? 她所在的那个地方,应该有很多人都会奏乐吧?对比之下,他的一点功夫估计不够看。 可他都答应她了,不能不守承诺。 盒子一开一关,一只小巧磨砂质地的陶埙握在止渊手里。 止渊回想着此前所看陶埙乐谱,手指有模有样的堵住孔洞,将陶埙气口处搁到唇边,奏响无边寂静。 陶埙是一门容错率很高的乐器,不只是它结构简单,吹奏起来好上手,更是它声音轻缓,独有一种本该属于黑夜寂寥之感。 它的声音,似烛火,又似寒风。掺着暖,又和着冷,加之他选的是一首节奏很慢很哀婉的曲子,曲子飘进耳朵里,宁烟一颗心哇凉哇凉的。 有种老婆孩子跟人跑了,妻离子散,自己一个人在老家守着几亩地的孤家寡人感。 惨,太惨了。怎一个惨字了得? 尤其现在还是冬天,她靠在床头,不止身子冷,心都跟着曲子一起冷了。 声音是能带动人的情绪因素之一,宁烟不想搞那么伤感,“大夫,换欢快些的曲子。” 止渊停了吹奏,不解道:“何为欢快的曲子?” 他不懂欢快和哀婉之分,从学习吹奏陶埙的时候,就一直是那几首曲子。 “随便换一首吧,别吹这首了。” “好。” 话音刚落,止渊复又吹奏起来,新换的那首还不如之前的那首,已经不能称之为哀婉了,用凄惨悲凉来形容都不为过。 “停!”宁烟及时叫停。 止渊被打断也不生气,略显局促道:“我吹的不好听。抱歉。” 宁烟鼓励他,“你吹的很好听,真的,你很有这方面的天赋。正是有天赋,我认为你可以试一下自己现编一首曲子。” “编……曲?”止渊从来没有想过以他入门级功夫还能编曲,他也不觉他有编曲的资格。 宁烟是个没什么艺术细菌的人,当《十面埋伏》和《小星星》在她面前同时弹奏她也分不出好坏,随便按照前世记忆中大街小巷的欢快儿歌旋律,给出提议: “你可以先吹高调的声,递进到低声,用气短,节奏快,如此反复,也许就是我说的欢快曲子?” 止渊很听劝,她的过往身份,在这方面相较他胜出许多,照她说的,手指分别堵住那些低声孔洞,第三次吹响陶埙。 这次,对前两次而言,好了很多,陶埙乐器加成,曲子短而快,却并不刺耳。 似无家可归之人在漂泊雪夜面前燃起的明亮篝火,柔和有度,触手便可捞进手心留存的温暖。 宁烟分不清他吹的是好是坏,她个人觉得还不错,那就是好曲子。 好坏之分,在于众人。喜恶之感,在于自身。 一个瞎子,一条蛇,同样没什么音乐天赋,对这首现编的乐曲,都很满意。 宁烟闭上双眸,上身缩进被子,不知道是不是听声辨位的原因,还是眼睛眼瞎,其它感官代偿,她的听觉格外敏锐清晰。 更夸张的是,她脑海里甚至能感受到轻缓乐曲回弹在房屋每个角落,类似蝙蝠雷达感知系统,她还能感受到大夫在她正前方。 她回到系统空间查看听声辨位学习进度,大半天过去,0.5%……太慢了。 “系统,按照现在的时间进度算下去,我一天大概能涨多少百分点?” 【百分之二。】 百分之二……,0.5%已经有点效果了,等到百分之十,也就是五天后,她便离开这里。 走的时候记一下离开路线,小大夫说他家里的锅坏了,等她空闲,给他带口新锅来。 第106章 你怀孕了? 呆在竹屋的五天飞快流逝,随着时间推移,听声辨位进度涨到了8.5%,它的作用功法逐步清晰。 跟她判断的没错,听声辨位主要的就是制造声响,通过声音传达在四周物体上的声波,辨别并规避障碍物。 现在进度十分之一不到,宁烟拿着一块石头往地上一砸,就能分辨竹屋门口和其中家具的摆放位置,不怎么摔倒了。 等到进度条满的那一天,她就可以通过听觉与常人行动无异,或是更为敏锐。 这种敏锐,脱离白天黑夜的视野限制,她以后作战也更为轻松。 但她等不到一个月以后了。 徐秀秀跟阿云她们境况未知,明天,她必须要走。 隔壁小厢房动作声不停,有咕嘟咕嘟的蒸煮声,是大夫用新买的一口炖锅在煮粥。 鼻尖再次弥漫一股糊味,宁烟这个米虫暗自咋舌。 听他说,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在自理能力这方面应该不错吧?可他的厨艺……实在一言难尽。 比宁烟毒死人的黑暗料理好一点,能吃,也就能吃这一个优点了。 不放油,不放盐,任何调味料都没有,所有粮食全部原汁原味,偶尔带点糊味加餐,吃的宁烟生无可恋。 止渊炖好粥,右手食指被溅出的粥烫出一个泡,面不改色的把粥锅放在乖乖坐在餐桌旁,等待投喂的宁烟面前。 替她盛粥,怕她拿不到勺子,还老母亲似的把勺子塞进她手里,抬起她手臂到餐桌的高度。 “慢点吃,别烫了,等会还有一碗祛浊清目的药。” 哄小孩子般的语气,这是止渊钻研多天养儿手册的结果。 教他医术的人告诉过他,生病的人心理都会脆弱一些,是最接近小孩子的心理状态。 身为她的大夫,他认为自己有必要补习一下这方面的知识。 一连两三天的白粥和苦药,宁烟脸都吃绿了,叫住要走的他问:“大夫,有没有点甜的东西吃?我想吃甜的东西。” 她这个要求,显得她更像个小孩子了。 书上说小孩子喜欢吃甜食,止渊早有预备,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个果脯包,解开铺到她面前,两指弯曲敲响果脯这边桌子。 “有,在这里,你拿着吃。等会吃了药就不能吃了,会压药性的。” 不都在一个肚子里吗?先后有什么区别? 宁烟暗自腹诽,手指顺着他敲响的桌子那准确摸去,毫不客气的抓了两瓣塞进嘴里。 牙齿上下咬合,果脯味道散发在味蕾的瞬间,五官扭曲一瞬,眉毛险些被她挤到天灵盖。 酸! 好酸! 从没吃过这么酸的玩意! 这特么是果脯? “好吃吗?”止渊期待问。 我瞎你也瞎吗?不会从我表情看?真是个缺心眼。 宁烟挤出一个浮夸的笑容,“挺好吃的,你到哪买的?”避雷一下。 止渊得到肯定回答,笑的腼腆,道:“我在给你买药的药店看到的,一个妇人跟别人说这个适合女子吃,我听到就买回来了。” 宁烟:“那个妇人是不是大着肚子?” 止渊语气一派天真,“是啊,你怎么知道?” “呵呵。” 我怎么知道?我还要问你一个大夫怎么不知道呢! 药店里的果脯跟果干那特么是卖给正常人吃的吗?不是入药就是给害喜的孕妇压压孕吐的,其酸性都是经过专门挑选的。 诶…… 傻大夫。 宁烟硬着头皮吃完嘴里的果脯,酸的反胃,喝了两口粥就没喝了,囫囵灌完药,找借口让他带她到外面散心。 散心已经成了她日常行动之一,等一会儿,她就会跟之前那几次一样,支开他一刻钟左右的时间,练习系统给的刀剑双法十七式。 刀剑双法,是一门很省力的功法,所学招式可以用刀,也可以用剑,根据角度不同和肢体幅度的不等,任意变换。 省力是省力,难也是真难。宁烟学了这几天,加上眼瞎这一个阻碍,第一式都没入门。 宁烟被他扶着,正想张嘴支开他,还没说话,胃部一阵翻江倒海,她弯腰连粥带药稀里哗啦全吐了出来。 止渊见状,面色一变,忙不迭拍着她的背顺气: “难不难受?约莫是你那会吃的不多,药苦返酸吐的,怪我思虑不周。你等会儿,我去给你倒杯温水过来。” 宁烟刚吐完,真心难受,被他扶到树墩上坐着,喉管灼烧似的疼,说不出话,只连连点头。 止渊焦急的脚步踩碎落叶,快速离去。 宁烟坐在树墩上,还没等到大夫煮好热水回来,身旁倏然响起一个清如山涧泉水的声音。 “你怀孕了?” 宁烟条件反差从树墩上弹起,往那个声音的方向“看”去,别人的声音她可能会忘记,但仇人的她绝不会忘。 她没空思考他说的话具体内容,只站起来公鸭嗓音疏离道:“元卿仙君。” “您怎会在这里?” 这番顾左右而言他的回答,成功印证元卿内心猜测,他一时沉寂。 明明是他主动放弃的她,现在难过的人,也是他自己。 咎由自取。 那天之事,他和她只是在识海里。 真正算起来,这个孩子,是严昼的。 方才在她面前陪着她的,却是一个五官平平无奇的普通男子。 “严昼呢?他在哪里?”元卿问道。 宁烟以为元卿在回答自己,他找她是为了找到严昼交接未尽的事宜,道:“我不知道,我一月前就没见到他了,没有他的消息。” 这话落进元卿耳朵里,又成了另外一种意思:她怀孕了,当初跟严昼在一起,严昼却不知珍惜抛下她一人,距今一月杳无音讯。 元卿原本不想找她的,此前他分明决定好此生与她再不相见,因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梦境,他想问清楚,这才来找她。 在见到她的人时,那个问题到嘴边,就成了关切的询问。 严昼…… 他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她?留她一个人在孕中如此艰难?那个男人,是她没有办法才倚靠的人吗? 眸光闪烁,他终于敢在此时直视起他的双目,以往那双明亮的眼,此时却只余灰蒙蒙的空洞。 元卿心尖颤动,伸出手,在她眼前虚空轻挥一下。 她的瞳孔没有任何反应,不曾跟随移动。 她,看不见了。 第107章 堕仙临世 “你的眼……” “如您亲眼所见,瞎了。”宁烟云淡风轻回答。 她不担心元卿知道她眼瞎会把她咋样,从他身上隔三差五收集的零零碎碎渣意值看,有些旧情在的,他暂时不会伤害她。 “是严昼?”元卿言语时尾音不稳,势必问清真凶。 宁烟如实道:“一半一半吧,也有我自己的原因。” 元卿脑袋里仿佛安了台自动翻译器,理解为—— 我跟他在一起后因他眼瞎,他头也不回抛下我一个人走了,我怀孕又瞎了眼,无依无靠只得依仗旁人。虽然我被严昼害的很惨,但是我希望仙君你不要怪他。 她,为何这般傻?严昼都忍心抛下她一个人,她却不忍心牵连他。 她不是可以在多人之间周旋么?不是自以为从不付出真情?现今因一个男人,弄得遍体鳞伤,她连她自己的心都守不住吗? 元卿气闷之余,眼底掠过一抹杀意。 严昼……这般待她伤她无故失踪,他会亲手解决他。 对此一无所知的宁烟并不知道她的两句话无形中惹得主仆反目,其中一人已磨刀霍霍。 元卿来都来了,要不让他带她走出去吧?她听声辨位还没修习完,有人帮可以省些功夫。 “仙君,可否拜托您带我去个地方吗?我心中担忧远处姐妹,因眼疾行动受阻,亲自去看了方能安心。” “好。”她话还没说完,元卿就答应了。 养鱼千日,蒸鱼一时。宁烟略感宽慰,元卿还是挺有用的。 “什么时候去?”元卿问道。 “现在就可以……等下,我先跟大夫道个别。” 大夫?原是他多想了,只是大夫而已。 “好。” 宁烟双手在虚空抓了两下,“仙君,手给我,带我去竹屋。” 元卿掌心向上摊开,宁烟五指摊开,和他的手指交错相握。 此番,和识海里的某一幕很是相似。 他耳垂发烫,顶着一张面色如常的冰块脸带她到竹屋,走到里面,空无一人。 她说的那个大夫,不见了。 “大夫,大夫?你在哪?” “他不在这里。”元卿见她叠声唤人,神识在周围探查一番,周围除了她,再无其他人。 宁烟喊人的声音停了。 小大夫比较内向,所以不想见到他人刻意回避?还是说……他遭遇不测失踪了? 才这么会儿的功夫,他一个呆呆傻傻的大夫,能走去哪里? 从他这些天的表现看,宁烟更倾向于他在刻意回避,他收容救治她是像他一个故人,元卿他又不认识,兴许就是寻常回避生人吧。 “大夫,我家中还有些事,先走一步,多谢你这些天的照顾!”她似有所感,朝某个方向大喊一句。 先不说回来报答的话,小心别给他吓得搬家了。 来肯定是会再来的,手头的几件事办的差不多,她再回来报答他。 没等到小胆子大夫回应,宁烟侧首道:“仙君,事不宜迟,我们先往东南方走吧。” “好,可有遗留的物件要带上?” 宁烟想想,确实有一件,她在系统商店兑换的匕首,大夫怕她想不开,一直没有还给她,横竖就三十渣意值,给他拿着防身也行。 “没了。” 得到她肯定,元卿意念微动,周身腾起一层薄雾,二人转眼间便一同隐于薄雾中,不见踪影。 一只手,在宁烟消失的那边雾中挥了挥,以示告别。 从手部显形,青灰色衣袍身影彻底显现。 止渊木愣愣的盯着两道人影消失的方向,眼尾下垂,透着几分不加掩饰的低落。 她的转世,也会跟崔行慎再度相识吗? 私心,他想让她一直陪着他的,他太孤单了,太想有一个人懂他,陪着他。 是他……先对不起崔行慎的,他杀死他全家三口人,让他心神受创失去记忆,这些,都是他欠他的。 他该还他,他活着一天,就要愧疚偿还他一天。 都是他的错。 体内本该放置妖丹的位置空空如也,他使用禁术隐匿身形和气息,反噬虽迟但到,面色白里透黑,抽搐倒地。 噗…… 一口乌黑的血,从他嘴里溢出,染红竹屋前的污泥地。 雪已经开始化了,泥地有积雪化开的水洼,他倒在地上,血和水洼混合在一起,场景再度回到多年前的那天。 他一个人在泥地里慢慢缩成一团,不敢看地上的场景,兀自流泪。 “对不起,对不起……” 止渊除了必要的帮助,他从不敢正眼看崔行慎,他愧疚自厌,总觉得崔行慎看他时,眼里空茫的神情,无时无刻不在诉说他过去做的那些错事。 他们既然能够重逢,想必都是欢喜的吧?前世情缘未果,这一世,她就跟他好好在一起吧。 只要可以偿还过去的债,他甘愿让出自己的一切。 哪怕是,唯一的开心。 山林深处久久无人问津的竹屋,在二十天后,再次回归原本的寂静。 止渊,又是一个人了。 * “仙君,风好大。” 宁烟跟随元卿御剑朝她所说的方位行去,行到某处,忽地掀起一阵怪风,把她头发尽数吹到脑后,眼睛都睁不开。 上次吹到这么大的风还是在恶人关的飓风风眼处,这次是在人间,还有这么邪门的风? 元卿以袖遮住她免受吹拂,凝望上空疾风,眉头锁住,眼神一变。 他对身前的宁烟道:“人间有堕仙临世。” 堕仙?什么仙的品种? 宁烟记起自己好像在哪看过堕仙的来历,就记得堕仙一般遗传不错,长得都挺帅的这一个重点,其他一概不知。 专业的知识问专业的人,她问元卿道:“堕仙是什么?堕落的仙者修士?” 元卿专心御剑,并不打算去一探究竟,道:“堕仙,是一类血脉。” “上古有几位真仙叛出仙门,他们追求永生,自毁仙格,炼制魔魂,以自身为引,造就半仙半魔之躯。凡延下后嗣,皆可承袭半仙半魔的血脉,其天生神力,时机一到便会觉醒堕仙血脉,祸乱人间。” “千百年来,堕仙与其血脉祸乱世间,早已被诛杀殆尽,最后一位堕仙,早在百余年前由我亲手诛灭。现今来看,还有残余。” 第108章 严昼身死? “要去看看吗?”宁烟道。 “不必,他此时处于走火入魔状态,这股气流为他灵力四溢的征兆,无需插手,他坚持不了多久。” “堕仙血脉,没那么容易觉醒。” 宁烟得到肯定回答,她有正事要做,眼睛还瞎着,不再多管闲事。就心中遗憾,她还没看过堕仙是多帅的帅哥呢。 帅哥嘛,各个类型品种集邮,色胆包天的渣女常规操作了。 说到这,她才发觉自己多么失败,穿越这么久,累死累活才吃到一个严昼。 元卿身材也不错,这么久过去,渣意值都收了大几篓,她还没得手呢。 不行,好歹等到体质上来再说,看样子他的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在灵力强盛方面比严昼更胜一筹,时机没成熟,遭罪的还是她自己。 宁烟在他衣袖遮挡下,嗅着他身上冷松香气想入非非,元卿心情却很是矛盾复杂。 他记挂着宁烟被严昼抛弃孤身一人的事,她怀着孩子,必然诸多不易。 他想说什么,念及他上次离别前放下的狠话,又不知从何开口。哪怕下定决心远离她,再见此时茫然无助的宁烟,元卿还是心软了。 半晌,宁烟感到周围风小了点,元卿挡在她背后的长袖并未放下。 “仙君,到哪了?” “越洲城。” 宁烟来了点精神,“快到了,再途经过三座城池的东南方树林有处府邸,就是那里。” “你家中生了何事?” 宁烟想起来她给元卿编的凄惨身世小故事,以家中生事为借口有些站不住脚,实话实说: “也不算家,我跟严昼分开后,我的那些无家可归的朋友还住在他的府邸,我担心她们情况就……” “嗯,若她们还在,你可要给她们再安排一个住处?” 元卿目视前方,料到她说的那些朋友兴许是掩女镇救出来的女子,心道:我可以帮你安排。 “不了,她们应该不愿意随便转移住处,没事的话,严昼估计是顾不上这边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死了。 死了就死了吧,就是再也吃不到稳定一日三餐不重样色香味俱全的营养饭菜,有点小难过。 抓住一个女人,先抓住她的胃。宁烟起初不信,切身体会过才知道这话的真实性。 她听出元卿未尽之言,心里门清。 但靠一个男人,始终是靠不住的,这不是换不换人那个人好不好的问题,依赖他人,永远需要承受其变故的风险。 就算要给她们换住所,也得自己挣出来。 最让人头秃的一点,她根本就没有经商头脑,做生意是她知识盲区,还不如直接抢…… 等等,这个好像可以有! 要不再建个山寨自立为王,光明正大的抢,怎么样? 宁烟从来不想着当什么正派人士,能让她从中牟利,当一回杀千刀又怎样? 人间官员好意思在翠云楼一掷千金,逍遥快活,想来腰包的金子都要撑不下了,是时候给他们剃剃油水了。 待她学成系统功法,教给那些女子,看她们自愿决定去留,建立属于自己的山寨,既能解决她们人员问题,又能培养势力,一箭双雕啊! 问题来了,她开山寨开到一半,被人族摇人制裁怎么办? 还未想清这方面对策,脚下御剑猛地一颠,宁烟看不到御剑多大,差点跌了下虚空,腰间一只手将她揽回。 “快到了,小心些。”宁烟被圈在元卿怀中,因听声辨位功法加持,她能清晰感知他的心跳,很快,很乱。 是紧张,还是……其他? “那个府邸的门前,栽着两棵银杏树没有?”她没工夫琢磨男人的小心思,想着正事。 “栽了。” “就是那处府邸,我们下去吧。” 元卿轻轻收紧她腰间手臂,她还怀着孕,不敢用力,小心翼翼掌控一个她掉不下去的力道,御剑至府邸前停留。 徐秀秀正坐在院前,唇畔含笑看着阿云跟其它几个女子玩跳房子嬉笑玩闹,半掩的门骤然被人推开。 她应声看去,许久不曾有生人造访的地界,出现了她见过一面的冷面仙人。 徐秀秀跟阿云她们同时愣住,一时间忘了动作。 冷面仙人低眉顺眼,双手从门后扶出宁烟,神情见鬼似的温柔体贴,“小心,这里有台阶,别摔了。” “昂。”宁烟有段时间没回来,忘了门槛多高,抬腿幅度不够,差点摔倒,幸好元卿及时扶住她。 啪嗒一声,石块掉落的声音,宁烟根据声音回弹,察觉到院子里还有人,不止一个人。 心下一喜,她话语尾音上扬,道:“秀秀,阿云,是你们吗?” 徐秀秀原本因为她拿下严昼就震惊的不行,现在修真界大名鼎鼎的元卿仙君,居然被她训得如此温柔小意。 宁烟真是……太有出息了! “阿烟!”徐秀秀见到她,心中肯定是欢喜的。 碍于元卿还在,阿云怕人,先把她们招呼走,上前对元卿俯身行礼,“仙君。” “秀秀!你们没事吧?这段时间还好吗?”宁烟循着声音快跑过去抱她,双手拢紧,抱到一片空气。 身后,徐秀秀眼睁睁看她掠过自己,惊愕的望向杵在门口的元卿身上,回到宁烟面前。 注视她眼眶未曾移动的墨瞳,徐秀秀似是未曾察觉般,语气带笑,主动回抱她,“没事。我们能有什么事,挺好的,都好。” 就是,你有点,不太好。 “秀秀,我好想你们。”身上又香又软的妹子们,宁烟是真想。 “嗯,我也想你。” “这会什么时间了?我留下来吃午饭,不会嫌我一个人头多吧?” 徐秀秀看了眼渐晚的天色,轻声道:“说的什么话?不就多一张嘴,仙长他……还是供的起的。” 自觉失言,她觑了眼元卿未变的神情,止了话头。 宁烟想起工具人还在场,回头还要靠他返回皇城,邀请道:“仙君,留下来一起吃吧?我们三人摆个桌。” 面对她的邀请,元卿很少拒绝,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宁烟见过徐秀秀,趁着徐秀秀亲自下厨的空隙,陆陆续续去见过其他妹子,确定一个人没少,终于彻底放下心。 第109章 是他带走江芮! 严昼跟她闹掰后,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都没有回来,以他给她的小心眼印象,不会这么大度。 估计是死了。 对于这种猜测,宁烟所作所为只是在吃饭前双手合十默哀两秒。 接着吃徐秀秀给她夹的满满一碗饭菜,排骨都剃好了骨头,简直是为她这个盲人专心考虑,不要太贴心。 徐秀秀手艺也不错,就是跟死去的严昼相比,口味淡一些,她喜欢吃用料稍微重些的饭菜。 用餐期间,她的碗里也会时不时多些剔去骨头的肉跟鱼肉,连续吃了五口大肉,一口饭没吃着,宁烟忍不住了。 她对徐秀秀道:“秀秀,你自己吃着,别老顾着我。” 左边,徐秀秀讷声道:“阿烟,是仙君给你夹的。” “哦,这样啊……”宁烟又转向右边,对元卿说,“仙君,谢谢你,你夹的肉真好吃,但是相比之下我认为荤素搭配更好,你觉得呢?” 徐秀秀小口吃着饭,头几乎埋到碗里,不想干涉两人互动。同时,对宁烟撩汉话术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先表肯定夸赞,再表建议,没有拒绝对方好意也顺了自己心,这谁听了不迷糊? 阿烟真厉害。 徐秀秀啃着筷子,心中有一事不解,想问清楚阿烟为何眼盲,眼盲跟元卿仙君有没有关系?她跟严仙长怎么样了? 又怕问出口惹了元卿霉头连累阿烟,踌躇不决,没在多言一个字。 “秀秀。”宁烟吃了口元卿夹来的菜叶,问她,“你会做生意吗?算账之类的。” 她这话问的突兀,元卿本就无需进食,全程给她夹菜,停着听她下文。 徐秀秀看着元卿脸色,对宁烟无保留道:“我会算账,看过家里的一些账簿。做生意这方面,从未涉及过。” “算账啊,也好。等过些日子我带你去算账,看你自己觉得如何,流程应该挺简单的。你想去吗?” 抢劫什么的,随便点点库存记一下敛财多少,应该不难。 徐秀秀眉目温和道:“好,能尽我绵薄之力帮到阿烟就行。” “你要开商铺?”元卿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理所当然顺着好的那一面想。 “对,他……失踪了,府里这么多人总得吃饭,米粮油面囤积再多也有耗尽的那天,我想建一个商铺好好打理经营,能维持她们的日常开销。” “你缺钱吗?” 这意思,是要接济她? 也可以其实。 她牙口不好,吃点软饭怎么了? “有点缺。” 元卿言简意赅,“伸手。” 宁烟不客套伸出,指尖一点温凉触感,很熟悉的感觉。 这是,元卿的储物戒! 不不不,她再也不收别人的储物戒了,上一次齐灿拿回就坏了很多事,还不如直接要银子。 宁烟惊弓之鸟般迅速缩回手,徒留元卿执戒的手停顿。 “为何不收?”他问。 “仙君,您的心意我领了,这个戒指实在贵重,我收不得。”她违心道。 “您还是直接给我现钱吧。” “里面有我全部的灵石,一块上品灵石,在人间可换一百两银子。” 元卿说着,还要强行塞给她,宁烟再次忍痛婉拒。 珍爱生命,远离一切有血契的东西,这是赌狗宁烟悟出来的深刻大道理。 “仙君……在我们故乡,戒指,是新人成婚用来交换定情的信物,这个,实在不合适。” 管他的,推不掉的就用故乡推脱,总有一个借口能用。 “定情……信物?”元卿相信她的话,垂眸看着自己被拒收两次的储物戒,莫名耳热。 也就是说,他方才在跟她做新人成婚交换信物的动作?宁烟不喜欢他,他还当着别人面叫她为难,确实冒昧。 “抱歉,我不知道你们故乡习俗。”元卿从储物戒薅了一袋子亮晶晶的灵石,大喇喇堆在桌子上,推到她眼前。 宁烟听见声,一手探索朝袋子摸去,摸到硬硬的石头块,嘴角控制不住上扬。 “没事,仙君给我这些就够了,我理解仙君好意,我明白的。” 这头宁烟跟元卿其间气氛浓情蜜意,那头徐秀秀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心中替她欣慰。 男人给女人花钱不一定是因为爱,但不给,一定是不爱。 她不清楚宁烟去皇城的这些天跟严昼发生了什么变故,为何元卿仙君会跟她在一起……仙君肯对她付出,那就是好的。 徐秀秀如是出神想着,很多问题,早已在两人互动间便能揭晓答案。 站在朋友的角度看,她真心希望阿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徐家的事错综复杂,牵扯太广,徐秀秀想了很多,正巧碰上她回来,顺便跟她说一声,不要再查徐家。 所谓的公道与否,对她来说早就不重要了。 她所求不多,朋友,家人,仅此便够了。 徐秀秀想着该怎么开口,拿着筷子的手力道松懈,一根筷子从她手指滑落掉下。 桌底是一方地毯,掉筷子的声音不大,宁烟没听到,元卿则是根本不在意这边。 徐秀秀弯腰到桌底捡筷子,眼角余光瞥到什么,凝固了。 “秀秀,你拿着,平时去镇上兑了还能给她们改善改善伙食。”宁烟把元卿给她的灵石袋推到徐秀秀面前,自己随手抓了一把收着,其他都给了她们。 徐秀秀拿好筷子,面色如常的坐起身,手心却不自觉被汗水渗透,以至于忘了拒绝。 宁烟听她没有拒绝,稍稍放心,继续吃起碗里的饭菜。 徐秀秀手脚冰凉,心情格外沉重,额头也跟着冒出细密汗珠。 在炉鼎房的那段日子,江芮一直都是那个鬼点子特别多的人,徐秀秀总觉得她很无聊。有一次,还专门设计出什么遇到危险的特殊标志。 江芮总是以半开玩笑的口吻说:若我遭了难,你们俩可得替我报仇。 江芮精心设计了一个四叶花的标识,为她遇难标识,说是会想办法弄在凶手身上。 方才,她在元卿的鞋尖,就看到了跟江芮设计一模一样的四叶花标识。 宁烟告诉过她江芮具体情况,她也知道江芮是被一个灰袍人赎走不见了,还是专门去的皇城方向。 那个灰袍人,意图便是把她引过去,晚一点接近她,洗清自己的嫌疑…… 元卿仙君。 他! 是他! 是他带走了江芮! 第110章 第二任男友 “秀秀,你觉得怎么样?” 宁烟眉眼松快,问徐秀秀意见。 徐秀秀回神,她如何也没想到元卿会是真正带走江芮的那个人……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江芮现在怎么样?阿烟她知不知道仙君在骗她? 她四肢仿佛由寒冰冻结,僵的不像自己的,问宁烟,“什么?我没听清。” “我想请人教你们一些简单的防身招式,你们这么多人在府里,若意图不轨的生人闯进来很危险,总得事先培养自保能力。你觉得怎么样?” 炉鼎体质不容易修炼,她自己的功夫暂时没学成,宁烟选择另辟蹊径,帮她们把最基础的体能训练起来。 她吃过体弱的亏,要不是还有点基本功在,早死几百回了。 再就是因为以后要教给她们她的功法,必要的基础才是提升实力的关键。 世上没有东西是一蹴而就的,慢慢摸索试错,提炼出正确的方式,是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项。 宁烟问了该问的,其他的就看徐秀秀她们意见了。 “好……我去问问阿云她们,你们吃着。”徐秀秀直直站起来,眸光刻意避开对面的元卿。 宁烟察觉徐秀秀怪异,细听她言语时中段声音有些发颤,不太自然,这是怎么了? 因为她给的太多感动哭了?哈哈哈,秀秀就是这么可爱,这点小东西都感动的稀里哗啦的,以后让她当她库房总管,在金堆上打滚,有得乐呢。 山寨地基都不知道在哪,就开始做白日梦的宁烟嘴边递过来一个杯子,杯里盛着温水。 “喝。” 宁烟乖乖喝了口,元卿放下杯盏,替她轻轻擦拭唇边油渍。 “仙君,你怎么知道我要喝水?” “你方才张着嘴,我便猜你渴了。” 宁烟尴尬,眼睛一瞎表情管理就开始跟着失控,她已经脑补出她张嘴傻笑的弱智样了。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假装很忙,她四处摸索了会儿,想到某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仙君,您……不是说要成亲了吗?婚期可定好了?您这会儿来人间找严昼所为何事?” 元卿听她想岔的话,不假思索否认道:“我不是来找严昼的。” 不是来找严昼?那是来干嘛? 他这人真是喜怒无常,动机随意,想走就走,想来就来,一点也猜不透。上次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第二天就奚落她消失,这会又来…… 总不能,是专程为了她来吧? “那婚期呢?衍山门为你定好了吗?”她继续问。 “退了。” “退了?” “嗯,退了。” 这个复读机…… “宁烟。” 宁烟上次被他喊大名还是在上次,是在恶人关还是哪来着?他第一回给她表白就是这个开头,后来被她成功化解。 她心里猜的差不多了,元卿这次来人间,多半是奔着她来的,那会儿还小媳妇似的给她贴心夹菜擦嘴,饶是神经粗糙如她,也该想明白了。 意料之中,元卿下一句话就是:“我为你而来。” “我退婚了,我想遵循本心,跟心中所念之人在一起。” “仙界予我仙君徽名,称号,将我奉于神坛。然我并非神灵,从未拯救过苍生,做不到神灵那般泯灭七情六欲,甚者,我还有一个心仪之人。” 宁烟撑着头,失明的双眼看狗都深情,明知故问,“心仪之人?谁能有这么大的荣幸成为仙君心仪之人?” “你。” “谁?” “你。” 元卿低眸,不敢直视她,几百岁的人害羞至极。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对她表明心迹,两人恶人关那次情况不同,不算真正表明心迹。 他会现在表白,也存了点小心思。她此时孤身一人,失明且有孕在身,正是最缺人依靠的时候,她就算不爱他,也不会贸然拒绝他。 元卿要将她的爱和心,徐徐图之。 他的身子都给她了,他只能跟她在一起,也只要跟她在一起。 不惜一切,哪怕变得卑劣。 不得不说,元卿现在的表白正中宁烟下怀,她现在本事不到家,就缺一个工具人,这可是他自己送上门的,情况使然,笑纳了再说。 于是站起来,朝他伸出双手拥抱同样站直的他,故作触动道:“仙君,我知道了,我也喜欢你,做我男朋友吧。” 用完就丢的那种。 元卿被她环住腰身,还没来得及高兴,发觉这个陌生词汇不对,迟疑道:“男朋友?” 于是,苟王宁烟再次把那回给严昼解释的“男朋友”的意思解释给他听,标点符号都没改。 元卿最开始听她说男女朋友是奔着结婚去的,心生欢悦,后面又听说可以分手老死不相往来,跟着紧张起来。 他知道的,宁烟在识海中的她才是真实的她,她不会一直跟一个人共存的。 元卿拥住她,闭上那双清眸。 他愿意等,愿意等她爱他的那天。 寒凛峰常年攒着厚雪,冷入骨髓,他不愿往后寒冬只有他一人冷着过下去了。 烛灯昏黄,男女相拥,浓情蜜意的一幕,映入远处院子里徐秀秀眼中。 徐秀秀问过阿云她们意见后归来,此时心绪翻涌,很是混乱。 她盯着地上被烛灯映出的长长身影,越发觉得元卿是一个表里不一的恶魔。 那个记号,她不会认错的。 徐秀秀原本不理解元卿为什么要这么做,直到此时撞见二人相拥依偎的场景,元卿神情透着偏执的爱意,她忽然就明白了。 他在想办法,接近阿烟。 真可笑,要什么没有的高高在上的元卿仙君,竟然会欺骗她的好友,抓走另一个好友引起她注意,借机拥有她。 他……太可怕了。 不,是伪装的太好了。 二人短暂拥抱后分开,徐秀秀走近,面上是不动声色的恭敬。 打算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宁烟真相,无论结果如何,她总得让她提防些。 “阿烟,阿云她们都同意了,你物色教她们的师傅需要几日?若皇城那边没有急事,你找师傅的空档,先留在这住几日吧?” 宁烟道:“不了,我要给你们找的师傅在皇城。她是我前些日打听到的一名高手,钱到位就能教武功,还能上门教习,你们等着,我过几天时间就把她带来。” 说着,桌子下手不老实的捏捏元卿手指,“是吧仙君?” 第111章 亲哥哥的反义词 刚收的工具人,当然要物尽其用了。 “是。” 恋情初阶段,自然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元卿颔首应声,由她无聊描绘着他手心掌纹。 有点痒,也有点甜。他墨黑双眸似纳入世间万千星光,倒影中独她一人身影,明亮璀璨。 宁烟说她要回皇城,徐秀秀想提醒她元卿异常,宁烟接着说道: “秀秀,等会晚些走时候就不早了,我们这会赶路应该能在天黑前回皇城,你在这里要照顾好自己,我会尽快找到江芮让她过来陪你的。” 江芮……徐秀秀瞄了眼元卿神色,未见异样,好似跟此事毫无牵扯,也不确定了起来。 “走啦秀秀,保重。” 疑神的空档,宁烟转身离去,徐秀秀抓住她一边胳膊,故作轻松告别道:“阿烟,保重。院子后种着几棵甜橘树,等你回来吃橘子。” 甜橘树?宁烟记性不太好,不是酸橘树吗?是她记错了? 管它甜啊酸的,甜的一口闷,酸的放两天再闷,差不多。 “好,改日再会。” 单凭橘子树还不足以激起她警惕心,徐秀秀还要说什么,元卿视线掠过她,徐秀秀止言,看他们同乘御剑离开,消失在黑夜中。 究竟是误会,还是真的?她希望是自己多虑了。 她希望宁烟可以过的好,哪怕无缝衔接也无所谓,很多人是会摒弃道德观念无条件偏向朋友的,只愿她能有自己的幸福。 掺杂了欺骗的爱从一开始注定就是错的,何况还是以伤害她身边人为代价,这种人又怎能托付呢? * “仙君,今晚我们一起睡吧?” “不可……” “为什么不可以?我一个瞎眼之人能把你怎样?你不要多想,男女朋友就应该睡在一起,我单纯履行这方面义务而已。” “是,这般?” “你不相信我吗?情侣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信任都没有,你还说我是你心仪之人,诶……” “好。” 皇城,一家装潢中规中矩的客栈内,脚步攒动,四周静谧无声。 宁烟听元卿说时候已经晚了,心想明日再去请武师也不迟,加上自己也动了些小心思,先定了家客栈歇脚。 定好客房的宁烟跟元卿被掌柜带领至房间,掌柜推销道: “两位客官可需沐浴?我们店新推出双人桶,买一桶送一桶,还有豪华大桶,一桶可容纳四五个人,正好适合新婚夫妇哦~” “若有其它不便的,可下楼到本店前台处购买一次性羊肠,都是独立包装,无限量供应,祝您和您的夫人恩爱美满,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 元卿默认掌柜说的关系,不曾反驳。 他不懂那些,以为沐浴只是单纯的沐浴,想着她手部寒凉的温度,泡个热水澡正好,对宁烟道:“可需安排沐浴?” 元卿不懂,但宁烟懂这些啊,还有羊肠此类用物……不愧是皇城里的客栈,套餐都这么与时俱进,怪上道的。 “好,刚好赶一天路也累了,来个豪华大桶。” 付完订金,两人相携步入房间内里,她随手在门框上敲了两下,大概分辨出房间具体布置。 十米不到处有一个阻碍物,似是一张木桌,木桌后方感知由某种屏障阻挡,约莫是一张屏风,屏风后,就是床榻了。 整个房间挺大,她敲的这两下回音不完整,应该还有别的布置。 一听到关门声,宁烟手上就开始不老实了。 她捏过元卿袖子一角,往后一推,将毫无防备的他抵在身后门板上,手指顺着他袖口,泥鳅般顺着滑进。 “仙君,你说我们现在关系变了,是不是应该换一种称呼?” 元卿平稳的呼吸,因她此番动作,彻底乱了。 他视线却一刻不停的落在她身上,感受她手指轻抚过他的手臂,传递着阵阵他熟悉又陌生的酥麻感。 宁烟在这方面一直都是一个很主动的人,可她此时还在孕期…… “嗯……你想换什么称呼?” 强撑理智捉住她作乱的手,元卿声音低哑的不像话。 他黑漆漆的眸子如潜藏着深渊的漩涡,稍不注意,就会将人吸进,不得往生。 他甚至庆幸,宁烟看不见他此时的不堪模样,慌张且狼狈,一点也不像他自己。 “我想想。”宁烟没有挣脱他的手臂,另一只空闲的手伸向她衣领处,环住他后颈,将他身子勾下来。 她一手按住元卿后脑,仰头,从他耳根处蜿蜒啄吻至他的薄唇,轻柔描摹他的唇形。 整个过程被她把控的极好,磨人却又莫名解渴,将人吊在半空,不上不下。 宁烟的经验丰富可都是真材实料,并非浪得虚名。 一吻结束,宁烟声音含笑,道:“卿哥哥。” 也是,亲,哥哥。 “我给你这个称呼,你……打算给我什么?” 她指尖轻点他的唇,笑得轻佻暧昧。哪怕双目失明,也能想见他此时神情。 眼里的光肯定是迷离的,沉沦的,耳垂那么烫,也应该似石榴般红的热烈,至于其他的……就不得而知了。 这段时间她实在清心寡欲太久,虽然提前立下了先提升体能再吃肉的g,临门一脚,她真的忍不住。 “客官,您二位定的套餐已送达,请开门。” 重要道具到场,元卿被她拉过站直,开了门后,隐隐听见某个大型水桶里的水流声。 客栈人员动手很快,放下水桶,几个搬运的长工一溜烟便消失在原地,走时还贴心带上房门。 