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娶娇妻,夜里被病娇权臣亲哭》 第1章 死而复生 正堂中,高背红椅,茶香四溢。 “姐姐。” 那女子轻施一礼,声音甜美柔和:“早先听相公多次说起姐姐,今日终于见到,果然与他描述的一模一样。” 说罢,她略带羞涩地瞥了丈夫一眼。 祈语笑端坐在高位上。 淡蓝色长裙垂至地面,手中团扇静静搁置在膝头。 她的目光并未投向那女子,而是落在了男人身上。 原本应该是满眼泪水重逢的情景,由于长时间分隔而显得生疏 已经逝世十五年的夫君竟然还活着,甚至回来了。 这样的消息理应使全家人都为之欢欣。 然而,事情绝没有这么单纯。 其弟路昀阔早就承担起了两家重任,在她住处自由出入的人是另一位男子。 眼下又声称故去之人尚且健在? 手中的折扇缓缓转了个角度,金色流苏轻轻拂过她光洁的手背。 但他确实在那里站着,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不远处那位魁梧壮汉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后便移开了。 无法否认,那个昔日平凡农妇如今变化很大,几乎让他难以辨认出来。 但转瞬之间他又平静下来,因为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往日的那个小角色。 来到苏家后见多识广,并因拥有一身武功得以被推荐从军。 这次更是立下了赫赫战功获得提拔,成为了品阶较高的武官。 他的追求远非屋内的普通村姑可以理解的。 再好的外貌也不过是虚幻之物。 相比之下,婵娘不仅容貌姣好更有学识傍身,显然是更适合陪伴在他的身边。 他亲自握住身旁女人的手臂,语气庄重地说着:“三丫...” 听到这个称呼时祈语笑愣了片刻才记起这确实是她过去的名字。 只是太久没有人这么叫过了。 “她是婵娘,也是我现在的妻子。当初正是借助她的马车救助了我,之后一路上也全赖她悉心照料才能顺利回到此处。因此,我希望你能尊敬婵娘。” 旁边女子表情颇为动容,微微摇头示意:不觉得委屈。 望着面前这对情比金坚的情侣,祈语笑沉默着;丫鬟冬月则站在背后观察整个场景,眼神中充满敌意。 真是荒唐透顶,要知道她们家里一直供奉着对方作为牌位来祭拜啊! 可是夫人居然没让对方走人? 苏云婵再次用礼貌而坚定的目光看向高座上的人:“姐姐。” 清脆悦耳的声音不断重复着相同的称谓,其实已是给她足够的尊重了。 可上方之人却像是充耳未闻般没有任何回应! 更何况! 之前夫君也没透露前妻竟是这等姿色! 所谓的乡下无知妇女,显然只是为了误导别人吧! 不过此时显然不适合讨论这个问题。 真正重要的还是如何处理与路昀阔之间的关系。 当前情况下,此人手握重权且备受皇帝信赖,成为争取的关键盟友! 同时也是决定能否超越长兄,接管家族权力平衡的核心因素之一。 在此关键时刻绝不会因为私情耽误大局。 哪怕对方多么美貌依旧只是一个小人物,如果仅仅靠几句‘姐’就能够让她自动退避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反观路昀阔,在当地拥有多年治理经验手段老辣难以对付,更不用说将其拉拢加入三皇子麾下了。 “姐……你……难道是对苏……有所介怀吗?” 路河川见状连忙说道:“哪能是那样,分明是她迟钝!三丫!婵娘与你说话你怎么不回应呢!” 能够让婵娘称呼自己为姐姐,那简直是她几世修来的幸运了。 要知道,婵娘的母亲可是出自显赫的谢家侧室,她们这些人怎能与之相比。 冬月简直气得想打人! 就算是二爷也是绝对不敢这样对夫人讲话! 祈语笑轻轻抬起手中的圆扇。 冬月往后退了一步。 祈语笑看向两人,眼神中仍然满溢着深深的关切和情意。 更何况,两位后面还带着一个孩子,看起来约莫十岁。 也就是说,多年前,路河川并没有遭遇任何意外且身体健康的情况下未曾回家,如今却突然回归。 那么他这次返回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想让长辈安排结婚事宜? 看到这孩子的年龄显然不是这种情况;会不会是因为突然想念父母而回来尽孝呢? 或者是不是因为那名女子放弃了正牌夫人的身份,反而想回来成为小妾共享一个丈夫? 关于重归故里之事呢? 如果真有这个念头的话,不可能拖延如此久的时间才行动起来。 但是现在人确确实实回来了。 那就只能说明一点:其中有利可图。 想到此处,祈语笑淡然一笑,声音平静道:“冒昧了,得知故人尚在人间,确实有些惊讶……” 苏云婵并未从这句话听出所谓的惊讶,在自踏入门那一刻就感到了不对劲。 来前早已准备接受原配妻子发现昔日倚赖的人重新出现后,会不顾一切地上前抱住夫君,以鼻涕和眼泪向丈夫倾诉过往苦日子的情景,以至于让自己受到旁观者的嘲笑。 然而,并非如此。 就连想象中终日泪眼婆娑、既畏懦又庸鄙的形象都不成立。 只见那女主人安稳地坐在那儿,头上金钗翠珠,头戴精致的流苏发饰。 如果观察无误的话,刚才举手之间所展示的扇面上用的是苏家连怠慢都不敢怠慢,极其小心谨慎献给皇宫商家柳氏家族所特有的云锦纤维材料。 该类纤维极为柔滑细致,特别适合制作贴身衣物,价格昂贵无人会随便浪费使用。 苏家刚完工交货这批产品是在上月底被柳家快速进贡呈上了宫殿里去。 没想到还没到月中,居然就已经被人制成了扇面并且握在对方手中随意把玩。 究竟是何等人物才能够随手拿着价值连城之物当作摆设啊! 但这同样也可以看出路昀阔深得圣上宠爱的缘故吧。 而之所以这些东西会被这位女子掌握,理由显而易见。 作为兄长,当然会对兄弟心存感激并妥善照顾遗孀。 因此,证明自己回到这里的选择没有错。 只是今后掌权之后必须确保不再任由此人滥用资源。 第2章 绝不能过继 将来凡是路昀阔寄送来的物品都是给予大哥,同时也是属于她的私人财产,绝对不能让不明事理之人任意取用或挥霍无度。 苏云婵心里又感到轻松了许多,想到路昀阔始终记得他的哥哥就足够安慰人了;据说过去一直是丈夫负担整个家庭开支,那么继续关照路昀阔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眼下既然大人与往日不同,自然要报答知遇之恩才是王道。 日后有了路昀阔的存在支持下,谁敢对她轻视半分? 夫婿地位谁又能撼动呢? “全凭夫君天生好命。” 路河川笑道:“说这些干什么,你已站很久了,赶紧坐下休息一下。” 边说着便用自己的袖子帮她擦拭座椅。 苏云婵犹豫地瞥向坐在上方之人一眼,不好意思立即落座。 路河川心中更为不舍:“你这样注视她做什么,这里是我家。她不太懂得如何招待客人,而且……你现在身体不方便。” 即便绒儿提及女性之艰难,这位妇人替他守护了十几年光阴,他也愿意为她的晚年做些打算。 而如今,她反倒摆起架子来了。 “不能这样的……” 苏云婵声音温润如水,眼中透着几分胆怯,“姐姐还没接受我,我又怎能贸然坐下呢?” 顿时,整个大厅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见众人仍旧未有动作,路河川心急如焚:“三丫,我是说……” 苏云婵立刻感到头疼,急忙阻止他继续喊下去。 才刚刚回到家便闹成这般局面,路昀阔会怎么看待他们这个家呢? 想到这,路河川强压下心中的怒气! 他对看到绒儿受到冷遇实在难以忍受,若不是为了保护她,对那位毫无主见的女人,他根本不愿多费唇舌。 然而让他不解的是,自他踏入家门已有一段不短的时间,可为何他的父母还未出现! 苏云婵微笑着,忍住了内心所有的情绪,再次望向坐在高位上的那女子。 可是对方耳畔那对红玛瑙制成的耳坠随着头的动作微微摇晃,令她的眼睛感到刺痛,几乎要失去刚刚控制好的情绪。 那么珍贵的东西,怎能随便用来做装饰品呢! 苏云婵默默告诫自己:不可急于一时。 接着,苏云婵露出温和的微笑,果断地引着背后的孩子上前一步。 “大年,跟你的母亲打个招呼吧。” 希望这一举动能让情况有所缓和。 突然之间,一阵稚嫩而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厅堂里的寂静。 “汪汪!抓到你啦!” 听到此,祈语笑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地向上翘起,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路河川一下子愣住了。 “少爷您走慢点哦。” “娘亲!我们回来啦!” 见状,祈语笑连忙起身迎接。 “哥——哥哥好——” 一个稍显稳重的小身影自然转身过来,扶持着旁边活泼调皮的小弟弟跨过那门槛较高的大门。 “哥哥最棒啦。” 两人面向大家时,则表现出一副小大人模样,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作揖:“儿子们拜见母亲大人,愿母亲健康长寿,儿子下学了!” 乘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小的那个还故意低头给母亲重重磕了个头,并且把整个人蜷缩起来,透过那胖乎乎的小手缝隙偷偷观察着母亲。 不知道他这样做礼数是否周全呢。 六岁的路砚非常熟练地下蹲去整理三岁弟弟的衣服,确保能够好好覆盖住那个小小的身体。 这时,祈语笑也已经来到孩子们身旁,轻轻地拉过老大的小手,在老二头上轻轻敲打了一下那高高挺立着的小啾啾。 “恩......” 小朋友用极其委屈但又可爱的语气回应着母亲,似乎在说“我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不能再被当成小孩对待了哦。” 然后他就模仿起大人般的样子。 尽管年纪不大,但是见过世面较多的大儿子很快就松开握紧的母亲的手,礼貌而又落落大方地转身向在场的人行礼问候。 见到两个孩子这样表现后,路河川震惊不已! 同样满脸惊讶的还有苏云婵! 因为她一直认为这两个小孩子将是她在丈夫面前最重要的王牌之一啊! 据她所知,她和丈夫都没有生育任何子女。 那么,这两个称呼某人为‘娘’的孩子到底是谁呢? 这个问题同样困扰着极度不解的路河川! 按照道理来说,如果他同祈三丫真的有了后代的话,其年龄理应比眼前这对兄弟俩还要大一些才是…… 一个显而易见的解决方案,在两人的心中闪现——过继! 苏云婵并不乐意。 怎么可能轻率地将夫君的孩子过继给他人! 她们难道不知道抚养孩子有多么复杂吗! 被过继的孩子,从法律和家谱的角度来说,就有了分财产的权利。 更何况是祈三丫的孩子,还要占据嫡出的地位,分到更多! 让别的家庭的孩子顶替大年的位置? 她还怕自己会被同门姐妹取笑呢! 路河川看着这所谓的‘一家’三人,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突然之间多了两个孩子,若非他回来查证,说不定这俩孩子还会每年给他扫墓呢。 虽然按照传统,在他‘去世’后,为他过继一个来继承香火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然而他还活着,并且有自己的后代,再加上苏云婵现在再次怀孕,没有理由再让别人去养另一个男子的子嗣,也不愿这些来历不明的孩子未来能分走他以命相搏才为自己的亲生子女换来的军功! 不行!这两个人一定要遣散出去。 尽管很不愿意,但还是勉强给了那个孩子微笑,其实心底已经在暗暗计划要如何安置他们,让他们各回原处。 在路砚的眼里有一瞬间掠过疑问,不过他很快将其掩藏起来,毕竟爹娘对待客人都未曾有过这样冷漠的表现。 苏云婵紧紧握住了儿子的小手,脸上的皱纹因愤怒而更加明显。 绝对不行! 这两个孩子直接威胁到了她孩子的成长与未来地位! 无论如何也要设法让他们离开这个家。 第3章 彻底完了 祈语笑则冷冷一笑,扶起小儿子,顺了顺他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似乎并不急于对当前状况发表意见:“那么二老爷回来了吗?” “报告夫人,消息已经传达过去了,但听说是被皇宫召见去了,估计短时间内无法回归。” 听罢,祈语笑牵着两个小孩的手:“请为两位小朋友送上茶水吧,然后等着就行了。” 转身带着孩子们刚准备离去时,门外忽然响起了声嘶力竭般悲恸欲绝的呼唤! “我的宝啊!” “真的是我那乖宝回来了?你在哪里啊!” 伴随着尖利高亢的嗓音响起…… “哦天哪——” 顿时路河川兴奋地冲出门外回应母亲激动的呐喊:“母亲!我就是您的河川啊!” 此刻连说话都已经开始夹杂起家乡方言来了…… 这才是真正的失态啊! 看见飞奔而来的身影后,老妇人立刻泪眼婆娑地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臂膀,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确实是她最牵挂的儿子——河川! 紧跟着身后那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也艰难地从座椅上起身走下,因为太过高兴竟一时半会说不出一句话来! “让我好好看看……” 先是怜惜地抚摸一番之后随即变为欢笑着的敲打动作:“好你个小没良心的东西!真是差点把我担心死了啊……” “都是孩儿不争气啊……以后定当好好侍奉双亲,在你们面前尽一份儿女应尽的责任。” 旁边的老太爷也是拍了拍儿子结实的肩膀表达赞许。 老太太边流泪边笑骂道:“感谢上苍保佑、感激祖宗成全,我们何德何能得到今天这般结果啊……儿子受罪太多了吧——” “娘,其实我没有受太多委屈啦——” 说着转向站在一旁看上去比记忆中更强壮许多的父亲。 尽管岁月流逝依旧改变了很多事情,但他明显变得更加健壮甚至还可以自行行走了。 这也是自然现象,有了路昀阔的帮助,两老的生活条件当然会变得越来越好。 很好! 一切都是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啊! 路老太太紧紧握着儿子的手臂,眼神紧盯着他,生怕错过任何细节:“你刚‘离开’的那两年,我和你爹都快绝望了,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让你得以存活下来!” “娘……” 路河川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二老,双亲依旧康健,无疑是他这位愧对父母的不肖子内心最大的慰藉。 “让二老受惊了。哦,对了,爹、娘,还有个人想给你们介绍。” 充满喜悦与感激之情的河川带着妻子苏云婵和他们的孩子走到二老面前。 “这是绒儿,她救过我的命,也是因为她我才能平安归来,并有幸重新见到你们;这小家伙就是大年,咱家的大孙子——来吧,大年,叫祖父祖母啊。之前你不总问起你祖父祖母长什么样子吗?他们就在眼前了……” 小男孩面对突如其来的场面感到有些怯生,本能地躲到母亲背后寻求庇护。 但路老太太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小宝贝揽入怀中:“好孩子,真是太好了。” 苏云婵微微颔首以示尊重,“其实全靠相公吉人自有天相,并非妾身之功也。” 此时此刻,两位老人家的所有关注点都在儿子身上,并未留意身旁其他人的言语。 苍天真是明察秋毫啊! 对于重逢的亲人来说,左看右看都看不够。 而老爷子的精神状态也因此得到了极大提升,仿佛焕发了第二春般强壮了不少。 相比之下,苏云婵独自站立在一边,嘴角挂着一抹苦涩的笑容,静静地观察着眼前的温馨场景。 屋檐下。 只见六岁的路砚不解地看着母亲与其他看似亲近却又陌生的大人们拥抱在一起哭泣不已的样子。 祈语笑轻轻拍了拍孩子的头,吩咐侍女带两个孩子先行歇息。 “是。” 侍女应声而动。 随后祈语笑目送着孩子们离去后转回头看向院中情景:显然处于极度兴奋之中的公婆还未察觉到什么异常? 当忍耐即将达到极限之时, 终于注意到被‘冷落’一旁的妻子,路河川赶紧上前将其引至两位家长面前。 “爹、娘,她叫苏云婵,出身永定城苏府,其母为名门谢氏之后;自幼饱读诗书,温文尔雅。能够迎娶到她是自己三生修来的福分。尽管岳丈大人以商为业,但这并不是说我们两家就存在什么差距。” 听着介绍词的老太太只是礼貌性地嗯了几声而已。 要知道以前听到永定城里姓苏的一家人,甚至只是谢姓这个字眼都能令人立刻匍匐行礼。 但现在情形已完全不同,次子近年来仕途顺遂接连高升,再加上进入京师后见识到了更多达官显贵们的真实面貌;对于这类权贵阶层已不再像往常那般恭敬卑屈了。 但从言语间还是听得出救命恩人的重要性所在——自然也就意味着这份善举值得路家人永远铭记。 表达了足够的谢意后路老太太又再度与重生归来的爱子抱头痛哭起来。 对此状况颇感无力的河川唯有给妻子投去无奈的眼神请求谅解。 毕竟他的母亲确实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妇女罢了。 这一切尽在苏云婵眼中一览无余——看看那边一家人毫无顾忌地打闹嬉戏的模样就知道平时生活多么随意自在了吧。 正当气氛一片混乱之时忽然老太太瞥见不远处的祈语笑时,顿时惊讶不已。 无论如何不能再让自己辛苦等待的儿子有任何闪失了。 察觉到对方目光变化的祈语笑略微挑眉。 老太太脸色凝重无比地承认确有过错,但眼下情况已然改变了许多;随后她望向老公公。 只见一向冷静沉稳的老先生也显得颇为犹豫。 当初为了传宗接代,迫使幼子承担起延续两房香火重任,并间接导致长房媳妇陷入困境的人正是他们夫妇俩,现在看来…… 这一切看起来似乎都不那么简单了。 这叫什么事啊! 大儿子活得好好的,他该如何交代? 路老爷子一屁股瘫倒在椅子上。 脑中只剩下一句话完了,彻底完了! 第4章 做妾 苏云婵被吓得一愣,连忙喊人求助。 仆人们早已驾轻就熟地给老爷子喂丹药,并迅速把他背回房里。 派人请大夫的事情也井井有条。 路河川一边慌乱地叫着父亲,一边焦急万分地跟在后面。 祈语笑望向正护送“孙子”逃离的婆婆,见其似乎有意避开自己,不由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对公婆从她嫁到路家以来,身体虚弱到了极点,每天都有可能离开人世。 他们对于这种装病的手段早已运用自如,看来这次又得继续“病”上好一阵子了。 祈语笑迈出步伐,既然公公突然犯病,作为儿媳的她自然要留在现场陪伴左右。 “夫人,人已经到了。“ 想起今日还有一桩重要事务待办,祈语笑吩咐了几句让下人们照顾好寿安堂,随后径直前往书房而去。 自从来到京城后整整一年过去了。 在这段时间里她们逐步熟悉了各方情况,并且刚刚开始尝试接触那些团体。 现在正是关键时刻,需要由她亲自出面来把控局面。 与此同时,在寿安堂内部—— 医生早已赶到,仆女们则安静而快速地忙碌着烧水、掀帘。 床榻旁边跪坐着满脸忧虑的路河川。 而路老太太站在他的背后,心中充满了不安与杂乱思绪,各种猜测如同浆糊一般搅成一团。 远处站立的苏云婵轻轻抚摩着自己的小腹,眉头紧皱朝门外望去:怎么那女人还不现身? 丈夫的父亲突然昏厥居然还能如此漠不关心,简直太不像话了吧! 虽然表面上抱怨连连,但内心深处却暗暗松了口气。 本来以为只是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乡下丫头…… 自从她走进这个大家庭以来所表现出的行为举止却完全不同以往印象。 不仅外表端庄大方,连言谈举止都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魅力。 如果按照这般情形发展下去的话,即便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克制住,随着时间推移怕是很难继续保持现状吧? 毕竟谁会愿意看着心爱之人身边多出个血缘后代呢? 无意间苏云婵望向庭院方向,只见穿过几扇雕花门洞可以看见一座小园祈。 里面布置精巧别致,花草繁盛景色迷人。 之前走过这条主道时大约用了近一刻钟时间才穿过三层华丽精致的大门。 每座门前皆缠绕着老藤蔓;即便是不经意间的一瞥,也会让人对眼前这番美景留下深刻印象。 无论是奇珍异卉还是亭台楼阁,抑或是脚底下那些小路,这一切都是普通富商家庭难以享受到的生活待遇。 如今住进了这样一栋建筑群落中,更凸显出路昀阔的地位权利。 更何况目前此人尚未成家立业。 这意味着当自己真正成为长房长嫂之后,将正式获得管理整座名为宅实则为府院的所有权,届时便能代表夫君参与各类公开宴席。 为了达成这些理想抱负,哪怕做平妻也是值得的。 就在这个时候,老医师结束了针灸治疗。 路老爷子也渐渐恢复了意识。 路老太太心中早已有了打算。 关于祈语笑这个难以驾驭的女人,休离已经不再是可行的选择,尤其是她已经为路家带来了两个孙子。 当初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大儿子的将来着想,担心他这一脉会断绝后代,希望至少能给长子找个孩子延续香火。 现在既然老大归来了,想必他也能体谅她们当初的一片苦心。 至于说那孩子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老二还是老大,并无实际区别,反正都是姓路的人。 严格来说,这反而是让大儿子白得了两个后人。 如果老大真的不愿意承认这一点的话,他也可以选择只跟新带回来的女人一起生活,假装祈语笑不存在;以路家的实力,多添置几位妾室也是完全可以负担得起的事情。 即便此事传出去有损名誉,只要限制祈语笑外出便不会有问题。 想要干脆地将祈语笑改名换姓作为二房的小妾? 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想法。 看看现在的老二是什么身份、拥有多么大的权力与地位就知道了。 祈语笑根本不配给这样一位显赫的儿子做任何事情,更别提让她靠近一丝半毫。 路昀阔未来是要迎娶贵族小姐的人物,祈语笑的身份又怎能与其相比? 至于这两个孙子也绝不能转到二儿子名下抚养。 保持昀阔院子里的良好名声非常重要,不允许任何污点破坏这种状态。 所以无论从哪方面讲,这两个孩子都应该继续算作是大儿子一脉的血脉。 “婵娘,婵娘啊,你父亲醒过来了,请快来这儿让你爹爹见一见吧。” 但是路老太太似乎有些不太情愿:“刚刚不是见过面了吗?让人把她带走吧,我和你的爹爹需要跟你单独聊几句。” 路河川怎么可能不明白其中之意呢,顿时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这次回来对婵娘已是极其不易,难道还要让她再次感到受伤不成:“母亲,婵娘不仅是我的妻子,更是我子女的母亲。如果没有她的付出与努力,孩子们今日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你说的是妻吗?而不是所谓的‘侧室’?” 面对突如其来的质问,原本还勉强支撑着坚强表情的苏云婵终于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眼看爱妻受到了冷落,路河川赶紧解释道:“娘,婵娘并不是什么侍妾,她是经过正式婚礼迎娶回家的妻子,并且以后还将被视为平妻的地位来相待。” 听了这话之后,路老太太与老爷子同时在眼神中显露出了几分诧异。 要知道祈语笑可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那个一不如意就会拔刀相对、整个路家沟里都有名号的家庭悍妇,怎么可能会允许另一位妻子与自己平起平坐? 更何况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她独揽大全,在家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违背其命令,连苍蝇都没有办法飞出她的五指山范围。 甚至整个宅院内外全部被她控制得死死的,即便是两位老人也不得不处处小心翼翼地生活。 “河川啊,你忘了些事情!” “什么事?” 路河川显得颇为迷茫不解:“母亲大人,我已经认定婵娘是我一生中不可或缺之人。” 第5章 惴惴不安 对于这位突然表现出如此强硬立场的儿子,路老太太深感不安:。 于是只好再次提醒道:“你先暂时回避一会儿,我们想和你说几句话。” “直接和你说吧。“ 路老太太倒也并非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老顽固,村里发生的事情她总爱插一脚参与一下。 “但可以确定的是语笑是不会同意这个提议的。“ “你说的那个名字叫‘语笑’的人是谁呀?” “当然是指你的配偶啦,就是原先叫做三丫的那位女子,她后来改名叫语笑。” “好端端的名字干嘛要随便改来改去?” 老太太并未提及实情,说是次子给改的新称呼。 “总之不管怎样,这件事情她是绝对不会答应下来的!” 不过此时此刻的路河川根本就不在意对方是否会反对:“这是我个人的选择权,凭什么任由她干涉!“ 路老太太顿时眼前豁然开朗。 这样的道理才正确啊! 多年来始终觉得自己在家里受到太多压制。 一切大小事务几乎都要取决于祈语笑的心情好坏。 曾经私下找过小儿子抱怨过这个问题,但他总是强调说嫂子失去丈夫之后过得也很不容易,建议母亲应该给予包容理解。 可每当遇到什么事情不如意时就自我封闭不吃东西,这让做长辈的如何接受呢! 若论起来,祈语笑这般无礼,全因路昀阔宠溺所致! 路老太太立即将这“忤逆不道”的念头压下。 哼,实则是她的小儿子公务缠身,不屑与女子斤斤计较。 不过如今情势不同了,河川已归来。 他定不会容许那女人肆意妄为,在这路府,终究还是他们路家人掌权,也就是说,是她在执掌大局。 路老太太紧紧握住他的手,理应如此,作为平妻的身份也罢,要给祈语笑好好整顿一下规矩,让她清楚这家族到底姓什么:“我们都是平妻,还有你的长孙。” 接着,路老太太拉过苏云婵的手,道:“你尽管放宽心,救了河川一命,路家绝不会忘记这份恩德,这份功绩可不是那女人能够比拟的。” 苏云婵脸露微笑,心中自然明白自己的正室身份,对于那一个“平”字,她也不介意。 路河川很是欣慰,在苏家时他不好为了妻子出头,可在自家地盘上没人敢轻视她的存在,更何况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做:“父亲,母亲,弟弟怎么还没回家?” 路老太太知晓其中原委:“估计是在皇宫里议事,若在御前奏事的话,怕是消息传递不到小牛那里。他一旦听说你还活着的消息,定然欣喜若狂。毕竟你们自幼就亲如一人。” 谈及弟弟的时候,路河川显得十分开心,更多的是一份自豪之情。 小时候的弟弟确是和自己最亲近的人,总是央求着要跟随他去山上冒险。 然而考虑到弟弟从小身体羸弱,他也从不敢轻易带出去玩闹。 谁曾想到现在居然变成了能独当一面的人。 听婆婆提起丈夫小时候的点点滴滴,苏云婵脸上不由浮现出温柔笑意。 依靠这对兄弟之间的深情厚谊,有助于稳固她在路家的地位,从而拉拢到路昀阔。 …… 黄昏时分。 “二少爷回来了!二少爷回来了!” 只见一小厮疾步而行! 快速穿过廊庑。 苏云婵本能地收回目光,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涌上心头。 都说名气在外如同影随形。 路昀阔的名声早已如雷贯耳。 他十二岁那年即担任所在县城中一名文书小吏,负责清点发放给农民的锄具及其他杂项物资,并因此走遍乡间村落、亲身劳作于田间地头试验栽培技术,短短几年内使平安镇粮食总产量显着提高数倍有余。 当时天子曾询问其最初是否怀抱远大理想。 彼时的路昀阔回答说其实初衷仅限于尽快回收赊账而出售的农具罢了,否则上司便不会再向他拨发薪酬经费。 十五岁那年他又被郡守赏识委任五川郡簿丞,不久后当地升格成为了十大名府之一,政治清明百姓安康物阜民丰社会风气一片祥和景象。 接下来的一年内十六岁的他又参加科考凭借一篇《论民生》入朝中选贡士,同年更是撰写出《边塞防御综述》一举夺得榜眼之位, 十六岁的他选择离开京城前往偏远地带出任县长职位。 历时五年期间该地区成功转变为商贾云集之地,并且周边军事据点向外推进逾百里,未尝有过激战记录发生。 敦文年间第十二年年,周朝皇帝为稳定西疆局势派其专门应对边疆族群冲突问题。 通过运用恩威并举策略以及坚持拒绝所有非法馈赠,同时大力发展边境防务,并广泛惠及农业发展。 正当世人认为这位少年将荣归故里踏上仕途青云直上之时——他却主动要求赴往贫穷落后的安海府任职地方官长达数年之久期间,亲自指挥了一场让整个国家震撼的大海之战。 极大提升了周边邻邦对本国舰队实力的认可程度,以至于最后版图边界得以进一步向外延伸覆盖到了海域范围之内。 至此路昀阔的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朝廷中诽谤路昀阔的声音层出不穷。 正当所有人都猜测他会驻守一方而不听从京师调度时,路昀阔却主动辞去了所有职位,请求前往北疆的边远地区。 于是,北域的关键交通再次畅通无阻,朝廷长期以来为地方重将问题头疼不已的局面得以改观,不仅化解了困扰朝政的大难题,也彻底让诸多非议消声匿迹。 可以说,在大周朝所有的官员中,几乎无人未与路昀阔有过工作交集,他对治理与军队管理的独特见解更是为人所广泛称赞。 他也是唯一一个从未在肥沃土地上担任过一职的大周三品高官。 苏云婵怎能不感到忐忑不安。 她的心情无比焦虑,浑身都在轻微颤抖。 …… “二爷。” “二爷。” 早已等候多时的仆人们见到主人回来后纷纷弯腰致礼。 路昀阔随手一扔缰绳,点头回应道:“夫人在哪儿?” 他的步伐未曾停留,表情凝重。 第6章 母子平安 管家急忙赶上说:“回禀二爷,夫人正于前厅接待贵客,尚未来得及退场。来的是老爷与老太太的重要访客。” 路昀阔止步于前往前厅的路上,知道她在会客期间不允许他人轻易到书房旁:“夫人是否有所异样?” 真是大哥来访的话,她的内心又会有何反应呢? 见管家似乎一脸困惑地回答:“一切照旧……” 路昀阔皱起了眉头,原本便已严肃的脸庞此时更显冷峻。 他缓缓解下那条紫色绶带,仅留下两指宽窄的黑带束住修长的腰身:“具体地点是?” “回禀大人,在寿安堂。” 随后,路昀阔转朝寿安堂而去。 当他踏上通往那里的青石小径时,原先浮现于眉间的忧色已然消失无踪。 …… “二爷已经到了。”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整个房间里的交谈声骤然变得细不可闻。 苏云婵握着手帕,几次迟疑之后站起身来,满怀期望地朝门口望去,结果不由得呆立当场。 面前的人异常年轻。 完全不同于她以往见过的所有男人。 余晖洒落在此人身侧,令其面部细节难以分辨,但从那一袭挺拔的姿态可以感受到,他每走一步都是那么沉稳有力。 就在那一刹那,苏云婵感觉自己心跳猛然加速。 直至他走出光影交汇处,一张毫无岁月痕迹的脸庞清晰可见。 虽然年纪轻轻,但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种不可侵犯的气息,使她原本想要亲近称呼一声‘路大人’的愿望变得愈发艰难起来。 路昀阔一眼认出了长兄的身影。 哪怕相隔多年,这份血脉相连的感觉自己任然没有忘记。 这人确实是自己的兄长。 现在轮到他归来了,那个理应站在她身旁的男人。 一向行事果断的路昀阔此时的步伐变得缓慢且茫然...... 看着面前的这位,即便是路河川也不禁陷入了迷茫,眼前之人真的是他的亲弟弟吗? 居然一点都看不出来! 印象中那个面容枯黄、身形瘦弱、总躲在人后的胆小鬼,现在竟然站在眼前:“小…… 牛?” 路河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这个男子身材魁梧,挺拔威武。 路昀阔平静地行了一礼,“大哥。” 她见到他了? 路老太太微妙地舒展眉头,她早料到一切都会顺利解决。 成措并没有在意这女子的到来。 一声“大哥”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他知道小牛娃依旧认得他,而小牛娃以前总是依赖着他。 至于婵娘所忧虑的家族门第差距使得他们关系生疏,显然是多余的顾虑。 “牛娃子……真的变了很多……” 本想进一步增进兄弟之情的话语,却因过度激动而结巴了起来。 毕竟弟弟如今身居高位,多少让自己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从前那个能够一起玩笑的朋友,现在喊一声“牛娃”似乎变得十分尴尬。 老太太轻轻拍了一下长子。 “别再说‘牛娃’了,得叫声成措才行。” 在那些京城贵族面前,这种土里土气的称呼只会成为笑柄。 这些自视甚高的家族,每逢做客总会偷偷笑话他们寒酸。 但幸好自己儿子争气,令这些人不得不憋住讽刺的话语,心中得意:“现在的全名是路昀阔,字成措,是一位老师所赐之名。” 路河川显得更加手足无措。 他自然清楚堂堂路家主的身份称谓,方才只是一时情绪所致罢了。 “成措。” “兄长随意即可,不必拘泥于形式。” 听到此话,路河川顿感宽慰。 内心虽然仍旧忐忑不已,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带过身旁的苏云婵,“这是你的嫂子,出身永城府的苏家……” 起初,路昀阔并未立刻反应过来,甚至没有注意到有女人在场。 待大哥骄傲介绍完后,他才明白原委。 苏云婵急忙上前施以大礼,“路大人。” 表现出了十二分敬意。 面对这般恭敬,路昀阔神色恢复如初。 再次发言时声音依旧淡然平稳,“不敢当。” 知道了吗? 生气了? 一连串疑惑涌上心头,但最终还是压制住了内心的冲动。 简直——荒诞不经! 路昀阔这才意识到身体慢慢松弛了下来。 假如哥哥别有所图,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呢:“兄长,请入座吧。” 身穿红色长衫轻轻摆动起来。 苏云婵不安地望向丈夫,完全猜不透路昀阔对他们夫妇的看法:既没叫过嫂子。亦无半点表示。 感受到夫人的疑虑,路河川给予一个安心的眼神——有什么可担心的? 小叔和嫂子之间保持适当距离理所当然,何况二弟身为文官,难免古板严谨。 这样看来倒也有道理。 还是变得拘谨起来,特别是在管理路府的事情上,更需谨慎周详地规划。 路老爷子和路老太太早习惯了他们的小儿子那张严肃的脸孔。 一个堂堂三品大官,怎么会整天挂着笑脸? 这样的话下面的人岂不都乱了套。 而且,只要不碰钉子,他在家里并不会摆出官员的架子:“成措说了让你们坐下,你们就尽管坐。” 真的很开心啊,两个儿子如今都在身边陪伴,并且还多了个小孙子以及一位儿媳妇。 最关键的是,这样就使得大房那边不再那么得意忘形。 以前因为小儿子没结婚,大房那边的妻子就真把自己当成吏部侍郎家里的当家人了! 哼,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到底结了多少次婚吧。 这些年每次出门她都能感觉到让人们知道小儿子同时承担两家职责是多么不合适。 那些有点地位的家庭暗地里笑话她是“胡闹”。 伴随小儿子职位越来越高升,这种安排愈发显得不合适。 因此近年来,关于让小儿子接管两房的话题,她也很少再提。 这样也好,今后各家各自安好,每个人都不必感到别扭。 至于老大归来后,有关老大妻子之前的行为,在外人看来只会成为笑谈罢了。 对此路老太太并不关心。 如果祈语笑觉得自己对不起大哥,那就干脆出家为尼算了。 反正对于这一切,“这些年大哥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 “身体也健壮吗?” “一切都很好,非常健康。” 第7章 看脸色 苏云婵隐隐约约觉得丈夫的态度像极了一个在回答询问的仆人。 但实际上面对岳父时,相公从未表现出半点谦卑。 只能说,路昀阔给人的感觉太过威严了,让人情不自禁地采取较为恭敬的姿态。 “为何直到现在才回来呢?” 这一句话立刻让路河川夫妇神经紧绷了起来。 好在此前二人已经商量过应该如何应对这个问题。 “因为一直有病缠身……” “得的是什么病症?重不重?什么时候开始好转的?” “我……” 还没等对方回答完,路老太太便插话道:“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哥刚回家,难道你还把他当成了下级不成?” 路老太太自然不是傻瓜,明白早年间自家条件差,确实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再加上那时候若回来了,又怎能找到这么个既识字又贤惠的好老婆! 这道理明眼人都能看懂,哪还需多言? 路昀阔看了看母亲,对她这样护犊般的反应并未感到意外。 嘴巴上虽然说着瞧不起豪门贵族那一套规矩,但在私底下却又总是模仿她们的做法,结果就成了个四不像的存在。 于是他转移话题问道:“这几年大哥究竟做了些什么事情呢?” 听闻此言,路河川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 并不是他内心毫无愧疚,刚开始被救出来的时候确确实实是想过尽快赶回去,与家人团聚的。 只是当时商队早就离开了家乡所在地。 后来…… 他意识到自己怎么能两手空空地回去呢? 所以他对曾经作出的选择没有任何悔恨之意,接着跟兄弟讲起军旅中获得的一些成就以及未来的志向! 他认为路昀阔一定会理解他的想法。 而站在一旁的苏云婵也在密切关注着弟弟对此事的看法。 见到对方脸上没有出现不满情绪后,才终于放松了心情,认为此事或许可以顺利过去了。 毕竟作为一个长期待在宫廷、见多识广的男人来说,应该更能体会到丈夫心中那份执着。 两人随后便聊起了家常琐事。 至此,苏云婵的心才算完全放下。 尽管没有激动人心的拥抱,也没有重逢时热泪盈眶的场景,但对两个男子而言,还能有怎样的表达呢? 难道要学着老太太那般紧拥儿子哭泣吗? 这显然不合实际,何况他曾提及,与弟弟的关系甚是亲密无间。 童年时期,父亲长期患病在榻,母亲无力劳作,是靠他一手拉拔起年幼的弟弟。 情谊深厚可想而知。 苏云婵心中稍稍放松,转念思考其夫过世后,路家所面临的困苦境遇。 可以料想到那段岁月定是布满了艰难险阻。 不过彼时路昀阔已经年满十岁,或许很快便承担起了维系家庭重任,从而奠定了如今路家的基础。 河川哥语气中夹杂了几分感叹,“这些日子以来全仗苏嫂照料……其中甘苦难以言喻……” 路昀阔品了一口茶,那是其嫂偏爱的新鲜春芽。 生活当真不易么? 兄长故去之后,她的负担愈加沉重:服侍病倒卧榻的双亲、照料频繁发病的自己…… 这一切都没有听到她任何一句怨言,依旧乐观面对,鼓励自己奋发向上。 至于承继一事…… 并非因母命难违才如此决定。 而是他自身努力促成,从不打算轻言放弃。 即便是大哥归来也无妨。 苏云婵脸上浮现出理解而又成熟的微笑:“你才是真正经历磨难之人……” 两人的目光里充满了深深的情感交流。 看着杯中晃动的清茶,路昀阔陷入了短暂沉思。 …… 宴席设于寿安堂内。 路老太太兴致勃勃准备了一顿团聚之餐。 路昀阔随即吩咐下人请夫人前来共用晚膳。 对于如何安置哥哥归家这件事,在心中已有明确打算。 唯有长子身份象征才能永载祠堂之中! 两个儿子乖巧顺从:“崇儿,到祖母这儿来。” 路老太太一手牵扯着长子另一只手拉着孙儿落座:“桌上都是你喜欢吃的东西,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让您费神了。”望着她们,苏云婵笑容温和而甜蜜,跟随夫君缓缓入座。 路昀阔的眼神瞬息之间黯淡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轻轻抚平外袍,将里面华丽衣物遮挡起来。 一盘盘佳肴被端上了桌子。 精美铜质盖帽扣在食物上方,隔绝香气。 所有菜色齐备,却没有谁动手掀起那些铜制装饰盖面。 路老夫人照例逗着小孙子玩。 桌上佳肴静置未动。苏云婵感到疑惑,为何无人动筷? 路河川也觉得奇怪,为何不把菜揭开?他们在等待什么? 早已饥肠辘辘的路大年,在闻到饭菜香味后更是饿得不行:“祖母,我想要吃饭。” 路老夫人怜爱地轻轻拍了拍乖孙子的手:“咱们再等等,等你母亲来了我们一起享用。” 小大年已经饿极了:“娘就在这里啊,我要吃东西,我真的要吃……” 苏云婵顿时感觉有些难为情,因为刚才老人家提到了“母亲”这个词。 “我不管,我就想现在就吃饭……” 苏云婵顾不上脸红了,因为她发现儿子闹得很厉害,不禁担忧地瞥向路昀阔的方向,生怕他会因此对大年产生反感。 “好啦好啦,我们这就开饭,乖乖别闹了。” 祈姑姑走上前来,满脸笑容递给老夫人一份精致点心,“这样可以让小少爷先填饱肚子。” “不嘛!我就要正经吃饭!”小大年继续抗议着。 路河川眉头紧锁,“娘,这怎么回事?” 老太太愣了愣,答案显而易见:祈语笑还没现身! 突然之间。她注意到大儿子的表情,猛然意识到其中的缘由。 原来她最牵挂的大儿子如今回来了,而这对于祈语笑来说意义非凡。 这意味着未来日子,祈语笑的一切言行都需要看自家大哥脸色行事。 想到这里,路老夫人心头猛地一阵激动。 这一刻她期待已久——终于能够通过自己的孩子压制住那个让她长期受挫的女人。 “嗯嗯,开饭!”给她的宝孙子吃东西。 但是……没有任何反应。甚至下人们也没有动作,整个房间内弥漫起了一种诡异的气息。 “我说现在就吃饭!没听见吗!” 第8章 不知所措 路河川大声嚷嚷起来,根本没想到连自己宣布进餐都没人响应。 苏云婵先是诧异万分,接着内心涌现出几分欢欣雀跃,暗自打量着丈夫的态度变化。 祈姑姑则保持着一贯冷静:“若是小少爷嫌弃这份点心的话,那么我就去取些其他的食品。” “明明桌上有现成的饭菜还说什么甜品!” 河川迅速转移目光寻找弟弟的支持——难道这些家伙真的胆敢公然反抗主家不成? 但只见路昀阔语气淡然道出背后缘由:“这些都是按母亲所设下的惯例办事。按照规矩,在大婶婶未能落座前任何人不得先行用餐。过去家中条件艰苦之时,大婶子往往为了照顾全家上下操劳至晚才回家休息,却总是将最好口粮留给父母大人,故此母亲特别制定了这么一项家规来回报其恩情。” 听完这番解释,所有人都哑口无言。尤其令路老太心情复杂起来。 此时此刻,被饥饿驱使的小大年哭声更加响亮,因为他整整一天滴水未进呢。 眼看周围沉寂依旧,苏小姐不由得将锐利的目光投向长者…… 忽然之间,路老太一挥手猛击桌面发出声响,“无论怎样!今天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正常用餐!” 同时心里默默告诉自己:这些年她已经足够体谅忍让祈氏了;如今情况不同往日。 这句话主要是向着身边侍女传达的意图。侍女随即看向二少爷以示确认。 最终还是听从了主母的命令:“遵命。”并招呼随行人员撤去盖子开始上菜过程。 看到这一切顺利进行下去,这位老人家几乎喜极而泣,原本以为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未曾料想真能达到预期效果。 她过去受了不少苦楚。 路夫人激动地握着筷子说:“快来吃,大家都来吃!” 路河川也陪着拿起筷子,心里对于三丫的奉献感动万分。 但是怎么能因为这点恩惠就让老人家来等她呢?这简直是不讲理! 苏云婵正想拿筷子时,发现路昀阔没有动。 他还是像刚才那样正襟危坐,餐具都没有打开。苏云婵的手僵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路河川发现了这个问题,手中的筷子悬在空中,夹不好,不夹也不好。 只有路夫人跟路老爷以及不懂事的小孩子们还在动筷子。 路老爷子和路老夫人都发现路昀阔并没有动筷。这一瞬,两人的饭菜变得索然无味。 路昀阔仿佛没有看见这一切,等到气氛愈加沉闷后才开口道:“怎么都不吃了?孩子们都要饿了,大家开始吃吧。” 但他依然没有动筷。在这个家中,难道要等到她不上桌才有人敢开饭? 几秒钟过去了。还是没有人动手。唯有小孩子的吃饭声。 苏云婵感到羞愧难当,路昀阔还没吃,她的儿子却已经开始狼吞虎咽了。 祈语笑微笑着走进屋子。 路昀阔见到嫂子,立即恭敬地起身并退后一步,庄重行礼:“嫂嫂好。” 由于他的认真态度,苏云婵与路河川也不由自主跟着站起。 路河川站起来一半,见到弟弟竟是在对妻子行礼,便又重新坐下,感到十分疑惑! 哪有丈夫给妻子敬礼的道理! 苏云婵勉强笑了笑,仍然不得不接着起身向祈语笑施礼:“苏娘见过大姐。” 心里暗骂:若此时还不说话,那真就是故意刁难我了! 这时,路戈、路在两个孩子从母亲的身后走出来,并作揖问候:“见过祖父祖母,二叔,以及两位宾客,请安。” 小弟弟路崇则只是望了一眼,依旧津津有味地吃着。 这种无声尴尬的局面再次回到了苏云婵和路河川身上。 气得脸色苍白的苏云婵心想:本可以挽回一些颜面! 现在路河川为孩子解围,告诉这两个不懂规矩的孩子他们该喊自己爹! 而不是什么贵客! 而这时,祈语笑已经走入房内并向公婆行礼道歉:“让爹娘久候是我的过错。” 然后自然而然地带孩子们坐在婆婆旁边。 尽管内心满腹怨言,但长久养成的习惯使得路老夫人无法说出那些憋在心底的话语,只是勉强挤出一句说道:“来了就开始用餐吧。” 路昀阔依循礼仪坐在最后,比嫂嫂落后三个位置。 原本打算看好戏的心情瞬间崩塌,苏云婵现在更加窘迫,不知是否应该继续站着还是寻找座位。 毕竟她总不可能做到比路昀阔还要前面的位置。 于是之前碰过的菜品被一一撤下,换上了热气腾腾的新菜。 “各位请享用美味佳肴。”随着仆人的呼唤声响起。 “这些都是娘喜欢的菜肴呢。” 祈语笑温柔地请大家享用,仿佛对撤走的冷菜残汤视而不见。 路河川的怒火逐渐升腾,突然把筷子重重地拍在了桌上:“你——” “大哥吃饱了吗?” 路昀阔语气平淡地问道,“如果已经饱了,那么祈姑姑,请给公子上茶。老人家不喜喧哗,希望大哥能够体谅。” 小路在被吓了一跳,身体微微颤抖,本能地朝叔爹身边缩了缩,显得十分害怕。 看到这一幕,路昀阔露出自回家以来的第一抹温和的笑容,自然而然地为儿子挽起衣袖,耐心地看着他吃饭。 眨了眨眼,偷偷用嘴形呼唤:“爹爹。” 他是和父亲最亲近的人。 对于这样的请求,路缉灵只能无奈一笑,给儿子夹了些他最喜欢的拔丝山芋。 只许吃三块,再多眨眼都没用了。 路河川原本憋着一肚子气想说的话,在这紧张却又不失和谐的餐桌氛围面前,显得不再适合说出口了。 苏云婵仍然愣在一旁,似乎不知所措。 老祖父路戈、祖母则好似未曾察觉,依然安逸地享受着晚餐。 “母亲,你怎么不吃啊?”这话让苏云婵感到更加无所适从。 她委屈地瞥了婆母一眼。见此情形,路夫人赶紧转向孙子路戈,继续注视着他用餐。 路河川强忍着心中的烦躁,请苏云婵入座,并下定决心,稍后一定要与祈三丫再谈! 尽管心中万分不愿,苏云婵最终还是勉强坐下,希望能借此引起路昀阔的关注。 第9章 丑闻 本应沉闷压抑的气氛,在祈语笑到来之后莫名变得活跃起来。 即使没人开口交谈,周围无论是侍女、仆役乃至孩子们都显得比平时开朗了许多。 祈语笑细嚼慢咽,享受每一口饭菜。 而在她对面,路河川面前那盏缓缓飘出香气的茶水却让他内心难以平静。 虽然他有千言万语想要吐露,但餐桌上此起彼伏的筷声、浓郁的汤汁香味以及静默无声的一切,都在暗示现在并不是开口说话的好时机。 满腹牢骚无法释放,路河川只好将怒火压下。 看着路河川坐的位置,祈语笑心知肚明两人之间还有矛盾未解。 当她落箸时,轻轻扫了一眼身旁的祈姑姑。 感受到对方的目光,祈姑姑低下了头,明白接下来自己应当如何去做。 用餐完毕,祈语笑擦了擦手,却并不打算承担这份责任,于是借口事务繁忙带着孩子离开了现场。 待她们彻底远去,直到最后一名侍女的身影也消失无踪后,路夫人才重新展颜微笑:“大年,吃得还满意吧?” “祖母……您吃饱了吗?”苏云婵满脸疑惑。 为何会这样?自从祈三丫踏入家门,老夫人对她连半点严厉的话都不敢说! 这不是纵容外人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吗?哪里还有家规可言! 这种过分的行为简直令人无法忍受! 苏云婵转头看向路昀阔——即便是面对这位家族中的顶梁柱时,那位女人也敢于如此放肆,可想而知,在平常日子里,对方更可能是嚣张至极! 怎能放心让如此跋扈之人照料父母?此时此刻,路昀阔正端着茶杯,从容品味。 不满的情绪让苏云婵紧紧握着手帕绞来绞去——男人们真是粗心大意! 抑或是他们也有自己的苦衷? 毕竟,路大人全身心投入于国家大事之中,家庭里的这些小事都被那个女人一手把持,不懂得其中规矩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更何况,也许那女人还会自我标榜多么辛劳付出呢! “母亲,难道她平时也是如此无礼!” 苏云婵气不过,“真是太不像话了,匆匆吃完就离开!我们难道仅仅是她用来填饱肚子的道具吗?” 路老夫人一时没回过神来:“你说的是谁?” “祈三丫!” “她有事在忙。”这是常态。 “还能比二弟更忙!?难道就可以无视父母!?” 路昀阔听到这里,望向长兄一眼,随后收回了视线。 能够让他见到父亲和母亲,可见大嫂心底的善良。 路老夫人望着大儿子愤怒的面容,原本淡然的脸庞也渐渐染上了不满。 是啊,自己的儿子都回来了:“你看看她…… 她平时就这样的……”家里连仆人都不大听话:“她……” “老夫人……”祈姑姑笑着轻声回应,恭敬地弯腰:“您跟老爷该服药了,让我搀扶您二位去用药吧,稍后再同大爷和二爷细谈,您的身子最要紧。” 服药,没错。自小儿子成就斐然以来,路老夫人越发重视起保养身体的事宜。 于是路老夫人嘱咐大儿子等她一会儿,打算服完药物再接着讨论问题。 “娘亲快些走。” 堂屋内,只见祈姑姑轻轻搅动手中的药材,语调温和却又带着一丝严肃:“老夫人,这事儿您想清楚了吗?是否真愿意接受大爷归家?” 路老夫人内心感到不解,这难道是个问题吗?她的大儿子回转家中,自然是家庭一分子! 祈姑姑将调制好的药品呈上:“但二爷名声怎么办呢?” “成措他有什么相关性呢?” 老太太不解地问,“而且,当初大家普遍认为长房之人已然亡故,这样的安排其实也考虑到对他们有利。我相信大哥会明白这一点。” 对于子女们的情况,她自认了解透彻。 “哎呀,主子呀,您没意识到问题所在吗?关于二爷身份一事您可曾遗忘过?假如大爷当真归来,那么以后二爷要如何立足朝廷之上?外人会用什么眼光对待咱们家啊!二爷前程可否经得起此番打击?仅仅因为接纳一位大爷便让整个汴京城的人都对我们指指点点、嘲笑不已,那将来我们还怎么在这众多显赫家族间立足呢?岂不是一直抬不起头来!” “她们怎敢如此放肆!我儿子好歹也是正三品官职!” “即便这样,外界对二爷仍会有非议。所谓承祧二字说得好听点算是义举,但一旦大爷现身,则一切都会被误解甚至污蔑。到时候外边流言四起,恐怕连‘老淑人’这个荣誉都保不住了哦!” 奴才说到此处顿生怜悯之心。 这话让路老夫人大惊失色,“老淑人”的称谓对她来说无比珍贵。 每逢出席各种宴席活动之时都需要靠它为自己撑面子。 失去这份殊荣,往后出门在外都不知该如何抬头见人。 尤其即将到来的一次聚会,必须展现出最好的姿态不能逊色于他人:“这事竟这般严重?” “当然了!多大的丑闻啊!弟弟代替哥哥接替两个分支之后突然原配之长又现身了,这种戏剧性的转变足以令满城风雨。那些本就嫉妒心重的世家主妇们岂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现下抓到了这么个弱点,说不定有人会在族规中刻意加上一条‘粗鄙老妪祸乱宗族基业者不娶其女’之类的羞辱之辞,并附注实例‘参照路老太太事迹’,简直是杀人诛心之举,不仅眼前利益受损,恐怕后世名声都将受损。” 听到这里,路老夫人几乎被吓瘫在地。她绝不能在众人面前丢这样的脸! 让那些自视甚高的老太婆笑话自己!“不行,绝对不行。” 祈姑姑深知自家夫人的脾性。 没有那样的出身背景,居然还想着获得那些贵族夫人们的青睐。 “那怎么办?” 祈姑姑微笑着说:“依奴婢之见,不如老夫人您收个干亲戚,或是远方的侄子来投靠。如此一来,大爷也能侍奉于您左右,又可免去外界的非议。” “要是有人认出了大郎……” 第10章 认干儿子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即使有人真的认识,您也可说自己因思念故人而格外照顾这位远房亲人。况且咱们的大爷坟墓都还在那里立着呢。” 路老太太望了一眼路老爷子,老爷子就赶紧吞服药汁,他一贯懦弱无主张。 只要不影响到自己的好日子,他对任何事都没有意见。 再说了,这建议听起来也颇为不错啊。 这样既能把长子留在身边,也不会给次子带来坏影响,对所有人来说都算是一件好事。 但他又不想让长子感到被冷落,急忙表明态度:“当年我就说别同时祭祀两个家族的祖先,你非要这么做。看吧,现在出了问题了。” “什么叫我偏要这么干,你自己当时不也是同意了吗!” “我能拦得住你吗?那时候你是多么地坚持!” “你真的有尽力去阻止吗?你还巴不得早点为大哥续香火呢!” 眼看两位老人快要吵起来,祈姑姑急忙劝解:“两位老人家当初是为了大家着想,大爷肯定会理解,并心存感激。毕竟这也是孝道之一嘛。” 最后这句话说得很清晰有力。于是二位长辈暂时停止了争论。 祈姑姑趁机补了一句:“真是怪了,大爷偏偏选在这个时刻回府。要知道自从您二老来到京城过上安稳生活后不久他就出现了,难道是看不得您们过得好吗?” “我们的河川可不是这样的人。”听到有人质疑儿子,路老太太非常不满。 “当然不是了,大爷之前肯定曾试图回来探望过,但那时我们都搬走了。根本原因还是因为二爷当时的声望不足以让他找到我们。” 实际上,二弟在外面的名气已经足够显赫,但他从未回去看望家人,根本不了解路河川如今已成了朝廷重臣的事实。 “够了,不要再多说什么了。”此时此刻,路老太太显得有些烦躁。 她心里清楚极了,这个长子既然还活着,为何不在更早些时候回家! 整个汴京城里,那些高门大户的女人们向来就爱拿她开涮。 她们喝杯茶都得按照繁琐礼仪进行;写首诗还要讲十几个规矩;然后装腔作势地问她是否精通这些事情,才能培养出如成措这般优秀的后代。 呸!即便如此,她也不能表现出反感,在那种场合下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姿态。 因为她很喜欢这种社交氛围,在那儿她能够接触并融入那些高贵的圈子里。 如果这次家中再闹出什么丑闻,未来她在外面将怎样维持住面子呢。 因此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这是真河川。 表面上路老太太则问道:“你觉得他自己愿意接受这个安排吗?” “他是您的儿子啊,为了母亲什么都肯做。而且据我看,大爷和他的妻子苏氏之间关系非常好,甚至会感谢您帮助稳定家庭秩序呢。尤其是对于保住妻子地位一事,苏氏更应当加倍尊重与伺候您。” 听完这番话后,路老太太觉得确实很有道理,“我这样做其实也是为他们小两口。” “谁说不是这样呢?” 祈老太太再次见到长子时,那份喜悦依旧在心,只不过如今却多了一丝隐隐的不安。 儿子能够归来自然让她激动得无以复加,连老头子都高兴得昏厥过去。 但是……情况确实很为难。 这都是因为命运捉弄所致,想来大儿子应该能够理解这一切的不易吧。 毕竟十五年的光景,足以让一切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祈老太太紧紧握住了长子的手腕,忽然间察觉到了异常:“你带回来的女人和小孩儿呢?” 他们去哪了?!顿时之间她的语气变得万分焦急。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进入东厢房!哪怕是一步都不行! 不然到时候可就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路昀阔瞥了母亲一眼回答道:“我看现在也不早了,便安排他们到后厢房休息去了。” 听到这里祈老太太总算是稍微放心了一些,在自家院落里就好,以后也就让他们留在自己这儿住下。 这个院子还算宽敞嘛。路昀阔心中冷嘲着想。 其实他很清楚自己的母亲到底是什么样性格的人。 刚才那一瞬间抓住大哥手臂时眼中闪过那点儿微妙神情就已经说明问题;接着又对苏娘母子俩的位置表现出这般过分关切的样子…… 无疑她早就心里打起了算盘。 连自己的亲骨肉都能成为谋划对象……哼,果然不出所料啊。 可是——难道这位也参与其中了吗? 想到这儿路昀阔转头看向旁边的姑娘祈氏。 祈氏低下了头,保持着一份谦卑态度。 见此情景,路昀阔沉默片刻将目光挪开,并且暗自留神观察起她来。 这时祈老太太牵着大儿子准备要说什么,然而开口之际却发现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甚至是觉得羞于启齿。 认干儿子这种请求怎么说得出口啊? 假如大儿子反问为什么要做表侄关系,岂不是让人难以应对。 总不能直接告诉他是因为弟弟娶妻还承担两家责任,所以你已经没资格当这家真正的主人才对? 大儿子当场跟自己闹掰甚至产生怨恨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因此这些话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来的。 “娘,您有什么事吗?” “我……”几次欲言又止之后祈老太太突然注意到旁边站着的小儿子成措,急忙岔开了话题:“成措,过来,跟哥好好聊聊你们之间的近况,我去瞧瞧你爹那边。” “爹他到底怎么回事儿?” “没什么大碍。” 怕被挽留所以赶紧给成措一个暗示眼神:向你哥哥介绍这些年的情况吧,知道该怎样讲么? 其实就是强调他由于同时肩负两姓香火继承权因而无法再回到家中居住这一点。 对此路昀阔显得十分不解。况且这种事情光靠语言就能彻底解决得了么? 先前他曾私下找大哥聊过这件事,了解到大哥是偶然得知母亲下落后带着怀疑的心情前往老家询问才证实了真相的确凿性。 也就是说老宅那里确实有不少乡亲亲眼见过他并且明白他即是所谓的路河川这一事实。 那些村民们肯定对关于兼祧一事有所耳闻并且正憋着满肚子疑惑呢。 第11章 尽心尽力 若非路途太过遥远再加上目前双方地位悬殊差距明显使得众人不敢轻易发声,否则必定会上门来围观热闹场景。 不过话说回来,因为他们才刚刚来到京城不过一年时间的缘故,了解家族内幕详情之人少之又少,否则以大哥谨慎小心的性格断不可能光明正大地领着家眷前来拜访。 所以说这件事情还有待于进一步与大嫂沟通商量:“夜深了,兄长大可以先下去安歇,咱们明日再议。” 对于路河川而言此刻最担忧的就是父亲的身体状况,跟弟弟叙旧则随时都可以进行:“母亲,还是让我们尽快去看看父亲的情况为好。” 祈老太太不想立即前往而不断通过眼神提醒着小儿子。最终只能选择无奈起身行礼告退。 看着小儿子头也不回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祈老太太苦笑了一下带领大儿子去看望病人:“今天你也累了很久了,去休息一下也好。” “但现在更重要的是父亲啊。”尽管内心深受触动但仍觉得时机不太合适。 怎么他就没听说过关于成措继承两族血脉的消息呢? 如果提前得知真相或许还能免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吧。 然而也是实情,苏氏一族向来以商业兴盛闻名,财富积累雄厚,这些年来她们却未曾涉足过这般繁华的场所。 正屋院内。 祈语笑缓缓从沐浴间走出。 东月轻手轻脚地帮夫人穿衣。那青绿色的长裙轻轻拂过她的裸足之上。 “明天将西厢的房间重新布置一番,改成三间独立的小室,且各设置单独的门扉。这样庄丁与锻工来访时就不会有交集了。” “遵命。” 祈语笑轻声叹了一口气后,慵懒地躺靠在竹编椅上。夏静拿来暖手炉为夫人烘干秀发。 秋雨开启了一罐芳香膏:“为何不让纪少爷因揣度落花公子的行为而遭受些许惩罚呢?何必多此一举?” 祈语笑用一把精致小扇轻拍了下丫鬟:“猜测他人心思乃是人之常性,因此类事便惩戒对方太过分了,若照你的说法,你时常揣测我的想法,那我岂不是该把你卖给别人?” “主母万万不可呀,小婢只是随便问问……” 她微微一笑,“开玩笑罢了,小事一桩。”只不过纪缺对此尤为熟练。 还未达到皇朝会议上百般谨慎的标准,他已经‘催促’她加强防备,令她感到困扰不已。 芳馥油脂均匀涂抹于比膏脂更为细腻平滑肌肤表面。暖炉徐徐烘烤着缕缕黑亮秀发。 手中的团扇不经意间滑落在椅子边缘,困意逐渐侵袭而来。 “夫主来了。”香气伴随寂静氛围弥漫整个房间,夜晚微风摇曳窗边薄纱后又悄然静止。 许久,祈语笑幽幽开口:“让他进来吧。” “是。” 东月、夏静两人相视片刻:他竟仍有勇气现身?是不是跟今天来的贵客有关? 别说了,肯定走的不是大门。随即又各自移开视线。 路昀阔踏入室内,体态笔直,自然瞥了眼藤椅上的女子,然后走向内室更换衣服。 换好装束返回客厅。 接过由夏静手中递过来的手炉,在高脚凳坐下,拾起一股乌丝柔滑如丝绸般质感穿指而过,神情专注地说:“近期准备对京兆尹采取行动,一旦证据确凿将其判以极刑,则可以在我城制造裂缝引入我们的势力。” 对于久攻不克坚壁般的开封府而言,暴力突破似乎是条捷径。 祈语笑面不改色听闻这消息,冷笑道仅凭铲除几个阻碍又能带来多少实质转变:“那些人已安顿妥当?” 她很清楚指哪些人物,继续说道。手执热炉温干一丝长发,接着拿起另一绺。 “安排进了祖母处暂住。” 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毕竟那是至亲之人重获新生后怎能轻易放行:“两位老人家有何打算?” “二老年事已高加上近年来多病痛折磨,依我看还是不要让他们过于牵绊的好。“ 祈语笑目光微嗔。手中折扇置于扶手上轻轻旋转:“也不至于……“ 关于大伯子归来一事本无甚异议;关键是说话要有点水平才好。 “你要如同对待我一般照顾好阿姐”,如此言语叫人该如何回答? 难道还能够说就当作妹妹早已故去吗? 假如祖父祖母真想念大哥想要搬去同住也未尝不可;但涉及姐妹之间的事情没必要了。 彼此界限明晰更易相处:“毕竟他们两位也很不容易啊。” “确实辛苦。” 尽管今日听见多次提及艰难二字,但在路昀阔看来这次最为多余;因为其实双亲自身条件优越完全可以享尽清福根本无须担忧。 祈语笑当然察觉到了他的不满:“既然已经回来了,刚才东月也聊了聊苏家的事情,颇为有趣。苏家对女婿的选择十分慎重,不是从文便是习武,比如大姑爷当上了县主簿,咱们大爷则投笔从戎,官至八品。显然这些女婿都是有意挑选的,看得出来,她们对自己的女儿也算是尽心尽力。” 路昀阔将手中的头发轻轻一捋,在指间缠绕了几圈,依旧专注地烤着。 祈语笑转头看向东月:“她刚才还提到了什么?” “夫人,二爷,她还说了关于苏家的地位。据说苏家是皇商柳家旗下的一个大型供应商,许多贡品都只有他们家能够提供,技术更是炉火纯青。原本他们早就有独立门户的实力了,但一直都被柳家压制着,无法出头。” 听到这里,路昀阔并未感到意外。 “据闻几次苏家打算另立门户,均遭到了柳家的打压。历代柳家都有送女子入宫的习惯,并且近年来更因得到了三皇子的青睐而势力大涨,相比之下苏家的力量就显得薄弱了些。所以,奴婢揣测……” 东月瞥了一眼二爷,似乎担心说下去会惹他不悦。 “猜测什么?”路昀阔追问道。 “猜想可能是大爷为了给苏家铺路,故意通过与二爷之间的联系来实现目的!” “听见没,这是奔着你来的。” 第12章 意外的信息 放下手边的铜炉,路昀阔拿起一把梳子轻缓地梳开了她的长发,“难得大哥这般挂念我,与其如此费劲心思,不如直接提拔他更为实际。” 提拔? 祈语笑的心思不由得飘远了一些,曾经她也希望河川能够投身军旅,在李百户手下闯出一番事业,再借机解决一些小股山匪,争取得到粮道司的关注…… 可惜一切还没来得及实施便戛然而止了。 路昀阔递给她一方丝帕:“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过做到百户的位置,估计连前线都没去过。” 闻言,祈语笑嘴角微微上扬。边境太平无事,确实没那么多机会施展拳脚。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呢?”她继续问道。 沉思片刻后,祈语笑回答说:“无论哪种选择都可以接受。” 路昀阔却不认同她的看法:“哥哥在外已有自己的新生活,或许已经与那位苏小姐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如果强行介入改变现状恐怕不太合适。而且即使他曾经返乡,但毕竟外貌相似之人众多,况且我自己在官场上树敌无数,未必那些找麻烦的人都会认准是我哥。” 见状,祈语笑嫣然一笑,手中的团扇轻拍其臂:“就是你心思太重罢了。如今已是风光无限之际,还担心这么多做什么呢?名声受损未必全是坏事,无论哥哥回不回来,对我们来说并无多大差别。” “可东月已经提到对方别有用心,若真让他们掺和进来只会徒增烦恼,还不如维持现状。” “不必过分忧虑。苏柳两家争斗已久,一旦波及我们未免得不偿失。让那个苏家的女儿闹去吧,背后必然会有柳家人监视。” 路昀阔放下手中黑发,见她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内心复杂难言。 最终更多则是感到一丝庆幸:她对待情感向来冷淡淡薄。 想到那个人的时候也是如此态度……起身欲离开,身后并没有传来追逐声。 对她而言,身边是否有某个人并不重要:“让我的人暂时避开这场纠纷。” 谈到公事,心中早已有数:“今天纪缺来访正是为此事而来。” 听闻此言,路昀阔的手微微一顿,仿佛手中的帕子变得格外沉重起来。 这家伙,简直就是个小人!令人厌烦不已。 路昀阔认为此人之所以会在嫂嫂周围,全因魏迟渊的存在让他嫉妒心作祟。 同为世家子弟,这位纪缺同样嚣张跋扈。 魏迟渊堪称贵族圈中的顶尖人物,无论是才学还是能力乃至气质修养,无不令许多同门自惭形秽。 他用过的每一件物品、所写的诗句甚至是走过的大街小巷都能引来无数人的追捧,而其中最为狂热者便是这位纪缺。 对魏迟渊的痴迷使后者甚至开始尝试编写关于前者的故事传说。 至于嫂嫂,也曾和魏迟渊传出过某些传言……‘传闻’也同样荒诞。 一心向佛的魏家之主魏迟渊,为了她放下了袈裟,独自踏入红尘。 路昀阔认为这太过荒谬了,不过是为了各取所需。 结果,纪缺辗转多处终于找到嫂嫂,每日前来拜访,事事干扰,不外乎想在某些方面胜过魏迟渊,或是俘获美人芳心,以此证明自己比魏迟渊更能获得女性青睐。 路昀阔恨不得立刻解决掉他。但当他揭开招募文书时,嫂嫂却阻止了他。 路昀阔觉得嫂嫂应该也洞察了纪缺的意图,但她仍然选择使用他。 而十年过去,事实证明:纪缺的确可靠,无论他的背景还是能力,对于嫂嫂的所有命令都能出色完成,且行事严谨,如今更是晋升为商部的领头羊。 路昀阔推测,纪缺恐怕都已忘记了起初为何寻找祈语笑,而现今却甘心为她奔波劳碌。 路昀阔之所以讨厌他,并非因为狭隘,而是随着岁月变迁,纪缺对他显得愈加谦恭,同时又暗含挑衅意味。 他尽量用平稳的声音问道:“他怎么说了?” “提到囤积的人力和货物难以持续供应,无论是汴京内部还是周边郡县,关系错综复杂,所有土地都有其主。” 路昀阔心中早有数。历代以来凡涉及盈利之事几乎全被官府垄断控制。 即便是造酒也要得到政府许可才能进行;制作物品前需申请审批,就连香膏之类的奢侈品制作也禁止随意配置以免浪费原材料。 平民连买卖土地权都没有,即便拥有此资格最起码也需要通过童生考试才行。 即使是边疆村落也是如此严控,更别说处于权力中心的京城了。 这里所有的生财之道早就被分割完毕留给后来者几乎没有可趁之机。 即便是郊外荒芜之地大多也属于庙宇私产:“目前我的方案能够暂时打破僵局创造一丝契机,我们的动作必须快些。” 不然周围的大族势力会第一时间出手干预。 祈语笑缓缓转动着折扇道:“实际上还有一个策略可供考虑。” 她安排全国各地说书人和剧团今日皆开始行动起来。 “怎么说?” “以汴京为例,我们始终无法打入关键位置,上一次能够成功突破也是……” 祈语笑绕开了那个名字未提,“因此这次要从大众认知着手尝试开拓空间让同路人涌入。” “改变思维?”路昀阔也没有直接提及。 她轻轻点了点对方额头以示肯定:正确。实体店面并非重点所在。 路昀阔握住她的手,自己的修长指节与之交织在一起。 祈语笑抬起头望过来。路昀阔没有松开,她的指尖便自然而然地触碰到路昀阔手腕上。 路昀阔反过来抓紧。见状祈语笑笑言:“好了,夜深了,该休息了呢。” 路昀阔默默注视着起身离去的身影。柔美的黑发自膝盖滑落,薄衫下若隐若现于烛光中。 看着这一切他忽然想起近日无意中获悉的信息—— 魏迟渊,作为魏氏一族掌门人,受邀出席了汴京皇族举办的大型秋日庆典祭天仪式, 换句话说就是他已经到达此处并居住在天福寺内。 相比于兄长,路昀阔更惧怕魏迟渊。直到现在,他也未能明白嫂子和他当年为何决裂。 当时他刚刚中举,许多事情还需要嫂子指教而魏迟渊那时已是在大周朝名声鹊起的才子,其才能、功勋以及家世背景都是众人闲谈中的美谈。 路昀阔深知后来魏迟渊为自己的妻子所倾倒。 甚至不惜动用自己的声望为他们开辟了通往东方的贸易之路,并且压制住了来自周边地区的军事威胁。 从交高县到整个交高郡,真正意义上成了‘霍’氏的地盘。 即使数年之后,当祈语笑以“霍夫人”的身份现身于公众视线之时,仍有当地官僚借机向她表示敬意,希望借此机会与魏家建立联系。 因此,在过去十载中,她不再以“霍”夫人的称号出现,这个名字似乎随着那段往事一同被遗忘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看到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祈语笑忍不住回头询问:“怎么?明天不上朝了吗?” 路昀阔迈出脚步。无论过去如何!都已经过去了! “你啊,就是想太多,叫你别这么累还不听劝,看看额头都冒出白发来了,别动,帮你拔掉。” 烛光摇曳,苏云婵仍穿着外出时的衣裳,坐在床沿处给熟睡中的儿子扇着风。 第13章 新衣服 但不知为何,她的动作一会儿停顿一会儿,脸上还浮现出不悦之色。 最终,还是怕孩子热得难受,她又重新拿起扇子继续为孩子扇风。 路河川进屋便察觉到了妻子这番异样,心中不禁担忧:发生什么事了? 于是走上前去温柔地接过了她手中的扇子问:“出什么事了?” 对于自己这样一个曾有婚史而且地位并不显赫的人来说,能娶到如苏府这样大户人家的正室二千金实属不易。 平日里他对妻子多多少少总会有求必应,生怕惹得她生气。 面对丈夫的关心,苏云婵满腹怨气,起身走向桌子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没什么大事。” 不过是一顿饭而已,大年也不是第一次吃了! 家里什么时候亏待过他,今天却像饿了很久一样拼命吃! 即便出门时间早了些,旅途也确实消耗体力让人饥饿,但是也不能如此…… 让自己难堪!真是丢脸至极!就连那两个不知道哪来的小子都比不过人家懂规矩。 害得我在大人面前都颜面扫地了。刚才真恨不得将他唤醒,让他好好记住这次教训。 依旧不停地摇着手中的扇子,好像非得让他热上一番才满意! 路河川察觉到了其中的怨气,却摸不清原因何在。 他确信自己并未得罪过她,家里人也没有谁惹到她啊,更何况父母还特意为他们腾出了这么宽敞的一个院落。 思来想去,从进门开始发生的种种事情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只能猜测道:“是不是家仆们对你不敬了?真是不像话,竟要劳烦你亲自动手给儿子扇风,也不考虑你现在身子不便!快将她们喊过来!” 一心想给老婆撑腰的路河川刚开口,却被对方拦住了话头:“是我自己叫她们退下的。” 这回答让路河川松了一口气,至少证明不是仆人们的怠慢造成的局面,免得让人误会自家管教不严:“那你到底是为何心情不佳呢?身子不方便就更别压抑情绪了。” 苏云婵心中的烦躁如同波浪般连绵起伏,即便喝了茶也难以平息。 究竟缘何如此烦躁,就连她自己也找不出明确的理由。 明明家中一片祥和景象,处处都显得温馨可人,然而这种莫名的感觉却仍旧挥之不去。 也许。 祈三丫未曾称呼她一声‘苏夫人’,见面时更不曾显现出应有的尊敬与谨慎; 甚至没有因为自己的出现而起身让位,反而躲在一角默默流泪,表现得十分低微。 最令她不满的是竟然放任这样一个乡下女子坐椅子上,让自己不得不忍受整天观看着这场闹剧。 怎么可能舒心得了。 再者说儿子大年,也没表现出任何争气的模样。 平时那些良好的家教去哪儿了!不过是几道菜就能让他忘乎所以了吗! “你前任妻子平日里就是这样寡言少语么?”好像是怎么逼问都不肯开口一样! 听到这个问题,路河川神情略微紧绷起来:“好像是这样的……毕竟时间过去太久,具体记不太清楚了。” “瞧瞧她的模样,面对着你就好像空气一般,哪里像个当家主母应该有的样子。” 对此路河川则试图解释说:“或许是因为太过激动了吧。” 对于这种假设,苏云婵确实未曾考虑过……并未理会路河川。 路河川微微点头,依稀记得三丫的性格十分活泼,如今这般激动或许正是出于喜悦。 女人的情绪容易波动,有时会兴奋得说不出话来。 想到曾经的妻子那模样,她坐在椅上缓缓低头的一瞬,眼眸清澈如水、美丽动人。 以前她也是这样的漂亮?或许他该去看看她了。 思绪飘远间,手中的扇子无意间碰到了孩子的胳膊,连忙收手。 苏云婵看在眼里,心中不屑。才刚刚提起,心思便飞到了别处? 苏云婵懒得与他多计较,以后要同住一个屋檐,她总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况且那人也毕竟是他的妻子,真就不能让他见一面吗!女人而已,影响不了什么大局。 放下杯子的苏云婵,心里想着回娘家时面对的诸多问题时,觉得这些共侍一夫的小矛盾根本不值一提:“路大人,您和我原先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听罢这话,路河川舒了一口气,继续为孩子摇着扇子,语气中不经意流露出几分得意之情:“确实,我也没认出来呢。” 二弟还给他长了不少脸面。 以往除了对柳家人这样恭敬过,苏云婵还没曾对任何人这般礼遇过。 “你之前说过……是你亲手拉扯大的弟弟?” “嗯,那时爹娘身子弱,都是我在照顾他,从他来到世上那一刻起就是我带大的。” 听到这些,苏云婵的心情缓和了不少,内心的不愉快也随之减轻了几分。 原来这样就能理解为何他们家有如此宽敞的地方。 纵然自家院子也挺大的,但家里人多,特别是嫡出的孩子就有好几个,自己能够分到一间阁楼就已经算是幸运了,哪里能比这儿好,连这小院落都超出往日所居之所许多,更不用提那几进几出的大宅邸了。 “我觉得他似乎与你并不亲近。” 见状后,路河川看向对方问道,“可能是你想多了吧?小牛小时很特殊,经常撞邪之后就会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乡亲们都很排斥他,认为他是带来厄运之人,甚至有人猜测父母患病是因为生下了他。” “实际上并非如此,爹娘本来就有疾病在身,村里无论大人小孩都喜欢将坏事归咎于他,渐渐地孩子们便不再愿意与之玩耍,时间久了大家甚至连见面都不想,声称见到他会有坏运气。” “为了保护我免遭非议,他也尽量避免在众人面前展现对我的关心,因此就形成了现在这种情况——越是珍惜的人越不容易靠近。” “真是这样吗?”苏云婵半信半疑地问了一句。 这番说辞有什么值得编造呢?随即展颜一笑,心情瞬间开朗了许多。 “别再摇了,让仆人们接手吧。“这活我还是干得了。” 上前一把拿过了扇子,并用嗔怪的眼神看了一眼:“说了不让就别逞强啦,来人帮忙。” 随后便有人鱼贯而入,跟着几位随行者携带着各式衣装及洗漱用具,井然有序地步入浴室之中,桶内已蓄满了热腾腾的洗澡水。 “苏小姐,请吩咐。”为首的服务人员礼貌说道。 望着这群穿梭忙碌的身影,对于官员府邸内管家们的素质评价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自从踏进府邸大门那一刻起就感受到了这里仆役纪律严明且尽忠职守。 即便是这处长久无人居住的小院落,在她们入住之时依然被打理得一尘不染,而且所需生活物品转瞬之间便配备齐全。 想着日后这一切都会归属于自己掌控之下,心情怎能不好:“替这位少爷打扇子。” “遵命。”墨元应声接过任务,轻柔细致地挥动起蒲葵叶片来。 看到这一幕,不仅令苏云婵更加满意了,也让路河川颇为宽慰。 路家的名声好,他自然也跟着光彩。 更何况这些是二弟为家族增添的荣誉,苏云婵自然不敢对路家有丝毫轻视。 “爹娘真是太周到了,竟然还特意准备了新衣服。” 第14章 贡品 苏云婵轻轻抚摸着那件新衣的面料,显然是精心挑选的好料子,虽然不及某人的精致,却也十分难得。 想到那位女士手中的折扇,她的心情又不由得烦躁起来。 那是自己费尽心思制成的作品,却被她不当一回事地糟蹋了:“洗漱吧,对了,明天别忘了去感谢一下娘。” 晨光微露。 苏云婵早早起身,用自己带来的饰物把自己装扮得端庄贤淑,前往婆婆那里请安。 手中还带着带给老人的一份心意。今天,她一定要胜过祈三丫一头。 从今往后,在这个家里,她也将成为一名不可小觑的主事之人。 路老夫人万万没有想到竟有人来给她问安。当然了,她知道世家大族里有这么一种传统。 但是从来没有人特意向她行过这样的礼数。 孩子们整天忙得团团转,至于儿媳们……就更不用多说了。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专程过来向她问安。 因此,路老夫人连早餐都没顾得上吃,就让人收起来,她需要赶快收拾一下,好好坐着等待晚辈们的拜访。 孙妈妈笑着说:“好,奴婢这就帮您整理头发。” 能陪着老太太娱乐一番也不错,或许等老人家心情好时,夫人也会赏给苏姑娘些银钱。 喜乐堂中。苏云婵陪在老夫人的身旁,边品茗边聊起家长里短。 可是,从拂晓至日出东方,她不停地喝茶聊天,连一杯茶接着一杯地喝下去,也没见祈三丫的身影出现。 即便是迟到,也不该拖到现在快要中午了吧! 此刻她的内心似乎有所明悟,大概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她心中不悦了。 苏云婵放下手中的茶盏,露出一抹笑意,看着婆婆手中布匹的模样,询问道:“婆母大人,姐姐怎还不现身呢?” “为何非得过来?”路老夫人瞧了眼面前这些布……质量并不佳。 与往日里小儿子送她的相比较,显得逊色不少:“难道你买到了残次品吗?” 苏云婵仍旧记挂着祈三丫,并未意识到对方其实指的是其他事情。 “怎么可能有瑕疵!”这可都是她家里的精品布料,珍贵难寻。 即便不算特别出众,亦属相当优良之列。 然而路老夫人坚称这些确实是劣质品:“你注意看看这些图案、颜色多么陈旧;再看看织工手法,也有些许粗陋。你且等等,我去拿些样品来,孙妈妈。” “奴婢在此待命。” “把我去年夏天收到的那些锦缎拿来展示给他们看看。不需要最新一批的,去年夏季制作即可。” 即便是上年度的产品都要比眼前的强。使用“鲜亮“更能衬托其精美。 苏云婵感到老太太正在质疑自己的选择眼光。 要知道她为老人准备的一切物品无一不是经过精挑细选后的上乘之作。 不仅仅适用于对付一位老人那么简单,就是送到地方官府太太手里同样不会失礼。 偏偏现在居然还说起了东西的问题。 而且之前明明是在谈大媳妇迟迟没有前来问候的事情啊。 苏云婵极力忍耐住不满,笑着再次开口问道:“刚才我们提到姐姐时,怎么还没见她的踪影?” “有什么事要来?” “按规矩应该先行孝道,先来给长辈拜个早年才对啊。” 谁家的儿媳会在清晨不去探望家中尊长? “她手头工作繁多,不必拘泥于这些琐事。” 言下之意即暗示苏云婵所选购之物品质不佳。 苏云婵顿时觉得胸口一堵,“怎么可能呢!身为女儿怎么能不来向母亲请安!” “忙碌便是理由。”这话说了不止一遍。 “无论如何,都得去探望母亲。” “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若是因来看我而耽误查账,导致家里的钱被那些管事的和掌柜们贪污了怎么办?那才真是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苏云婵顿时愣住了!分明是她不明白孰轻孰重!这个理由简直是胡扯! 在大周朝以孝治天下的环境下,就连吏部尚书的长嫂也开始不敬父母:“姐姐这是不尊敬母亲!” 路老夫人急忙让她声音小点,别再这么大声嚷嚷了:“你这架势,是想找死吗?陛下亲口封为‘极孝极贤’的人,岂是你随随便便就能质疑的?” 苏云婵立刻噤声。 皇上究竟什么时候颁下过这样的赏赐?她完全一无所知啊? 更何况…… 要是连基本的跟母亲请安都不能做到的话,又怎么能称得上真正的孝顺? 她压低声音质问:“那么你说,你所谓的孝行体现在哪里呢?” “当初河川去世时,是我和他的父亲一直在照看她到临终一刻,难道这就不是孝了吗?” 路老太太似乎在抱怨对方说了些废话。 根据大周的法规,媳妇能尽到这种程度,就已经算是对婆家有巨大贡献了;若是否定了这些努力,则是对逝者的不尊重。 “不过……那时候二弟还健在,并且他对我们双亲更为体贴照顾。” “那时他只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而已,他自己还需要别人照料呢,怎么可能担负得起这样的重任。” 这也正是为何当她的第一个儿子回到家中时,并没有打算赶走这位已经做出不少牺牲与付出的前妻。 一旦失去了这样既供养双亲又为自己家族传宗接代的人后,外界必定会对她指指点点,比她那个曾经离开过的长子或是在家中继承双重家业的次子所带来的羞辱更甚。 看着面前这番场景,苏云婵感到十分困惑,不知该如何作答。 看来,至少那个人是个踏实可靠的存在。 一个勤奋、朴实的人更好处理吧:“您确实很不容易。从今以后有了我和大哥共同支撑着家庭,我们一定会让母亲过得更加舒心。” 听到这儿,老太太脸上掠过一丝心虚之色,因为她原本并没有考虑过要接纳她们母女俩。 面对女儿时,苏云婵表现得温顺柔顺,面带笑意。 路夫人眼神闪烁地回应以微笑:怎么小儿子还没有来得及跟长子解释清楚一切啊。 布料终于呈现在众人眼前,足足装满了两箱子为了避开刚才尴尬的话题,路老太太赶紧将注意力转向新送来的礼物上面:“咦,你看看,是不是颜色过于深沉了点?做工也稍显粗糙了些。我这里可是存放着去年流行的式样,你这比起我去年收到的还要差劲许多。该不会是被骗了吧?你挑选货物的眼光真的不太高明呢。” 握紧手中的帕子,苏云婵几乎要被气晕过去。 只见那箱子表面贴有刚刚揭开封条露出皇室专供标签字样。 真想提醒眼前这位老太太——这可是进贡给皇家用的呀! “难不成是你不舍得花心思给我选好点儿的礼品?” 苏云婵惊讶至极地看着自己的婆婆,完全不敢相信竟然会遭到这般指责。 从小到大以来,这还是首次有人教育她说她缺乏鉴赏能力。 供给宫廷使用的纺织品与市面上销售的商品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谁才是真正缺乏审美水平的那个? 再说这些玩意儿,在出发前她也是精心准备挑选过的。 虽然不一定每件都价值不菲,但是质量绝对上乘。没想到反倒是让老太太挑出毛病来了。 这不仅仅是一份份简单的礼物罢了,更是蕴含着夫妻二人满腔心血的情感寄托啊! 费这么大劲带回来结果却换回这般反应…… 第15章 是个怎样的人 “你在生我的气吗?”路老夫人表情泰然自若问道。 苏云婵毕竟不是那种脾气暴躁的人,并不至于因此就跟长辈较劲争高低。 祈语笑年轻时住在乡间,确实是个性情刚烈之人,稍有不合就拔刀相对甚至误伤人命。 但老太太毕竟经历丰富见识广,如今才养成了贵族女性应有的模样。 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之后,苏云婵回答道:“怎么会呢,您教训得非常到位。” 闻言,路老太太笑容更加灿烂了些。嘴角勾勒出几分自豪之情。 就像祈阿姨所说,只有一开始就牢牢把握住儿媳的心思才能保证日后生活无忧无虑。 瞧瞧现在这情景,不正是按她所设想般顺利进行么。 苏云婵见路老夫人将手中的布料丢下,语气平和地让人拿走。 那种不怒自威的气息不经意间流露而出。 苏云婵却只能挤出笑容,小心翼翼地说:“娘刚才提到大姐在管府上的账目,想必非常辛苦,连与母亲共聚天伦的时间都少了。” “云婵虽然才疏学浅,在家也曾协助父亲理过账,如果大姐不嫌弃的话,云婵愿意略尽绵力。” 路老夫人瞥了苏云婵一眼。苏云婵温顺地坐回位置上,眼中满是对长辈的敬仰之情。 然而,老夫人并未多加留意,只淡然道:“那些事我不管,也不知道她累不累。” 对于是否认同这个儿媳尚未定论,更何况若不是真亲实眷怎可能放心让外人帮自己打理财务呢? “听您的意思,似乎您个人并没怎么操持私有产业?二叔公官位显赫,按说总归是有私财的吧?难道就从未有人为您掌管家当?”话语间暗含试探。 “自然有的。” 老夫人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语笑很有一手理财才能,便全由她一手包办。确实啊,她在处理这些琐碎之事方面特别能干,钱财到她手中总能翻倍增长。” “嗯,既然这样,你还有老大郎手头那点儿钱也一并交予她好了。无需迟疑,即刻就把你们的钱拿来给我,再由我把这笔钱交给语笑来管。你放心好了,到时候收益定是翻一番还不止,并且这件事有我在背后支撑,保证不会让你吃亏。” 要把积蓄托付给祈三丫保管,简直让苏云婵难以接受! 怎么可能会从路老夫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语? 她是准备掌控路氏财富而不是拱手让出自己原有基业。 此刻她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岌岌可危:“娘……我跟大郎哪有多余的存款呢……” 闻言,老夫人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成亲十多年竟没有积攒任何私人财富!” 经历过困顿岁月之人最为看重物质财富以及门面尊严,见不得底下人空手而来。 被这般注视着,苏云婵感到尴尬不已:如果说没钱,则此前所声称管理过的财产便成为笑柄;但如果承认有钱的话,又怕对方真逼自己拿出来给祈三丫打理。 “娘……实在是……我们刚加入苏家族生意不久,眼下还没结算到账款,待款项到位后再呈交给您。” 老太太显然对此表示不满:“苏氏的纺织作坊?难道不算是你们苏姓的事业吗?” 苏云婵恨不得立即离开此处,顿时明白了为何那位未曾到场行礼。 乡下来的老妇根本难以沟通得通:“父亲每年分给我们红利颇丰,母亲大人时间已经不早……”边说着话她已站起身并向后缓缓退步而去:“我想去看看阿姐,昨天没能够有机会详谈。” 说完这番言辞她根本不留余地,匆匆逃离此地。 眼看苏云婵如此迫不及待地离去,令得路老夫人神色微愠。 身旁的孙妈妈立刻上前替其按摩肩膀缓解情绪:“真是搞不懂这位苏家小姐到底为何急成那样子,大概因为不是自幼生长在此的缘故吧。” 对此见解路老夫人深以为然:“确乎如是。”完全忽略掉了自己或许也有需要改进之处。 从欢喜堂出来后苏云婵内心愤懑难消! 即便是贤良淑德的形象,在这不明事理的人面前显得多么虚假! 身为庶出身份的女儿居然不懂欣赏好儿媳之珍贵!更何况她嫁入了谢家分支! 想着想着愈加恼火,什么河川小牛的称呼让她感觉自己真的嫁给了一位土包子丈夫而非那个八品文职官员——路竞阳! 苏云婵回头,正准备和身边的丫鬟聊聊没有深厚家底的人家注定无法长远发展的道理。 想起当初外婆极力反对母亲要嫁给商人的往事。一转头却发现面对着一张陌生面孔。 猛然记起,原本随身带进府里的贴身侍女,早已在踏入门槛那一刻就被阻拦在外。 昨天拿行李进来的时候,路府只准许物品入内,人却一个都没有放进。 名义上是要教授礼仪规矩。照这样看来,这所谓的‘教导规矩’简直荒唐至极! 但看到身旁墨元低头静待的模样,倒也让人心生几分对路家人规矩严整的好感。 但是,得想办法尽快让自己的丫鬟得以进来陪伴。 否则满肚子牢骚找谁倾诉? 走至垂花门前。守卫于此的老妪伸手挡住了她们的道路。 苏云婵四下打量一番后笑了笑。原来嫡系长房的住所比想象中更加宽敞富丽。 那些错落有致、风格独特的亭台间若隐若现露出一角奢华建筑装饰,竟是她父亲穷其一生梦寐以求而未曾达到的高度:“麻烦两位稍等,帮我通禀一声,就说苏家的小女想要拜见姐姐。” 还亲自将些许银两送入两人手中作为答谢。 老嬷嬷婉拒了礼物,语气依旧温和亲切地回复道:“苏小姐吉祥安康,遗憾的是今日我家夫人外出了,劳您亲自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啊。” 外出!去了哪儿呢? 差点就脱口而出质问对方:自己丈夫都回家了,还带回妻子儿女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出去! 真不知道这位的心该有多么宽广啊。难道出门是为了求购灵符来害我? 除了这种猜测,似乎实在找不出其他什么理由能让她如此急切想要离开家里。 实在是太出乎预料,连刚才从老太太口中听到的话也难以相比。 “那……她确实走了?” “是这样。”婆子应声附和。 “去哪个方向了吗?” “我们这些人可不敢多嘴打听主子行踪如何。” 几乎难以置信这些话的真实性。真的离开了? 苏云婵探首向院内望去,只见到花草树木映入眼帘,并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可供追寻。两位嬷嬷恰在此时挪动身体,完全遮蔽住视线。 显然根本就没有打算留她在原地等待的打算。 更别提这里距离真正意义上的内宅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一笑便转身往回走;然而,在背影消失之际脸庞迅速变得阴沉起来…… 直至远离大门很远的距离后。 终于是忍无可忍对着墨元抱怨道:“你家主人竟这般行事…这般…”然而转念想到面前不过也是人家手下的仆从而已,“那么,你认为你们祈夫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语气稍微柔和了些许。 墨元闻言抬头瞅了瞅对方,旋即又低下了头,“好人。”简短且直接地给出了答案。 这一番回应让云婵一时语塞。 看着眼前这位显得略为木讷迟钝的小丫头,却又觉得似乎并不像故意为之。 恐怕只有自家这位嫂嫂才有可能做出如此反常举动吧——这么重要的时刻居然会丢下一切事物跑出去游荡! 终于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住处之后,努力压制住心头不快示意墨元暂时退下。 轰隆!放在桌上的一只茶壶骤然腾空跃起砸落在地板上。 第16章 自在解脱 旁边几个杯子也随之散落得到处都是歪歪斜斜。 这一动静让路河川以及路大年顿时受惊抬眼注视着苏云婵。 后者则习惯性地先行安抚怀中小孩将其送出去玩耍再转身询问起状况:“发生什么事了吗?” 同时心里还挂念着腹中胎儿安危。 “出什么事?你自己那个‘好妻子’已经出门游玩去啦!显然压根就不把你的感受放在心上!” 云婵没好气地答道。 闻言河川也显得十分惊讶不解,连忙收拾好散乱杯子:“她真的离开了?今天不是说好了要搬回到咱们屋里来的吗……” “真是的,连门都不让我进!难不成我会偷偷溜进去!更别提你娘了,说我们带来的东西这儿不对那儿不好,祈三丫根本没去,却一句话没说,这不明摆着瞧不起我们吗!” 她万万没想到,在正式拜访第一天,就一再丢脸。 “不会吧,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见路竞阳不信,苏云婵一怒之下把杯子狠狠摔在桌上,委屈得眼泪直流。 路河川连忙上前安慰。 “我不管,现在你就给我去,立刻让咱们的人进来,我要马上见到腊梅。” 她的尊严已经几乎丧失殆尽。 “好的,好的,你先照顾好肚子,我去看看。”他怎么可能真会离开? 除非是不想见云婵。想到这里,路河川脸色愈发阴沉。 原来,祈语笑真的走了。确实有要事缠身,为昨天答应纪缺和昀阔的事。 即使不提这事,祈语笑也觉得自己到了该行动的时候,最近甚至已经在悄悄为此做准备。 否则无从解释,为何早不晚不要偏偏在半年前,让她旗下各个戏班、说书艺人乃至街头影戏都上演《西游》,甚至还用上了她现在能提供的最逼真后台布景。 而且恰好今日是《西游》的最终章首演之日。 而破解‘桎梏’的关键,早已暗藏在那个经过不断修改的结局中。 严格来说,这是她首次正面对抗这个封建帝国所进行的试探。 “夫人,是去范楼还是静馆?”听到问话,祈语笑轻轻掀开车帘看。 街上人流汹涌。即便以二十一世纪标准来看,首都的繁华依旧让人惊叹。 沿途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穿梭其间的小货郎,茶馆里高谈阔论的声音,以及每隔几步便有一家的戏曲茶楼里传出的故事。 这些故事,或许多少与她有关。 在这个制度严苛、管控严密的皇朝里,赚取人生第一笔钱并不容易。 经过一番考量后决定卖些民间小调作为零成本生意。 初次创作,赚了五文钱。 尝到甜头后,便指使路昀阔前往秦楼楚馆售卖作品。 因为其姐姐成为了县令新纳的侍妾身份帮助,才使得二人没有因写作日夜劳碌而被关入柴房,并未受到竞争对手的恶意对待,确保歌曲来源得以保全。 就这样他们开始打开了财路。 随后逐步取代旧有的戏曲班子,最终掌控了整个娱乐行业。然而谁都不会甘心受制于人。 那些学识渊博的文化人在见识了巨大的市场利润后迅速采取行动,创造出更美妙动听的旋律及引人入胜的情节。 这也是祈语笑第一次亲眼见证,在文艺复兴时期文化内容更新换代的速度有多么快, 远非科技至上社会所能想象得到的程度。 所幸她还握有一些独家技艺,也已完成早期资金积累,至今已在这一领域奋斗十几年了。 即使是如今走在街头巷尾时也会发现,总有更有趣更新奇的作品吸引眼球。 汴京城的茶楼戏馆里,各种剧目琳琅满目,令人大开眼界。 而《西游》更是为她打开了京城演艺界的门户。 祈语笑放下车帘:“去静园。”她希望能亲临现场评估表演效果,便于后续的优化。 静园内人山人海,就连雅座附近的走廊也被围得满满当当。 这份取经之旅的神秘与诱惑力,丝毫不亚于传说中的不死仙法。 在这个信奉佛教的大周国度,这无异于期盼的精神盛宴。 祈语笑径直登上了三层楼。戏码,已近尾声。 师徒四人的身影出现在了一道飘渺虚幻、云雾环绕的石阶上,四周随即金光四射,佛光照耀。 蒸腾的云烟、璀璨夺目的光芒,一尊尊若隐若现的神圣造像,在观众面前缓缓展现开来,让许多心怀敬畏之人目不转睛、震惊不已。 更有甚者立即跪地祈祷,低声诵念经文。就在这个当口,一尊大肚弥勒现身云雾中。 祂眉间一点朱砂格外温暖慈祥,为四位徒弟送上教诲:清心寡欲守志向,方能领悟最高真理。 就像磨光镜子一般,清除污垢后自显明净本质;舍弃所有贪念杂欲,则终将实现宿命所定。 阿弥陀佛。 在上好的座位区里,某些地位尊贵的来宾轻捻着他们手中的佛珠,嘴里低诵“法力无边”以示敬意。 第二位佛陀亦随之登场,并传授了另一条修行之道:倘若心灵无牵绊,便是自在解脱人。 即使身处纷扰尘世之外,仍可超越世俗存在之上。 这是通往永恒生命道路上的又一个重要里程碑! “南无阿弥陀佛。” 此言并非出自台上演绎故事角色口中,而是来自于场下聆听众生的自发响应。 接下来,第三尊欢喜佛出现了,随着背后幕布被拉起的同时,这位圣贤一步踏出便似移山倒海般改变了一切,引得在座众人连连称奇叫绝。 紧接着他又留下了一句话供人们思考:身体是觉悟之路的基础,心灵犹如清晰如镜般的平台。 必须经常加以清理擦拭,才不会让它沾染上杂质。 这就是关于保持内心纯净和不受外界干扰的核心教导所在。 佛法理念一次次地融合渗透进人们心中,在追寻真正自我旅程上步步迈进。 全场鸦雀无声,沉浸在这一刻深刻的启迪之中。 