宁烟上完锁,“哎呀”了声,“卿哥哥,我看不见方向,你带我过去吧?” 回应她的,只有他默不作声牵起她往某个方向走的动作。 到了位置,宁烟伸手进水桶试温度,是她刚好喜欢的水温。 “卿哥哥,明日麻烦你烘干一下衣物了。” 她环住他劲瘦腰身,在他讶然的目光下,带他一起沉入这个硕大的浴桶。 耳边,水流涌动的声音后,他们溺在水下,这次是元卿主导,吻住了她。 他们在吻中浮出水面,呼吸汹涌如浪潮,争相交错。 “我想到了。”元卿忽道。 “什么?” 他倾身缚耳,同样说了三个字的称呼。 宁烟眉头扬起,没想到,还挺会举一反三的。 亲哥哥的反义词—— …… 第112章 拜会武师 宁烟给徐秀秀她们请的武师,名为刘蒹葭,是她来皇城落脚的那天半路碰到的一名侠义人士。 套路很老,就是那会路上有人被抢走了钱袋,一身劲装的刘蒹葭飞身而上,只需一招,便制服了那盗贼。 宁烟亲眼所见,刘蒹葭此人,是有真功夫在身上的,顺道打听两句,她在皇城武道高手榜还有排名。 这世间决定强盛的并非只有仙术,同样还有人界的武道,自然规则在,一方强者出世,另一方也会衍生另一种强者。 武道相较仙术逊色,打还是能打的。 单单靠不作为的仙门,面对魔界和妖界的觊觎,人界早就彻底完蛋了。 那天恰巧碰到的谢氏兄弟,他们武功就不错,约莫是些别的原因,皇城武道高手没有他们的排名。 宁烟以元卿作眼,让他带着她陆续寻访了几个小贩,一番波折,打听到刘蒹葭住处,直奔城南而去。 城南,城北…… 宁烟在赶路的过程中,恍惚记起自己好像爽了个约,离别的那天还跟齐灿约着到城北去的。 也怪他,要不是他没收她全部财产,她至于被逼到绝境吗? 他收她财产在先,浪费他一天时间而已,不算什么大事。宁烟爽约爽的心安理得。 她们一路走一路问,刘蒹葭居所位于城南福荣巷里的正数第七家,元卿给她带路。 宁烟算着距离位置,在某处颇为简陋的瓦屋前停步。 “卿哥哥,是这家吧?我算的没错吧?”她得意问。 元卿跟刚成婚的小媳妇似的,对她言听计从,还夸起了她:“嗯,是这里,阿烟很厉害。” 熟悉的夸赞台词,宁烟昨晚在哪听到过。 她把那些冒出来的黄色废料丢进脑袋里的垃圾桶,顿时清醒,摸到刘蒹葭所在的居所小门敲响。 “刘大侠,你在居中吗?我是来聘请您教习武道的人,请问方便打扰吗?” 一连敲了三回门,刘蒹葭居中许久无人回应,还要跟着敲几声,另一户人家推门的声音响起。 那人行走时步伐沉重,摩擦着地面沙砾,应是位上年纪的老人。 她判断无误,老婆婆沧桑的声音道:“你们是来找葭儿拜学的人吧?请回吧!在你们前一步,已有人先请她了。” 宁烟上前问,准确面朝老婆婆,半点不像个盲人,“请她?婆婆,您知道刘大侠什么时候回来吗?我可以等。” “不用等了,这回请葭儿之人来头不小,包下了她一整年教习课程。管吃管住,薪水可观,近些日她不会回来了。” 一整年?宁烟打听过刘蒹葭教习价格,一个白天便是五十两的价格。 五十两是什么概念?在寻常百姓家已经是几年的开销了,小富商请她都得好好考虑。包下她一整年,一年便是接近两万两的价钱。 除了那些撒金逸乐的在朝官员,基本无人能下这么大价钱雇的起刘蒹葭。 别人既然有了生意,她也不好再过问。总不能上去抢人吧?皇城武道高手不在少数,这个请不来就去请别人,她没必要这么高调。 那次不知是哪方私兵将她抓去审问处置,她当时没有易容,不慎被记住样貌认出来,又是一桩麻烦事。 也罢,怪她来晚倒霉,宁烟略微遗憾。 元卿当她心情失落,出言道:“阿烟,我……还有很多。” “嗯?” “不要怕花钱,我的都是你的。你可以以双倍或数倍的价格,复聘她。” 元卿这话口气不小,东西也是实打实的多,他不是一个多么擅长敛财的人,其中多数都是猎杀那些占山为王的妖兽所得。 他储物戒里的东西很少,少到除了必要的剑器,基本上都是灵石堆成的山堆。 可惜宁烟看不到,也就无法见识那些绵延百米的灵石山堆了。 其富足程度,是所有灵石放出来,整个修真界跟人界的货币兑率都会抖上三抖的存在 。 他只是很少用,也不需要用,并不代表他没有。 “不用了,我懂你的意思,时间放在一个人身上空耗没必要。你回头帮我撕下一张皇城武道高手排行榜看看,我再物色物色别的人教习。” 元卿想给心爱的人花钱,但花不出去,心情受挫。 日子还长,她总有花得到的时候。 殊不知,宁烟下一次向他要大笔银子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好姐妹逛花楼。还点了几十个姿色各异的青楼小倌作陪,他赶到的时候,她正跟其中一人肆意热吻。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宁烟告别老婆婆前,听她一声沧桑叹息,那一叹中仿佛有许多未尽的话语,又掩盖某种引人深究的指示。 沉吟片刻,宁烟当务之急是找到功夫合格人品过关的武师,没那么多时间去探究别的,于是跟着元卿去镇上揭最新排名榜。 老婆婆佝偻着身子,双手背在身后,摇头长叹,转身回屋。 根据元卿描述,宁烟在几番问候下得知了其他几位跟刘蒹葭实力相差不多的武师。 经过筛选,最后选中的有三人,同为女武师,打听清楚住所,再前往下一家。 第一家,同是走近敲门,家中只有一个幼妹,啃着手指头说姐姐被人请走了,也是包了一整年。 第二家,门都没关,他们赶去的时候人去楼空。 第三家……她要找的武师,还是不在居中。 这三位武师,跟刘蒹葭一样,同是被人请走,包圆了一年,短时间内归期不定。 这时候还察觉不出蹊跷,宁烟脑子就白长了。 能同时请动这价薪不低的人,还是全部包年的价格,首先,这个人必定有权有势,财力不低。 其次,她们之间所修武道没有特别各异之处,足以证明功法相差不大,排除偏科请家教老师的可能。 请几位武道钻研相近的人,差距不大,侧面证明,这是一次有规模的教习训练,相关涉及人员必然不少。 是谁呢?皇城达官贵人这么多,牵扯广泛,谁有这个胆子私下大规模组织练习? 站在第三个人的家门前,宁烟沉思间,倏地闻到一股很淡的血腥气,若是不加以留意,很容易便能忽略。 第113章 你爱信不信 这名武师的家里,有人,并且是受伤的人。 视觉丧失,其余几感就跟着敏锐起来。她侧首用气声对元卿道:“里面有几人?” 元卿静待她自行发觉蹊跷,不过多干预她的行为,她问,他便以神识探明,告知她道:“只有一人,此人为常人,不会武功。” 爱她,所以尊重她的行为,相信她的智慧,不过多操控,让她有自己的判断力和发挥空间。 而他,做好一个合格的辅助,守护她安危即可。 宁烟直觉这个受伤的人是个关键线索,“请”的起这么多武师,她们,都是自愿的吗? 她干脆提议道:“卿哥哥,我觉得,我们可以私闯一回民宅?” “好。” 说干就干,两个人一唱一和,前脚商量完,后脚便现身于民宅。 血气越发浓郁,宁烟循着血腥气来源探索,越走脚下越是绵软,还有稻草摩擦质感。 前方是一处草垛,草垛后方有一个人杂乱微弱的呼吸声,不加以掩饰。 角落里十几岁的少年看见两个生人闯进此处,艰难支起身子,向更里面的地方退去。 “你们这群猖匪!把我姐姐还给我!” 他威胁的话语没有分毫威慑力,显得他更为弱势可欺,像一只挥动翅膀恐吓的小鸡仔。 “滚,滚开!别过来!”他下巴上还挂着两道伤口,滴滴血液滑落,似是害怕,两只手臂率先护住头颅,嘴上还不忘叫骂。 他叫喊声的回音反弹,成功让宁烟了解他这边大概情况。 宁烟双手抱臂膀,扬起下巴道: “虎了吧唧的,少乱叫。我们是来聘请武师教习的寻常人,不会伤你,要是你再这么叫下去让人发现,我就不能保证是否有别人伤你了。” “你的姐姐是廿溶吧?刚才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受的伤?” 少年踌躇:“我……你们到底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护住头颅的手臂放下,视线投向闯进的男女。 她们容色绝佳,气质出尘,全都身穿白衣,眼神平静,无喜无悲,跟仙人一般。 是他此前从未见过的绝色之人。 少年险些看痴,就见白衣美人嘴巴一撇,脸上不屑丝毫不加以掩饰,说出来的话跟她的外表大相径庭: “爱信不信,你平日在家呆着没人来找你姐?现在跟我搞什么信任危机,你要是不信我,把你姐带走并伤你的人不日便会重来解决你的小命。” 少年一怔,很是天真道:“不可能,他们都抓走我姐了,为何还要杀我?你就是想胁迫我获得消息!” 嘿这小子,挺软硬不吃啊! 宁烟判断通常不会出错,她说那些人回来可不是危言耸听,八成一定会回来。 一般的反派角色,通常要实行什么大型计划,最忌讳的就是斩草不除根。 若他连这种扫尾工作都做不好,只能说,迟早得完。 先表现的目的集中,对他们的家人不加以监视,减弱防备弹性,在趁他们松懈之时狠狠杀回去,那些秘密永远只能咽进嘴里。 这些不入流的把戏,她早就玩剩了。 “好,那我走了。等会你要是反悔,对天大喊三声‘我错了’我就会出现,再见。” 宁烟知道现在跟他说不通,她不喜欢浪费口舌证明自己,有些人,总要自己吃过亏才能明白那层浅显易懂的道理。 “走吧。”不墨迹,她对元卿说道。 “嗯。” 一闪神的功夫,两位白衣仙人便不见了,来也悄悄,去也悄悄。 少年心生犹疑,他亲眼见证姐姐被人带走,处于应激状态,哪怕知道二人有那个不解释直接逼问的本事,半信半疑,他终是没有说出口。 一个时辰后,他从稻草堆艰难爬出,他跟姐姐生活的屋子不算狭窄,有四个房间,他所在的,是暂时放置着稻草的堂屋。 他探头出门,左右张望了下,没有发现别人的身影,略松一口气。 视线余光暗下,有什么身影从他身边掠过,快的几乎看不清。 心中突地一跳,身后某个如沙砾般粗糙阴寒的声音响起。 “廿回,你姐姐廿溶差小人带你去陪她,走吧!”言毕,他鹰爪般的手狠狠钳制住他一边臂膀,几乎抓透血肉。 廿回大惊,他是个被姐姐保护的很好的人,不会什么武功,所以来不及反抗,他就被抓着,双脚登空。 “我错了!”廿回吃痛,清俊稚嫩的脸色惨白,当即大喊一声,却不见人回应。 他们,走了? 廿回猛地想起那个女人说过要大喊三声,性命危在旦夕,也顾不上面子跟骄傲,还要再喊,嘴巴被人堵住。 身后钳制他的人面色低沉,“你瞎喊个什么?闭嘴!” 廿回真的怕了,拼命想挣扎,奈何来人力道太大,他这下是真的变成了小鸡仔,毫无反抗之力。 来人抓着他要走,某种利器擦过他的脸,削发如泥,断发轻飘飘落在地面。 他空出的那只手往上摸过脸,鲜艳的血迹流下,他被人划伤了脸。 回身看去,那利器并非武器,而是……一片普通的板栗壳。 宁烟跟元卿从廿家家门前的树杈上跃下,她张嘴,元卿喂给她一颗剥好的板栗,还带着热气,显然刚买不久。 甜甜的板栗,又香又糯,宁烟吃的很开心,面向来人时,表情也跟着笑起。 “说吧,你想选什么死法?”宁烟笑吟吟道。 来人面孔扭曲一瞬,他从未见过有能用板栗壳伤人的人,这已超脱寻常高手暗器使用范畴…… 两人功夫高于他,此地不宜久留,尽快解决主子交代的任务再说。 他一手松开廿回,改为抓向廿回后颈,他是江湖有名的铁砂掌,只需一招,便可折断廿回脖子。 他动作已经够快,却不知在场还有个修真界的挂哥。 对付他,元卿无需动用本命剑,学着宁烟操控板栗壳,轻松击穿他的手腕。 登时,鲜血四溅。 第114章 我愿意给姐姐做小 眼见计划不成,他放弃弄死廿回的计划,打算咬破嘴里的毒药,宁烟及时上前,准确快速的卸了他下巴。 不是宁烟料事如神,一般这种暗杀扫清尾巴的暗卫,嘴里多数都有毒。 今天不管这个人到底吞没吞毒,这个下巴都是要卸的。 把人捆好撂一边,根据元卿提示,她准确朝向廿回:“现在,你可以跟我们说,你姐姐发生了什么吗?” 宁烟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暴露致命弱点,眼盲在某些事说起来很麻烦,听声辨位进度才十几,她现在主要根据元卿提示行动,极力伪装成一个正常人。 手中丝线往下扯,她眼珠往下转了些,面色如常,乍看上去跟常人无异。 廿回抿唇,心中仍存有疑虑,怕她跟贼人是一伙的,顶着她略带压迫感的无神目光,廿回心知他们有身手,不妥协也要妥协。 “好,我说。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我们都救你一命了,你还敢开条件?得寸进尺不可取哦。”宁烟眯眼道。 廿回指着偷袭刺客,“先把他弄晕。” “行。”宁烟应声,元卿动手,不消多时,人就昏了过去。 “现在可以说了?” 廿回微一点头,“嗯。” “我姐姐廿溶,是皇城还算能排上号的武师,我不是不信你们聘请她的说法,因为早上绑走她的几个怪人,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我看他们着装平常,无甚怪异,便接待了他们。最初他们跟姐姐商量时语气确实不错,要求却十分无理,说接了这一单,往后一年便不能归家。” “我生来体弱,患有心疾,姐姐忧我一人在家中有什么意外,平常都接的短期训练单,最长不会超过半月。一年的长单,她是不会接的。” 宁烟道:“所以,因为你姐姐不接他们的单,他们就强行绑走你姐还顺便伤了你?” 廿回点头,“确实如此。我已将我所知尽数托出,你们若不信,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姐不是武师吗?她功夫上乘,若那些人功夫比她还好,为何不是他们自己教习呢?”宁烟质疑。 廿回撇嘴道:“他们功夫不好,不如我姐千分之一。能把我姐绑走,是他们手里有一条跟蛇一样会自己动的绳子,捆住了我姐,她挣不开,剑都劈断了也没法,才让他们得逞。” 廿回朝门外院墙角指向物证,“诺,那个就是劈断的剑。” 他交代的话宁烟信了点,听他描述,他说的绳子或许并不是普通的绳子。 元卿也在听,道出她想法:“法器。” “多半是了。”宁烟猜测坐实,有胆子搞这么大的事情,背后少不了修真界人士从中推波助澜。 “法器?什么法器?”廿回姐姐被绑,他也很着急,急着寻找线索,却又碍于身体原因只能原地乱转。 宁烟懒得跟他解释,“少年,社会上的事少打听。” 今天出这些意外,暂时是请不了武师了,宁烟会蹲点问他,就是无聊满足一下好奇心而已,她皇城人请不到,再请别的城中人也是一样的。 她自己手头还有一堆事,徐启发那边线索还没开展,江芮尾巴也没找到,哪有那么多时间牵扯进另一桩大案? 少管闲事,命才会长。 宁烟问完,没做任何表示,大发善心提溜起刺客,免得他一个病弱少年被刺客反杀,跟元卿说走就走。 “你,能帮我找回姐姐吗?”廿回看她一通忙活探究,满怀希冀问道。 “不能。”宁烟果断道。 廿回眼疾手快上前扒住她一只鞋,“求你……” 宁烟没想到他会搞这么一出,鞋子脱了一半,她踩回去穿好。 “我们是来请人的,不是来找麻烦的。你要我帮你,总得让我看出你的诚意。”她别有深意道。 其实要帮他也可以,救下廿溶或许还能免教习费多一个人脉,为将来开山寨做一层铺垫。 只是宁烟这个人比较贪,廿溶干了这么久的武师,家里总有几件宝贝吧?说不定还能捞些意想不到的酬劳呢? 廿回眼睫轻颤,他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她了,廿溶平日作风正直,很少收纳除应得报酬外的东西。 姐姐是一定要救的,只是他……还有什么能给她? 联想到那些传闻中以身相许的片段,少年偷瞟了眼一旁无喜无悲的元卿,和白衣如雪圣洁高不可攀的宁烟,壮着胆子,道:“我、我可以给姐姐做小。” 宁烟:! 一旁,暂时还是正牌男友的元卿,目光缓缓投向他:? “咳咳!”她刚吃进嘴里的板栗还没嚼碎,猝不及防被噎了口口水,整颗栗仁被她咳出在地。 连接着五指的丝线被攥紧,宁烟手中丝线力道扯动,踉跄脚步,跟元卿并肩靠近,元卿不说话表态,只无声宣示主权。 当着人面挖墙脚,太过分了。 宁烟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再说还要利用元卿这个工具人,肯定不会应他的声。 她故作不耐烦对廿回道:“你在想些什么?我男朋友还在这!” “算了算了,当我欠你的,我会帮你查清你姐去向,下次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下下次等她眼睛恢复再说。 廿回抛弃了自尊心的提议,却被她这么无情驳回嫌弃,眼里闪过一丝难堪,好在结果是他想要的,得到承诺,收回扒着她鞋子的手。 元卿见宁烟这么上道,毫不犹豫的拒绝外面莺莺燕燕的行为,内心有种隐秘的喜悦,更多是正牌男友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这种喜悦情绪很奇怪,会不自觉将对方和自己做对比。 少年下巴都被剑划花了,哪怕原本是娇柔精致的脸,此时破了相,也不怎么样了。 他身姿纤弱蒲柳之姿,身材上根本比不了他,由此可见,他,完胜少年。 元卿感觉这种情绪太奇怪,他从来不屑和人做比较,在过去,他平等蔑视任何人,现今却跟一个凡间病弱少年作比…… 他不懂,处于下位自卑的爱,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第115章 扒出菜叶了 这种爱是很耗费自我情绪的,会不自觉把神经和思考中心偏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久而久之,自我迷失。 他爱上的是一个薄情无心的人,注定会跟前任严昼一样,逐渐在潜移默化中说服自己,改变思想,成为被她行动牵动的傀儡。 恋爱脑并非一夕之间形成,在一段感情开始时,我们都抱着自以为清醒的平常心,在相处中却会不自觉因为他人甜言蜜语动容,久而久之,思想被侵蚀。 而恋爱脑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自身太缺爱,误将一刻当永久。 哪怕心中有另一个声音告诫自己清醒,仍旧会贪恋那一份希望,甘愿堕入爱的陷阱。 最后,类比,优越,变得偏激。 答应帮廿回找人,宁烟这会儿就不能走了,把那刺客随手一丢,不管丢到哪里,命令廿回说:“检查他嘴里有没有毒药,有就挖出来,我审他。” 廿回只当她不想埋汰自己,他有求在先,心里嫌弃满脸络腮胡的刺客,老实扒开他的嘴。 对着日光,探寻一番,他板牙齿缝还真有个黑色的东西,廿回克服心理障碍,伸手探进挖了挖,那东西到了手,他才看清真容。 廿回甩手崩溃,控诉宁烟:“你让我挖到了他牙缝的菜叶!” 宁烟不当回事,“大惊小怪个什么?证明他有稳定的伙食来源,也是个线索,看一下还有没有别的。” 廿回忍着胃部翻涌,一脸便秘的再次查看起刺客口腔。 他这一次检查仔细了很多,上下左右全看了个遍,发现刺客上牙牙面多了点凸起,直觉不对,伸手在他牙面轻轻扣动,白色凸起扣出。 这点凸起很白,外面颜色有一点珍珠质感,跟牙齿颜色相近,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找到了就用东西把它包起来给我。” 廿回照做,用一块抹布包起来东西,正要往她手里递,元卿手伸来,十分自然的代她接过。 廿回跟他无声对视一眼,无端觉察出一丝敌意和轻蔑。 一股闷气涌上来,他在高贵个什么?他也是被逼无奈才提出那个回报的好吗?凭什么瞧不起他?摆正宫架势炫耀给谁看呢! 辉煌时刻谁都有,别拿一刻当永久!现在摆出这副派头,以后可说不准他永远都是正宫! 诅咒他早晚被人挖墙脚,呸! 廿回在心里画圈圈诅咒他,他现在需要人帮忙,不能闹的太难看。心闷了通,退到里屋洗手去了。 宁烟知道元卿小动作,作为被吃醋的那个人,她对男人的小心思乐见其成。 元卿手指隔着布料撵开那个白色的东西,一小撮白色的粉末展于抹布上。 抹布接触毒药的那一面,被腐蚀成黑色。 “是毒药。”他道。 宁烟问:“你能分辨出具体是哪种毒药吗?来历呢?” 元卿道:“不能。我是剑修,医毒这类鲜有涉猎,若判断这药成分来源,可以找医仙。” 宁烟沉默,在空间某个角落里扒拉醒睡的四仰八叉的寥姬,“喂喂,上古毒修,来活了。” 寥姬跟系统因为她这段时间眼瞎,少了很多乐趣,所以他们都过得格外懒散颓废,不是看书就是睡觉。 [嗯啊?怎么了?] 宁烟头一次称她为上古毒修,一看就是遇上事了。 “我这里有味毒药,你能不能帮我闻一下直接找到来源?”刚好省下很多功夫。 寥姬:[……劳资是毒修,又不是狗修,你找系统还说得过去,找我就找错对象了。] 刚醒不久的系统:【??你骂谁呢?】 “系统,我有事也要问你。” 【放。】 宁烟摊手,一本书出现在她手上,翻开几页,全是空白,“你给我的这本毒功,为什么一个字都没有?皇帝的新书?” 系统长哦了一声,【这个啊,之前忘记跟你说了,这本毒功跟其他三本不一样,要配合下一等级的东西使用的,所以现在还没有对你开放权限。】 宁烟冷笑,系统真是把坑爹贯彻到底了。 她之前没发现是她在练刀剑双法跟暗器功法,毒功基本上没看过,今天恰好碰上暗卫口中毒药,也就浅瞅一眼,一个字都没有。 二级的东西还要到三级才能用,怎么不坑死它算了? 拳头硬了硬,一无所获的宁烟退出空间,趁洗手的廿回还没回来,赶紧摸着把刺客脱臼的下巴接上去。 “弄醒他。”宁烟吩咐元卿,颇有一种女老大跟他的男宠小弟审问内部叛徒的架势。 刺客再醒过神,眼前就是两道相同的白色身影,视线模糊片刻,他心知事情败露,咬紧牙关想要吞服毒药,原本藏着的毒药荡然无存。 他的毒,被她们搜走了! “你们究竟是什么来头?”刺客明白没了毒药,他多半会被折磨的九死一生,面色灰败了下去。 成王败寇,终是棋差一招。他一个注定卖命死去的人,没什么好不甘心的。 只要,不把那个人供出来,她们就是安全的…… “管那么宽干什么?天边飞来的也不关你的事。” 宁烟也明白,从这种卖命的刺客嘴里问东西没那么容易,一般都是家族从小培养到大,思想彻底被控制,或者有把柄在对方身上。 她伸手,拍拍元卿肩膀,“卿哥哥,到你发挥的时间了。” 宁烟还记得他会搜魂术来着,现成的帮手,不使唤白不使唤。 之前不对那个少年这么干,是因为这术法对人的灵魂有损害,轻则失忆重则痴呆,宁烟虽不是什么好人,也不会平白欺压弱小,所以才等着少年自己说。 “好。”她说什么,元卿就干什么,真正成为了一个言听计从的附属品。 他一手结印,对刺客眉心轻点了下,搜魂术进行难度会因为对方实力改变,刺客功力很浅,很轻易的便搜出他关于幕后主使的记忆。 宁烟目不能视,听元卿久久不言,问他:“是谁派来的?地方在哪?” 元卿看清他过往翻飞记忆,在扫过其中一个熟悉的人影时停顿,怔愣。忘了该怎么回应宁烟。 第116章 某人的前未婚妻 “他记忆中上线以面具掩盖真颜,召他的地点并非在一处固定,而是通过飞鸽传信临时告知相应领取任务地点。他曾是江湖有名的‘铁砂掌’,家人由上线擒获,因此为其卖命杀人。” 宁烟:“还有呢?” 元卿回忆起他看到的那个身影,犹豫一会儿,还是说了。 “不久前,他领上线命令时,身旁还跟着一人,那人是天祁山神女。” 他原本对天祁山神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只是担忧宁烟会借此对他心存介怀,跟他疏远。 “天祁山神女……你未婚妻?”宁烟道。 “前。”元卿加以补充指正,“我跟她退婚了。” 对于元卿补充,宁烟对他前未婚史倒没有特别的在意,她对他又没有感情,介意这些东西太多余。 “哦,那这么说来,武师们被聘请或被抓一事跟神女有关系喽?你知道她到皇城的具体目的和居住位置吗?” “不知,退婚当日她只说要到人间游玩,再无其它,我跟她也没有说多余的话。” 元卿解释道。 “没事,你不用解释。我没有那么小气,你现在人是我的就行,我不会介意你的过去。”宁烟安抚他道。 “嗯。”搜完铁砂掌魂魄,他回到原处宁烟身侧,乖乖牵住她手指,唇边笑意很是浅淡,像只主动给自己拴绳的温驯萨摩耶。 廿回在屋内洗手,恨不得搓干净手指缝全部皮肉,嫌弃的不行,洗了好久,双手通红,才从屋里出来。 那个被审问的刺客此时面目呆滞,眼神直愣愣的看着对面浓情蜜意的两人,没有反抗,也没有动作。 像是被抽走丝线的木偶,麻木无神。 “你们问到什么了吗?”廿回不在意刺客被他们怎么对待,刚才若不是她们及时出现,他就要被刺客弄死了。 宁烟道:“算是有点线索,他的记忆中,有一个我们知晓身份的人,但是你放心,我们跟他没联系。” 廿回少年心性,一听就急:“那还等什么?直接去找他们啊!” “少催,我们就知道她身份,不知道她住处,皇城这么大,你以为是在地里找鼹鼠洞那么容易?” “我……”廿回止声,他现在是靠她们找姐姐的,他们有什么决定他干预不了,怪他心急冲动。 宁烟跟他非亲非故,就一管闲事的,对待这事的态度可有可无,打了个哈欠,神思倦懒。 冬天寒冷,总是让人嗜睡些。 “今天就查到这里,明天去找我们认识的那人下落,后天找你姐。”她制定好计划,对元卿伸手道,“我困了,背我回去睡觉。” “好。”元卿几乎对她百依百顺,十分自然把她的嗜睡归咎于怀孕,到她身前弯腰,成了人形坐骑。 廿回把她们当做姐姐回来的唯一希望,天都还没黑他们就要去歇息,担心她们言而无信半道跑路,决心跟着她。 这个时候,他语气倒是软了下来,少了方才的咄咄逼人: “姐姐,请你收留我,我一人在这里难保还会有他人要杀我,我不会武功,还不想死……只要姐姐收留我,要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元卿听着他的话,内心深处涌上一阵不适感,具体又说不准是哪种感觉,用以往的话描述,就是想杀人。 在心仪之人面前,不能太过杀伐无情,他眸光微冷盯着廿回,未置一词。 宁烟却因为他的话动摇了。 她问道:“真的干什么都愿意?” 廿回点头:“嗯!” “好,那把他带去当个洗脚婢吧,平时给我倒盆热水洗脚搞搞卫生。”她询问元卿,“行不行?就多开一个房间。” “这些,我也可以做。”元卿拒绝意味明显。 “哎呀,身边有人伺候总是方便一些的,再说你天天跟我在一起奔波也很辛苦,我不想委屈你,嗯?” 说着,元卿背上的宁烟旁若无人的歪头亲了他脸一下,“好不好?” “……嗯。”元卿被她这么一哄,底线跟魂魄一起飞了老远,听着她为他着想的好话,勉为其难答应收了廿回这个洗脚婢。 原本就是想跟着他们,结果无形中沦为洗脚婢的廿回:你们礼貌吗? 廿回手指捏紧,忍辱负重接受了这个上不得台面的身份。 “把他装起来吧?”宁烟想着说不定他以后还有别的用处,元卿储物戒还能装人,刚好一并收下。 元卿照做,一手托着她,衣摆挥动,没有避讳廿回,将人收起。 一个大活人,转眼便消失在原地。 见证这一幕的廿回心中坚定了巴紧他们的想法,不仅有功夫,还会那些奇门遁甲的八卦异术,他们来历定然不简单。 来时两人,去时三人。 元卿背着宁烟,走着走着便甩开原本跟他们并肩而行的廿回好几步远。 廿回一边走一边跑,好几次差点跟不上,他有求于人,只能在他身后气的干瞪眼。 到了原本的那处客栈,掌柜正坐在一楼大厅台子边拨着算盘,跟其它几个小厮对账。 抬头看见他们三人,热情迎了过去,宁烟跟元卿是他的大客户,包了一整个季度的房,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自然得热络些。 掌柜还没走近,元卿拿出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对他道:“再订一间房。” 掌柜瞟了眼他们夫妻二人身后的少年,登时喜笑颜开,“好好好,订多久这是,也是按季?” “嗯。” 得到回答,掌柜连忙返回前台,猜测他们是亲戚之类的,准备给廿回订个近一点的房间,元卿又补充:“给他订在二楼角落便可。” 他们的客房在三楼,隔了一层,便能离他远些。 廿回见自己被他这般随意安置,心中屈辱更甚,一言不发。 大客户发话,掌柜做这么多年生意,也明白有些话不该问,“好,这就给您安排。” 宁烟全程置身事外,远离纷争,好似发生的一切事不关己。 元卿不知道自己的这些行为,在廿回心里埋下了仇恨侮辱的种子。 你不是很爱她吗?很瞧不起我吗?等着吧,我不会让你这么好过的! 第117章 捉奸在床 这天,晴光正好,万里无云,元卿遵宁烟吩咐,去城北的巷子买她喜欢吃的甜糕。 孕中期,她不怎么孕吐了,开始嗜甜。腹部如同吹起来的气球鼓起,显怀。 为了她安定着想,他们在皇城购置了一处宅子,用于给宁烟养胎。房契写的是她的名字。 闲暇之余,他会满目柔情的抚着她的孕肚,感受着胎动,哪怕他不是孩子的生父,却早已将自己当成她腹中孩子的父亲了。 他爱宁烟,所以爱屋及乌,爱她的一切。 只是近些天,他们此前收的那个洗脚婢廿回开始不老实起来,稍微趁他走神,那个洗脚婢便会想方设法勾搭宁烟。 洗脚婢给宁烟端水洗脚时,会刻意用湿透的手拂过她脚踝,小腿,晶莹水珠滑落,显得那么刺眼。 洗脚婢打扫屋子时,会敞开衣领,薄薄的春衣包裹着他年轻的身躯,不停的在宁烟面前晃动。 洗脚婢有时给她浆洗衣物,还会心机的时不时让身上衣物被水打湿,眸光无辜,纯欲的面颊泛着粉,望向宁烟,无声勾引她。 每一次,元卿都及时出现,阻挡宁烟跟洗脚婢进一步发展。 宁烟对于洗脚婢的勾引,表现的也都是冷漠坐怀不乱的态度,元卿神经才慢慢松懈下来,没有一下子赶走碍眼的洗脚婢。 “刘婶喂,竟然在这碰到你了!真巧!”一旁,也有几个妇人过来结伴买糕点,其中一人跟谁还是熟人,热络寒暄道。 被那人喊的刘婶面色不太好看,“哎呦,不巧不巧,还不是我当值的张员外家里那小的能折腾,仗着有了身孕,天天可劲使唤我老婆子给她买吃的!” 妇人问:“那个给张员外洗脚爬床的洗脚婢?” 元卿检测到关键词,挑选糕点的动作慢了下来。 张婶道:“可不是么?她此前不也是个下人?一招爬床飞高枝,还骑在员外少年夫妻的夫人头上作威作福,能不死她!” 妇人道:“员外不管她?好歹是自己的发妻啊!怎能如此宠妾灭妻?” “嗐,新欢到了眼前,还有什么妻不妻的?自古男女喜新厌旧是常事,谁是眼前最喜欢的那个,谁就是最大的。” “诶,那员外夫人也是位可怜人呐……” 两个妇人交谈完话,买完糕点相继离去。 “公子?您挑好了吗?”糕点铺子的小二过来问元卿。 元卿这才发觉自己站在原地愣了很久的神,心中愈发惴惴不安,耳边好似充斥阵阵石子摩擦着沙砾的耳鸣声。 他不再逗留于此,买了糕点,飞快朝家中赶去。 家中院子大门紧闭,异常安静,推开门,屋外院子盆里的衣服还被水泡着,无人清洗。 心中不安感越发强烈,他往日从容风姿消失,略显慌忙赶去主卧。 主卧内没有传来异常声响,他稍稍放心,上前,推开这扇掩盖他跟宁烟相拥而眠数夜的木门—— 入眼,是男女散乱堆叠的褶皱衣物,充斥主卧的每个角落,似一条无形的深渊河流,蔓延翻涌至榻边。 他们的床榻,是宁烟选的一张浮木雕花空缕床,着金漆,榻上半透明的黑纱布撒下,他能清晰看见里面两个相拥的人影。 他们,没穿衣服。刚才发生了什么,早已无需多言。 宁烟听到动静,大喇喇的一把掀开窗帘,眼里是令他陌生的厌恶。 “谁让你滚进来打扰我了?出去!”宁烟皱眉道。 元卿听到心灵深处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哑了哑声,将手中纸包递上前,道:“我给你买了糕点。” 宁烟手指抚向得意看他的廿回胸膛,讥讽道:“蠢货!要不是为了支开你跟我的小回儿亲热,谁吃你买的糕点?滚,别呆在这碍眼!” 廿回上位成功,眼里满是小人得志,也跟着嘲讽: “你这种端架子的男人就是不讨喜,烟姐姐喜欢的是我这种放得开活还好的年轻身体,等烟姐姐有了我的孩子,我立马让她休了你!” 宁烟赞同他的观点,笑得一脸柔情,“傻小回,就算没有你的孩子,你在我心里也是第一位,不是那个黄脸公比得了的!” “烟姐姐,你真好……” 元卿一时无法接受她的背叛和嘲讽,眼前发花,世界天旋地转。 手里的糕点掉在地上,油纸破出来一个口,撒出来的不是糕点碎屑,而是无数的残肢断臂。 元卿愕然抬头,周围早已不是他跟宁烟的新房,他位于一处房屋前的篱笆地里,天边落下细密冰凉的雨点,砸在他脸颊,他却感受不到半分冰凉温度。 眼前,有三个人站在他面前,两大一小,都看不清容貌。 “崔行慎。” “阿慎。” “哥哥。” 他们三个人,异口同声喊着不同的称呼。 他们在叫谁?是在叫他吗? 他们三人说话时语速越来越快,从脸中间裂开一道口子,扩大张开,像是扭曲的恶鬼,下半张脸掉在地上,扩大出一片无形空洞的区域。 “崔行慎!你护不住我们!你应该一辈子孤独终老!” “阿慎,救救我……救救阿娘,阿娘好痛……” “哥哥,哥哥,我好想你……下来陪我们吧!” 元卿头痛欲裂,他明确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东西,好难过,喘不过气…… “崔行慎。” 身后,另一个女声传来。 他转身,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这个女人的脸。 是宁烟。 她微笑着凝望他,眸色温和如水。 “阿烟。”他不假思索的拥住她,好似拥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胸口处抵上一双手,他被她毫不留情的推开。 身体腾空,失重感传来,他被推往那三人张开嘴形成的硕大虚空。 “崔行慎,你活该!你杀了我!你也要被我杀死!杀一遍,十遍……永世不能超生!” 宁烟大笑说着,冷眼看他跌入深渊。 失重,迷茫,一跌再跌,永远没有尽头…… 元卿从梦中惊醒时,室内燃着油灯,扫向窗外一片漆黑,天色已晚。 怀中温暖,枕着他手臂睡着的宁烟还小小的打着鼾声,睡的很安稳。 还好,只是一场梦。 宁烟没有背叛他,她就在她身边。 元卿睡意全无,心里这么想着,不安未曾消减,侧身,将熟睡中的她拢进自己的怀里。 第118章 神女下落 宁烟身子被他挪动,从梦里十几个男模的酒桌上回到床上,醒了一半。 她感觉到元卿环在她后背的手温度很高,臂膀却没有什么压力,还算松快,没有反抗。 “醒了?”她顺嘴问了一句。 “嗯。” 睡梦中的小插曲算不得什么,她正要闭眼在进入梦乡,元卿却在此时道:“崔行慎是谁?” 宁烟闭着眼,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话,被子下的手从他的衣襟处钻进去摸着他光滑腹肌,敷衍嗯了一声。 嗯? 他在说什么? 崔行慎是谁? 想起这个几乎被她遗忘的名字,宁烟困意顿消,元卿不是失忆了吗?他怎么想起来这茬的?他记起来了? 其实记起来也没多大关系。 他第一个怪的是魔尊,是魔尊用千机核关他的,第二个怪的是贺廷之跟沈冰,他们控制止渊害死他一家,她这个害他失忆的罪魁祸首,怎么着也是第三顺位。 可她这个第三偏偏就在眼前,话说仇得挑顺手的报,他等会别给她刀了吧? 思来想去,她佯装困意,含糊其辞道:“什么崔行慎?没听过。” 元卿不再追问,用他被她压着的手臂替她撩好头发,亲了下她的额头,“没事了,睡吧。” 宁烟这下脑袋清醒的跟涂了风油精一样,哪睡得着? 他自己修仙不睡就算了,还丢了一个定时炸弹给她让她睡不着,臭毛病! 气着气着,手指还不忘不老实的乱摸,又摸又掐,势必捞回属于自己的情绪价值。 “嗯……” 宁烟有一下没控制好力道,掐的很重,元卿状似吃痛低嗯了声。 “疼吗?”她停了手,问道。 “不疼。” 元卿确实不疼,至于会发出声响的原因,实在难以启齿…… 他又想起了他做的那个梦,宁烟就是因为那个洗脚婢功夫好,才跟他偷腥。 他是不是,也该主动一点? 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宁烟主动。 他因为心中说不明道不清的羞耻感,哪怕平时有意思,也不会明确表达出来,若这样时间长久下去,她会不会腻跟乏味? 元卿忍着那种奇怪的别扭,被子下环住她的手往下移,覆上她衣带。 “阿烟。” “嗯。”宁烟以为他就是换个姿势抱,没有多想。 “想。” “要。” “嗯?” 什么东西?她刚才听到了什么?元卿在说什么玩意? 或者元卿偷偷看小、煌、书了?昨天还是她主动的小媳妇,今天就是玉求不满的少夫? 元卿见她不做回应,以为她没有这方面兴致,再者她还怀着孩子,他不该这么说的。 平白生出来的羞耻心再次席卷他,昏暗光线里,他脖子到耳根尽数红透,把脸埋进枕头,不去看她神情。 宁烟倒觉得这个没什么,横竖她现在睡不着没事干,来点运动有益助眠,很不错。 “可以。”她解开自己的,又去扒他的,“我懒得动,你来。” 元卿抬起埋在枕头里的脸,“好。” “……” 彻夜未眠。 次日,宁烟顶着两个黑眼圈跟元卿相继下楼用早餐,也不知是看不到还是别的原因,险些一连踩空两个阶梯。 她总是干完错事就开始后悔,前天还能控制好度的事情,她昨天心里想着事,一时鬼迷心窍,就控制不住了。 大抵练了点功法,她体质强了一点点,没有再像之前一样病倒,但也差不多要病倒了。 元卿搀扶她走到一楼,小二通吃用早饭的廿回,早早在早餐餐桌上等着她们。 客栈原本不包早饭的,元卿给的实在太多了,就给他们加了这项福利,中晚饭还是在外解决。 昨天的那个梦恰好应证他心中所惧,元卿担心宁烟抛弃他跟洗脚婢廿回搞在一起,现在并不太想看见他。 还未避开他,廿回先道:“姐姐快来吃早饭!我给你剥了两个鸡蛋,热乎的。” 宁烟等元卿给自己方向指示,等了半天也没有,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没。”元卿私心不愿她跟廿回接触,可她听见了廿回的声音,再避开显得他小肚鸡肠。 她们跟廿回坐到一张圆桌上,元卿横在中间,给宁烟塞了一张甜饼跟一枚茶叶蛋。 廿回心里记着他侮辱自己的仇,反正看两人姿态,宁烟明显是位于上位的那一个,那她就讨好宁烟夺人所爱,赶走元卿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廿回道:“哥哥你怎么鸡蛋都不给姐姐剥?来姐姐,我这里有现成给你剥好的,吃吧!”说着,推动装着两个鸡蛋的碗碟到她面前。 宁烟咬了口甜饼,像是没听出来他的挑拨意图,道:“我早上不想吃鸡蛋,随便对付两口算了,你自己吃吧。” 转向元卿,“有点噎挺,给我倒杯豆浆。” 元卿唇角弧度微微上扬,“嗯。” 廿回见她二人一唱一和,咬牙觑向得意的元卿,没再作妖。 吃完早饭,宁烟遵守承诺寻找昨天说的天祁山神女,她找人的方式很朴实无华,就在皇城最大的那条街上干找。 元卿提过他可以用神识找人,宁烟婉拒了,皇城势力错综复杂,他说不准被人察觉发现打草惊蛇。 元卿号称修真界最强,宁烟却坚信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切表面能看见的东西,恰恰都是最浅显的。 在未探清神女底子的情况下,万事须得谨慎为上。 于是,廿回眼睁睁看她一路走一路逛,悠闲地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累了还坐下让元卿给她捶肩,堪比度假。 这样找下去也不叫个事,宁烟问元卿道:“她那天说什么话没有?就,比较能表达她性格的那种?” 元卿如实道:“她说:她出山就是去人间玩的,不想跟我成婚,早看不惯我了。” “噗……她真这么说?”还以为是元卿自个退婚,这么看,不是这回事啊,是人家神女不想跟他成婚退的。 “嗯。”元卿原以为这不算什么,说给她听以后,又不好意思起来。 宁烟托着下巴思考片刻,神女这么说,她竟然感觉神女跟自己有点像…… 试想一下,她要是在山里待太久,不能出来,好不容易下山一次,应该去哪呢? “我知道她在哪了!” 宁烟肯定道。 第119章 有好胜心的神女 皇城,号称第一青楼的怡红院,衣香鬓影,人满为患。 空气中弥漫着浓稠的香气,因香气种类太多太杂,还混着肉食的味道,闻得人颇为头昏脑胀。 怡红院不限男女客进入,宁烟就带着元卿跟廿回一起进来了。 毕竟当今朝代还算开放,也有不少女子性取向不同,在这方面放的挺宽。 廿回第一次来到这种风月场所,浑身都不自在,看周围几桌男男女女旁若无人的亲密调笑,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确定能在这里找到你们的那位熟人?” “不确定。”宁烟如实道。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皇城都转完了,这里还没转过,随便转转喽。” “……”廿回开始后悔找她帮忙了,一点都不靠谱! 元卿对她的决策都是支持的,除宁烟以外的女子在他面前跟树林里扎根的木头没什么区别,谈不上反感或嫌恶,态度分外平和的给她剥着花生外衣喂给她。 姑娘们见易容过后的他跟宁烟姿态亲密,很有眼力见的没有贴上来。 一旁的廿回就不一样了,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被端茶送水的姑娘有意无意的触碰好几次了! 又是一下,廿回即将炸毛骂骂咧咧,门口处人群传来一阵骚动。 “江姑娘来啦!你们几个赶紧过来伺候江姑娘。江姑娘您里边儿请!祝您今日玩的尽兴。” “嗯。”唤做江姑娘的人一身劲装打扮,眉眼锋利飒爽,众多姑娘围着她一齐簇拥上前。 她一人来此,便揽走了楼中大多数空闲的姑娘,足以见其财物力多么雄厚。 宁烟听着众人杂乱的脚步声,什么也分辨不出,对元卿贴耳道:“这位江姑娘,有疑点吗?” “她身上有防神识窥探的法器。”元卿道。 宁烟挑眉,她这是歪打正着找到正主了?其实她本意就是来转转体会一下风土人情的,真没想到会恰好碰到神女。 江姑娘被她们拥到厅前,怀里一左一右揽着两个绝色美人,狂放不羁道:“你们这儿的头牌今日换人了没?不会还是翠儿吧?” 她怀中绿衫美人轻哼一声,美眸嗔她一眼,香帕拂过她脸,“江姑娘,翠儿人还在你怀里,你怎地便计算起下一位头牌了?叫翠儿好生难过。” 江姑娘哈哈大笑,“头牌之上不还是有位花魁?我这是希望翠儿更上一层楼,翠儿却不懂我良苦用心,诶!” “哎呀,你讨厌,就知道打趣奴家……” 在一旁偷听的宁烟身为直女get不到她的乐趣,但懂一个长时间憋坏了的女人。 结合她言行举止来看,神女苏衡是属于直来直去不羁的那款,来青楼逛逛享受妹子们的簇拥很正常。 “皇城中人……竟这般放得开?”廿回生活封闭,很少见女子跟女子在一起,何况还是这么多青楼姑娘同时拥着一名女子! 宁烟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有钱我……咳咳,尊重每一种爱好!” 袖子下元卿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宁烟这个软饭女及时悬崖勒马,止住了那些不该说的话。 诶,男人就是麻烦。总是在乎口头上的两句话,女人哪有不口嗨的?真让人不爽。 等她听声辨位功法修满,不需要他了就一脚踹了他! ‘江姑娘’那边闹了会儿,脚步声缓缓向宁烟她们这边过来。 宁烟还在想苏衡等会上了楼,她该用什么方法进她包厢,桌前便有脚步声站定。 “呦呵,老熟人啊!”天祁山以气息追踪术闻名,她从踏进楼中的那一刻,便察觉到了元卿在场,看到易容过后的他和身侧的宁烟时,恍然大悟。 她就知道元卿这个装货喜欢假正经,越正经的人私下玩的越变态,这不正好让她撞见了他在逛青楼? 切,她就知道这世上男人没一个老实的,如此观念下,她自己也成了个不老实的女人。 再看宁烟,是个清秀小美人,只是跟身侧的美人们相比,不施粉黛略显寡淡,入不了她的眼。 元卿心知天祁山擅长追踪术,对于身份暴露并不意外,没有理会她的问候。 被当众下面子,苏衡面上笑意淡下,转向宁烟,“小美人儿,你今日若跟了我,赏钱随你提!” 她可不怵元卿名号,好歹是曾经策反了整个天祁山的神女,实力雄浑,现在是整个神山说一不二的存在。 要抢人就明着抢,他下她面子,她也没必要给他留颜面了。 一旁有美人提醒,“江姑娘,这位姑娘不是我楼中人……” “不是?他们俩一起来的?” “是。” 苏衡眼见回击失败有些不爽,也罢,一个男人而已,不值得她浪费多余心情。 本以为此事即将揭过,宁烟却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垂眸走到她身边,道:“江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衡意外看她,瞧这架势,他们二人今天,冲她来的? “好,我向来拒绝不了美人邀请,跟我来吧!”她握住宁烟手腕,姿态强势。 元卿跟廿回正打算跟上,苏衡附带上一句,“美人跟我独处就行,其他人留在原地。” 她话语中带着独属于上位者的狂放压迫感,前一刻还笑盈盈的人,下一刻便冷下脸,对在场众人警告。 苏衡在怡红院有一间独属于她的包厢,宁烟被她拉着上楼的时候,脚绊了好几下台阶,她都似未觉般强行拉着她。 苏衡开门,把她塞进包厢,不等宁烟站稳,便道:“说吧,你找我什么事?要是为了男人在我们面前作威作福的话,现在就可以滚了。” 宁烟出乎她意料的轻笑一声,找了个板凳坐下,“男人?不,你想多了,他们可不值得我得罪你。” 苏衡原以为她是柔弱菟丝花,现在看,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哦?” 第120章 这跟鬼界有什么关系? “快言快语,你我都不是爱废话的人,皇城武师近来失踪一事,可与你有关?” 打开天窗说亮话,宁烟莫名觉得苏衡很对她胃口,性格方面,也跟她很像。 苏衡眯眼打量她,手指在茶杯杯沿摩挲,声响不大,她的眼睛没有聚焦。 是个瞎子。 一个瞎子,也敢跟她单独谈话? 勇气可嘉。 “我为何要告诉你?说白了,今天哪怕是外面的那位把剑架在我脑袋上,我也不怕,只要我不想说,没人能让我吐出半个字。” “那好,告辞。”宁烟懒得废话,得到她回答说走就走。 苏衡还没开始对人日常发作,她问了一句,得不到回答说走就走,心中腾起来的火苗被人浇灭,她沉默了。 人的本性或许都沾点贱,宁烟不按套路出牌,苏衡这个最开始反抗的人倒想先说了。 宁烟还未站起,苏衡手上一用力,一个茶杯掷碎在她脚边。 “我就是个看客,他对手底下的人用了搜魂术找过来吧?” “‘看客’还有手底下的人?听您这话,您还不是简单的看客?” 宁烟知道有戏跟她聊了起来,神女貌似不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相反,性子还是意料之外的爽快,她发脾气,应该就是被下了面子难看。 “嘁!少阴阳我,前几天路过看一眼热闹而已,他们不配跟我合作。” “你是不是想问,是谁带走了那些武师?跟仙界中谁的人有关系?我可以告诉你。条件是,你们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碍眼。能做到吗?” “当然。” “徐启发。鬼界。懂吗?” 徐启发……又是他,这个老头子怎么天天净做些妖? 还有,她说的话,这一切跟鬼界又有什么关系? 鬼界对于宁烟来说是个陌生的词汇和地方,她没怎么了解过鬼界的知识,就知道那是人死后去的地方,常年被封印在地底,不见天日。 其它,一概不知。 这事已经脱离了她原本的线索轨迹,她跟元卿寻找的路线一直都是以仙界中人为中心,不料其中还有个不为人知的第三方掺合进来。 这一切,比她想象中复杂太多了。 原计划就是整死徐启发,找到江芮,江芮那边因为她眼睛的问题不得已搁置,整死徐启发,现在看来有些难度了。 尚书令,跟仙界有关系,还跟鬼界也有关系,一家通天地,哄鬼骗仙,也是挺有本事的存在。 “走吧,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不想再跟你们扯上一点关系,不要再来找我。” 苏衡虽然不把婚约放在心上,可当初是元卿先说出口的退婚。 她回去后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落了他一头,显得后面的话跟刻意找补似的,掉面儿,她不太想见到他们。 “多谢神女,说真的,我觉得您脾气不错,若是您没因为他那么厌恶我,我们或许可以做个朋友?” “朋友?你是哪位?”苏衡不屑。 宁烟笑了,她本就开个玩笑,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的。 有些关系,只有站在一定的高度后,才能够到,急不来。 神女的性格,她确实还挺欣赏的。 甫一出门,冷冽松香气袭来,元卿在她跟前,关心她:“一切可好?” “还好。” 另一边,廿回也在,“问到什么线索了吗?是不是真的?” 宁烟想翻白眼,但是不知道朝那个方向翻,“问到又怎样?你管真假?这是跟主子恩人说话的语气吗?” 廿回被她不留情面狠怼,面色一尬。他也是心里着急,至亲之人失踪,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冷静? 宁烟想着一天干一天的活,昨天规划今天找神女,明天再想办法找他姐,她才懒得辛苦自己当冤大头一口气都给人解决。 “回吧,有些东西太复杂,要回到客栈后梳理辨别,今天的活干完了。收工!” 廿回不甘心,“人命关天,你就不能着些急吗?” “急什么?像你这样上蹿下跳干着急?” “谁上蹿……” “嗯,回吧。”元卿牵住她,依她决定带她出楼。 廿回在她们身后站了会儿,心中颇为郁闷,他关心则乱,现在最好不要得罪他们。 一跺脚,跟上二人背影。 厢房房门闭合,苏衡舒了口气,坐在原位未动,“堕仙。已经按你意思说了。” 里间的帷帐后,一个身披黑色兜帽的男子身影悄无声息显现。 房间未点灯火,怡红院对于这种私人空间都尽可能遮挡光线,虽是白日,厢房内犹如天黑。 除了窗缝钻出来的一缕锐光,照见男子兜帽下泻出的银白发丝,为他更添三分神秘色彩。 “既然传了话,我的人,您该还我了吧?”苏衡道。 堕仙不言,抬手一挥,人形麻袋直挺挺掼在桌上。 苏衡面色微变,瞪他一眼,敢怒不敢言,只上前解开麻袋口子,看到里头形容如同脆弱枯枝般的女人,心疼的无以复加。 她冷声开口,“堕仙当初挟人要我办事时,跟我保证过不会伤害她,现在是什么意思?” 堕仙哑巴似的,像是被质问谴责的不是他一般。 苏衡气的声音发抖,“她只是一个跟你毫不相干的无辜之人!平白被人所困,还被这般对待……你难道就没有过心爱之人吗?!” 不知哪句话触碰到堕仙话匣,他隐匿在暗处,沙哑的声音道:“我不需要心爱之人。” 也不会有,爱我之人。 苏衡只当他无情,爱人此时情况未明,她心急如焚的想带她去查看情况,顾不上多加指责,带着她消失在原处。 厢房,归于空洞的安静。 堕仙走到桌前,在宁烟坐过的位置缓缓坐下。 桌上,斟好的茶一口没动,茶面还漂浮着一片茶叶,如同湖泊上无所归处的一叶扁舟。 她若喝了茶,今天便走不出这个房间。 他知道,她不会喝。 茶味涩苦,她喝不惯,也不喜欢。 ——昼昼,咱家桌子上的茶能不能换成水啊,每天大半夜睡醒就是一口苦茶,喝一口比我命还苦! ——这是调养你体质的灵茶,你三天两头的生病,弱的跟蚂蚁似的,喝喝就习惯了。 ——谁弱了?我力壮如牛!还有,我是强是弱,你不比我清楚吗? ——宁烟!你怎么成天净说些荤话?你还是个女人吗? ——我是不是女人,你还不清楚? 第121章 困住她 ——你、你知不知羞? ……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最后的答案,却还是会做那些徒劳的事。 独自矛盾,恐慌,面目全非,崩溃自毁。 身后,黑雾凝结,化成一个佝偻着背的黑脸老头。 “十一皇子,王遣我来知会您一声,您如今身上堕仙之力溃散,此时奈何不得元卿,凡事小心为上,切勿轻举妄动。” 堕仙语调没有起伏,“我不是皇子,你们的朝代早过去了。” 黑脸老头卷起下巴半人长的白胡子,劝道:“十一皇子,朝代是过去了,血脉亲缘,如何过去?” “您如今身负堕仙和武帝两种血脉在身,只待他日恢复,届时全天下无人与您匹敌。一统六界,指日可待!” “您何必此时为了报复一个女子煞费苦心?依老夫看,您登上那至高王位,要什么女人没有?随尽天下美人奉承,为您繁衍子嗣,何必稀罕一个卑贱炉鼎……” 话语未尽,一只苍白毫无血色的手掐上老头脖子,顷刻间,老头鬼身被他捏散,消失在原地。 “谁准你提她的?”掩盖五官的兜帽下,他一双紫眸艳的发红,喉头腥甜,吐出一口黑血。 他捂住空洞的胸口,撕扯灵魂的痛感煎熬强烈,膝盖弯曲,狼狈吃痛跪撑在地。 黑脸老头复又现身,这次离阴晴不定的他远了些,把胡子打结围了脑袋一圈,冷眼睨他道:“哎呀呀,十一皇子有话好说,一天天这么打打杀杀的,多不好?” “您不是布好罗网,只带她落网手刃她么?此时还为了她一个将死之人与您拥戴者闹难堪,实非明智之举啊!” “滚!告诉鬼王,我只做我想做的事,不当他的饵。” 武朝曾经仙人一家,仙武一体,后因朝代更迭,两者分歧愈发严重,一场内战,武帝战败,仙界贺樊一剑劈开两界,自此,各居一地,仙人决裂。 黑脸老头是鬼王派来的人,他曾是武帝忠党,修习禁术焚身化鬼,投靠了号称六界第一墙头草的鬼王。 鬼王其人深不可测,以善面示人,对谁都说好听话,实则狡诈奸猾,近功好利,野心蓬勃。 堕仙血脉觉醒那日,黑脸老头遵鬼王吩咐找上了他,助他一臂之力。待他为他疗伤,发觉他眉眼熟悉,加以试探,便道他是武帝流落在外的十一皇子。 至于身份血脉是堕仙或是武帝的哪个皇子?严昼不关心,权利于他来说,无足轻重。 他知道鬼王派人助他的目的,说的好听扶他做六界之主,说的不好听,就是他野心的饵料。 摆在明面上的东西,无人愿意上赶着当炮灰。 “恕老朽直言,您可知为何一个小小炉鼎都可以毫无顾忌的伤您至此?不过是瞧不起您身份低微,早便与那元卿暗通款曲,您仔细想想,若身份地位不同,她会这么对您?” “您如今抓了她,一刀砍死她,对于她对您做过的错事未免过于轻巧…… “若您手上有了权利和力量,圈禁她生几个孩子,囚她于五指山,日夜折磨她再亲手杀了她的孩子,不比一刀下去解气?” 一道闪电似的罡力朝老头攻去,“滚!!!” 老头眼见劝不动,清楚有些东西要他自己想通,只待来日再劝,消失在原地。 严昼半跪在地,五指抓握成拳,兜帽里的白发月华般泻出。 他想到老头说的话,呼吸急促。 ——圈禁她生几个孩子,囚她于五指山。 生孩子…… 在那处府邸时,他问过她的。 那时,他在外办事,对接的老板是个中年男子,手臂上坐着一个咬手指的奶娃娃,眼睛葡萄似的晶亮,不哭不闹,就乖乖她趴在爹爹肩头,好奇纯净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瞧。 严昼喜欢小孩子吗?他原本不喜欢的,小孩子又吵又闹,最烦人了。 可当老板将女娃娃递到他面前时,鬼使神差的,他接过了。 “小老板瞧着年纪轻轻,可曾娶妻?”中年人慈爱的目光放在因为换了人,有些拘谨的女儿身上。 严昼垂眸,看了眼娃娃毛茸茸的小脑袋,动作生疏的托着她,心头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怪异,“快了。” “这是好事将近了?” “嗯。” “严老板又会做生意,人也生得俊,不知是谁家娘子有幸能觅得你这良婿?” 严昼想起家里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感受怀中娃娃暖呼呼的温度,罕见笑得柔软: “是我有幸觅她。” 中年人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旋即祝贺道:“那提前祝严老板新婚美满,恩爱有加,早生贵子。” 他摇摇闺女的小手,一张脸笑成了菊花,说:“快祝严老板也生个跟我家囡囡一般乖巧的女娃娃!” 娃娃很听爹爹的话,稚嫩的童音脆生生道:“严老板也生个我吧!” “嘿你这孩子!你爹还在面前,就又生个你了?还要不要爹爹了?” “要,就要爹爹!” 严昼看着父女俩温馨互动,忽然觉得,有个孩子,也挺好的。 最好,还是个女孩儿。 夜晚,宁烟动作完,发懒的趴在他身上,严昼泛着雾气的眸子看肩头的她,替她擦去头上汗珠,心念一动,“宁烟,你以后,想生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宁烟不做正面回复,而是说:“为什么这么问?” “我……想我们以后有个孩子。” 宁烟在他面前很少表现出特别明显的厌恶,在听到他的话后,头次一脸反感的翻身到床里侧,背对着他。 “要生你自己生,凭什么你爽一回,我苦十月?” 严昼有些好笑,每次明明都是她主动舒坦在多,他念及她体质没怎么磋磨她,现在到了她口中,就是他爽了? 好生不讲理! 不要就不要,谁稀罕了? 严昼被她这么一说,有点不服气,被子一卷,两人背对背,谁也不理谁。 第122章 过去 不服归不服,第二天一早,他冷脸做好饭,咚地一声放下粥碗,又通知她:“我打算养条狗。” 宁烟乜他一眼,喝粥,“随你。” 严昼心里仿佛堵了团棉花,他想等她反对跟她吵架的,见她态度平平,气闷又说不出口,丢下一句你自己洗碗就走了。 她对他,除了在床上,别的地方都不上心。 他生着闷气,再次投身于生意场,一连两三天都没回家,希望以此能得到宁烟的关注和愧疚。 在回去的前一天,生意进展的差不多,之前的那个老板带着几个伙计拉他聚餐,严昼没有拒绝。 酒过三巡,推杯换盏,老板喝的黑脸透红,跟其它几位伙计插科打诨唠着家常。 唠完,他想到什么,一手拍在身侧的严昼肩膀上,道:“严老板啊,听说你跟你未婚妻闹矛盾几天没回家了?” 严昼不喜欢喝酒,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闷闷应了他一声。 酒意醉人吐真情,老板想到什么,眼眶霎时蓄满两捧泪水,身高七尺的汉子少见的脆弱。 “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不知道珍惜彼此!整天闹来闹去,吵来吵去,闹到后头……天人永隔……” “我跟囡囡她娘当年也跟你们一样,年轻的时候各抒己见,三天两头吵架,我惹她生气,她揪我耳朵,整天把家里弄得鸡飞狗跳……仔细一想,那时候家里不算宽裕,日子过得还是快活。” “偏偏,她身子弱,我们囡囡又长得大,她是个要强的性子,干什么都喜欢拼命,打架拼命,吵架拼命,生下囡囡,她最后的命,拼干净了!” 老板抹了一把眼泪,声音震震入耳,“严老板,珍惜眼前人啊!莫待为时已晚,旧人故去,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严昼听进去了,许是情绪受到感染,他自发站在宁烟角度考虑事情。 是啊,女子十月怀胎,多有不便凶险。世间生育的伤害都是不可逆的,他可以无所顾忌的要个孩子,她呢? 她体质不好,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跟着难产故去? 比起要孩子,他更想要她。 他不该为一时鬼迷心窍,忽略她在中间需要承担的多种风险。 想到他们这么多次都没有做措施,说不定会怀孕,她也有留下孩子撒手人寰的可能,严昼心乱如麻,迅速退席,回到府邸宅院。 打开暖阁,一室温暖,如置身三月初春。 他看到榻上已经睡着的宁烟,无暇多想,带着冷意的身子钻进被子抱她。 宁烟被吵醒的时候,严昼脑袋深埋在她颈窝,小声重复道:“不生了,我们不要孩子了,不要了……” “发什么神经?”宁烟被吵醒,想骂人。 严昼却在此时问她,“我们那么多次,会不会已经有孩子了?” 宁烟干脆果决道:“不会。” “为什么?说不定呢?” “你可知,衍山门的炉鼎早在注定成为玩物的那一刻,就被灌了绝子汤?” “绝子汤……?” 宁烟困的要死,懒得理会他的错愕,扯过被子继续睡觉。 就算没有绝子汤,她也会找系统买的。 严昼得到答案,又抱住她,“好,那就不生,一辈子都不要小孩。” 他说,“我也不适合当一个孩子的父亲,我没有父亲,没人教过我,我不一定能做好。” “有你,就行。” “你前两天说院子里东西少,我买了棵银杏树幼苗,它也可以是我们的孩子,等它长大,等你我白首,它就是一棵百年银杏。” “院里缺个秋千,以后就在它枝干上搭一个,你坐我推,行吗?” 他难得袒露心迹,期待的看向宁烟神情时,发现她早就睡着了。 严昼也不生气,退去鞋袜,揽住她,睁眼陪她一夜。 那时,严昼的心,是酸中带甜的。 他们因情毒结缘,严昼偶尔也会患得患失,她到底有没有真心喜欢他一点? 她好像一直都没有离他很远,一直都很近,一抬手,一侧身子,就能够到她。 可他们好像却又隔的很远,心脏相隔处是无尽的洪流深渊,亦是神王无坚不摧的铠甲,迈不前分毫,也凿不出一个缺口。 他有很多心里话想跟她说,在试图靠近她后,又被挡了回来。 宁烟表面没心没肺,还有点花言巧语的虚伪,可是他能察觉到,她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也仅仅是对朋友重情义。 她的眼里只有朋友、吃、睡,唯独没有爱。 他送给她什么,她就要什么,从不拒绝,给她搜罗来什么书,她就盯着看,有时出神,她的手指会不自觉卷起书本一角。 她在想什么呢?眼神好像没有那么轻松。 严昼没有安全感,他不确定她到底爱不爱自己,哪怕她们相拥而眠数个夜晚。 这天,天光晦涩,小小的冰粒子砸在门外发出刮擦密集声响,是初雪的征兆。 宁烟日常扑倒他在榻,弄皱了被子,说着荤素不忌的情话,胡乱亲着他的唇。 “宁烟,你爱我吗?”严昼侧脸,头脑有些发晕,仍然强撑起理智问她。 宁烟急切的动作慢下,“我喜欢你。” “爱跟喜欢,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喜欢只是喜欢,爱不一样,爱代表忠诚,唯一,包容,原谅……和对方余生走下去的决心。” “你呢?宁烟,你爱我吗?” “一定要一个答案?” “一定要。” “我喜欢你。” 只有喜欢,没有爱,她不想撒没必要的谎言。而且她也不可能为了一个男人吊死,更无法忍受长时间面对同一个人。 严昼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听到这个答案时,还是刺痛了一下。 “嗯,那我等你爱我。” 他彻底失去自己,心甘情愿落入宁烟织就的情网,忍受被网灼伤,失去鳞片,生命的代价,等到的,却只是一句接着一句伤他自尊的话语。 缺爱的狗。 廉价玩意。 贱东西。 附庸品。 不得不说,她其实是懂他的,也懂得刀子往哪个方向、角度戳下,最痛,最伤人。 可是,是她背叛他在先的啊。 他能拿她怎么办?他只想让她老实一点,不要再出去嫖那些小倌,此事可以就此翻篇的。 那时她生病不在,是因为她的朋友有了消息,他想起她的背叛,狠了下心,先去找她朋友,再回来给她煮药。 第123章 因爱生恨 世上没有任何人愿意跟他人共享自己的爱人,即使有,心里也是膈应难捱的。 他要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背叛的错误。 可惜,他注定等不到了。 她一直都在骗他,不止嫖小倌,还在跟他在一起的期间和元卿有勾结,她一夕之间暴涨的实力,多半是元卿从中作梗。 当她对他说出那些狠心的话时,严昼心死的同时,还有些释然。 这世间,从来没有人爱他。 他没有父母,亲人,朋友,一直以一个附庸品的姿态生活全部围着元卿团团转。他好像从生出来的那天起,就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就连他自以为的温暖和白天,也不过是他自己臆造出来的虚幻而已。 本该如此。 一切尘埃落定,严昼什么都想通了。 他不要人爱了。不需要再寻找那些虚无缥缈又短暂的东西。 心死之后,只余下无尽的仇恨和寂灭。 他要杀了她。 杀了赋予他爱憎的人。 他曾经的爱人。 薄情寡义的人。 他恨她,在得到他身子的同时还在好几个男人之间周旋,随便一个男人都能上,恨她的欺骗。 爱,是真的。 恨和杀她的决心,也是真的。 为了报复宁烟,他不惜与虎谋皮,只为她亲自死在他手下。 烟烟。 下次再见,我不会放过你了。 严昼从地上直起身,有些想看星星。 他随手一点,施了一个低微的法术,星星点点的光芒遍布整个结界隔开的寂静房间。 只有在无人的角落和她面前,他才敢展现自己幼稚的那一面。 ——烟烟,你说我们以后一起死去,会成为天上的哪两颗星星? ——这会就谈论死不死,你嫌我活得长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 ——随便吧,没兴趣当星星,我更喜欢当月亮,所有星子围着我转。 ——为什么?有一颗星星陪着你不好吗? ——一颗怎么够?星星越多,代表话语权越大,选择越广,成为掌控星系的月,比一颗被动的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的星星好一万倍。 ——严昼,我的身边,注定不可能只有一颗星星。 ——哦。 ——如果那颗星星愿意围着我转的话,我会跟他离的近一点。 严昼跟她聊完天,心情不佳,想着她估计又看话本子迷上哪个帅哥,错开她视线。 也就忽略了,她看向他时,眼底微不可察的一点认真。 * 衍山门,药峰。 医仙弯腰伏在药田中,手里拿着一把小铲子,专心致志铲着地里的杂草,下巴留下的长胡子在地上一扫一扫,沾了不少泥土。 小药童手里拿着一封带着火漆的信,急急忙忙赶来,小鸟似的叽叽喳喳。 “太师爷太师爷,民间传来的信!” “不接不接,你给它退回,我自个儿门里的老弱病残还没看完,谁去看他们皇室的人!” 民间,除皇室等个别达官贵人,少有人能将信递到衍山门。对待这封信,他理所当然认为是皇室中人递来的。 “不、不是,这封信有仙法禁制,我拆不开,您自请拆开看看。” 药童说着,到医仙近前,将信递给他。 医仙犹豫片刻,有种不好的预感,还是将信接过,除了火漆看起来。 大致意思就是要他帮忙治疗眼疾,准备好药箱器具到人间接应,不可声张。 嘿!谁这么有本事,能捂他的嘴? 一看署名: 元卿。 医仙擦擦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还真是那位平时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仙君。 坏了,这位是真有本事。 这意思,元卿仙君眼睛出事了?他本就是个闷葫芦的性子,难得这般主动找人治病,只怕病症不简单。 医仙几番思索,还是没有告知贺樊这一消息,很多有禁制的信件对于收信人会有一定局限,他想说不一定能说出。 “小赫,你给我备好药箱,我出门一趟,有人来找我,推到三日后再来。”他肃容敛起信件,对药童道。 “好,太师爷。” * 早晨,客栈内。 元卿看着天外的亮光,时间差不多,该叫她起床了。 他轻声唤她,唇间的轻声低语无限柔情,“阿烟,起床了。” 见她不醒,他手慢慢拍了几下她后背,“醒醒,阿烟?” 身侧之人终于有了反应,说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严昼……别闹我,我再睡会……” “阿烟,我不是严昼。” 宁烟脑子不太清醒,翕动着嘴问:“你不是严昼是谁?” “我是元卿。” ! 宁烟陡然一悚,醒了过来,她现在在她名义上的现男友床上。 刚才,她喊的是已经死去的前男友的名字。 #急!睡懵了在现男友的床上喊了前男友的名字怎么办? “阿烟。”元卿声线喜怒难辨。 宁烟心虚了下,坦然应声:“昂。” “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他?” 恋爱中的男人智商呈直线上升,一个女人可以撒谎,通过神态骗人,可是她下意识的行为和默认人物,是骗不了人的。 “不是。习惯而已,以前都是他叫我起床。” 宁烟说的是真话,她从不为过去停留,如果那个一直喊她的人是元卿,场景是另一个男人的床,她说不准也会喊出他的名字。 “好,那以后我叫你起。” “嗯。” 想的还挺美。 “阿烟,等会我要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你先睡觉,不要出门。” 他额头抵了抵她的,叮嘱完,随即起身自行换衣。 廿回正常到一楼用餐,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元卿一个人下楼拿早餐,又等了一会儿,发觉只有他一人出客栈,心中不免疑惑。 他不是跟宁烟形影不离的吗?这会走了……刚好想办法给他上点眼药。 廿回编了个理由,找前台问到宁烟所在的房间,蹑手蹑脚找到了对应门牌号,敲门。 “姐姐,我好像生病了,你开门看看我……” 不久后,门确实开了,只见一名小山一般的壮硕汉子开了门,呼气如牛,声如鸣钟:“谁是你姐姐?你给老子看清楚了!” 廿回这才发觉自己被人给耍了,悻然道歉告退。 “仙君,你……笑什么?” 十里外,正和医仙会面的元卿,唇角微不可见的勾起。 第124章 以眼换眼 “没什么。”他收了笑。 医仙生平第一次见元卿笑,心情有些微妙,想到他传信来的目的,问道:“仙君,您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可否仔细描述一下症状?” “不是我。” “那是……?” 医仙疑惑,仙君竟然还有为人求医的那天,搞得神神秘秘的不让说,谁有这么大的脸面? “我的妻子。”元卿不避讳的说着,谈起她时,眼里自发升起星星点点的笑意。 “哦,妻子啊……”医仙念完,陡然瞪大三角眼,舌头跟着打结,“什、什么!?妻妻妻妻子?” “您不是跟神女退婚了吗?她是谁?宗主他知道吗?” 元卿道:“他不知道。你只管治病,无需知晓她的身世。” 医仙心里暗自嘀咕:宗主对此一无所知便罢了,身世都不让人知道,看来仙君的这位妻子,身份很是低微。 他是在凡间找的她,莫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娘子? 也罢,他徒儿早年被元卿救过一次,就当还债了。 只要仙君那位妻子不是衍山门不能生养的炉鼎,他便睁只眼闭只眼治治罢。 无奈老天爷铁了心跟他老头子对着干,元卿带他现身到客栈时,先是自己进门小意温柔的哄着人伺候穿衣穿鞋。 医仙听着这位不进人情的祖宗软声哄人,差点瞪出眼珠子。 一切就绪后,才邀请他进房。 映入眼帘,是一位五官淡雅美貌的女子,身着和仙君一般无二的白衣,似冷池昭昙,脆弱美丽,转瞬即逝。 她听见动静,转动瞳孔,朝他这边望,若不仔细看,还真不像个盲人。 宁烟听见另一个人的脚步声,问元卿,“你带谁来了?” “是我请来给你治疗眼疾的大夫,别怕。” 治眼睛有什么好怕的?他把她看得太弱鸡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元卿还知道帮她治眼睛,这方面还算他有眼力见。他能请来的人,医术应该不会太差。 有系统的功法是好事,但她有机会,也不想这么永远瞎着眼。 她做足客气姿态,伸出手腕,“劳烦大夫为我诊治。” “不必。”医仙面色难看,他治人早就超脱了发肤禁锢,用神识探查一遍,便知晓她是什么症状体质。 仙君的妻子,竟然是个炉鼎!是就算了,还是个不能生育的炉鼎! 不行,不能任他这么胡闹下去,得寻个机会回去告知贺宗主。 心里有了计较,医仙对元卿道:“仙君,可否借一步说话?” “嗯。” 宁烟一听这种借一步借两步的话就知道多半没戏,精神蔫了下来,等元卿跟医仙又走,丧气的仰躺在榻上。 “系统,寥姬这段时间在干什么?它不是说要找帅哥吗?怎么都不见它影子了?”宁烟到系统空间搜了一圈没找到寥姬影子,如是问。 系统最近沉迷扮演高冷成熟女,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轻抿一口咖啡。 