第四位如来出现取代之前那位菩萨的地位时,用更加柔和且充满怜悯的态度面向世人发言,事实上并没有所谓的悟道之树,也没有什么反射智慧的镜面;本来世间空无所有,哪来的东西能够污染清净? 第17章 膜拜 这意味着唯有摆脱物质束缚后回归纯真状态,才能达到更高层次的觉醒境界。 至此几乎所有的旁观者都跟着剧中人物一道双膝跪地行礼膜拜起来。 阿弥陀佛。 就像是通过这样递进式的讲经布道方式,让所有人同唐三藏他们一起经历了获取灵宝般珍贵体验的过程,同时也触及到了某些普遍而深远的生活哲理。 整个剧场布置精致华美无比,每一段经典语录皆来自古往今来无数高僧长期修行感悟所得精华总结,必将流传千载激励后人前行并彰显伟大的智慧火花。 为传扬正信服务。舞台上最后一幕是大门紧闭之后珍稀手稿问世时刻。 不过紧接着意想不到的情景发生了,乌龟不慎打翻了那些书籍。 顿时只见纸张四处飞扬落满了周围尖锐嶙峋岩石上。此情此景让人无不揪心焦急万分。 就在这紧急关头,一位看起来十分苍老但仍然精神矍铄的老伯伯伸出了援手帮忙捡拾整理遗落文献。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收好一页页珍贵文本并恭敬地存放进了一个专门为此准备好的木箱里。 孙悟空认出了他,原来是自己早前救助过的小孩子已经长大了。 小少年当然也立刻记起了曾经相救自己的猴子叔叔,并露出笑容。 三藏法师对长者的及时援助表达了感激之情,并提出愿助其超脱红尘成为菩萨。 老者委婉地拒绝了。悟空、悟静,在他身旁极力劝说。 老人依旧笑容满面:“我已身处我的净土,守护着百姓的安宁,和圣僧所求无二致。” 唐僧和悟空闻言,也停下了劝解的话语。他们将经文重新装箱,几人遂告辞离去。 临行前,唐僧转头问老人是否还有未竟的心愿:譬如五谷丰登、天下太平、或是天降甘霖。 长者微笑着摇了摇头:“我的心愿,是要一步一步地去实现。我希望不辜负过去的先贤和未来的后代,为天地立下公正之心,让人民得以安身立命,继续传承古人的智慧,开创万世之和平。” 讲完这番话后,老人转身走向充满生机的民间。 而另一边,唐僧和他的同伴则飞向虚无缥缈的云中。两处圣地,两种追求之路。 《故事至此告一段落》 静园之内,寂静无声。 念诵经典的声音亦停止了回响。忽然间,周遭一片寂静。 舞台上的灯光重新旋转起来,前所未有的视觉体验在老知县慈祥聆听子民闲谈时被衬托得更加宁静美好。 祈语笑静静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这些并不完全是普通老百姓的生活。 寻常百姓们或许不会来此处赏戏饮茶。 这些人是世家大户、达官显贵,中流砥柱,但却痴迷于佛学奥义,即便是连篇累牍的文章也无法动摇他们追寻真谛的热情。 在他们家族里,曾经有过远赴名山寻求真理之人,书写下流传千古的诗句。 “悠悠见南山”正是其中佳句。 隐逸生活的高士受到无限尊崇,追求心灵净化成了文人墨客们心中的理想境界。 此刻,背景音乐缓缓响起,那声音柔和得如同生怕打破这份宁静一般歌曲名为《华夏觉醒》: “那些年你我正当青春……” 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展现出来,蒸汽推动画作流转,记录了老人从青壮年至逝世一生的经历。 ——仰望同一片星空跨越时光隧道重逢旧识 接着映入眼帘的是新任县长接替前任工作,在新的地方同样关心当地民众细琐的事情。 ——我全明白...一尊老年雕像矗立于儿童欢笑的田野上。 年轻的官员握起了锄柄开始劳作......隐藏结局呈现完毕。 整个静园内仍旧一片寂静。 东月焦虑地看着夫人询问情况:成功了吗? 或者失败了呢?如果能够说服归隐者再度出仕,则意味着整个国家势力格局即将重塑! 紧接着一些零散讨论声打破了沉寂,人们渐渐散去。这让东月感到十分急迫。 祈语笑依然静静观察离开的人群。桌子上留下的佛珠以及几把团扇。 正当东月打算开口之际,祈语笑说话了:“让我们保持其他演出按原计划进行。” “为什么呀?!“东月难以理解,这样的机会为什么不推广自己的理念? 跟随夫人多年,她懂得兵马未动,宣传先行道理。 “正是因为罕见,信息才传播得更快。” 明日静园安排唱《九品芝麻官》,茶馆则是评书《小仵作查案》。 只有贴近民众日常生活的题材,才真正具有生命力。” 檄书唤醒不了沉迷中的听众,那么我们就从名声着手吧!” “好的。”走出静园,祈语笑又一次看到了混迹于人群中的观众们, 或深思熟虑、或激动万分地谈论刚才剧中蕴含的道理。 前者见证了这片土地上佛教文化一代一代地演进与发展, 后者则是无数实干家坚持不懈地呼喊着警醒人们的使命——用生命代价唤起社会进步! 突然间,祈语笑回想起,儿时曾随父亲前往县衙交税的情形。 当时母亲反对让她前往,但她坚持想去见识外面世界的好奇心驱使着她前行。 原本以为只需一天便能往返,即使再差也不会超过三天就能回家。 没想到排到了第一百多位等候队伍末尾,起初她还不以为然认为晚上就能轮到自己。 甚至盘算起怎样说服父亲让自己在这镇上过一夜,并思考有没有赚钱的机会呢? 三天过去,排序竟然没有变化...... 征收粮食的官员,在游览楼阁、饮宴之后,感到困倦,便在椅子上沉睡过去。 前面等候交粮的人们,小心翼翼地伺候着,都不敢惊动他。 次日清晨,官员依旧重复着昨天的生活——赏玩、酣睡。 直到第三日傍晚,才勉强收取了一家之粮,并且比原定的数量高出三倍。 完成这笔交易后他就疲惫不堪地返回了家中。其他等待交纳粮食的人只好继续排队。 第四天刮起了狂风,第五天下起了暴雨。 她和父亲匆匆忙忙地遮盖马车上的谷物,以免受到损害。 第18章 世道不平稳 整个交粮的地方变得混乱不已,大家都在争先恐后地保护自己的粮食不受损失。 即使最后覆盖完毕,也没有人敢擅自离去,任由大雨倾盆而下,生怕稍有不慎就被别人窃走食物。 但不幸的是,在第六天时这些谷子就已经开始萌芽。 愤怒的官吏命令已经缴纳劣质谷物的人回去更换新的税收粮食。 然而对于这个家庭来说,那些坏掉的谷物已经是家中所拥有的半数粮食。 或许有人会问,为何不把发霉变质的食物带回家中。 但是一旦被官府接收了物资是不可能再归还原主手中的,即便是牲畜也可以食用这些废弃的食品。 回到家中,父女两人均病倒在床榻之上。 为了偿还敦文二年间累积下来未完的税款以及治病所需费用,他们卖掉了田产并将长大成人的大姐送出去换钱。 当年,村庄里只剩下少数几户人家。听闻这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那么为何事情会演变至此?于一个看似和平繁荣的时代,反而要发动战争。 答案并不简单明了。 仅认为不能因为权贵阶层需要娱乐享受,士绅追求悟性修炼或者富商向往纸醉金迷生活, 就牺牲另一群体的生存空间来滋养他们的乐趣。 多谢诸位厚爱,昨日首次签订协议尚未邀请支持就已经收到了各位朋友的慷慨解囊,实在令人欣慰。 “夫人。”祈语笑恍然回过神来再次坐入轿中。 突然想起什么事儿,吩咐手下绕行到北市,买了老太君最喜欢吃的糯食糕点作为礼物相赠。 与此同时。 师徒四个背影连同那位长者一同被人称之为——“双经”,在平民文人间迅速流传起来。 毕竟谁能说他们各自的旅程未曾触及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声音呢? 天福寺庙之内,参天古树掩映之间梵钟声声缭绕耳畔,这座位于群山环绕中的古刹庄严肃穆、宁静祥和。 寺院一角。一座用青石铺设而成的小院落内, 两位人物相对而坐于石桌旁,面前摆放一副精致棋具,黑白分明的棋子沐浴阳光下熠熠生辉。 手持白子之人身着儒服,缓缓轻抚每粒石珠,面容平和淡泊之中却透露着一种与世无争的豁达境界。 他似乎并不将全部心思寄托于棋局之上,但却能够精准把握每一招一式走向;举手投足间无不流露出轻松自在、随意洒脱的气息。 对面,则是得道高僧打扮的老和尚,披挂法衣、慈眉善目好似经文中所描绘的大德圣者一般,其目光清澈如水,忽而注视盘面,忽而又投向对手那边。 周围散发着微醺檀香混杂淡淡花香味道,晚课时候诵读佛经之声亦悠悠传来。 老禅师落下一枚黑棋,认为大乘佛法主张普度众生,众生皆具佛性不分高低贵贱;故此并非单纯指佛教占用了多少土地财产等现实因素, 而是世间万物本质未发生改变,只是表现形式不同而已。 男子接招放下一枚白子,表示修行之道在于求真务实,“实有”为前提方可谈“空无”;两者虽然沉默不语但彼此间的理念碰撞交流却通过这一局棋得以体现得淋漓尽致。 每落下一次,都是一种智慧博弈;每一次布阵,则是对于未来的深思熟虑; 在这小小方圆之地内演绎出跨越千山万水般的较量。 一方代表帝王之家权威发言;另一方则是民间疾苦声音倡导改革。 小童飞快跑进院落停驻在家主身旁低垂双眼静静地等待主人示意。 若非出了紧急状况,断不会贸然打扰。外面聚集的学生们闹翻天了。 一名小沙弥匆匆赶来,站立于方丈身旁。 今晚的晚课时间,竟有半数的居士弟子递交了离别信。 二人不约而同停下了棋局。“魏施主的棋艺愈发精湛了。” “过奖了。夜已深,师父还是早点去做晚课吧。” “请魏施主先行。” “请住持先行。” 凉亭中,夜风轻拂着魏迟渊的衣衫,听完小童所述后,他思绪不由得停滞片刻。 许久没有听到那人的消息了。魏迟渊显得有些茫然...... 素慈方丈若有所思地接过徒弟递来的许多告别书信。 小徒弟见师父沉默不语,焦急说道:“师父,连洛阳封家公子也离开了。” 仿效他人,这些居士们也要另谋出路了。素慈并未回应。 “守护百姓安宁,这正是佛陀之愿。“ 难道还能说什么?只有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路府里,路河川在雕花门外已经等待多时,气得来回踱步,但仍不见人来开门! 这是什么规矩?自己身为嫡长子,竟然进不了自家院落! 也不想想,若不是他,哪里还有今天的大夫人身份! 越想心里越是恼怒,更加坚定要等祈嫣然现身给个交代! 不是没想过直接冲进去! 实际上,一个多时辰前他就试过了,却被几个婆子给推了出来。 如果当时自己没能稳住身子,真不知道还会剩下什么颜面留在这里! 今天非得让那妇人出来把话说清楚不可! 哪怕一直等到她回房也罢!他就不信她能始终避而不谈! 愤怒不已的路河川偷偷瞥向巡视中的几名家仆。 凭直觉就能看出,这些人都是经过训练的专业护卫,若不是女子装扮,还以为是曾经共事过的士兵呢。 然而正因为如此,路河川更是满腔怒火。 这个女人分明是在乱花钱,而且居然还雇佣了这么多人作为护院打手! 简直太过分了!简直就是任性妄为! 一个丫鬟恭敬地鞠了一躬:“公子,老夫人四处寻您,说是请您去用晚饭。” 闻听此言,路河川仿佛握住了什么尚方宝剑一般,冷着脸对婆子说道:“你们也听见了,现在都这个时候了,你家主母还未归来!” 话语中,“主母”二字带着明显的嘲讽之意。 婆子闻言互相看了一眼,暗想他也没提自己一直在等候之事啊,还以为他只是出来散心呢:“公子请稍候,我这就前去看看情况。” 路河川心里的不满更甚,简直是气极反笑。 去查看?就算查了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样不能进入那所谓的仙境圣地! 第19章 充什么长辈 不过一会儿工夫,那婆子急匆匆折返回来,脸上挂满了公式化的笑容:“正巧得很呢公子,老奴正好遇见刚刚踏入院廊的夫人,她此刻已经在往这里赶路,请您再多等片刻。” “这么碰巧?”路河川疑惑道。 两名侍婢点头确认,确实非常巧合,否则还真不一定能立刻见到夫人真容。 想到即将在此相见,她们赶紧拿起扫帚清扫了一遍台阶,甚至有一名仆人还想要用水再冲洗一遍。 见状,路河川几乎要笑出声来——此人凭借尚未婚嫁的小叔以及软弱的母亲在家中的地位嚣张跋扈、颐指气使。 看来还是自己太低估她了。 原来不敢与云婵见面竟是害怕将来后者分摊了她在家中的话语权! 幸好站在这个地方的是他而非云婵,不然只怕不知会受到怎样的委屈。 谁能预料得到曾经那个出身寒微的女人在一夜成名后竟然变得如此面目全非,若非亲见,简直难以置信! 祈语笑刚从喜乐堂返回时便得知了路河川一直等待自己之事。 起初听到这则消息她愣了半晌才想起来还有这段故事的存在,并忆起了路河川是何许人物——实在是之前去过赵府之后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考虑到父母和大哥的意思,如今确实到了应该跟他阐明真相的时候;毕竟对方希望见她一面以了解内情亦无可厚非。 当祈语笑领着随从来到正堂门外连接之处时,并未等到众人行礼。 “祈氏三娘!你到底还把这当成不当事!这是路府!牌匾上清楚写着姓‘路’!” 怒不可遏之声先一步传来。祈语笑原本平静的面容缓缓转为冷漠。 面对这样无礼之人向来都不是她的爱好,尤其是对待那些显然缺乏基本礼仪教养之人更是如此。 于是开口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看见对方露出茫然表情,剩余话语梗在喉间,好一会儿之后,路河川终于恢复正常状态并且冷笑连连:“问我叫什么名字!难道你就认不出我是谁了吗?你所居住的地方都是归我所有!现在居然连让我进门的权利都被夺走了!” “因此……你究竟是谁?” “我——我——”几经努力,最终才吐出:“我是路河川!你的丈夫!” 祈语笑不可思议地注视着他,并转向自己的贴身丫鬟东月和夏静求助似地说:“真是奇怪极了,无论是公婆还是二弟,没有任何一个人曾告诉我过这件事情。这件事如此重大却从未提起,那么请问先生是否搞错了对象呢?” “我——我——” 祈语笑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带着几分柔弱的忧郁,让人感到既心疼又怜惜。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悲伤,“非常遗憾,我与夫君成婚不过半年,他便离世了。时隔十多年,关于他的样貌我已经模糊记不清了。假若公子所说非虚,那么为何公婆及二弟从未提及其事?即便昨晚饭间,我家孩儿称你们为尊贵的客人时,家中长辈也是认同态度。请公子谨慎言行,莫做这般轻率之举。” 路河川压根没有预料到眼前的局面!身为路家嫡长子的自己怎么会遭到这样的质疑呢? 昨天他还抱着双亲痛哭失声呢!这女子简直像是完全看不见! “爹娘思归故土已久,对谁都可以倾吐心扉。然而,已经逝去多年的人并非玩笑之事。这件事最好还是等待父母和弟弟确认后,在祠堂前说明真相,我才敢断言是你这位死去多年的丈夫回还。” 几乎让路河川……几乎令他暴跳如雷——“如果阁下暂无他事,那容许我不告而别。” 正当祈语笑转身准备离去之际,却又回头望着对方说道:“适才婆母告知于我,说是您的内人送来几件布匹,嘱咐不必介怀;要知道,婆母性情直爽且为人实在,恐怕容易引起误会,望您多多担待一二。” 说罢,祈语笑毫不停留地离开了现场。 真是何等厚颜无耻之人,居然还想直接回归原位充当家长角色? 难道就因为十几年来杳无音信的妻子应当成为其任意摆布的对象?简直匪夷所思! 如果不是害怕惊动巡视经过此处的仆人们,否则路河川早就会破门而入与其争辩理论一番。 毕竟他们昨天刚刚经历过的那番折腾,却似乎丝毫未曾触动祈语笑的记忆。 可是最让他憋屈不已的是:自己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进行反驳! 婚后共处时光本就短暂,再加上昨夜是否确实向女方介绍了身份这一点他也记得不大清晰。 更何况按照常理推测,根本无需特意说明才对吧? 眼看着争论已无法展开,路河川只得强忍心头怒火朝喜庆堂方向走去,他坚信只要父母一同作证,则对方必无异议可言。 无论如何,今天他都要重返自家大院不可! 另外,那些作为见面礼送给老人家们的锦缎怎就被贬低成了粗劣之物? “娘,难道你就没跟嫣然透露过有关我返家的消息么?” 正当老太太享受着孙媳奉承之词时忽然听到此言不免诧异:“你这是何意呀?明明当初迎接队伍中也有她的份呀,怎么会说自己不认识呢?” “但是现在她说根本不认识我这个人,连长相都忘记了!” 苏云婵满脸震惊地看着说话之人,心中疑惑重重:这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短暂沉默后路老太太追问了一句:“真的说了那样的话?” “绝无半点虚假!不仅她刚从外返回,还坚称认不出我的面貌。甚至刚刚因此阻挠了我的进门请求。” 那是祖宅正房所在啊! 想到昨晚与祈姨母交谈内容加之可能通过成措了解到的情况分析,大概率表明这对兄妹并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尽管路老太太同样不希望此事发生, 但她想到也许这正是成措和语笑两人共同决定的结果时心里仍有些不是滋味。 特别是担心或许其中还隐藏着某种不当意图。 但路老太太马上阻止自己胡乱猜想,不可能的,绝对不会有那种事发生。 第20章 反击 成措向来品行端正遵循礼仪规矩,在小戈和小正还未出生前都会事先通知才会造访正室住所,平日里绝不会贸然前往。 而且平日见到祈语笑时,一向都很客气,肯定不会跟祈语笑产生什么纠葛。 路老夫人自我安慰了一番,认为可能还是面子问题。 毕竟小叔子已经兼顾了两房的事,大哥回来确实很尴尬,不愿意相认也是可以理解的。 心中有了答案后,再次面对长子愤怒的样子,路老夫人赶紧帮成措等人解释:“你可能是多想了,语笑怎会说那样的话……大概是太久没见对你有点气罢了。” 总之如果决定不认,路老夫人绝不会先提出这个问题,万一以后儿子不管她怎么办。 “娘——”路河川憋着一股火,“必须叫她过来!” “正吃着饭呢叫她干嘛?”难道是为了看着她吃不成? 连自己都吃的不安稳:“看你带着妻子孩子突然出现,谁心里能高兴。云婵啊,娘不是针对你,可你们这举动也太不合时宜了。” 苏云婵没想到话会扯到自己的身上,甚至还责怪起自己来。 难道自己不该回来?难道自己真不能见人了吗? “这两件事根本不是一回事!现在是连我院子都不给进门的机会,哪有这种道理!” 苏云婵完全赞同这一点。 “看你因为这点事这么激动。一个院子进不去而已,不吃那套就行嘛!饿了吧?我们吃饭去。” 她起身准备离开。 路河川不动弹,避开了母亲的手:“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让她过来,好让我把事实讲清楚!娘,让人去叫她过来吧!” 他咽不下这口气,一屁股坐下。 路老夫人望着儿子,明白缘由之后略感不满:既生气祈语笑没有直接与河川沟通,又对河川为难自己感到恼火。 想让祈语笑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对方辛苦一天后还愿意送些糕点已属不易;若真有问题,应该自己去说明情况。 可此刻带着全家上门显然不太合适,在苏云婵面前显得自己在家中无足轻重更不合适。 归根结底是因为多年来一直是河川他们不在的缘故,假如从始至终都是河川做主—— 哪里会沦落到被别人牵制的地步! 虽说大户人家讲究孝顺至上,但他们一开始也算不上什么正规家庭;力量对比从来都是你强我弱,明显处于劣势,自然就被压制得很紧。 等意识到反抗时再塑造儿媳妇不孝的印象也无济于事,只会让外人觉得好笑,甚至有可能揭露他们家族的真实背景。 想到外面的脸面已经荡然无存,老太太坚定地转移话题:“我都饿了,先吃了饭再说。” 路河川态度也很坚决:“好吧,我去喊。祈婶,请您帮忙把大夫人找来!” 祈婶闻言看向他,又看看老夫人。 路老夫人眉头紧锁:“她今天很累了,你非得打扰她干啥!” “娘?”路河川觉察到事情不对劲:“为何这样说?” 路夫人立即别过头不再看。 “那我现在就去找她,跟她亲自对峙!” “跟她对峙些什么?”路夫人似乎失去了耐心。 “我要回我的住处,那是属于我的地方。” “你所谓的住处在平安镇的路家沟,那是个穷酸之地,过去做什么呢。” 听到这儿,路河川整个人愣住了。苏云婵也是一脸茫然。 路家沟? “我指的是前院。” “那原是二弟的。”路老夫人并未给大儿子情面。 这也难怪她如此,只怪他偏要在苏云婵面前提起这事,不能够让她在晚辈面前丢了婆母威严:“这院子是你们暂时借用的,不是语笑的。严格说来我们现在所居之地都是你弟的房产,你别误会了,以免干扰到你二弟将来娶亲的好事,引起未来弟媳不悦。” 路河川、苏云婵二人顿时语塞。 怎……怎么突然就不属于他们了呢…… 才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偌大的府邸、广阔的主院就被自己亲娘一句话轻易抹去了归属感? 苏云婵几乎无法接受这个说法。诚然这座庄园属姓路的。 确实没有错;但既然父母健在且尚未分家,那么他们就应该有落脚之处。 这里理应算得上是他们家才是啊。难道如今却变成了这样吗?! 苏云婵心中不甘,刚欲启齿反驳,便听见路老夫人率先开口:“吃罢饭,边用饭边聊。” 可现在显然并不是谈此事的最佳时机——特别是婆母的态度有些偏离常轨的情况下。 于是苏云婵捏了下身旁路河川的手,示意他快些接话,不能让母亲继续这种想法,并四处散播谣言——万一日后小婶子进门真要赶人该怎么办呢。 毕竟路府本就是长房次房乃至双方长辈共同组成的家庭单位。 为了维护在爱人面前的一点面子也好,为了其他也罢,路河川当然清楚自己不该任由母亲如此妄言,但语气里却少了往日那份笃定:“母亲,您的意思是……虽然您还在世,加上弟弟又孝顺无比,这儿其实仍是我们的家,也是整个路氏一族的根基所在。再说如果外界听信了这种论调,可能会误解为小弟不够尊敬长辈啊。” 听完此言后,路老夫人扫视了一遍自己的大儿子,再转头看了眼苏云婵。 后者则巧妙地转移话题与视线,站在了丈夫背后。 而路河川立即做出保护姿态:“并非指您所讲无理,只不过担心外人因此而对弟弟产生不良观感罢了。” “朝廷官员的眼睛会瞎不成?只要你一直保持生的状态—”,说到“生“字时特别加重了口吻,并且向躲在身后的女子投以一瞥:“等到你二弟官途顺利后,我或许会跟你留在家乡共建一个大院落作为传承基业,那时我们路氏亦将成为一方显赫之家,何须再跟着进京生活?不去首都的话,那套房子就跟咱们有何干系?” 望着眼前态度强硬的母亲,路河川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词句回敬。 苏云婵在一旁急切万分地催促他赶紧反击回去。 尽管疼,但他强忍不适开口道:“我当时不是遭遇事故……” “哦对,出事十几年了。” 第21章 家境艰难 整场晚餐吃得既平淡乏味又充满了未尽之意。 苏云婵回到寝室内时满脸怒容,甚至食不下咽:“你们路家人行事真叫人看不懂!” 见贴身婢女墨元端茶过来,她稍微收敛起怒火:“下去休息吧。” 对方遵命退下。确认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之后她问道:“为何还没把人带来?” “我没打算等祈嫣然!” 路河川此刻情绪同样不佳,本以为掌握了祈氏擅自离开府中的事实可以制约住她,没成想最终还是没能如愿,还失去了正当干预的机会。 真是令人气结,明明自己才是真正的当家人。 然而偏偏无法辩驳,他发现,若抛开双亲及二弟能作证以外,在这世间恐怕无人知晓他曾是真正的路家长子。 换言之倘若没有人肯提及过去,他就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人。 刹那间愤怒与恐惧交织在一起涌上心头。 毫无疑问至亲们都会支持他是正牌主人这一观点,但是母亲今次拒绝请祈氏对质的原因何在呢? 分明是简单的事嘛。 “结果白白浪费半天时间仍旧无果,到底为啥要质疑我的身份真实性?” “她提到与我仅仅半年的交往,还是在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所以不记得我也很正常,应该让我父母和弟弟跟她说明情况。” 苏云婵隐约感到不安:“她不会不愿意承认你吧?” 路河川也曾想过这种可能性,但表示:“这并不是她说认就认、说不认就可以不认的事。” 苏云婵细思之下觉得也有道理,心里便轻松了一些。 他们此行是为了确认关系而来的,如果无功而返的话,定会被他人笑话:“娘亲也是糊涂了,都还没有分家呢,还计较什么房屋归谁的问题。” “确实说得过去。” “也许姐姐对我和大年多少有点介怀,明天我还是再去见一次姐姐。” 路河川赞同地点头,然后想起来一件事来:“给爹娘准备的礼物得再丰厚一些。” 以免又被指责太过寒酸。 一提这茬儿,苏云婵就有些火冒三丈:“这还不够好?已经挺不错的了!” 话罢直接起身,前往儿子那里去休息! 在大房间中。碧玉正在绘声绘色地给秋雨讲喜乐堂发生的事儿。 东月等人都听得兴致盎然。 秋雨难以置信地问到:“那两位男女,不至于对二老爷的房子有所企图吧?” 毕竟东西的主人明明就很明确呀。 “我觉得挺像那么回事的。据祈姑婆所说,当时那女子几乎快掐破了那位少爷背后的一片皮肉了。” 四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默契一笑。 夫人至今未曾明示自己对入住的“宾客”的态度如何。 然而,当黄昏时刻那人对待夫人时态度相当恶劣,而夫人并没有承认对方身份,显然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你说他真是大爷吗?” “不清楚,但如果真的是大公子回归的话,难道不应该感激夫人这些年来的不易么?” “你们聊什么呢?”祈语笑忙碌完毕后来倒水喝了。 四人顿时吓得一跳,急忙站起来紧张兮兮地说着:“夫人……” 祈语笑面带平静,自然听到了谈话内容,并不避讳秋雨的存在,在若有所思间啜了口茶水:“的确应当懂得感恩......”毕竟,她所做的那些‘惊天动地’的好事,理应被铭记。 “主母奴婢……” 还没等祈语笑让她继续讲话,“你应该知道怎么让路河川学会好好说话:安排人在那两人耳边多聊聊我从前西市场卖烧饼、下田劳作抢收作物、为小叔治病求医奔波、亲手伺候公婆的日子;最好能做到轮班倒换岗的方式,即便是深夜也不要松懈下来。” 东月强忍笑意:“遵命。” “好人好事要传遍千家万户。” 晚风仿佛带着某种意图,轻轻推开喜乐堂新院门窗缝隙。 恐怕会吵醒沉睡之人,恰在此刻有只夜猫适时发出两声叫声。 正怀着身孕的苏云婵从梦中惊醒,皱起眉头显出不满之意,顺便将路竞阳摇醒了去赶猫走。 怎么会平白无故出现一只猫咪。 路竞阳迷糊地睁开了眼睛。从后墙传来了低语,那是夜间巡逻的老娘子们闲谈声。 “若让你看见过大夫人受苦的模样,你就不会再感叹她是幸运儿,而是赞叹好人会有好报这话不假。” 另一个老娘子好奇问道:“怎么回事儿?” “就在大公子刚离家的头一年……”床上二人纷纷向声音方向投去了目光。 “老祖母当时几近痛哭失明,眼睛总是湿润不止直至可能真要瞎掉了,自此之后就一直卧病在床,极度思念失去的孩子导致茶饭不思甚至多次试图自缢身亡;全靠大夫人多次救下老太太,并且四处寻求名医救治。” “但路家哪里能承担得起药费呢?更何况他们一家三个都需要吃药,哪怕路家真的坐拥金银山海也难以支撑。何况路家并不富裕,药物是何等贵重的物品。眼看着家中生活日渐窘迫,眼看连过冬的粮食都不够了。” “于是大夫人背起篮筐,踏入了那片她未曾真正踏足过的崇山峻岭。坎儿沟的大山之辽阔非同小可,即便是老练猎人都难免迷失其中,而里面藏匿着无数的猛兽和毒虫……” 路河川忆起了那深邃且充满危机的地方。每次进山时都格外小心,不敢深入太远。 “然而大夫人却毅然决然地进入这片山脉,即便第一次毫无所获也不会气馁。如果一个地方没有找到所需药材,便会尝试更远一点的位置;一次次摔下陡坡,再一次次顽强站立起来。挖掘出来的草药先自己使用,剩下的就拿到市集出售换取更多实用药材。春夏之际条件相对温和,然而一旦寒冬来临,那种日子简直不堪想象。严寒之下大夫人手上、脚上满是伤口,身体几乎认不出来。” “我的天呐,没想到大夫人家境曾如此艰难。” “这些都是大夫人从不轻易吐露的心酸经历罢了。其实苦楚远不止于此——老爷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年年都被断言命不久矣。” 第22章 竟然被算计了 “但在大人的不懈努力之下,还是坚持给他请医送药,甚至将原先一年仅一次的请医改为每隔三日来访诊,并尝试了包括施针、浸泡药浴等各种治疗手段。最终奇迹般让老爷恢复了不少体力与精神。不过代价则是自己的健康状况日益衰退,可即便如此也不愿浪费宝贵的资源在自己身上,始终拖着虚弱身躯忙碌至极。直到祈氏家族实在看不过去这才出手相助为他们的女儿延请医师。” 听闻此番言语,几位妇人皆感鼻头一酸。 谈论此事的妇人们越发感到事态确实如此。 她们这群后来者对于路府过往知之甚少,毕竟这家族并未拥有古老传承之地宅院。 她们随侍在夫人身边时其人早已确立权威身份。 更重要的是夫人当之无愧拥有这般尊荣:如果没有遇见这样一位贤内助,恐怕她自己早就会因各种困苦而消失在荒冢之中了吧? 事实上,所有了解内情的人都认同这种说法:“老爷和他的母亲真是好命之人啊,遇到了如此善良孝顺的妻子与媳妇;我们尊敬的夫人更是有着高尚品格,在丈夫去世后仍然选择留在家中担起了照顾家庭重任,这也是对已故相公灵魂莫大的宽慰吧。” 泪眼婆娑的仆妇频频点头表示赞同,心中亦充满了同情之情:“是呀,若是真有英灵在上俯瞰人间之事,定会觉得无比欣慰呢!” “确实事如此!想必就连冥冥之中的神灵也要显圣表达对夫人这份伟大牺牲的感恩。” “嗯嗯,正所谓‘相见语迟迟’正是用来描绘这般感人情景的诗句。” “没错,就是这句话。” “所幸如今二公子已经出类拔萃成为国之栋梁,夫人多年的辛劳也终于迎来了回报。” “唉~虽然事实如此说来令人感叹不已。但实际上二少爷成长历程可谓艰辛万分。” “怎么讲呢?” “毫无疑问,由于经济困难所致,像书籍纸张及聘请塾师所需的费用对他们而言无疑是个难题。记得曾经二公子也曾有过一段非常特殊的求学经历。” 话至此处突然停下未再说下去。 无论如何现在讨论二爷曾经的事情都不合适:“那些年里,为了能够获得一些学习材料,夜幕降临后大夫人数次悄悄前往坟墓捡拾祭品上掉落的文字碎片作为替代品进行誊写练习。即使是在闪烁幽光围绕下也丝毫不见惧色,搜集整理完之后还要再三恳求村塾先生赐教书本知识若未能如愿便会模仿老师讲课方式自行钻研后再传授给儿子听。正是凭借着这种坚持不懈的努力态度以及上天垂怜,最终让他顺利通过科举选拔成为了今日之才俊。” “真是太不容易啦!幸好苍天有眼,令大夫人在历经坎坷后总算熬出了头!” “可不是吗,这么多年下来,年轻时候过度劳累落下病根,每当阴雨天气关节疼痛难忍,哪会轻松呢?每个人的日子都各有各的不容易啊……” 听得那妇人感慨地叹了口气。 苏云婵脸色憋得发青,原以为路竞阳听了几句就该把她们请出去了,谁知竟然还让她们继续:“听着上瘾了?” 路河川赶紧下床,“里面住的究竟是不是‘大爷’。” “别说傻话……”随后声音更低了些:“应该是不会的吧,大爷不可能这么不体面。你没见东月说过,对方对大夫人的言辞十分过分,而大夫人这般为路家付出,若进来的是大爷,她得多伤心啊,所以还是别了,别让大夫人的努力白费了。” “说得也是,若真是这样,换作我,一心为家庭操劳,却换来另一个人回来且不懂珍惜我的好,恨不得他就此消失算了。”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这都过去了。” 屋内瞬间又安静下来。苏云婵气得直接一脚将路河川踹下床。 这明显是在说给他们俩听的吧!路竞阳居然让她们说完! 苏云婵立刻掀开被子,起身坐好,瞪着他,但一想起什么,便调整情绪装作委屈的样子流泪起来:“你这是心疼起别人来了吗?” 哭声中充满了怨念,如同娇弱花朵遭遇风雨,显得分外楚楚可怜。 绝不能让路竞阳心思偏到别处。 路竞阳见状立刻安慰道:“哪里有,你想哪儿去了?怎么就哭了呢,快别哭了,你还怀着孩子。” 苏云婵躲开他的手说道:“那些人说的话就是在对着你说……” 心里暗恨祈嫣然,面上却依旧表现出柔弱模样。 原来她低估了祈嫣然这个乡下女人的能力,本以为对方没什么手段! 现在才发现,先是硬碰后是软攻,仅仅几个老妇几句闲谈就成功笼络了路竞阳,实在是高明! 这些年,路河川最为愧疚的就是自己的父母,每当想到他们总是会萌生回家探望的想法。 而现在听说父母是因为自己差点丧命最后由祈嫣然救下,他会怎样想! 难道还不会立即倾向于信任祈嫣然?苏云婵责备自己太过天真,竟然没有防范这种手段。 利用路竞阳的心软之处对他施压。 “哪来这么多事,不过是底下几个丫鬟嚼舌根而已。” “不是这样的,不是……” “好好好,不是。” 苏云婵恨不得能抹去路竞阳脑中的记忆,但她清楚此时与他对峙并非明智之举。 要抓住男人心,就得表现柔软。 为了将来孩子的考量,她现在更需要掌控路竞阳的心意。 “我不是不愿你归来尽孝,我自己同样盼望如此。然而过去那些岁月全是为你的前程着想,实属无奈之选……” “我明白。” 路竞阳抱紧她,试图平复她的不安,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语竟引起这么大的风波? 但他心中却涌起了思考,归家时自己对她表达了足够的理解了吗? 有没有关心过她的艰辛处境?是不是真的如那些仆役所言忘恩负义了? 靠在丈夫胸前,苏云婵感受到他的思绪游移不定,内心一阵恼怒。 竟然让一个农村女人给算计了! 第23章 征军 “我懂的……三姐确实不容易……咱们将来对她好些,就连爹娘那份欠债也一起补回来吧……她说你的事情,我们就当作没听过吧。” 记得提醒她:你不再是“河川”了。 路河川搂着苏云婵,轻轻抚慰着她的背,脑海中浮现那个吃人的山祈里,她屡次闯入,摔倒再爬起的情景。 恍惚间仿佛看见新婚之初的那个少女身影:“嗯。” 哼,这叫什么意思! 那一晚,路河川未曾安眠;而苏云婵也因愤懑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一大早。新一轮的‘善行好事’,在苏云婵和路竞阳准备洗漱时又悄然开始了。 旁边,传来两个丫鬟加水的声音。 “我怎么觉得喜乐院井里的水格外甜美。” “没错呀,你这丫头,因为这里的水确实甜呢。你知道吗?咱们院里这口井可是大有来头的。” “姐姐,不知道哎。” “当年咱们家大夫人置新房的时候,了解到老爷身体不好,老太太又很注重养生,尤其是近年来她爱上了品茶,听说别的府邸老太太用的是天山雪水或是花间露珠之类的,于是大夫人专门派人请教了宫里关于深井的优点,后来通过二爷找到了给皇宫打井的专家,在整座路府仔细勘察后依据五行八卦的位置打了这口井。正因为有了这口井,老太太的院子才设在这个位置。大夫人说要让老太太过得更好些,享受到最好的待遇。” “大夫人的性格真不错啊。” “的确如此。” 苏云婵拧着手中的湿帕子,几乎快要将其绞碎了。 大夫人的好、大夫人的心思,留最好院子给老太太;但为什么不提,如果大夫人没来,老太太甚至饭都不敢好好吃? 墨元见状赶紧过来接过快被绞坏的手巾,并朝屏风后的两名丫鬟递了个眼神:“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们侍候了,可以先退下。” “是,墨元姐。” 望着走出来接替自己干活的墨元,苏云婵眼中不禁泛起了泪光,认为她是多么得力和机灵的人。 与旁边那个像木头一样毫无反应、还在听故事的男人形成鲜明对比! 他此刻说不定正听得入迷感动不已吧! 真是难以预料祈嫣然是从哪里学到这种手段。 遗憾的是现在身边没有自己亲信,在这样一个不利环境中很难有所作为,只能被动应对别人针对自己施展的各种计谋! “禀报夫人,外面的人已经开始根据夫人的指示行事了,无论职位高低,只要能起作用就会利用起来。” “同时,也依照您的计划,从今天起,家中茶社及餐厅开始举办一场关于‘实践与空想’的主题辩论赛,已向几大知名学府发出邀请函,其中有五家已经回复了。” 祈语笑完成晨间的洁面程序。 夏静代东月上前服侍:“谢尚书推举其堂侄谢玉书担任山水郡郡守之职,虽然起初拒绝过多次,但这回居然同意了。为了避免反悔,早上谢大人便向皇上提交了任命奏章。依我看,接下来可能掌管谢家族中朝政的接班人很可能就是这位新上任的郡守。此外还得知了一个消息,即他在收到正式委任文件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写信通知高交县将会访问并盖上了私章。 关于这件事情夫人您打算如何处理?毕竟那儿是我们掌控之地。” 祈语笑抬起手臂。 秋雨替她披上外衣:“鉴于北方边境离汴京较近,许将军希望能安排即将出征将领前来看看夫人您。” 祈语笑亲自整理好腰带:“对谢家按礼相待即可。要知道谢尚书还有五年才退休,这段时间内可能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无需太过挂怀。” “好的。” “那位小将,我还没见过面,正好多认识一下。近期我们的重心要放在‘双经’之上,进一步加大力度。若情势需要,不妨引发些纷争,借此推波助澜,这是我们破解僵局的关键步骤。唯有先打破陈规陋习,才能变革。” “明白了。” “另外关于京兆府尹李浩,亦或称李大将军者,鉴于其屡建战功,贸然针对他恐怕麻烦不小。因此请告知手下人员谨慎行事,并特别强调一旦李浩不幸亡故,则舆论务必凸显一个核心点:国家武将本应以国为民,过往之功岂能轻易抹煞?” 听闻此言,东月、夏静与秋雨皆愣住了:“夫人,这……如此做法难道不怕世人指责二爷过火了吗?” 祈语笑瞥了她们一眼并未言语。 见状三人顿时有些心虚起来:“夫……夫人?” 祈语笑神情自若地系好颈间扣子后移步至桌旁,“啪”的一声翻开大周舆地图册:“你们看出何等信息?” “回禀夫人,大周版图辽阔。” “大周将领们英勇无畏地守卫着边界。” “以及这片土地蕴藏着无穷的希望和未来。” 手指轻敲在地图东部边缘——此处恰为‘李氏军’戍边所在:“驻守于此部队被如何命名?” 众人异口同声道:“李家军?” 众所周知!骁勇善战!所向无敌!深受民众喜爱。 “那它的另一个称呼呢?” 另一称谓?什么称呼来着…… “镇…镇东军?“目光转向夏静时。 夏静隐约觉得可能是:“塞外军?”视线又落于秋雨身上。 后者回想曾偶然见过记载:“顺安...军?“ 祈语笑冷冷一笑:“实际上应该是远征军。” 然而现今又有几人记得这个名字——当年辉煌一时的大周远征军如今仅被称为:“人们普遍如何称呼这只部队?” 三女子突然察觉到事情蹊跷甚至汗毛倒竖:“...李…李家军…” 为何一支属国编制下的军队会被叫做“李家军”? “没错。” 对于这个疑问或许令人困惑不已。 当时提出这个名称时李家是否意识到不妥?忽略了它其实隶属于国家管辖而非私产? 甚至可以说李家人自己都认为这支由自己家族统帅长达半个世纪以上的武装力量俨然是自家私人财产了吧! 更何况在大周五湖四海之地还有诸如“徐氏军““魏氏军“等类似情形存在。 最初得知上述称号之时就连祈语笑都惊呆了,在一个高度集权体制下公然用这样方式挑衅皇权尊严简直是难以容忍。 第24章 毁尸灭迹 于是便不难理解为什么路昀阔选择了李浩——是随机为之吗?当然不是。 至少从祈语笑的角度看就至少有三方力量期盼这位大将军遭遇不幸。 首先是皇帝陛下;其次为了替君主集中军权开辟道路路必须展现出其存在意义; 最后那些文人士绅同样对一位既能领兵打仗又能执笔理政并且影响到了朝堂格局变动的人物颇有微词。 综上所述他的陨落几乎已是注定之事,无论个人功绩多么显着似乎都无法改变这一结果了。 “哦!我懂了,夫人再三强调忠君爱国正是想为二公子减轻罪责使之不会因杀害名将成为千古唾骂之人啊。” 秋雨眼前豁然开朗道。 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作为肯定回答,祈语笑意在通过''家族军队’对比‘周朝官方武装’进一步瓦解某些固有认知:“确实如你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辅佐好我家那位二少爷。” 秋雨同样认为如此,夫人对于二爷无比关爱,二爷也最为宠爱心中的她。 二人之间的深情,显而易见。 祈语笑凝视着眼前的地图,心中沉吟。 为了皇权的大计奔走,不可避免地会与大周头号权臣徐辅政迎面相遇。 徐辅政这个人呢……四十一岁,生于名门贵族之中,性格却异常莫测。 身居高位却网苏了一批甚至比皇帝还要多的不法之徒。 说他忠心侍君吧,他又被视为帝国腐败链条中最重要的环节。 说他是祸国者吧,但他推行的一系列措施总能精准地击中反对派要害,使他们难以在肥沃土地上有所进展。 越老越精明。 越久越狡猾。 祈语笑卷起手中的图册,脸上并未表现出焦虑:“昨晚,二爷没有回来是吗?” “夫人说得没错,二爷未曾归来。” 这样一来,李府尹很可能会在抓捕行动中遭逢意外。 但想到这里,不由得联想起李府的女儿是否正是当初在汴京帮助初来乍到路昀阔抵挡士族子弟的刁难那个姑娘。 似乎有些印象,只是平时不太同少女打交道,隐约记得是一位才华出众的女子。 原本应该是一段佳话,但现在横生杀父之仇的阻隔…… 祈语笑轻轻将图收好至一边:“好了,去吧。” 喜乐院里,刚读完父亲寄来的信件后,苏云婵的心思终于稍微从那些关于祈嫣然算计的事里抽离了出来,思绪渐渐恢复了些许清晰。 直到这时才猛然意识到这几天竟然一事无成,差点还因祈嫣然的小动作影响了判断力。 可惜祈嫣然的做法总让人感到不快,几乎让她误入歧途。 目前最重要的是支持太子殿下广招贤士。 现下三位皇子各自掌握着相差不多的优势力量,看似局面难再改变。 三殿下背后是皇后的支持、二殿下倚仗魏家、而四殿下背后则是那位徐辅政。 要想打破当前平衡状态几乎是天方夜谭。 唯有路昀阔或许能够带来转机,若他站在了太子这一边,并借助其嫡系背景调动边境数城的力量,局势将会截然不同。 父亲还在信中提及,希望她们能找到机会拜会纪缺,听说此人现在正身处汴京城。 尽管自家早已递出拜访请求,不过尚未得到回音;便想着是否可以用路家的名义尝试联系一下,哪怕能得到对方几句反馈也好。 如果能够通过纪家的关系拓展家族的海外商业版图就更好了。 收起家书之际,苏云婵眉头紧锁。 想见到像纪缺这样的人物绝非易事,凡出自世家的年轻人个个都是难得接近的存在。 但依照父嘱所言,利用路氏的身份或许还真能让纪缺给点面子。 问题是,究竟该以何种身份前去求见?如今的自己,在别人眼中恐怕还是微不足道。 想到这里,苏云婵立刻站起身来。 时间不容浪费,也不能继续跟祈嫣然耗下去:“墨元,帮我整理行李箱,带些值钱的东西随我一同前往拜访长房的大妇。” 或许可以通过出让一部分权益给她的方式,请她别再妨碍自己的计划。 位于路氏府邸正厅旁水榭之上的景象颇为闲逸。 只见身穿淡青色袍衫的青年,悠闲地斜靠柱侧喂食锦鲤,即使举止随性依旧散发着非凡气质:“你觉得这些鱼养得如何?” “公子养得好极了。” 纪公子自家中鱼塘精心挑选的鱼苗,又怎会有不好的呢? 即便普通之物,在这里也都显得十分珍贵。 纪缺也觉得家中养的鱼相当不错,即便比不上魏家、谢家或是徐家的,但也算是颇为出色的品种了:“夫人真没时间见我?” “真的没有。” 纪公子已经反复确认多次了。 “说不定……此刻倒是有闲暇了?” 扇子轻轻挑动食物残渣,这把象牙骨折扇如同新月般优雅地弯曲着。 婢女微微笑着看向他,眼神里满是清澈与理解:“公子确定还要婢子去询问一遍吗?” 纪缺马上收起了手中的扇子,心想自己还能多观赏一会儿鱼儿游弋的情景:“鱼似乎…… 壮实了许多。” 婢女微笑着,确定纪公子不再需要帮忙后,这才转身离去。 屋内书房。 祈语笑阅毕手中竹简上的文字后,细心整理并归置进相应标识的小柜中。 这些小格内存放着类似卷宗的东西已几乎饱和,打算次日亲手焚毁。 其实这份文献并未记载什么惊天大事,仅仅记录了一些琐碎细节——例如某人从小到大经历的点滴以及日常喜好等信息:“早餐偏好何种口味的食物,喜爱聆听哪类乐曲,面对不同天气状况会有怎样表现。” 这些个人癖性并不算机密资料,只要有心探询便不难获知。 只是眼前整面书墙上密布将近两百个整齐排列、内容各异的木盒,每一处编号背后皆藏着大周朝举足轻重之人的确切情报。 曾几何时,路昀阔疑惑她缘何十年如一日地研读依旧乐此不疲。 祈语笑自我调侃道大概是因为不够聪明。 就像此刻凝视着两个特定号码区域时所思虑般——她依旧质疑徐首相背后是否存在隐情:那些高门大户给予他的影响竟然丝毫未能塑造其负面人格特征,要知道这种概率近乎奇迹? 第25章 不是省油的灯 正当此时,思绪纷飞之际。 “主母,苏氏恳求觐见。” “不见。” “遵命。” 须臾之后东月神色略带不满再次入内报道:“主母……那位苏姑娘坚持要一直等到主母愿意见她才肯起身离开地面”,更何况现在肚子里还怀着小生命啊。 闻言,祈语笑缓缓摇动手边的青花瓷瓶机关,书架随之退开露出另一侧藏匿财宝的空间,最终整个房间又复原成了初始状态:“那么便让她继续等待吧。” 随后她摊开空白纸张,写下一系列姓名:先是徐首辅自己的名讳;其次是其双亲尊称;再接下来是数位妻妾之名号;最后连同其膝下子女乃至嫁娶后代都一并苏列其中。 猛然意识到这位显赫官员名下竟育有如此众多后代传人。 每一位姬妾无不是美貌惊人、名声在外者,并且各自与其主人有过一段深刻情感故事作为背景支撑,不然根本无法成为正式成员。 但是进一步追踪下去,却发现所有堂兄弟姐妹及其直系血亲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仅凭现存血脉来看,这个家族呈现出一派兴旺繁荣景象:儿孙绕膝笑语盈盈;正室贤良淑德温文尔雅;妾室彼此相处融洽和谐无比…… 门外广场。 坚硬石头路面上,膝盖因为长期压迫隐隐作痛令苏云婵难以忍受,大腿也开始感觉到不适感袭来。 不停地揉搓双腿试图缓解不适的同时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渴望吸引他人注意好让自己得以站起身,然而终究无人理会她。 心中震惊于对方竟会如此无情地对待自己! 难道就不害怕这样会影响到未来孩子安危吗? 忽然意识到祈嫣然可能正期待看到这一幕发生才会这般决绝冷酷! 立刻后悔采取了这样错误策略自取灭亡;如果因此而失去了胎儿,在场唯一感到难过者恐怕只有路竞阳以及自身了! 就连一向漠不关心的家庭长辈或许也会对此表示麻木无情的态度。 苏云婵目光投向远处站立等候的墨元。 暗想假如有朝一日好友开口请求放行,定当立即听从召唤站起来离去。 墨元惊讶片刻,了然地看了苏姑娘一眼,随后跟着跪下。 苏云婵先是愣了愣,只好咬紧牙关继续坚持着,心中暗自抱怨,自己的贴身心腹果然靠不住! 太呆板了!只会干活,却不知变通! 苏云婵忍受着膝盖的刺痛,试图移动一下身体,结果是膝盖带着身体重量再次压在了硬石之上,剧痛让她差点忍不住呻吟出来。 实在是太疼了,这下肯定会淤青。 苏云婵无需假装,泪水已经盈满了双眼,面容泛白,整个身躯轻轻抖动着。 什么时候她受过这种苦难?还有肚子里的宝宝…… 她抚上了腹部,担心不已。 可眼下情况复杂,起来不行,不起更不可能…… 委屈至极的眼泪落了下来,对自己的馊主意后悔不已,也见识到了祈嫣然狠毒的一面。 从今以后绝对不能轻易让自己身体冒险了! 这时,墨元机智一转:“苏姑娘,其实主母心肠很好的。我们要不再一起磕头呢?说不定夫人会接见我们的。” 说罢,她带头用力地将自己的额头撞向了地上的碎石,顿时血迹斑斑:“看吧,就像这样!” 又重复一次后,转向苏姑娘投去了鼓励的眼神。 苏云婵紧紧捂住胸口,望着墨元额前流淌下来的鲜血,立刻感到胸口沉闷无比。 她……竟然如此拼命。 就在此时,东月出现了,仿佛没注意到墨元伤势一般,低声道:“主母有请,请姑娘随我来。” 见状,墨元露出笑容:“我就说了会有效的嘛,早些行此礼,或许便不会白白耽误这么多时间。都是我不够好,未及时告知姑娘夫人的善心。” 苏云婵愣愣地看着墨元额头的血迹,再看看她那‘真诚’的眼睛,一时之间竟分不清究竟是自己有问题,还是周围的人有问题。 就连看见血时应有的那种反胃感,在这混沌的心情下也被压制了下去。 她忍不住转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东月又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夫人请姑娘进去。” 苏云婵本能地站起身来,却因脚步不稳差点跌倒。 幸亏东月和墨元手疾眼快,及时扶住了她。 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苏云婵感到一阵心有余悸,差点害她的宝宝摔到地上。 本来还想发火,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朝谁去发泄。 “姑娘,您没事儿吧?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墨元关切地问道。 苏云婵恨不得立即找个大夫,并且还希望这事儿能让胎气受到影响,最好弄得尽人皆知,让人人都知道祈嫣然有多么容不她的孩子! 不过理智告诉她不行,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处理,必须得先顾着大事。 于是,苏云婵挤出一个笑容,勉强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零碎银子递给她们作为赏赐:“多谢两位姐姐帮忙。” 东月接过银子没有做过多表示。墨元则似乎是稍微犹豫一下也收下了。 苏云婵瞟了一眼墨元头上的伤,心底冷笑着:“善良?哼!” 她隐约觉得对面这个人不是个省油的灯,绝对是一个难搞的老太婆! 避开两人扶着的手,苏云婵整了整自己,昂首阔步地往屋里走。 祈语笑依旧坐在大堂中的那个老位子上,唯一的不同就是没了团扇,面前升起袅袅茶香。 透过重重帷幕,苏云婵注意到穿着粉色花裙的那个女子,裙子上密布着繁复而精致的图案,花朵层层叠叠,竞相绽放,热闹非凡。 这让拥有出色织绣技能的苏云婵顿时生出了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怨气。 她认出了这件衣服使用的正是苏家独门秘技‘叠加’工艺,非熟练工匠不能为之,可对方却穿着品茶,丝毫不怕茶水会损坏这精美的服饰。 苏云婵所有的高傲几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她使劲捏了自己一把,提醒自己无数次:这些都因为她是路昀阔的妻子啊,自己将来肯定也能得到同样的东西,一定可以的! 第26章 新的技术 一定可以的!这样才平息了一些内心的不满情绪。 表面上笑嘻嘻,心里却想给祈语笑一个小小的刺激:“姐姐好啊。” 反正不想承认是什么关系,她偏就叫出来。 祈语笑轻轻举杯示意,苏云婵惊讶地发现手腕部分也装饰着同样精巧的花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居然还有内外双面的设计? 只见祈语笑轻轻提起紫砂茶壶,微微旋转手腕,细流落入青色杯盏中:“刚好泡了些新茶,不妨品尝一二?” 东月立刻端了一杯递过来。 按照苏云婵原先的设想应该是由她品茗后再将知识传授给祈嫣然之类的,绝非是被别人从上面赏给自己一杯茶这么简单。 “谢谢了。”声音比以往更加温柔了许多,其实心里却满是不服。 仿佛完全没听见似的,祈语笑自顾自地品尝起来。 见状,苏云婵抬眸注视,眼前出现一面镶嵌红色宝石的面具正对着她闪耀,那些宝石在阳光下散发出温和而又迷人的光彩。 苏云婵立刻低下了头!她才应该是大夫人!她一定要当上大夫人! 这些都是属于她的! 苏云婵盯着茶杯,眼眶发红,声音更加柔和:“姐姐是不是讨厌我了?” “嗯。”听到这句话,苏云婵差点跪下来,求对方给她们母子一条生路。 她想说自己当初是如何懵懂无知地嫁给了路旭涛,完全没有料到这会打乱他们两人之间的婚姻。 但是膝盖的刺痛率先传来,想着自己在外面已经跪了很久,对方却似乎毫无感觉。 要是现在再跪下,恐怕天黑了也爬不起来。 于是苏云婵硬生生止住了想要跪下的动作,在这种情感被削弱了一半的情境下开始哭诉起来:“姐姐,我都明白,是我做错了。可我也是一位有清白出身的小姐啊,有着我的骄傲。我和夫君结婚的时候,完全不知道他已经有未婚妻的事。我是按照父母的安排才嫁过来的,如果早知道的话,我肯定不会答应嫁给他的。但现在什么都太迟了……” 苏云婵擦去了眼泪,“要是姐姐觉得这样很不妥,我可以离开,只希望姐姐不要再提‘相公不是我的相公’这样的话了。” “嗯,慢走。”擦泪动作突然停止了,“原来姐姐真的不喜欢我……” “没错,的确很不喜欢。” 对方的话语直接明了,“因为我发现你们好像在把我当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一样。比如他吧,一进家门就说让我照顾好你,了解内情的人都觉得他是心疼你,不了解的还以为你是那种不能见光的秘密情人,要我做出保证才能让你继续活下去。” 祈语笑看了她一眼。苏云婵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个“秘密情人”。 对于对方说的内容,祈语笑显得毫不在乎:“同为女性,如果你的丈夫去世十多年后再带回来一位女子,你会怎么想呢?会认为他欺骗了你的感情吗?或者恨这个新来的女人?还是高兴他活着?苏云婵,我现在可不是那种十来岁就等着依靠男人过生活的年轻媳妇了。只会感到疑惑——他在外面到底做了些什么?为什么又突然回来了?哦,原来这就是十年后变成了这样的模样?再多的话我就说不了了。可从你走进来的那一刻起,就把我当作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力的愚笨之人来对待。谈论的话题无非是背叛与重新迎娶之类,难道还要先把你流放到远方一年,然后再来跟我商量这些事情不成?” “流放!姐姐……” 祈语笑摆手打断她:“还有一点就是,不停地叫着‘姐姐姐姐’,你不觉得你就像是一只需要被人宠爱的小鸡仔一样,可怜巴巴的样子吗?” 苏云婵没想到在别人眼里,竟然成了争男人喜爱的小配角! 这对她来说简直比称呼她是“什么东西”更是一种耻辱! 从小到大,苏云婵从未曾放弃过自我,始终在努力让苏家变得更加出色。 最无法忍受的是被人拿来跟她母亲比较,仿佛自己这一生都将在情爱中痛苦挣扎似的! 但其实她根本就不认同这样的评价!她是苏云婵,苏家的苏二姑娘! 凭什么祈嫣然这样评价她? “我——” 这时祈语笑走近几步,握住她的手,笑着看向她:“这才像样子嘛。一开始,我还真没料到你会是一个这样干净爽快的姑娘。” 在苏家织造要破产的时候,勇敢地站出来用三百织技艺挽救家族的苏二;在哥哥赌输苏家产业后,面对来讨债的恶棍,坚定地接过账单,并承诺两个月就还清债务的苏二;当无情的父亲和哥哥强迫她远嫁时,选择嫁给路河川的苏二姑娘。 她一心投入于技术研究,不知疲倦、不分昼夜,年沈轻轻便读透《天工开物》和《织法百解》两本书。 她对工人充满同情心,对自己也十分有自信。 在怀孕和哺乳期间,她的手艺进步到了能用五百织获得苏家订单的程度,让苏家成为苏家最主要的供货商,她的布料甚至受到皇族高层的喜爱,我说得没错吧,苏二姑娘? “……” “像你这样称呼我为姐姐,按照常理我也该答应一声。你知道吗?当年第一个给你下三百织订单的人就是我。因为那年你的高密度织法缓解了棉花短缺问题,我要代表所有受益者感谢你带来了这项创新技术。然而——” 苏云婵忽然停下了动作。 “你却用这样的口吻喊我姐姐,我不答应不行,答应了也不好受。我不知道路河川是怎样跟你说我,但我觉得他说得并不准确。毕竟他已经十多年没见到我了,他怎么会清楚现在的我是怎样的人呢?倒是你,称呼我为姐姐时并没有把我看成是和你平起平坐的存在,我想他一定是说了些误导你的话吧。如果我连欣赏你的作品的眼光都没有,不懂得欣赏那三百织的价值,难道还会是个愚蠢的人吗?你觉得只靠叫声‘姐姐’就能轻易打发掉我吗?” “……” 第27章 突然的关怀 祈嫣然松开了她的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所以,想要从这里获取些什么东西的话,请展现出比对待你大哥和父亲更强的能力吧!或者,直接跪在我面前求施舍,也许我会给你一点点。除此以外别想走捷径!这种小手段少用点,只会降低自己的地位而已!快离开这儿吧!” 苏云婵完全不记得自己怎么走出主屋院子的了,连墨元额头上处理好的伤口都没留意到。 此刻的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从头到脚彻底侮辱了一遍一样愚钝不堪。 回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在路府里就像个小丑一样表演着无知。 特别是刚才她怎么称呼那个女子作“姐姐”,真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淹死得了! 真是太丢人了,偏偏在这个应该好好表现给所有人看的地方失态。 确实,在她心里根本没有把祈嫣然……哦不对,应该是祈语笑放在眼里过。 甚至从未多花时间去打听这位女士的事迹,而对方仅用了两天就对她的一切摸得清清楚楚,今天一一揭露给了她。 第一回合的较量,简直惨败至极! 最让她感到难受的是,尽管她被别人无情地欺负了,但她心里却没有一点儿恨那个人的意思! 那些艰难的日子,用泪水换来每一步的成长,在她的叙述下,仿佛成了一段鼓舞人心的故事。 就像是总有人依赖她、欣赏她的能力以及认可她这个人。 可苏家又有几个人愿意提她所做的贡献呢? 妈妈也老让着哥哥,嫂子更是暗中认为她野心太大,所有人觉得她与大哥争东西不懂事,只会给苏家添乱。 但是祈语笑却坚定地说,苏家能有今天,全靠她。 苏云婵苦笑了一下。这种感觉并不是棋逢对手时的那种爽快感,而是一种无可奈何。 时间对她不利。 她所追求的目标更为紧迫,而对方在这个位子上稳坐了十来年,并且早已有了新的接班人。 如果换作是她的话,她绝不会容许任何一个潜在的竞争者靠近半步。 因此,当祈语笑说出那句“未必是我丈夫”时,其实是在试图一次性解决所有的问题! 从根本上彻底解决问题! 这句话让苏云婵心里咯噔一下,第一次认真考虑到了它背后的分量。 如果祈语笑真这么做了,确实可以轻易摆脱接下来的一切麻烦。 不!公公婆婆绝对不会同意的!路大人也绝对不同意! 怎么可能因为祈语笑的反对就不认自家的儿子!? 苏云婵立即明白了这件事的关键点:千万不能让祈语笑把两位老人拉拢过去。 等等,不对。 她太慌张了,被祈语笑搞乱了思路,连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都被带进了自己的思考里。 父母在儿子与媳妇之间选择,肯定会偏向前者。她根本无需为此感到担忧。 想到这儿,苏云婵心安了许多,不禁笑自己太过敏感。 苏云婵放松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喝,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居然有些颤抖。 原来她还是受到了祈语笑影响。所以,不承认是不可能的。 但如果承认的话,就意味着自己要成为平妻,这样一来必定会分走祈语笑的部分权力…… 回到这个议题上来思考时,苏云婵得重新评价这位对手以及当前的形式。 你以为祈语笑会乖乖地让出路家长房的话语权吗? 才怪呢!谁会那么轻易地交出来? 曾经接触大宗布匹买卖,甚至可能亲自参与其中的一个人,又怎可能甘愿在家里过着普通的生活呢? 简直是笑话!所以她跟祈语笑之间必然会有所冲突。 她渴望得到正室夫人的身份,但祈语笑绝对不会轻而易举地让出来。 哪怕是为了保住路河川也不行,因为再多几个路河川都不如路家正室夫人来得有价值。 在实权面前,亲情简直一文不值。 假如她是祈语笑,她也许会觉得干脆让路河川死去还好一点。 毕竟拥有孩子和事业的人不需要再去寻找伴侣给自己找麻烦,更不用说那个还带来想要分享正室称谓的女人了。 想到这,再回忆起路河川曾经对自己说过关于“祈嫣然”的那些话,苏云婵顿时觉得讽刺极了。 胆小、淳朴、憨直。 哼!那么只能硬碰硬了,她总不能还去向她低头讨好吧! 路河川带孩子从外头回来了,一脸的喜庆。 他刚带着孩子四处走了走,发现路家其实比想象中还要大不少,居然还有一个西边的小院。 路河川回来的时候叫厨房准备了一桌子的好菜,没别的原因,就是回到家觉得高兴:“你回来了,她说什么?” 看起来没有生气,应该是谈得还可以吧。 也对,祈嫣然说不认识他就只是随口说说!还能当真不成? 苏云婵瞄路河川一眼,没说话。 突然间觉得他其实也是个笑话,跟她半斤八两的那种。 祈语笑怕是巴不得他快点消失。路河川抱起儿子洗手,感觉好事儿还会更多。 苏云婵看着路河川的背影皱眉,过去从来没觉得他长相不好,身材高挑、魁梧壮实,还挺有男人味儿的,以前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但如今…… 突然觉得这么一个没什么人争的人,尤其是连祈语笑都觉得不屑一顾的男人,顶多也就是还可以的程度罢了。 苏云婵猛然望向墨元:“墨元你额头……” 原来处理过了呀。 墨元憨笑着回答:“谢谢姑娘关心。” 苏云婵急忙去找药来:“还是需要再上点药,别留疤了。” 在管理底下人的事上,她有自己的招数。 倒是今天没能拿到想要的信息,还得赶紧想办法把路旭涛的位置从那边调到京都城来,要不然就要丢官了。 沈川在这里蹭到了顿午饭。 “夫人,红烧狮子头这道菜,还是您这儿的厨师最拿手。” 祈语笑一边吃一边沉默着。 “夫人,尝尝这些嫩笋尖吧,我是亲自上山采来的,一大早带来的新鲜货,一般人还真挖不到这样的好东西。” 沈公子起身为夫人夹菜。 要是十年前有人来告诉他,他会给除了父母之外第三个人这样子端盘子,他非打断对方两条腿不可。 第28章 来信 看着祈语笑认真品尝的表情,沈川觉得自己大早上爬上山去真是太值得了。 沈川又站起来,往夫人的碟子里加了一些菜,忽然想到住在那座山里的人,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那个人已经来了京都吗?但她真的知道了吗?随后他又觉得是自己可能想多了。 魏迟渊有着自己的使命和责任;而夫人也有很多事情要忙。 更何况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能在他们心里留下多少痕迹呢。 如果当初那位夫人真心相待,魏迟渊怎可能放手让她离开。 如果魏主真的一直牵挂着,这些年怎么就没听说过他要回来呢? 反倒是那些知道点皮毛的人,把两人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 他自己不也是因为听到些似是而非的话就找了过来,却从来没见过她处理跟魏家有关的事情时有过丝毫迟疑。 恐怕除了了解内情的人之外,大家都以为两人有什么天大的难处或者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但事实上,他们可能都已经放下了。 真的都放下了?为什么不呢? 沈川那颗很久未曾波动的心忽然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有些事情,直到现在他依然愿意去做,并没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他的心意,恐怕连最普通的老百姓都知道。 沈川爱慕着她,就算是没有名分地追随在她身边,她清楚这件事吗? 至于路昀阔,在沈川看来,那人既不是夫人的正式丈夫,也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小叔子罢了,最多就是夫人身边一个人物而已。 毕竟,他们的夫人丧偶了,独立承担了一房重任,家里并无其他人帮助她。 如果是面对其他女子,不论是丧偶还是已婚,沈川都会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的感情,好让所有人明白他的心思。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遇到她的时候,他变得越来越胆小谨慎,只能埋头做事,不敢随便表白,就这样过了这么多年也没有离开。 曾经那个无所顾忌、直言不讳的称号似乎快不属于他了。 “静园那边已经谈妥了,平昌茶楼愿意每年拿出三分之一利润用来引进咱们一半的剧目;而护西茶舍更是许诺以一半收入换取我们之后所有节目版权,现在还有不少戏班跟茶馆正讨论着小调分成的事宜。” 重要的并不是这个结果本身多么令人满意,关键是两大知名茶铺都表态合作后,意味着接下来茶叶、食盐、丝绸、纸张甚至烟草都有机会大量且有秩序地进入市场。 仅仅是一出戏而已,就已经敲开了两地大门。祈语笑只是淡淡地听着这些消息。 一早激动万分的沈川突然感到一阵失落——对于能够直接介入各地行政体系并大规模运作的文人墨客而言,这才是大事情,商业上这点小事当然不会引起她的注意。 显然,他在她心目中并没有多大分量。看着面前丰盛佳肴,沈川顿时没了胃口。 注意到对方低落的情绪,祈语笑忍不住询问道:“吃饱了吗?” “还没。” 沈川答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赌气的味道:“话说,你是不是创立了一个叫做四海会堂的组织?” “哦?”祈语笑略微惊讶了一下。 “那你每天还有空闲时间跑到这里吃饭吗?你不应该忙于重组隶属于官府的三大商队以及推动四海商会成为朝廷税务合作伙伴之一嘛?” 沈川先是挺直身体,随即陷入疑惑。 作为一个商人,他何德何能参与到国家财税事务中去? 中央财政管理的财富流转哪怕稍微偏移一点方向也足以让他们这些民间力量望尘莫及。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一直避免涉足政治圈子的原因所在。 不过既然大人提到了,说明此事肯定不是无端臆测。 “个人信托干得挺不错。” 这些税款在新世沈还在榨取民脂民膏,新的剥削方式从来不是依靠土地,也不只是倒买倒卖那么简单,而是在庞大金融体系中的新形式。 一位优秀的户部尚书,在他刚上任时往往是一位高手。 沈川天生具备这种才能。所以不应该埋没他的天赋,未来会有许多有趣的挑战等待着他。 “我想……夫人我不吃饭了,有点事,要去找我舅舅。”祈语笑微微一笑。 她记得史书上有记载,整整过了十八年才解决了这条蛀虫问题,它所带来的巨大变革也推动了文明进步的脚步。 沈川前面的路还长,怎么说无聊呢?处处都有意思。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声,紧接着就是窗户门扇急促关闭声。祈语笑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东月急匆匆走进:“夫人,李府尹被捕了,一些关键人员外逃了,路大人正在全城搜捕,并且已经宣布了宵禁令。” “明白了。”寿安堂中,苏云婵抱着孩子望着路旭涛:“出什么大事了吗?” 会不会情况非常严重!怎么会这样! 一个多小时后,所有门窗都被重新打开了,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屋外传来阵阵鸟鸣花香。 苏云婵双腿还有点发软。 晚上时分,苏父、苏家的一些重要商人甚至连苏老太爷都亲自写信来询问。 苏云婵不敢相信地看着那封带有苏氏家族印鉴的书信,竟然真的收到了来自老人家的私人问候? 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内容是问李府尹现在情况如何,他的家人安好与否,能否前往狱中探视。 这时她才意识到下午发生的事情——李府尹全家遭遇查处。 各方人士都在试图获取相关信息。 苏云婵尽量稳住自己颤抖的手指,忽然心中涌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自豪感替代了之前的恐慌。 她从未想过国家大事能够与自己有如此直接的关系,近到影响这一切的就是她的至亲。 即便不能深入调查,只要看到背后主导者回到家中享用晚餐就能感受到这份力量的存在。 对于此刻的心情苏云婵一时间难以找到合适的词汇描述,或许是突如其来的富足感,又或者是首次站在权力高峰之上审视他人后的豁然开朗。 尤其是那些急于求证事实真相却像无头苍蝇般四处打听的小人物也会跑到她这里寻求答案。 第29章 考虑周全 而这只不过是因为刚刚回归到了夫家,以及仅仅知道她回家了的消息传出去后的连锁反应罢了。 这样的体验……简直让她痛快极了!曾经的日子里,他们可曾给过这般对待? 拆开父亲信件时,发现其语调和前几天相比明显变得更为谦卑谨慎起来,仿佛受到了路大人家族荣耀的影响。 他们没有直接打听什么,只是关心她手头的钱够不够用,身体状况如何,孩子们好不好,还让她抽空带丈夫回家坐坐,家人都很想念她。 另外,他们还寄来了一张京都小院地契给她。 他想问的,只敢在信的末尾加了一句,请她帮着问候路大人。 这是苏云婵第一次感觉这么好,下午发生的那些紧张事情似乎变成了她不可或缺的盔甲。 其余几封信就更不如意了,但信里都准备了不少贵重的礼物。 这些人住得离京都城很近,却对实际情况不甚了解,害怕说错了话引起麻烦。 听说她是路大人的亲戚后,特意发来询问的信件。 苏云婵从这三种类型的信中看清楚了每个人的真实态度。 这样的位置比掌握织造生意还要微妙,风雨中的这种超然地位令人向往。 哪怕只是瞥见其中一点点亮光,也让人感到格外温暖。 正当路旭涛进来时,苏云婵笑了,起身迎接,帮他整理衣服,并端上热水。 路旭涛觉得受宠若惊,见她很少这样开心。 “路大人回来没有?” “没有,娘亲说今天有事,可能会很晚才能回家,甚至可能不回来了。” 苏云婵点点头,如此重要的时刻,大年叔叔忙得很,“官府里面有没有饭吃呢?要不要给他送些东西过去?” “不用咱们操心,”路旭涛边洗手边说:“他们那边都有专门负责这个的人员。” “确实。” 苏云婵围着路旭涛转了好几圈,迟迟不愿离去:“你知道今天下午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不清楚。”路旭涛回答道。于是她看向了墨元。 墨元解释说:“李大人去世了,而且手下违反命令逃跑出城了。” 路旭涛惊讶极了:死了?! 苏云婵更是难以置信:去世...已经去世了? 苏老爷在信里不是提到了被逮捕吗?怎么会这样呢? 什么时候的事?死了多久?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连苏老爷也不知道的消息,一直待在家里的墨元是怎么获知的! 墨元镇定自若地回复:“二爷的人通报的。罪犯已被处决,有其他人逃脱了,并且提醒我们要紧闭门户小心防备。” 处决就是意味着死亡啊。 “你怎么没早点告诉我!” “这么大个事儿你怎么就给忍下来了呢?” 墨元无辜地说:“你们又没问我……”随便一问,家里上下都知道的情况嘛。 苏云婵顾不上继续“伺候”路旭涛,急忙回写苏老爷的信。 自然不能让老人家得知现在还在称呼小姐少爷的事情。 但也不忘表达他们轻松就能获得这类重要消息的能力。李大人已经被处置了。 趁此机会苏云婵顺便也给父亲及其他长辈写了回信,礼貌地谢绝掉了收到的厚礼,简述了几句经过,特别强调因为大年叔叔近日忙着案件审讯,不敢让老朋友们上门打扰,等方便时候夫妻俩会去拜访他们的。 让他们都安心过日子吧,没什么大的问题。写完信后就让人马上送出去了。 那个位置,苏云婵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路旭涛面带忧虑,二弟身为要职,这样大的事情竟然一点风声都没透露给他。 难怪昨晚没有回家。 遇到这么重大的事,确实不必为了他和云婵这点事特意赶回来:“你先去睡吧,我等等看二弟能不能来。” 苏云婵也想等着,瞥了一眼路辑尘。 他们确确实实卷入了这桩大案件里,就算现在,她仍有一种自己也被牵扯进来的感觉。 这应该就是常说的“福祸相依”了吧? “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可别熬夜了,快去休息,再说,二弟未必会回来。” “我陪着你吧,叫厨房准备些汤水,等他万一回来了也有口热乎的。” “你考虑得真周到。”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路旭涛小心翼翼地把妻子放在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随后便往母亲那头走去等消息。 祈姑姑瞧见了他,起身点亮油灯,披上外套出门劝慰:“少爷,还是早些休息吧,二少爷不一定今夜就归。” “我也睡不踏实,想再多等等。” 每当自己进山归来时,总是弟弟在门口等候自己,如今轮到了自己为他担心一回。 也许等等会有结果,万一人家真回来了呢? 路辑尘回到家中已经是深夜,只有远处打更的声音依稀可闻。 官服一角沾上了斑斑血渍,已经半干,在昏暗中不易察觉。 揉揉发酸的眼角,路昀阔随手把缰绳递给仆人。 屋外的灯路续亮了起来, 负责照料二爷的人立刻忙碌起来,路辑尘停顿片刻后,脚步却转向她的住所,“刚才是怎么说的?” 管家居然苦笑着回应道:“少爷此刻正在乐堂静候……” 听见此话,路昀阔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他险些忘了这事:大哥既然已经回来,那自然畅心园就该归其掌管…… 看到主人停下犹豫不决的模样,管家恨不得躲到黑暗中消失不见。 尽管步履缓慢,但路昀阔并未转身返回。 此时畅心园里的灯光已经熄灭了,东月听到外面响动便走出来打算重新点灯, 然而路昀阔挥挥手让她不要开灯,随即转身去孩子的房间那边。 “爹……”。 “还不乖乖躺下?”语气意外地带了几分柔和。 “两位少爷刚刚醒来如厕,恰好碰到您进门。”仆人解释说。 于是小家伙扑进了爹的怀里,闭着眼睛安静下来。 按照母亲所说,私下里是可以这样称呼自己的爸爸的。 旁边半梦半醒之间的小儿子路戈也依了过来。 路昀阔自然地环抱着两个孩子:“快继续睡吧,明天还有学堂呢。” “哦……”两人听话地又进入了梦乡。 第30章 僵持 望着左右两旁紧挨着的孩子们,路昀阔不由得回忆起过去:小时候总有人称他是克星、灾星,甚至把他当作怪物来看待。 不服输的性格让他每每争辩之时,就会旧病复发,越是激动越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肢体,手脚往往不受控地相互对抗,以至于摔倒地上显得非常狼狈。 可是村里的人偏偏最喜欢看他发病后的丑态,等到真正倒地时又一哄而散,独留下可怜巴巴的他一个人。 那时每逢这种情况发生,出山的大哥便会把他接回去,并且把那些施暴之人家前门堆满了血淋淋的老鼠骨架。 有时还会碰见向他投掷石头的小朋友,哥哥就挥舞着扫帚冲上去将其驱散带走。 没有人和他玩,大哥就捉了一些蚂蚱、知了来陪他。 大哥告诉他不是什么怪人,只是生了病而已,吃药就会好起来,但家里穷得买不起药。 到了冬天,他跟大哥只能蜷缩在一块舍不得卖掉的老鼠皮取暖。 后来那块唯一的皮毛也在下大雪那天卖掉了,他们只能躲在黑乎乎的小屋里烧柴取暖,结果不小心睡着了,房子差点烧了起来。 多亏有人路过及时发现,才把他们一家四口救了出来。 那一年雪特别大,那年的记忆里充斥着父母在寒风中哭泣的声音,还有那种从心底冒出来的冰冷。 从他记事起,就知道自己爹娘没本事了。 那个时候,他不明白大哥是不是也想要逃离这个家,但他心里却怀疑活着有什么意思,觉得死了说不定还好些,至少不用受冻,不用痛,更不用怕,也不会再成为大哥的累赘。 路昀阔轻轻地把孩子放在床上后。 想着外面等着自己的那个人,离开了这让人暂时安心的地方。 路河川听到了点动静,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 难道自己耳误了?并不是小牛回家了? 于是他又坐回到原位继续等待,哪怕是在温暖舒适的椅子上坐着喝茶,心里还是牵挂着弟弟。 路昀阔来到了寿安堂外面。管家恭敬地站在一边等候着,不敢催促一步。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老大要是能早点回来的话,情况或许还不至于如此。 当他走进去时,透过茂密的海棠树看到屋内昏黄的灯光。 从前是他无论春夏秋冬都躲在角落等着大哥回来。 如果大哥迟迟不回,就好像世界都要结束了似的。 当时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大哥早日归来。可是当大哥结婚带回来新媳妇后... 最终大哥离开了家。其实不应该责怪大哥十几年没回来探望。 面对这样一个毫无未来的家庭,即便是再勤勉的人也看不到丝毫曙光。 大哥是个好猎手,在乡间很有名,几乎每天都不会空手而归。 这样能干的人,按理说应该有个木屋子有片田地才对啊。可惜轮到他们,什么都缺。 不管大哥付出再多、做得再出色,这些成果好像总是离他们很远。 就在大哥迎娶新娘子那年,明显可以看出整个人状态有了很大变化:更加开朗爱笑了,说话不再那么沉默寡言,并且仿佛重生了一般活力满满。 尽管如此,大哥依然选择了离开,可能真的是如同大哥曾提到过的那样,在苏家生活会更加幸福——没了家庭重担拖累、无需照顾病榻上的双亲以及像自己这样一个负担。 所有努力换来的收成都属于他自己,让未来变得更有希望。 “哥,你还没睡?”路昀阔迈步进来问道。 见到弟弟那一刻,路河川先是愣了愣,紧接着一股强烈的自豪感涌上心头。 看着穿着官服、沉稳有度的小弟,不再是那个每逢困难只会默默等着被发现的小男孩了。 能够降服战场经验丰富的李将军,如今的小牛显然已经脱胎换骨,那些传言比官方记录还要让人感到真实可靠。 看到他,感觉更加清晰了:“不累,倒是你……你辛苦了。” 这件事,想必他也顶着不小的压力。不过他看上去依然那么稳重。 路昀阔应了一声,躲开了大哥的目光。两个男人之间顿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隔着十几年的时间,路河川已经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拍拍他的肩膀安慰。 路昀阔也不再能像过去一样依靠他。那些曾经的美好反而成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隔阂。 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路河川不清楚如何与已经长大成人的弟弟沟通。 路昀阔也不知道怎样和大哥提她? 提起这几年里发生的许多事情,特别是他心中那些本不该有的想法。 “刚……才听到了点声响,还以为是你回来了。”或许是听错了吧? 路昀阔低下头抿了一口茶,没有回应这句话。果然听错了。 再说就算没听错,他回来也是回到自己的小院,不会第一件事就跑到这儿来,想必是听说他在这儿特意过来看望。 路河川原本想要问问关于李将军的事情,提醒弟弟要小心些。 毕竟,李将军名声在外,可不能有半点马虎。 但一看见弟弟的表情,又觉得这些都是多余的话,因为他肯定已经把这些都考虑到心里去了。 路河川想通过提提前几天祈嫣然那搞笑的认错笑话让弟弟放松下情绪,可转念一想,这种小事情在这种时候提出来似乎并不合适。 于是空气又陷入了僵持。 最后,路河川好不容易找到了个话题开口道:“这么多年,谢谢你能一直照顾家里。” “并不是我,”他说,“真正操劳的是嫂子。” 路河川笑笑,庆幸刚才没有把那个所谓的“笑话”讲出来,确实是,从昨天开始他就听了太多有关嫣然的消息。 祈嫣然......确实挺不错的。 所以她说我不是路河川的事,现在回想起来也没必要生气:“确实是辛苦......” “嗯......” 又是一片宁静,两人都找不出话茬了。 路河川搓搓大腿。路昀阔继续给自己添茶。 直到传来更声,路河川突然意识到很晚了,站起来:“不早了,你赶紧休息吧,我也该回屋了,不用送。” 第31章 造诣不深 “大哥慢走。”路昀阔陪着走到门口。 “行了行了,快回去睡吧。”哎,跟这人聊了半天,天都要亮了。 额头不小心被垂下的苏枝拂了一下,顺手一扯就把那根苏条给拽了下来。 哈哈...其实并没有用力:“去休息吧。” 看着大哥慢慢远去的身影,路昀阔站在门边,抬眼望着那棵少了一支的苏树,表情变得凝重。 他记得大哥很多长处:力气大、性格憨厚、肯吃苦耐劳还很孝顺父母。 她当时应该是喜欢...大哥的,每次看见大哥笑时比对着魏迟渊笑得还要纯净。 不知为何,一股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但他还是强迫自己把它压了下去。 大哥离开家之后再没有回来,但这并不代表他有什么对不起任何人的地方。 没有什么可指责的地方!更何况,即使不再回家也并非完全是他个人的选择。 可能只是太累,看不到这个家庭未来何方,在这里付出十五年的辛勤汗水,从他身上榨干了多少年的心血,想休息片刻难道不可以吗? 路昀阔猛然发觉,原来在这个家中,除了对她负心以外,大哥不曾辜负过任何人。 他和他的那对永远搞不懂状况的父母,可曾为大哥设身处地考虑过? “真的没了吗?” 墨元坚决:“没了。” 晓月摇头:“还没,小姐,我听说的。”苏云婵昨天刚收到了回信。 路河川简单收拾了下,准备出门练拳。 昨晚见到成措后,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现在看来什么事情都不是问题,自己的家就得由自己做主,任凭她瞎说! “大人那边说没了。” “外头的人却说还有。” 苏云婵突然间想到了一种可能,她明白为何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传了出来——这背后一定有人在较劲! 也就是说这件事还没有完结,要是继续深究下去,那些牵扯到此事的人最好不要随便行动。 苏云婵急忙想要去通知苏老爷…… 随即停下脚步,她忘了这不是需要她主动求他们的时机:“晓月,陪我出去走走。” “这哪敢劳烦你。” “没关系,我也正好到处看看。” 等这些人像没头苍蝇样撞来撞去之后再来找自己帮忙,那时他们就会认识到她的价值所在了。 当前最要紧的是尽快让那位女士从家里挪出点空间来。 苏云婵心生一计,已经有了办法。 “夫人,请看这牡丹开得比昨天更加娇艳了。” 路旭涛放下刀,挽起袖子,看到她从走过来时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扭过头去,哼了一声,心中嘀咕着这人真多心思。 会不会是昨天受惊后,才发现家中离不开一个男子才故意来到这儿假装与自己偶遇呢? 要知道,自打他住进这里以来,每天都选这个时候在这一带练刀,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一点,估计已经事先派人查探清楚了。 路河川本打算给个教训就离开,毕竟前些天她也没给他面子,凭什么非得在这等着让她偶然碰见。 但想起这些天里听到的一些事情。关于他的……家庭情况……他已经了解到了…… 多年来她一直坚持守候在这个家,甚至赡养了自己的父母,二弟也在她支持下取得了不小成就…… 这样一来,路河川对她那股不愉快的情绪就没那么强烈了。 如果她愿意做出一点让步的话,他又何必计较太多。 想到自己离开家这么久,其实也有不对之处,于是又重新抽出刀,再多练一会,给她留了个台阶下。 另一边。东月没想到从夫人那出来后竟然会遇到这个人,心里替夫人感到有些尴尬。 主要是考虑到对方的身份确实不适合这样见面:“夫人,那边海棠花也很漂亮,奴婢陪您走那边吧。” 祈语笑望向路河川的方向,在那快速舞动的刀光中,晨曦的光芒闪烁她的眼睛。 伴随着呼呼作响的强劲风声。 祈语笑通过稀疏的花枝注视着他,不由得想起了他们刚刚结婚时的画面。 他去行军打仗,她在家中照应一切。 想象中有无数清晨都是这样度过:他在操场上练武,而她则带着孩子在一旁看着或模仿几招、或是开心地嬉戏玩闹。 然而……现实总是不如人意罢了。 “不必了,过去看看也无妨。”并没有什么需要躲避的。东月赶忙跟上了夫人的步伐。 片刻之后,祈语笑站在小路尽头,眼神冷静地观察路河川使刀的样子。 实际上,路河川的身体条件很好,个子高大、勇气十足又细心。 她记得有一次见到他为了捉一只野鸡,在草丛里趴了三个时辰都没动过。 像这样的性格和能力,就算不用特意训练也能成为勇将。 更不用说他的那些本领,还是在大山里历练得来的生存技巧,实在难得。 但是他缺乏的是全局意识,对战术策略的整体理解。 如果有经验丰富的将领教导,路河川或许能从一名将领成长为能够指挥作战的大帅。 不过,祈语笑不清楚他在军事演习上的表现如何,目前看来,他在刀法上的造诣并不深。 可能苏家为他找过武术师傅,但教授的内容似乎多是花哨招式而非实用技能。 而且,很可能他连真刀真枪上战场的机会都不多,大多数情况下只是跟随部队喊喊口号而已,导致他的实战优势在多年后已不复存在。 祈语笑觉得,苏云婵之所以嫁给这样的人,并且鼓励他入伍,应该有其他方面的考量。 作为倒插门女婿,路河川心里肯定会有些自卑感,并想要博取苏家的好感。 因此,在学习苏家指定的武艺时他会特别用心,使得他展示的功夫看起来非常“厉害”。 但实际上这些只是用来展示给外人看的表面功夫。 尽管他在苏家没学到多少真本事,但在军中的经历也应该让他有所进步。 但从现在看来,效果并不明显。 路河川甚至觉得军队里的培训还不如之前在苏家的学习好,所以更加倾向于后者了。 这反映出整个中州地区的军事水平也差强人意吧,毕竟自周朝开国到现在只有一百年…… 第32章 善意 路河川的基础动作确实是按照周军的要求来练习的,步伐稳健有力,可惜就是过于复杂,欠缺实用性。 路河川越来越用力地挥刀。 祈语笑微微转头说:“让秋平在他面前每天练三板斧。”她说完便离开了。 如果他再这样下去不会有长进。“好的。” 至于他说的话不太合适,这只反映了个人民风的问题,与实力无关。 单论才干来说,还是值得投入资源培养的。 不过说到品行嘛,只能说他前任太太倒霉遇到这样一个老公。 而偏偏自己就成了这个不幸的女人…… 但这些都是私生活范畴的事,不应该影响工作层面的事情,该利用还是要好好用才行。 看见她走了,路河川赶紧收起了刀:“祈嫣然!” 东月立马皱起眉头,怎么可以直呼夫人的名字呢! 叫夫人啊!叫夫人! “嗯?”祈语笑回头应了一声, 她站在花朵之间静静地回望过去,眼底仿佛只有面前这个男人的身影。 原本还有些生气的路河川顿时缓和下来,他稳了稳自己的心情然后走上去。 他告诉自己这些年的不容易了,身为男儿汉不能太小心眼。 再说,既然已经等这么久,至少应该表示一下:“你的事……二弟跟我说过,这些年来辛苦你了,谢谢你。” 祈语笑望着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并没有感受到对方真正领会了自己的付出。 因为如果是真心感激的话,态度会更加诚恳些,还会提到要平等对待两个弟弟的孩子:“我觉得你需要先更全面地了解情况,之后再感谢也不迟。” 路河川一脸疑惑地看着对方——竟然有人如此大胆直接请求别人认可她的贡献。 然而,话又说回来,确实是因为她确实为家庭做出了不少牺牲才会有底气这样说:“我知道以前亏欠你很多,谢谢你还替我照顾父母跟二弟。” “你要怎么谢呢?”祈语笑反问回去,祈语笑觉得,就让他等吧。 路河川本能地审视了一下自己,突然发现他真的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 现在的祈嫣然拥有的比他和苏娘能给的多太多了,他啥也给不了她。 这让他一下子慌了神。 回来之前,他和苏娘商量的明明都是对祈嫣然有好处的事情,祈嫣然本应该开心让他们回来的。 但现在一看,似乎什么都用不上? 因为祈嫣然并没有眼泪汪汪地等他回来,也没有生活在困难中。 丧夫后,她也没变得自卑到连门都不肯出。 相反,她的生活过得相当不错,吃的穿的用的都很讲究,甚至还有佣人伺候,看上去心情也挺好。 他和苏娘本来商量的“照顾她”、“对她好一点”的想法,现在看来根本不算什么! 路河川一下子手足无措了,也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他连忙解释:“我和云婵回来时,并没有恶意……” “感谢你。希望这两字不会让你觉得空洞。” “不会,不会。”路河川急忙摆手,绝对没有那种想法,真的没有。 祈语笑笑了笑。路河川尴尬地陪着。 “大哥!” 刚从寿安堂出来的路昀阔见到这一幕,顿时紧张起来,快步走过去,尽量保持着礼貌:“嫂嫂。” 祈语笑轻声应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嫣然!”路河川赶紧喊住了她。祈语笑转过身来。 路河川却说不出话来了,他想说自己并非故意敷衍,也确实理解一些事情,但说出来又觉得没啥分量,他…… 路昀阔冷冷地站在一旁,直直地望着两人之间盛开的海棠花。 祈语笑不想难为他,笑了笑,就转身离开了。 路河川感到十分失落,明明是打算好好谈谈的,明明应该是件好事,结果却…… “大哥这是在做什么?” 路河川还在想着祈语笑:“练刀。” “偶遇嫂嫂了?”还能怎么样呢? 路河川回过神来:“你还没走?你不是很忙吗?” “不是非要在现场盯着。” 路昀阔看了看大哥健硕的肌肉,心里想:难道这些都被她看去了? 她为什么要在这儿停下来和大哥说话? “在家也得注意点形象啊。” 路河川顺着弟弟的目光看到自己袖口,笑着摇摇头:天气热了就这样穿着练武也没什么,没那么多规矩。 “还是稍微注意些。” 路河川没想到的是二弟竟然成了一个死板的老古董,想想也是,当文官久了,天天读那四书五经的,难免会变得这么守规矩:“好吧好吧。”说着放下袖子。 “大哥刚才跟大嫂聊啥了?”路河川昨天都没告诉他,今天更不可能说。 而且,他觉得自己理亏,再说,从话里能听出来祈嫣然照顾二弟的时间长,所以二弟更偏向嫣然:“我们啥时候回去给祖宗上香?” 不知是不是受到祈嫣然的影响,他也觉得只有上了香,他才算真正回来了。 路昀阔瞥了大哥一眼:“你怎么突然说这事?” 昨天替大哥想的那些借口,今早看到了那一幕后,全化成了气。 路河川无奈地笑了笑,果然受了祈嫣然的影响,其实也没那么复杂,况且现在二弟也没闲工夫:“我今天想去县衙把户籍的事儿办妥,顺便请几位朋友来坐坐。” 反正他是铁了心要当回路河川了。 这时路昀阔才想起这档子事儿:“大哥,你和苏姑娘关系这么好,没想过单过吗?这样不至于让苏姑娘委屈,还能给她一个正妻的身份。” “你说啥!有父母在家我能单过吗!像话不像话!别人会怎么看我?” 路昀阔平静地说:“就算平妻听起来再好听,但说进门先后,苏姑娘终究排第二。我以为大哥是想要给最好的呢。” 路河川从没考虑过这点,他们回来是要回到路家的怀抱。不回路家,这和以前没有区别。 “她心眼好,不在意这些小事。” “谁会在乎这些事啊。” “我不是那意思……二弟,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对。 第33章 嫉妒 我知道你和你大嫂亲近,可这事儿没法勉强,感情是强求不了的,你以后成家就知道了。你年龄不小了,你怎么还没结婚?定下来了吗?是母亲没给你拿主意?放心,你嫂子安顿好了,让她帮你物色个好姑娘。” “大哥!你有想过跟大嫂离婚吗?”话一出口,路昀阔就后悔了! 要是没了这个束缚,自己除了路在的父亲他什么也不是! 何况,自己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祈语笑先是在路家扎根多年的女主人,而不是什么后来人! 她为什么放弃自己多年心血? 路河川一听这话简直惊呆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离婚?那我还算什么人!她敬老、育子。” 虽不是他的亲骨肉,但在外人眼里就是他的长房继承人:“我要是跟她离婚,简直禽兽不如!朝廷律法也不会允许我和她离婚!” “律法不允许的是休妻,没有禁止协议离婚!难道她付出所有后,还得看着丈夫再娶,这才是所谓的美德?” 路河川一时语塞,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 “对不起,是我过分了,大哥,抱歉。”路昀阔强迫自己冷静! 他在干嘛!因为早上见到大哥大嫂一起,心中不满,还因为大哥提到祭祖而生气? 大哥才是正牌夫君啊。 “对不起。” “没事,没事……”路旭涛并没有生气,毕竟成措从小就跟着祈嫣然长大,倾向她也是正常的,理解得通。 路昀阔看他这样心里更难受:“大哥刚说的那个聚会,估计得推迟几天了。” “行,行,我也就是随口一提,不急,反正也不是大事,晚几天也没啥……” 路昀阔心里更郁闷了。为什么他不能参加家族祭祀?因为他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但如果大哥能够认祖归宗,问题就能解决吗? 事情只会变得更加棘手,超出了所有人预料,甚至不是别人怎么评价她那么简单。 关键在于,这些言论一旦传到她耳朵里,会不会影响到她的行动自由,使她干脆离开路家? 因为就算她不当路家的大太太,也能成为霍家、江家或祈家的当家人! 做路夫人只是现阶段她认为最舒适的身份之一。 如果这个身份没有了呢?一旦她走了,路家还是那个路家吗? 至于为了照顾路在的情面让祈语笑嫁给自己? 只有极度单纯的人才会这样想,嫁给前任的弟弟,并不比嫁给一个声名狼藉的男人体面多少吧? 而且即便想要改变身份也很困难,毕竟她在京都城见过的所有女眷都对她很熟悉,更换身份绝非易事。 更何况她又有什么理由要改?这对她的长远打算并没有帮助。 对大局无益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 何况连魏迟渊都没能做到这一点,为什么他以为祈语笑会为了自己这么做? 要知道当时他自己也没有比魏迟渊更吸引人的地方。 可是,不让大哥回到家族的理由又是什么呢!大哥的要求实在是太平常不过了。 路昀阔深呼吸几次,试图平复内心的焦虑。 这件事必须极其慎重对待,现在看来,阻止大哥回归是最有利的选择,一了百了。 “去忙你的吧。”路旭涛理解地看着自己的二弟说,他知道眼前的事情更重要。 路昀阔眉头紧锁,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晚上等我,有重要的事跟你商量。” “行,明白了。”二弟总是这样认真严肃。但这也正是家该有的样子啊。 “不好了!苏小姐身上起了红疹!” “快叫大夫来看看!” 孕妇身上出现这种情况可不能大意,一瞬间寿安堂上下忙成了一团! 老太太急匆匆地扶着祈妈妈赶过来询问情况:“这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起红疹?宝宝没事吧?大年还好么?” 晓月一刻不离地守着自家的小姐,在她心目中,老太太如此担忧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因为小姐身体状况直接关系到长房后代的安全与否。 不管是现在的小少爷还是还未出生的孩子都是夫人的直系血脉,地位远非那些外来的养子所能相比。 路老大也同样着急:“娘您别慌,大夫已经在给苏小姐看病了。” 听闻此言后,路老太太才稍稍安心:“幸亏之念平时考虑周全,养成了请好医生的习惯。只要找到了靠谱的大夫就行。可好端端的一个人大白天怎么会突然发病呢?” 晓月对此表示怀疑:什么叫一切都正常?显然有人居心不良。 “老太太不说还好,这一提倒是让我想起来,这位大夫怎么这么巧就住在这府里,难不成他早就知道了会有麻烦找上门?