【不清楚,自从你瞎了以后它不是睡觉就是失踪,别着急,说不定等会儿就回来了。】 宁烟心生奇怪,寥姬近些天来很少跟她互动,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在空间找不到她的魂体了,她总感觉寥姬接近她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有什么东西,在逐渐脱离她的掌控。 “系统,我问你,你之前跟它达成过什么协议?” 【咳咳!】系统猛地呛了口咖啡,选择性装傻,【什么协议?我不知道啊。】 “寥姬她是上古毒修魂丹,她在之前说过,你的空间有她熟悉的力量,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们之前不对付,后来又和平相处……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系统安静了会,说:【宿主,抱歉,你咨询的问题,我无法给出你想要的答案。】 【你只需要记住,我们,是一体的。我永远不会危害你的利益,寥姬也是。】 随后,切断了联系。 宁烟叹了口气,系统能这么说,代表她问不出她想要的了。 她伸出一只手,在虚空挥了挥,看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被动的感觉,真不爽。 * “仙君,恕老夫无能为力。”医仙跟他走到门外,面带愧意道。 元卿袖子下的手指捏紧,“她的眼,治不好吗?” “是,寻常人眼疾多半为颅内出血压迫神经,亦或者眼球受创,然她并非如此……依老夫看,倒像是修士用了什么东西后,受了反噬的症状?” “您可问过她此类问题?” 元卿垂眸深思,反噬?他一直以为是严昼害她眼盲,从未想过其它可能。 “未曾。” 医仙摇头叹声道:“眼盲之症不比其它,通人五感之一,最为重要,若真是反噬所致,老夫无能为力。” 元卿不死心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没有。” “……” “我的眼睛给她呢?” 医仙以为听岔,直视他,又问了一遍,“仙君,您说什么?” “我的眼睛,换给她。可以让她复明吗?” 医仙瞠目结舌,一口气没喘上来,今日的仙君频频刷新他认知下限,会笑了,会哄人了,现在竟然连一双眼,都舍得给出去了。 他自古见过许多痴情人,嘴上爱的要死要活,实际对方遭了难,说走就走。 更未见过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君,甘愿为了女子放弃自己的光明。 那女子容貌确实不差,可说的难听,普天之下的美人不在少数,她一个炉鼎,有什么资格让仙君为她奉献至此? “仙君,您为了一个炉鼎做到这个份上,不值得。”医仙直言道。 “值得。”元卿抿唇,固执己见,“她不是炉鼎,她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也是我认定的妻。” “诶……您这是何必呢?”医仙苦口婆心道。 “世间女子多的是有才有貌之人,修士,公主,神女都可以作为您的选择……您只是见过的了解的女子太少,所以认定她是那个命中之人。” “不是。”他的声音轻缓不失坚定,“不是我见过的人少,是我见过她一个,就够了。” 医仙滞住声响,哑口无言。 第125章 死恋爱脑没救了 “诶,说句实话,您想以眼换眼,老夫我也没办法成全您。您的仙身经过灵气淬炼,五脏六腑早与凡人不尽相同,强行换了,灵气冲荡,顷刻便能要了那女子的命。” 医仙据实说道。 哪怕他对那个女子没有身份上的成见,单就两人体质而言,换眼术也成不了。 元卿隔着一扇门,望向里面,不愿放弃为数不多的可能,“洗去眼上灵力呢?” 医仙:…… 死恋爱脑没救了,活埋吧。 两人的谈论无疾而终,医仙只对他道,可以找人换眼,但那人只能是个跟她一样的凡人。 哪怕换了眼,也会有无尽的风险,排异,眼球刺痛不适等副作用。 他若做好决定,就跟宁烟商量好再说,今天之前给他答复,白雾闪过,人影消散。 元卿再回房间,宁烟正面向上,四仰八叉的仰躺在床。 她一个人时,总是安静居多。 他昨天问她,她喜欢什么,他都可以为她寻来,她默了下,想说话,又转为一声轻飘飘的叹息。 “没什么。” 怎么会是没什么呢?她眼中空洞的失落,他真切的看到了。 爱,是自觉亏欠。 元卿每每看到她的眼,她的失落,都会不自觉懊悔,难过。 是他当初太冲动,他不该让她跟严昼走的。这样是不是就代表,她原本可以平安无虞? 她还有那么多事要做,整天为了不相干的人跑上跑下,热心有见解。 她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现在却只能依靠他行动。 元卿心脏,有涩意弥漫。 他不会让她一直失明的。 他要给她找到合适的眼源,哪怕众生唾骂,指着他的脊梁骨骂他不配为仙,他也要给她找到。 宁烟似有所感的看过来,问:“回来了吗?” “回来了。” “嗯。” “阿烟。” “是不是治不了了?” “我会治好你。” “若是治不好,我就当你一辈子的眼睛。陪你赏遍天下四季,山涧空林,我可以陪你,去你想要去的任何地方。” “阿烟,只要你愿意,我永远都会在。” 宁烟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惊了一大跳,这家伙是眼见治不好,开始走心理疗程了? 这个时候不敲他一笔竹杠,更待何时? ……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作祟,宁烟今天出门办事的时候,总感觉哪里不对,浑身刺挠,还想狗熊蹭树。 联想到最近是秋冬季,应该是起了静电,她又转回去换了两身衣服,这种刺挠仍然没有得到缓解,放弃挣扎。 等她仔细缓下来体会,这种刺挠不像是皮肤表面的刺挠。 更像是……血管里传来的不适。 身边,元卿收起她换下的衣物,道:“你今日身子不适,待在这里,我去查明尚书府那边的事。” 宁烟忍着刺挠感点头,面色发白,不太好看。 真是邪了门了,今天早上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难受了? 唇上,一点温热的清凉触感袭来,宁烟身上的刺挠感霎时消减大半。 她贪恋这种感觉,想索取更多,回吻住他,房间温度在他们纷乱的呼吸声下无声炽热。 “这是什么?”亲完,她靠着他调整呼吸,问。 “本源之气。”元卿指腹拂过她唇角,暗含意动。 本源之气?宁烟听说过,大概是跟生命力差不多的存在,不属于灵力的范畴,消耗过多会危及生命,且不可再生。 还算大方。 刺挠感消失了,浑身舒坦。 “嗯,那你去吧。”她不在乎元卿会不会危及生命,工具人在她眼里众生平等。 “好。”元卿俯身又抱抱她,像是没感受到她用完就丢不加掩饰的绝情。 临走办事前,他顺便以调查的名义带走廿回,防他挖自己墙角。 万万没想到,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他没走远多久,房间里的宁烟眼神呆滞,出门到了隔壁几间的一间房外。 无需敲门,那间房间自行打开,正是先前吓走廿回小山似的壮汉。 壮汉见是她,藏在身后的老虎尾巴duang地一声露出,一脸恭敬的看向身后的主位,等待示意。 黑暗中,一只骨节泛着不正常浅红的手并拢双指,朝他挥了挥,示意他退下。 “兰大人……她真的能帮您解毒吗?” “废话!她解不了,难不成你给我解?”少年略显焦躁怒气的声音传来。 虎妖黑黢黢的脸上划过一抹娇羞,“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她只是一个蛊人,配不上您的童子身……” 兰暃头上暴起一根青筋,几乎压不住怒意,吼道:“给老子爬!!” 虎妖如他所言,连滚带爬的爬走了。 兰暃从主位上起身,欲望蚕食理智,看着一脸木然还算顺眼的宁烟,心里憋屈的不行,迟迟不愿对她动手。 阿娘教育过他,要成为一只专一的猫妖,跟他爹爹一样的专一,虽然妖族对这方面向来开放,但他要学好。 从小到大的耳濡目染,兰暃心里也认定,他此生只会有一个伴侣,谁知半路杀出来个合欢蛇妖。 蛇妖道行没它高,正呆在窝中冬眠,兰暃这个混世魔王路过看到它的蛇窝就走不动道。 他向来喜欢惹是生非,看到路过的狗不顺眼都得踹几脚。 随后那只蛇妖被他重创逃离,临走前还对他放出一股毒气以示报复。 兰暃得意之余早有准备,拿出身上一溜解蛇毒的丹药,都吃了个遍,身体的毒没解成,反应越来越怪异。 他慌忙之下才得知那是条合欢蛇,他身上什么药都有,偏偏没有解这类毒的解药。 暗恨那条合欢蛇的同时,放出妖族专通的密语,顺便召动听命蛊的母蛊。人族地界妖类不多,召了半天,就来了只虎妖。 好在还有一处子蛊响应,且距离虎妖栖息地不远。 后面的事,就是控制子蛊,让宁烟自己过来了。 兰暃心中郁气交加,他不想成为跟那些低等妖族一样被玉望支配的妖,在他眼里,他是高贵的,与众不同的。 更何况眼前女子体质不对,像是个修真界人人可欺的炉鼎,如果不是情况紧急,他死也不要碰她! 算了,等用完,就杀了她! 兰暃咬着唇,少年眼尾红如玫瑰,无法自控,一脸屈辱的将手放在被控制的宁烟腰上。 第126章 兰暃用完就丢 宁烟身体被控制,看不到眼前是谁,但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她在干什么。 她竟然!被人!给!睡!了! 听情况,睡她的这个人还是已经快淡出她记忆的妖族少主,兰暃。 怪不得说她刚才身上那么刺挠的慌,多半是他操控蛊虫作祟。 一失足成千古恨,宁烟真的都快忘记自己身份还是兰暃的卧底了,身上还有他下的蛊虫。 很难想象,她跟那只猫妖重逢不是在手刃元卿现场,而是在地上进行内个运动…… 宁烟感觉她跟被困在罐子里等待死亡窒息的蝴蝶一样,动弹不得,折断翅膀,被迫承受死兰暃的攻势。 他的呼吸炽热万分,靠近她时有很轻低端难耐的声音,一边手腕被毛茸茸的尾巴圈住,强势的压在冰冷的地面。 宁烟心里憋屈要死。 爹的,以前都是她睡男人,什么时候这么被动过! 宁烟一边骂街一边疼的流眼泪,钢铁般的人被摧残的彻底,兰暃此时神志不清,在蛇毒的影响下毫无技术可言。 这场酷刑维持了很久,又或许并没有很久,她看不见,分不清白天黑夜,等到后背麻木的近乎没有知觉,兰暃终于慢慢缓了过来,放过她。 “说吧,你想选个什么死法?” 兰暃解完毒,穿好衣服,随便在地上捞了一片衣料盖在解除控制浑身淤青的宁烟身上,面色阴沉道。 她对他而言,是蛊人,也是工具,它打心底里觉得第一次跟这样的人是种耻辱,杀心未减。 给她选一种死法,这是他最大的宽恕了。 宁烟动了一下几乎麻木的手臂,缓了很长时间,连接到四肢神经开始动作。 她身上有他的蛊虫,冷静、冷静,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能冲动,保命要紧。 宁烟咬牙切齿的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 “兰大人,您可还记得此前您在衍山门在元卿峰上安插的卧底?” “嗯,十来个,怎么了?” “……我是其中一个卧底,也是他的炉鼎,给你偷过裤衩的那个,您还记得吗?” 兰暃这些年想弄死元卿不知道收了多少卧底,早就不记得她是谁了,一说那个偷裤头的,他就记起来了。 “记得。”他脑袋上的猫耳抖了一下,想起之前他把那件裤头拿去拍卖时,那些名门正道的脸色分外难看,兰暃心情愉悦起来。 “给我的任务还在进行中,他就在附近,今晚还会回来。助您仇杀元卿大业未完,请兰大人高抬贵手饶我一命,不要杀我!” 宁烟跪身俯首,继续道:“今天之事您知我知,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小人绝对把这件事咽进肚子里,届时做完任务,您再杀我便是。” 空气安静了会儿,兰暃不表态,搞的宁烟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兰暃被她说动了,相比眼前的这个炉鼎,它更憎恨的是他的仇人元卿,忆起往日被众仙嘲笑的耻辱,他就恨的牙痒痒。 她身上还有他下的蛊毒,没胆子骗他。 他扬起下巴,做出一副娇矜恩赐的姿态:“好,看你表现,若你敢往外说半个不该说的字……不用我动手,你就会被蛊虫啃完五脏六腑,一寸一寸,痛苦死去。” “是,多谢兰大人。” 兰暃暗暗期待宁烟露出害怕颤抖的姿态,就跟过去那些被蛊虫控制的傀儡一样,没想到她一脸平静,眼皮都没多抬一下,心里有点不爽。 他一个念头,宁烟身上毒蛊往她心脏涌去,争相啃食。 宁烟面色顿时如覆死灰,耳边响起咔嚓咔嚓的鸡蛋壳破碎声音,痛倒蜷缩在地。 “谁准你不怕我的?这是你应得的惩罚!”兰暃再次解除控制,欣赏着她的惨状,恶趣味得到满足,坐回身后主位。 “滚吧,这几日不出意外我都会留在这里,有什么事情直接来找我汇报。” 宁烟牙齿几乎咬碎,强撑起身,拢好衣衫,做足小鳖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是,小人告退。” 她摇晃着身影,摸索朝门口走去,兰暃察觉她异样,以为是刚才那些事情导致她站不稳,一句话也没有问。 两间客栈房间相隔不远,宁烟摸着门牌数字回去以后,面朝下扑倒在床,捏皱了被子,深吸一口气。 啊啊啊——!她早晚要弄死兰暃这只死猫! 给她下蛊又强她还想杀她,主意改了又要折磨她,咋这么贱呢? 宁烟盛怒过后又涌上一阵无力,她有些功夫在身,但是兰暃下的蛊,是在她身体五脏六腑里的。 她不能反抗,不能摇人弄死他,否则有什么风吹草动,小命就没了。 至于系统那个没用的东西,找它多半解决不了问题,也就意味着她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头顶都将悬挂着一柄随时可能落下的闸刀。 在绝对的威胁前,她的挣扎,都是蝼蚁的徒劳。 诶…… 身上被那只猫妖掐过的地方隐隐作痛,浑身无力难受,宁烟想出去叫个水桶洗澡,还没走几步,就撞上一个人的身子。 有点熟悉的冷松香。 好巧不巧,元卿这时候回来了。 宁烟心里咯噔一声,她不清楚身上有没有痕迹露出,衣服顺序的穿的很乱,自己都可以脑补出一副鬼混回来的画面。 她现在还要靠他办事,他要是知道什么,走了倒还好,一激动给她弄死了怎么办? 手腕被元卿手掌环住,宁烟身形一僵,忘记了动作。 “买了你早上想吃的酥饼跟甜茶,坐下来吃吧。” “好……” 意料之外,元卿不知道是眼瞎没看到还是接受了事实,态度意外的平和,平静的给她吃他带来的东西。 一顿饭,宁烟吃的战战兢兢食不知味,左等右等,也没等来元卿的质问话语。 她一吃完,元卿更是主动吩咐小二抬来浴桶,给她泡澡。 “哎呀呀,你说这年轻小两口,就是不知节制,浑身上下青青紫紫的……” “闭上你的嘴!好好干活!” 宁烟悬着的心,在听到搬水桶长工们的议论声后,彻底死了。 看来是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阿烟,过来。” 第127章 她有人了 宁烟挪着脚,走到他所在的方位,因为心情紧张,后背渗出一层薄汗。 元卿抬手动作,替她宽衣解带,除去衣衫,将她引入浴桶。 整个过程,跟寻常他做的事相同,没有任何异样。 正常的可怕。 “尚书府那边我去查过了,来往人员正常,登记名单正确,从表面看并无蹊跷。巡逻卫兵除徐尚书及尚书夫人的一双儿女护卫外,均为寻常武者。” 他缓声交代着一天的线索,手里用来沐浴的巾帕停在她颈间一块青痕上。 温热的水流瀑布般流过她肌肤,随即凝结成透明的露珠,欲滴不落。 “徐府共有两处异常,一处是尚书之子徐满宏,他身边护卫身上有鬼气,多为鬼物假扮的武师。” “一处,是徐尚书在外养了一个外室,且与她育有一女,那个外室身份不明,她居住的山庄有法器坐镇,并非凡间该有的东西。” “这两人,都可以作为查探的入手对象。阿烟,你想先调查哪个?” 他询问着她的意见,告知忙活了一天的收获,更像无声谴责她,我在外辛辛苦苦一整天,你却背着我在家里偷吃。 宁烟紧张的同时也不忘听他复盘线索,在听到元卿说出徐尚书在外又养了个外室的时候,心想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秀秀说过,她那便宜爹徐尚书当初是真心喜欢那个外室,现在外室转正成了尚书夫人,徐尚书又到外面找了个外室,且育有一女……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就是听元卿这番打听,好像跟失踪的秀秀没有半点关系,想来是整个尚书府刻意隐瞒捂嘴的结果。 “要不先从徐满宏身上查起?一个一个慢慢来,他们有本事培养私兵,强行带走那些有名武师且和鬼界有勾结,其中牵扯甚广,定不会轻易露出马脚。” “依我看,仙界有人作为他们的内应提供法器,其中鬼界为暗中推手,而徐尚书是明面上的那颗棋子,集齐三方势力,有计划酿动……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是要谋反?” 宁烟如此分析道,从她的角度来看,培养势力,收纳强兵,多为权利驱使,不然没必要废这么大的瞎功夫。 “不一定。”元卿角度跟她不同。 “徐尚书背后有鬼界助力,他多年盘踞朝中势力强盛,若需谋反,几月前贵妃身死,将军卸甲,皇帝自断臂膀,那时便是他谋反的最佳时机。” “他想要的,不止一个皇位那么简单。阿烟,你听过鬼界的招魂术吗?” 他话题一转,宁烟不解道:“招魂术?从未听闻。” 元卿解惑道:“招魂术,是能扭转人身死的禁术,常人死后身焚魂消,遁入空门。招魂术作用是将魂魄强行招回身躯,更有甚者,以此禁术借尸还魂。” “那跟徐尚书有什么关系?” “他外室的那处山庄,有布下过招魂术残阵的痕迹。” 宁烟道:“他想复活谁?该不会是让人借尸还魂吧?” 元卿道:“不知。” “那我们明天再去查一下?我想想还是先从徐满宏调查,行吗?” “好。” 元卿应完声,沉默了下去。 他不说话,宁烟也绝对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的头被浴桶热气蒸的莫名发晕,往后仰头,后背靠在浴桶边。 “阿烟,你是自愿的吗?” 元卿看她身上青痕,哪怕明知这个问题是在自取其辱,还是问了出来。 哦豁,来了。 宁烟当然不是自愿的,他爹的狗兰暃,想起来那个人,她就恨不得把他皮扒了当地毯,身子剁碎了肉喂狗。 可是她能说吗?根据情况和实际考虑,当然不行,可她又不想亲口承认,于是坚持最后的倔强,没有回答他的话。 她这副冷漠拒绝回答的嘴脸,成功让元卿以为她就是自愿,只是她不想回答他,觉得他在问废话。 “你跟他,是今天开始的吗?” “嗯。” 宁烟又道:“你要是介意我这样,那我们就分手吧?自此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干……” 元卿执拗道:“不要。” 听他这意思,是接受自己被绿的事实,但不愿意分手了? 等会晚上睡觉的时候最好一只眼睛睡觉,一只眼睛放哨,她觉得元卿会接受这顶绿帽,保不齐后面还什么大招。 比如,妻子因丈夫出轨,等丈夫睡着后手起刀落,没收作案工具。 比如,女友接受不了在跟男友交往期间男友脚踏多条船,半夜贴心帮男友脑袋搬家。 又比如…… 种种血淋淋的例子,让宁烟某处不存在的器官幻痛起来,敌强我弱,先静观其变再说。 好想谈一场不分首的恋爱。 忽地,宁烟感到后背有一只手,顺着她耳后的发际线轮廓,划到她后脖颈,停留。 宁烟神经霎时紧张,脚趾也跟着缩紧,头部仍然仰着搁在浴桶边,不敢动作。 元卿却只是掬起她打湿了的头发,用梳子跟她梳顺,动作很是轻柔,没有多勾起她一根发丝的疼痛,和往常一样的流程。 “阿烟,不要把他……带到我面前。” 元卿说话时气息不稳,似乎还带了点哭腔。 宁烟愣了,她没听错吧? 元卿那个狗脾气,竟然能容忍她脚踏多条船,唯一的要求却只是不要把人带到面前? 宁烟仔细回想当时元卿弄死她,给她脑袋搬家身首异处的画面,再跟面前这位两相对比,发现竟无一点相似之处。 很陌生,陌生的可怕。 不只是他人转变的陌生,更有她心态的变化。 她居然在心里,潜移默化中已经把元卿跟那个伤害过她的人,分成了两个人。 可他们在实际上,就是一个人。 是他先伤害她,他们就是一体的,无论是现在姿态卑微的元卿,还是以前那个冷漠杀伐果断的元卿,他们都是一个人。 她不可以动摇,哪怕他是好是坏,她都不可以。 恐惧和苦难不能因为现在的甜蜜稀释,人总是喜欢记吃不记打,每一个朝代的覆灭都会跟前朝重蹈覆辙…… 若她因为眼前的表象忘记过去的仇恨,那只能说明,她的苦难都是她咎由自取的活该。 她不需要对他愧疚,心虚,他是她的玩物,也是她的仇人。 第128章 徐大公子 “好。” 泡完澡,元卿给她烘干头发,两人平躺和衣而卧。不知什么原因,今天的被窝怎么都捂不热。 宁烟很累很累,实在没有心思顾及那么多,微蹙着眉,沉沉睡去。 等到身边人呼吸平稳,元卿侧首,望向她的侧脸。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注定不是一个专一的人。 她薄情寡义,自私自利,她的利用在他面前从来不加掩饰,更或者说她其实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小心思,自以为可以通过援助将她牢牢拴在身边,实则拴住她的人,她的心也不在这里。 你的眼睛是被法器反噬所致,什么反噬呢? 你为什么会跟严昼分开,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吗? 她的身上潜藏着一个又一个谜底,事实告诉他,即使没有他,她也可以靠她自己,也可以去找别人,她失去他这一个选择,不代表她无路可走。 亲眼见证自己认定的妻子身上都是别人的痕迹,说不恨,不怨都是假的。 有那么一刻,他想把宁烟捆起来,捆进寒凛峰,像那些修真人士对待他们的炉鼎一样,束缚住她的手,用链子拴着她的脚,让她永远也不能离开他,背叛她。 他想把她摁进雪地里,看她哭泣,咽下她的眼泪,看她无助又惊恐的被迫承受他的炽热和偏执,质问她是不是只爱一个人会死。 让她成为自己的所有物,永永远远。 爱是占有。 爱,也不能只是占有。 纵使有千言万语,罪恶肮脏至极的危险念头驱动她,到了现实,他也仅仅是平静放下酥饼和甜茶。 算了。 随她去吧。 只要人不带到他面前,他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怕自己会变得面目全非,克制不住自己捅死那个人的冲动,跟她离的更远。 算了,算了。 她在他身边,就可以了。 * 【宿主,还有两千渣意值,我们就能升级了。】 “哦。” 【你不关心一下渣意值来源?】 “昨天刚出去跟人家睡完,你觉得还会有第二个来源吗?” 其实被强迫这个事吧,偷偷摸摸解释一下让元卿不要冲动还是可以的,但兰暃这件事提醒她,她要是再不抓紧升级变强,就得被他捏着命门捏到死。 想到那次严昼误会也有积分拿,她就顺便效仿了一下,没想到真有用,还不少。 拿渣意值的同时,还能试试元卿底线弹性,实在不行把他惹毛了,她就用那个250的万物皆可变跑路。 系统却在此时意味深长道:【不止哦~】 宁烟不由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什么意思?还有别人的渣意值?” 【我把这两天渣意值来源汇了下总,你自己看。】系统在空间甩给她一张表格。 宁烟拿起一看,首先第一顺位,不是元卿。 “严昼?他还没死吗?” 【啧啧,好歹是你前男友,第一句话就问死没死,嘴脸。】 “那不然?你会希望前男友过得好?” 系统安静了。 “我看了一下这个渣意值收集时间段,刚好是前天我跟神女苏衡的时间,他不会是打算钓鱼闷声干坏事制裁我,报复我那么对他吧?” 【你猜。】 “你现在是在跟一个拥有两千渣意值巨款的人说话。” 系统语气浮夸:【亲真是足智多谋,一下子就看破了事情真相呢……】 “呵,嘴脸。” 【那你还要去接着查徐家的事?小心给你自己搭进去。】 系统在某方面算是宁烟损友,但碰到什么大事还是会提醒一两句的。 “查啊,怎么不查?他跟我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左右就是秀秀跟江芮她们,他还活着的情况下没有伤害秀秀,而是挖坑直接把我引到徐家,让我自己跳,我要是不跳,他也有别的办法逼着我跳。” 宁烟在空间的凳子上轻笑一声,翘着二郎腿,道:“那就比一比,谁的金手指,多一点。” 出去野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寥姬终于回来了,听她说出这句话,毫不留情泼她一盆冷水。 [你上次的行为已经让你眼睛瞎了,下次再冲动,很可能会全身瘫痪哦~] 宁烟:“……” * 皇城,尚书府,地牢内。 空气中漂浮着潮湿的霉味,有水沿着墙壁滑落,勾勒出一道褐色的深色痕迹,浸湿地面的稻草堆。 阿灵衣衫不整的躺在地牢的最里处,看着眼前正在穿戴衣物的少年,恨声道: “徐满宏!你不得好死!!四皇子和五皇子知道你抢走他的姬妾,不会放过你的!” 阿灵说的四五皇子,就是青鸾扶摇两兄弟。 徐满宏无所谓的穿好外衣,展平衣袖,戴好发冠,任她用话语想尽办法激怒他。 阿灵见他不为所动,又道:“你不觉得你很贱吗徐满宏?当初山贼将我掳走,是你不信我在先,如你所愿,我遵从你爹的命令监视他们,你这个时候又假惺惺装什么余情未了?” “假惺惺?”阿灵的话刺激到了徐满宏,他面色快速沉下,捏着她的下巴道: “沈灵妃,我为了你,跟那个老头子闹掰,我娘我姐也跟着看人冷脸,到头来却只是你口中一句假惺惺?我相不相信你,对你有没有真情,你是瞎了看不出来吗?!” 阿灵吃痛别过脸,冷嘲道:“徐大公子说话真是好听,张口闭口就是为了别人,说来说去都是不得已。” 徐满宏俊秀清雅的脸上阴云密布,忍了几忍,松开阿灵的下巴。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不跟你吵。” “你的人?未必吧。四皇子跟五皇子,他们都很喜欢我呢……你猜,他们什么时候会找过来?” 徐满宏呵笑一声,“只要你一直待在这处地牢里,他们永远都不会找到你。” “你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玩物,他们若是真心喜欢你,就不会把你当物件一样随意放在一处宅子里玩弄。” “阿灵,我是爱你的,这世间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待在我身边,是你最好的选择。” 阿灵听到他说要将自己困在地牢中,眼底显现出一抹焦急,还要再说,徐满宏手中渗出缕缕黑气,拂过她面庞,迷晕了她。 第129章 大爷一周体验卡 徐满宏接住昏迷过去的阿灵,视线未曾移开她的脸,自言自语道:“你总是不肯听我好好说话。” “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放下阿灵,他讷讷看向自己手心,手心有丝线般的黑雾缠绕,攥住手指,转身人模狗样走出地牢,仍旧是人前金尊玉贵的徐大公子。 可他实际上,已经是个死人了。 出了地牢,候在外头的蒙面随侍递给他一张拜帖。 打开一看,墨迹工整,笔锋犀利却不失优雅,送帖之人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药铺老板,意图商议他在平宁城药园的进价问题。 徐大公子擅长经营商业,其中药园等主要田产进货比占多数,平日说不准会看一眼,今时不同往日,他只想在有限的时间做完自己能做的事。 “把它推了,这段时间谁的拜帖都不接。” “是。” * 宁烟在城南一条小巷子的药铺来回踱步,一步踩空,差点顺着台阶跌下去,幸亏及时抓住房梁稳住身形,没有酿成惨案。 差遣跑路的小厮急匆匆返回,道:“掌柜,徐大公子和徐尚书都拒了您的拜帖,徐大公子直言,这段时间都不会收任何人的拜帖。” “嗯,我知道了。”宁烟本就没抱太多希望,略一点头,为掩饰自己的焦虑,后退找了个座椅坐下。 “掌柜还有什么吩咐吗?”小厮问道。 “没了,你下去吧。” 等小厮彻底走远后,宁烟摸了摸脸上人皮面具接口处,贴合堪称完美,更完美的是,她撕不下来了! “系统,你给我死出来!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这玩意有时效性?你害老子将来一个星期都是个膀大腰圆的大老爷们,我要杀了你!!!”她目眦欲裂道。 最开始就是想着暂时易容成一个药铺老板,有个表面上的身份好办事,顺便看能不能瞒过严昼追杀。 等她试完再要脱下人皮面具时,惊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系统心虚抹了把不存在的汗:【呃……现在不是有了嘛哈哈,吃亏是福,宿主别激动。元卿仙君这不是出去为你想办法了吗?别急,别急 。】 “吃亏是福?那我祝你福如东海。还有元卿,你确定他是出去想办法不是出去避风头?” 宁烟现在就是很崩溃,任谁知道自己的女朋友从一个妹子,暂时变成了一个零件齐全的大爷后,估计都接受不了现实。 就连她自己,也接受不了。 坐在椅子上自闭了会儿,她现在又瞎又老,预计未来一周,跟男人都没有亲密互动的机会了。 “阿烟。”背后,元卿对她轻声唤道,“试试这个灵泉水。” 说着,就有一只手沾着凉意抚上她后颈。 宁烟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蹭地一下从凳子上弹起身,情绪激动道:“你、你离我远点,在我没恢复前不要碰我!” 元卿举着一只手,无奈笑了一声,道:“阿烟,我不介意的。” “我介意!很介意!” 一想到跟她睡过的男人和一个五六十岁的大爷深情对视接触,宁烟就想找根绳子cos吊死鬼。 实在过不了心里那关,宁烟摊手道:“灵泉给我,我自己试。” 元卿失笑,没有反对。 宁烟打开盖子漏了两滴灵泉水到手上,使劲到身上搓了搓,人皮面具没有半点脱下来的迹象,放弃了。 “弄不下来……”宁烟生无可恋,满脸绝望。 “你的面具,从何而来?”元卿见此干脆溯其本源,问她。 宁烟不能暴露系统的存在,随便编了个理由,“唔,严昼之前给我的,我顺便就收下了。” “他?我去找……” 宁烟赶紧阻拦:“别!他现在早就不知道去哪了,我觉得我现在用这副模样查徐家那边线索正好,好伪装也好说话,不用找他!” “好,不找。” 宁烟沉思良久,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仙君,我都这样了,跟你一个爷们出去太奇怪了……要不你也变一下?” “变?怎么变?”元卿疑惑低头扫了眼自己,不解道。 一刻钟后…… 外出送药的小厮赶路有点热,挥着衣服散热,迎面就见一个身高中等的清冷美人从他面前走过,带起一阵香风,瞪大了双眼。 他从未见过如此的美人! 肤如凝脂,欺霜赛雪,眉目如画,亦如远山空黛,眼皮一撩,哪怕那双清冷的眸子没有半分情绪,也能叫人酥了半边身子。 就是身材上面有点欠缺,太平了,没什么起伏。 比起遗憾,美人给人更多的感觉,是惊艳。 他正要追上去,就见她身后已经不远不近跟了一个人,定睛一看,这不是他家那个五六十岁半只脚迈进棺材的胖掌柜吗? 掌柜一把年纪,听说早年成过婚,孩子都没一个就跟媳妇和离了,距今数十年从未再娶新妻。 谁知,他老人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直接就拿下了这么个小美人! 一时间,小厮又是叹息又是跺脚,一方面叹息他老人家终于有人养老,一方面又为美人眼瞎跺脚…… 造化弄人啊!苍天何薄待我! “阿烟,好多人在看你。”元卿跟宁烟一老一少,一老者,一风华正茂的美人并肩而立。只是路过一条小巷子,就收获了四五个人奇异的目光。 宁烟差点憋不住笑,答道:“他们是在看你。” “为何?我这样很奇怪吗?”女版元卿再次低头看向自己,不明所以。 “你一个人不奇怪,但是我们两个在一起,就很奇怪了。哎呀不是什么大事,我们抄小路人少的地方去就行。” 元卿掩下她说的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就很奇怪的疑惑,要牵她手,想起她的告诫,只得闷闷嗯了一声,在面前给她带路。 “阿烟,昨天的那个大夫说可以治好你的眼睛,我已为你寻好换眼之人,你想何时换?” 第130章 给你柱叔问个好 [烟儿,别答应他,我的魂丹主要寄生在你的眼睛里。还有,那个老头是个狠角色,他早就背着元卿联系了衍山门宗主贺樊,不会给你换的。] 寥姬失踪的这段时间,顺便查了点别的有用信息,一并告诉宁烟。 宁烟早就想到了这茬,安抚寥姬说: “别紧张嘛,我本来就没想换。系统的听声辨位功法很有用,我这两天对外界感知敏捷度更上一层楼了,大多数都是在装行动困难,我有数。” 自从系统说过他们是一体的以后,宁烟也想开了……想不开也改变不了什么,干脆一起有什么事说开就行。 寥姬察觉她对自己没有那么防备,感慨一句,[烟儿,你变了。] 宁烟笑笑不答它,转而回答元卿,“仙君,你前几天不是还说我一辈子好不了,也要陪我去看外面的世界吗?怎么,后悔啦?” 元卿走在她前面的脚步未停,道:“我不想你难过遗憾。”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难过遗憾了?再说,以后你还能放心我复明不去干什么别的事?” 宁烟这话无异于在人雷点上来回蹦跶,并且还将对方底线织成了毛衣,作死到了一定程度。 绿帽都能坦然面对的人,现在会对她发作吗?大概率不会。 结果也跟她想的差不多,元卿没有沉默太久,便道: “阿烟,我接受你跟别人在一起,不代表我没有脾气。我知道你因为眼疾多有不便难过,以后不要再拿这件事开玩笑了。” 他被她收下后,语气少有的严肃,在宁烟听来根本没什么威慑力。 但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再刺激下去小心触底反弹,反正渣意值都到手了,要不直接跟他说清楚暗戳戳对付兰暃? “其实,昨天的事,我……”宁烟刚开一个头,心口处撕裂一样的剧烈痛感席卷她全部感知,像是无数根钢针扎穿心脏,比昨天被蛊虫啃食的痛苦痛了十倍不止。 人皮面具掩盖她原本面色,在元卿的角度,宁烟就跟中了邪一样轰声倒地,身体不停发着抖。 “阿烟!”元卿惊声要来扶她,被顽强起身的宁烟挡住动作。 宁烟感到嘴角有什么东西缓缓滑下,随便擦了擦,面无表情道:“没事,别碰我,身上长给早了,继续赶路吧。” 你大爷的臭猫兰暃,听命蛊下的忒狠,她只是有这个想法,还没说出来就要她半条命。 看来实话注定说不出去了,她就说到那,能不能意会靠元卿自己悟了。 元卿第一时间是关心她的伤势,被她挡回后有些无措,心中跟着埋藏了疑惑的种子,只就她发言问:“给早是什么?” “虱子。” “……” 有不明情况的路人路过看到这一幕,啧啧叹息道:“真是个心善的老人呐!自个儿摔的吐血了都不让人小姑娘被讹,何其可贵,何其可悲!” 那人指天怒骂道:“怕是都因那姓徐的狗官乱掺和官司,扶人的不敢,被扶的也怕,方才如此啊!” “爹!你声音小点儿,等会儿让审理堂的人看到该捉你去下大狱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宁烟现在听觉敏锐,能够清晰听到他们说的具体内容。 