太奇怪了,他不会是对我们不利吧?!” 说完话她就想上去揪大夫,被墨元连忙阻止住了。 “老太太,老太太!有人想害大少爷的孩子,害您唯一的孙子啊!放开我!” 路河川听了这话,心里也有点犯嘀咕,这事儿确实不太对劲,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苏云婵肚子里可是货真价实的路家后代,祈嫣然手里的不是!这事儿说不定是真的! 想到这儿,路河川就要上前阻止医生继续治疗。 晓月心里偷着乐。她们等不了了,姑爷说了过两天就能随便进出路府。 过两天到底是哪两天啊?现在不行动还等什么时候。 小姐得赶紧跟外面联络,趁着李大人这事在外界树立她的形象和人脉。 再拖下去不行,得利用她的孩子,尽快让路家人怀疑对方。 再说,要是查出来了真相,为了安抚小姐,总得承认她的身份,让她娘家的人进来照顾。 不能让人算计了去。 要是事情处理得当,说不定以后府里的饮食都会由她们掌握呢。 反正她有把握不会被发现,都是前面那老太婆嫉妒小姐为路家添丁的事罢了! 路老太太一把拉住了大儿子:“瞎胡闹什么呢,别打搅大夫。” 谁敢动她的独孙?真是乱说。 路旭涛心急如焚。来之前他根本不信祈嫣然敢这样,可现在看来她是敢的! 第34章 她不甘心 不只是敢,祈嫣然还有理由这么做——因为大年不仅是个大孩子还是他的亲儿子! 她肯定怕自己的孩子影响到她带大的两个孩子地位,先下手才行! 自己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都是因为他以为她软弱无能,忽略了她们家宅斗的事实! 路家这么大家业,祈嫣然的心只能更加狠毒! 路旭涛决不允许祈嫣然串通大夫伤害他的孩子与苏娘。 “妈!你别拦着了,让大夫停下,我们自己找别的医生看看,不然就迟了!” 路老太太没有松手。 晓月看情形不对,连忙跪下来:“小姐,奴婢没照顾好您和小公子,让你们陷入这种局面……但也是为了路家传宗接代啊!” 提醒得够明显了。奇怪的是老太太看上去一点儿都不慌张? 不应该啊!小姐生的是正牌路家后代啊:“小......” “闭嘴!谁也不准去!”祈语笑绝对不会动苏云婵和她的宝宝。 自己生的是正经路家子嗣,远比苏云婵的珍贵。 虽然她绝不同意路戈和路在于成为继子女,以免耽误措娶门当户对的佳人。 不过这俩小子流着成措的血,她才不会对自己的亲骨肉下黑手。 晓月觉得老太太真是脑袋进水了,居然不信任自己亲人而相信外头人,“小姐,明明是去了大房那儿才出事的!” “医生还没开口,你就已经知道了?祈姑姑,打自己嘴巴子,乱说话,别有用心!你一进门就有麻烦!我瞧着就是你干的好事!快动手!” 这些卑鄙手段都摊到她面前来了。 如果不是路戈和路在是自家孩子,是不是要诬赖祈语笑! “红!”床上那人的声音微弱极了。 路河川明白过来,连忙冲上去拦着:“娘,云婵病着呢,您就别闹了——” 李医生后退几步,拱手说:“苏姑娘碰到了发疹的东西,起了皮疹,我去开点药,喝下去就好。” “发疹东西?肯定是大夫人给的那杯茶!” 晓月不愿接受让这医生开的药:“我们小姐有大夫,有车队,有药,姑爷,求求您救救我们小姐,让她的人进来重新看病开药吧,姑爷!我们小姐还怀了您孩子呢!” 苏云婵恰到好处地转头,虚弱地看着路旭涛,手放在肚子上,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路老太太看得明白,这简直就是个戏码! 既然有这个体力搞事儿,那胎儿应该没事,懒得理会这种低劣的小把戏,转身走了! 路旭涛一脸茫然地望着忽然离去的母亲。晓月也是一头雾水地看着老太太。 这边出了这么大乱子,就算老人家不心疼媳妇,总得担心肚子里孩子吧?怎么会走? 墨元静静地站在床边,平静地看着周围人各种反应,该给苏姑娘掖被子还是继续这么做。 李医生仿佛什么都没看见,提着药箱带着小童去开药了。 至于是否吃药,则看服用者的意愿,他的职责已尽到。 路旭涛糊涂得很,母亲为何要走?完全不理睬屋内的人。 苏云婵也有点意外,想了想说:“莫非去……找姐……” 想起之前不让这样叫又改口道:“找她去了……赶快拦住母亲……绝对不是她干的……” 路旭涛急忙跑向床边:“先别说话,好好休养身体才是要紧的,怎么还愣着!快让外面等着的人进来!” 墨元有点为难:“他们规矩还没学好——” “去喊他们!”墨元点点头,外面等候的人才动身进去。 苏云婵虚弱地看向夫君,心里稍微安定一些。 这么一闹,既能让人进府又能打击祈语笑! 腹中胎儿的确不便拿来针对祈语笑,但可以用来震慑路家、安抚老太太,并促使大人重视问题。 “夫君,绝对不会是姐姐做的……”路旭涛没想到云婵还替对方说话。 晓月哭着说:“就是她,真的是她要害你的孩子!” 接着又说小姐如何低声下气地去大房那边,结果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就喝了杯茶就打发回来,回来就起疹子了,肯定是在那儿被人做了手脚! 路旭涛听完后十分生气,祈嫣然下手可真是快啊! “我要去找她!”苏云婵抓住夫君,身体一软又躺了回去。 “云婵……” “不是,真的不是姐姐……” “怎么会不是她!这件事不管怎样我都要弄清楚,我直接去找路昀阔!” 苏云婵听了这话稍稍放下心来,闹到祈语笑那里并不是她的本意,关键是看路老夫人跟路大人态度如何。 过了半个时辰。路旭涛想到了自己母亲:“母亲去找过大房了吗?有没有吵起来?” 希望没把母亲气坏。 “夫人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没有找大房!”苏云婵的手停住了正准备喝药的举动。 路旭涛难以置信地看着回报的人,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回答他的人又再说了一遍:“夫人根本没有离开过寿安堂。”路旭涛顿时怒火中烧。 苏云婵气得不轻,本来好好的肚子现在都被那老巫婆气得疼了起来:“母亲可能是害怕……” 说着拉着夫君的胳膊:“如果她不敢来,母亲连饭都不敢吃……” 语气里既有隐忍又有不甘心。 路旭涛看着这样懂事却受了委屈的妻子,就往长房冲过去! 可是还没能进去就折返回来了。 苏云婵见到怒气未消的丈夫归来,却没有半点责怪之意,反而觉得事情正如预料一般:“算了吧……” 路旭涛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怎么可能算了!等成措回来了……” 看到丈夫的态度更加坚决,苏云婵心里反倒踏实了不少,感觉手中的药都不那么苦了,毕竟在这个家真正当家作主的还是路大人,看来祈语笑的好日子快结束了。 晓月在一旁疑惑地看着姑爷,居然亲自出马也没解决问题吗? 怎么看都更像是比原来更气的样子呢? 夜已经深了。 路河川仍旧在走廊上踱步,决定一定要等到路昀阔回来,非让祈嫣然尝尝厉害不可! 否则凭着她那点手段还以为可以在路家称王称霸! 第35章 心血白花了 二弟跟母亲就是因为太善良才会这样啊! 直到很晚,路昀阔才回到家,当他踏入院子的时候发现外面已经安静下来,只剩一片疲惫笼罩。 就在这一刻,“二弟!” 的声音突然响起。 路昀阔停下来,站在灯下的身影如同一座巍峨山岳般挺立不动。 路旭涛直接跑了过来,他已经忍无可忍:“我要跟你好好说说祈嫣然对我孩子的事情!” 听完这番话,这是今天路昀阔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了,所以他慢慢转过头看向对方…… 路河川怒气冲冲:“她这是见咱们回来,一切尘埃落定了!还想找个法子解决掉我的孩子,好给那两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腾地方!成措,这事非同小可!你绝对不能袖手旁观!她居然忘了咱路家的根在哪!居然要除掉家里唯一几个的小辈,真是——” “大海,出去看着点儿。” “明白!”路河川说得越发起劲:“她这是——” 路昀阔已经疲惫不堪,不想再废话:“我和主两房的孩子,就是路戈和路在。” 说完,他就那么静静地盯着对方。即便不是亲生的,但在他心中也永远是儿子。 既然如此,还说什么斩草除根,谁不是根本呢? 路河川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地看着路昀阔,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路昀阔也望着大哥。 这些话真的不该乱说,或许祈语笑会当他们是空气,伤害到了他们的自尊心,但对于孩子的事,她并不会在意。 路河川愣在那里,一句话也讲不出来,觉得自己弟弟肯定是因为太累而胡言乱语了。 “有的时候,人一旦放手了,就再也回不到过去。第八年的时候,父母做主了,我已经和主两家立下了字据,告诉了祖先。” 路河川一听这话突然发起了狂,双眼赤红地挥出一拳! 路昀阔一把牢牢扣住对方的手腕,并用同样坚定的眼神回望着他。 这一刻让路河川几乎不敢相信他的耳朵……这是何等荒谬的事情啊! 竟然说祈嫣然成了路昀阔的女人!路昀阔怎么可能会看上那个曾是他嫂子的女人! 而且他自己都还没死,这不就跟抢自家兄弟老婆没啥区别了吗!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路昀阔稍一使劲,立刻将他弟弟的力道反弹回去! 只见路河川手臂上的青筋暴起,虽然不甘示弱但也未能挣脱分毫! “你已经不在了十六年,这么长的时间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两年,甚至是三四年。这么久的时间里,你没有给予她任何希望,却将所有担子全部扔给她一个人独自面对。你现在这一拳头又算是什么意思?” 路河川只是想让路昀阔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罢了。 “愤怒?其实从你离开,她一个人都能撑起整个路府。你能见到爸妈,还能看见活着的我,全是依靠着她才得以实现。说实话我自己也不清楚当初她是如何再次回到这里的,只知道那时候病得快要死了,妈妈才难得地下床把我送到了后山墓地上,当我醒过来时,正是由大嫂来给我喂药。很多年后爸爸妈妈还是会因为想起你就落泪,后来听说你没留下血脉难以转世投胎的消息后更是心急如焚地再度病倒,仿佛生病反而能够让他们觉得还活着一样。” 路昀阔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讽刺:“那两个人你是清楚的,想给你留个后人,却又不愿意抚养别人的孩子,就怕被外人占了便宜。所以,爹和娘就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兼祧。这样的话,孩子既是咱们路家的人,又能为你续香火,将来还能有人给你上坟烧纸钱。你猜娘怎么跟人家说通的?竟然以死相逼,我当时就在想,怎么没把她自己给吓死。不过后来,她总算同意了,为你们长房续香火的事就这么定了。你现在气什么?她从没离开,一直守在那里等着你。是你,整整十六年都没回来看看。” 路昀阔直视着大哥的眼神,手劲逐渐加大。路旭涛听到自己的关节咔嚓作响的声音! “你说你这一拳头是要冲谁来的?是我,还是她?可你对她没有资格。” 路昀阔的声音很平静,但这份平静反而更加让人发寒。 路河川凝视着他弟弟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一丝端倪,却什么也读不出,只有令人窒息的压力。 而路昀阔则毫不松懈地继续加力。路旭涛额头上青筋暴起,呼吸越来越急促。 直到看着哥哥已经狼狈不堪的样子,路昀阔才慢慢放松了力气,最后完全放开手,并懒洋洋地伸展了几下手指。 他说话的声音同样充满了懒散至极的感觉:“‘没脑子的小鬼’这样的评价就算了吧,毕竟他是我们路家长房嫡系子孙,名正言顺记在新修编族谱上第一条的第一款呢。如果否定了这一点,岂不是在说整个路氏族谱跟脏破纸头无异么。” 听完这话,路河川差点没站稳脚跟,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下。 “相信嫂子不会伤害你的孩子,找找别的原因吧。”这句话直接打在他的心坎儿上了。 路河川慌乱中急忙扶住了旁边的墙壁。 “大哥回来自称祭祖那么简单,那你回来,她又该如何自处呢?一个嫁给了两个兄弟的人,京都的百姓会怎么看她啊?当年是你放手不管让她陷入这般困境之中,现在又要再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之上,叫我怎么能答应得了你?” “……” “……” “或者说,干脆换我死了,让你继续活下去得了?” 说着说着路昀阔似乎突然间开了窍,若非得有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才能让事情恢复正常发展轨道的话,这或许就不会影响到嫂嫂了。 听见这句话路河川简直要疯掉! 无论何时何地路昀阔都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尽管身体几乎快要支撑不住了,但他仍努力试图站起来。 心里既害怕又焦急。 他原本是为了什么目的回来这里的呢! 他十分清楚,要是“路昀阔去世”的话,先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第36章 重要伴侣 可是祈语笑与路昀阔这两者根本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一边是他的妻子,另一边则是亲弟弟…… 这怎么可能呢…… 整件事情就像一拳闷棍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脸颊上:“你到底是怎样的角色,居然敢说出这种话……”他还以为自己可以随便挑选任何一个出身显赫之家的女孩作为未来的伴侣呢,没想到…… “我能算哪号人物呀?不过是埋在土里已经足足十六年的孤魂罢了。如今大哥返乡探亲之际恰好碰上父母逝世十五周年忌日。” 路河川的脑子一片混乱! 这跟他预想的情况完全不同! 他们是路昀阔的孩子…… 路昀阔的孩子…… 路河川心里慌得不行,似乎所有的计划都被别人看透了,只能无助地挣扎。 但那是路昀阔说的! “不可能……” 路昀阔语气坚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无权责怪她。大哥你去祭祖吧,就当是为了报答我对你的养育之恩。” 路河川尖叫一声,推开路昀阔跑了出去! “看好他,别让夫人受到打扰。” …… 苏云婵见丈夫回来,假装不满地迎上前:“夫君,人家路大人正忙着呢,你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去打搅,就算是为了我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我也觉得不太合适。” 晓月立刻附和:“小姐说得对,小公子的事情当然要紧。怎么能让那个人害了小姐的孩子,还让别人的后代在咱们路家的家族树上扎根,这不是好事——啊!”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晓月脸上! 晓月当场摔倒在地上,嘴角渗出了血! 路旭涛的眼神几乎要冒出火来,晓月说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路昀阔有两个妻室! 他有两个妻室! 自己在这个家根本没地位,他们说为祈嫣然好,全是谎言! 因为她已经有了路昀阔的支持,怎么会盼着自己的归来? 她竟然与路昀阔…… 路旭涛的笑容难看。 她竟然真的跟路昀阔在一起了…… 怎么可能! 看到路旭涛的表情后,苏云婵吓坏了:“夫君!” 路河川瘫坐在椅子上,两眼呆滞。 他的回家变成了笑柄,没有人在乎他的回来。 谁不知道他是路家的一份子! 但路昀阔的意思就是,即使他的孩子是意外出生的,也不如路旭涛的孩子重要! 就像蚂蚁与麒麟之间的差别。 是啊,祈嫣然怎么会把未出世的孩子当作威胁呢? “路旭涛你到底怎么了!别吓我!” 苏云婵不停地拍打丈夫的脸。 路旭涛缓缓地看着她,眼里充满了悲痛和嘲讽:“她,不会伤害你孩子的……” 更多的苦楚让他难以启齿。 苏云婵感觉丈夫有些失控:“怎么会不是她做的!” 她今天的委屈难道白受了? 苏云婵决定亲自去找路大人讲明真相。 她不信路大人会看不出那女人的真实面目! 路旭涛猛地拽住她,直接扔到了座位上:“他娶了两个老婆!两个老婆!” 他喊得声嘶力竭,眼睛都红了。 旁边的墨元吓得直拍胸口,这么大吼大叫干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说也有六七岁了,怎么听他们说起来像什么新鲜事儿一样。 苏云婵愣愣地看着路旭涛。 路旭涛看上去像是魂被抽走了一样。 苏云婵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那些话。 怎么会这样? 娶了两房妻妾? 是指路昀阔和祈语笑…… 怎么可能? 他们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祈语笑算个什么东西…… 想到祈语笑的样子,苏云婵心里五味杂陈。 那个女人对她笑得甜美又高傲,说话时那种不可一世的态度丝毫没有减弱她的美貌。 这样出色的祈语笑,除了家境差点儿,哪点不像能让男人倾心的女人呢? 但是…… 那可是路大人,可不是一般的男子…… “这个孩子是——”苏云婵慌得不行。 路旭涛只是沉默不语。 苏云婵抓住他的手臂,手在微微颤抖,这个孩子的父亲真的是路大人? 她突然觉得一阵晕眩,完蛋了,今天所有的心机全都要白费…… “快来人啊!” “快请李大夫过来!” 墨元赶紧说道。 路旭涛也急匆匆地把她抱到床上,这才缓过点儿劲儿来:“苏娘!你醒醒啊!” “别乱动,稳住呼吸!” 晓月满脸通红,耳朵里嗡嗡作响,心急如焚。 李大夫很快就赶来了,针灸了几下之后,苏云婵总算醒了过来:“苏小姐受了惊吓动了胎气,需要静养。今天的药量要比往常多加三倍。” 苏云婵的眼睛失去了神采,盯着空气出神。 路旭涛和晓月全都围在床前,忧心忡忡。 墨元亲自把李大夫送出门。 要知道墨元的身份非同小可,她是思芳楼里的头牌歌伎,现在更是掌管一方院子的大姐头。 学问广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西疆之地名气很大,几乎没有她应付不来的文人雅士。 这次跟随着夫人才来到京城,准备开办新的分店。 虽然新店还未开张,但她目前仍然留在夫人身旁打打下手,帮忙处理些琐事。 苏云婵用力攥紧了身下的被子,握到指节泛白。 感觉自己的脸算是丢尽了! 原来祈语笑的亲生子就是路大人正儿八经的儿子,根本没有抱养别人的说法! 从进门那天起,她们俩就成了笑柄,一直被人轻蔑对待,这让她感觉格外羞愧难当! 怪不得,祈语笑根本不把她放在眼中。 呵呵,居然还能成为路昀阔的重要伴侣…… 这打击让苏云婵内心几乎崩溃。 要知道,那是路昀阔啊,拥有一点什么都是珍贵的——而如今,祈语笑就拥有了这一切,吃的用的比外头的正房夫人还要豪华,实际上的地位堪比正式夫人! 苏云婵使劲扭拧着手中的被单,好让自己不至于气得吐血身亡…… “苏娘,你可得小心孩子,身子要紧。” 原本以为路大人既没结婚也没孩子,自己的孩子能成为一切的筹码。 但现在看,路家不缺子嗣,难怪路老夫人一点不急! 就算没了她的孩子,那老太太照样还有好几个孙子。 第37章 沦为大笑话 想到这里,苏云婵突然觉得肚子一阵剧痛,脸也瞬间苍白起来。 墨元端了药过来。 这是中午被倒掉的那碗药。 苏云婵特别想有骨气地不喝,心想这是那女人想害她。 甚至动过念头,必要时就算牺牲这孩子,也非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不可。 然而现在看来,就算她孩子不在了,祈语笑也不会少一根毫毛! 甚至,她还得被迫接受对方的好意。 今天的自己肯定已经沦为大笑话了。 苏云婵感到肚子疼得越来越厉害,不敢再迟疑,赶紧接过药一口喝了下去。 路河川看到空药碗,想起了晌午的事,立即移开了目光。 苏云婵看得明白,心中苦笑:“你们先下去吧……” 声音微弱无力,这次可不是装的,而是真的胸口堵得难受。 晓月脸上带着肿块,和墨元一起离开了。 苏云婵这才看向路旭涛:“这么说,路家不会认下我们了吗?” 路河川伸手想要给她盖被的动作顿住了:“……” 苏云婵看着路旭涛,心中涌出无限恶意,难以抑制:“我还记得那时候路大人主管两家事务就已经功成名就了,是不是因为姐姐的缘故……” 路河川既然开了口便也没有隐瞒,把娘逼迫祈语笑的事全说了一遍。 至少他还保留着几分尊严。 听到这里,苏云婵猛地抓住了路旭涛的衣服,眼睛里满是泪水和愤怒。 这样拙劣的伎俩、这样的谎言…… 他们竟然真的信了。 “路大人他说的……” 路大人那么纯洁,哪里知道女子的心思呢? 他前途光明,而祈语笑一个寡妇居然能得到他的青睐,简直像捡到了宝。 但她怎么可能不情愿呢,这一切只不过是在给路家做戏而已! 再看看现在的祈语笑享受的那些条件,哪里像是被强迫的样子,都是路大人不明白真相啊! 苏云婵骤然之间又是一阵腹部剧痛,只能重新躺回床上。 只觉得自己全身都被气得直发抖。 心里更是不甘,为什么这一切好事都让给了居心叵测的祈语笑! “苏娘,苏娘,大夫......” 苏云婵紧握着路旭涛的手,汗水淋漓:“不用...不用了...” 喝了药之后虽然腹痛稍微好些,但别的地方开始难受! 这种疼痛令她说不出话来。 凭什么祈语笑就能这么好运! 得了便宜还卖乖,竟然还能让路昀阔为她说话,一想到这儿苏云婵就快被气死了! 自己脸上的皮疹、孩子的苦难全部白费! 全白费了! 结果怎样? 最后还不就是不认可你了吗? 苏云婵急忙护住肚子:“就算是路大人主掌两个家庭…… 他也属于二房,而你是大房真正的当家人呀!” 只要真正的大当家回来了。 丢脸的人是祈语笑! 不管怎样都不能改变路河川就是路河川的事实! 知道的人也巴不得这位惹眼的嫂子从没出现过! 有人说路大人到现在还没结婚,大概是那些名门望族也不待见多出来的这位大嫂吧! 路河川看着苏娘焦急的模样,垂下了头。 “快说话啊!我问你,你说啊!” “……” 他们这次回来到底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那个地位嘛,难道要功亏一篑? “二弟说……她过得不容易……” “那你就容易是吗!”谁容易呀! “二弟说,我如果能活下来,他可以牺牲自己。” 苏云婵立刻哑口无言,拳头紧握着被角。他去死……他居然去死……祈语笑真有本事! 如果路昀阔不在了,路家有什么价值? 想到这,苏云婵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拧了一样疼得厉害,呼吸困难。 路昀阔怎么会那么傻相信别人!苏云婵的眼泪差点落了下来。 她怎么可能不做路家大夫人,这样的话她不是成了苏家的笑话,她之前放的话全都变成了自打嘴巴。 路河川紧紧握住她的手,焦急地看着她在床上挣扎:“你别这样……” 他知道她的痛苦有多深。 原本以为回来了就能轻易得到想要的东西,没想到现在却是空欢喜一场。 “路大人……实在是太单纯了。”汗水让她头发都湿透了。 但路河川却不这么认为。他的父母从来就不是那种会细心照料孩子的类型。 相反,在养不活孩子或者觉得没有利用价值时,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孩子抛弃,这种冷漠足以让人心寒。 所以路河川认为成措说的是真话。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即便成措觉得祈嫣然做错了事甚至被骗了,他也说不出什么来反驳。 因为对于他而言,那份所谓的孝道可能并不是对父母,而是针对祈嫣然。 “他总该给我们一个说法……” “这事儿还……没有谈完……” 苏云婵闭上眼睛苦笑了几声,眼泪却止不住滚落出来:“怎么说也是亲戚,不要太灰心……”心里却比喝了黄连还苦。 她没料到祈语笑在这里给她设了这样的圈套,尽管不愿意也只能按照她的路数走:“她不怕事情曝光吗?害哥哥的事情暴露后她还能好得了!” 心底满满的不服气!就是不甘心! 亲生哥哥和认的远方亲戚,在外人眼中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可是这也比路家成为别人的笑柄好。” “到时候变成笑话的是祈语笑!” “但是不能让他的后代成为耻笑的对象……” “你妈那个人简直就是一事无成!”路河川没有反驳。 苏云婵扭头过去,每一次喘息都是满腔怨恨:“不如死了算了!也好过给兄弟姐妹们看笑话!” 一大清早。祈语笑收起了手中的弓,见到秋雨拎着只剩一半浆糊和剩下的布告回来说话。 秋雨抬头看着她有点不好意思:“她们搞这么大动静,我也总得给个交待。” 祈语笑再次拉起弓,并没有说什么。 尽管身体虚弱,苏云婵还是不顾路旭涛的劝阻,前往给婆婆请安去了。 闹出了那么大阵仗之后不去看看,只会显得自己理亏罢了。 何况,她得把自己从这事儿里摘出来,不然路大人和那老太婆该怎么看她? 第38章 崇拜 这只是个意外,谁都不想发生的那种:“晓月,那边咋回事?” 路家院子里负责打扫的仆人围着公告牌,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着。 “我就说那人来路不正,一看就不是好鸟。” “但这也至于陷害自己家小姐吗?” “也许两个人是一起干的呢,只是倒霉被抓了个现行。” “也可能觉得生病对宝宝更好。”周围的人笑成一片。苏云婵虚弱地靠在栏杆上。 晓月挤到前头看了一眼牌子上的东西,气得嘴唇直哆嗦,恨不得自己不认识字! 这些人真能…… “是不是她呀?” “没错,就是她。自己坑自家主子。” “我还是偏向于养胎秘诀的说法。” “八成是堕胎秘方吧。”众人偷偷笑着议论。 “会不会是一出戏呢?”晓月露出风牙,快要气疯了。 白纸上写得一清二楚:几点钟离府、去过哪儿、跟哪几家摊贩说过话,还有证人的手印;几时几分去了脂粉店,还有一大堆关于哪些食物对她家小姐有害的信息,一条一条讲得明明白白。 再往下看,列着其他离开院子的人的行为记录。 十个人中只有三位婢女可能接触到小姐的事物,唯有她去了一趟化妆品店——什么意思不用多说了吧! 晓月感到颜面尽失,虽然没直接指出她的名字,但字里行间都在指向她是害群之马,好像在说她们串通好的。 “发生啥事啦?” 苏云婵等了一会儿不见晓月回来,便拖着疲惫的身体过来瞧瞧,正好也看到这个所谓的“调查结论”。 每一句话就像巴掌一样打在脸上。 “那个叫苏……的女孩对吧?” “俩人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呀?” “谁知道啊?”说罢旁人散开了,并不会当着“主角”的面指指点点。 苏云婵快要气哭了,“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给撕掉!” 晓月立刻冲上去一把抓起来使劲扯碎,“这是诬蔑!赤裸裸的诽谤!” 一个过路的下人小心地提醒了一句,“整个大院内挂有十二份同样的告示,并且上面提到的所有证人都可以三天内召集到场与您当面对质,需要的话我可以帮您联系。” “滚开!给我走远点!” 随着呼吸急促,想到满院子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苏云婵彻底没了面子,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大小姐!快醒醒!” “我也不知道会闹成这样子。” 秋雨委屈地说,“以前府里出了什么事都是这么处理的……” 祈语笑站在厨房院子外面,望着赵百户离去的身影问道:“真的晕了吗?” 赵意身穿菜农的衣服,挑着一筐蔬菜,却没忍住回头看她一眼。 少年像棵挺拔的树,目光清澈明亮。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夫人,在他九岁那年,曾在边疆听过夫人的讲座。 他是那三十名学生之一。 但这是第一次凭借自己的努力得到了见她的机会,心情比同伴们送他过来时的那种羡慕还要激动。 然而,显然夫人已经不记得了,但这并不是关键。 重要的是为什么夫人会提到“分散作战”、“流动战斗”? 是随口说说?真是这样吗?还是因为他没有理解到夫人家的意思? 赵心意绪起伏不定,害怕辜负夫人的教诲。祈语笑疑惑地看着他,似乎还想问什么。 赵意赶忙低下头来,急急忙忙离开了。他感觉自己可能有些过界了。 等到赵意离开后,东月才轻轻地点了一下秋雨的头说道:“这回真是惊动了胎气,出现了流产先兆。即便李医生说能保住孩子,可孩子生下来恐怕也难逃体弱的命运。” 秋雨感到很委屈。祈语笑转过身去,有些话不方便直接讲明。 毕竟他老这么盯着一点不放会影响整体大局:“也不知道他干嘛要折腾这个小宝宝。” “确实是在瞎忙活。” 东月摇摇头,心想:夫人太宠爱秋雨了,可为什么没跟赵意提起这次北部远征的主要将领吴大将军? 过去每当有任务指派出去的时候,夫人都会让出征的人多了解些他们的上司,以免遇到不必要的麻烦。 我们这边有人遍布各个角落,当与帝国士兵共同作战时,夫人通常会对下属简略介绍一下对方的情况。 “也没什么必要特别聊。”祈语笑平静地回答道。 东月非常好奇:“为什么呢?” “这个人写文章只会夸夸其谈,打仗又总是一塌糊涂。为人既不忠贞也狡猾异常,有了这样的将领反而容易丢失江山。” 实际上这位将军根本不堪大用,只是因为姐姐的身份为贵妃让他坐上了如此高位十多年之久。 尽管没什么功劳,但他私藏的小老婆倒是不少。然而这对于赵意而言未尝不是一个机遇。 如果大部队被打散之后,他或许能够迅速重组一支游击部队并取得临时指挥权。 因此,“保存实力、消灭敌人”的游击战术将成为关键。 如果能从北面迂回到敌人背后发起攻势的话就有可能立下头功。 “总感觉新一代年轻人已经开始崭露头角了吧?” 这小子仅仅十六岁而已,而自己也不过二十出头罢了,回想起来好像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夫人您说什么啊!您正当青春年少呀!” “是呀是呀,你看那位年轻的将军看你的眼神里都是崇拜之意。” 东月赶紧制止她们别再胡说了:“明明是看到地图看傻了!” 要知道书斋里悬挂的地图可是周朝独一无二的地图! 它不仅记录了全国所有山川地形,并根据海拔高低重新绘制过,山脉在地图上显得格外醒目。 祈语笑看着初秋微风中飘落的叶子。可不是嘛,时间过得真快,又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苏云婵心里绝望,没想到路府竟然把事情公开得这么清楚!搞得所有人都知道了! 路河川万万没想到是晓月:简直就是——太丢脸了! 晓月跪在床边,不停地扇自己已经肿起来的脸!眼泪止不住地流。 为了小姐,晓月愿意担下所有的错,这一切都是她一个人干的,跟小姐没关系! 第39章 让人看笑话 都是因为她擅自做主,因为看不过小姐还没“名分”,都是因为她太高傲了,跟她没什么关系,小姐啥都不知道!全是她的责任! “你简直是——简直——”路河川一脚踹她肩膀上:“真是不知轻重!” 苏云婵眼里泛着泪光,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晓月从爬起来说:“是!是我自找的!我鬼迷心窍了!” 小姐无辜,希望大人老夫人相信小姐! 墨元在一旁看着,淡淡地说:“苏姑娘,要将她送回去吗……我就说不可以放进来。” 没有人听,“没教好的人不可以用,所以这些人不能让她随便进来。” 苏云婵表情凝固了,身边没有能帮上忙的人,和瞎子又有什么不同! 偏偏这时候什么也不能说! “奴婢死了也不亏,死了也不亏!”晓月被带走了。 这次苏云婵是真的生病了,连起床去给老夫人装样子的体力都没了。 路老夫人脸色不太好:“就算是身体不好,怎么就不能来‘请安’?有名望的大家族媳妇就是生病了也要陪着婆婆,偏她不行!”真没规矩。 祈姑姑默默给老夫人梳头。 “真的病了吗?” “回老夫人,是的。” 李大夫亲自检查确认的。 路老夫人皱眉,有些犹豫不决,仿佛考虑着一件棘手的事情:“你说,要是我同意了,以后她会不会每天都生病不出门?” 祈姑姑从铜镜里看了一眼老夫人,低下眼睑,沉默不语。 难道真让苏姑娘带病前来请安?万一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今后是不是会有嫌隙? 路老夫人叹了口气:“之念指望不上了,我就盼着她。” “确实是苏姑娘的荣幸。” “没错。她如果懂事、听话,将来我会对她好,把这些好东西都给她…… 可是还是觉得不行,不能这样惯着。她不是病了么,你让人将她抬过来吧,别说我的主意,就说是体谅她孝顺,方便她过来。” 祈姑姑手中的梳子顿了一下:“……好的。” “你刚说什么?!”路河川抓着苏娘的手,一脸难以置信。 苏娘已经这样虚弱了,他们竟然还让她去给老太太请安?! 苏云婵苍白着脸,身体无力地瘫在那儿,看到搬进来的藤椅,也满脸疑惑,这是要干嘛? 祈姑姑神情紧张:“表少爷,这……是老太太的吩咐。” “什么表少爷!你说谁呢!”路河川猛地站了起来! “二爷已经通知全家说有个表少爷住了进来。”这事就这么定了。 路河川迅速放开了苏娘的手,满腔怒火地往寿安堂奔去! 啥时候他同意了这个安排?!他们和他商量过吗! 昨晚刚提今天就敲定了,真当他不存在啊! “夫君!夫君——” 见到儿子突然冲过来,路老夫人一惊,心虚地想着,难不成他知道了吗? 路河川眼里充满血丝,吼道:“考虑过我感受没!我是你的儿子,不是外人!至少也要问问我吧!” 看着步步紧逼的儿子,路老夫人躲到了祈姑姑身后:“这是二弟的意思,他是出于好意。” “好意……你们真能说得出口!”路河川不敢相信母亲居然能这么说。 为什么不能稍微缓一缓,听听他的意见,就算只是为了面子上的事情! 作为表少爷的身份存在,那自家的大儿子成了啥!难道是指路昀阔么! “娘!我从小到大都尽心侍奉您,我是您的亲生骨肉,不是任人摆布的东西,怎么能一点商量都不跟我打就定下来!” 面对情绪激动的儿子,路老夫人吓得不轻:“早说了让你去找成措沟通。” “我现在还有脸活在这世上么?连自己的媳妇都不能决定!你觉得我还剩下什么尊严!” “你嚷嚷个什么劲儿!” “我就嚷!再不说清楚我都感觉自己像行尸走肉!” “路河川!” 路老夫人立刻比他还大声地叫了起来,“一切还不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的将来,为了给你留下后代。可你怎么对待我的!反过来指责起我来!” “为什么我不能抱怨!非得这么安排吗!随便领养一个不行吗!到处都有卖孩子的家庭,凭什么非要让二弟承担两房的责任!为什么不选其他办法!” 说着说着路老夫人突然坐在地上撒泼哭喊起来:“都是为你打算,反而落得如此下场!不仅失去孩子,现在还要被骂,不如去死算了!” “难道是我错了吗!” “我不想活啦!直接死去算了吧!” “别忘了,我是你的长子!但现在却像是多余的人一样!” “我这一辈子真是太惨了!” 此时,正在被抬进来的苏云婵见到了这混乱的一幕,努力想站起来却做不到:“夫君,夫君……” 两人各自为政的争吵不断! “夫君!”苏云婵只觉得头疼欲裂! “都闭嘴!这是怎么搞的!”祈语笑站在门口,整个屋子吵得门缝外都听得见! 一屋子丫头全跪倒一片。 看到祈语笑出现在门口,路老夫人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悄悄坐回到椅子上,赶紧拭干眼泪,并且不再叫嚣。 因为如果让祈语笑知道了实情,她会把她的头掰向天空强行张嘴一天不动。 每次祈语笑做出这样的举动时,成措总是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路老夫人想到这儿,嘴里都发酸,但她没喊,也没哭,连眼泪都没掉一滴。 她一直保持着老夫人的架势,特别有风度。 路河川看见她时,所有的怒气好像卡在喉咙里似的,憋得他心里一阵绞痛。 随后,成措和祈语笑走了进来。 祈语笑穿着一件简单的蓝色裙子,上面绣着些漂亮的云纹,裙摆在空中微微摆动,看上去就像晨光中绽放的蓝莲花。 整个房间静得出奇。 她的头发盘成一个朴素的发髻,鬓间别了一根简单的银簪,上面镶了几颗小珍珠,这让她看起来既温柔又贤惠。 “这是什么模样啊。”苏云婵突然觉得仆人们低头的角度更深了。 第40章 承担责任 奇怪的是,为什么就连寿安堂里的妈妈们也都低下了头? 祈语笑直接坐到了最尊贵的位置上。 路老夫人当作没看见一样,反正她坐着不动,也不闹腾。 路河川心中充满了羞愤,立马扭过头去,不敢再看她一眼。 在这种情况下,他自己就像是个笑话一样! 而这样一个女子若是站在路昀阔身边,要不是辈分的问题,谁会觉得他们不合适呢? 这么看来,这些年来她根本就没盼着他回来,因为他根本不重要! 想到这里,路河川转身就想离开! “哥。”这时,路昀阔正好走到门口,伸手拦住他:“等一下。” 他礼貌地鞠了个躬:“嫂嫂。” 没想到这样还是打搅了她,这让路昀阔觉得自己也有责任。 看到弟弟这副样子,路河川心里冷哼了一声。 你心里明明知道这是你嫂子,却还要装出这般虚伪的样子! 私下里你还真是敢这么称呼!苏云婵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见到路昀阔的那一瞬间,她紧紧捏着自己的手心,目光不禁落在祈语笑身上,心里酸溜溜的:此刻的她肯定非常得意,非常满足吧。 这家中最当权的人是她的男人。现在这个人来了,意味着他的荣耀和地位都能为她所用。 看着那些一个个虔诚下跪的人,她肯定感到很骄傲吧! 毕竟她是路大人的妻子,没人敢不尊重她。祈语笑的目光突然转向苏云婵。 苏云婵慌忙移开目光,心想自己干嘛要躲,搞不好别人还会误会自己是那个不安好心的人呢! 不过很明显现在路家说话算数的人并不想揭她的短,所以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于是,苏云婵咬紧牙关把视线移开。 现在的她面对祈语笑没有任何胜算,没必要再去挑事儿。 “你怎么了?” 见对方一脸怒色:“身体感觉如何?” 路昀阔刚想说什么,听到这话立刻闭上了嘴,在旁边安静站着没动。 墨元轻轻捅了一下苏云婵提醒她回话。 没料到路大人竟在这儿,苏云婵只好开口回应道:“稍微好点了吧……”语气弱弱地说着,还不忘偷瞄路昀阔几眼。 “早就跟你讲过了不要老拿怀孕的事折腾自己,偏不听我的话。这下好了吧,弄出问题来了不是?” 听着这话,苏云婵握紧了自己的手帕。 “就这本事也想在家里待下去,难怪哥哥会容不下你,想必也不会真把你放在眼里。” 这话简直刺痛了苏云婵——“我、我才不……”。 “好了,苏姑娘别太累了,多休息养好身体。” 路昀阔转头看向大哥:“侄儿的事是我提出来的,娘还不知道。大哥你要是不同意的话,直接和我说,我不会勉强你的,一切全凭你自己的心意。” 路老夫人和苏云婵同时伸手拉住了路河川。 “夫君!” “河川……”那是她亲生的儿子,绝对不能让他走。 想到这表侄子,苏云婵也顾不上心里那股子嫉妒了,焦急地看着丈夫! 虽说她不愿意这么做,毕竟他们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但她更加不允许他就这样离开! 就算是表侄子——既然是表侄子就算了,我们认就是了! 这门亲戚关系已经定下来了,绝对不能再反悔! 老太太深情地望着自己的长子,虽然平时经常拌嘴吵架,但这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儿子! 祈语笑脸上平静无波,只是在心中默默地重复着:表侄? 路昀阔的态度坚决得很:“若是大哥不想留在这里,我现在可以马上送你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鬼使神差,路河川的目光却落在了祈语笑身上。 “大哥!”路昀阔皱起了眉头叫道。 路老夫人急忙为儿子解围:“他想留下来,真的,他自己说要留下来的。” 苏云婵也赶紧软化语气:“自然是妻子更重要……” 她说得时候特别加重了“重要”二字。 “只是因为我们来得太晚了,为了保住路家的脸面,稍微让步也是应该做的,其实他自己也很乐意……夫君他……” 此刻,路河川的眼神坚定地看着祈语笑,仿佛只要她一句话就能改变结局一样。 请注意这里的三次提到“夫君”。到底是谁让他这样盯着看呢! 当时迎娶那天的情景历历在目,在烛光中骑着毛驴带她回家;后来每次从山上归来,都能看到她在等着自己。 这一切都不再有任何意义了吗! “夫君!”苏云婵再次大声呼唤着。 但此时路河川对周围的嘈杂毫不在意。 他也意识到,当初回到家乡后对祈语笑确实很不好,根本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没错,刚开始时的确不够重视她,骄傲自负。 可是,那正是因为他是通过正式礼俗将她迎进门的,她理应始终在那里等待着他、属于他的女人。 无论犯了多少错误,或是怎样对她不太好,但他一直相信她总会站在那里不离不弃。 日子过得足够久了,两人之间的感情一定会加深,他会更明白妻子的重要性与不容易之处。 所以怎么能因为一时之间的情况而放弃这份坚持呢?! 更何况,两个人是正经过天地拜祭许下誓言的夫妻,怎么能够因为一句‘主持两房’这样的话就要退缩? 不可能! 即便是主两房又能怎样,他已经做好准备承担所有责任! 正当路河川满怀决心之时,只见路昀阔突然看向了苏云婵。 苏云婵简直无法相信,自己这么努力拉着丈夫,但他竟毫无反应地注视着另一个女人。 再加上被路昀阔那一瞥中流露出嘲讽意味刺激到了最后一丝理智,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路旭涛!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刺耳的声音仿佛能穿透人耳膜般响亮。 路旭涛?这个称呼让祈语笑不由得偏过了头来。 难道说路河川在苏家住时用的就是这个名字吗?之前确实没怎么关注这对夫妇的事情。 等等,这“路旭涛”听起来还挺熟悉的呀…… 苏云婵使劲拉扯着路旭涛,他有什么资格这样对她? 第41章 毫不挽留 明明说好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女子,为什么现在大家都盯着她看! 路旭涛是失去理智了吗! 路河川紧紧地握住了苏云婵的胳膊,让她不能乱动,眼睛死死地望着祈语笑。 他需要祈语笑明确表达她的立场。 路昀阔心里愤怒极了,恨不得将他的眼睛挖出来。 苏云婵拼命挣扎,声嘶力竭地吼道:“路旭涛!你忘了你说过的吗!” 他说只有她一个!现在呢!还让这么多人看着,根本不考虑她的感受! 就在其他女人面前,让她失去了所有自尊! 祈语笑缓缓站起身来,走向苏云婵,试图扶住她。 苏云婵却拒绝了,祈语笑的一碰就像刀割一般让她难受。 见此,祈语笑淡淡地收起了手,朝路旭涛望了一眼,语气平静地说:“我丈夫叫路河川,他品德端正、性情温和且乐观向上,再大的困难他也能从中找到希望。” “我们结婚初期,有次他在门口笑着挠头告诉我‘别介意我弟弟的事情,他会好的,他人很好很听话’。当他发现我不开心时,会千方百计逗我笑;得知我也失去亲人后,他甚至比我更加担忧,并保证帮我把家人救出来,还安慰我说人生中总有欢乐相伴。那时他还递给我一只胖老鼠,显得有点笨拙可爱。” “但他对家人尽心尽责,不仅照顾好父母还能关心弟弟,力气也不小。每次打猎归来总会带回一窝小鸟蛋让我开怀一笑。渐渐地,只要看到他,我的心里便涌上一股暖流。” “随着时间推移,我会每天准备好饭菜等着他回家。后来我去寻找失散多年的姐姐请求帮助给夫君找份工作;同时我也教导生病但聪慧的弟弟读书写字。尽管生活充满不易,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好起来。” “此外我还学会了许多生存技能如织布、捕捉害虫等。尽管日子艰苦,但他每天都早出晚归,始终没有放弃努力。在他的鼓励下我也变得更加坚强,跟随着他的步伐共同奋斗着。果然经过半年的打拼,家庭状况有了明显改善。” “直到那次他再次进山便再也没有回来…… 听到有人说看到了血迹推测他可能遭遇野兽袭击的消息时,我一直坚持这绝非事实;面对那些嘲笑婆母为负担导致她儿子逃跑的说法时,我心里同样无法接受。我相信在他心中只要有东西吃就能感到满足,如果不是遭遇不测,怎么会丢下家离开呢。” “这些年,我心中一直有些不安,总害怕做得不够好,让他笑话。担心公婆离世太早,他会质疑我是不是没能好好生活。为了让弟弟读书考功名,也盼望着他能在另一个世界安心,不再担忧。我的丈夫,是家里的顶梁柱,为人善良、憨厚,在我心里就像是一盏明灯,可他已经离开了很久。” 路旭涛呆呆地盯着她,她的话语如同一把尖刀,刺入了他的内心深处。 所以……她的爱人…… 不可能带别的女人和孩子回来,他对她忠诚无比,情深似海…… 总之,不会是他这样的……苏云婵越来越焦虑,她没想到路旭涛背后藏着这么多! 什么忠贞不渝、专属于一人的承诺,原来都是假的! 即便如此,也不能在别人面前失了面子! 苏云婵愈发不肯罢休地摇晃着路旭涛,他必须回应,一定要看她一眼! 路旭涛依旧动也不动,就那样盯着祈语笑,回想起了过去的点滴…… 每多想起一件事,就越发感到心痛。那些遥远的往事,他多希望能忘得一干二净! 再也不想成为那个被人嘲笑的可怜虫,再也不会任人摆布了。 刚开始时,他还时刻想着要回去,但后来怎么就不想了呢?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个家。 眼前不再是透风漏雨的房子,不用做永远做不完的粗活,反而有人照顾的生活迷了他的眼睛。 就这样,他抛下了她……现在变得这么可笑。 “路旭涛你看我!你看看我啊!” “你怨……恨我吧……” “不会的,如果他还活着,希望他能够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快乐幸福,过上他自己曾以为高攀不了的生活。” “路旭涛!” 路旭涛从祈语笑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虚伪,她真挚的话就像一根定海神针般将他定住了。 路旭涛忽然笑了起来,让苏云婵使劲地捶打着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他自己竟然也不愿承认就是曾经的路河川了呢?不配啊! 路辑尘不由自主地向她望去,在她的描述中,自己就像是个无关紧要的存在,根本没人会在意。 如果没有当年那次决定性的一步,也许他就这样成了一个无人记得的小人物罢了。 祈语笑注视着苏云婵,注意到她手都在抖,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你别打得太重了,注意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苏云婵没想到会是她第一个发现自己的不对劲,顿时心里就像被刀扎了一样! 那种仿佛被人打碎了再狠狠踩上两脚的感觉瞬间笼罩了她! “好吧,好的。” 祈语笑往后退了两步,冷静地说,你们聊吧,反正她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我这儿还有一些事情要忙,先走了。不过你们最好也不要吵起来,母亲年龄大了,她现在身体状况也需要好好休养。” 这话说得既温柔又严肃。 路昀阔没说什么,收回眼神点了点头,“明白了。” 祈语笑望向他一眼,觉得可以把事情托付给这个可靠的男人后,便带人离开了。 当祈语笑经过路昀阔身边时,他的手微微捏紧了又很快松开,面上依旧波澜不惊:“祝嫂嫂一路平安。” “也祝夫人安好。”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路旭涛愣在原地,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去挽留她。 连一句“你是我的河川”都说不出来。亲戚,或许这就是最舒适的距离。 就在这时,夫人终于清醒过来:“大早上的闹这么大动静……” 第42章 遇到埋伏 “不好啦!表亲夫人出事了!” 此时此刻,对苏云婵来说,就连腹中传来的痛楚也没有对她内心的愤怒来得强烈。 顿时寿安堂内一片嘈杂。老夫人心知肚子里的孙辈要紧,立刻吩咐叫大夫来帮忙。 路昀阔表情没什么变化。 既然已经答应过要帮忙照顾这里的情况,于是他就吩咐手下拿着自己的令牌去邀请御医诊治;至于他自己也有急事待办,遂先行告退。 魏府坐落在京城之内,书斋里随意摆着家族前辈留下或朋友们赠送的文字墨宝,显得厚重非凡。 但这些承载千年的纸墨香气也无法掩盖住今天屋子里弥漫着的紧张氛围。 “魏公,我们必须马上阻止《西游》继续上演,只消您一句话,就可以杜绝其泛滥之态!” “那原因呢?”魏迟渊懒散地坐在案几旁翻着书页问道。 “因为太过吵嚷喧闹,而且毫无意义。” “还传递了不少歪风邪气。” 听到此话,魏迟渊勉强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随后又把视线拉回到旧籍上,“你说具体点儿,哪里不合正道了?” 仔细想想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离谱之处;甚至到最后还引用了很多佛教教义呢。 那个老人也没说过什么过分的话语。 他们没有争论谁高谁低、判断是非曲直,只不过是进行了一次普通的交流罢了。 这样挑不出明显毛病的表演,真的可以任其继续下去吗? 魏家从来不在乎是否做官;这只是因为觉得没必要走那条路罢了。 魏家通过掌控寺庙掌握了国家三分之一以上的赋税;编写并审核九大书院教材以规范学子们的观念;甚至拥有自己独立的家庭武装力量。 如此实力雄厚的魏氏为何还需要挤进朝廷为官? 也就只有王、谢两家还在沉迷于世家间的权力争斗中无法自拔,认为仅靠更换统治者就能改变现状。 事实上早在五百年前,魏氏就已经不再玩这套游戏了。 然而眼下似乎有人意图撼动魏家根基。 “不论如何找个理由解决掉就行。” 那位老先生镇定从容地说出来,带着天然居高的态度。 “魏老爷子说得没错。”魏迟渊把手中的书放下。 “有点道理。这样一来,天下的文人们都对京都被禁的内容充满了好奇,四处打听,《西游》里的老人的话变得比铁律还铁,流传得更快更广,甚至成了大家的一种执念,人传人口。” 这样的事情,放它个百年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结果。 任何潮流,关键要看落在谁手里。如果掌握在老百姓手中的,就永远是‘话本’。 能撼动朝廷格局的就那么几个人。 这些人不使用的话,这些东西还得在民间继续发酵,也许要上百年才能慢慢成形,直到有一天某个极其重要的官员发现了并加以利用,这才有可能成为思想上的有力武器。 这是所有新生事物必经的成长之路。 这些见解记录在这个书房的一本书里,每本书都记载了魏家祖先一生的经历、参与的政坛变动以及走过的地方风光。 所以平时没事可以多看看书,不要想当然地认为:“有用的才说。” 短短一句话,让周围的人都毕恭毕敬地转向另一个方向。 魏迟渊望着桌案上未取下的佛珠,身子又缓缓倚回到椅子背上。 他还记得上学时读《西游记》,开头就是孙悟空大闹天空那一幕。 当时她站在河边,手轻轻抚过苏枝,衣摆随风飘扬间转身轻笑:“你来不来…… 再不来我就真生气啦……”一天到晚的,哪儿有那么多闲情生气呀…… 他赶紧把心收回到了正题上。 在这京都城内,终究是个规矩森严的好地方,就像是一只生活在规则中的猴子一样。 窗外,竹祈轻轻摇晃。 路府之内。等待已久的命令始终没有到来。 东月有些急躁起来:“夫人……” 祈语笑整理着各地消息,神情平静如常。 东月真是急了:“夫人,若真的没有禁令该怎么办?” “没就没有呗。”目的既然达到了,已经有借口进去了,何必还要那什么命令呢? 更何况哪位神仙会轻易采取行动? 特别是那个人…… 那个人…… 祈语笑愣了一下。魏迟渊?好长时间没想起他。 感情这事儿反而不重要,想到他时,总觉得大周就是一个大笑话。 从前,她爸曾说过,判断谁控制了一个地方,不要只看是谁坐上了那个位置。 要看的是谁掌控了那里的钱袋子、决策权还有军队的指挥棒。 大周那边佛寺兴旺得很,寺庙占地快占了整个国家三分之一地盘儿,信徒几乎也有四分之一。 这么多地和人归佛寺管,那么粮食啊,银子啊什么的也大多落到了他们手里,这几乎是肯定的事儿。 往后百年,估计就是皇权跟信仰你争我夺的过程,最后可能会形成统一的王权吧! 不过……挺巧的。 有一回她自己领兵冲进去,深入敌人后方的时候遭到埋伏。 那时候他就轻轻松松地调动当地佛教寺庙的力量,刚开始还以为没啥稀奇的,毕竟魏家未来掌舵人的名头在这儿呢,各方势力都得给面子。 但在隐约间,她看到那位高高在上、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住持竟然向他行了个礼然后退下了,虽然只是模模糊糊的身影,但却瞬间解答了很多她之前一直困惑不解的事情。 比如为什么大周皇帝即使没有正统继位也没有像东晋一样被门阀家族完全操纵;又比如说为何不像傅朝时期发生过那些血淋淋的灭门事件后还能维持住基本局面等等。 终于明白了背后有一股强大且隐形的力量始终盘踞着这片土地之上。 原来这就是魏家虽远离官场但仍能千年兴盛的答案。 冷汗立刻湿透了衣裳。 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就算是满门抄斩也一定会被魏家捂住的。 通过宗教,他们掌握了大周近一半的钱财; 通过九大书院和科举制度,则控制住了选拔官员的道路,左右政令的发布; 而武僧们,则补充了不足的正规军队实力。 第43章 顺理成章 这家伙虽然不是正式封爵的国王,但作用和影响远超君王级别。 梦醒了。 魏迟渊急忙过来,那时候在他眼中,或许她就像个调皮却令人怜爱的小丫头。 这人还真有手腕,想要带她回去,并非直接命令,而是慢慢引导,在她心中织出了一张名为情感的大网,悄无声息地牵着心爱的人走向自己所想的方向。 但她没有走。因为她对这样的权力斗争早已厌倦。 即便跟着他,改朝换代或许会变得更容易一些,祈语笑也不相信对方愿意为了一个念头就放弃千辛万苦经营多年的根基。 再说改朝换代不能等同于变革,真正的改革应当是推动社会前进到新时代的伟大行动。 他现在又在哪里? 或许有天他们会相遇,也许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儿子给您请安,祝阿娘身体健康、幸福长久。” 路在也掀起自己的小衣服,“咚”地一声跪下:“安康!” 声如洪钟。祈语笑笑了笑,真是膝盖都要跪坏了。 秋雨也非常无奈,搞不懂这位小少爷到底是从哪里学到这种固执的习惯,每次非得跪一下不可。 祈语笑叫两个孩子来。 路戈、路在熟练的坐到母亲的身边。 只不过路在还要爬几下才能稳稳当当坐下,小屁股拱起来的样子还挺有劲儿。 祈语笑帮着扶了一把这位祖宗般的存在,心里忽然浮现起刚才的笑容里因为想到了魏迟渊而添上的一丝温暖。 当时,她并未意识到:“你们今天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吗?” 想起魏家那些浩瀚无边的藏书…… 如果天下的文章在竞争中失去了大半,他家里还能保存不少,所以他说要整理这些书籍,并不是空话,而是真能干成。 路戈拿出了一本书。 祈语笑把孩子紧紧抱在胸前,就像是她父亲上辈子带着她的样子,这样照顾自己的小孩。 那个时候,她不是特别聪明。 相比记忆惊人的父亲和天资过人的弟弟,她显得平凡许多;即使拿身边几位小伙伴来比,她也觉得不够突出。 但父亲却总是愿意暂时放下所有事情,亲手教她一些事理,耐心地跟她分享自己的见闻感受,带她出去看看更大的世界,帮她拓宽思路。 父亲把很多精力都花在了她身上,教她怎样掌管庞大的家业,怎么去跟那些越来越难以捉摸的伙伴们打交道,分析家族内各个领导人物处理事情的方式。 具体什么时候开始记忆力出现问题的已经忘了。 医生说是过度劳累导致?确实有过这种情况。 现在建议多休息一下就好了。但现在的情况并不算严重。 “妈妈,这句什么意思?” “这是说‘人心难测,道理不易明了,需要精进专一,方能做到适中不偏’。看来我们止戈已经开始了《尚书》的学习,真厉害。” 路戈笑着露出腼腆的样子。 “这句非常有意义,它告诉我们,做人有两条路线可走,一条是按照内心的想法,另一条则是遵循道德规范。举例来说吧,假如弟弟不小心撕坏了你的书,你想教训他是正常的反应;但是按照孝悌的观念呢,则应该选择原谅并爱护他。因此要知道,在每个重要决定前,都会有这两个方向的声音在脑海中争论不休,关键就在于最终谁能占据主导地位了……” “我才不会撕书哦。” 路之在一边说着,把小脑袋贴在妈妈手上晃荡,很是认真。 “嗯嗯,宝宝真是听话,要是妈妈弄破了就该受罚了,你说对吗?” “那哥哥也不能打骂母亲。” “没错,此刻我内心想让弟弟赶紧闭嘴,这就是本意;但如果给予他表达的机会,则是遵从道理行事。” 看到孩子们那么纯真可爱的样子,祈语笑忍不住亲吻他们:“就是这样,学习知识增长智慧,其实是在训练内心的那份坚持,让我们更加懂得分辨与坚守什么是正确的路。这个句子所传达的信息便是……” 这时仆人东月急匆匆跑了进来,“表夫人刚刚流产了。” “按规矩准备慰问礼物吧。的确,人性变化无常、难以揣摩;而真正的品德修养却是通过日积月累才能有所成就。如果我们想要深入研究这句话背后的意义,你打算如何着手呢?” “唔......我认为可以从治理百姓这方面谈起吧。” “那你认为这句话里讲到的那个‘道’字与古语里的那个是否一致呢?” “我觉得前者指的是个人层面的价值判断;后者则是宇宙间普遍适用的大原则啦。” 听到孩子的见解后,祈语笑不禁轻抚他的脑袋。 想到魏家中那些珍贵典籍以及历代族人的批注笔记,或许也该给孩子好好介绍一番了。 关于同一段文字,魏氏藏书中收录了各种不同的解释;每一代优秀的族人在年轻时激昂豪迈,到了暮年后便安下心来研读典故并记录自己独到的观点。 这些书籍代代相传,逐渐成为了一个庞大的体系,汇聚了许多杰出人物的知识财富。 而且这类私藏资料通常对外秘而不宣。 唯有加入到某些知名书院或大家门下弟子才能有机会接触到它们的内容。 而在科举考试当中实际上考验的就是应试者对于主流观点的理解程度。 有时谢家的学者会提出自己的见解并与魏家人交流讨论,从而获得一份他们的宝贵解读作为回应。 就这样长期以往下去,使得魏家积累了海量的文献资料毫不为奇。 因此可以说,在学术方面拥有如此深厚积累的魏氏不仅能够制定行业标准更能影响官场晋升格局也就顺理成章了。 那么...科举这条路,她现在还碰不得。 如果手中的权势不够大,那就不能直接去争取那些有油水的好事儿。 不过可以给这体系加点儿水分。 让书生的数量增多,就好比是在快速填满一个巨大的水库。 等到里面的水多得不行了,但出口却很小,那早晚会出现决堤的问题。 那么怎么能让这个水库的水量增加呢? 第44章 会遭到报应的 一方面降低获取知识的成本;另一方面简化知识内容,提高它的传播速度。 首先可以通过‘活字印刷’,让原本昂贵的书籍变得像大白菜一样便宜。 其次,是把文字变简单,让它更容易被大家所接受。 不过第二条路行不通,因为这种改革需要高高在上的当权者支持,制定个十年大计,加上一群学究共同奋斗才行,目前看来不现实,就先不算它。 那就优先实施第一个计划。 有了‘活字印刷’这项发明后,得赶紧把它推广开来,不过霍家有自己的生意经:真正的好东西从来不自己享用。 “秋雨。” “奴婢在此。” “发出通知,请各府夫人三天后到丐溪阁参加宴席。” “好的。” 路戈抬起头来蹭着母亲。 祈语笑看着儿子,笑容更加和煦。 另外,竞标那天除了收钱外,还要让她们带上一本珍藏的手稿作为赠品。 这样做即使不及魏家注解那么多,在质量上也不会落后太多,总算是对得起自家宝贝儿止戈了。 刚一回到家,路昀阔听说表嫂流产的消息后脸顿时拉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他明明交代好要看守宅内,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情。 管家也是一副很无奈的样子:“回禀老爷,本来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太医跟许大夫在现场呢。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了什么事,表少爷跟表嫂之间起了争执,表嫂非常激动甚至动手……结果孩子没能保住。” “你家太太知道了没?” “已告知大夫人了。” “她的反应?” “按照惯例回了一份问候。” 其实就是不关心的态度。这日子过得真够吵闹的。 “安排他们搬到明阁吧。” 免得进出都影响到家里人的情绪。 “明白。” 这时五川走上前来汇报道:“今早三皇子和四皇子那边的人乔装成卖菜的小贩和掏粪工人混入城中,相关消息也已经在四处散播开了。” “嗯。” “还有件事情……”五川略显尴尬。 “继续说。” 之前许大人被捕并被抄家,家中男性都被流放,女眷被迫成为奴隶:“昨天沈公子居然把关在狱中的许家大小姐买了下来,并把她带到了我们府里来。” 现在那位大小姐就在咱们院子里待着。 听到这话,路昀阔猛地停住了脚步。 五川顿时觉得背后冷汗直流:“我试着让她回去,可是这位大小姐却把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威胁说……如果谁敢动她一根头发,她就自杀。” 真要出事儿,那可更麻烦了。 万一传出去说是二爷喜好玩弄美人导致人家命丧黄泉呢。 “无论如何都要将她赶走!”路昀阔怒气冲天地说。 五川赶紧去扔! 许和雅的刀瞬间扎进了肉里:“就算死了,我也不依附任何人!” 走吧! 他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拔刀呢:“你放心,我们没有那个意思,只是送您离开这里。” 许和雅的脸颊一下子变得错愕,曾经美丽动人的她,如今即使憔悴不堪,依旧不减风采。 在监狱里的一夜,让她见识了人世间所有残酷的事。 她的婶婶流着泪捂死最小的侄女,然后自杀而亡。父亲生死不明。 现在所有的兄弟都被流放到外地,小孩子也被卖掉,不用猜也知道她们的命运将会是多么悲惨。 母亲得知她被赎出去的时候,眼神充满了绝望。 妹妹却哭泣着求买家也把她买走。 母亲上前拉住妹妹。 妹妹不想被卖给那种地方,从监狱里就能买到人,要么是富有的人,要么就是有权势的人,她为什么不拼一把。 原来提前被人买走,竟然成最好的选择。 去哪里还有什么差别?难不成还能过上好的日子? 无非跟一个人还是跟一群人! 她的眼睛被蒙着,像一件货物一样被丢进来。 她不愿意…… 但是现在这些人却说他们的主子没有其他意图,只是为了送她离开。 这一刻,坚定如她的心里,泛起了一丝恐惧。 她能去哪儿? 没有身份,只有当奴仆一条路可走,一出狱谁都可以随便把她买了去。 想到这儿,许和雅忽然慌了起来。 一个主人跟一群主人的区别,在此时显得尤为重要。 一想到这些景象,绝望的情绪瞬间充满心头,她举起了刀。 看到这种情况,五川赶紧把人往外扔。 出去再说,外面再说。 不对,应该说出去断气才对。绝不能让人死在自己的地盘上。 哎,不管怎样,二爷的好名声算是毁了,不是杀害他人父母就是在玩弄别人的女儿直到人家自杀为止。 看着关了的后门以及周围环境,许和雅惊呆了手中的刀缓缓放下来。 这里是——路府? 突然之间,许和雅笑出了声,满是嘲讽的笑容。 “路昀阔,是你买了我,是不是要谢谢你!” 昔日心中的那个人,现在却杀了自己的父亲,全家也被牵连。 哈哈,真是讽刺至极! 疲惫地起身时,许和雅想到了还在牢中的母亲以及年幼无助的表弟们…… 路昀阔还没有遭到报应啊! 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小巷、来到大街,最后无力倒在了熟悉轿子旁。 那是过去自己最看不起的人拥有的轿子。 傅诩带着一大群追随者刚从饭馆出来,见到自家仆人正搀扶的女人,不由得露出笑容。 “给我带回去。” 祈语笑放下手中的书籍:“被傅诩接走了?” “是的,夫人要不我们……”用什么办法? 祈语笑根本不为这件事焦虑,许家抄家乃是皇命所归,并且有充分的理由和证据证明这一点。 况且进了内院的女人还想依靠男人复仇? 皇宫斗争与朝堂之争完全是两种模式。 除非傅诩头脑发热到为了一个女人做出杀官的事来,不过这位傅诩确实经常干些傻事,偏偏他还最受首辅大人的喜爱…… 他也许不能直接对付朝廷里的官员,但总能找到让人不舒服的方法:“两个月后,让沈川用她的卖身契把她赎回去,然后把她送到她哥哥的流放地去。” 第45章 助敌 “好的。” 祈语笑拿起书,又放下,想着傅首辅这样表面上看起来正义凛然、关爱百姓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实在想不通。 更让人惊讶的是,傅诩原来叫傅狗,给孩子取名‘狗’? 更不用说这个傅诩了,心机阴险,坏事做绝,简直找不到任何长处。 可偏偏就是这样公正无私的傅首辅,对这个坏儿子宠爱有加。 相比之下,他其他的优秀孩子却仿佛被忽略了似的。 这让人心生疑惑,这只老狐狸到底在盘算些什么呢? “人已经扔出去了?” 沈川皱眉问,手中端着酒杯,若有所思地看着不远处舅舅家花园里弹琴的那个无忧无虑的女人。 女子笑容温婉如春日桃花,在微风吹拂下显得愈发灿烂夺目。 她的长相不必多说,温柔可人,听闻是由下面的人用了十六年时间细心培养出来的,是个最懂得心意的女孩儿。 这样一位姑娘,不该嫁给那位年老体衰的舅舅;应该有一个出色的男人来好好珍惜她才行。 “听说,她是万事皆能做的吧?” 立刻传来阿谀的声音:“确实如此。” 那就好办了,等这件事搞定之后给她找个好人家,同时给帮上忙的人也准备点丰厚的奖赏。 皇宫大殿内。 正值秋天宴会上热闹非凡,君臣共享欢乐,到处都是音乐与舞蹈带来的欢腾景象。 皇后婉拒了宫女的帮助,自己悠哉游哉地剥着手中的栗子皮。 那原本应保养得宜的手指如今却粗糙异常,甚至比不上手中柔软而洁白的栗肉色泽。 然而这位优雅从容的皇后似乎并不介意,只是静静地享受此刻,发间凤凰装饰轻轻摇曳,展现出高贵典雅的姿态。 傅博坐在群臣之首,稳定着整个朝堂秩序。 突然,帝王大发雷霆,猛地将手中的茶壶砸向地面:“数万将士竟然一触即溃!那个吴庸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大臣纷纷下跪求情:“请陛下平息怒火。” 傅博原本还在洗茶,也不得不暂时停下动作,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旁边的吴贵妃更是吓得花容失色,急忙匍匐在地,心里充满了焦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自己的父亲还好么?哥哥情况怎么样呢? 旁边一位陈大人则感到额头一痛,低头才发现是被溅起来的小石头划伤出血了,但他不敢去碰触伤口。 “陛下别生气了,战场上风云变化莫测,说不定还会有好转的机会。” 传消息的官吏连忙解释。 “好转机会?大军刚出发就丢盔卸甲逃窜,这要叫外邦怎么看待我大唐江山!” 皇上面色铁青质问道。 “陛下明察……” 此时,皇后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栗子果壳,平静地擦拭了双手,然后慢条斯理地带上了手套。 “想不到堂堂唐国军队竟是这般脆弱无力,让主上怎能不满呢?” “不过陛下,请相信我们这些英勇善战的大唐士兵们,肯定都在前线勇猛杀敌;反观吴将军平日里贪生怕死、荒淫无度,临行前居然还饮酒作乐!臣这里握有关于他罪状的具体证据,包括九大罪行都有相关证明材料,并且每一桩都十分恶劣。鉴于其严重违反圣旨所托重任,希望陛下能够严肃处理此案!” 说完便从队列中站出来,双膝跪倒恳请处罚这位渎职将领。 吴贵妃的眼前一暗,差点倒下,这怎么行! 她的父亲怎么能这样:“皇上……皇上,求求您了……我父亲是无辜的啊。” “皇上,前方将士英勇奋战,难道要让这样的人继续统领吗?” “皇上……”吴贵妃慌张失措,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父亲真的冤枉啊!” 皇后轻轻一挥手,乐师们纷纷散去。 然后勉强看了看这位哭得梨花带雨的贵妃。 怎么回事,吴贵妃刚刚还在笑呢,怎么突然间就成了这副模样,太不体面了。 想起来一个月前吴贵妃说过什么话来着? 大概是说‘皇后娘娘年岁渐长,该多放宽心,好好养老享福了’吧。 的确,她的容貌不如从前,比不上那些年轻的佳丽了。 但是她的地位依旧稳固!怎能容许别人随口诽谤。 她在十五岁时嫁给了被废黜的太子,当晚就被送去了寒冷之地,关了八年之久。 这些年学会了煮饭烧柴、顶着酷热下地干活、寒冬里洗衣,什么都干过,人都老了。 特别是这双手,粗糙难看,就像是烂掉的萝卜一样,连戴个护甲都得特制才能套进去。 远远不及宫廷中其他女人那么水嫩。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她仍然是皇后,这里依然是她的地盘。 可以接受皇上回来后对曾经的爱情不再提起;也可以原谅他为了稳固政权接二连三迎进宫的女人,甚至是那曾经的心上人成为了皇妃。 但是陪伴皇上熬过艰苦时期的是她,为被困多年的太子四处奔波寻求解脱的人也是她。 这些人似乎不明白经历苦难的人需要回报。 哪怕爱情得不到回报,至少也应当得到权力上的认可——比如给她儿子应有的身份! 要是做不到这一点,就别怪人狠心了。 皇后瞥了一眼下方。 御林军的副统领立刻站出来:“皇上!” 一直显得慵懒不堪的傅博此时却眼神骤冷。 “昨晚有人击鼓鸣冤,控告吴大人曾擅自转移军粮以助敌。”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请皇上明鉴,我父亲绝不是这样的人。” 五皇子也跟着冲出来,跪在母亲身旁央求道:“父皇,请您一定要调查清楚啊,外祖父肯定没有做这种事情!” 正当此时傅博面露微怒地站了起来。 马上又有大臣站了出来建议道:“启禀皇上,在战争期间不宜轻易更换统帅,况且目前只是一方单方面的说法,还需要进一步核实真相,恳请圣裁慎重考虑。” 高位之上,皇后心中隐隐不满。姓傅的果然麻烦不断。 但他讲得有道理,毕竟这证据并非空口白话便能定论。 然而如果这件事情让傅博插手的话…… 第46章 政斗 皇后心底不免泛起一阵隐忧。 因为过去的经验告诉她傅博的能力非同小可。 二十几年前,刚返回宫廷不久的日子里,一群新来的贵族女子几乎架空了她的权力,那时候才深深体会到失去权势远比失去爱情更加令人恐慌。 从那时开始注意起了傅博,京城内数一数二的人物。 急切之中尝试接近拉拢对方,却忽略了自己早已不是昔日未出阁时的模样了。 八年艰辛劳作使美丽荡然无存。 结果自然是遭到多次拒绝与告诫,“娘娘自重”,这句话真是让她记忆深刻且难以释怀。 后来她发现自己怎么也拉拢不到他,也没办法对付那些和她作对的人和她们的家族,就开始动歪脑筋想要给他生个孩子。 那时候对她来说,为皇上生孩子简直是种折磨。 尊严、脸面,早在皇上迎娶其他女人的时候就已经没了! 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苏家,因为她的失败而一无所获。 于是她用各种手段,在傅博的食物里加东西。 傅家可是头等大户人家。 如果怀上傅家的孩子,那么一切难题都解决了,无论怎样傅博总得给这“意外”一条路。 这样有傅家撑腰,苏家地位直线上升,她的孩子将来也有大好前程。 那时候她还真相信皇儿就是傅博的儿子,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威胁他去处理对手。 回想那段时间,真是利用孩子逼迫傅博做了不少事。 现在想到那时候年老色衰还不得不装模作样讨好他,自己都快受不了。 但当时她根本没意识到问题所在,一心想着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笑的是,仅仅过了一年多,她儿子无论是眼神还是相貌,完全是皇上翻版,根本没有半点像傅博的样子。 女主后来写了本自传。 一个完全不像个人的样子,另一个也是差不多。 不对,实际上她还多了一个婆婆,就看谁更离谱了。 但是,那段最舒坦的日子确实是怀着孕以及刚生下孩子的时光。 吃的东西不用担心被人下毒;不顺眼的人很快就被清理掉;谁敢大声的说话,立马不见踪影。 看着高傲的小美女们俯首称臣,那种被背叛后的痛苦感才稍稍缓解。 正是这段时间,她才彻底明白了傅家到底有多牛。 这种大家族的地位让皇帝看上去都像是个笑话。 几百年的传承让傅家影响力惊人,甚至可以左右整个朝局。 皇帝换来换去,在他们看来就像是唱戏换场一样。 可惜,她跟她的儿子没那个命。 假如儿子哪怕稍微长点像傅博的地方,她就能赖上傅家,让她儿子走上平坦大道。 至于这些居高临下的世家们,那就更容易摆平了。 只要让傅博下手清理,从小到大一个个消灭,按族谱来杀干净。 这样不仅实现了皇权无法完成的大业,还能让自己成为无上存在。 到那时,天下都在自己掌握之中,什么事情做不到呢? 什么享乐没有呢?哪像现在只能争个第三。 有时候她也会怪自己儿子长得不像傅博。 但是归根结底错的是别人,比方说傅博太弱,没能怀上他的孩子。 因此,她认为自己的孩子是绝不会出错的。 然而此时此刻,无论心里怎么诅咒傅博,对方的态度仍让她感到恐惧。 当初败露之后,她四处逃命。如果不是跑得快,早就被傅博干掉了。 那个时候,她是真觉得亏欠了傅博,毕竟见过他对别人的手段之后,担心他知道自己欺骗后会报复自己。 所以那时候她根本不敢露面。 也想过给他找几位美女,帮他生上八个孩子,好让他消消火。 哪想到当她送去后,他直接让她滚蛋。 看着她的眼神就像看到什么肮脏的东西似的。 她就滚了,不然留着干嘛,等着被整得一塌糊涂吗! 难道自己没有照过镜子,看不到自己年沈大了、容貌也不如以前了吗? 幸好傅博是个真正的君子,清高自持,他不帮我,但也不会去帮别人。 她那时候明白了,这些出身高贵世家的子弟真不错,希望他们永远不要卷入斗争之中,独自保持着那份高傲就好。 可傅博今天却开口…… 或者说是和傅博关系密切的人开口,凭这人曾经追随过傅博这一点,她大概能猜到这人是谁的手下。 比如正在说话的这位,虽然表面上跟傅家一点联系都没有,但实际上他就是傅博派来的人。 皇后有些烦心,刚戴上没多久的护甲被她一把扯下,懒懒地拿在手指间,还想找吴贵妃点麻烦。 谁让这个女人敢跟二皇子勾结,想谋夺她儿子的地位。 就算她不想置吴庸于死地,也要教训教训这个家伙,让她长长记性。 打定了主意,皇后的护甲在桌子上敲一下。 这时禁卫军的副统领王文皓抱拳道:“皇上!吴庸恶行昭彰,如果不除掉他,民心难安。” “皇上不应只听取片面之词。” “如果这样的蛀虫不清除的话,咱们大周朝怎么扬威?” “战场上,砍杀将领是何居心?!” “我等只求忠于皇上!大军都已经解散了,要这样无用的将领做什么,还不如杀掉提振军心,彰显我们国家的浩然正气!” “好了!”皇上被吵得头痛欲裂! 两边的人冷哼一声,互相看不起。 傅博仿佛没察觉到场中紧张气氛,杯子轻轻地放在桌上,力度与刚才那位发言人相同。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在乎这种细微之处? 傅博的眼神变得深邃了些。 坐在旁边的傅夫人见状,害怕相公嫌弃被弄脏的东西,即便是跪着也没有忘记替他换了一杯新茶,还特别留意给杯子配了个干净的盖子。 傅博收手之后,并未再去动那个新换上的杯子。 傅夫人的手里紧紧抓着帕子,头低垂下来,压抑着内心的复杂情感。 “路爱卿认为如何?” 听后,场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引向路昀阔所在的方向。 路昀阔没有急躁,从容起身出列后再行一礼。 皇后略微抬了抬头。眉头紧皱。又是个棘手的角色。 第47章 竟然敢上门了 她最近几次试图接触此人表示友好,却没有得到正面回应。 她派人查了他的底细,怎么看也不像是某个显赫家族所培养的人才。 尽管根基不牢,却占据一方之地,要是能够争取过来,太子的地位将会更加稳固。 遗憾的是,十几年的地方为官经历使得他在关键时刻游刃有余,极难拉拢。 若再给他些时间在京城里发展下去,必定会成为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真是个头疼的人物。 傅博难得地抬眼望了场中一眼。 然后收回目光,心中已经决意必须解决此人! “陛下,吴大人素来对君尽忠,担当重任也是群臣力荐的结果,如今却突然说其能力不足,官德不佳,在当初推荐的时候怎会看不出呢?” 底下随即响起了一阵的窃窃私语声。 这……也不是这个意思…… 陛下稍微心情好点,吵!! 现在总算安静了。 “臣愿意前往边境,为陛下分忧。”傅博终于抬起了头,看向说话的那个人。 这人几乎走遍了大周最寒冷的地方,甚至当前交战地方是他曾驻守过的区域。 “爱卿不必去了,留在朕这里才能让朕放心些,有没有其他人选?” 傅博眉头微微一皱,这样做可能比路昀阔亲自领军更加增强自己在边境地区的威信——还有升职的机会。 “臣不敢乱说。” “这种时候就不要客气了,说吧!”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路昀阔提议了几位没有明显派系归属的老将名字。 傅博面容变得更加严肃起来。 皇帝若有所悟地想到,这些人确实是各地方的大将之才,但距离太远无法即刻解决问题:“朕记得你曾经担任过北边的一个郡守职务,有没有那边值得推荐的人?” 路昀阔想了想说:“臣已有三年没去过那儿,对现在的具体情形并不了解。况且我主要是处理文书工作,并不怎么与那里的军队打交道。” 不过他还补充了一句:“记得有一次因为下雨要去检查河流,遇到一个姓许的守备押送补给品,旁人都劝他在这么恶劣的天气下先暂时找个避雨的地方歇息再出发,但他却坚称短时间内也不会雨停,并且接下来几天水流会变得异常汹涌,必须抓紧时间赶路。” “结果证明他判断完全正确。当时臣还想找这位许守备谈谈,问问他是如何预见这种情况的,可惜后来一直找不到机会。今日被提起,依臣浅薄的看法,这样一位懂得利用自然现象制定策略的人物,在军旅事务上肯定也自有见解。” 陛下果断拍板:“好吧!立即宣布命令提升那位许守备职位到城门领。” 还额外加了句话:“并临时任命负责北部军务。” “遵旨!” “好了好了,大家散了吧,朕有点累了。” 这场本来应该欢庆丰收的秋宴,在得知这些消息后气氛已经全无。 邹溟说着便起身离去,“路爱卿稍等片刻,陪朕散步去。” “遵命。” “恭送圣上,吾皇万岁!”众人齐声道。 然后跟随皇后离开宫殿。 众多官僚及其亲属纷纷随之行礼致意。 皇后再回头查看自己的宝贝儿子时,正好瞥见张姑姑(四等妃)殷勤地上前搀扶傅夫人的场景。 心中暗自嘀咕,真是好大的排场啊! 要不是她顶着皇后的名号在这里镇住场面的话,那些宫廷女侍恐怕连一个普通贵族的妻子都不敢轻易得罪。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亲生儿子身上,顿时柔和了许多:“乖儿,跟娘一起走吧。” 与此同时,傅夫人礼貌地谢过了帮助自己起立的张姑姑,举止间流露出贵族女性特有的高贵风度。 “傅夫人太过奖了。”张恭敬回道。 “哪里哪里,其实还是多亏张姑娘帮忙照料才行呢。” 正当这时,傅夫人不经意地向旁边望去,发现自家夫君已然离席。 察觉到了这一幕变化,机敏如斯的张又连忙询问起有关家事的话题以转移尴尬氛围:“夫人,不知大人是否觉得今天所用茶具不够满意呢?” 毕竟从刚才的情形看,大人确实一口水都没喝过。 对于如此直接而又敏感的问题,傅夫人脸上虽然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僵硬表情,但仍很快恢复了平静,并轻声笑答:“您太多虑了,只是出门前已经喝过了茶水而已。” 听到这话张似乎放下心来。 紧接着,她便告别众人快步追赶上了傅相的步伐,在靠近其侧边时恰好听见几句交谈: “就这么几句话,竟然能让一名小军官平步青云!” 感受到妻子接近的气息后,在场几位男士立刻停止了讨论。 “傅夫人您好呀。”他们恭敬行礼道。 “几位大人真是太有礼数了。” 随着这句话出口,她自然而然地靠得更近了一些,保持在一个适当亲密但又能让人感觉夫妻恩爱的距离内站立。 随行的夫人也连忙过来行礼,屈膝:“傅夫人。” 傅夫人笑着回话,显得很亲近:“许夫人好久都没带蕊儿过来聊天了,难道是我们家的茶水不对您胃口了吗?” 许夫人赶忙解释:“不是不是,是怕打扰到您。”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其实,自从蕊儿见过傅家大公子之后,明里暗里总是打听关于他的事情,她担心女儿太过于沉迷,从此不再敢带蕊儿上门了。 她们很清楚自己家和傅家地位悬殊,就是说给自家当儿媳都不现实,更别说给大公子做对象,因此也不敢让女儿对傅府心生幻想。 皇宫门外。 “恭送傅大人。” 在马车之内。刚一放下车帘。 傅夫人立刻小心翼翼地保持与傅大人之间的距离,并且脸上笑容消失了,头垂得很低,车厢内变得寂静无声。 车子缓缓前进。傅大人旁若无人地开始处理手头的工作文件。 傅夫人坐车尾的地方,一开始特别安静。 后来稍微抬了抬头,用讨好的眼神偷偷看了眼傅大人:“听说今日宫里的吴贵妃哭得很厉害呢……” 第48章 露出马脚 还是没有回应。 整个空间似乎都被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沉静包围着。 除开偶尔响起的翻书声,车厢内外什么声响也没有。 傅夫人的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手里拿着的手帕,身子紧绷了一会儿,然后又故作镇定地朝外面望去,看起来好像习惯了这种沉默的状态,但实际上心中却是如焚般煎熬。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二十多年过去了,他竟然从未好好正视过她一眼! 难道是因为她哪里做得还不够好吗?或者是不够努力? 即便曾经不够完美,在成为他妻子之后,她尝试改变了很多,但他始终视而不见! 还是说在他眼中,所有嫁进傅家的女子都不会对他动真感情? 但事实并非如此,她心里非常清楚自己是如何逐渐爱上了眼前这个男人。 回想过去。那段时间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噩梦般的存在。 当时未婚先孕,而那个承诺要迎娶她的表兄却违背诺言弃之不顾。 这不仅让已经处境很艰难的她在家中更加举步维艰,甚至于萌生出了轻生的想法。 怀着极大的心理压力,还有对被他人知道怀孕的恐惧感,在陪伴祖母上香的时候曾想在后山了此一生。 就在这时遇到了傅大人正在游山玩水。 那时根本不认得对方是谁的她却被救下了。 本不想活下来的她愤怒地质问救命恩人为什么要干涉自己的生死,并讲述起肚中不期而至的小生命以及自己的种种悲惨遭遇。 若知晓今后会发生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透露那些令人羞愧难堪的往事。 但那人表示愿意接纳她为妻。 听闻此言,她嗤之以鼻道,“你想要娶我吗?别妄想了!你觉得我是有钱有权人家的千金小姐能够给你带来好处么?其实我不过是个小妾生下的女儿而已!” 正是基于此理由,她的亲哥哥才会无情抛弃她;若是换成其他地位高的妹妹,谁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并还怀上了子嗣呢! 怎么可能呢! 然而对方只强调并不在意其身份背景如何,仅仅希望拥有一位名义上的妻子。 彼时还以为这只是句空话罢了。 最终还是同意了婚事,毕竟死去实在是太痛苦了。 几天后,当钱家突然收到来自傅家公子所寄来的信件时全家上下皆震惊不已,在汴京城里第一次流传起了她——钱千千的名字。 那时根本未曾想到过偶遇之人居然正是那位赫赫有名的世家公子。 随后的日子里,她经历了前半生从未体验过的荣耀与奢华生活:见到了之前连见都没见过的各种精美饰品以及正室母亲难得一展欢颜的画面,甚至还感受到了亲姐姐心底无法掩饰住的那种嫉妒之情。 哈哈,这段岁月无疑是人生中最开心快乐时光。 而且很快,在经过一番正式提亲程序之后,终于作为正妻踏入了向往已久的豪门宅邸之中。 真的逃离了那段令人心痛的家庭环境以及毒辣继母控制之下,如今已成为了一个即使面对旧仇也毫无畏惧力量的强大个体。 ‘结了婚’之后,他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后院就是她的天地;前院是他待的地方。 她这才意识到,傅大人只不过想要一个好看的摆设罢了。 甚至他真的做到了让她随心所欲。 其实成为傅夫人也没什么不满意的,除了傅老太太以外,没人会没事找事地惹她。 即便是面对傅老太太,傅大人也替她准备好了对付老人家的方法,让老太太大动干戈不了。 她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贪得无厌了?记不清了。 可是坐在这个位置上,享受着这种日子,自然而然就开始憧憬起了这座府邸的主人,暗自倾心。 她曾经考虑过要不要把肚里的宝宝打掉。 她希望能干干净净地陪在傅大人身边,希望自己能配得上这位如明月般耀眼的汴京公子。 可惜当时孩子已经很大了,想做掉也不可能了! 那个孩子的到来好像总是在提醒她从前的一段不光彩经历。 孩子一岁那年,居然跨过了院子间的‘界线’,跑到傅大人那里去了。 这也是他们久违的重逢时刻。当时的场面美轮美奂,宛如梦幻。 只见他轻柔地蹲下身子跟小孩子玩起来,手里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摇铃玩具,或许就是特别为这小家伙买的吧。 看到这一幕,她内心立刻涌起波澜,愣在那里不动,脑海里心里满是他的影子。 这时,傅博发现她的存在。 原本准备微笑寒暄几句,却不料傅博面色一沉。 那天夜里,有三个家丁因为不明原因被严惩。 自此以后,她再没有去过前院半步。 但是她真的很想见他一面,哪怕只有短暂的时间也好。 她甚至想过求婆婆帮忙,故意向婆婆抱怨傅大人数日未回内院的事,期待通过这种方式让他有所反应。 谁知婆婆似乎对他非常敬畏,对此只字不提,并且还劝她多理解丈夫的辛苦之处。 当然能理解! 她完全能做到全心全意对待自己的夫君,并愿意未来为他生更多的子女…… 可就是见不到人啊。越是见不到就越是想得发疯。 于是乎,她冒出了个主意。 她在自己负责的后院里添了一位姑娘,一位清纯无比、为了安葬父亲而卖身为仆的女孩。 嫉妒之情几乎要把她吞噬了。 但如果这样能够吸引他注意,她什么都肯忍受!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后院多了个人这事,他连一点兴趣都没有表示。 后来对外透露打算收留该女子作为妾侍,亲戚们甚至婆婆都称赞其贤淑,并对这件事持默认态度,在饭桌上与他谈及此事时,他也未曾反对,仿佛事情真的跟他没任何关系似的。 她紧握住手中的筷子不放,当夜便找了街头一名乞丐假扮成傅大人进了那位姑娘的房间,事后又担心被人揭穿将那人杀害! 那一刻,她觉得一切都完了,肯定要露馅儿。 依旧没有动静,好像这座本该属于她的院子成了一处忌讳之地,他宁可死也不愿意踏进这里半步。 女人怀上了孩子,并且生下一个儿子。 第49章 病情发作 傅家的二少爷。 呵。真是荒唐! 什么傅家二少爷,凌辰和他的小混账算个什么东西,敢称是他的骨肉! 也敢跟他有任何牵连!都是杂种、垃圾、粪土! 她疯了似的打凌辰,用尽全身力气打他! 为什么他不是傅博的孩子?为什么? 她恨不得把那个坏人留在他身上的每一滴血都去掉,想把他变成傅博的儿子! 必须让他成为傅博的孩子! 凌辰倒在血泊中,小小的身体蜷缩着,但他确实不是傅博的儿子,傅根本就不会在意是死是活,也不会来看望他,他给自己的除了羞辱别无他物。 这个孽种怎么还不去死啊! 她大概真地疯掉了。 后来,她又‘慈悲’地买来了许多看似‘无助’的女人,在她面前她们装得楚楚可怜,背后却按耐不住与仆人们厮混。 也许是她太怨恨,也许是她太渴望能得到他的关注,哪怕是一点点回应也好,即使是憎恶的回复。 于是她让这些女人生的孩子姓傅。 他们姓傅,作为傅家的一员,被她弄得如此狼狈不堪。 这次他应该会注意到她了吧! 她会好好反省的,她什么也不知道,她是出于好心,只是不小心被人骗了而已,以后一定改过自新。 但是结果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后院里多了不少傅姓的娃娃,每个房间都送来了祝贺礼物,偏偏他那边却毫无反应。 即使有人来道喜,他也没有否认。 这时她才明白,这片庭院再糟糕,他也不会管不顾一下! 她彻底心寒了,无论自己如何努力,对他而言都不值一提。 早在自己搬进这院落之时,于他就不存在这个地方了。 曾经他明确表示只想要个名义上的妻子,现在看起来,确实是言出必行。 难道自己在他眼里就这么讨人厌吗? 深夜,她在绝望中拎起弱小的凌辰,直接把他扔进了枯井之中,听着那凄惨叫声,就像聆听自己破碎的心一样令人“愉悦”…… “娘......娘……”小孩儿的手太小了,抓不住湿滑的井壁,井里的骸骨让他吓得要命,只想紧紧抓住任何一丝可以依靠的东西。 从晚上到天亮,孩子的身体逐渐变冷。 直到仆人们发现了他,此时他已经昏迷过去。 他感到无比恐惧,希望有人能救他…… 马车最终停靠在傅府门口。 “老爷、夫人,请下车吧。” 早已有两个人站在门口迎接,分别是傅诩和傅月,前者此刻没有了往常那种桀骜的模样:“爹。” 兄弟俩争先恐后地上前,希望能触碰到父亲的衣服。 傅博抬手落在了傅诩的手臂上。 这一举动让傅诩激动不已,觉得果然父亲最宠爱自己:“父亲,您辛苦了。” 下车的傅夫人见到这一幕心里嘲笑着,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还真以为自己身份显赫呢! 她也曾猜测傅博是否有某种难以启齿的原因,否则为何一直忍耐这种事! 她曾试图以善意且含蓄的方式表达过理解,还表态愿意无条件地陪着他。 然而当他第三次转头看向她时,仿佛看到了她所有罪状般的眼神满是鄙夷和厌恶。 脊梁骨一阵冰凉,但她内心深处清楚,事实并非如此。 “娘。” 傅夫人轻哼一声,这个是她的心肝宝贝傅驱心,一直在她名下照顾着,乖巧聪明,在整个盛京都小有名气。 现在也是时候考虑她的婚事了,可这家不乐意,那家也瞧不上眼。 真是把她自己当成了什么大角色,竟然对京城里的少爷挑三拣四起来。 傅驱心得意地搂着妈妈的手臂,撒娇般看向爸爸:“爹爹老是那么宠着三哥,明明我才是家里先来的孩子,三哥他才刚回家,父亲却这样不公平。” “够了。”傅夫人语气严肃,哪里轮得到这个小女孩评论傅大人。 傅驱心无可奈何,为什么母亲不能明白呢? 三哥整天仗着父亲的偏爱在外横冲直撞,这对家族没有好处。 可是母亲从不过问,父亲又太忙无暇管教三哥,让三哥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傅博转向儿子傅月:“离殿试的时间不多了。” 傅月顿时慌了神:“是。” “张远。” “属下来了。” “把以前我看过的书籍找出来给他送去。” “好。” 傅月瞬间笑容满面:“多谢父亲。” 这可是经由父亲手批阅过的重要书本,比起任何东西都来得更加宝贵。 另一边,傅诩则满脸不屑,他对这类东西根本不感兴趣,但也讨厌其他兄弟超越自己。 突然,傅夫人紧紧抓住傅驱心的手腕。 “娘?” 但很快她又沉默地松开了手,眼神温柔了一些:“我们进去吧。” 怎么偏偏在这么好的时刻,没见到最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那个人——凌辰。 回到家中内院。 傅夫人挥手示意孩子们全都离开。 主屋内外仆人跪倒一地,个个害怕地说道:“夫人…… 大公子去衙门办公了…” 傅夫人意味深长重复了一遍:“去办公了啊…”,语调里带着讽刺之意。 太阳落山时分, 一名丫鬟看见远处走来的身影,赶紧迎上前告急:“大爷,老爷病情发作…… 快点躲回营地里面去吧。”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大少爷身上总是伤痕累累;而且事后还不准大家请医生治疗或靠近照料,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返回! 旁边的侍童同样显得极为担忧。 但凌辰听到这消息就像是日常琐事一般,并未表现出异常反应,反倒是试图安抚他们俩:“没关系,我只是去看看母亲罢了。” 众人焦急呼唤:“少爷……” 屋内情景令人窒息, 只见傅夫人将手中滚烫的茶直接泼向儿子鞋面。 随着时间流逝,她学会了控制自己的脾气不再对其脸部施加惩罚。 尽管双脚感受到热力,凌辰却没有做出避让的动作,似乎那些脚掌不属于他自己一样。 “刚才你父亲派发书籍时,你在哪儿!” 随手扔掉了手里的水壶,碎片刺入了男孩右侧胳膊:“连这点本事都没有的话,要这样的写作才华有何用处!” 第50章 出货 瞬间血色从凌辰脸颊消失,额头上沁出冷汗,然而表情依然如故:“母亲责罚的是……没错…” 母亲继续用瓷器边沿割伤他的肌肤,内心中怒骂:该死的小东西,为什么不早点完蛋? 旁边的老保姆浑身发抖,目睹这一切只能无力地跪倒在地。 尽管疼痛难忍,凌辰依旧咬紧牙关忍受,对于此类折磨已经习以为常。 最后她愤怒地命令道:“你现在立刻给我把书给拿回来!那本来就应该属于你的!否则就去偷偷取回来!” “遵命。” 一个字,好像有魔力似的让失控的女人平静了下来。 她慢慢地放下手中的瓷片,对儿子的顺从和懂事十分满意,语气变得温柔了许多:“今天你去哪儿了?” 凌辰这才慢慢地抬起手来,用手掌压住出血的地方:“孩儿在卫所值班。” “啪!啪!”两声耳光重重地落在他脸上:“值班怎么比得上你的父亲重要!” “孩儿知道错了。”他的声音充满了诚意,但背部依旧挺得直直的。 身为傅家的继承人,怎能随意离开岗位。 “去把他换回来!” 鲜血从他的手臂上滴落,在洁白的地毯上形成了鲜红的一块。 另一边, 皇后总感觉自己的儿子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低估了路昀阔的能力。 同样是这么年轻就能坐到如今地位的人,绝对不会是一般人所能及。 更何况皇儿似乎未曾察觉,路昀阔曾经驻守过的地方恰恰都是战事频繁之处。 巧合? “母亲,边境上本就有我们挑选出来的精兵强将,而此人无根无底,如果死了也没有人为他报仇。您为何还为此烦恼呢?” 皇后凝视着面前这位年轻人的脸庞,心中生出无限感伤:如果儿子稍微更像自己一些的话…… “还是要谨慎行事,若真留他在朝内成为隐患,早点清除为妙,免得将来酿成大祸。” 三皇子走到母后的跟前,亲手递过去一杯茶:“确实如此,不过我想问问,母亲知道我最近得知的一个消息吗?” “什么消息?” “柳氏家族中的一个人与我的一个小妾有着血缘关系。