姓徐的狗官?审理堂?这不是上次她跟齐灿被请去的地方吗?还要给她三十大板来着,虽然没给成,她也大概了解那是个什么地方了。 “去问问?”她小声比出口型。 “好。”元卿还想查看她伤势,她坚决拒绝接触,只得顺着她牵动手里丝线,带她来到那父子俩面前。 宁烟拿着兑换改变声音的道具,用一口沧桑的男子声音附和加入话题道: “哎呦!这位老兄说的极是,都怪那姓徐的狗官搞的这世道好人难做,我看这位年轻姑娘有眼缘,必不可能连累于她啊!” 元卿配合她演戏,目光恰到好处的动容,“多谢伯伯体恤,只是您方才那么一摔怕是不轻,可否请大夫来一探?” 父子俩见宁烟颤颤巍巍的走过来,那垂垂暮已的模样实在叫人不忍冷眼旁观,互相对视一眼,儿子跟着劝: “是啊大伯,您这一把身子骨莫要逞能,自个儿要紧,实在不行……诊费我出!” 宁烟云淡风轻道:“除生死外无大事,吐口血而已,我这把年纪活过来什么罪没遭过?无碍,无碍,难得寻到一位志同道合的老友,真真叫我相见恨晚,可否至前方小亭处闲谈片刻?” “这……”父子俩也就随口一说,没想到还能遭人主动邀请,世道不易,人人自危,本该拒绝,但看宁烟这一副面善老者的苦样,心软赴邀。 元卿懂宁烟暗示,前方没有小亭怎么办?变一个出来就好了。 一行四人,两老两少,共同跟随宁烟指引走到一处偏僻小道旁的亭子边落座,表面三男一女,实则三男一女。 宁烟对老者道:“我叫铁柱,不知这位老兄该如何称呼?” “哦,是柱弟啊!叫我老王就成,这是我儿子,王壮。壮哥儿,给你柱叔问个好。” 王壮毫不忸怩,爽快喊道:“柱叔好!” “诶好好好。”宁烟笑得一脸褶子,占便宜占的理所当然。 老王瞟了眼跟在宁烟身后的元卿,道:“丫头,你跟着我们,可还放心不下?” “是。你们先聊,我不打扰你们。” 元卿很自觉的退到一边走远,做足一个担忧老年人的新一代好青年派头。 “诶,这世道被那姓徐的磋磨至此,能有这样好心肠的年轻人,不多见喽!”老者卸下身后的竹编篓,搁置在亭中石桌上,连连叹声。 “英雄所见略同,姓徐的忒猖狂了!乱审乱判便罢了,前些日竟将几个大活人捉去动用私刑,差点打死……” 宁烟开口就是真假参半的话,保证能够吸引父子俩注意力。 一般在情况允许的条件下,聊天不能直接问,第一件事就是跟对方打成一片,降低对方警惕,适时放出一些信息差让对方好奇,跟进话题。 “打死?什么时候的事?”老王惊诧过后瞟了眼元卿所在的方向,迅速压低了声,问道。 “老兄可知前些日萃云楼一事?” 第131章 盐商女失踪 “萃云楼生了何事?那儿不是一些达官贵人寻欢作乐的地界吗?怎地把人差点打死了?” 老王还未答话,儿子王壮先行问道。 宁烟调整了下坐姿,反问道:“你们不知道这事?诶……罢了罢了,本就是小道消息,怪我多嘴,不说喽!” 老王生平最恨说话只说一半的人,因为…… 连忙拦住要走的宁烟道:“柱弟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反正四下无人,你不妨跟我说道说道,就当个笑话听了。” 宁烟斟酌用词,道:“既然王兄如此说,那我便说了吧!” “前些日我路过萃云楼那条街,迎面便是一行官兵捆着几人,我瞧他们衣着不凡,便多嘴问了旁边人几句,得知了来龙去脉。” “原是楼中权贵因两位美人起纷争打了起来,闹的极为难看,最后不仅抓走了闹事的,还带走了几个看戏的。听说那闹事的没处理,就逮着那几个看戏的打,命都去了半条,你说说这叫怎么个事儿?” 信息可以给,但不能过于详细,牵扯到皇家说出去保不齐有什么连锁反应。 老王本身就是一个对徐家深恶痛绝的人,不需要说的太清楚,随便抛出吸引人矛盾的点,他自会顺着往下说。 老王听的连连叹息摇头,忿忿不平,一拍大腿道: “忒那姓徐的狗官!早年就道他包庇下属,跟他手下那个什么审理堂作恶多端,审了数不清的冤案,搞得人人自危。” 说到这里,老王像是一下打开了话匣子,陷入回忆。 “前几年,闹的沸沸扬扬的那个盐商失女案,人家盐商夫妇就那一个闺女,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几乎散尽家财请遍皇城一般的武师找人。人没找到,倒是在他的审理下不了了之,心都叫人寒透了!” 宁烟听到有用信息,袖子下的手跟着捏紧,盐商失女案……结合此前阿云所说的身世,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起。 莫非阿云就是盐商女儿? 她继续打听消息,道:“诶,那事确实可惜,我也就听人说过两嘴,王兄可知后来盐商闺女找回来了没?” 老王嘶了一声,道:“好像没找回来……” 王壮却道:“爹,你糊涂了!人家盐商闺女都自己找回来大半年了,当时这事还是你在桌上说的!” 老王一拍脑袋,伸出一整根手指强调:“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来着!那闺女我见过两次,后头再见她整个人都没以前那股机灵劲儿了。焦家还请了法师作法,说是闺女遭鬼唬住了才会如此。” 宁烟道:“她整个人都没以前机灵……会不会是找错人了?” 老王道:“这方面柱弟宽心便好,人家闺女的爹娘总不会认错自家孩子,约莫就是受了些刺激,反正人回来了就行,总比其它人家闺女回不来的好……” “爹!”王壮见势不对,连忙堵住老王的话头,“你忘了娘吩咐我们今日还要去地里收柴火了?莫要多话,走了走了!” 父子俩前脚还说没事,后脚便说要去砍柴,听两人行为动作也不像拿了斧子的样,看来是说到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急于回避。 总比其他人家闺女回不来的好……会不会是代指太监镇带出来的女子? 老王被儿子堵话,惊觉失言,又想着说什么找补一下,就被儿子王壮连拉带扯的拉走了。 “柱叔莫要介意,我爹他就是这么个人,平日没事喜欢说些胡话,您别往心里去……”说罢,捞起桌上篓子说走就走。 父子俩声音渐渐远去,老王斥道:“你这小子,我话还没说完呢!” “不是不让爹你说,人家到底不是个知根知底的人,你来兴唠两句便好,说多了让有心之人听见少不得遭罪!” “不说就不说,此番不告而别未免欠妥……” “哎呀什么妥不妥的,先走了先走了!” “阿烟。”等父子俩走远,元卿回到宁烟身边,“要继续赶路吗?” 宁烟忽道:“错了。” “什么?” “我们调查的方向,错了。” “徐尚书儿子跟他那个外室固然有疑点,我们所查只为探明徐尚书为何要将武师带走,他们又将武师带去了哪里,跟着也就忽略了在此前太监镇一事中起到关键作用的尚书夫人。” “仙君,我有个朋友恰好跟这位尚书夫人有点渊源,问您一个问题,您能如实告知我吗?”宁烟肃然道。 元卿定定看着她的脸,仿佛透过人皮面具看向最真实理智的她,“你问。” “衍山门和众仙家的炉鼎,是谁供应而来?我知晓其中有父母家人等原因,可是我的那个朋友并非如此,而是由人牵线搭桥带进?” 元卿亦认真道:“衍山门炉鼎是由谷裕长老管理,此前……我问过他你的来历,他道多为弟子在人家牙市寻来,无人接头介绍。” 他这话,侧面告诉宁烟他早就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宁烟没空关心他对自己的身份有没有意见,她在自己眼里从来都没有自认为低人一等,只是实力不同而已,威胁解除后,身份高低就不重要了。 无人接头介绍……这话听起来怎么都不可信,元卿对于这方面向来不关心,谷裕那老头子骗他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消失的武师、尚书府、尚书夫人、徐满宏、尚书外室、太监镇、衍山门……还有徐秀秀阿云,似乎一切都在刻意的把她引向同一个目标,但是拥有不同的疑点。 幕后推手已知应该有严昼,但在跟严昼闹掰之前,太监镇的事就出来了。 不对…… 还有一个势力,她忘记带上了。 那就是苏衡所说的鬼界,以及徐满宏身边侍卫身上的鬼气。 他们为什么要把她引过去?严昼是怀恨在心要弄死她?那鬼界呢?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么想着,心口处又腾起一阵痛感,宁烟强撑对元卿道:“走,我们去绑人!” 第132章 少女爱大爷 午夜,月黑风高,冬日过后便是初春,车马踏过林间的稀薄雾气,豁然开朗,只见一方高楼独自于深林间拔地而起。 徐满宏闭目坐在马车中,车顶落下来摇摇晃晃的荷包穗子时不时扫过他的头顶,某一时间,他伸手将穗子抓落,荷包连着马车的线断开,握在他手中。 紧接着,马车前行转动的轱辘一停,车夫的声音传来: “徐大公子,今夜雾气太大,怕是不好赶路,前头有间客栈,您可要在此处暂时歇脚?” 徐满宏闻声挑开车帘一看,果真如车夫所说,雾气越发浓郁,几乎到了三步之外看不清景象的地步。 他死气沉沉的瞳孔微移,前方那处仿佛穿透过雾气的明亮客栈格外显眼,似乎在明晃晃的告诉所有人它的怪异危险,内有乾坤。 尽管知晓危险,他还是扔出一个钱袋给车夫,“定两间房,今晚到此处歇脚,明日赶路。” 车夫接过钱袋,笑着道是。 不过一刻钟后,车夫去而复返,一脸为难道:“大公子,客栈亮着灯,门也是开的,就是没人……” 徐满宏甩着荷包的手一顿。 有人要跟他玩请君入瓮的把戏,君来了,瓮也有了,偏偏那个请,人给忘记了。 “行,爷我亲自过去。” 粗劣鸟类绣纹的荷包被他收进胸前,徐满宏弯身下马,他倒要会会,是谁要拦他的路! 此时,那间灯火通明的客栈,后方。 “咱这个姿势,不合适吧……” “无事阿烟,等会就好了。” “我来吧,感觉怪怪的……” “嗯。” 宁烟擦了把额头汗珠,摸了一圈检查麻袋里的人没什么问题后,把手中麻袋的袋子一系,贴心在麻袋上捅了两个孔,供麻袋里的人呼吸。 剪完,她把袋子往旁边一撂,对身后的元卿道:“抬人不能揪着脑袋抬,颈椎断裂会出事的。” 元卿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也是头一次亲手抬活人,以往他确实都是先抬的脑袋,不过是只有个脑袋的情况下罢了。 “好,我会注意的。”他将歪倒在地的麻袋扶正,跟在宁烟身后乖巧道。 宁烟拍拍手,心想解决尚书夫人身边的两个狗腿子还挺费事的。 她现在不打算找徐满宏或者那个外室了,要找就直接一步到位,早早在此蹲点,给整个事件中最不显最神秘的尚书夫人绑了丢在后厨,狗腿子直接用麻袋捆了省事。 “阿烟,我可以牵你吗?”元卿坚持不懈道。 宁烟现在还是个五六十岁的胖大爷,拒绝道:“还没恢复,等等吧。过两天再说。” “阿烟,你去吃饭的时候我又去找了新的丹药入水泡发,应该可以去除你的面具。” “昂,那试一下?”宁烟正要接过,被元卿制止。 “此类丹药有腐蚀性,需加以灵力温和方不伤人肤表,阿烟你别动,我给你涂。” “……行吧。”宁烟内心挣扎一会答应了元卿的提议。 元卿指腹温凉的触感从后颈传来,摁了两下,人皮面具已隐有松动的趋势。 “有效果!”宁烟惊喜。 为了方便,她趁热打铁,除了一大半的衣物让他帮忙撕下人皮面具,反正她现在是个大爷,不用害臊。 于是,徐满宏一人找过来时,见到的就是如下场景: 一个面容清冷不过双十年华的美貌女子,眉眼含着笑,大手一挥,将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年人抵在墙角,更伤风败俗令人不齿的是,老年人衣衫不整,眼里还跟着露出迷茫神情…… 徐满宏风中凌乱两秒,他就出去办一件事,这么快就跟不上时代进展了? 时代在进步,少女强制爱上半只脚踏进棺材的我? 几乎是瞬间,他转过头去,抬头望月……其实根本就没有月,全是一层厚重的浓雾。 “疼疼疼,你轻点!” 大爷如此喊道。 “好,我轻一点。” 女子回应道。 “咳咳!”徐满宏实在听不下去,清了清嗓子提醒道:“谁是掌柜?订间房。” 元卿神色一收,身边气息陡然变得锐利,他早就察觉有人来了客栈,但……只有一个人,且那人还在客栈前台。 能够无声无息接近他且不被察觉的,只有鬼王级别的鬼或有特殊法器傍身的人,再者,就是弱到不需要感知的小鬼。 他转眸看来人,正巧,是他不久前见过的徐满宏。 “徐家的人。”他贴近宁烟给她披上外衣,说道。 宁烟刚才还纳闷元卿怎么没阻止外人过来,听他此言,恍然大悟。 莫非是尚书夫人搬来的救兵?现在她还在客栈厨房,要不等会儿给他们捆到丢一起? 宁烟慌里慌张在元卿的协助下穿好衣服,其荒唐场景让人不禁联想到在林子里没开始办事被捉了个正着的野鸳鸯,就是主角不太对,实在叫人辣眼睛。 宁烟理好衣物,暂时放弃褪下人皮面具,故作镇定对来人赔笑道:“我是这家客栈老板,您要订几间房?” “两间。” “好,随我去前台登记一下名册。” 她们那会就是通过把人分开登记拿下的尚书夫人,反正她们开的不是什么正经客栈,哪怕她们要求开一间,她也会捆绑销售多开几间的。 开在荒郊野岭的客栈,坑一点,很正常啦。 这下赶来的帮手倒是自觉,两个人就开了两间房,正好方便分头行动。 装模作样的让元卿登记,她负责收钱,一个鼓囊囊的钱袋伸到她面前转瞬就全部敛走。 钱袋里的钱足以在皇城上好的客栈开四五间房了,车夫见她没有找钱的明抢意思,看他们一老一少,正打算发火要回银钱,就被徐满宏拦下了。 “你这一路舟车劳顿也累了,快去歇息吧。”他的语音透着几分不容置疑。 车夫见主子如此,心里也清楚开在荒郊野岭的客栈没几个善茬,不再讨公道,犹犹豫豫和他一起被元卿带上厢房。 宁烟把一堆银子倒出在桌面,抚着银子真实的触感,心情前所未有的满足。 元卿身为她的‘打手’,相信不久后就会带来好消息了。 第133章 隐瞒事实 元卿带着徐满宏和车夫,三人相继顺着木质台阶向上,带着他们走到三楼,他不再多做掩饰,拈起一个术法击晕车夫,眼睁睁看着车夫软身倒地。 他墨如深潭的眼眸空无一物,对徐满宏开门见山道: “你是鬼身。” 徐满宏早便知晓这家店为他而来,多半是为了自家那点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事,不曾预料他并非常人,轻而易举撂倒马夫,揭穿他的身份。 状似无奈的轻笑一声,道:“姑娘真会说笑,我一个有呼吸有体温的的大活人站在你面前,偏说我是个鬼物,哪有咒客人是鬼的?当真没理!” 元卿没有顺着他的话答,兀自问道:“人死后自会遁入鬼界,灵魂返虚,你现今仍以人身示面,承何人之势得以从鬼界复生?徐尚书为人身,他没有这个让你逆命的本事。” 徐满宏耸耸肩,道:“说不定就有呢?你是仙界的人吧?来到会削弱法力的人间,还能布下迷阵凭空造出一间客栈,让我猜猜,你是谁呢?” “当今仙界,声名显赫的就两个人,其中一人失踪,杳无音讯,那另一人,想必就是你了。” 徐满宏扯出一个弧度完美不让人反感的笑容,叠手弯腰,恭敬道:“元卿仙君,久仰大名。” 元卿被人识破身份,以女身示人,不觉尴尬,侧过身,余光撇向楼下正一脸宝贝似的摸着银钱的矮胖身影。 在他眼中,无论她变成了什么样子,哪怕她变成了一株草,一棵树,或者树上的树叶、旁枝,他也能一眼认出来,她就是她。 时而好色,时而势利,时而刁钻,时而狡诈蛮横。 可比她缺点更多的,是她为人果决洒脱,目的明确,定了目标就做,拥有异于常人的豪迈,大大咧咧,有点仗义但不多。 就是这样的她,只一眼,便叫他难以移开。 徐满宏打眼瞧见他视线往下看,眼睛还是那双眼,眉梢的弧度都不曾变,却能叫人琢磨出点柔和意味来。 他也跟着看,就一矮胖矮胖的贪财大爷…结合刚才他俩的行为,难不成……元卿仙君喜欢这口? 虽成了鬼,尾椎骨仍旧因为这个事实冒出一阵恶寒。 都说越是完美的人癖好越奇怪,古人诚不欺! 还是他比较正常,喜欢的人也正常,阿灵肤白貌美,他最喜欢她,怎么看都看不腻。 两个大男人谈话到一半,便掠过了正题,一个看着心悦之人,一个想着心悦之人,空气中弥漫着恋爱脑的甜腻味道,浓的呛人。 还是徐满宏率先清醒理智,道:“仙君跟人界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怎地今日做东请我做客来了?还是想代您宗门问徐家的事?” 元卿凝神,问:“代我宗门?衍山门和徐家有牵扯?” 徐满宏咦了一声,“您身为衍山门肱骨人物,竟然不知道?也是,您站到了这个足够高的位置,自然无需过问这些小人物的细枝末节。” “这么多年,人界炉鼎进献于众仙门,您要不要问问那些弟子,用的顺心否?想当年,还是贺宗主亲自首肯的交易呢。” 徐满宏将整件事迹经过一字不落的交代完,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言辞间有一丝恳切。 ……为他今日活着走出客栈的恳切。 他还有太多事情没有做,以他的鬼力,打不过元卿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挣扎无非徒劳,若他有什么想问的,他便尽数说出来就是。 他还想……回去,回去再看她一眼,哪怕昔日眷属成怨侣,他也想再看她一眼,告诉她,他一直都是信她的,只是她不信他。 元卿听完,心中如有一记闷锤敲下,掀起万重波澜,愣住了。 以往他对于炉鼎多持有反对态度,从来不曾过问,并不知背后还有这么一条明显的黑色产业链。 他问过谷裕,谷裕没有说实话。而是骗他是弟子采买。 是他不曾关心过这件事,在乎过那些炉鼎的命运、来源,是他一直对此持有冷漠态度不闻不问,是他身为仙君,却不曾怜悯弱小中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话说到这里,元卿如同打开了某个盒子的关窍,无数问题平摊布陈在他面前,跟着得到了解释。 此前那个带走廿溶武师的神器他略有耳闻,是仙界的法器,不多见,衍山门也有。 他去查探过徐家外室的法器,他印象不深,也是仙界的东西。 阿烟知道那些女子都是因为衍山门的掺和庇佑才落得如此下场,她会怎么想他? 元卿从未想过自己呆了百年的仙门,会如此暗中做尽这些令人不齿的事,一时间,恐惧,害怕的情绪缓缓递进蔓延。 她这一路走来,所见所感他都知道的。 她对于同性具有极强的同理心,若她知晓,那些掩女镇的女子是因衍山门干预放纵至此,她还会再理他吗? 怕是这一路的所作所为,都会成为她眼里的虚伪做派,惺惺作态,自此,跟他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他走过来了。 这一路,挣扎,矛盾,痛苦,他想通了,也学会劝着自己不要贪心,放任她就好。 如果,是她先厌恶反感离开他呢?他又该怎么做? 她不止他一个男人,她有别的选择,可他没有,也不需要有。 他,不能失去她…… 所以,也不能让她知道衍山门跟徐家有牵连。 其中还有鬼界,他不知道鬼界在其中扮演者怎样的角色,是筹谋者亦或者是推动者,都不重要。他必须隐瞒这些事其中关于衍山门的一切。 阿烟,不要怪我瞒你。我会去找师兄,问清全部原委,解决好一切的。 我只是,太不想你离开我了…… 想通这些,他抬眼,冷湛神色转向徐满宏,“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保你今日不会出事。” 徐满宏本就没想着死瞒自家老头子的一切,手指抚向心口的荷包处,慢慢道出自己知晓的那一面。 第134章 熟人来了 宁烟坐在柜台前搓着银子玩儿,一块银子因她袖子动作带的掉落在地,她埋头循声去捡,地上银子不翼而飞,摸了几下也是冰冷的空地。 听声辨位功法不会出这点小错,大多数时候是能够帮她精准定位东西的。 “这位掌柜,眼睛不太好?” 一人站在她正前方,语气尾音上扬,莫名熟悉,但绝不是元卿。 她没空猜是谁,心中升起警觉,方才东西掉到地上时,面前或者是整个一楼客栈,都没有人体传递的回弹声音。 要么就是凭空出现,要么他就不是人! 宁烟不动声色扶着腰站起身,用老年人年迈的无奈口吻道:“年纪大了,看东西不清楚,老毛病喽!” “哦,这样啊……我看掌柜方才捡东西倒是快,蹲下去时身子骨利索的很,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身上披了层皮装的呢……” 宁烟假笑:“这位客官有什么需求?您总不会是专程来跟我闲聊的吧?” “不是,我是来找人的。”桌面传来一袋银钱放下的清脆声,表达出他的诚意。 宁烟心下犹疑,难不成他也是徐家叫来赎人的帮手?来了一个来两个,徐家秘密究竟是有多大?一堆人上赶着送人头。 元卿咋还没下来? 宁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新来的对手,无声无息来到她面前突然出现,十个她估计都不够人打的。 于是装模作样的收了钱袋,拿出名单登记册子,打开一页,磨蹭拖延时间道:“您要找谁?我们这里不提供代打服务,捉奸请自行联系打手。”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话,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掌柜,你的登记册拿反了。” “……问题不大,您要找谁?” “找我的小娘子……宁烟。” 他最后的那两个字,咬字清晰,尾音上扬,莫名被他说出缠绵缱绻的味道。 坏了,冲我来的。 为防止她过于自恋闹出什么乌龙,她问:“可否详细描述一下她的外貌特征?免得认错。” “嘶,我想想啊,有段时间没见她,都快忘记她的长相了。”那人将手中山河画作的折扇一展,开始思索。 “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是个女子,长了头发。” “就这些……?” “对,就这些。” 这不净说些废话吗? “就更特别一点的特征说一下呢?” 那人以扇抵着下巴,“更特别的啊……她后腰有一块心形胎记,每次我跟她共赴云雨时,都会亲吻那块胎记。” 宁烟无语听他造谣,骂道:“齐灿!你又不正经!” 早在听他声音时她心里就有了几分猜测,结合他不着调的说话方式,基本上没第二个人了。 上一次因为意外没能赴约,没成想在绑人钓鱼的客栈碰头。 是缘分……还是故意? “谁不正经了?我找的是我的宁烟小娘子,掌柜又不是她,缘何骂我?好生冤枉!”齐灿无辜的眨眨眼,捂着心口伤心道。 “那日也不知是谁约我,我在城北的林子里等了又等,足足半月过去也不见人赴约,若非今日碰巧见元卿来此,还不曾知晓你在这里,眼睛都盲了。” 齐灿小声控诉埋怨着,像是被抛弃的怨夫,话里却有着不加掩饰的心疼。 “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眼睛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跟他在一起?” 他所说的“他”就是元卿了。 宁烟其实在很早之前就不打算把他当鱼了,主要是有别的对象,收获的渣意值也更多,她任务在身分身乏术,自然选精简的那条路,干脆对他如实道: “此事说来话长,眼盲是意外,我跟他……在一起了。” 齐灿愣了一瞬,接着问:“跟他在一起?是否因眼疾如此?” 这点小事,宁烟不打算瞒他,关上册子丢到一边,“是。他可以帮我。” “我也可以帮你。”齐灿脱口而出道。 谁都没有再接话,气氛陡然沉默下去。 “仙君还在上面吗?”宁烟打破沉默道。 齐灿道:“他已不在此处,我来时他便走了,只留你一人在这里。” 宁烟困惑,齐灿在骗她吗?元卿向来是对她寸步不离的那种小媳妇儿,怎会一声不吭的不道而别? 可他要真在客栈,齐灿在这也不见他人影,上次那个廿回因为多跟她说了几句话,他就摆正宫派头给人安排在外面了,齐灿到这,他却无动于衷。 这架势,真走了? “他应该不久后就能回来了,我们还有事没办完。我困了,先去歇下了,你随意。” 宁烟也想无缝衔接,但是齐灿他之前没跟着她,不懂徐家一系列的信息差,她也懒得介绍细节。 还是元卿用着顺手,为了这点顺手,她可以勉强等一等。 宁烟循着记忆上二楼,元卿幻化出来的客栈布置跟她平常睡的客栈布置差不多,也没管齐灿怎么想,就近找了一间开门进去了。 齐灿悄无声息的跟在她身后,那双眼眸中往日温润风流不复,里面是空洞的神情,没有一个活人该有的情绪起伏。 空洞似深渊,给人以毛骨悚然之感。 可惜,宁烟眼瞎,注定看不到了。 “我所知道的,就这些了。” 同一时间,客栈三楼,元卿听完他陈述的一切,眸光闪烁,一言不发。 他从未想过,在他眼中的正道师门,背地里还有这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可耻行为。 她若得知这些……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体面。 “你走吧。”元卿心境很乱,仿佛即将酝酿的阵阵惊涛骇浪。 徐满宏由衷感激道:“多谢仙君高抬贵手。” 徐满宏身影很快消失,元卿浑浑噩噩的下楼,他们谈话的时间不短,宁烟已趴在桌面睡着,地上还有一块掉落的银钱。 他神色软和下来,弯腰捡起那块银两,贴心将她手边的其它银两拢在一起装进钱袋子里。 想到什么,往她手心也放了一块银两。 哐当一声,银两掷在桌面的清脆声响钻入耳中,一声惊醒梦中人! 元卿瞳孔缩紧,再看木桌,只余一本册子一个钱袋和银两,哪有什么宁烟? 这是……障眼法。 能障住他的人,世上鲜有。 是谁? 阿烟在哪里? 第135章 他有点不对劲 熟悉的客栈布置房内,宁烟脱了鞋袜坐在榻上,一摸后脖颈的地方,人皮面具有脱落的趋势,她不情愿当大爷,手指摸索顺着脱离的人皮面具边缘慢慢扯下。 “嘶——” 没有灵药的助力,人皮面具的牢固程度可想而知,她稍微一用力,就跟扯了自己一层皮没两样,痛的面目扭曲。 “阿烟。” 身后,元卿声线传来,一如既往的亲昵称呼,毫无异常。 宁烟不做他想,收手问道:“你回来了?徐家的帮手解决好了吗?” 元卿道:“解决好了,人在三楼放着。” “嗯,你看到齐仙师了没?他今天那会说看到这里有你的灵力波动过来了,应该没走多远。你们身为同门,要不要叙一下旧?” 榻边,男人跟着坐下,冰凉的手指贴在她已经剥离人皮面具的肌肤上,如同平静的海面激起一层波涛,激起颤栗。 宁烟抖了一下。 元卿道:“不用,我陪阿烟同叙便好。” “阿烟,我这里还有没用完的药,帮你褪下它,你不要动。” 宁烟听他说要继续帮她褪下人皮面具,为了摆脱她不喜欢的皮囊,答应的很快,“好。” 元卿不知道出去干嘛了,手凉的跟冰块似的,即使褪下人皮面具的动作很轻柔,但每次一碰到她,她都忍不住发抖。 面具剥落掉下,搁置在她腰间。 宁烟没什么好害臊的,她本身羞耻心就不强,男女身躯在她看来差不多,大家横竖都是人,再说她还跟元卿床单滚过那么多回,那就更没有别扭的必要了。 她站起身,主动双手打平,方便他继续褪面具。 元卿手指微顿,随后不紧不慢的顺着她腰窝滑落。 整个过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彻底褪完,她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后背,冰冷的男子身躯贴上她,头部搁在她肩上,以绝对的强势姿态拥住她,宁烟轻嗅了下,还是她熟悉的冷松香气。 她没有什么别的本事,就喜欢靠气味分辨男人,元卿是冷松香,严昼身上是温暖的饭香,顾渐痕身上是浓郁的花香……齐灿身上是竹香。 各有各的香,各个不一样。 嗅觉是视觉和听觉外最重要的感知器官,动物往往靠嗅觉寻找自己的家,或者以此来分辨周围不同寻常的危险。 比如现在,宁烟就嗅到了一丝危险。 更或者说,是触觉上已经感知到了。 她思索后,还是挪动了一下身子避开他的亲近,道出心中不解,“你那会出去干嘛了?身上这么冷。” “我在外面想事情。” “想什么?徐家的事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你想的?” “和徐家无关,我在想……我心爱的阿烟,为什么会那么对我,为什么要那么残忍……” 他的呼吸如同初春的晨间冷雾,不仅人冷,呼出的气体也跟着带起无法忽视的寒意,将此时应有的旖旎气氛冲散了不少。 宁烟以为他是在说之前跟兰暃的事,心想当时你说的好好的,不带你面前就行,这个时候放起什么马后炮? 元卿他又确实是这么个别扭的性子,遇到什么事很少表达自己的观点,有什么憋屈都喜欢自己憋着。 宁烟不是一个喜欢深究男人内心的人,就觉得他格外事多。 在她眼里,颜值高,功夫好,身材不错的男人,其实都是一个人而已。 女人总是喜欢犯一些心理误区,认为喜欢谁,跟谁在一起,就要去了解他的过去,同情心疼他的遭遇,在自己身上找共鸣或者弥补。 真是夸张,一个男人而已,你又不是他爹妈,至于给人养儿子费心思吗?干净的不带病,有利用价值不就可以了? 整天到晚就想着跟谁捆绑在一起感化拯救谁度过一生的人,大多自己过的不咋地,还没什么眼界能力,完蛋那是迟早的事。 “那你是怎么想的?那会儿想清楚了?要不再让你出去想想?” 宁烟生物钟正常,她这个时候还没休息,精神疲惫懒得哄人。 元卿并未答她话,手掌抚上她的腰,意图再明显不过。 这是打算通过另一种方式要补偿来了? 真是的,性格回回都这么别扭,直说跟要他命似的。 “阿烟,我身上,不冷了……” 元卿再次贴来,体温带着截然不同的暖意,手掌也跟着炽热起来,烫的像是烧红的木炭,仿佛隔着皮肤将人灵魂灼穿燃烧。 许是这些天不停转的大脑多疑,宁烟觉得,今天的元卿跟换了个人似的,明明哪里都对,举止行为,还有身上的气息都一般无二,但又感觉……哪里都不对。 她没有深度思考这方面的问题,转头,敷衍的用手托着他下巴在他唇上印下极轻一吻。 这一吻,如同打开了什么闸门,元卿反客为主,在她即将离开时,他的软唇跟了过来。 一记深刻非常的吻,相较之前的他有点技巧,但不多。 被吊了这么长时间胃口,宁烟也来了兴,道:“今天换一换?” 元卿平复呼吸,撩起她凌乱的散发到耳后挂住,不忘回复她,“哦?怎么换?” …… 宁烟抓着枕头,呼吸紊乱问道:“……你最近是不是,背着我看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 “唔……什么是不该看的?为了阿烟好的书,那就都是该看的。” “所以是看了?” “嗯,”元卿轻笑一声,尾音带着勾子,把她魂魄勾出去老远,“正在合理实践中。” 很好,榆木脑袋终于明白思进取了,这些天的不懈教导没有白费,总算开了点窍。 宁烟继续抓回枕头,她还挺喜欢好学爱看书的元卿的。 “……” 客栈内,烛台有两盏置于桌面,微弱火光争相辉映,灯芯时不时因为空气中气流涌动摇曳,又强自镇定恢复燃烧。 两方烛台无声较着劲,比谁照的更亮,又比谁灯芯更稳,缕缕青烟牵丝往上散在空中,复接着摇曳重燃。 静谧夜晚,有烛两盏。 火光连绵,此消彼长。 …… 第136章 给渣女丢脸了 翌日,尖锐晨光自窗户缝隙钻进,试探着接触床幔里伸出来的那只素手手指,见她未动,又得寸进尺的抚上她手臂红痕。 宁烟感受到阳光温热,半梦半醒间收回放在床幔外的手,钻进被子,翻身继续睡。 这一翻身,正巧翻进了男人怀中,她抬起伸手开启日常揩油模式,揩油完,继续心满意足睡觉。 男人因她所为闷哼一声,捉住她的手,倾身压向她,“阿烟还要。” 宁烟大脑尚处于宕机状态,道:“我没说我要。” “不是,是我要。”接着,似是急不可耐的吻向她。 晨间运动完,元卿帮她清理干净后穿戴好衣物,宁烟累的只想摆烂,压根不想行动。 以前跟元卿在一起,多数是她主动,把握好一个度就够了,元卿少有的不同寻常也没怎么勉强过她,对她这方面轻柔的让人心急。 昨晚就很不一样,元卿好像一夜之间变了很多,花样多了,懂得大开大合了,一次性就让她吃了个撑。 到后面……她实在吃撑,竟然丢人的晕过去了。 真是给渣女丢脸! 好在他下手有数,在她身上没有再像此前兰暃留下过的那些掐痛痕迹,即使有,她感受不到疼痛,就当没有吧。 宁烟把这些变化归咎于她到外面找了野男人,元卿不开心的争宠手段。 还有的地方很奇怪,元卿身为修士,她体质那么弱鸡,昨晚那样都没病倒,莫非是她对这方面免疫了? 怀揣着疑问,她牵着元卿被他带领至楼下,她说饿了,他就早有准备似的拿出打包好的甜糕。 估计甜糕早就放在储物戒里面了,还是热的。 嘴里嚼着吃的,宁烟想起重点:“尚书夫人醒了吗?那两个随从你给他们放哪了?” “还没醒,一起放在后厨房,等你吃完就带你去找他们。” 宁烟作势起身,叼着甜糕口齿不清道:“不用,现在就能去。” “好,阿烟跟我来。”元卿声音近在咫尺,跟她面贴面,嘴里甜糕被他拿走,再到她嘴里时,多了个缺口。 嘴都啃过了,吃个糕点而已,很正常。 宁烟不解风情的想。 客栈内置厨房不远,走过大厅后的一扇小门,就是原有的厨房建筑,宁烟脚上一绊,恰好正正踩中一个麻袋。 “嗷!” 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她赶紧收回脚。 逮着谁就先问谁,她踢踢麻袋的脚,问:“你们这次出来是什么目的?老实交代!” 麻袋绳子松下,一个面容普通的汉子露出一个脑袋,第一时间不是看宁烟,而是跟元卿交换一个眼神,随即便对宁烟连连讨饶。 “大侠饶命啊!小人就是个跟着夫人来祈福的无知马夫!留小人一命吧!” 宁烟当然不会听他三言两语放过他,一行就三人,一个尚书夫人两个随从,单是看人物构成,可想而知都是心腹。 但要是真的无辜之人,仔细一想,人家就是个平常拿工资的马夫,没有为难的必要。 不怕万一,她没有放开他,直接略过了他,走向厨房最里侧的柴堆,也就是她们昨天绑着尚书夫人的地方。 “她醒了吗?”宁烟扯元卿衣袖问。 元卿握她的手指,亲昵凑近她耳边:“醒了。” “她在干什么?” “在看你。” “……” “你是谁?” “阿烟,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到底是谁?” 宁烟神情冷凝,侧身朝向凑近她的‘元卿’,语气平缓的问道。 “哎呀,这么快就被发现了。阿烟真聪明。” ‘元卿’不曾意外,只是双手从她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更加猖狂的抵在她的肩上,歪头,唇瓣张合,亲吻她白皙脖颈。 宁烟其实昨晚就有点怀疑元卿换人了,站在正主元卿的角度看,她的身份应该是不认识齐灿的,可她昨天说的是让他跟齐仙师叙旧,明显认识齐灿,元卿却没多问。 某些方面变了就变了,再就是她刚才一直由元卿带领,他没有如常在袖子下面用丝线指示她方位,而是全程亲力亲为用话语告诉她动向。 元卿知道,她大多数时间都会努力伪装成一个正常人,眼瞎暴露在外人面前,是一个致命的缺点,他也会尽力帮助她伪装。 他不会像现在,她身边的这个人一样,等她自己问,大咧咧在外人面前说出。 既然身处罗网,她又瞎,逃也逃不出去,干脆问明白算了。 他要真是想杀了她的人,何必大费周章在那些时候讨好她? 说句真心话,他算是她来这个世界睡过的男人里技术最好的那一个了,有待进步,但确实值得表扬。 “你是齐灿。”宁烟没有抵触他的亲近,肯定说。 齐灿呼出一片温热气息,半阖的桃花眼中神情潋滟迷离,似是而非道:“是,也不是。” 是,也不是?什么意思? 修真界也搞精神分裂那一套? 她就讨厌那些文化人说话说一半吊人胃口,磨磨唧唧的。 宁烟道:“元卿他在哪?还没回来吗?” 宁烟没想那么深,以为元卿此时不在是昨天就不见,这会还没回来。 倒不是心虚,要是他知道她又背着他睡人,真气走了就没这么趁手的工具人了。 腰间环住她的双臂微微收紧,齐灿委屈道:“昨晚才跟你在一起,大早上起来就想着别的男人?阿烟,你总是这样,让我伤心。” ……不是,你伪装的别人给人女朋友那啥了还好意思指责她惦记男友? 宁烟无力吐槽,不懂他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海王从哪开始伤心起。 