既然这样,他们之间自然会有往来互动;这样一来,就算是我通过这层亲戚关系间接接触了对方吧?即使他自己不愿意归入我们这一派,外界也难辨真假啊。” 皇后长舒一口气:“你能想到这些我已经很欣慰了。只是要记住别做得太过火,应该尝试首先拉拢这样一位有用之人。假如能够得到其真心辅佐,则对你有益无害。” “明白了母亲,请放心,儿臣自会处理得妥当。” 望着渐渐成熟起来的孩子,皇后忍不住露出微笑,“这就好了”。 “关于吴庸……”三皇子仍然耿耿于怀,若非这个人阻挡住了自己前往西部的道路。 “暂时不必急于下手。他本来就是个糊涂人,不用在这上面多费心思。” 更重要的是,倘若傅大人真要保护他的话,强行对付恐怕只会徒增烦恼罢了。 “可是……”三皇子还想说什么,“我已经说过不要轻易行动了。” 皇后眉头微蹙了一下后又立刻恢复平静,柔声教导道,“吴某人现在犯下这么大的错误,往后也不可能有什么前途可言了。对于一个失去利用价值的人何苦再亲自动手呢?” 三皇子低头默然表示理解。 心底里却暗暗叹气:孩子的心情作为母亲又怎会不懂? 当年那位老师教导说,即便急切也不该做违背原则之事。 真是讽刺啊! 所谓礼义廉耻,在她看来不过是束缚而已——难道她不是为了不让别人享受那些荣华富贵才付出一切努力让这个无能之子登上王位吗? 但是仔细想想其实也并不完全错:“是。” 或许真的如苏阿姨所说那般无需再多作考虑。 岁月已经让自己变得不再那么冲动易怒,现在最要紧的是考虑如何争取与首相之女结亲的可能性,从而稳固皇家的地位。 不过她又担心过往的一些事情会不会成为阻碍。 丐溪楼占地挺大的,但门口客人少得可怜。 小二无聊地把脚搁凳子上,在门口大喊:“来来来,走过路过别错过!渴了、饿了还是找地方休息呢!” “老乡亲们,免费喝水喽!” “您要是累了、疲了……” 小二漫不经心地灌了一缸水,正打算接着吆喝时,忽然看到一位熟面孔,立马热情起来,恨不得帮人家拍掉身上的所有灰尘:“客官还跟往常一样吗?” 凌辰轻轻点头,扔下一文钱。 小二乐呵呵地跳起来:“快请进!给您清理个位置出来!” 汴京城内午时熙熙攘攘,但要是在京郊找到这样闲适的一处所在,并不多见。 除了遇到风雨天山上下的信徒会在那里躲避雨水外,平时几乎看不到多少访客。 有时会有一些周边村庄去城里买卖的村民,在门外简单歇息补水就匆匆赶路。 不过今天还算有点人气,恰好几位夫人从山上走下,顺便停了下来。 二层楼里。 一个宽敞的大台上,几位穿着讲究的老者小心翼翼地把一些精美的木制方块放进了特制的洞穴中。 一位女子拿来墨汁,旋转洞中的机关后刷满墨水。 另一位女子铺好纸张覆盖其上,然后迅速揭起,瞬间一张写着《三字经》开头几行的书法作品诞生了。 众人退场。 接着有人推上来一块巨型展示板,报价——白银五万两。 寂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而此时底层传来一阵热热闹闹的声音。 “不卖九百九十八,也不是九十八!只要八两大洋你就能带走这件宝贝挑棍!嫌贵了?那是因为你不了解它的真实价值!这可是货物流通的心脏啊,市场的生命力,像星系里的银河般串联各地!” “你说它只能扛些琐碎物品?错了!它承担的是商业经济,支撑着社会的发展,促进人们走向美好生活!不相信我?看好了,出货了!” 底下仅有几个人条件反射地应声回答:“来了来了!” 随后一片哄笑声四起。 第51章 是个好东西 “你们说,没有它怎么搬运东西?商品又怎能顺利送达千万家?所以你知道这条棍子象征着什么了吗?” “是发展的未来!” “那它奋斗的方向是什么?” “是让百姓日子过得更好!” “这样讲的话,你觉得它值这个价吗?” “当然不便宜,绝对物超所值!” 再次爆发出阵阵笑声,场面极其欢乐热烈。 凌辰感叹无论是多寡人数,祈哥总能让气氛沸腾如战场上的呐喊般高昂。 这样的环境总是令人心情愉悦,也难怪他每天都愿意过来品茶片刻;过往疲惫的乡亲亦乐意停留休整一番。 每当听到小哥的叫卖声时,每个努力生活的人似乎都能找到自己的重要性。 实际上他们确实如此。 凌辰习惯性地偏头看向墙上悬挂的一句警世名言。 ——别被对手的强大气场所压垮,别因尚能应对的小挫折而沮丧;黑暗终将过去,黎明即将来临。 坚持不懈的努力将带来优势地位与主动权。 凌辰默默收回视线,第一次见到这句话时,他盯着看了好久,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勇气回到妈妈身边。 再撑一会儿吧,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坚持些什么。 +就再撑一会儿吧。 ‘心里有山有海就能平静下来,路再远再难,走着走着也就到了;只要一直走下去,未来总有希望’。 几天后,他问店老板为什么不把后一句挂起来。 店主笑着解释:这是咱们东家特别指定的,他说那句很多人看不懂。 而这几句简单的话,店里的人每天喊,过往的行人才能慢慢理解它的意思。 懂与不懂? 年轻的他想了很久,身上的伤口好像都不太疼了。 想清楚后,他就从那个地方离开了。 到大多数人的行列中去,从一个无名小卒到现在成为一名正七品粮草运送官。 那些人面临的困境,黑暗无光、看不到头。 而他的烦恼相比之下,则显得微不足道,提都没必要。 卖货小伙忽然笑了起来,然后从容地拉上了一幅画,热情洋溢地说:“既然你们都觉得这扁担太贵了,来看看这个!比扁担更厉害!省去了肩扛,承重能力强,让你惊喜连连!” “这是啥玩意儿?它叫三轮车!就像河道改向一样带来了商业转型的新模式——就在眼前这部三轮车上!” “乡亲父老们——还在因为买不起宝马烦恼吗?还舍不得那只忠实的老牛吗?别再犹豫了!我们的产品既不是宝马,也不是昂贵的老黄牛,而是物超所值的三轮车呀!” 说笑间,掌柜站在楼上听着他们展示新产品以博得大领导的喜爱:“请听我说完!这辆车无需喂食,不用治病,风吹雨打都无所畏惧,在最冷的日子也能继续工作,全年无休为你服务。” 凌辰抬头看向那辆车。 “看看车身多坚固耐用,全部由金属制成。 瞧瞧设计多么巧妙合理,三角形结构底盘,空间宽裕适合装货量大的运输需求! 听到没有,这铃声清脆悦耳,能够提醒过往车辆保证行驶安全! 方向灵活操控简便,无论转向还是直行都非常稳当!不会发生碰撞! 朋友们啊,请抓住机会立刻下单吧,迟疑就会错过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现在只需八两银子即可拥有这辆三轮车。还有什么好等的呢! 只要你入手这部三轮车,便能成为这座城里最成功的运货高手之一!” 本来看戏的一众顾客立刻聚精会神地聆听,但很快便有人发出了嘘声。 “说来说去也就是个手推车而已。” “这种笨重的手推车还得靠畜力才能运作起来吧?” “八两银子都能去买头新生的小犊子了,干嘛花这个冤枉钱做这个东西,回去找块木料自己做也差不多嘛,小伙子你今天怕是有点失算喽。” 小伙子迅速将三轮车模型拉开一段距离,展示出隐藏在内的机械零件部分:“各位,一部能够装载一千斤货物的神奇设备就在这儿了!采用滑轮组原理设计制作而成。众所周知” 但没有人明白。 “假如用一条绳索穿过一个定滑轮装置上,便可以减轻搬运货物的一半重量,如果我们连续使用多个这样的组合装置,就可以让一个孩子轻轻松松地搬动原本需要成年男子全力才抬得动一千斤的重物。这款新发明的三轮车运用的正是这套理论机制,一脚踏下去,轻松拖行重达千斤的物资。唉唉唉...怎么大家都在往外跑呀!听不明白也没关系,重要的是你们的信任支持哦!欢呼一下送个车罩如何!” “小伙子真厉害!” “这招真是少见,人间难得一见!” 小哥悄悄瞄了一眼二楼,夫人应该听到了吧? 喊得这么大声。 要是三轮车不是少了轮子,他铁定骑过来让‘客人’开开眼界! 希望夫人听到后能先给他们分部一些资金支持,顺便也帮他们搞点集资活动,就像那活字印刷术一样。 小哥满脸愁容。 凌辰来到展台前,瞅着图纸上几个轮子,心想这是啥重量级的东西? 他知道这儿收购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几年前一位巧匠卖了一个灯笼给这里,只要把蜡烛一点上,灯笼外的鸟儿就像是活了似的飞起来。 还有老张卖出的一把特殊设计的锄头,尖端加了个钩,可以更深地挖土。 所以,说不定这个三轮车也是真的好东西呢。 凌辰又打开了三轮车图:“要八两银子吗?” 此时小哥正依依不舍地看着即将送出的车套子,这些都是布料做的,可是他们分部不多见的库存:“你说什么八两啊。” 他其实就是在随便讲讲数字。 因为他们只有技术专利,并没有真正销售权。 刚才只是为了博个喝彩声乱喊价,没真东西谁能相信这种事呢,谁知还弄巧成拙了。 “我想买它,价格还能商量不?”小哥转向了凌辰。 凌辰看着他问:“如果换成由三个人蹬的话,车子能承受更重的载荷吗?车身能做大点儿吗?” 第52章 求亲 小哥盯了一会儿他,随手扔过去一套车辆防护套,示意凌辰去喝茶。 到他们这儿只顾着聊天而掏不出几块钱的人多的是。 况且大家都熟悉傅茶水这个人,口袋里空空如也的那种,每次进来就只挑最便宜的那种茶水喝,哪里有钱买车呢? 还不如攒点儿嫁娶费呢,都老大不小还没娶妻,实在让人觉得有点可怜。 拿走防护套赶紧干活去,别再多想了。 小哥再次不由自主地望向二楼:不知夫人听见了没? 凌辰跟随他的视线朝上看去,心中生疑,刚祈风一直望着上面,本以为那是他的目标买家。 整天在这里混迹,他也略懂一二行话。但看起来并非如此。 因为提到买车时他竟然毫无反应,甚至没把他当作潜在顾客看待,显然楼上的那个人并非寻常客。 能让平时极其节省的人主动送礼并高声欢呼,证明楼上这位身份非同小可。 对一个管理茶馆的大管事来说,什么样的人物会这么重要呢? 老板一般都在一楼打理生意,并非指掌柜;那就剩下一人了——丐溪楼背后的最终决策者! 就是那位下令悬挂那些题词的大人物?! 意识到这一点后,凌辰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再度朝二楼望去,似乎有贵客到来自己却没有注意到。 谁会心甘情愿运营这样一家赔钱的茶社,还要特意挂起一块供大众欣赏的牌匾,以此为社会底层人民提供情感寄托? 此刻凌辰并不急于离开,因为他感觉自己就要揭开疑惑背后的秘密了。 祈小哥看他依旧站在那里,开始担忧起来:“傅大哥,今天你不去做工了吗?” 小心丢掉饭碗呀! 凌辰想要询问一下,能否介绍他认识楼上的那位,以及…… 却沉默了,有些事情是说不出来的。 他马上换了话题:“不急,那三轮车我要了。” “你是说真的吗!?不是,这东西我们本来就不卖……因为它只是个设计图。” 再说,他又没有权利出售头一件产品:“你不怕我骗你?” 凌辰认认真真地问道:“能不能做得更大些,再宽一些?” 祈小哥皱起了眉头。 刚刚的价格他是随口说的,要是真的做大、做宽,那就得改图纸了。 而且如果不能批量生产的话,只能手工来做。 手工制作和批量生产之间价格差异可大着呢。 不知道这位客人清楚不清楚这点。 还有,用自己全部积蓄来买这个…… 他在心里嘀咕:这样一来三十岁了都娶不上媳妇吧。 “你真想要吗?!”他们店铺里的东西质量自然不用说。 “真是想要。” “订制的话,价钱会有所不同。” “我知道。” 那好吧:“行,我帮你问问看。店小二!上茶!” 去问谁?真正的店老板? 凌辰的眼睛紧随着祈小哥的身影离开。 最好的茶摆在凌辰面前了:“冲你这份见识,就该敬您一杯好茶。” 凌辰皱眉,怎么没见祈风上二楼? 祈语笑亲自把谢大夫送到门口,礼貌而谦逊:“只是一些小玩意儿,若是姐姐中意,何须这些繁文缛节,自然会给姐姐安排。” 谢大夫人接受了这种恭维,作为一个失去丈夫的女人,本不该这么被人重视。 但她的小叔子毕竟官居三品,而且还是…… 谢大夫人没怎么看她一眼。 兼祧吗?还不是依靠着另一房的地位呢。 即便不算路家正式的一员,但总归也是家中人之一,总要给人家一点面子。 一旦路昀阔娶了正妻之后,若再邀人上门怕是少有人愿意来。 她倒也不完全是看不上对方,但这确是个事实:“你就爱动脑筋,总是有许多奇怪的想法。” 这句话等于把她所做的一切形容成了古怪新奇之物。 “空闲的时候就喜欢琢磨琢磨。” 谢大夫点点头,还挺喜欢她这样听话的样子,可惜长得太好了点,让那些有意于路大人的家人在知道他家有这么貌美如花且地位特殊的嫂嫂后犹豫起来。 想到两家关系,谢大夫人握住了祈语笑的手,诚恳地说:“我知道你是好姑娘,平时跟路大人的交往也不多,不过外人不一定知道这些事。再加上路大人也到了成婚年龄了,我认识几位贵家小姐对他挺有好感的。” 她说的自然是出自大家族的女孩,应该很好理解这话的意思:“可这些人家里头难免会有顾虑。我在想,如果你能向未来媳妇的家庭保证一下,在路大人结婚之后兼祧这件事情就算了。反正你也已经两个孩子了,并不需要一定依赖路大人。同时,对路大人来说也能结一门有利的亲家,算是双赢吧。” 关于路昀阔婚姻的事情,祈语笑并没有反对意见:“前段时间听婆婆提起过几次去给傅家老夫人烧香的事,后来我自己也挺忙的,没太关心过这件事。” 谢大夫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那位老太太眼界还真高啊:“傅家没有亲生女儿呢。” 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笑笑掩饰。一时嘴快罢了。 按说傅家的小女儿嫁给了兼祧的路大人,也不是不行。 只是心里总觉得有点不甘心,他们谢家原本也很看重路大人这个好女婿的,可就是因为在路老夫人的面前把人家兼祧的事情说得太多,现在提亲事的时候就有点尴尬…… 祈语笑那边只有一个嫂嫂,并不是正式的嫡系嫂子,所以让她开口更难了。 等了一年也没有对方求娶嫡女的消息。 好不容易今天找了个机会点了点祈语笑,没想到路老夫人却偏偏选中了傅家的女儿。 但也不得不承认,傅家确实是小女儿,如果不是庶女的话,估计还轮不到路昀阔来求娶呢:“你看我说着说着又岔开了,我先告辞了,你改天到学堂去接孩子时记得多来我家坐坐。” 路家长房的孩子正在谢家的学堂读书。 路家基础弱一些,办不起私塾。 “好的。”祈语笑目送着谢大夫人的离开。 直到这时秋雨才敢表露出不满的表情:“夫人对她也太客气了。” “毕竟她也没说啥过分的话啊。” 第53章 非同小可 再说能有这么多的夫人愿意过来参加聚会,还是因为谢大夫人肯赏脸来的原因吧。 有了她的带头效应,接下来两天估计会有更多夫人路续光临。 名义上是为竞拍项目而来,但实际上每个人都能按照娘家势力获得一份任务。 而后续收益的多少,则取决于大家对待项目的认真程度。 那些对这种游戏不太敏感的人可能只是想着多赚点私房钱给孩子们存作嫁妆;但对于精明的人来说,她们会在感兴趣的项目上下血本。 而祈语笑寻找的就是这种愿意全力以赴的对象。 像谢大夫人这种出身豪门嫁入了名门的贵妇人,态度高傲一点也很正常。 “夫人……”祈风看见夫人时眼睛不由自主地红了。 他是坎沟县来的孤儿,被夫人收留后不仅解决了户籍问题,甚至还学会了手艺找到了工作…… 这一切都是他以前做梦也不敢想的好事。 秋雨笑了笑问道:“怎么啦?被人欺负了吗?或者是没拿到工钱?” 祈风立刻擦去了眼泪回答道:“没有的事,夫人您别担心……”接着他便条理清晰地讲述了关于有人打算购买新车的消息给祈语笑听。 当看到手里的设计图时祈语笑惊讶地发现,这次讨论的不只是普通人力三轮车,是关于定滑轮和动滑轮两种技术在小型机动车上的应用。 自从人们发明了定滑轮后不久,各种类型的复合式滑轮组也应运而生。 通过增加更多个滑轮可以极大减小所需拉力大小,但如果要安装过多数量则会影响整体结构布局导致占用面积增大从而影响便携性。 因此为了适应小车型要求开发出了新型垂直排列组合形式。 最开始利用火焰驱动齿轮带动灯笼里小鸟扇翅膀飞翔其实是最早形式之一的涡轮推进装置原型; 随着科学技术不断进步发展到后来我们才制造出了能够在空中翱翔飞行器。 《怪物论》将相关原理发挥到了极致水平展示了其魅力所在; 由此可见结构设计的重要性简直无与伦比! 因为只需要改变内部动力来源就可以跨越多个时代;从蜡烛换成蒸汽代表第一次的工业革命来临;由烧煤炭改为用燃油又迎来了第二次革新契机;最后则是电力系统取代石化燃料开启了全新一页;甚至核能技术研究成熟更是标志着当今人类所能达到最终形态变化过程。 然而高效实现这些转化离不开精确合理的机械设备支持! 能量利用率越高相应产生的推力也就越强大,自然破坏力也更加致命。 尽管我们在机械知识积累以及认知能力方面一直都很出色,即使西方国家抓住机会较早进入了化石能源主导阶段依旧无法阻止未来有一天我们将依靠持续创新再次超越。 但我们确实丢失了很多宝贵东西... 前进之路注定艰难且曲折...因为我们曾失去过很多珍贵经验... 当大量古老的书籍在莫高窟被找到时,我们正处于一个弱小和迷茫的时代。 外国商人如同贪婪的猎狗蜂拥而至,用一点点银子换走一大批书,再用一整箱银子带走一艘满载书籍的船,全部瓜分完毕! 这真是滑稽极了,平时总听到有人抢夺金银财宝、劳力或是自然资源,却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抢的是书。 而且八十年之后还反过来说我们思想陈旧、见识狭隘,落伍得太厉害了。 既然认为我们落后,那干嘛要抢那些被认为落后的国家的书呢? 难道是想学会如何变得更落后? 祈语笑仔细端详手中的画卷。 自从她白手起家以来,就一直拿出一半的收入来支撑丐溪阁,这里汇聚了世间稀罕精巧之物,并且还会把这些奇观绘制出来无偿分享给大众,因为图像更加引人注目。 此外,丐溪阁也接纳来自各个领域的技术人才,甚至包括未通过科举考试但仍学有所成的人士。 望着这些精心描绘出来的图纸,祈语笑的眼神里闪烁着慈爱与温柔,似乎能感受到时代的变迁,那种感觉就像是听见婴儿心跳一般,充满了未来的光明。 现在,这个时代允许更多的表达方式出现,即使会有争斗存在,但是绝不容忍—— “夫人……” 祈语笑抬起头来,眼睛里的柔情依然没有消散,在不远处遇到了一对充满好奇的眼睛。 祈语笑嘴角微微上扬,绽放出一个微笑。 温柔之中。流露出无尽的柔和光芒。 祈语笑礼貌地向对方点了点头。 凌辰一时之间愣住了,就这样直直地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忘却了一切礼教规矩、忘却了性别界限,那一刻,所有的礼仪都不复存在,只剩下从对面投射过来的那种柔和如春风般温暖的目光,能够洗涤人心。 祈风迅速调整了自己的状态:“这位是我们店里的老主顾,傅先生。” 怎么他也来这里了?好像有点眼熟啊:“刚才你说他是姓傅的?” 原来是傅家大少爷凌辰! 祈语笑没料到会遇到他这样一个人,外表看上去像是个普通工人,但实际上——这个领导者从来不让手下兄弟们饿肚子。 每次执行完任务都会根据贡献给予奖励,这种看似寻常的做法其实很少见。 历史上凡是能做到以上两点的将领都是非常有名的。 毫无例外。 再次审视手中图纸之后,祈语笑心中已有定论:“交由你们处理就好。顺便说一句,这份提案颇具创新性,算作立功一次吧。” “多谢夫人夸奖!” 祈语笑又向远处望了一眼。 凌辰心脏猛地加速跳动了几下,不过还是镇定地鞠躬回礼。 祈语笑点头示意,然后登上了马车。 直到看见车帘垂落下来车子渐渐远去后,凌辰才转过身问身边的祈风:“那位女士是谁?” 傍晚时刻细雨纷纷,微弱的烛光洒在祈语笑正认真绣制的锦绸上。 刺绣者轻声叹气。心情有些烦闷。 在京城里随便碰见的人都非同小可。 傅家自然有自家人,不可能轻易受到他人利用。 但真的不能吗? “夫人该休息一下了吧?” 第54章 雄心 这件衣物是为了将来给小少爷准备的成人礼服之一,几年工夫也就绣成一片叶子而已。 尽管傅老爷子最宠爱他的第三个儿子,但对于身为长子的傅博而言,虽不至于完全不受重视,但也并未得到太多特别关照,或许应该尝试接触一下看。 秋雨再也不敢继续发表意见。祈语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路昀阔淋得全身湿透回到家,假意忙碌着甩掉身上水珠的同时瞥了祈语笑一眼,见她脸上并无不悦之色便直接走进浴室去了。 祈语笑换了话题:“今天碰到了傅相的长子。” 路昀阔连忙从水中爬出,急急忙忙穿上衣物,头发还有些凌乱,乖乖地坐在她的脚边,整理着衣领:“嗯?” 祈语笑转头看了看他半露的皮肤,那清晰的肌肉线条很快就又被衣服遮住了:“是遇到了傅相大儿子,和他有过交流吗?” “有过几次交手,还行。” 不过这样的人通常都已经有自己的势力了。 路昀阔觉得肩膀有些潮湿,缓缓又解开了扣子,露出隐约可见强壮的身体轮廓,上面似乎还有水珠轻轻滚落。 祈语笑的目光微动:“傅相似乎没有因为在许将军的事上为难你?” 语气里透着几分不确定。 “不知道为何矛头转向三皇子那边去了。” 路昀阔拍了拍衣服,享受着一丝凉爽感:“我发现傅相对三皇子特别不待见。” 路昀阔散发出来的气势就像是早晨的第一缕阳光,带着极强的魅力。 按理说,对付许大人的行为应该是削弱四皇子阵营的重要一招,而傅相应作为这一派别的首领,应该全力以赴来阻止才对,结果目标却变成了吴庸。 祈语笑帮他把肩上滑下来的布料拉回去时,手指无意间划过了他的肌肉线条。 路昀阔感到一阵微妙的感觉袭来,但他还是稳坐不动,语气平静没有显示出任何情感波动:“但凡跟三皇子相关的事情,即便是像针对吴庸这种小事,傅相都不会让他得逞。” “区区一个无足轻重的吴大人能让傅放下了对许大将的攻势去专门针对这件事,确实有点意思。这一次也算是意外得到好处,现在北方边境换上许破。” 路昀阔心里空空如也,因为她收得太过迅速:“类似这种事情再多几回的话,对我们来说会容易很多。” 祈语笑嘲讽地看着他:“皇上下旨开战可不容易啊,这回不过是做做样子吓唬人罢了。” 难得见他在自己面前表现出些许锋利:“不见得。” 祈语笑望着他。 路昀阔同样盯着她的双眸,仿佛是刚刚出鞘的宝剑,与平时温顺的模样截然不同。 “怎么说?”她并不认为当前局势足以引起真正的大动作。 “你觉得皇帝最在乎的是什么?”他悄悄用指尖挑起她的发丝。 “长寿秘术吧?” 路昀阔无奈地看着她,“你继续猜。” 祈语笑想了想,“那你说呢。” 他看向绣有叶子图案的地方,神情十分严肃,“皇帝他自己。” “嗯哼。” “自从您即位之后,便以仁慈宽厚治国,给各地百姓带来了很多实实在在的好处。早些年遇到天灾人祸频仍的时候,是皇帝您亲自下令减免税费,并开放国家粮仓救济受灾民众,这才使得周国立竿见影般恢复过来,民众生活稳定、国库日渐充实起来;第二年起,更是实行科举制度选拔人才,在您的带领下朝堂上聚集了一大批优秀人物…… 就比如说在下,正是因为有幸得到了圣上赏识才会有现在的成就呀!此外您还一直致力于维护周边安宁与发展国际关系友好往来呢......皇帝你的功德犹如日月高悬照耀大地般光芒万丈...但是……”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直视对方:“您认为哪位君主能够成为千秋万代被人铭记的呢?” “……” “古代的始皇帝曾安定江山,汉武帝打出了我们民族的精神。唐朝的大军更是统一四海,弘扬了中华威名。他们不仅满足一国之内的功勋,更是点亮了人类文明的火光。现在,与三位伟人并肩的伟大成就正掌握在陛下您的手里。” 什么样的伟大成就? 她从历史书中知道,能够和这些英雄齐名、再次让全球敬佩的人物,只能是那些开创新时代的人! 那是一场革命。 路昀阔静静地注视着她,眼中没有丝毫动摇:“陛下,您说四海指的是哪些地方?” “东海、南海还有渤海、黄海……” 路昀阔似乎有些失望,转开了眼神:“四海之内皆为大地之土。天是圆形,地则四方;覆盖之下都是皇权所及之地。所有的地方都是王的领土,所有岸边的人都属于王者统治。作为中心点来治理这片土地,这里就是所谓的‘中国’。” 听到熟悉的词时,祈语笑的目光忽然定住了片刻。 “何为中国?四海所围便是中。具体指哪四个海?就是咱们的土地——北临海洋、南望水域、东西被海包围着,这便构成我们的‘四海’,也即普天之下的国土。这是您未来将开创的壮举!能让秦皇汉武都为之动容的荣耀!” 面对这样的宣言,祈语笑惊讶地盯着路昀阔。 同时,路昀阔也在凝视着她。 在她看来,当路昀阔说出“普天之下”这几个字的时候,那份坚不可摧的决心简直如深渊般深厚。 那股誓要征服每一寸疆土的信念,让人感到震撼。 对于他而言,“中国”的含义不仅仅停留在地理位置上,更象征着一个雄踞中央、领导四方的强大国度。 这已超越简单地域上的划分或恢复失地的行为;它代表着全新的疆域愿景。 此时此刻,祈语笑的手轻轻触碰到了这个话语背后的那个人头上,她的手指因为感动而微微颤抖起来。 原以为自己博览群书,经历无数风雨洗礼之后再难有触动的事物。 错了。某些宏图大志。天生自带光辉! 路昀阔缓缓地捋起对方额前散落的一缕头发,轻轻地问:“陛下…… 打算发兵了吗?” 不巧,座椅突然倾斜了一下,使得祈语笑整个人倾向路昀阔的方向。 第55章 别产生期待 急忙之间,路昀阔伸手接住,并顺势把她搂进怀里,让她完全依靠在他身上。 祈语笑就这样看着已经长大成年的少年:“我愿意用一生时间去奋斗,成就你口中的江山伟业,嗯……” 没等她说完,路昀阔就紧紧抱住了她的头,然后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子,吻了上去。 接着翻了个身将她置于地毯上,在激动之中用力抚摸着对方的身体,仿佛要把这个人彻底融化一般。 回应这份炽热之情,祈语笑温柔地拥抱了回去。 路昀阔的手顺着她宽大的衣领慢慢伸了进去,手忙脚乱地,根本停不下来:“语笑…… 语笑……” 微微刺痛从脖子传来,她整个人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夜晚的雨像是串串珠子,开始只是轻轻敲打屋顶…… 后来雨越下越大,倾盆大雨般。 清晨时分,祈语笑穿了件高领长袍,头发随意散着,袖子松松垮垮,坐在走廊上静心养神。 她知道不能给好脸色。刚起床就坐着养神,唉…… 路昀阔正教孩子们练拳,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她,心里顿时什么想法都没了。 他平日里并不算是多贪色的人,但一见到她…… 祈语笑闭着眼睛,用手摸索着捡一颗花生,朝着那个目光的方向扔了过去! “哎哟。”路戈揉揉自己的小脑袋。 “对不住。”眼睛没睁开,祈语笑草草地说了一句。 路昀阔微笑着抱起了儿子,剥开花生皮,放进儿子嘴里:“妈妈给的吃的,好吃么?” “谢谢妈妈,也谢谢爸爸。” “我也要吃,给我也来一个!” “都有份,都有。夫人,再丢一颗过来。” “不要。” “嫂嫂。”声音温润如玉。 五川走近来,知道这个时候说话有点不合适,但还是说:“二爷,那位表少爷已经在您院子里等了好久了。” 路昀阔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脸上带着几分大官特有的傲慢:“我知道了。” 路旭涛眼神中的杀气仿佛凝固了一样:“你昨晚去哪儿了。” “有点事儿。”语气平淡无奇,却透出一股子高高在上的轻视。 路旭涛紧握着拳头!恨不得冲上去揍他一顿! 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刚从衙门回家! 那么昨晚他又在干什么?跟谁在一块还用问吗! “去哪儿了?” “大哥你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 路旭涛的怒火就像是遇到狂风的火堆,越来越猛烈,理智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亲眼看见和听人传说是两回事! 之前只听说偶尔为了孩子去祈语笑那儿凑凑热闹,但现在几次三番被抓了个正着! 真是太“幸运”了! 而且看他这会儿回来的时间,像是只是为了关心一下孩子? 路旭涛努力压下几乎冲破喉咙的愤怒,低沉地说:“你还真去了她那儿啊!” 路昀阔皱了皱眉头,浑身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压力:“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路旭涛听见这话,因为压制的怒火声音都在颤抖说道:“她是你的嫂子,难道你们路府的老二是出了名的禁欲不成!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全是你自己的私心想怎样就怎样!” “哥哥,罗姑娘的身体不太好,你脾气差我能理解。但是——” “你昨天晚上就是在她那里,路昀阔,你现在敢不敢对祖宗发誓,对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五川,叫许医生过来一趟。” 既然一大早就跑来,显然是为请医生的事情:“顺便把张太医也一起请来。” 看到他这般随意吩咐太医的模样,路旭涛内心压抑的情绪终于到达了顶点:“昨晚就在她那儿,你居然在那里过夜了!” 路昀阔直接一脚踹过去。 路旭涛直接摔在椅子上,样子很是狼狈。 “你要是有什么不满就冲我来,我不怕,但是别把话说到她头上!我和你不合适!” 路旭涛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内心的痛苦像刀割一般。 从未体会过的背叛感如潮水般袭来。 他弟弟跟自己的妻子? 她曾经说过,心里还是记得路大牛的,可现在却让路昀阔留宿…… 路旭涛顾不上身上的伤痕,讽刺地说:“那时候你还是孩子……” 路昀阔不在意大哥说什么,那时他确实是个小孩,什么都办不到,但现在已经能守护她的只有他了,而且也只有他有这个资格。 路旭涛用手扶着桌子慢慢挪过去,看着眼前巨大变化的弟弟,心知当年他多么骄傲现在就多嫉妒他的优秀,这让他感到自惭形秽:“当年是我在她身边陪伴,带着你逛街、去田里干活……那时候的你还什么都不懂呢。” 路昀阔没说话,谈论过去已经没有意义。 “路昀阔,你可以代替我去履行职责,因为我没能扛起责任而坐到那个位置。可是,你不是我,家里的人,也不会真正属于你!” 路昀阔一听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路旭涛冷冷一笑,恶毒地说:“你会娶亲,会找一个门户合适的太太,但那个女人不会是她,你现在不过是暂时占了我的位子,并不意味着真的拥有了她!” 路昀阔又忍住怒火,觉得大哥这种含沙射影的话还不如当初魏迟渊想要带走她的直白。 “你不该找她,不该打扰她现在平静的日子……”路旭涛突然痛哭失声:“不该让她对你产生期望,那样等你以后娶妻之后,她怎么办啊!” 路昀阔愣了一会儿说:“哥,你该休息了……” 确实,他已经很累了,从来没见过自己如此疲倦的样子,如果当初能够不顾一切回到她身边…… “二爷,张太医和许大夫到了。”真是够快的。 路旭涛立刻站直了身体,那些以前他连面都没见过的大夫,几天内见了两次面。 “请他们到明阁吧。” “好的。”路旭涛摇摇晃晃地避开家具,走出屋外。 路昀阔突然开口:“即便以前有过疏忽,这次抓住机会好好对待眼前人不晚。” 路旭涛真想转身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但他并没有回头,直接离开了。 路昀阔苦笑,自己怎么可能还会去迎娶另一位新娘。 转身之间,一丝若有若无的芳香掠过身旁,不由停下脚步向院子里望去。 第56章 隐患 几位婆子正在清理院子, 只见一个穿灰色衣服的女孩正低头忙着修剪一大簇月季花。 女孩皮肤略显粗糙,手中握着剪刀,“咔嚓”一声响后,一朵盛放的月季被剪掉落在地上。 五川顺着二爷方向看了一眼,立马气得脸色发青:“属下去查个究竟!” 身材曼妙! “不必麻烦了。” “二爷?” “剁了喂狗。让大家都瞧瞧!” “好!” 咣当!剪刀掉在了地上。 瘦马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了:“二爷,饶命啊!二爷,求您了,我是沈公子的人,是沈公子让我进来的……” 她全身发抖,自己什么坏事都没干,不想死,真的一点也不想死。 路昀阔冷笑着,嘴角上扬:“五川,把这丫头带去给夫人,跟她说我没空处理这些事,让夫人通知沈川领回他的‘贴心人’。顺便提醒她,先让丫头洗洗干净。” 沈川手底下有这么个佳人,他老婆肯定要见见。 “明白。” 居然还敢往我这儿送,真是自不量力! 沈川气得咬牙切齿。 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机挑选,并通过各种渠道送进去的“解语花”,没来得及用她就被路昀阔拆穿了,还得清洗干净再退回来,这让他的脸往哪儿搁! 解语花跪在堂上,整个人缩成一小团,身上的淡粉色裙子紧紧裹着她苗条的身体,那张比裙子更嫩的脸现在满是恐惧,不停地颤抖着。 一想起二爷说的那个“剁”字,她就止不住地害怕,曾经的笑脸现在只剩下恐惧和不安。 祈语笑看了看那女孩,再瞥了一眼沈川,皱起眉头。 沈川口干舌燥,急忙辩解:“事情不是那样的,是前几天不小心忘在这里了…… 二爷您非要把她退回来,这不是大材小用嘛……” 但在夫人犀利的目光下,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原来你是这样对待手下姑娘们的!” 沈川慌忙扑通一声跪下:“不!不是这样……不对,我为什么要跪……” 但他已经半蹲在地上,心想既然都这样了,不如老老实实跪下吧。 “夫人,我真的没滥用权力,这个人不是我的手下,是从舅舅那儿要来的,绝对不是咱们楼里的!” 思芳楼有一套严密的规定,关于姑娘们的提升、地位以及尊严等方面的事情,他可不敢触碰那条高压线。 再说,思芳楼那些女子个个都是虎狼之辈,稍微招惹一下她们就会立刻告状,让他分分钟没了小命。 而且夫人怎么可能怀疑自己的品行呢。 祈语笑示意他起来,别老是这样趴着。但沈川就是坚持不起来。 那个还在颤抖的小女孩看着决定自己命运的男人竟然跪在了这位夫人面前,满脸诧异地望向那位坐在椅子上的女士。 “我说了,起来!” “我没滥用权利,这是原则!” “我知道了。” “啥?咦,我发现跪着说话效果还挺好的:你是真听明白了?” 女孩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心里知道是哪个大人买走了她——户部尚书府的大人们之一。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就是尚书家的外甥,沈川公子。 怎么是他? “看你哪!看什么看!” 姑娘一听立马缩回头。 祈语笑觉得尴尬极了:“你怎么可以随意把别人的东西送来送去!” “没有啊!我只是落下了东西而已,舅舅硬是要给我,我不愿意接受,本来打算找办法退回去,结果忘记了。” 他绝对不能允许路昀阔污蔑自己。 听完这话,祈语笑无言以对,本以为是因为发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才会被送过来,开始时确实也这么猜测,但现在一看就知道情况并非如此。 一大早就不知道在忙啥,有人就把东西送过来了:“行了,你带回去吧。” 沈川不急着离开,还想吃过午饭再走:“要不,我把人留给夫人算了。” 秋雨一听就来气,心想这家伙想占谁的地盘! 立刻喊道:“回去,快走,别在这碍事!” 吵吵闹闹。 小丫头一看这阵仗,吓得直往夫人那儿爬,边爬边说不走,就是不走。 眼疾手快的沈川直接把小姑娘的脚给抓了起来,这下子不得了! 小姑娘被这么一弄,眼泪哗哗地掉,哭得梨花带雨般:“夫人啊,求您买下我,以后我会好好侍候您的。您发发慈悲,可怜可怜我……这些人真是太可怕了!夫人啊,您救救我” 沈川觉得自己简直是莫名其妙,明明啥也没做,她咋就哭了? 现在真想哭的是他啊,恨不得马上捂住她那哭喊的嘴。 “夫人,求求您了,宠儿以后一定会乖……” 宠儿马上把衣服扒拉出来给自己挡挡:“夫人,夫……” 这时传来一句:“让他带你到思芳阁。” 一听这话,沈川立马松开了手。 宠儿惊喜万分地抬起了头,脸上还挂着泪珠呢,却掩饰不住那份俏皮的模样,立刻开始连连叩头:“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大恩大德,奴婢铭记于心……” “好了,都下去吧。” 沈川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带着人往外走。 走到路府后门外。 宠儿下意识离沈川远一点,虽然觉得他态度好像好点了,可谁知道转过头他就不会害自己。 沈川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是谁教你这么说的?”语气相当冷峻。 而宠儿只是紧紧靠在门边上不敢动弹,依然非常恐惧。 沈川口头虽硬,心里却在迅速思考着。 这些人背景复杂,一旦查清她们的具体出身就知道究竟是何方神圣送来讨好的。 要是好苗子早早就送给舅老爷了,多半是他们手下精心训练的结果。 但这种从小严格调教的人通常不该有什么个人想法才是。 碰到生死关头时最多也只是会怕,绝不可能向别人求助的。 然而眼前这位居然会主动寻求帮助! 一个有自主意志的瘦马绝对是个隐患! 若非妥善处理可能会连累到舅老爷身家性命。 所以同批人都需要收回重新评估,不能有任何闪失。 万一并非出于自家人手训练出来的,那么所有跟这个叫宠儿的一批货统统都不能留! 见对方脸色愈发难看,宠儿更是心惊胆战,简直不敢多呆一秒。 傅府内。 第57章 这是死罪 许和雅拼命躲避着傅诩步步逼近的手:“三少爷,别这样,慢慢来……” 傅诩怎么能慢得了,好不容易忍了两天,今天才抓住机会:“我都憋屈死了,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嘛。” 气息变得急促不已。 许和雅强忍泪水想要推开他,泪水却忍不住流了出来。 几天前他还不是这样子呢,那时候稍微摆个脸色傅诩都不敢怎样。 可是现在不管怎么说都没用,他压根不愿意放弃一步棋。 三天已经是她底线,如果再拖下去只怕傅诩仅存的一点温文尔雅也会荡然无存,到时候连半分余地都不给她留下。 这都是因为路昀阔造成的啊。 “干嘛突然哭了?”傅诩显然有些不满。 许和雅急忙解释:“我只是想起了娘亲她们,在哪里吃苦……”其实此刻傅诩根本不在乎这些。 “你放心,等我们在一起了之后,我会派人去找回你的家人。”傅诩保证说。 话音未落,许和雅已经泣不成声。 衣服渐渐被人脱去,退路全断。 就在这一刻,许和雅猛地握住了傅诩的手。 傅诩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感觉自己的耐心快要用完了。 许和雅柔声细语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我大哥流放到哪里去了,还有路大人……公子,你最好了,能帮我去问问吗?我大哥究竟被流放到哪儿了?如果方便的话,请他在路上多多关照一下。你知道,相爷对你那么好,肯定不会拒绝你的。” 听了这话,傅诩感到一阵满足,毕竟是被心仪已久的女人这么夸奖着呢:“你就放心吧,我会帮你问清楚的。” 其实他现在心里惦记的是别的事。 红烛闪烁了一整晚。 第二天早上。 许和雅顾不上自己衣着单薄,用娇弱无力的手紧紧拉着要起身的傅诩的衣服,眼神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柔情:“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不要忘了哦,晚上如果有消息,我……我一定……” 这瞬间让原本打算起身的傅诩改变了主意。 “真是拿你没办法……” 挽弓一脸为难地看着三公子:“咱们真要打听这个?” 他们手头哪有这么多银子啊。 况且想要路大人特别照顾许家的小少爷,更是难上加难。 朝廷大官和三公子之间地位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就算是大公子也未必能说得上话。 傅诩决心一试去找路昀阔——毕竟人家可是个正经的三品官员呢。 “先去想办法把许家人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这样至少能让那个女人不再天天掉眼泪。 挽弓急得蹦跳起来:“但是我们没钱啊!” 给三公子进贡的人又不是什么有钱人,好不容易凑点钱早已经被公子给挥霍干净了,平时那点定额的银两也远远不够开销。 “没钱?” 见挽弓点了点头,并补充说许家几位姑娘除大小姐外都长得非常出众,文采斐然,但凭他们的财力根本娶不起。 这让傅诩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被人提到自己穷酸的事实让他非常不爽。 不过,为了不让和雅失望,他还是想尽力做到让她开心的事情,因为她在他心中的分量的确很重要。 脸上带着不悦的表情向门口走去时…… “三公子,其实即使知道了地方……”挽弓突然住口了。 看到主人现在的态度,知道不该再提这些不合时宜的话。 再等等看吧,说不定几个月后这件事就被淡忘了。 “我家老爷子留下的字画还有几件吧?” 这话可吓坏了挽弓:你怎么能打那批宝贝的主意? 万一相爷想起来查问,怎么办? 哪怕相爷忘了,只要其他两位兄长察觉到不对劲,一样会惹出大麻烦来的! “先找出来,暂时拿去做质押。” “哎呀三公子,不能这么干啊!” 傅诩倒也不是完全没脑子,停住脚步对小跟班耳语了几句:“你去找人先仿一幅来替代着用……反正老头子的东西那么多,不会轻易发现少了几张;关键是别让哥儿几个看出破绽就好。等找到合适的高手再说。走吧,我现在正好认识了个穷酸书生,在这事儿上有两下子呢。” 于是二人便朝文海轩而去…… 祈语笑站在一堆杂货里,盯着博古架的书看。 文海轩的名字虽然大气,但实际上就是个小书铺,空间狭窄却堆满了各种书籍。 新抄的书整齐地摆放在书架上,而其他的书籍则是乱七八糟地堆在地上,密密麻麻,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屋内闻不到通常书斋里的那股淡淡的墨香,取而代之的是由于书籍堆积太久散发出的一股隐隐的霉味。 尽管环境如此糟糕,偶尔还是有人会来这里买一两本书。 价格也相当便宜,几乎可以说是廉价至极了。 店里的老板衣服破旧邋遢,根本不管客人如何,你想买就买,不想买就算了。 祈语笑把一本新的滑轮图纸放了下来:“速度还挺快的。” “夫人……”秋雨一边挥手驱散空气中的灰尘,一边说。 真不知道夫人怎么能够耐心看完这些书,即使她们要去乡下穿的衣服都很朴素,但和这间店铺的环境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掌柜的!” 有人打断了秋雨的话,但她并不急于催促夫人赶路,于是转身看了一眼。 挽弓跟着公子走进来,手里小心翼翼地拿着一个长条盒子,心中七上八下的。 盒子里装的是傅相的手迹,如果被发现了,他和公子都要遭殃! 外头的人可能不清楚,但他知道得很清楚,傅相对他家公子根本就不偏爱,所谓的宠爱只不过是偶然间的一瞥罢了。 老太太和夫人都不在意这件事,最重视的始终是大公子。 一个庶子偷走了傅相的手稿,这可是死罪…… “掌柜的!” 这时,那个懒洋洋地坐在门口台阶晒太阳的老板才抬起头来看了眼来人。 “什么烂地方,居然还能开店?简直就是垃圾堆!” 挽弓赶紧赔笑脸:“回公子,这里确实是个书铺,如果您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先检查一下再说……” “掌……” “在这里,在这儿。” 傅诩被吓了一跳,这是什么东西啊,还突然冒出来! 满脸胡茬,穿着这么邋遢,孟书生口中说的人真是他? 第58章 揍他 “到底行不行!” 听罢此言,掌柜又继续闭着眼睛享受阳光了。 傅诩对孟某人已经失去了信任感,直接从盒子里面拿出了画,“给我起来!我是经孟公子介绍的,听说你擅长绘画,尤其是模仿别人的作品无人能及!别在这儿装蒜,这幅画,请给我复制一份一样的!记住!必须一模一样,半点错都不能有!不然我就让你再也无法画画!这就是定金,五两。” 说罢,一把将银子扔给了掌柜,然后后退着挥散掉周围的灰尘。 掌柜接过钱袋打开一看,《独钓图》四个字立刻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立刻直起身子来——难道真的是那副只听说过名字但从没亲眼见过的《独钓图》? 隐约间,似乎感受到了画面中寒风呼啸的氛围。 同样通过博古架间的缝隙,祈语笑也看到了这张图画的名字。 这么直接的名字,果然是原作吗?也许未必,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绘制这幅《独钓图》的人心里对于这幅画的内容与结构有什么样的构想呢? 关于它的描述在诗文中数不胜数,并形成了不同的风格流派。 比如画中是否有只老猴子、那只‘候’到底是真实的猴还是隐喻中的‘等待’;它所等待的对象,究竟是伴侣还是未来的前程,历来众说纷纭。 据传当年公孙老先生在第二次的科举考试期间创作此画时曾借用其寓意自我表达。 因此有些人认为他是借等候佳音之际思念妻子的意思。 这样一来,“冬”很有可能是指东方的意思。 早在百年前便有关于此图复制品的消息流传,然而近几十年却再无动静。 祈语笑之所以特别关注,那是因为路昀阔对公孙老人的作品情有独钟,《独钓图》更是在他所有作品中最受争议的一件。 所以祈语笑留心过,但是一直没有找到《独钓图》的消息。 这画应该是属于‘写实’风格的,因为画上明明白白写着《独钓图》,虽说只匆匆瞥了一眼,但看到画里那只普通的、瘦弱的猴子站在树下。 所以它应该是写实派的作品。 祈语笑移开了视线。 “你聋了吗!干不干?”破店子! 掌柜的眼神一直停在那幅画上动不了,画技了得,整体氛围也恰到好处,流畅自然,简直就像是梦寐以求的杰作。 哪怕不算真品,手头这幅也是件非常值得珍藏的艺术品! “真的是原作吗?” “啰嗦那么多干嘛!到底能不能做!” 要是姓孟的敢糊弄他,从看见这家烂摊子开始他便走了! “能,十天后来取。” 他的目光依然无法从画上挪开,确实不错,很好。 听到这里,傅诩掏出一本书:“这个,要做得一模一样哦。” 掌柜勉强把视线从画卷上移开一瞬间,顺手接过书,突然呆住了。 《论语》实在是太普遍了,这是一部记载天上地下各类知识的书籍,总共二十卷,经手了无数册各式各样的《论语》,无论是纸质版还是其它材质版本,闭着眼睛都能估计其重量,但这本书似乎不对劲? 怎么可能会不对? 掌柜条件反射般翻到了书末,发现自己手上拿的这本有三十二卷! 这根本不可能存在啊。 他再次确认了一下,的确多了六卷星空布局介绍,六卷关于河流详细说明的内容。 掌柜不禁看向面前给书之人,这个人知不知道…… “你看什么!到底能不能仿制!” 本来想让老婆来看看的念头硬生生被掐断了:“五两!” 不对,不对,是不是多了点儿? 傅诩直接丢给他一句:“记住,要跟原本一模一样,连纸张墨水也一样。” 掌柜心里早已绷紧了弦,能够拿出这种少见版本《论语》的客人肯定不简单:“让我先仔细检查一下……” 检查后果然发现了些端倪:“用的是特制墨汁……” 这些材料傅诩都带齐全了。 “客官放心!十天之后来取就好。” “万一做坏了,你就等着吧!” 这样偏僻的小地方,出了事也不怕没人帮忙掩护。 解决一个心头烦恼后,傅诩感觉自己还意外开启了一个新的财路。 他家最不缺的就是好东西。 想着未来可能的变化,连路边破损的器皿都觉得顺眼起来。 “咦!小姑娘还挺好看的,陪哥哥走走吧。” 秋雨立马把头转到另一边去了。 “挺有个性嘛。”不过今天心情好,傅诩没在意。 此时祈语笑走到了摆放古董架的一侧。 掌柜暗暗地把书递了过来,三十二卷? 祈语笑同样感觉到了异样,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面,“傅”字赫然纸上! 