她拧眉,深吸一口气,“齐公子不是已经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吗?你觉得同时戏弄几个女人很有意思,我不干预你的恶趣味。但我有事情要办,没空被你戏弄玩耍,昨晚就当是个误会。” “从今以后,你我陌路,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元卿,你也不要再接着耍我,行吗?” 说完,她决绝的去掰开他的手,平日一副温和风流模样的齐灿少见偏执,任由她掰手掰的急眼。 齐灿听她说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知道宁烟误会了他,又接着听她说完,沉默半晌,他解释道: “阿烟,我没有耍你。自始自终,我都没有想过要耍你。” 第137章 解开误会 “诚然,初见你时,我对你并不好,轻浮对待过你,为了旁人逗弄你,我清楚我并非一个好人,可我后来所作所为全部出自我真心,从没想过要耍你。” “阿烟,自从遇见你以后,我没有再接触过旁的女子,我不知你为何会以为我居心不良耍弄于你,其中定有误会,你说与我听,我都可以解释。” “我明白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没人比我更懂你的复杂。阿烟,总有一天……你会知晓我为何心仪你。” “你说我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是不是储物戒?当初确实是我思虑不周行事莽撞。太久没有见你,怕你过的不好往里面存了很多我买来的首饰和灵石,我想你能用得上。” 齐灿说着挽留的话语,将手指上的玉戒指取下,强行给她戴上,不曾放开她,双手还很不老实的乱动。 他有种预感,经历过昨天那样的事,再不解释清楚,以她的性格,她的心里不会再有他一席之地。 宁烟脸黑了黑,制止他的动作,想取下储物戒,不知为何取不下来。 她正色道:“你拿回去吧,我不需要了,不是我的东西终有失去的那天……你等我先把里面我的东西拿出来了再说。” 她神识往储物戒里扫了几圈,果然多了不少宝贝,之前因为依靠这玩意的代价太大,没敢多瞅,直奔自己那个乱糟糟的犄角旮旯而去。 拿起严昼给她的几袋银子,想了想,放回去一袋,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宝贝揣进腰包,她伸手到齐灿眼前,油盐不进道: “拿去。” 宁烟不清楚齐灿假扮元卿的动机,就算奔着她人来,现在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完了他也应该满意了。 以后双方两清,各不相干,很好。 她不喜欢被人予取予夺的感觉,就好像她不是一个人,是一个被困在五指山的宠物,没有自己的情绪的玩偶。 给她的东西,哪怕有原因收回也应该早早讲清,后面平白遭了这么多罪,就算知道了原因,她不迁怒是假的。 齐灿固执:“不拿。” 宁烟问:“真不拿?” 齐灿:“嗯,以后我给阿烟的东西,我再也不会收回。” “行,这是你自己说的。正巧我身边缺两个可人的待君,攒下来当聘礼。” 齐灿没有被她激怒收回储物戒,执起她的手点了一下自己鼻尖,笑道:“这里有个现成的,会伺候人,不需要聘礼……还能给你银子花。” “齐灿,我真的在很认真问你,不要跟我开玩笑。” “我也在很认真回答。” “好,那我问你,我之前给你拨传音石那个在你泡澡时接电话的女人是谁?别用姐姐妹妹那套说辞哄我,没意思。” 末了,她又道:“我不想管你过去的感情史,我更没兴趣当你所谓征服女人的战利品,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些话干脆一次性说开,可以吗?” “不是的。”齐灿急于解释,不禁语塞。 她说他泡澡时身边有女子?是什么时候的事?还是说,是他此前昏迷药浴时义妹叶芷兰给他接的传音石? 这就说得通了,她后面就是因为旁的女子误会了他,他那时昏迷…… 回忆醒来叶芷兰说无人拨通传音石的心虚神情,多半是她隐瞒了这件事。 宁烟的话还恰好堵死了他解释的说辞,事实如此,叶芷兰真的是他妹妹啊! 齐灿生平从未如此无可奈何,只道:“阿烟你误会了,那日你跟他不见以后我出了点意外昏迷。我义妹在照顾我,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掌心向上一翻,一枚传音石展现,齐灿拨通,那边接的很快。 那边,叶芷兰接通传音石,清丽女声道:“兄长?” 齐灿开门见山问:“芷兰,你跟兄长说实话,在我昏迷的那段时间,你动过我的传音石没有?” 叶芷兰没想到多日不曾联系的兄长一开口就是这个严肃的问题,支吾半晌,没有回答。 她手心冒汗,放下手里松土的铲子,有些紧张。 兄长他这么问肯定就是知道些什么了,叶芷兰踌躇后如实道:“动过。期间有一个女人给你拨过一次,我不想你病没好全就出去奔波,没有跟你说这件事。” “她……是嫂子吗?” 叶芷兰在他走之后,心里就有了猜测,今天这么一问,估计没跑了。 齐灿道:“快了。” “那……嫂子在你旁边?她误会了?” 齐灿不语,隔绝那边联系,收起传音石,捏捏宁烟的手。 “阿烟,我知道很多事勉强不来,此时三言两语也无法让你完全信服。有机会把芷兰带到你面前,你不想问她也没关系,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吗?” 宁烟把他们的沟通听得全面,她信吗?可以信,可以不信。 不原谅他吗?排除他养鱼这一项的话没做错什么,送功法送资源,她后院还在天天起火呢,宁烟也不是一个严以待人的人。 原谅吗?后面一系列的负面又因他而起,他要是早点说明情况,说不定她还可以找借口,眼睛就不会瞎。 但按照严昼那个性子,她们吵架爆发是早晚的事,只是恰好有了一个导火索而已。 说白了,就是鱼太多了,鱼的平均实力比她高,她压不住,导致一系列的信息差副作用。 她头疼的说:“……你不欠我什么,无需弥补。” 齐灿不依她,“我若执意要留下来弥补呢?”贴紧她附带一句,“我昨晚,是第一次。” 这口吻,明摆被夺了清白急着找罪魁祸首负责的意思。 “不是你先冒充的仙君?仙君要是知道你这样,我眼睛瞎,不一定受牵连,你可不一定。” 宁烟才不会被道德绑架,她管他第几次,是他自己送上门的,她只是个被迷惑一无所知的无辜盲人罢了。 第138章 给小齐画饼 “阿烟在担心我?” “随你怎么想。” 宁烟想到他说他身份的那句“是也不是”,直觉告诉她,现在的齐灿,很可能不简单只是齐灿。 齐灿身为元卿同门,了解他体型气息还算合理,却能知晓她在之前跟元卿相处的细节,接着帮她用相同药物褪下面具,尚书夫人等人的细节…… 这些,就不太合理了。 除非,他有什么东西能避开元卿,监视她们一举一动。 他身为元卿师弟,在这方面能瞒过他吗?还是说他一直在藏拙,没有显露自己真正的本领? 但这样,为什么又要现在才站出来,装出一副被她辜负欺骗的样子,表明他的心迹? 宁烟真恨自己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到,光靠脑子稀里糊涂的哪想的清楚…… 苦思无果,她放弃了,道:“这里没有活人的行动呼吸声,元卿还不至于粗心大意到两个人都看不住。所以,我现在已经不在原来的客栈了吧?” “是,不愧是我的阿烟,这么快就想到齐某费尽心思隐瞒的事实了。诶,惭愧、惭愧。” 齐灿浮夸叹了口气,吹捧痕迹明显的不走心。 宁烟懒得接他俏皮话,她今天的行程本该是问清尚书夫人跟鬼界仙界的关系,要是拖的太久,让徐家那边有所察觉警惕,就得不偿失了。 “好,该解释的解释完,能送我回去了?” 齐灿柔和声音道:“此方空间流速与外界不同,这里一天一夜,在外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你还可以再陪陪我。” “想早点出去也可以,你给我一个名分,放你出去,可行?” 宁烟挑眉:“是你骗我在先,这会儿要我一个受害者给你名分?我不给呢?” 齐灿咬了下她耳垂,轻抿在唇间,温热气息拨动心弦,道:“那阿烟就在此陪我一生一世,直到哪天想通再给我。” 齐灿此招不可谓不毒,直接给她困住,不给说法不放人,表面是在强迫她,此时的行为,搞得像是在玩那种角色扮演的情.趣,让她反感不起来。 平心而论,他相较元卿严昼那一类人讨喜一点,放得开,说话方式也更为顺心,懂得提供情绪价值,是个不错的情人。 宁烟算着元卿剩余利用价值,开启画饼模式,语重心长道: “不是我不给你名分,你也知道我跟元卿现在的关系,你这么好,我怎会舍得委屈你呢?” “说实话,元卿那个黄脸公我早看他不顺眼了。可他陪我这段时间是真真切切在的,别人也都知道我跟他的关系,他回头要是知道我无缝衔接你,难保不会说出什么损害你名誉的话,你们同一师门影响多少有一点,我也是为了你好。” “你先等等,过了这段时间,我找个理由甩了他,以后我们就能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你会相信我的吧?” 宁烟画完饼,彻底将这次问话的主次身份调转过来,从选择的那个人,变成给出选择的人。 要说起来她有什么不对?那可没有,她都是为了他好。 要是他再这么勉强下去,那就是不相信她,也不接受她的好意,自己无理取闹。 他执意困住她,时间长了,元卿不是吃干饭的,总能找过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齐灿意味深长的道:“哦?是么?阿烟真这么想?” 宁烟直觉有坑,嘴比脑袋快了一步,“千真万确。” “那好,我等阿烟兑现诺言的那天。” 一口气没舒下去,齐灿贴心话语中暗含威胁道:“忘了跟阿烟说了,此方世界为我所造,有些片段,我可以截取下来自行慢慢欣赏。当然,还有片段,也可以作为证据用来保存……” “我当然是相信阿烟的,只是以防万一,还是暂时先留着吧,阿烟觉得呢?” “……” 可恶!这该死的修真界! 平等的讨厌一切能抓住她把柄的外挂! 自己说的话,打落牙齿和血吞,宁烟呵呵假笑道:“我觉得……甚好。” 表面风流的齐灿,背地里还知道如何耍手段捏她把柄,要不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齐灿说到做到,说放她走便没有多纠缠,只是在放她前在她左手小拇指上系了一根红线,语意暧昧道: “阿烟要是还有“用”到我的地方,就顺着这根丝线的方向走七步,默念我的名字,我会出现。” “这也是法器?” “不是。” “那是什么?” “我不会再找不到你的东西。” 齐灿答完,单手搭上她右肩,“好了,阿烟,你该去忙你的了,记得想我。” 他一手用力,将宁烟往柴堆的那边一推,她没有被柴堆绊倒,倒是踩中了许多枯叶,发出清脆的咔吱声。 一步之遥,两个世界。 齐灿站在另一方世界,神情未知,遥遥望她。 周围景象,包括客栈,由清晰转为虚幻,再由虚幻转为一幅水墨画,边缘墨迹似被水晕染开,彻底掩盖他的身影。 来去无踪,一场空梦。 宁烟看不到这一幕几乎称得上震撼的景象,只动脚又踩了几片树叶,没有其他人身上回弹的声音。 齐灿真走了? 那也得给她送对地方吧!听动静她现在应该是在一片林子里面,她方向感又不好,怎么找回去? 宁烟心有余悸的摸了一下脸,幸好没胡子,从他那个空间出来,她没变回去,还是那个曾经的花季少女。 听声辨位是能辨位,可她分不清楚方向,往哪走? “系统,你们商店有没有指南针?来一个。” 系统随叫随到:【有的亲,50渣意值一个,已为您自动购买,可到系统仓库查看。】 “50?你杀人了卖这么贵?” 【不是哦,是您又升级了。指南针是三级的东西,价格上调很正常啦。】 宁烟垂死病中惊坐起,再次打开系统面板一看,一个大写彩字的lv.3级高悬于顶,气派非常,衬得整个系统空间蓬荜生辉。 上一次看她余额才两千多不到三千,升级需要四千渣意值,齐灿这一招直接给她挣了这么多? 再看渣意值余额,就是让人心寒的数字:10。 好消息,升级了。坏消息,身无分文了。 升了但没什么用,三级系统商店的东西瞟过去没有一个低于50的,买也买不起。 宁烟正准备先看看有什么宝贝过眼瘾,第一个宝贝简介没点开,脚腕忽地被类似藤蔓的东西缠住。 寒凉的触感穿透衣物,令人毛骨悚然,她动了动脚,缠住她的东西有意识的收紧,脸蛋还被某个湿黏的物体哧溜一声舔了一下。 听这动静,是条体型不小的蛇类。 “人族、人族,哇哈哈哈!本蛇君第一天来找少主就碰到香甜的人族了!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第139章 靠人不如靠己 蛇君说着,一滴黏糊糊的哈喇子淌了下来,滴在宁烟脸上。 听到它说的重点,宁烟心里嫌弃的想死,一动不敢动,求生欲极强道: “蛇君嘴下留人!我知道你说的妖族少主在哪里,我是你们少主养的蛊人,他现在就在皇城,相信我!” 蛇君明显不信,又伸出长长的蛇信子舔她一口,“少骗我,少主说过人族最狡猾了,又坏又阴,别以为你知道这些人尽皆知的东西,三言两语就能忽悠本君!” “人族,还是吃到肚子里最乖。嘿嘿嘿……” 宁烟急中生智,以胡言乱语为开头,吸引蛇君注意力:“蛇君,实不相瞒,少主他、他……诶,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为了少主名誉着想,你还是吃了我吧!” 说罢,闭眼,做决绝赴死状。 蛇君张开的大嘴露出上下两排尖牙,在即将吞下她头颅的前一刻,闭回去了。 蛇君眯起竖起的双瞳,勒紧她:“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秘密?说!” 果然,自古八卦藏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现在这年头,蛇都受不了人说话就说一半。 宁烟拒绝说出秘密,它就勒的更紧,直到勒的她满脸通红,她才磕磕绊绊的交代出事实: “其实,你们家少主此次来人间,是为了元卿仙君身边人。不信我带你去找少主 ,他就跟仙君隔了三间房。” 蛇君:! 是少主跟元卿仙君的八卦啊,看来不得不信了。 蛇君选择性忽略宁烟说的身边人那三个字,瞬间松开勒住她的蛇尾,一脸八卦的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它又接着小声嘀咕,“竹叶青姐姐说的竟然是真的?少主之前还命令别人偷那白无常裤衩,宝贝了好久才拍卖出去,我就知道少主对他有点意思!” 白无常,是元卿有时会跟严昼一黑一白同时出现,自家少主嫌他们太装起的外号。 原来早就有了征兆,因为少主看他们在一起吃醋,所以取了这个外号吸引他注意力! 真相,竟然是这样! “嗯……您是不是听岔了,我说的是元卿仙君身边的人……” 蛇君跟她鸡同鸭讲,道:“我也感觉少主是蓄谋已久。” 不是,你们妖界都这么重口的?前有自荐枕席的虎妖,后有给自家主子造谣的蛇妖,你们妖界作风过于开放了吧? 宁烟不想领盒饭,识相的放弃了挣扎,任由蛇妖自行脑补。 “那您能别吃我了吗?” 蛇妖犹豫半晌,“算了,你带我先去找到少主吧,等我找到少主再吃了你也不迟!” 宁烟人麻了,妖族就是这点不好,动不动就要吃人杀人的。 兰暃那家伙脾气毛躁的很,要是脑子一抽,说不定单方面结束合作,真把她给蛇吃了。 她一个瞎子,带路更不现实。 等了这么久元卿也没赶过来,宁烟只能在脱离蛇君束缚后装模作样的朝一个方向带路,心里想着应对办法。 宁烟从来不是一个遇到危险只顾着等待男人救援的人,能省力也好,不能就靠她自己。 哪怕有齐灿的所谓的丝线可以召来他帮忙又怎样?之前给的教训已经够多,靠别人永远需要承担其中的风险。 不如趁此机会实操一下,试试听声辨位的真正本领。 很冒险,也很刺激。 一味的守成无法让人进步,思虑之下,她选择兵走险招,大不了失败了再摇人来收尾。 手上没有武器,她就看似随意的掠过一片木丛,折起一根树枝。 脑海中回忆起刀剑双法的招式,她所学不深,挑的都是进击型招式在练。 还有就是暗器功法,对于她这种使用过多次瞄准型武器的人来说不难,但仅是依靠声音来预判行动瞄准,就很难了。 四本功法其它两本,一本轻功由于视线场地受限没怎么练过,毒功解锁还要配合系统商店的最新商品炼丹炉购买使用,更不用提。 刀剑双法,还有暗器功法,但愿有这两项就够了。 心中暗自祈祷,她听着蛇君在自己身后心情很好的哼哼声,成功估算出它具体体型。 约为十米往上左右的长度,后半身尾巴很轻盈,没有拖拽摩擦感,说明它确实处于饥饿状态,急需进食。 弓起上身时不高,在她腰部侧,头部圆而钝,侧面证明,他不是致命的毒蛇。 没有毒的大型蛇,主要是靠绞死猎物的方式捕猎,她需要用灵活的身形避开它的蛇身攻击,同时利用其它优势找到它弱点。 常言道,打蛇打七寸。 这么想着,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蛇君七寸掐去。 蛇君哼着歌,被她掐的不解,像是对此并不害怕:“干嘛?” 宁烟改为轻轻抚摸蛇君脑袋,干笑一声:“看天气冷,给您暖暖身子。” “你是弱智吗?我是冷血动物怎么可能怕冷?” “……” 第一个试探计划,以失败告终。 宁烟正想再试探一下它蛇身具体的灵敏度,蛇君潜行爬动的动作一停,兴奋的四处嗅闻,说:“我闻到少主的味道,不远了。” 它高兴的翘起尾巴,“那我现在,可以吃你了。” “您先别急……这不是还没看到少主具体在哪么?我再带您找找。” “不用了,我已经三天没吃好吃的了,你的身上有我喜欢的味道,赶紧吃了最好!” 蛇君嘶嘶吐着蛇信子,就要故技重施以尾巴缠住她,这次宁烟早有防备,跳至一边,它的尾巴擦着她裙角划过,没让它得逞。 “想吃我?追到我再说。” 第140章 不一样的她 宁烟话说的自信,人却是四肢并用的吊在一棵树的树枝上,着实有些滑稽。 蛇君见一个凡人都能逃脱它的攻击,还反过来言语挑衅它,当即大怒,竖瞳冒起一簇火星,扭动着蛇身,灰色绸缎般朝她所在的那棵树快速拂去。 宁烟听疾空之声,根据其余声音传达,使劲爬抓着树枝往上,到一定高度后,冷静跃向相邻的另一棵树树顶。 停到那树上不过两息,原本带着的枯枝大树轰然倒地,不用看就知道是蛇君的手笔。 可怜这树才迎来初春,来不及吐露新芽,便被蛇妖蓄足力气一甩牵连,生生拦腰断裂。 不多时,宁烟呆的那棵树也被拍断,她动作又快又轻,一口气就换了好几个阵地,似本该属于天空的鸿雁,即使视线受阻,也不足以影响她轻盈翱翔于空中。 宁烟紧张到极致的时候,大多是没有表情的,尽管她看似游刃有余的在逃命,心脏跳的几乎吐出。 她太清楚行差踏错的危险和后果,于是全程精神紧绷,尽力面对规避风险。 好在这个蛇君没有像修真界那些人一样用仙力法力开挂,就用物理攻击,没那么麻烦。 正庆幸于自己找了个好的练手对象,肾上腺素开始飙升,脚下那蛇妖气急,张开硕大蛇口,发出一声响天彻地的尖叫。 这声尖叫,代表它抓不到猎物时的震慑和号召,蛇妖有灵智,它彻底被激怒,当时就想到摇同族以多欺少。 可恶的人族,真是跟少主说的一样狡猾! 此时天蒙蒙亮,它看宁烟在林间灵活穿梭,就像是在看一块不知死活在天上挑衅它的肥肉。 口粮还敢这么对它?简直是奇耻大辱! 听声辨位功法唯一的弊端在此时显露,当具有持续性尖锐声响贯穿耳膜时,会短暂造成一段时间的耳鸣,在此期间,她无法分辨周围环境。 就跟一个人走到湍急河流上的桥正中那般,忽然之间除了脚下的地方,前后桥锁尽数断裂冲走。 对外界的感知尽数丧失,她在此时行差踏错,就会被立即卷入洪流中,死无葬身之地。 宁烟死死扒住树顶枝桠不让自己掉下,另一只手攥紧她之前折断的树枝。 她单手摸上树枝尖锐的那头,把多余的树皮撕下,制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尖锐武器。 伤害性不大,不如寻常弓箭十分之一。但却是她现在唯一能用来扭转局势的工具。 她以腿环树支撑身体,把撕下来的树皮缠在一起,不够就继续咬牙抠裂树皮在树上薅,快速制造出一个树皮绳索,根据记忆在树上进行布置。 还没布置完,蛇君不等人行动,继续一甩蛇身,地动山摇感袭来,宁烟扒着的那棵树也被斩断。 尖叫过后的耳鸣音还在,她分不清情况,混沌迷茫中,被那棵树带着垂直落下。 落下期间,没有任何东西作为防护缓冲,数不胜数的树枝擦着她后背尖锐刺过,连皮带肉刮破,疼的她大脑空白一片。 蛇君早已在下方好整以暇,一尾巴挥开朝它压下来的枯松树,张开嘴,等待投喂似的等宁烟空中的掉进它嘴里…… 树林另一边,兰暃坐在一辆灯光明亮马车中,周围跟着七八个面目呆滞的年轻男女。 侍卫和侍女人数参半,侍卫站在马车外恪尽职守,侍女端着托盘糕点恭敬的埋首递到他面前。 兰暃身为妖族少主,从小千娇万宠的长大,身边必定少不了伺候的下人,看一辆马车装饰不错,他路过就抢了,顺便让那些侍卫侍女成为他的蛊人,控制她们给他端茶送水。 “你,过来。”吃着糕点,兰暃意兴阑珊看天边泛起的苍白,想起什么不愉快的回忆,随手指了一个人,解决了她的控制唤她。 侍女不知她为何不受控制,猜测面前这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人并非凡人,吓得头恨不得埋进地里,抖着下巴走上前。 兰暃靠在马车边,吃了口糕点,难吃,扔到地面,拍手问道:“你能不能去想办法代替她跟那个人睡觉?” 她是谁?为什么要代替?睡觉是什么意思? 侍女被他没头没尾的话问懵,听出了个大概,意思就是让她代替谁被人临幸? 这是正常人说的话吗? 看样子,那个被代替的女子,不会跟他有一腿吧? 念及他控制人的手段,她不敢拒绝,哆嗦着声道:“主子,您可否说的详尽些?奴婢好为您出谋划策。” 兰暃被她问的莫名烦躁,那个跟他在一起过的炉鼎回去又要跟他的死对头睡,心中郁气交加,越想越憋屈。 她明明是他的东西!凭什么要他堂堂一个妖族少主,未来的妖王跟仇人共享? 当初就应该把她烦人的任务取消让别人替,把她带回妖界,她身份不配当他的妻,随便让她做个小侍女得了。 可他现在都把人放回去了,在把她要回来,太没有面子。 烦。 他启唇又闭,没答侍女的话,一行这么多人,静得不像有活人。 轰轰轰—— 远处树林,忽地掀起一阵巨响,连带着他们这边也跟着起了阵怪风。 平整的树林陷下去一块,几棵枯松接连倒下,听动静,不像是自然灾害所致。 兰暃身为挑事王,一看就知道那边有妖类在打架,在妖界时妖民打斗的情形诸如此类随处可见,他没打算去看热闹。 树木倒塌的速度只增不减,他们这边脚下隐隐有波动的震荡感。 不对,看这样子,还是只颇有功力的妖? 他一连消失月余,父母肯定担心他,会不会已经派下属来人界找他了? 算了,去看看吧,就当看个热闹。 他定住侍女,长腿一伸下马车,闲庭信步朝争端来源地走去。 快到战地时,一声穿透力极强的尖利嚎叫声,带着某种微弱的号召力,迎风吹来。 脚下泥地、身边叶堆、还有枯死的灌木丛里,许多蛇类苏醒,从四面八方钻出,齐齐扭动着身子朝一个方向爬去。 有号召力的蛇类……不算特别厉害,但也够得上寻找他的资格了。 兰暃踏着晨间薄雾走近,想看看是什么妖类跟难缠的蛇妖互斗,他之前都在蛇妖身上吃了亏,哪只妖又有那么大的胆量? 越近,雾气更加稀薄,直到视线中出现断裂的树木。 他抬眸,看到一个眼熟的,全身上下满是粘液的女人,从蛇肚子里爬了出来。 第141章 讨人厌的猫妖 宁烟浑身脱力的躺平在地,抹了把脸,大口大口呼吸新鲜气体,多亏她陷阱布置的及格。 在她被那条蛇吞下之前,那个绑住削尖了木棍的简易树皮绳子断开,木棍发射而出,正巧先她一步送进蛇肚。 她进了蛇肚以后,蛇君身子一僵,失去了声息,可能是受伤了,也可能是死了。 宁烟四肢摊开,呼吸着,忽然笑了。 她很有成就感,她不需要靠系统的道具,跟其他人的帮助,她依然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活命。 但凡有一分偏离闪失,她就会有两种死法。 第一,木棍钻进地里,她被木棍贯穿而死。 第二,木棍转进地里,她被蛇君一口吞下。 她幸运,但更多的,是靠得她自己。 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以来那股憋闷的郁气,在此刻得到充分疏解。 即使没人瞧得起她又怎样?即使她天赋不佳又怎样?即使她不够聪明,没有商业头脑,又怎样? 她活过来了! 她打败了一条胜过她力量的蛇,她从来都不弱! 宁烟兴奋的直发抖,过于兴奋,她眼眶濡湿,控制不住的流泪,温热的液体混合着蛇腹中的粘液滴落,难闻又刺激。 她孤身一人,从地上艰难站直,周身十米内,不断有各色花纹的蛇类在她面前汇集,却没有一条蛇上前咬她。 它们感受到号召者身死,她身上有号召者的气息,是她战胜了蛇君,胜者决定一切,足以让它们畏惧,臣服。 十米之外,兰暃驻足,静静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灰暗的眼眸,不屈的眼泪,狂放的大笑,以及狼狈带血的外表,污脏的衣裙……真是一点都不讨喜。 在他过往的审美中,一个讨喜的女子,应该是怎么样的? 足够活泼,机灵,美丽,单纯,顺从,有点心机可以,但前提是满心满眼都是你。注重外表打扮,形象管理,会说俏皮话,会以柔软的姿态对任何人笑脸相迎,受了委屈只会温声软语对你哭诉……这才是一个讨喜女子的标配。 他认为,他也应该喜欢这样讨喜的妖族才对。 但此时,他厌恶的心脏跳动声鼓动人耳膜,他不想承认,此时的宁烟,的确很令人欣赏和心动。 哪怕她只是一个低贱的人族,哪怕她不是讨喜的女子,哪怕她处处黯淡无光,也无法掩盖她灵魂中倔强的生命力。 她是一个跳出了某个怪圈的人。 她不是女人,也不是男人,她只是一个人。一个不需要去苦心经营他人观点好感,果断有自我,独立且坚强的人而已。 他这个蛊人,养对了。 兰暃幽绿的眼瞳更亮一分,他才不管她为什么会惹上蛇君的前因后果,他只需要眼前的这一幕,就足以成为他抓她回去的理由。 反正时机正好,把她绑回去,换一个人接近元卿那瘪三也是一样的。 于是,死里逃生的宁烟还没来得及好好庆幸,就被蛊虫控制,双腿挪动往前走了。 联想到那会蛇君说的少主就在不远处,她们缠斗时动静这么大,大概就是惊动了他,来这边看情况了。 死猫兰暃,每次碰见他都没什么好事! 刚才那个蛇君就是因为找他,她一个无辜人受牵连,上次那一回她还被他白睡,这一次他又卖什么关子? 如果心中有最恨的人排行榜的话,这死猫都可以仅次于元卿,跟严昼并列第二了。 才出狼穴,又入虎口。 宁烟力气早在那会应付蛇君的时候用完了,此时身心俱疲,她被操控,又重回了那个谁都可以站在她脑袋上拉屎的憋屈状态。 “喂,炉鼎,你本事不小啊,敢杀吾妖族蛇君,本少主现在就把你带回去砍头!” 兰暃操控她跪在他面前,故意吓唬她道。 他才不要问什么前因后果,那样显得他太关心她了,他的身份关心她?不可能的。 宁烟动动嘴,发现自己能说话,变戏法似的换上谄媚脸道:“主子竟然也在此处?小的不曾恭候真是罪过呵呵……” “这事说来话长,小的正依您的命令跟元卿仙君一次途径此处,不凑巧掉进了迷阵跟他走失,方流落在此处。” “刚来那条大蛇便要吃了小人,小的解释过与您的关系,它不信,为求自保,小人不得不如此,主子宽宏大量,还请放我一马!” 兰暃轻哼一声,对她的恭迎倒很受用,“少给我戴高帽!放你一马嘛……可以,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我来人界这段时间没人伺候,从今以后,你当我的侍女,专门伺候我一人。” 宁烟承诺秀秀那一堆事还一件没干完,还打什么白工当侍女?做梦。 她道:“您不是让小人设计助您杀灭仙君吗?小人已快想好办法了,您再给我一段时间……” 兰暃面露不虞,蹲身,直视宁烟,阴森森说道:“你在拒绝我?还是说,你对他有了感情,舍不得离开他?” 宁烟低眉顺眼:“没有的少主,小人只是为了您复仇大业着想。小人身上还有您的蛊虫,断不敢做出背叛您的事。” 兰暃挑刺:“你的意思是本少主在威胁你,所以你才不情不愿帮我做事?” 宁烟:“。。。” 爹的,她都已经在顺着他的话回答了,他到底还要她怎样?把“我是一个忠心的狗腿子”纹在脸上行不行? 还有,她为什么帮他做事他不清楚吗?你自己下的蛊虫心里没点鸟数? 讨人厌的猫妖。 兰暃此妖,实在过于无理取闹。 系统道:【宿主,三级系统开启了后宫定位检测模式,元卿仙君就在不远处,你再拖一会儿他就来了。】 第142章 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那你不能给我早点定位兰暃在哪?”要知道兰暃在这附近,她就给蛇君往另一边带了。 系统解释说:【这个是后宫定位器啦,后宫达成是需要条件的!只有获得过渣意值的角色才算后宫,主要功能是防止宿主被捉奸打断腿,提前跑路的。】 “什么叫捉奸,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好不好?迷路的少夫身体不好,我给人检查一下身体做做人工呼吸而已,怎么能叫捉奸呢?” 【我申请取消一下这个功能?】 宁烟口嫌体正直:“那还是留着吧。” 系统在空间撇嘴,心想:做人工呼吸哪有那么做的?它两只手都数不清它有多少次放出一点神识,就听到啧啧作响令统面红耳赤的声音了。 兰暃挑刺完,睨她一眼,瞧她瞳孔始终没有一丝聚焦,人是清醒的,眼睛是涣散的,感觉出一丝明显的不对。 那时他在此处,并未刻意隐藏身形,他为人穿着很是艳丽显眼,衣摆处嵌有孔雀尾羽,几乎走到哪都是妖群焦点。 这般扮相,她也没有朝他这边看来,直到蛊虫控制她,她走过来,后知后觉摆出一副谄媚样。 他抬手,捏着她下巴抬起她的脸,细细打量她,有疑必问,“你是个瞎子?” 宁烟往后要在他手下办事,她不想暴露缺点,可她命门都已经在兰暃手里了,认命道:“是。” 兰暃讶然,难得真心夸赞:“有本事,一个瞎子竟能获取那家伙的信任,在蛇族三蛇君之一的手里逃脱反将一军,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本少主不知道的?” “少主抬举小人了。” 兰暃松开她的下巴,手指沾上一点粘液,嫌弃的擦在她还算干净的衣领处,收回手。 “既然如此,吾倒想看看你这个瞎子,还能干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 “给你一月时间,毁他名誉,想办法把他引到人妖两族交界妄念河。无需你动手,吾亲手捏碎他仙魄,能做到吗?” 宁烟叩首,大大行了一个跪拜礼,“定不负主子厚望!” “算你识相。”兰暃心情颇好,上下扫视宁烟一眼,想到她跟元卿同榻共眠,好心情荡然无存。 “还有,这一月内,你不许跟他行欢!”他冷脸,加上附带条件。 别的都可以,但这个条件是真捏住了宁烟命脉,美男当前,能看不能吃,那不跟要她命一样? “好的主子。” 口头上嘴皮子一碰的事,回头照样睡。 像是看透她所想,兰暃道:“我已给你下真言蛊,若敢食言,你就会受真言蛊反噬,七窍流血而死。” “……是。” 我擦! 她什么时候身上又多了一样蛊虫? 宁烟感觉自己身上的血细胞都快被蛊虫代替完了,膈应的不行,又想到这段时间吃不到元卿,只得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艰难应是。 也罢,这个睡不到还有齐灿,走七步叫个外卖上门,差不多。 兰暃身为妖族,天生对天敌的气场极其敏锐,她说她是误进了阵法跟元卿走散,这会儿他也该找来了。 “你的任务对象来了,记住你的身份,不要妄图在我面前耍花招。” 兰暃丢下这句话,闪身消失,只余几片落叶纷飞的萧瑟寒声。 宁烟脱离蛊虫控制,翻身无力仰躺在地,后背由那些枯枝刮开的伤口尖锐痛感,慢了好几拍递进而来。 “阿烟,对不起,我来晚了。” 熟悉的冷松香化成宽阔温暖的怀抱,没有任何嫌弃,将全身满是粘液,又脏又臭的她,从枯叶形成的逆流上捞起,如视珍宝的揽入怀中。 元卿来了。 这个总不是冒充的了吧? 那他消失那么久去干嘛了? 她动了下唇,想让元卿不要废话赶紧给她沐浴,奄奄一息吐出一个字,“脏。” 元卿手上略显慌乱的给她渡灵力疗伤,关心则乱忘了他的灵力对她没用,又改为不要命的输送本源力。 他细致温柔擦干净宁烟的脸,道:“不脏。” “阿烟是最干净的人。” 我说的是那个意思吗?你给我衣服清理干净啊!谁要你安慰了? 情商真低。 被他输着外力,宁烟感觉自己身上瞬间就不怎么疼了,还变得暖洋洋的,压抑了一整天的心情好了很多,“给我沐浴。” “好。” 元卿输送完一大半源力,面色苍白,看她伤势彻底好全,毫无怨言横抱她,路过那条蟒蛇之时,以火诀焚毁它尸身,朝向林外走去。 他不知道宁烟到底是被谁带走的,第一时间发现她消失,他慌张失措的找遍了整片树林也没看到她的身影,联合那个障眼法,设想她是被人掳走。 世间没几个人有本事障住他,他的师兄在衍山门,此前和他齐名的止渊销声匿迹,唯有一个身影,和徐家有关,借此掳走她充当威胁的筹码。 鬼界之主,鬼王,焚终怨。 焚终怨此鬼,狡猾世故,在仙界与魔界之中周旋已久,左右逢源。面上赔着笑脸,却又在暗中不止一次挑起争端,等他们打起来的那天,坐收渔翁之利。 其余几界不打,他的诡计败露,又会饱含诚意的道歉说是下人无心之失,挑个替死鬼处死,给六界送去不同的道歉贺礼,让人抓不到具体错处,下次接着挑拨。 他的存在,是六界中人尽皆知的墙头草,除又除不掉,赶又赶不走。简直就是蛤蟆趴脚面,不咬人,膈应人。 焚终怨的来历无人知晓,六界中有关于他的记载第一页便是:大荒三千六百七十一年,鬼王死,新王即位。没了。 若换做任何一个对他脾性不知情的人,翻开史书第一页,定会认为他是一只具有神秘色彩的英明鬼王。 他不仅虚伪,就连史书上的他也要力求编撰出一个完美的形象。 亲子爱民,礼贤下士,建造鬼庙,替有冤情的鬼讨回公道,字字句句都详细描述他的功劳,人人心里都门清他的表面功夫。 元卿料想宁烟可能被掳走受罪,劈开人界一方天地,坠入缝隙中进了鬼界。 他手持问弦,一抹白色似剑影上最锋利的寒光,月白袍角甫一落地便被鬼界幽绿色的火舌舔舐侵蚀。 他恍若未觉,长剑跟随额上抹额翻飞,凌乱的发丝勾勒出绿色光影的弧度,映在他失去表情的脸上,更添冷硬森寒。 仙与鬼王,孰以辨阎罗? 孤身一人斩灭数名鬼将,脱离重重围困,杀气腾腾直指鬼殿,元卿如愿见到焚终怨。 鬼殿内,空余一道孤寂身影位于上首,焚终怨上身隐于晦暗中,闭目端坐。 感应元卿到访,他睁开眼,从镂空骨座上起身,赤脚环铃,一步一响,慢步显出鬼身。 额间一点红莲印,他眼尾上挑,红瞳似勾,虽是鬼身,一张脸却气色极好,双颊泛着健康的粉色,略显几分女气。 焚终怨忽视他的杀意,笑迎道:“这位不是元卿仙君么?贵客光临,有失远迎。” 元卿不问缘由,持剑指他。 “还人。” 第143章 我们成亲吧 焚终怨猝不及防被他长剑直指,笑面未变,“还人?鬼界里只有鬼,没有人。仙君可否将前因后果说清?兴许是出了什么误会。” 元卿道:“你清楚你干了什么。” “欲借徐家势力易人族之主,从中分一杯羹,亦或哄骗培养一位傀儡,替你受天道雷刑,你将其诛杀,取而代之成为两界共主……你的把戏,很不够看。” 焚终怨装傻充愣,似是意外道: “仙君,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事关两族斗争兴衰,你也知晓我是只怕事求稳的鬼,哪有那个胆子敢背地里做这些大动作?” 元卿长剑近了一分,焚终怨怯怯后退一步,脚上银色铃铛叮铃作响,清脆的响声悦耳动听,胜过世间最美妙的乐谱。 “原是见老朋友过来叙叙旧,仙君这样不分青红皂白闯入我鬼殿脏人,未免太伤人感情。”焚终怨嗔怪他道。 换做寻常那其余五界一主,任谁敢这般莽撞闯入其中一主殿中,无外乎一场争斗刀剑相向,唯有他这个鬼王,是最好惹脾气也最好的。 哪怕此时面对无礼的元卿,面色也并未露出本分不虞,至多不再以笑面示人罢了。 看似是好捏的软柿子,实则是一头敛起兽牙装成狗的野狼。 “她不慎牵连进你的算计里被你所困,若想不难看收尾,把她放了。否则,踏平你鬼殿。” 焚终怨仍是顾左右而言他,“她是谁?听架势,是仙君很重要的人?莫不是道侣情缘吧?” 元卿耐心耗尽,不再与他废话,抬剑斩过去,焚终怨身为鬼王功力亦是深不可测,且他身在鬼界,比闯入他人地界的元卿拥有地域上的优势,两人打的有来有回。 多数时间,焚终怨显现出几分不敌,未能抵挡住攻势,将鬼殿砸出好些个大小不一的窟窿。最后一下,充当承重柱的大梁被砸断,整个鬼殿轰然倒塌。 元卿在他身上找不到宁烟的气息,不再逗留于此,陆陆续续跑过了鬼界几个有名鬼将家门,将整个鬼界翻来覆去掀了个底朝天。 确认找不到宁烟的身影后,他毫无愧意的坦然离去,重回人间。 在他走后,地上的鬼火越发强盛,大簇绿色火焰猛地疯长,身着血衣的焚终怨显形,他身上没有半分打斗过的狼狈,灰尘都不曾沾上,跟方才的他判若两人。 他摊开手,以血绘就的小纸人化成一堆黑灰,在他掌心散开,从他指缝滑落溶进地面,被火舌吞噬。 身后,长胡子的大鬼显形,压抑着怒气忿忿道:“王上,这仙界元卿未免太张狂不将您放在眼里了,毁了您如此重要的分身,您就这么放过他了?” 樊终怨拍拍手心,一张艳若桃李的面孔不笑时平白有种走钢丝般的尖锐危险,态度平淡道:“无妨,自取灭亡罢了。” 他侧眸吩咐大鬼,“你找人放出消息,就说:元卿仙君被妖物迷惑,亲自下场踏平鬼界,冲冠一怒为红颜,不日将为其成为六界一大威胁。” “对了,记得在人界用他们迷信的本质制造些响动,越玄越好,往灭世之祸上面扯。这世上聪明人有,蠢货也多,一人信便会有一群人跟着信,且看吧,他狂不了几日了。” 大鬼得令告退,樊终怨抬眼看他离去的那个方向,微微一怔,转瞬恢复正常神色。 他因流言而死,终究为达目的,利用流言害人身败名裂。 焚终怨,你真可悲。 * 宁烟洗干净以后换了身衣服,仍然不满意的嗅闻着身上的气息,总感觉还有一股蛇腹中胃液的酸臭味交织。 元卿找回失而复得的珍宝,一刻也不愿离开她,坐在她身边给她剥着板栗壳,一块一块喂给她。 “你闻闻,我身上是不是还有味儿?”宁烟伸出一截手腕在他面前。 他听话俯身轻嗅一下,道:“没有,阿烟很香。” 宁烟道:“明明就有味儿,你再凑近闻闻。” 元卿拿她没辙,喂她板栗进嘴,正想低头在依她仔细闻闻,猝然被她双手捧住面颊,宁烟快速低头凑过来,啵的一声亲了他的唇。 宁烟想,两人都已经到最后那一步了,要说些重点话,当然不能往日荤食路线,该玩点纯洁的就纯,这样才小清新激动人心,更符合当下氛围感。 好吧,其实是她蛊虫所迫,走不了荤食路线…… 该死的兰暃! 心里暗骂那只死猫,宁烟感受到元卿脸上的热意,笑着说:“仙君,你是不是脸红了?” “……不知道。” 元卿声线平稳的陈述事实,实则早已知晓答案。 “仙君,说实话。”宁烟又啵了他一下,放开他的脸,主动坐到他腿上,低声诱哄他道。 他眸色微暗,看向怀中人,“红了。” 宁烟看似乖顺的靠在他肩头,手指抚向他心口处,快速有力的心跳声不容忽视。 “我好喜欢你啊仙君,你对我这么好,屡次三番救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要不我以身相许吧?” 元卿眼中情绪震荡,“阿烟,你是说……” “成亲。仙君,我们成亲吧。” 第144章 下月婚期 宁烟靠着他,深吸一口冷松香,令人心旷神怡的味道。 这么个得力帮手下个月就要死了。 有点可惜。 也只有一点点。 他杀过她,他早晚会死在她手下的。 哪怕现在她能感知到他的真心,他发自肺腑的爱护,温柔,忍让,甚至委曲求全,也不足以抵消她的恨。 她见证他的苦难,荷花村的屠戮夜又怎样?害他失忆又怎样?她是被逼的,她从来都没有选择,她不需要愧疚。 元卿沉默不语,宁烟眉眼带笑,手指触上他的薄唇,“仙君为何不答我?不愿意跟我成亲?” “你……想清楚了?” 他难得没用亲昵称呼,而是转为严肃的你称。 宁烟点头:“想清楚了。” “婚烟之事不可儿戏,成婚以后你要承担的比现在的多得多,若仙界哪天徒生变故,你也需要承担跟我一起遭受牵连的风险。” “徐尚书的事我没有跟你说,并非我不说,是我不敢,他们确实跟我师门有所关联,我想过隐瞒你。对不起。 ” “眼前你要托付的并非一个十全十美的人,烟缘是一生的事,我也有私心,我也会卑劣,我怕我有了名义以后,看到你跟别的人在一起会忍不住在你面前动手杀人,我更不想你离开我。” “不要勉强自己,不要为了我现在的好,为成亲而成亲,爱是束缚独有,但我更愿意你做一个你喜欢的自由的人。” 元卿轻声道完,将她抱的更紧,他们交颈相拥,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温暖。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也清楚,如果他放弃这个机会,以后说不定就会彻底错过,连表面上的名义都不复存在。 爱是世上最复杂的东西,能把一个人掰成两个人,站在她的角度去想,眺望远方,揣度她的利益得失,算出最优的解法。 元卿道:“你在我心里,已经是我的妻子了,阿烟。” 他这番话说尽一颗全然的真心,宁烟伸手挑开他的腰封,意料之外道: “仙君,谁说是我嫁给你了?” “是我……赘你。要有风险也该你承担。” “赘我?”元卿听说过民间夫妻结亲的方式,多数为男娶女嫁,也有男赘女的,只是没那么常见罢了。 这样的结亲方式多为女方出聘礼,孩子出生后跟娘姓,男子在家中负责操持家务,洗衣做饭,没有那么大的话语权。 最主要的是……这种情况,女方有心有财,还能同时纳好几个夫侍,乐不思蜀。 “怎么?刚才给我分析那么一大堆,这会轮到自己,就不愿意赘给我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没意思,没意思。” 宁烟作势就要伸手推开元卿,刚伸出手,手背就被人摁住,制止了行动。 他凝眸,眸色幽深似海的看她,“阿烟赘我……可以,聘礼呢?” 宁烟噎住,她这个一穷二白的软饭女就剩条命了,哪来的聘礼? “男人,不要太物质了!只要你现在跟了我,待我往后加官进爵飞黄腾达,贤夫扶我青云志,我还贤夫万两金。只要你待在家里安心相妻教女扶持我,以后富贵多的是。” 她用教育的口吻,连饼带pua一起画给元卿。 “想要成为将军的男人,就要在她还是个小兵的时候赘给她!懂了吗?” 元卿看她一脸严肃,掩下眼底笑意,“嗯,懂了。” 他本就不需要聘礼,他的灵石多的堆成山花不完,哪缺宁烟那两个三瓜两枣? ……只是,想在别的地方,要一些更多的好处罢了。 他手指抚上宁烟平坦的小腹,那里仍旧没有任何起伏,不似有孕之相。 “阿烟,两个多月了,可以重一点了吗?”元卿抱着她低声询问意见,软香在怀,难免意动。 宁烟被他藏在衣袍后的暗器威胁,想到兰暃下的毒蛊,谨慎心痛往后退了点,疑惑问:“什么两个多月了?你在说什么?” 元卿道:“阿烟不是怀有两月身孕了吗?” “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我怀孕了?” 元卿陷入沉思。 那日找到她时是在那处竹屋前,她撑着树墩大吐特吐,他又联想到前些日见到严昼脖颈上的红痕,猜想她怀了他的孩子,那时问她她没有正面回答拒绝,现在看来……是他误会了? “你不会是看我那天在吐东西,以为我怀孕了吧?”宁烟想起这茬,她那天光顾着对他的到来意外了没有答他话,他就是那个时候误会她的? “……嗯。” 宁烟勾起他一缕发丝圈着玩,猜测他估计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道:“仙君,你不会也不知道衍山门炉鼎无法生育吧?” 这个“你不会也”的信息量很微妙,侧面表达出曾经有个人跟他犯过同样的信息误差。 子嗣对他来说无足轻重,元卿爱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宁烟,不是孕育子嗣的孕袋。此前以为她怀有别人的孩子,他自觉该肩负起应有的责任,只要是她的,他都愿意接受。 元卿发自肺腑道:“阿烟不是炉鼎,阿烟只是阿烟,生子与否皆由你决定。无法生育也好,阿烟不用受罪。” 宁烟道:“你就这样仓促赘给我,想过什么时候告诉你的师门了吗?我可不接受人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行为。既然跟我成亲,我就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元卿仙君,是我一个人的。” 她手指松开他的发,再次捧起他的脸吻他,“仙君,你会支持我的吧?” “嗯。我不日修书一封,告知他们此事。” “不行,得快点了,我找人算过了,一月后就是最佳婚期,我们将婚期定在那日就好。还有,这么重要的大事,你总得回去一趟,就送一封信未免仓促,我怕他们追到人间来砍我,说都怪我,害仙君这朵鲜花插牛粪上了!” 宁烟其实就是在纯粹鬼扯,什么新华牛粪痘痘,她现在对元卿能摸不能吃,当然得想办法把他支开找别人了。 元卿被她逗笑,忍俊不禁,“阿烟不是牛粪,我也不是鲜花,阿烟是我的妻,我是阿烟的夫。” “那我明日回一趟衍山门,告知他们婚期,回来再帮阿烟查明徐尚书家中事物来龙去脉,可行?” 不愧是贴心小人夫,这么快就帮她规划好时间计划线了。 “行。” 应下声,两人彼此间莫名生出一种默契的心照不宣感。 这一次,不再是宁烟主动,元卿埋首,主动吻向她的唇。 她的唇齿间还有板栗的香甜气味,仿佛一块桌子上的糕点,诱人彻底将其吞吃入腹。 他们快要成亲了,她也没有身孕,以往那些压抑下去的汹涌情感好似被什么冲开了阀门,再也不由他自身控制。 宁烟察觉周围气息危险,瞬间拉起警铃跟他分开。 元卿步步紧逼,环住她凑近,“你还没给我聘礼。” “那……我用别的方法代替聘礼?”宁烟懂他言下之意,眼珠子一转,想到一个不同的计策。 “什么方法?” 宁烟抬手,摸到他脑后,解下那根代表他规则束缚身份的抹额,站起,推他到房内的床榻上。 她俯身在他身边,语调暧昧不清的说道: “自然是……用卿哥哥喜欢的方法,来代替了。” 第145章 脚踏两条船? 元卿散着发,墨发如瀑,似要从榻边流淌而下。 他从未被人这样的对待过,仿佛他是湖泊中的一帆小舟,任由宁烟执起船桨,木浆在湖面上滑动,掀起蹭蹭涟漪,肆意将他带动、玩弄。 他想,这样是不对的、有碍观瞻的、丑恶的。 可他还是沉沦了进去。 多年前,他不知心中为何有那种急切变强的向往,在考核中摔破了头,拼尽满身血污,孤身拜入衍山门,师尊见他第一面,只淡淡说了一句:天赋异禀,堪为我徒。 话是这么说,可他眼皮自始至终,都没有多抬一下。 名为抹额的束缚,以及身份的象征,在那时,就在他千辛万苦的攀登下,如锁链般,陌生而又突兀的捆住他的思想,行动,教导他言行举止,教导他无欲无求。 他像是被装进一口量身定制的棺材,所作所为,不得逾越分毫,若有违背,他会面对无止境的惩罚。 时间太久,他习惯了,跟着分不清,他是在棺材里,还是在人世中。 亦或者,从来都没有活过。 现在,有一个人,毫无预料的闯进他的世界,将他从那口名为过往硕大沉重的棺材中拉出,解开他的束缚,给予他这世间最极致的欢愉,告诉他,他还活着。 ……好喜欢、好喜欢。 一切都好喜欢。 心里甜蜜满足的发胀,像是即将撑破的蜜罐。 他爱她,哪怕她不是一个完美的人,哪怕她会骗他。 有这么一刻,拥有的一刻,就够了。 人总是贪心的,有了一点甜头,就会想吃一整颗糖,一整颗糖有了,又会想去吃别的味道的糖。 但元卿不一样。 他只需要一点甜头,就好。 “仙君,你把自己弄脏了。” 一句轻飘飘的话,似毒死人的蜜糖,灌进了耳朵里。 元卿抬眸看了眼眼前景象,只一眼便迅速移开,气息乱得不像话,整个人羞的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宁烟摸着洇湿的抹额,把它收回捆成一团,塞进元卿手心,让他自己好好感受一下自己的杰作。 不肖深想,就知道此刻没有答话的元卿该有多么动情。 她就喜欢见证仙人堕落,原本高高在上的被由身至心彻底攻陷,从可望不可及的神台重重跌落下来。 砰—— 鲜血和着白衣,深红色的血液汇聚成脚下的寒潭,带他此生最狼狈模样,最污脏的名誉,一起死去。 快了,快了。 她眨眨眼,某一刻开始,她的眼前不再是一片空洞的黑暗,而是模糊微弱的色块光斑。 看不清。 但,离痊愈近了,不是么? 她要亲眼见证仙人陨落。 这是她早就算好了的。 * 衍山门近来的气氛越来越古怪了。 先是一直管理寒凛峰的严仙长请辞,皓月君一连几月都不曾回门,连带着刚回归不久的元卿仙君也跟着消失。 顶头几个声名显赫容貌顶级的人一走,没什么不同,但处处都好像不同。 叶芷兰在医仙的药峰上跟兄长通过话后,情绪低靡的抱着一篮子草药往药峰脚下走。 好巧不巧,低着头走时,正撞上一个抚着银白胡子连连叹息的身影,两人抬头,叶芷兰恭敬行弟子礼,道: “医仙伯伯。恕晚辈冒昧。” 医仙摆摆手,瞥她手上药篮一眼,“无妨,芷兰丫头这是又想着给皓月君炼制新的丹药了?” 叶芷兰身在剑修峰下,在药理上却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早年帮过医仙解决过不少疑难病症,医仙赏识她,也就准了她采集自己峰上的草药炼制丹药。 “是。” “芷兰丫头啊,你对皓月君的心意,老夫这个做外人的都看在眼里,偏他是个瞎子,看不到丫头的好,依老夫所见,你还是不要在他身上白费功夫,将目光放在别人身上也能好些。” 医仙原本不是一个乐意管闲事的人,只是这几日的遭遇实在魔幻,跟着心境不同,也就磨蹭了两句。 叶芷兰虽早便劝诫自己放下,可感情一事又不是没用的玩具,哪有那么容易放下一说? 她忍下心中苦涩,“谢伯伯关怀,他是我兄长,以前是,以后也会是。再说……他已有人相伴身侧,往后我也只会是他的义妹,仅此而已。” 医仙许久没听齐灿消息,闻言感兴趣道:“哦?皓月君莫非近日也在外开了春枝?” “并非春枝,是为钟情一人,我该叫一声嫂子的。” 医仙陡然一悚,“这位不会也称是什么妻子之类的吧?我堂堂衍山门近日都是怎么了?一个两个全都遭烟缘线捆了个邪乎。” 叶芷兰奇怪问道:“伯伯这是什么意思?一个两个?” “诶,说来还是关于那位的事……老夫偷偷跟你讲啊,你可别告诉别人。” 说着,医仙四处偷瞄一眼,贼眉鼠眼得跟她凑近,正想说话,嘴皮子就跟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似的,半个字也吐不出。 老头子急红了眼,混不吝的元卿,竟敢给他下禁言咒! 他只得以最后的反抗,摊开手中那块留影石。 留影石浮在空中,记录他偷偷录下的这一幕。 画面中,是在一处客栈,一身白衣如雪的元卿仙君缓步而出,迎视角进里,映入眼帘便是略显苍白的美貌女子面孔。 往日的高岭之花温柔小意的伺候着她,低声询问她的意见,眉眼间是几乎融化的柔软。 叶芷兰却是蓦然一惊。 ……她在兄长的书房里,见过这名女子的画像。 第146章 她是同一个人 叶芷兰定定瞧着空中那一幕,元卿仙君正细致入微的低头替她敛起扎乱的袍角,在她面前摆好茶水,伺候的好不小心。 即便是以一个外人角度,他也没有半分避讳的意思,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跟往日冷脸的模样截然不同。 再往后,景象一变,光线随着脚下衣袍翻动,到了客栈外,有医仙的劝告之言,也有他的反驳之语。 ——她是我的妻子。 ——不是我见的人不多,是我见过她一个,就够了。 “……” 留影石放完影像,落回一脸愁容的医仙手中,一张老脸皮肤越发下垂,衬得他胡子都银的发光。 医仙此前是那般想,仙君跟炉鼎在一起过于荒谬,不如一同告知于贺宗主。 元卿又在他走后给他一封密信,扬言要他注意言辞,否则他不介意将他峰上的药草挪去给寒凛峰当柴烧。 他就是捏准医仙看峰上草药跟命根子似的贵重一点,方如此威胁。偏偏医仙活了大半辈子,就这一个戳心窝的弱点。 幸亏医仙早便留了这一手,正好也为难,不如先看芷兰丫头是何反应,等她来选。 岂料,叶芷兰惊讶过后,眸光凝固,看到了什么,静默片刻,若无其事般移开了眼,没有半分表示抱着药篮告退了。 徒留医仙一人,立在原地止不住叹气,药童过来询问也是摆手不语。 叶芷兰浑浑噩噩回到鹤行峰偏院,越想越心惊,放下那篮子草药,直奔齐灿主院书房而去。 齐灿拿她当妹妹,不只是嘴上说的那么简单,过往那么多年的情谊在,有了嫂子,他的书房也还是对她开放的。 她兄长有一个癖好,便是收集各类美人的画像,或鲜活生动,或哀嘁忧伤的美人,在那画卷中展出时,皆是美景居多,美人占据偏旁一角。 唯有一副不同。 那张画没有美景,没有落款,只有一个正位居中的冷脸美人,颜色浓淡相宜,偏生嘴角往下撇,似是情绪低迷,少了几分人气。 那幅画不同寻常,但齐灿收集的画像实在是多,为此不惜拓宽书房一隅,只为存放这些画像。叶芷兰心中留意,后头连着太多的繁杂事,忘了这茬。 她缓步入那书房画像一隅,正中便直对上那位美人画像中视线,她好似活过来了般,瞳孔却弥漫着一股死气。 栩栩如生。 她就是元卿身边的女子。 再联想到齐灿有佳人在侧,却迟迟未领至人前,此前他舍命去救昏迷的元卿的反常行径……好像都无形中告诉了她某种答案。 他那日去救的人,并非元卿仙君,而是跟他一同被掳走的炉鼎。 为何那段时日不联系他探望他?因为她是跟仙君一起消失的,传音石的通讯跟着过了好几日才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所爱之人,跟元卿仙君那个非她不可的女子,是同一人。 他是被骗了,还是被误会了? 叶芷兰手指抚向那画像一角,分明为齐灿亲手作画,她当时竟未看出来。 心头思绪万千,叶芷兰并未将宗门两个仙君的被一个炉鼎戏耍之事告知他人。 空想不行,真相要自己看,要亲眼所见才算数。 叶芷兰不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纠缠的人,作为妹妹的角度出发,她只希望一切如她所想,不是被人蒙在鼓里的欺骗。 她面色凝重的拿起随身佩剑,乘着晨间薄雾,御剑直往人界寻去。 * 元卿今日走的很早,晨间在她还未醒来时便起身,轻吻了一下宁烟的额头,留下一个装满了熟食钱财的储物袋给她后便走了。 怕她不安全,还给她在房内布下一个强大的阵法护他周全。 只能出,不能进。 宁烟后来才知,她现在所处的地方并非此前那处客栈,而是元卿重新盘下的一处宅院,许是顾忌着她眼疾,布置差不多。 他天天待在她身边,怎么腾出空搞这些东西的? 宁烟只略一思索便放过大脑,有的住就行,管那么多干嘛? 昨晚元卿所说信息看,徐尚书手下的那些事,确实是跟整个衍山门有关,不光有鬼界从中作梗,仙界兴许也想掺和进来分一杯羹。 大家都是表面的和平关系,背地里身子一转,露出爪牙,半斤八两,谁都说不上干净两字。 关于徐家,宁烟看来尚存诸多疑点,若此事简单扯为三界纷争的话还好说,徐满宏身边人有鬼气是鬼界插足。尚书夫人背地里做那些勾当是为搭上仙界……勉强说的过去。 那外室宅院房中的招魂术残阵,还有被徐启发带走的武师等人呢?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只是为了单纯的造反?亦或者借势掩盖背后更深的目的? 宁烟吃着盘子里剥好的杏仁,忽然觉得,她就纯粹的替太监镇那些女子讨回公道,顺便提着徐尚书回去让秀秀报仇就好了。 太复杂了,查到太多不该查的,会有更多双不同的眼睛盯上她,那可就麻烦了。 宁烟想着,吃完了杏仁,拍拍手站起身,大步利落走出院子,在脑海里看起系统给的那些功法招式,抄起元卿给她的佩剑练了起来。 她其实不太喜欢用剑,剑是清雅用物,对她来说太斯文,用刀刀锋又偏,没那么容易一击即中,找了一圈,才发觉最喜欢用的是小巧的匕首。 宁烟学过格斗,过往经历如此,更加擅长近身作战,拿着这么一把直剑,横竖都别扭。 她闭目,静听细弱风声拂过小院,玄色长剑不自然的随她而动,在空中挥舞。衣角卷起片片落叶,纷纷盈盈,携带破空之势。 刀光剑影,斩叶疾风。 她练的挥汗如雨,湿了身上纤薄衣衫,贴紧她肌肤,漫出一层晃人眼球的粉色。 兴致正浓时,耳朵动了动,不大的小院有客造访,且这位客人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行踪。 她提唇轻笑,并不打算停手隐瞒,反而多练了几个回合,将她比较满意但并非杀招的招式使出,像极了一只开屏的孔雀。 最后,无神的眼眸一转,朝某个方向指剑而去。 点到即止,她的剑尖停下时,腰间也跟着覆上一只滚烫的大手。 来人擦着她剑身划过也要靠近她,宁烟手上一松,丢开了剑。 “练着剑,丢了剑,对剑修可是大忌。阿烟,我这么重要,值得你放下佩剑?” 宁烟无所谓摊手,诚实说:“我又不是正经剑修,管什么忌不忌的?再说你现在是我的人,纵使是剑修,为你放下剑也值当。” 齐灿笑得无奈,亲了下她鼻尖,道:“阿烟,你说话真是……一句话叫人冷情,一句话又叫人生情。” 宁烟道:“那你听过后又是什么情?” “当然是此生不换,唯独一人的真情。” 宁烟忍不住被他油嘴滑舌逗笑,伸出一根食指,勾着他衣角带他往偏院走,问:“你是如何找来此处的?我没有叫你。” “心灵感应。”齐灿亦笑随着她走,继续打马虎眼。 “不好奇我方才学的那些招式?” “唔……诚实说,有点好奇,但比起好奇招式,我更好奇不一样的阿烟。” “阿烟,你可知晓,你挥剑之时有多美?纵是天仙下凡,都不足以与你争辉。” 宁烟被他拙劣的夸赞夸的头皮一麻,伸手堵住他的话头,一声不吭带他进了寂静无声,布置简陋欠缺的偏院,关上了房门。 “我这里,还有几个颇有难度的挥剑招式,不太好懂,跟你一同探讨探讨?” “乐意奉陪。” 第147章 嫂子,我吗? 人都送上门来了,宁烟又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该笑纳笑纳,该干嘛干嘛,昨晚给元卿那点甜头,她自个儿的需求都没解决呢。 现在齐灿骤然出现,宁烟有理由怀疑他一直跟着她,特地蹲点等元卿走了以后现身。 齐灿此人,懂她合她是真的,心眼多,也是真的。 骤雨初歇,宁烟又是练功又是请教的,累成一滩烂泥。 再次感受到不祥的气息,她坚决推开了靠近的齐灿,正要披衣起身,一截白腕伸出帐子,再次被齐灿捞了回去。 “下次不叫你了。”她声音沉了下去。 齐灿扁扁嘴,略显委屈道:“好不容易才等他走,我都甘心无名无分跟着你了,阿烟连这点好处都不肯给我?” “还说什么跟他不是真爱呢,莫不是为了稳住我,哄我呢吧?” 齐灿不满,语气酸不溜丢。 宁烟提起裤子不认人道:“既然如此,你不信我我能有什么办法?那我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 人还跟他贴着,话就说的那样伤人,齐灿饶是脾气再好,也跟着多了两分真情实感的生气。 他再次欺身堵住她的话,接着跟她探讨剑法那至高无上的奥义。 宁烟忽道:“齐灿,我有一事不懂。” 齐灿头深埋在她颈窝,“你说。” “我是炉鼎之身,照理说,跟修士行此事都会被掠去一些阴元,因而体弱多病,行动无力,但是为什么跟你,却不会?” 齐灿嗯了一声,没有多做犹豫,“因为我知道阿烟身份啊,我不想阿烟吃苦,所以我修习了别的术法,这样就不会伤害阿烟了。” “你若不信我,等会儿我拿出那本术法给你看?哦,忘了,阿烟看不见。” 看似很合理的解释,甚至证据都有,宁烟视线昏暗,哪怕他拿出一本天书来,她也看不清内容,更遑论找出些破绽。 她不经意道:“那行,你给我,等会我让元卿也研习一下。” 力道一重,宁烟疼得皱起眉头,“怎么?不愿意?” “愿意。”齐灿摁着她的肩,淡唇紧抿,声音带起一丝明显的愠怒,“阿烟找我要东西,酬劳自然要从阿烟身上拿。” “随意。” 第二天一早,宁烟几乎是腿肚子打着哆嗦,艰难扶着墙根,颤颤巍巍拿着齐灿给的那本功法回的主屋。 齐灿原本想抱她回屋,被她骂了一鼻子灰,自觉理亏,又被她赶走。 宁烟回了屋,动作很轻的坐回原本的木榻,真的想骂街,让他随意他还真随意了,听着屋外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她就知道,又过了一整天。 一天一夜!她真的差点x尽人亡了,他是修士,对自己的综合实力没点数吗? 她拿到所谓的功法,主要是为了试探他的态度,左瞧右瞧都只像个会吃醋的小郎君,没什么特别之处。 但宁烟就是觉得,现在的齐灿,好像有哪里变了。 具体是哪里? 大概就是,他对她,没有此前那么的尊重了。 萃云楼一事,她被酒熏醉了神,他也不曾对她无礼,反而恪守礼节,尽显风范。 哪怕那段时间他们失联,他再来时得知元卿跟她在一起,也不该在重逢时通过那种方式假扮元卿迷惑欺骗她。 齐灿……你到底是本性暴露,还是……不再是你自己了? 联合到那一句他假扮元卿说的“我在想,我亲爱的阿烟为什么要那么对我?对我那么残忍。” 宁烟越想越觉一阵毛骨悚然。 屋外,晨间活跃的麻雀不知何时没了声响,挥舞翅膀的扑腾声不见,转为细密紧促雨点落下的白噪音,像是一层接着一层的密网,彻底罩住整个天地。 下雨了。 这雨下的很是文静,润物无声,没刮大风,没打惊雷,一切都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宁烟起身开门,伸手去触摸雨点,直直碰到一个浑身淋透的人形。 叶芷兰站在门外,任由雨点争先恐后拍打在身上,浇了个透心凉。 许多话堵在喉头,有看到齐灿从她这里离开的质问,又有她为什么要接着搭上元卿仙君,脚踏两条船的不解。 打了无数次腹稿,再见女子真面容时,却是苍白无力的一张脸,形容麻木似的推开大门,像是没看到她一般,一点也不意外。 叶芷兰直直望进她眼珠,不见半分神采。 她似乎瞬间懂到什么,动了动唇,眸光微微闪烁。 慢声道:“……嫂子。” 宁烟往身边挥了挥,指向脑门,“嫂子?我吗?” 第148章 她也是没办法 宁烟早便感知门外悄悄站了个人,身形上判断,应该是个女子。 有元卿的术法在,她只要呆在房中,无人能拿她怎样,没必要苦心隐瞒眼疾,装出一副正常模样。 最主要的是,这位女子她不认识,要是突然找上门来的,先借此试探试探对方态度也不迟。 嫂子这个称呼,倒让她联想起一个人。 “你是……齐灿的妹妹?” 那次齐灿跟她解释误会,用传音石证明他清白的时候,就说此前接通传音石的是他妹妹,结合称呼,八九不离十。 叶芷兰闷闷嗯了一声,满腔不甘在见到真人以后尽数熄灭,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粉裙湿透,头朝下低着,脑袋上的蝴蝶髻不复以往鲜活,系着的彩带淅淅沥沥的往下滴着雨点。 头顶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她抬眼看去,并非雨停,而是宁烟过来了,这一会的功夫,她手上就多了一把伞和一套裙衫。 “走吧,这里有阵法,你进不来,我带你去偏院换衣服。” 一般的女子,在没有触及宁烟底线危害她性命的情况下,不管熟不熟,她都愿意平和对待。 她知道叶芷兰是齐灿的义妹,不怪她小人之心,她是真的怕这个义妹跟她玩雌竞那一套。 男人,可以是资源、筹码、工具,唯独不可以是她的人生,更没有争抢获宠的必要。 不趁手就扔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好在齐灿的义妹属于理智党,并未对她恶言相向。 甚至在她带路的空档撸起湿透了衣袖,扶着她手臂担心她踩空石梯摔跤,跟随她指示往另一处偏院走。 宁烟暗暗松了口气。 宁烟取了干巾给她自己擦头发,放下衣物就在屏风前摸了把椅子坐着静等,哪怕给人表现出好意,她不会主动去伺候人。 她都是被伺候的,断没有说遇见一个正常人就当奴才的可能。 “嫂子,你的眼疾……是怎么弄得?” 叶芷兰其实很想说她不用换衣服,一个法诀的功夫就能搞定,瞟了屏风外的黑影两眼,手指捏了捏干衣一角,犹豫后还是换上。 宁烟避而不谈,“好汉不提当年勇,事已至此,都过去了。你是他的妹妹,那你来这里是来找他的?” “……不是。我是来找嫂子的。”叶芷兰看她一副娇弱菟丝花模样,好似一阵春风便能将她吹倒,开口却是豪迈不拘小节的口吻,心情很是诡异。 找她?那八成还是为了齐灿,她跟她在此之前压根没见过面。这会儿能直接找上门,多半是等齐灿走了以后才来的。 “别叫我嫂子,我有名字,宁烟。” “叶芷兰。” “嗯,芷兰……挺好听的。找我有什么事?”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叶芷兰扯着发带散下蝴蝶髻手一松,启唇却没说话。 她现在也拿不准,面前这个女子,到底是被他们骗了,还是因为眼疾,不得不多寻找几个依靠。 若是个常人,她说不定这会已经质问起来:你有了别人,为什么还要跟另一人牵扯不清? 偏偏她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到。 弱者向上爬,也有多寻几个依靠的情况,但其中一个依靠是她这么多年的兄长,她实在做不到冷眼旁观。 可她又这样、这样不像个坏人。 那也不能欺骗别人啊!骗人是不对的! 叶芷兰手里搅着干巾,鼓着嘴思考问题,一会觉得自己没错,一会后又觉得是宁烟的错,然后又否决了宁烟说法。 那到底是谁的错? 最后想通,她觉得,这事得问齐灿,他才是主人公,她一个眼盲弱女子如何将他们两个仙界极具盛名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多半是被他们骗了。 “没什么,就是想来给你道个歉。上次的事那个传音石确实是我接通的,但那次兄长病重,我想让他多修养一段时间,所以隐瞒了此事。” 她抿唇,神情有些不自然,那事是她不对,她道歉是应该的,话说出了口,又觉得有些别扭。 “嗯,没事。我不介意。” 连续奋战那么久,宁烟饿的前胸贴后背。从储物袋里掏出两个甜糕,元卿早就做好贴心的分装,手上拿着一个吃,等身后传来脚步声,又把另一个甜糕递给叶芷兰。 叶芷兰接过,迟疑过后啃了甜糕一口,甜而不腻,似是林间温暖的徐风,暖呼呼的。 她很少吃人间的吃食,今日一尝,味道不错。 没她想的那么差。 还没开心多久,宁烟就道:“换好了就走吧,他养伤时你能在他身边,多半也是衍山门的人了?寒舍简陋,怕是委屈了贵人。” 宁烟本来就对那些仙门的人没什么好感,尤其是衍山门,加上说不准元卿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发现齐灿的妹妹在她这里,她又该用什么借口解释? 这个节骨眼,不能生事。 她答应了兰暃的,没有退路了。 元卿知晓此事,绿他是一回事,绿他的对象是他师弟,说不准就是另一回事了。 就一个月时间了,能瞒就尽量瞒。没有选择。 叶芷兰才来没多久就被她下逐客令,听语气好像对衍山门还有些排斥?她们身为炉鼎反感施暴者也正常。 那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可从来没欺负过任何炉鼎。 心里有些不高兴,嘴里的甜糕都不香了。 走就走,谁稀罕! 反正她要问的是齐灿,跟她没关系。 还有这身白衣,一点也不好看,难看,难看! “我走了。” 叶芷兰怒气冲冲抱着自己的粉裙子走了,来的快走的也快,不纠缠,不拖泥带水,是宁烟喜欢的性子。 宁烟知道,自己刚才的态度或许有些冷淡,但这也是形势所迫。 她在椅子上坐着,空洞的目光穿透门外雨幕,等了很久,也不见元卿回来。 仙界的老头子一贯迂腐,在他们眼中,堂堂元卿仙君,跟个身份低微的炉鼎成亲,必然没有那么容易。 可这一步必须走。 比起是她毁了元卿,宁烟更倾向于,是元卿咎由自取,毁了自己。 * 另一边,叶芷兰拿着衣服,从储物袋里拿出伞挡雨,心里嫌弃衣服丑,雪白一片的丧葬风,她到底没有脱下。 气呼呼地在山林中走着,余光略过一道熟悉的紫色人影。 抬头一看,竟是齐灿。 叶芷兰脚步僵住,捏着伞柄的手,用力的发白。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没成想再见,竟是在这片灰蒙蒙的树林中,彼时天降细雨。 人与景,不复从前。 齐灿亦执一把油纸伞,站在她的对立面,见她一脸怒容,没对她出现在这里产生半分意外,姿态一如既往熟稔,桃花眼尾弯起,打趣道: “谁惹我们家芷兰生气了?跟阿兄说说。” 叶芷兰不再像以往那样冲到近前跟他卖好,只是远远站着,眉眼带上几分疏离。 一方面是避嫌,一方面…… “你为什么要让我故意发现这一切?只要你有心隐瞒,我来人间不可能会见到你,更不可能跟着你顺藤摸瓜找到她。”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来人间,故意等我发现这一切?还是说,你有什么别的目的?” “阿兄,你变了。芷兰真的看不透你了。” 叶芷兰不是傻子,齐灿暴露的痕迹过于明显,正是因为清楚齐灿是一个怎样的人,现在的齐灿才让她感到陌生。 他似乎在让她有意的跟宁烟接触,而且并非那种正面情绪的接触。 现在的他,跟她记忆中那个叠纸花,笑若朝阳般灿烂的兄长,渐行渐远了。 齐灿笑着走近她,那笑意却始终不达眼底,隐隐透着几分摄人的寒意,夸赞道:“芷兰真聪明。” 叶芷兰肃容看着他走近,问:“你真的在骗她?” “还是……”叶芷兰慢慢道出心里那个骇人的猜测,“你在利用她搭上元卿仙君?” 第149章 真实身份 “当然不是,你把阿兄想成什么人了?” 齐灿否认,两只纸伞撞到一起,稍微偏移,抬手摸摸她的头,笑得和煦。 叶芷兰原本想避开他的触碰,现在的齐灿身上疑点重重,念及往日旧情,哪怕心生警惕,终究是没有避开。 啪嗒。 油纸伞边缘,一滴雨水,顺着伞沿滴落,断了线的珠子般滴在齐灿手肘衣衫上,晕染出一团深黑色的印记。 叶芷兰仔细多看一眼,僵住了身形。 那并非寻常衣物打湿的深色,他虽身穿紫衣,衣服打湿深些也合理,可这点深色,是截然不同的墨迹晕染颜色。 叶芷兰强装镇定,似是没有察觉到这点异常,不着痕迹移开眼。 齐灿轻飘飘道:“芷兰长大了,会藏秘密了。” 叶芷兰抖起了身子,后脑处猛地涌上一阵钝痛,随后,有尖锐的物体自头颅与后颈的交接处,钉进她的颅骨。 “锁魂……钉……你是……” 她不可置信,瞳孔微缩,刹那间失去了所有光彩。 齐灿下完锁魂钉收回手,视线略过伞沿,轻啧一声,“真是不禁用,又得换一个傀儡了。” 转眸向叶芷兰,她低眉垂眼,如同麻木没有生命的木偶。 齐灿淡唇一张一合,“你看到了什么?” 叶芷兰重复:“我看到了什么?” “元卿仙君和皓月君同时被一个小炉鼎玩弄于股掌之间,甘愿沦为她裙下臣。” 叶芷兰跟着他继续重复。 “元卿仙君真是自甘下贱,明知小炉鼎朝三暮四,还是执意与这样的人成婚。” “……” “小炉鼎骄纵蛮横,言行无状,不仅不知错,还在皓月君的帮助下跟你打了一架,你衣裙被毁,不得不换了一身。” 齐灿接过她手中湿透的粉色衣裙,幽绿火焰燃起,转瞬燃成一堆黑灰。 “小炉鼎真是个祸害,这样脚踏几条船的人,是万万不能与仙君成亲的,若他执意,需请示祖师爷出关受罚……” “……” 齐灿说完,叶芷兰摇了摇头,眨巴几下眼睛,醒过了神。 她睁眼,看见对面的人是齐灿,似乎忘了刚才发生的一切跟恐惧,眼底是锐利防备的厌恶。 “阿兄方才不是还伙同那个女子伤我么?这个时候又跟上来假惺惺猫哭耗子?行,算我叶芷兰看走了眼,认你当了这么多年的义兄,从今往后,我与你再无瓜葛。” 齐灿适当表现出一丝无措,蹙眉看她,伸手挽回:“芷兰,你听我解释,她真的不是那样的人……” 叶芷兰极速往后退一步,低头看了眼身上自带的云纹白衣,现在知道跟她解释?刚才跟那个女子一同伤她时他可不是这样的! 还什么不是那样的人,她亲眼所见,怎会有假? 还有元卿仙君,他堂堂一个仙君,竟然要跟那样言行粗鄙的炉鼎成婚,真是疯了! 不对……她是怎么知道他们要成婚的? 叶芷兰心中腾起恍惚的茫然之感,心里仿佛深藏着什么声音,像是椰子壳里的水声,始终隔着厚厚一层,听不明白。 疑虑飞速抽离,现在她眼前的是这个见色忘义的齐灿,不再是她兄长。 她一眼也不想多看他,衣摆扬起,转身拂袖离去。 齐灿瞧了眼手肘越发明显的墨痕,盯着她离开的方向轻笑出声。 傻丫头,他怎会是让她靠近元卿呢?他只是,单纯让她毁了元卿而已。 一招美人计,美人不知,君亦不晓,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成,留他这个幕后之人,渔翁得利。 他要的,便是仙界元卿这个中流砥柱的坍塌,一旦完整的瓷面有了裂纹,凿出后面的裂纹,便会轻易许多。 身侧,一团黑气显现,长胡子老头这次不知为何胡子被盘成了辫子,长长一条赘进泥地里,又赶紧卷回来,瞧着很是滑稽。 长胡子老头行礼恭迎道:“王上,仙界气数已尽,人族也近乎成为您的囊中之物,你一统六界的大业,指日可待!” 齐灿唇畔挂着笑,心情不错问:“给魔族那边传的话可传好了?” 长胡子老头仍维持着行礼姿势,低头不敢看他,道:“传好了,魔尊回话说……您若真有那个本事找到她,他顾渐痕的名字倒过来写……” 齐灿捏着下巴沉思,眸光投向宁烟所在的那处宅院:“痕渐顾?不错,挺适合他的。” 第150章 师祖出关 “胡闹!” 衍山门,擎苍峰,议事厅,洁白的云英石地板恍如明镜。 宗主坐下,十几位长老们着不同服装,姿态各异的排成两排,有的低头看地,有的抬头看天,脸色都是同样古怪难看,气氛沉默无言。 最难看的,当属位于上首的贺樊,盯着两排长老中心那道脊背挺直,目光坚定的身影,气得脑门青筋突突直跳。 “师弟,凡事三思而行,你可知你说的话意味着什么?赘给一个女子,且那女子还是个身份低微的炉鼎?!你莫不是与魔尊那一战伤到了脑子!” 贺樊从未听过如此令人不可思议的提议,且这样的提议还是宗门一大支柱元卿亲口说的,气得往日从容不在,口不择言。 寻常男子都鲜有赘人一说,更遑论他一个仙君,大名鼎鼎的人物,竟如此任性妄为要赘给区区一个炉鼎。 先不说传不传得出去,光是说出来,他衍山门宗门前的牌匾都要被人笑裂的挂不住了! 比自家千娇万宠的闺女消失几个月被黄毛拐走,顺便怀了一对双胞胎回来,然后心甘情愿倒贴,带着几千万的嫁妆嫁进深山老林的茅屋还让人生气! 最先开口跟着劝的是谷裕长老,道:“元卿仙君定是受了何人蛊惑,依老夫看,当找到那个炉鼎查明真相才是。” 跟着一名长老擦擦头上汗珠,“对对对,我看仙君就是一时糊涂,此事疑点重重,不如查清再谈再议?” “就是啊!老夫也这么想,定是那魔尊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 “欸?你们为何都在说魔尊的事,难道就我怀疑是师祖他当年预测的那个情劫相关……?”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长老们七嘴八舌的声音一齐消失,纷纷竖着耳朵听他动静。 那个说出情劫一事的长老名为明玄,有些资历,相貌却很年轻,他状似无意的说出这句话,迎来各位长老包括贺樊的目光,又自觉闭上了嘴。 贺樊抬手:“明玄,你站出来,仔细说说。” 元卿放完话,紧抿薄唇,任由众长老为他或是开脱或是指点,都没有反应。唯在听明玄长老说起情劫一事后,冷眸睨向他。 情劫一事,对他是个陌生可有可无的存在,且红颜劫已经显现,他可以不当回事不在意,但贺樊不行。 若这帮人真想借着情劫大做文章,再扯些别的鬼理由,一定会将她置于危险境地。 他对自己的防护阵有信心,万一呢?万一她被发现了呢?万一她从那里出来了呢? 于是,在明玄从队伍里挪出来之前,元卿抢先道: “本尊跟她与情劫无关,情劫已过,是本尊执意要她一人,不关她的事。三日已过,本尊的话已带到,若宗主意见执意如此,我自请让出仙君名号,自废灵脉归隐于世。” 明玄迈步的动作一顿,四下哗然一片。 他这话说的太绝、太疯,为了一个女子,名号不要了,天赋如此的灵脉也毁了。 明摆着你不答应我,我就放弃跟你有关联的一切,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这话冲击力最大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贺樊。 看着从那个少年一步步努力,一步步走过来的元卿,如今为了一个女子,仙途都不要了,气得说不出话。 他跟元卿,年少时也曾是关系不错的师兄弟。 作为大师兄的他会在他受伤时送他药膏,在他悟不透功法的时候指点他,失意时安慰他。 元卿有天赋,也很努力,为了修炼废寝忘食的日日夜夜,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仙君金玉冠加冕时,他亲手在万众瞩目下授予他发冠,替他重新系好抹额,信赖期望的目光构建成沉重的使命,无形挂在他肩背。 加冕那日,同样在擎苍峰,议事厅,脚下的云英石都没有换走一块。 师弟变了,他也变了。 他苍茫的眼,略过底下众人,望向大殿外,那里仿佛还盘旋着元卿授冠当天前来道喜的仙鹤,和众位仙门代表人物围坐一起,欢声笑语的身影。 他们是在何时疏离至此的呢?兴许是各自事务缠身,兴许是并非热情之人,疏离着疏离着,师兄弟之间话题越来越少,分歧与日俱增。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贺樊身为一宗之主,往日在外人看来坚不可摧顽强的人,此时,竟有种天空塌陷的无力感。 底下众位长老说话声此起彼伏,异常吵闹,都是不认同元卿观点,劝说他的话。 如此喧哗间,议事厅门口骤然涌入一个响亮的声音:“禀告宗主!逐云峰今日不知为何陡然仙气四溢,云腾雾海,听下头的弟子禀报说,师祖要出关了!” 师祖出关! 一连三日,两个重磅消息,将在座的各位敲的晕头转向。 衍山门这位师祖,并非贺樊这一代宗主的师父,他们师尊早年身死传位于他。 这位师祖,是当年开山立宗的那位,是以在整个修真界是神话般的存在。他老人家为人淡泊名利,随意收了几个徒弟便闭关未出,距今为止,已有千年未出了。 就连现任宗主,都不曾见过师祖真身。 贺樊顾不上烦心,陡然站起身,“可有何详尽迹象?” 禀告消息的弟子还要再说,一道雪色身影顷刻涌入议事厅中,匆匆化身一个人形。 “不需要迹象,本尊来了。” 鹤发童颜的老者并未开口,大殿中极尽沧桑的嗓音如是道。 他的声音,仿佛穿透千年岁月,万片老松树林穿透而来,只一句话,便让在场众人心生畏惧敬佩。 他一身兽纹底篮纹底绛玉色衣着,仔细看衣服边角还有云雾四散,衬得他不似真人。 叶芷兰跟在他身后,提醒道:“师祖,中间那位就是那个要赘给炉鼎的元卿仙君。” 慈江嘴部仍然未动,声音盘旋整个大厅。 “知道了。” “晚辈贺樊不曾恭候,还望师祖莫怪!” 贺樊从主位上的阶梯步下,上前姿态谦卑的迎他。 此人实力他以神识试探过,没来得及探就被挡了回去,可想而知,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慈江师祖微微抬手示意无妨,目光缓缓落到元卿身上。 “元卿,你可知你此举于宗门是何等耻辱?堂堂仙君,上赶着当倒插门,你不要脸,本尊还要脸。” 元卿并未因他的到来产生多余情绪,回身向他道:“晚辈知晓,但晚辈心意已决。” 师祖轻轻摇头,“你的话本尊都听到了。你以为只是舍去仙君名号与灵脉这般简单?本尊听人说了,你心仪之人,好像叫什么……炉鼎?” “你若是执意赘人干出这档子廉价事,你是本尊后辈,本尊不伤你,那个炉鼎,可就不一定了。” 叶芷兰尴尬解释,“师祖,炉鼎并非人名,是当今仙界被仙者采补修炼的器具。” “哦?器具?”慈江扫过众人一眼,“本尊年纪大,怎不知修真界还有这么个器具?” “也罢,今日说的是这小子的事,有话往后再问不迟。” 在座被诘问的长老齐齐松了口气。 第151章 受罚 元卿衣袖下的手指微微收紧,迎着他们压迫,不为所动,“此番皆为我个人意愿,与她无关。” 存在感不强的叶芷兰站出来道:“诸位可知,元卿仙君所属意的那个炉鼎,并非寻常人?” 贺樊对这个晚辈有些印象,看她跟慈江一同前来,霎时间想通是她唤的慈江来此。 他道:“何出此言?” 叶芷兰正义凛然揭穿宁烟真面目,“她不仅跟元卿仙君在一起,背地里竟还搭上了皓月君,我昨日赶到人间,便看见她正与皓月君私会于一处小院。” “我身为皓月君义妹,上前正想问明情况,那个炉鼎极其猖狂,伙同皓月君欺辱于我,还故意毁坏我衣衫。” 她伸手指自身衣衫,一脸屈辱的跪地,面朝贺樊重重一拜,“弟子所言句句属实,各位长老若不信我,大可用验真石来验明真伪!” 又是一个大瓜砸下,长老们目露茫然神情,听得不知今夕何夕,变故太多,信息量太大,一时间难以接受。 也就是说,仙君不仅要赘给一个炉鼎,且那个炉鼎还脚踏两只船,在他走后……不,或者是更久之前,便勾搭上了仙君师弟,给他在家里戴绿帽? 啊这这这…… 他们同时将各种目光,或同情,或唏嘘,或感慨,投向元卿。 元卿得知这个消息,面部神情始终未变,堪称云淡风轻,似是早就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一点也不像得知他刚才被绿的人。 他意外吗?或许意外吧。 他想过很多人,只不曾想过会是齐灿。 那她们是在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呢?在寒凛峰的时候?还没跟严昼在一起的时候? 不重要了。 他们快要成亲了,成亲后的女人有了责任心知道回家,自然就会跟外面慢慢断了联系。 他相信她的。 贺樊瞧师弟如此反应,顿时豁然开朗,以他的性子,若是陡然知道有人背叛于他,定少不了血雨腥风,分明是已经知晓并且反人类。 糊涂!仙君名号不要了,甘愿赘给一个炉鼎,还放任那炉鼎朝秦慕楚,他莫非是脑子让猪油蒙了不成? 贺樊气着气着,忽然就气顺了,炮仗都有熄灭的时候,他心情早已不似三日前被元卿告知消息那般震怒复杂。 何况,师祖出山,他压不住元卿,师祖也不会放任后辈胡闹坐视不理。 慈江态度轻蔑,不是对元卿,而是看贺樊,“本尊衍山门后世杰出弟子,竟是个痴情绿毛王八,可笑可笑。” 贺樊低头挨骂不语。 慈江又对元卿道:“看来,本尊得亲自示范,教你仙君该怎么做了。” 到底是自己的后辈,且他探过,元卿根骨确实不错,再过多年,又是一个他。 这样的人,不能放任他如此糊涂下去。 蠢货他不乐意管,但有实力的蠢货,他可以管一下。 大不了罚他一顿,洗去他记忆,勉强还能接着用。 此时,长老中有人惊呼出声。 慈江冷眼睨去。 叶芷兰早已起身,亦跟着他们惊呼的方向看,猛地瞪大双眼。 她看到,那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元卿仙君,于众目睽睽之下,敛起衣袍,自愿折断笔直尊严的脊背,平平直直跪地,行郑重大礼。 元卿乌黑的墨发和抹额因他的动作自后背滑落,披散在众人走过无数次的地面,不复圣洁威严。 他道:“晚辈领罚。” “元卿仙君他……跪下了!” “元卿仙君为了一个炉鼎脸面都不要了!” “他根本就不配仙君之位!” “我就说吧,他往日傲归傲,横竖都是装的,为达目的什么都能做!” “呸!不就是个炉鼎吗?为她做到这个份上真是疯了!他不想做仙君有的是人做,我看那个谁就不错……” 长老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话,在他跪下的那一刻,无数的难听话语争先恐后涌入耳际。 仙人陨落,谁都能踩一脚。 这可不是他们的错,是仙人自甘堕落! 是他糊涂!是他不知好歹!是他不顾众仙利益,是他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为了一个女子丢了他们的脸面! 他活该! 就跟他自甘下贱折下自己的尊严一样。都是他活该! 经此一事过后,神龛有了裂痕,那就不再是神,在他们的眼里变成了堕落鸠占鹊巢的鬼,哪怕往后尽力修复,也会被人翻来覆去提及,不可能再完整如初。 慈江受他一拜,领会他言下之意:我受了罚,废去仙君之位,请让我如愿以偿。 他知道,可他不会如他所愿。 不仅不会如他所愿,还要削去他记忆,找到那个炉鼎将其诛杀,为衍山门粉饰太平。 慈江拂袖,顷刻间带着元卿消失在原处,一句嘱咐不曾有,徒留众人面面相觑。 他并未走远,闪身带元卿回逐云峰,随手一点,峰脚云雾散开,万丈深渊显露而出,深渊中心,是一方深不见底的湖泊。 一根玄黑色铁链由意念召出,从湖底窜上来,带起百丈高的巨大水花,洞穿元卿肩胛骨,冰冷刺骨寒意袭来,有血雾喷薄模糊视线。 未多时,迅速将那片白色拖拽沉至湖底。 慈江困完元卿,赶趟似的直奔人间去。 赶路途中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一天天有那么多麻烦事,都杀了不就好了? 真无聊。 第152章 三个萝卜头 人界,郊外。 三日光景一晃而过,宁烟眼睛又恢复了一点,不说视物,但勉强可以看到明显的光斑了。 系统给的刀剑双法十七式日益熟练,她自觉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再看功法却只有10%的熟练度。 以此判断,这东西比她计算进步空间多得多。 “系统,这好歹是玄幻世界,你单给我练武功也不行啊,人家挂哥一根手指头就能把我碾死,你得想办法让我修习一下术法吧?” 等不到元卿回来,宁烟也不急,这事儿肯定不会跟想象中那样简单,少不得他要吃点苦头。 索性找了一块僻静的地方练武,练完把长剑往地上一送,坐在收拾好的石墩上扇风灌水。 【有啊,宿主你不是早就有了吗?】 “有?”宁烟脑门写满问号,“我有我怎么不知道?” 系统摊手道:【齐灿之前给你的那本啊,这是我们商店里的东西,我也是在升级之后看到那个[已拥有]才搞明白的。】 宁烟神经一紧,赶紧到系统商店看了一眼,随即面色灰了下去。 系统问:【怎么了宿主,有什么不对吗?】 “你记不记得,我刚来皇城的时候,嫌东西重,给过严昼一摞书当柴烧?” 【嗯……哦,啊?宿主你别告诉我你把那本书刚好夹在里面给他了。】 宁烟从身后掏出一本薄册,面带笑容,自信亮出。 “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那么蠢把这样的好东西给他烧?其实,我这会来这片林子不只是练功,坐着的石头是我之前藏东西的地方,多亏我留了一手……” 系统沉吟片刻,神识扫过她手上的册子,善意出声提醒,【虽然但是,你手上的这本并不是功法簿,而是典藏版的皇室野史。】 天塌了。 宁烟这个当事人心情最复杂,仿佛被一道晴天霹雳降下劈中。 当时她看那本功法没用,以为齐灿就是拿来忽悠她的,谁知道这玩意跟系统商店有关系? 抱了点儿自暴自弃的意思跟其它书混在一起,严昼看她看得严,阴差阳错之下她就拿错书藏错了。 【宿主,你要不……回你跟他在皇城的院子去找找?】 宁烟想也不想连连摇头道:“不不不,他还活着,万一我找回去跟他碰到怎么办?上次给他那么多刀,他那么小心眼,一定会杀了我的!” 系统出谋划策:【宿主,你忘了?我有后宫定位功能,人来了我提醒你赶紧跑路不就行了?】 宁烟踌躇:“那……去看看?” 【走着!】 把那本所谓的皇家野史重新揣进怀里,系统一反常态的主动给她带路。她能在这块石头藏东西,那就代表她离此前严昼的那方小院不远。 所隔不远,没多久便传来系统前方五百米到达目的地的提示音。 宁烟听说快到目的地,赶紧扶着几棵树加快进程,听到一丝不对的绳子紧绷音,惯力扯动,跌在泥地。 她功夫在身,双手撑住借力弹了过去,没受伤,衣摆滑落在地,脏了。 这副场景,落在别人眼里就是她摔倒了。十米外,三两孩童顽皮的讥笑声很是恼人。 “嘻嘻,傻子!有傻大个儿摔倒喽!” “真好玩儿,她往我们这边看了,好生气哦!” “焦雨,你看她,跟你那个痴呆姐姐一样,傻不拉叽的。” 宁烟越听心里越窝火,她对熊孩子一向都是零容忍,这种故意害人的熊孩子,哪怕没得逞,也必须好好他惩治一番! “略略略,你过来呀!我家可是皇城最大的盐商,用银子都能砸死你!你可得罪不起我……” “啪啪啪——” 三个熊孩子,一人一耳屎。 宁烟扇完孩子,身心舒畅,吹了一下手掌心,这才注意到那个小孩子说话的内容。 她双手环胸,冷声审问三个萝卜头最前面的矮个儿男孩,“你是皇城最大盐商的儿子?” 男孩捂着脸痛哭流涕,跟其它两个孩子嚎成一片,“呜呜呜!你打我,我要回去告诉爹娘!让他们找官大人打死你!” 宁烟二话不说用手背扇他另一边肉脸,清脆响亮的一声过后,萝卜头成功被她驯服,眼神都清澈了不少。 “很好,接下来我问什么你们回答什么,不然……”她挥挥拳头以示威胁,“懂了吗?” 她都是个盲人了,不讲武德,很合理。 “嗯嗯嗯!”三个五六岁左右,人嫌狗厌桀骜不驯的孩子们此时异常乖巧,声音都不敢哭大,小声啜泣,个个点头如捣蒜。 “你说你爹是皇城第一盐商,我却只听说那焦家盐商只有一个独女,多年前失踪,半年前才找回来,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我当然是……”为首的萝卜头正要答话,他身后的孩子先说了:“他是焦叔叔妹妹的儿子,他娘亲与人和离死了,他就是焦叔叔的儿子啦!” “胡说!什么叔叔妹妹的,我就是我爹的亲儿子。你们再这样说,我就再也不跟你们玩了!”焦雨气急败坏警告他们说道。 不跟他玩的话代价很大,那样就不能吃到他们家的糕点零嘴了,那个说话的小孩霎时噤声。 宁烟此前听那位老伯忿忿交代焦家的事,就怀疑焦家那位小姐就是她从太监镇救出来的阿云,现在的只是冒牌货。 这会恰好有关联的熊孩子自己撞上来,肯定要好好问清楚。 听那个小孩儿说,他并非焦家亲生,而是亲友死后过继的孩子,倒也说得过去。 “好,你叫焦雨是吧?你姐姐叫什么?” “他姐姐叫焦云,一个大傻子,还喜欢流口水!” 焦雨怒了,竖着眉毛推了那个第二次插话的小孩子一下,“就你会说话是不是?” 焦雨是过继身,平日在焦家父母前都伪装的很好,心里却瞧不起那个回来不久的姐姐。 她整天流着口水,吃什么吐什么,弄脏他好多读物,其中还有几本是他生母留给他的,他又气又难过,寄人篱下总归不好发作。 打心底里,他是瞧不上这么个姐姐的。 焦云……阿云,对上了。 “你那会还说,你爹跟官兵有关系?据我所知,寻常商户私自勾结官兵残害公民,那可是死罪。” 她一手横在脖子下划拉,危言耸听,语气凉飕飕道:“只要我去跟皇上说了,你爹娘要砍头的!” 焦雨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小的孩子,调皮有余,胆识不足。 平时就拿这个借口欺负欺负那些软柿子,一般平民,听到官之类的字眼就自认吃闷亏跑了。 没成想,今日碰到宁烟这个硬茬,想到自己所作所为可能给焦家父母带来砍头的后果,圆胖的小脸吓得惨白一片,汪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上前拽住宁烟裙角,“大姐姐,我再也不敢了,我爹娘跟那些官只是认识而已,你千万不要砍我爹娘的头!” 其余两个跟着他的小孩子也哭,吓的。 宁烟差点仰天大笑,但忍住了,弄哭小孩子,太有成就感了! 想到自己要拿功法正事,她沉住气,一脸高深莫测嘱咐道:“可以,但你们以后要听我的话,每天来这里准时集合,能做到吗?” 几个孩子各自对视一眼,他们时间不由自己管控,多由爹娘管着,每天都来集合也…… 瞅面前这个凶巴巴的女子一眼,识时务者为俊杰,答应了再说。 “好的大姐姐!” “诶?焦雨,你说你爹跟那些官兵只是认识而已,你知不知道你爹认识的官兵的所属派系?” “派系?”焦雨年纪小,并不懂宁烟说的派系是何意。 宁烟换了种说法,“就是你爹称呼他们,怎么叫他们的?” 焦雨挠头回想:“好像叫,什么糖……” “哦,我想起来了,是叫栗子糖!” 旁边小孩接道:“为什么不叫花生糖?” 另一个小孩跟着叽叽喳喳,“我喜欢冰糖!” 宁烟:“……”她就知道跟小孩子打听消息不现实,丁点大的萝卜头成天也就想着吃跟玩了。 身后,倏然传来某个男子声音,“可是叫审理堂?” 第153章 狗的名字 审理堂……又是姓徐的那家。 不对,这个男的什么时候来的? 此人功夫比宁烟高,并且能脱离听声辨位物体判断范围。 要不是系统没提示,再看这里跟严昼的那个院子离的近,她早就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男子似是远远打个岔,并不打算走近,而焦雨身边的一个小孩子看到他的装扮后,眼睛唰的亮起,发自肺腑道: “哥哥,你长得好有钱啊!头上还有金子呢!” 男子笑呵一声,并不回应。 五六岁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已经到了开灵智的阶段。平日耳濡目染听说金子值钱,此时得见,少不得感叹一番。 头戴金冠,宁烟不清楚人间的规矩是怎样,但戴的得起金冠,敢在这种偏僻乡野处招摇的,身份地位绝对不会低。 他听到了她的问话,且还顺着她的话回答,不会是跟徐家有牵连的人吧?还刚好听见了她打听的话…… 宁烟见势不妙,果断撤退,也不接着问几个小萝卜头了,她现在身为被发现的可疑行为人更危险一点。 【别慌宿主,我感觉他对你应该没有恶意。】 宁烟不顾几个小萝卜头在身后的深情呼唤,啐他一口,“废话,有恶意的人会把恶意写在脸上吗?我杀人我会提前告诉他我要弄死他吗?” 系统嗯了声,道:【……宿主你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宁烟仔细回想,她好像还真是这样,经常提前预告死亡或者惩罚,竟无言以对。 以前那是有小弟有势力,这么说相当于丢下一柄闸刀,定时斩下,更具有威慑力,无形间击溃敌人心理防线。 她现在一穷二白,功夫不错,放眼整个修真界却不太够看,这么说就是实打实的炮灰行为,必须改掉这个坏习惯。 身形灵活走到人烟稀少的府邸群落,她闪身到一栋墙后,背靠墙面,问系统:“他没跟上来吧?” 【没。主要是我觉得他长得挺帅的,就算追上来了说不定还能做你的攻略对象。】 “所以?你知道他早就过来了?” 【嗯呐。】 系统日常掉进钱眼里,故意知而不报,宁烟早已见怪不怪。 她翻白眼道:“你见我多过一天安生日子就刺挠是不是?我现在实力不行,光那几个就让我吃亏成现在这样,我还想活命,暂时不想死在男人身上。” 【哦。】系统小声嘀咕,【之前怎么没见你这么有自觉。】 宁烟懒得理会他,“开启定位,找到东西赶紧走。” 系统瞅她确实没有多加一个攻略对象的意思,神识恋恋不舍的留意那个男人,工作态度跟着消极下去。 后面指路都指的漫不经心,蔫头巴脑的,害宁烟差点撞到迎面飞来的几只肥鸡。 “系统,再看一眼定位,严昼确实不在这里吧?”宁烟搓着手再次确认,鬼鬼祟祟到达目的地,贴在严昼院子墙跟后。 【有我在,你只管担心就好……呸,放心,他不在这里。】 它这么一说还真得担心了。 宁烟摸索了一会儿石墙外院,发现有个角落口子低,正好适合翻墙,几个起跳,双臂一伸,迅速助力翻了过去。 还没站稳,另一只脚往后一仰,踩中一片实心泥地。 那会儿她还担心这次翻墙会不会跳进水坑,现在看来,早已被人填平了。 宁烟做贼心虚,总感觉这会儿周围的一切都不对劲。 为了功法和变强的机会,她谨慎摸清方位,绕过几棵分不清品种的枯木,缓慢朝记忆中的主屋行去。 “汪汪!” 不等她这个贼摸到主屋,前方出现一个类似于石狮子的物体,正怀疑是严昼新加的装饰,猛地一道浑厚的狗吠声吼她一个激灵。 这严昼,什么时候养了条狗拴这? 宁烟赶紧伸手在嘴上抵住,“嘘——” “大黑、大白、大黄?招财进宝?”宁烟把时下兴盛狗名挨个叫了个遍,颜色也猜了一轮,那大狗始终没停,还是在不停狂吠。 哪怕严昼不在此处,让周围邻里察觉不对告诉他也是一桩麻烦事。 宁烟深吸一口气,在一串的狗名之后,试探说出了那两个字。 “烟烟?” 大狗安静了,停止狂吠。 宁烟:“……” 个死严昼! 第154章 老鼠 由此可见,严昼那个小心眼的家伙确实还对她怀恨在心,且这只由铁链拴住的狗还没饿死,不久前应该回来过。 为更进一步稳住大狗情绪,宁烟又从储物袋掏出肉干,往它面前的空地丢去。 狗子得了食,哼唧两声,摇着尾巴专心致志啃起肉干,不再理会她。 狗好哄,人就不一定了。 宁烟那一摞书给严昼让他当柴烧,不知道他到底把书烧了没有,保险起见,先在最重要的主屋翻翻看看情况。 蹑手蹑脚推开修缮好的门进去,她转身轻合上门,房间没什么温度,空气中隐隐泛着一股……奇怪的腐朽枯木的气息。 那会撞到那些枯树时,也是这种同样的气息,不算深刻,很自然的气味。 但这种气味出现在一贯爱干净的严昼居所处,就显得有些反常了。 以往除非下雪大寒,他都是一定要开窗通风的习惯,现在屋子里却有这股气味,要么就是太久没回来忘记通风,要么就是故意的。 宁烟准确朝屋内柜门而去,她之前闲着没事就喜欢看书,为了方便她,严昼在搬过来的第一天就多安了个柜子专门放书。 遗憾的是,一次都没用过,就这么报废了。 顺着柜子层层搜遍每个角落,也没有她要的东西。 她立刻转移阵地,衣柜,床底,床头,房间每个角落都找遍了,别说功法,一张纸都没有。 其余几个偏院小屋挨个上下搜了个遍,宁烟最后抱着绝望的心情搜厨房,一圈后书没找到,在稻草堆里薅出了她之前逗他给他雕的木雕像。 是的,那个等身一比一木雕,她不仅给元卿雕了一个,后来依葫芦画瓢,给严昼也雕了一个。 因为工具的不同,她给严昼雕的木雕更为精致,花了半个多时辰完工,比当初在恶人关里给元卿的那个木雕好了不知多少倍。 手指抚向木雕上严昼弯刀佩戴的凸起痕迹,确认无误,宁烟心头窝火。 私自关她就算了,还要毁她做的东西,肥水不流外人田,要毁也得她亲手毁! 用袖兜装下木雕,厨房没有收获,宁烟最后不死心到主屋转一圈,忙活大半天,累的靠着床榻木架喘气。 头顶有纸张落下的声音,她仰头,那张纸正好掉到了她脸上。 一张纸?什么玩意? 宁烟薅下脸上的纸,展平问系统:“这张纸上面写了什么?” 系统倦怠的声音传来:【阴阳逆转,五行合一……欲练神功,必先自宫。】 宁烟:! 严昼为了报仇,已经把自己阉了吗? 她手指捏着纸张一角,心情复杂。 【哦,看岔了,前面两句才是,旁边还有一个小人盘腿坐的姿势,手上姿势挺像这个修真界练功的手势的。】 宁烟追问:“页面右上角是不是还有一个黑色珠子跟藤蔓缠绕的花纹?” 【是的。】系统给出肯定回答,【难道这就是齐灿给你的功法?我看系统商店是一本啊,怎么到你这就只剩一张了?】 “还不如没有呢……”宁烟拿着那张纸,比捏着一团火还烫手。 一本书还好,那证明严昼并没有将那本书放在心上,她找到整本正好拿回去修炼。找不到也行,烧了总比没命强,再找其它方法变强也不迟。 偏偏,就只有一张。 仅仅只有一张! 那证明什么?它是被人故意分开撕下留在这的,且那个人一定知道了这本功法的用途,特地用来钓她这条鱼。 要不是系统是自己随身绑定的,宁烟都感觉他跟严昼事先商量好来坑她的。 屋漏偏逢暴风雨,系统此时忽然道:【不好,宿主!严昼来了!距您直线距离五公里三公里……两公里,他,快到了!】 ……确实是来坑她的。 瞬移一样的速度,她怎么跑? 屋内布置很空,让严昼发现她她必死无疑! 宁烟搬救兵:“系统,隐息丹!我要买隐息丹!” 系统凉凉道:【宿主,余额不足。升级完以后我们就是穷光蛋你忘了吗?】 宁烟赶紧踮脚把那张纸放回原位,现在照他那个速度跑路肯定是来不及了,俯身钻进床底。 她手肘撑地,尽量不让地上灰尘沾到她衣服,骂系统道:“我还没怪你没用,你好意思嫌我穷?” 什么狗屁后宫定位,一点用都没有,几分钟的功夫就找过来了,这她这么跑? 系统并不觉得它没用,【话不能这么说,一码归一码……坏了!他现在距离你只有十米,小心点!】 在一个修真人士屋里藏身,还想不被发现,这合理吗?显然是不合理的。 宁烟清楚她现在凶多吉少,这会藏身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而已。 院子里,有狗子欢快吐着舌头的呼唤声,拴着他脖子的铁链因它动作噼啪作响。 它的主人似是对它进行了某种安抚,狗子很快安静下来。 宁烟的世界,归于惊心动魄的无声沉寂。 吱呀声传来。 门,被推开了。 她屏息凝神,睁着眼睛,眼前视线有灰蒙蒙的亮光,很快消失,大脑空白宕机。 真奇怪,事实是严昼冤枉她不信她在先,她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而已,要心虚也是他心虚才对。 她这个吃尽苦头的人却碍于实力原因,费心躲避逃命,好不公平。 “系统,他在哪了?” “系统,他离我多远?” “系统,他现在在干什么?” 系统被她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就最后一个回答幽幽道:【他在你面前,正在看你。】 !!! 紧张到极致,就是麻木了。 宁烟得到这个回答,闸刀落下,脑袋里的那根弦骤然崩断,情绪转为平静。 没听到他的脚步声,还以为他顶多察觉到不对到门口停住了,没成想人已经到她面前了。 悄无声息,听声辨位自然分辨不出他在哪。 逃肯定是逃不掉了,她在腹中搜肠刮肚,想了无数个解释狡辩方案,甚至自我评估能不能打过他,拔剑再给他几刀跑出去的可能性……为零。 上一次的代价那么大,再超负荷使用魂丹,她可能会全身瘫痪,那样还不如死了呢。 宁烟和严昼,一人在床底,一人蹲在床边。谁都没有率先出声,气氛诡异紧绷,就连门外狗摇尾巴的声音都清晰起来。 鼻尖,腐朽的气息越来越重,像是蛀穿的树木,不难闻,也说不上好闻。 几乎可以肯定,这种气息,是从严昼身上散发出来的了。 严昼率先打破沉默,语气毫无波澜,像是老朋友无意碰见打招呼的口吻道:“宁烟,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宁烟既已暴露,装傻没用,正对他声音来源,就他的话回答:“像什么?” “阴沟里的老鼠。” 宁烟被他骂了一句,忍气吞声没有反驳,正要钻出床底跟他面对面谈判,严昼缓慢道:“你今天敢从这里出来,我就剁了你先出来的部位。” “你是想被剁头,还是想被剁手?” “亦或者,一个都不想留?” 第155章 十八年后还是好汉 宁烟乖乖缩回手,不敢轻举妄动。 “严昼,有话好好说,暴力行为不可取。” “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恩情似海深。那天确实是我冲动……但也是你困住我在先,我不喜欢被人关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而且那天我生了病,脑子糊涂不清醒就……” “闭嘴。” 宁烟噤声。 今时不同往日,严昼对她早已失去了最后的希冀耐心,只余下一片空洞的死寂。 心如静止的潭水,再也不会产生任何流动的情绪。 他为人固执,一旦认定某件事,绝不会轻易回头。 今日她会在这,也只是他跟那人达成交易,布好陷阱意料中的结果。 结果喜人,她还是跟偷吃的老鼠一样,动了诱饵,躲进捕鼠夹被夹住了尾巴,自投罗网。 真活该。 欣赏了会儿她畏惧的神情,严昼眯起眼。 他此时并未披兜帽掩盖面容,他就是要让宁烟看到现在的他恐惧反应,她眼睛明明转到了他身上,却没有半分诧异惊讶。 还真是没心没肺! 心头涌上阵阵怒意,他伸手,拽住她手腕就要把她往外拖,被宁烟满含戒备躲过。 “严昼,规矩是你自己定下的,不能出尔反尔!”宁烟缩进角落据理力争,眼睛好不容易没那么瞎了,可不想又变成残废。 严昼轻嗤一声,“你现在是在我的地盘,跟我讲规矩,不觉得很可笑吗?” “那也不行!我现在是一个残疾人士,到时候再断手断脚的,你还不如直接给我个痛快。” “残疾?像你这种人,谎话连篇油嘴滑舌,冷漠无情的人,竟也有人能叫你残疾?若真有,我还得备一份厚礼谢他替天行道。”严昼显然不信她花言巧语,呛她道。 他再次伸手要拽她,见她又躲,耐心耗尽。 宁烟越缩越往后,忽觉身上压迫感消失,伸手探去,上方木质床板无影无踪,严昼这厮见她不愿意出来,竟然直接给她把藏身的床移走了! 窗外晦涩光线钻进屋内,严昼看她茫然反应,眼球呆滞不似作伪,凉声掀唇讥讽道: “装的还挺像。” 宁烟庇护所没了,在劫难逃,于是坦然道:“厚礼?自己送自己东西,您真是好雅兴。” 严昼半蹲在紧贴墙面,浑身脏兮兮的宁烟身前,企图从她眼里找到一丝说谎的痕迹,仍旧一无所获。 他不置可否,问:“你的意思是,我让你瞎的眼了?” 宁烟点头,“嗯呢。” 严昼又笑了,“信口雌黄,你跟那个人在一起瞎的眼,干我何事?怕死也编个像样的理由。” 宁烟直接道:“我编没编你们不是有那什么验真石吗?验一验不就好了?” “验真石……你跟他在一起,是他早就给了你应对的方案,对吧?” 宁烟放弃交流。 怨夫就是这样的,两只耳朵一捂,只站在自己认定的事实看事,什么都听不见。 怨夫驳完她的话,心里没有半分揭穿她面具的畅快,见她沉默更为生气。 “你知道人间怎么传的吗?仙界大名鼎鼎的元卿仙君,为了一个女子,冲冠一怒为红颜找到了鬼界,斩杀鬼族四将,宁烟,你日子过得好威风啊。” “当初你跟他勾结,有了我你还不知足,你还到外面去嫖,去找别的男人!” 他伸手掐向宁烟脖颈,目眦欲裂道:“你自己一张床过夜会死,是不是?” “为什么不解释了?无话可说了?” 宁烟不等他伸手掐到她,提前伸手拽住他衣袖,黑洞洞的眼眸朝向他,难得认真道:“我解释了,你信过我吗?” “我哪次没有好声好气给你说过,不是你每次不听话冤枉我吗?不是你总是把你臆想中的形象安在我头上吗?” “我说过我没去嫖,你要我说实话,对,当天我确实跟一个男人去过酒楼,但那个人并不是元卿,我也没有如你所想的勾结他。不管你信不信,在那天分开之前,我只跟你一个人在一起过。” “就这样,我言尽于此,再说多的你也不会信我。你只信你自己,但凡你有心,拿着我的画像当天去那些小倌楼挨家挨户的认脸了解情况,我们不会像今天这样难看。” 宁烟作势摆烂,以退为进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脖颈上,“你今天干脆杀了我,我还能高看你一眼,横竖十八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来吧。” 说完,作英勇赴死状,闭眼,歪头,放手,等死。 严昼眸光微闪,不知信没信,想起那天她毫不犹豫侮辱自己的话语,还有她亲自送进他胸膛里的冷刃,手上用力,面色一狠,“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短暂用力一瞬,他迅速调整情绪,松开五指,“别急,现在还不是你死的时候。” 宁烟清楚他的别扭性格,他虽然不听人话,但是真吃以退为进那一招。 况且他为人做事果决,要杀她早在她那会躲在床下就乱剑扎死她了,更没必要跟她在这扯这么久。 布局钓她,想办法引她自投罗网,那就证明……他还没那么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