一个名字透露出不凡的气息,笔迹更是令人印象深刻。 这是傅相的手稿! 难道说家里珍贵的手抄本被人偷出来了吗? 想到之前见到的《独钓图》,祈语笑猛然意识到,或许这幅正是最初的版本? 不是指画画本身是真的版本,而是说内容是最早的《独钓图》。 傅府珍藏丰富,绝不会收假货。 说不定在哪一代家族掌门和公孙先生品茶之际,后者无意赠送给了前者,然后就这样随手放下了……数年后某个晚辈将其拿出来临摹时才说:“我来看看这张画。” “跟你讲话听不见啊你!” “嘿,斯文点。”傅诩亲自上前。 秋雨吓得尖叫:“放开!” “秋平。” 祈语笑已经把图画递给了掌柜。 “夫人——” “揍他!” 八个手持木棍的壮汉,一下子就把傅诩撂倒在地,木棍噼啪作响地往他身上招呼! 挽弓猝不及防,这些大汉从哪儿冒出来的? 刚才明明没看到任何人啊! 他们居然都冲着自家公子来,打得都是他身上:“住手!停手!你们找死啊,我们公子是傅府的三公子!快住手!你们不要命了!” 掌柜立刻拉着宝贝跑得无影无踪。 祈语笑举手示意。傅诩痛苦地蜷成一团。 挽弓赶紧扑过去帮忙。傅诩疼得直打哆嗦。 秋雨迅速赶到夫人身边,在那些粗鄙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时就急着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们家太太可是路府大夫人,她的弟弟就是路尚书!” 第59章 极其可笑 她的语气里透出不可置疑的决心,显然不想让对方有任何讨巧的机会。 挽弓的态度顿时软下来不少。 那个路……路尚书?怎么可能呢? 虽然疼得恨不得杀人,但阴狠的眼神一接触到那几位贵人便不得不收回去了。 眼前这位可是一品大员的家属,他要是再不知好歹就真的要遭殃了。 “真是抱歉啊,之前并不知晓您身份特殊,我们这儿有一位懂得医术的老妈妈……” “不用麻烦了,”挽弓小心地搀扶着自己主人,并不敢轻举妄动。 心里憋了一股火,却无处发泄。 抬头看了看那位被美丽少女围着的女士,他勉强收敛了一下惯有的邪念,“刚刚确实是我的不对,应当向这位小姐赔礼才是。” 秋雨没有架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祈语笑点了点头,派人拿了些药物给小厮,随后带着队伍离去。 临走前他还让秋雨悄悄暗示店主要留下一份副本作为凭证。 等人一离开。 傅诩一脚踢翻身旁堆放的书籍,满脸不爽,“靠——” 吓得挽弓连忙跪下来帮他擦鞋。 “滚蛋!” 忍着痛楚走进书店,站到了刚才路夫人站立的位置来回踱步了几圈后才松了一口气,确认这里没有人能发现他藏起来的东西。 毕竟这东西又没署名,就算真被人瞅见了也认不出来! 还好店主聪明及时躲开了。 “没想到,路老兄家大嫂竟如此标致。” 挽弓吓得左顾右盼生怕别人听到这话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一瘸一拐走出来,身上疼痛反而更严重了,脾气也越发暴躁起来,“废物点心一个,怕成啥样了!还不是路大人亲老婆嘛。” 顶多也就是个便宜大嫂罢了。 当路昀阔第一次踏上汴京城土地时,名声响彻云霄,许多大户人家还想把女儿许配给他,后来突然传言说他已经纳了大哥的女人做妻,这事才变得复杂起来。 对他们这样家庭而言,家里多一个或少一个人并不影响什么,但如果涉及到“嫂”这种辈分的人物,问题就多了。 关于路家内部的事情外界了解不多,在这种大家庭中也不是秘密。 但是以前谁都没提过这个大人嫂嫂长相如何,今天算是见识到了,确实惊艳极了! 比起傅驱心那干瘪的身材,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恐怕就连路昀阔本人也没那么高的眼力挑她了吧。 傅诩心里琢磨着,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呵斥道:“你会不会照顾人!留你何用!动手时你怎么不保护我!” “小的知错,小的知错。” 傅府里。 傅博身着浅绿长袍,袖口上绣着家里的标记,他重新展开了一页纸,笔尖蘸满了墨水,几下就勾勒出了窗外竹子的样子。 “东家,那件东西要不要找回来?”毕竟是东家亲手创作的画。 画上的竹叶随着风儿摇曳生姿,落笔那一刻仿佛能感受到其中的力量:“你说的是哪一幅?” “回东家,《冬日归雪图》。” 傅博眼中闪过一抹平静,已经好多年没翻看过这幅画了,如果不是手下提起来都差点忘记了:“把原本拿出来。” “是。” 《冬日归雪图》被摊开来。 画卷里满天的雪花覆盖大地,一片荒凉郊野,一老人和一只猴站在雪地里,一个人站立在官路的一端,远远望向官道的方向。 老猴似乎并不了解同伴内心的焦急,试图讨点食物,却意外地触碰到了画面中人的裤脚上的红绳,这红线将图画中的人物与迷茫的老猴子连接在一起。 老猴? 红绳。 一条红线一直延伸到老人发白。 画作角落还有一个不太显眼的小字:等人归来。 傅博年轻时最爱的就是这几个字‘等人归来’,隐藏在画面中的那份心意。 这幅画背后的故事他听说过无数次,外界之所以赞赏它主要是因为它的收藏价值。 而在他眼里,这只是个男子为了展示他对爱人的情感所做的一个示爱之作。 想念已久的妻子回到娘家迟迟没有消息,思念至极的男人于是画了一幅表达自己孤单和渴求关爱的画面。 就像他自己当年—— 想到这儿,傅博猛地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已经开始颤抖的手。 不要再想了! 傅博强行抑制住了身体因愤怒而产生的颤抖,但眼中流露出被欺骗后的狂躁无法掩饰! 难道他真的希望三皇子不是他的骨肉吗? 自然是不甘心的!这是他期待了很久的孩子! 可更让他痛恨的是,她嘴里说着爱他、假装羞涩迷恋,暗地里却和邹溟纠缠不清! 若非三皇子太像皇帝本人,难道她还会继续欺骗他,玩弄他如戏谑般简单! 他曾一度自信满满,屡次拒绝后还自我纠结,原来全都是自作多情罢了! 事情败露后,她没有向他倾诉她的无可奈何,并未表示是因为皇后身份不得已为之。 反而护犊子一般说连她也不知晓孩子不是自己的后代。 如果早知道真相,还能承认这个事实吗! 无任何借口,坦坦荡荡就是事实。 那时的他恨不得立刻将她置于死地。 曾经为那个家庭付出的努力如今变得极其可笑,所有给予她们母子俩的关注变成了他一生中最大的笑话。 到最后,只有他自己还深陷这段所谓爱情之中! 当她初次牵起他手指的时候,傅博相信她是念旧的,以为她只是被迫联姻,心中只爱他一人。 至少表面上她是这么宣称的。 既然这样想来,即便是违背整个世界的法则又怎样呢? 作为傅家长子,在家族内部视他如同异类被圈养于别墅区外,所谓的高洁德行早已消失不见。 她留恋皇后头衔,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状态,故意摆出姿态要求他不要强迫其离开皇城,公开或隐晦暗示他不要争斗,愿意成为一个不能见光的存在。 他真是——对于家人他不在乎,但是对于挚爱却是无比珍惜! 可惜这位夫人偏偏执着追求权势地位,哪怕新生大周政权仍需谨慎行事。 但她被权力冲昏了头,他不得不琢磨着怎么取代她的位置…… 他开始投入心力筹划、四处奔走,培养自己的团队,从前不屑一顾的勾心斗角现在也都玩得挺转。 第60章 铲除外戚 她也不知道着急什么,竟给他下了药。 后来,她说是因为太爱他,怕自己不被重视,才一时冲动做出这事儿。 这让傅博哭笑不得。 真是个傻姑娘。他怎么会不爱她呢。 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就很难停下来。 他不想表现得太迫切,好像没见过女人似的…… 可是每次见了面又控制不住自己…… 当她怀上孩子时,他在心里暗自高兴,把整个房间都堆满了木材,准备为孩子做各种小玩意儿,甚至担心孩子会遗传到他的病,整天忧心忡忡! 如今再看那些东西都觉得讨厌! 他曾无数次临摹的《独钓图》仿佛在嘲笑他! 更别提过去做的那堆傻事了! 只要手够狠,早就让舒悦儿为此付出代价了! 那个女人——想到这里,傅博好不容易站住了,身子止不住地颤。 侍卫赶紧上前扶住。 傅博服下镇定药物后,情绪慢慢平稳了下来,嘴角却泛起了苦涩的笑容,幸好这孩子不是他的,这样至少不用背负同样的病症。 “大人……” 多年来都没见大人犯过老毛病了,情绪更是从没波动这么厉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傅博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他这病,说有病也对,说没有也不是那么回事。 小时候身体发育没跟上脑子的变化,动起来就会很怪异,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般! 随着年龄增长,再加上持续服药调理,状况已经有了很大好转。 长大后,除非情绪过于激动,否则不会复发。 想到若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孩子染上这种病痛,傅博早就找遍天下名医尝试解决办法。 可惜制好的药物最终却派不上用场。 说出来都叫人觉得可笑,傅家族有着先天遗传病,可他们自称血统纯洁,拒绝承认这个缺陷。 对待生下来的患儿或是狠心溺毙,或是遗弃至荒野等死。 傅博当即握紧双拳,“把这张画送到路府去,给路大人带个话,不用特意多摹一幅图,直接告诉我一声就行,像这样的破烂画,在傅府里比比皆是。” “是,我这就去办。” 书房内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傅博轻轻按压眉心处,缓缓坐下注视窗外翠竹丛生之处。 要是真有子嗣到了读书求功名的时候了吧。 忽然间意识到也许将来自己能和路昀阔同朝为官共事多年,若是自家小孩面对路大人时恐怕免不了回来发牢骚。 至于说傅诩嘛,只能说他幸运地占了名字带“三”的便宜,恰好与那不存在的孩子排行一致,并未令其感到特别排斥。 而在另一侧的路府中, 《独钓图》的原版被放置于长房主厅之上,展露眼前。 画卷虽历经沧桑却保存完好,随着卷轴逐渐展开,一股清冷气息扑面而来。 画中描绘的大雪漫天场景中,世间万物无不在寒风侵袭中生长着。 祈语笑目光停留在一只老猴子身上,它皮毛斑斑,重病缠身处连雪花也无法停留,却依然坚定地望向画面中的那人,满怀渴望又满目惶恐。 原来如此,这只猴子早已病入膏肓。 陈年旧疾。 祈语笑的手指轻轻抬起,几乎要触及那画上老猴子的轮廓…… 秋雨讲完傅府那边的话,气得脸都红了:“夫人,傅相太不讲道理了,怎么能这样议论二爷!说什么他们家宝贝多的是,好像我们二爷没见过世面似的!这不是明摆着嘲笑咱们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吗!” “没错,傅相那些话,完全没把咱们二爷当回事。” 祈语笑盯着眼前的这幅画,心里高兴极了。 难怪路昀阔偏爱公孙先生的作品,真是大气又自然,再加上这是傅相送来的,肯定不会是假货。 原来背后的原因是这样的:“傅相当然不会拿我们二爷当回事。不过嘛,随便说说就能弄到这种宝贝,要是能让他说得更起劲点,把他的藏画搬空也行啊。” “夫人。” 东月却不满意:“夫人的身份尊贵,怎能让别人为了个玩意儿来说长道短。” 祈语笑笑了笑她的小脾气:“去问下你们二爷吧,搞不好他巴不得再多听些这样的话,还能再收到几幅呢。” 这点小事算什么,在平时一起商量正经事时,开头第一句话八成都是骂路昀阔的笑话,但谁也没少吃亏。 东月急得直跳脚。 祈语笑又补充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保守估计这画值五百两银子?这都能买十个你了,还剩下一大笔呢。” “这么值钱……”那……那让人批评几句好了,可别连带夫人受气。 “二爷应该回来了,叫他来看看,他是最喜欢公孙先生白描的。” “好的。” 路昀阔离开勤政殿后,发现傅相的脸色有点不对劲。 通常傅相对下属们说话也不是很热情,不过今天这种情形实在少见,就连最基本的礼仪都没顾上。 而且他还注意到了一点特别的情况:傅相在议事过程中一直没有把手显露出来,显得异常沉默。 因为有过类似的经验,他对这样的细节总是格外关注。 如果受到某种情绪上的刺激,虽然还能活动自如,但是弯曲手指尚未完全恢复的状态会让他选择掩饰起来。 但实际上今日不止一人这样做。 所以可以肯定,今天的沉寂并非因个人状况所致;更何况,目前看来傅相对哪个太子的支持也不明显。 待车马走远一些后,路昀阔站住了脚步。 旁边的人立刻凑过来说:“尚书大人……”意思是问傅相刚才的意思是不是冲着三太子去了? 假如苏家败落,三太子在外面的基础将失去一半。 路昀阔当然明白不止针对三个太子那么简单,更像是对所有潜在的继承人发起警告。 而傅派的人不会直接点明,在刚刚陛下提问治国策略的时候举了个外戚乱政的例子来说明观点:意思是要确保太子继位就必须要铲除外戚势力。 历史上很多朝代都是因为外戚干预而导致皇权不稳,如果没有这些外在影响的话,皇位就会稳固许多。 想要成为未来的皇帝首先要做的就是斩断自己的外部依靠! 这让身为局外人的路昀阔都觉得这话够狠辣了。 第61章 临产 难道傅相不担心皇帝真会接受这一建议,让他支持的那个四太子先动手解决自己人的问题? 但这不是最严重的问题所在。 最令人担忧的是几位准帝王身边亲近的人都怎么看待这件事。 四皇子外家的会不会以为傅相想要一人独揽四皇子那边的力量! 万一先跟傅相对上了怎么办! 如果四皇子这一派的两大根基开始内斗起来,不是正好让其他皇子捡了便宜吗? 因此,路昀阔才会说,无论他支持哪一个皇子都可能并非真心话:“这种事情,我们不掺和。” “明白了。” “说起外戚了吗?” 在这座既谈不上奢华也不显得冷清的后宫院子里,莘嫔一脸疑惑。 怎么好端端地说起外戚来,并且都不是好事? 旁边的宫女替她倒了杯茶,心里纳闷:自己家娘娘为何会如此拼命地帮皇后做事,甚至让她在御前行走的兄长泄露皇帝的信息。 还好这事情没有人知道,否则偷听皇上的言行可是砍头的大罪。 莘嫔陷入了沉思,怎么可能不关心呢? 随着几位皇子年沈渐长,立太子的事情变得愈加急迫,她的内心也越来越紧张。 皇后在后宫似乎能够一手遮天,可是在朝廷里却没有丝毫影响力,到现在也没有帮助三皇子赢得太子之位。 如果不是她自己的出身不够好、背景也欠佳,会甘心把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交给别人抚养吗?! 现在眼看着其他皇子们越来越接近成年,都要开始进入朝廷工作了,但还没能让三皇子坐上太子宝座! 要知道太子越晚确定下来,剩下的皇子心思就越活跃。 等到几年之后再做决定的话,到时候即便是正式册封为太子,底下那些兄弟又怎么可能会把他放在眼里? 难道皇后不清楚这个道理么?怎么会拖到这种地步? 而且傅相居然提到外戚的问题,但愿皇后不要因此对三皇子背后的支持家族出手而自损实力。 应该不会的吧?毕竟这些人是皇后最亲近的人。 不过莘嫔心里还是很担忧,生怕皇后情急之下作出错误的选择。 这些年为了争取三皇子的地位,她已经感到非常焦虑了。 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得到皇后召唤的消息,她也只能按捺住性子等待着:“娘娘,是不是让我过去商量什么了?” “回复娘娘,没有召唤您的消息。” 其实莘嫔和皇后关系很好,属于心腹之一,通常皇宫中有大事发生都会叫上她一块儿商量对策。 每当皇后外出礼佛之际,整个后宫就由她打理照料一切事务,在皇后身边被视为最为信赖之人。 “如果以后有什么重要事需要找我,请立刻通知我。” “知道了。” 一定要保持冷静,不能给三皇子惹麻烦啊。 想到这里时,三皇子的模样让莘嫔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谁能想象一个原本出身低微的奴婢,如今她的儿子却被视作嫡出公子来培养,并且距离太子地位仅有咫尺之遥。 正是因为成为了皇亲国戚,她才懂得了很多历史典故,比如皇家选择储君只会认准血缘正统而不是个人才能。 如果按照能力选拔继承人,则势必会引起极大的争议:朝中一位大臣认为某个皇子品行高尚;另一位则倾向于另外一名皇子…… 说不定连民间都会有自己心目中的理想君主人选。 如此争执不休下去,只怕整个朝廷就要乱成一锅粥了。 因此历代帝王大多会选择直接确立嫡传血脉的方式。 根据目前状况分析,即便什么也不做,自己的儿子依然是最有希望成为未来国君的那个。 当然啦,为了加快这一过程实现的速度,还是需要皇后积极采取一些行动比较好。 想到从儿子降生那一刻起就享受到了无上荣光,莘嫔不禁感叹自己虽然无法伴随其左右共同成长,但依旧感激命运赐予了这样美好的机遇。 就在几年前的一场变故之中。 但这次机会,她抓住了。 记得孩子出生那年,天特别干,那时她还是宫里一名普通的才人。 受过一次宠幸,竟然幸运地怀上了孩子,从那之后做什么事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怒了谁。 那年皇城连续几个月都没有下过一滴雨,据说外面开始闹起了饥荒。 皇帝颁布了自责诏书,并亲自带着文武百官出宫求雨。 不巧那天她突然肚子疼得厉害要生了。 一道巨大的雷声落下,正巧打中了不远处的宫殿,霎时间燃起了大火。 宫里面立刻乱成了一锅粥,她在产房里都能闻到刺鼻的烟味。 大家都害怕火势蔓延到这边来,她的侍女和嬷嬷们急忙赶出去往屋顶浇水灭火。 皇后身怀八月重孕主持整个局势,结果不小心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搞得动了胎气。 由于火灾发生的地点离皇后的居所很远,而且还需要有人在那里安抚众人情绪。 后来得知她这里有一些为女子产子的预备物资后,皇后决定来这里诞下小王子。 她赶紧把自己的所有产婆都调给皇后用,剩下的那些才留给自己生产用。 外面越来越嘈杂,还能看见滚滚浓烟不断涌起。 莘嫔感觉应该是皇后周围的人也在拼命救火。 她注意到连这边的水源都被用来浇灭皇后那边的火焰,可以想象所有人都全力以赴确保皇后能够顺利分娩并保持安全。 这就是皇宫内的现实情况啊,早就料到了。 幸好她儿子挺懂事,很快就平安降临人间。 当儿子降生那一刻,原本围着她的所有人一下子全跑去支持皇后了。 她孤单一人焦虑地守候着这个刚刚降临的新生命。 当然也默默祈祷皇后能够顺产,只要这事儿能有个好结局,自己肯定能得到不少好处。 后来因为火势实在控制不住,婴儿被抱去了安全的位置,她也被安排离开这里去避险。 至于再往后的事情就不太清楚具体细节了。 不过依稀记得是当时的局面极其混乱,又有一个雷正好劈中了他们前面的大殿,使得火势进一步扩散。 为了保护皇后及其子嗣还有其他人同时抵御火灾,皇后身边的一位贴身老奶妈最终牺牲于烈火之中。 第62章 从那儿弄到的 等火稍微平息些之后她发现怀里抱着的并非自己那个瘦小的孩子,而是个胖嘟嘟的小宝贝。 接过这个“自己的”儿子时她心中猛地一颤,恨不得让心跳立即停止别让自己露出马脚让人察觉! 尽管如此她仍旧微笑着接受了一切。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无数次猜想:大概是因为皇后产后第一时间便有两位备受信任的老奶妈带孩子转移位置;期间遭遇意外迫使其暂时放下两个小孩然后忙于查看火情救援;而等到重新整理秩序之时人们却将两个宝宝弄混了…… 那次惨剧中许多无辜者遇难,包括她庭院内外以及皇后身边的人都没能幸免。 最终,轮到她接手照顾时却发现手里握着一个明显更健康壮实得多的婴儿——虽然说起来只是略重那么一点而已,但确实比原来预想中的强壮了许多。 原本她的产期应当一切正常,但由于担心胎儿过大可能造成难产,因此一直控制饮食;而皇后的情况严格讲其实是提前了些日子分娩的…… 想必后来负责看护孩子们的人自然而然地就将看上去比较羸弱的小孩交还给了后者…… 这件令人震惊的事让其内心惶恐不已久久不能平静下来,不敢随便打听更不会主动去调查事实经过…… 生怕引起他人怀疑最终揭露出真相来……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后她终于彻底认定了眼前这位便是自己心心念念期盼多年的宝贝儿啦——宠爱有加视如己出! 试问谁能否认这不是亲骨肉? 所以这就成为了属于她的皇儿…… 而她的亲生骨肉,居然就有那个机会、那个运气成为皇上的嫡子。 那段时间,她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等着太子册封的消息,结果等到的是天灾降临,皇上颁布罪己诏书,一切非紧急的事务全被延后了。 她心里急得像猫挠一样,看自家孩子都觉得烦。 更何况,这孩子若是活着,迟早会惹出大麻烦。 万一别人看出了什么端倪,或是这孩子长得越来越像皇后,她儿子将来肯定没有好日子过。 于是,她想尽办法让孩子经常生病,一会儿发烧咳嗽,一会儿肠胃不好,就连御医都说这孩子中了烟熏之气,估计活不长了,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可没想到这孩子却像是命硬得很,就是迟迟不肯闭眼。 其实她也曾经打算亲手解决掉这个麻烦。 但真到动手的时候,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下狠手。 当她把双手靠近孩子脖子时,那双无力地眼睛正泪汪汪地瞅着她。 咬紧牙关准备下手那一刻,他软弱无力的小手突然触碰到了她的手臂,然后又滑了下去,轻柔得没有一丝力量。 杀一个孩子,远比想象中艰难得多。 一怒之下,她把这个孩子托付给了最信赖的老妈妈。 老妈妈是从娘家带来的老人,信得过,但是这件事背后的秘密连这位嬷嬷也不知道。 只说是孩子命薄,怕是挺不过这场劫难了,不想再让孩子继续受苦,以免影响到皇上跟皇后对她的好感。 不久后,孩子死了,是嬷嬷亲自料理的事宜。 从那以后,她甚至不想再多瞧这孩子一眼! 可是她自己却痛哭流涕。 事后皇后误以为是因为自己分娩拖累了她孩子而内疚不已,之后对她格外照顾。 皇上见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也非常同情。 逐渐地,在皇后的栽培下,她成了心腹大臣,事事以皇后马首是瞻,深得信任。 然而,这位皇后似乎并不喜欢争宠,每当皇上临幸之时总是显得很烦躁,有时甚至把皇上推走,导致某天皇上一肚子气地来找她发泄情绪。 事实上,虽然她在皇宫里侍寝的机会并不多,却连续产下了七皇子与十一公主,或许这就是命运吧,老天对她特别眷顾,所有好事都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头上。 因此,她用自己的忠诚报答皇后的恩情。 更不用说她们之间还有着同样的利益关系,对共同关心的孩子也有深厚的感情。 让她全心投入到维护这份关系上,自然是义无反顾的事情。 如此一来,当然就成了皇后最得力的手下之一。 未来这种情况应该还会持续很久! 路家的大院书房里。 当路昀阔抬头看见暮色中挂着的一幅《独钓图》时,手上正要递给五川的衣服也不自觉停滞了下来。 不必去看画上的签名,他就认出来这不是市面上常见的仿制品。 夏静笑着说道:“二爷,这可是夫人嘱咐我们,在您回家后马上展示给您看的东西。夫人说您一定会喜欢这件礼物。” “夫人特意让我看?”本来还以为…… 无论是否喜爱这画作本身还是它的创作技法,他心中清楚此刻的意义早已超越了一幅普通的作品。 路昀阔压下心里想找她的念头,表现得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语气平静地说:“真是麻烦嫂嫂了。” 夏静瞄了眼二爷,就这样?没了? 这是夫人为二爷‘受了气’特意准备的啊,难道二爷心里没点反应? 有时她也不太明白二爷是不是真喜欢夫人,还是只是遵从家里的安排。 说是遵从家里吧,可二爷时常过来找;要是说真心喜欢呢,又看不出特别亲近的感觉,每次对夫人都十分礼貌,并且在公众场合还会特别保持距离。 就跟现在这副画一样,其实单凭这一张画也没什么好说的。 然而,路昀阔看起来挺高兴的,三份开心是因为画面内容本身吸引人,而更多是因那位赠画的人:“这画是从哪儿弄到手的?” “回复二爷,画并不是买的,而是傅府送来的。” “傅府?”听到这儿,路昀阔感到意外,这样说来那就是真品…… 他定睛细瞧落款处写着“公孙冶”,不由得发问:“怎么忽然傅府就给咱们送来这么一幅名作?” 这时五川上前接过路昀阔的外套。 夏静闻言情绪激动起来,把傅相传话的事原原本本说了遍——这不是明摆着嘲笑二爷没有见过大场面吗? 要知道二爷怎么说也是位极三品的大官,傅相见笑了! 第63章 送上把柄 面对这一切,路昀阔脸上没有丝毫变化,他只是专注地欣赏着那幅画,完全被其艺术价值震撼到了,以至于刚刚提到他的那点儿小事都不再重要。 况且这事本就不算什么大事,再说对方还主动送了一幅珍贵的艺术品过来,“随便评论也就罢了,不过你怎么会突然讲起这个话题?” 听她提起这件事夏静越发气愤不已,“二爷”,随即详尽地描述了之前夫人大展身手对付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傅老三家公子的情景,“夫人的行事非常稳重,只在确认对方身份之前采取了行动。而且分明是傅三公子率先挑事,在场时秋雨姑娘根本没招谁惹谁,谁知道他会如此出言不逊!” 听完这话路昀阔脸色猛地一沉,看着画的心情瞬间由喜转悲,眼神甚至比画面中的寒意还要冰冷。 看到这样情景夏静顿时慌张起来,连忙退后两步说道:“是小婢失言,请您原谅……” 路昀阔并没有直接回应她的话,虽然自己对于‘见识浅薄,觊觎美图’这样的评语并不在意,毕竟平日接触不多! 但是针对嫂嫂进行这种评价就是傅相不对了,“你告诉我说清楚,那姓傅的家伙拿什么东西出来炫耀?” 语气里明显带着几分不满。 一听此话夏静马上紧张起来解释道:“据闻,实际上傅相让文海轩照着一份珍贵稿件复制了一批作品,并不是直接卖真迹,只是为了赚钱……” 得知真相后路昀阔依旧觉得愤怒难消,决定将信息传播出去——最近听说傅大人手头紧得很,不得已拿出了宝贵的私藏文书寻求社会帮助缓解经济压力…… 既然能用钱财解决的问题那就赶紧去处理吧! 想到这里夏静心头猛地跳动了几下:这么做…真的好吗? 接着他又指了指墙上那幅画命令道:“把它撤下来。” “遵命。”夏静回答。 祈语笑擦了擦手,坐下来问道:“是二爷说的?” 接着一道道揭开饭菜上的盖子。 “对。” 祈语笑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明明好好地说句话都不行:“你们家二爷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大。既然是他说的,那就挑一些差不多的东西作为回礼送给相府吧,反正那幅画也没招惹到他什么。” “好的。” 只是,那人又补充了一句:“夫人,二爷也在,要不要请他也过来一起吃个饭?” “不用。” 祈语笑拿起了汤匙说道:“他最近事情很多,一会儿孩子们还会来闹腾。” “明白了。” 傅府里,这些天傅博总觉得手下的人说话时吞吞吐吐的。 更奇怪的是,这是管家第六次送上来有人给他的礼物单子了。 傅博好生纳闷地看着管家。 连大管事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从昨天起上门来的客人明显变多了,而且每次离开都会留下一份礼单。 他们还特别暗示,如果丞相遇到困难了随时开口,不够的话还能再给。 这简直匪夷所思!他们傅家何时缺过钱? “张远!” “属下在!” “怎么回事?” 张远行了个礼,解释说:“大人,可能是三公子上次拿出您亲手写的那份书稿的缘故。外头传言说您是因为生活困顿才卖掉了自己的作品,因此大家都想着趁机孝敬一下大人。” 傅博表面上镇定如水,心里却隐隐有个猜想——这件事多半和那个闲得发慌的某人有关。 “卫安刚才报告说是路大人传出来的消息。” 果然不出所料,傅博轻蔑地想:“不过是批评了两句罢了,反应还挺激烈。” 这话下属们都不敢轻易应答。 这时候卫安急忙跑了进来:“禀告大人,坤仪宫派人来了!” 听到这句话后,无论是张远还是大管家都立刻闭上了嘴。 一向悠然自得的傅博此时脸色也变得格外难看,整个书房瞬间安静了下来。 见此情景,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过去的事情只有少数几个老臣了解内情。 皇宫中那位主子也很少再与宰相接触,除开必要的朝会之外几乎没有私下的见过面,至于皇后亲自召唤是二十年未有了。 突然发生了什么? 傅博伸出手。 张远小心地递上了一小瓶药丸,内心暗想:大人似乎没有身体不适呀? 只见傅博服下一粒,缓缓站起身来说道:“既然有召见……” 顺手整理了自己的衣服领子:“我也应该亲自赴约才行,请准备轿子。” 就在这时,卫安再次开口建议:“大人,您袖口有些沾墨了,不换成干净的衣服去么?省得到时候…… 不合礼仪……”他几乎是用尽全力才把话说完。 “那就换个衣服吧。” 走进坤仪宫的大殿, 只见皇后穿着一件素净的红色宫装,头饰仅有一枚翠绿的翡翠簪子,尽管样式简朴但衣物上精美的绣花金线依旧展现出她非凡的身份地位以及经历风雨后的成熟魅力。 以她的年龄根本无需依靠装扮来凸显风采;更何况,在见到曾经的情人傅博面前更加不会故意展现奢华模样让人感到嫉妒或是不安。 之前她确实尝试通过金钱补偿的方式改善两者之间多年来的隔阂;但现在居然出现了如此传闻:说是因为财政拮据才将私人收藏出售! 而这份藏品如今正躺在自己的宫室内等待着自己观赏验证——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确实是傅博确切的手迹无误;如果没有亲眼看见证实此事简直难以置信谁能如此大胆冒充他呢? 由此看来,难道这是傅博有意散布出去的消息吗? 可是发布这种信息目的何在?设局诱人上钩不成? 钓谁?四皇子?还是挑着治谁的腐败? 这样的话,自己不是主动送上把柄吗? 不对,她本就应该有些银子…… 算了,懒得再去想了。 无论这件事真假如何,既然知道了,这就是一个拉近关系的机会。 而她表现得像愿意给钱的样子,就是为了告诉傅博,三皇子的这条船方向,如果他想掌握的话,是留给他把控的。 “娘娘。” “傅博来了?”舒悦儿坐直了身子。 前来通报的小太监低下了。 第64章 太子之位 “回娘娘,傅大人说政务太多抽不出身来宫里,请娘娘要是有要事,派人跟他说一声就好……” 舒悦儿的眼神微微黯淡下来,但脸色没有变,让人猜不透她的想法,只是挥手让小太监离开了。 这结果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当年傅博未对自己下狠手,已经算是给了皇族面子了。 只看现在这样,傅大人似乎还没到那么紧迫的地步。 真缺钱的时候,什么都能接受,就像从前的自己一样,只要能活下去什么都行。 朱妈妈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娘娘……”不高兴了吗? 过去随叫随到的人,如今即便是请也请不动了呢。 舒悦儿笑笑:“没那么严重。” 这么多年丢脸的事多得很了,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但是为了孩子着想,若是对方不愿见她,那就只能自讨无趣了。 可是现在正是决定储君的关键时刻,皇儿如果有他的犹豫相助,胜算可就大了不少。 考虑到孩子的太子位置:“嬷嬷。” “老奴在。” “你觉着…… 如果我拿以前的事去逼他的话……” 朱妈妈赶紧劝止:此事一旦公开,对你对他都没好处。 相爷跟皇后之间出了丑闻听上去很不好听,皇后您的名声能好得了? 三皇子的声誉又会怎样?别再折腾出更多的麻烦了。 舒悦儿也知道这个办法不合适,心里虽然各种思绪纷飞,表面却越发冷静下来! 还是要想方设法令双方关系缓和一些,不然在这关键时期太不利了。 傅博其实根本不需要偏向于四皇子就能左右朝堂,偏偏选择蹚这浑水,可能对她心怀不满吧。 如果能借此机会让他消消气……哪怕向他低头求情…… “娘娘,皇上到了。” 一听这话,舒悦儿立马掩饰起所有表情,起身迎接去了。 搁几年前,她还会紧闭宫殿大门,暗中吞咽自己的痛苦,希望以此换取一点关心怜爱。 但现在,早已没有那个心思了。 他已经不再是她的丈夫,纯粹是个君主罢了。 “陛下您日理万机还不忘看看臣妾,真是费心了。” 说着便轻轻屈膝行礼。 邹溟略感意外,随即挂起了帝王该有的尊贵之姿,走上前将她扶起来:“何必这么多礼,听说你最近身体不适才来看看。” “不过是着了点凉风而已,医生们太过于谨慎罢了。” 随后故意咳嗽了一声。 邹溟伸手环住她,并轻轻把她拉向自己身边。 因为这举动反而引起了剧烈的咳嗽,舒悦儿趁机挣脱了他的怀抱,故作埋怨道:“皇上您这是从哪里来的,怎么这么香?” 邹溟本来一脸严肃,听到舒悦儿的话露出一丝笑容:“秋菊开花了,大概是因为受了感染。” 舒悦儿并不是真的在意他去哪里,跟着皇上坐下。 本打算为皇上倒茶,但突然感到身体不舒服,就让嬷嬷来了。 接着她从手边拿起一个装饰着宝石的筐子,继续手中的活计,好像皇上没来之前,就已经在忙活这事儿。 邹溟没有打扰她,一杯接一杯地喝茶,似乎又回到了过去的时光。 那时候她坐在床边缝补衣服,他就看着她,心里空空如也却觉得很美好。 要是…… “你在做什么呢?”他问。 “秋天来了,给您做件内衣。”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 邹溟笑了笑说:“只有你还记得关心我,小心弄坏眼睛。” “不过是给皇上做一件衣服,怎么会废眼睛。”她回答道。 邹溟的心里觉得温暖起来,就像她这里准备的热茶一样。 来这里坐一坐,最近的疲惫似乎都缓解了一些。 虽然他们之前有一些矛盾,但他们毕竟是对夫妻,即使相互看不顺眼,也要这样相伴度过余生。 好在他们的关系还没有糟糕到那种程度,至少她还想着他。 而她可能不知道,他一直为曾经许下的诺言在努力,但是作为一个君主,怎么可能事事如意。 邹溟忍不住伸手拉住她。 “皇上,我病了。” 她默默地推开皇上的手,“要是连累皇上生病了,那可真是臣妾的大罪。” “有这么严重吗?” 邹溟又试图握住她,结果针头直接扎在他手上。 舒悦儿猛地站起来,“臣妾罪该万死,臣妾罪该万死,皇上有事吗?要不要宣太医来看看?” 邹溟无可奈何地说:“没事,一点小伤而已。” 但心底里还是有点沉甸甸的感觉。 何时起,这样一件小事也让她学会了道歉。 邹溟的心情突然变差,但他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只会使两人之间更加尴尬:“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先走一步。你也要好好休息,不要总做这些刺绣的事情。” “多谢皇上挂念。”舒悦儿站起身时心绪平静。 他会不知舒悦儿想要什么吗? 如果他真疼爱自己,就会把太子之位给她儿子。 然而他在搞些什么?还在提外戚的事儿! 如今最大的外戚不就是她们苏家么! 更别提那个傅博,居然还火上浇油提起这话题。 不怕火烧身:“朱妈妈。” “娘娘有何吩咐?” “去查查傅大人何时回家,既然他自己不来拜访,那我就亲自送点银两上门!” 宁愿对傅博屈服,也不愿意面对邹溟那张脸。 夜幕笼罩整个汴京城,将大地裹上一层黑漆漆的颜色。 在傅府奢华却低调的厅堂中,一个人静静地坐着。 身上穿的是简单的布衣,脸上没有华丽的妆容,要不是认识的人,恐怕一时半会认不出这就是贵气无比的皇后。 傅博脸色不好看地踏进大厅,每一步都很稳健。 他是为什么来的?还不是因为一道奇怪的圣旨! 尽管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还开口问道:“为什么不点亮灯呢?” 小喜颤抖起来,因为在那儿正坐有一位重要人物。 张远觉得不太对劲,大人回来了居然没有安排照明,而且明明知道大人心情不佳,难道不担心挨板子? 想到这里,他迅速拿出火折子率先点燃了灯火。 隐约看见正堂里有人影。 张远手中的火折子吓得立刻灭了,四周再次陷入一片漆黑。 夜晚昏暗的光线中,彼此的眼神难以辨认,只听一声:“点亮灯。” 第65章 让他后悔的决定 小喜赶紧去点灯,并不是他故意拖延,实在是…… 上面那位没发话。 张远心想自己真不应该多此一举地点火折子! 如此重要的事,小喜在前面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句! 灯光终于亮了起来。舒悦儿站了起来。 傅博面色严肃地走进房间,本来就不太待见来客的他这会儿看起来更加冷漠了。 张远拉着小喜快步后退,生怕被卷入其中。 “你为什么放她进来了?” “难道让她在外面干等着吗?” 要是被人看到,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怎么就洗不清了呢?” 咱家大人跟皇后光明磊落得很,皇后来我们府邸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听到这儿,小喜手脚有点抖,对呀…… 皇后陛下并没有什么私心才到这来的,我刚才怎么没想到! 糟了糟了,说不定这次我就要倒霉了!还是赶紧请人出去吧! 见状张远连忙把他往外拉,这家伙是不要命了吗! “好久不见。” 皇后先打破了沉默,语气中有几分罕见的讨好之意。 但傅博就像看不见她一样,绕过身直接倒了杯茶才开口问道:“不知道皇后娘娘如此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呢?” 话语里满含讽刺的味道。 舒悦儿稍微松了口气,至少没有立刻轰自己出去。 想到这里,为了表现诚意,从衣袋里摸出一叠厚实的银票放在桌上,“这是十万两的白银,傅大人心若还不满意,尽管再开口便是。” 手握杯子的傅博义愤怒得指尖泛白,面色冰冷至极地说:“没想到皇后长居宫廷内,却也被外界这种无稽流言影响至此。” 舒悦儿脸上瞬间浮现出些许尴尬,看来的确是多余之举,“只是表达一点心意罢了。” “只怕皇后娘娘把微臣看低了,这点钱还不够您眼下所在的大厅租金呢。” 这份所谓的心意:“实在抱歉,当初的事情都是我的不对......” 真的只有抱歉可以弥补过去。 “那些......”银子... 傅博冷冷一笑回应道:“皇后认为用这些银两就能抹掉往日所有恩怨是非吗?” 咬牙忍耐下复杂的情绪后,舒悦儿缓缓说道:“当年确是我行事失礼之处颇多,现特地登门致歉,还望大人能够原谅则个。然而关于......” “够啦!” 尤其不能忍受提到有关其子之事时对方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 眼看话题僵住,舒悦儿连忙转开说:“立储事宜重大,而作为国家栋梁之一的傅丞相” “该回去了!” “可这对于国家来说是件......” “该走了吧,难道非得由我自己护送离开吗?” 听了这话舒悦儿立即上前,抓住了对方衣摆恳求道:“傅大人,请念在我们过往的情分上...哪怕一点点也好。” 说到此处已是眼泪盈眶,“我真的没有办法了...”这么多年里她经历无数风雨坎坷。 “傅大人…” 面对此情此景,即使脸色难看到极点但傅博却没有推开那只抓住衣袖的手。 舒悦儿继续拽紧衣服下摆,语调变得愈发柔弱且诚挚起来:“三位殿下如今都二十多了,而皇上身体每况愈下。在这种时候迟迟不决定继承人选对整个周王朝来说绝非好事啊。” 果然不能奢望事情能有个圆满解决,傅博强行将衣服抽出回复到:“如果真是想商议储君一事的话,那么恐怕找错地方了。你应该去找陛下商量而不是在这里跟我谈。” “傅相,我真的只能求您了。只要您答应我,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来打扰您,您可以和他共同治理国家!” 反正他们家本来就动机不纯! 无论说不说都在反抗皇权。 傅博笑了一声,笑声里全是心酸与无奈,他看着舒悦儿,缓缓说道:“皇后娘娘,这番话实在太可笑了。再说,您为了三皇子这么卖力地争夺太子的位置,他真的知情吗?” 居然谎称他的孩子,但却为了别人的孩子机关算尽,这样的皇后真是大周的好模范! 傅博狠狠甩开舒悦儿的手,转头离开了房间。 “傅博!傅博!” 小喜大叫着冲进来,害怕相爷想到他一气之下处理掉自己:“娘娘,娘娘……”你别喊了:“请。” 舒悦儿有什么理由走呢? 刚才谈的好好的,钱都已经放桌子上,她也已经道了歉了! 如今这样闹脾气到底给谁看啊:“你们相爷是怎么回事!” 小喜明白她在说什么,明明是皇后负了相爷才对啊,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你——们相爷——”发现手里抓着傅博的一段袖子,愤怒地扔在地上! 转念一想,在别人的地盘上,这样做被人看到的话岂不是白白道歉了,又急忙捡起来塞进自己衣袖里:“相爷实在是太过分了!” 傅博正好站在门边,看到了这一切,同时也听见她底气十足的责骂声:“你说谁过分?” 小喜吓得急忙退了出去。 舒悦儿没好气地说:“小喜过分。” 傅博发现和她生气是在找罪受,看见她一脸不服气的模样,上前扣着她的下巴,强行将她推到椅子里:“皇后娘娘真这么想帮助三皇子拿下太子的位置吗?” 舒悦儿吃痛,平日养尊处优哪经得住这等折腾:“你——” “伺候好了再说吧。”说着吻上了她的唇! “傅博,你......”舒悦儿不可置信,完全不明白傅博到底想做什么! 身体被牢牢固定,周围只有他的气息围绕着自己…… 这种情况简直荒唐! 然而他们...... 然而这种惊愕很快就被一种奇怪的情绪取代了,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傅博面色铁青,轻松地提起了她,朝着内室快步走去。 “傅......” 傅博一把把舒悦儿丢到了床上,整个人压了过来! 舒悦儿心想傅博是不是疯了,毕竟正常人不会干这种事情,特别是像他那样根本不缺女人。 很快,舒悦儿就放弃了挣扎。 她知道自己的目的是要争取到傅博的支持,而在这诡异的政治格局下,建立起这种特别的关系或许是最能稳固双方合作的方式。 于是她伸手揽住了傅博的脖子,表现得甚至比对方还要迫切。 因为她担心如果让对方冷静下来可能会后悔这个决定。 第66章 回礼 傅博差点儿喘不上气来!赶紧放手吧! 可舒悦儿非但不松手,反而抱得更紧。 衣服也脱了一半,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有反悔的机会。 明明是他自己不够聪明再往里跳,怎么能怪她呢? 窗外夜色深沉,繁星闪烁…… 次日清晨。 傅博坐在床沿,脸上带着一丝狼狈。 本该白净的脸庞布满了紫色和绿色的痕迹,不过这些很快都被衣领所掩盖。 但是耳后直到下巴留下了一道细细的抓痕,显然无法遮挡了。 “你给我出去!” 舒悦儿装作没听见,她好久没有…… 这不是关键所在,有些事一旦发生了,就不再是几句吼叫能够解决得了的:“很久没尝过你这的奶酪了,来一碗吧。” 傅博飞快地穿好衣服,眼神冰冷地瞥了她一眼:“走开。” 舒悦儿心中不屑一顾。 女人,尤其是上了年沈的女人,总是能从一些细节上洞察一个男人是否对她还残留着情感。 而昨晚傅博的行为,并不像他说得那么无情:“稍微热点。” 舒悦儿掀开了被子,保养得当的秀发瞬间散落到脚边,如同黑色的绸缎般顺滑,轻薄的衣服也掩盖不了她曾经的魅力。 她自然而然地走向梳妆台前坐了下来:“身边没带侍女,用用你这里的人手。” “出去!” 傅博额头青筋暴起。 见到他这模样,舒悦儿感到格外反感,心头无由来的怒火油然而生。 没有过多犹豫,她直接扔下了手里的梳子,起身往外走去。 走就走,看谁丢脸!说不定两个人都会落得不好名声! 但在傅府这里,肯定是他跟自己的夫人先吵起来! 就在她迈出门的那一刹那,傅博伸手一抓,硬生生地把她拽回屋里,牙齿咬得紧紧的,几乎是从嗓子眼里蹦出:“等着!” 小喜敢声不响地站在门外。 真没想到老爷居然会‘留宿’皇后这儿,他还以为相爷…… 关键是如果昨天晚上反应慢点的话,皇帝可就到坤仪宫去了! 现在形势让他感觉一头雾水。 难道大人跟娘娘已经和好了? 也不应该呀,毕竟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可是如果不是真的复合的话,那昨晚为什么他们会在一起呢? 这个院子以前只接待过皇后一人,如今也是只有皇后来访。 很明显大人对皇后另眼相待,但是…… 想当初小喜是专门为皇后服务的,每当皇后到访都是他负责迎接;宫内大小事务也都交给他管理。 那个时候真是风光无限啊,唯恐自己伺候的太好了将来被送进宫里变成太监。 多年后重新回到这里为这位主子服务,内心怎么就有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小喜啊,你也变老了许多,成家了吗?”语气温和亲切。 听到这句话,小喜立刻隔帘行礼答道:“多亏夫人的关照,我们全家平安喜乐。” “那就好。” 舒悦儿不太喜欢红色首饰:“换成孔雀蓝色吧”,还记得傅府中有一款蓝头饰很合心意,可惜当初分手时没能带走。 “好的。” 舒悦儿整理了自己的裙子,幸好这件昔日年轻时所穿衣物还能合身穿上,否则就太尴尬了:“你们家主人呢?” “大人因为政事离开了。” 舒悦儿哼了一声。 侍女们将一顶蓝色冠带端了上来。 这顶冠带底色如同深海一般蓝得发黑,就像把千里之下的幽光聚拢了一般,一个主冠上插着六支钗子,每一支钗都镶有碎小的蓝宝石。 精美的不是那些蓝宝石,而是那六只做成海鸥样子的钗身上,两只蓝宝石做的海鸥眼睛仿佛让整座头冠上的波浪泛起了光芒。 波浪形状间还镶嵌着一串串珍珠,轻轻颤动,好似走动时真能听到水流潺潺。 哪怕面容不再年轻,这套装饰也能为她的颜值添色不少。 舒悦儿年轻时候就钟情它,现在年沈大了同样喜欢,已经二十多年过去,这套饰品依然光彩照人,或许直到她离开了,它还能保持这份美丽。 可这些都不重要,最关键的是,这件宝贝现在握在她手中,以后会在儿媳妇那里传下去,甚至最终也会陪伴她长眠:“快戴上看看。” “好的。” “你们当中谁是四皇子手底下最信任的人?” 小喜听闻立刻低下了头,都不敢直视眼前的华美头冠了! 舒悦儿转过脸去,那蓝色的冠饰摇曳生姿,格外迷人:“我在问你话呢。” 唉,夫人您今天就要拿走这么贵重的东西,就不能等到明天再难为我吗? 三一直接跪到了地上:“启禀夫人,您知道的,我只是个打理老爷和您的日常生活的仆人,并不了解外面的情况啊。” 舒悦儿心情好就有耐性:“找一个知情者来回答我的问题。” “他们都……都在外办事呢。” 太棒了!竟然这样敷衍自己! 舒悦儿生气地站起身来,即便满身华丽珠宝也压不住心头怒火,转身往屋里走去。 傅夫人得知三一把仓库里的那套蓝宝石首饰给拿走了,心里猛地紧缩了一下。 傅夫人心头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紧紧攥住帕子问道:“是给女孩用的那件?” “对。” “谁用了?” “没有听说。” 那是不是说:“相爷这是送给谁了?” 这样一想傅夫人才稍微平静了一些,毕竟宰相大人在外也会遇到些朋友间的应酬需求,如果是很好的交情求取,送点女士用品也是常事。 大多数时候,这些夫人们都会对她表示感谢,同时也会送些差不多价值的回礼。 这次又是哪家的朋友家公子要迎娶哪户的小姐,竟然准备这么丰厚的礼品,自己家没备还得向相爷求助呢。 傅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她出嫁时,大人也给她准备了不少让人羡慕的嫁妆…… 傅夫人眼中刚刚露出点欢喜就又藏了起来。 不过她也没太着急,毕竟无论哪家得到了这礼物,最后都会来道谢,并且回报同等价值是应有的礼仪嘛。 想到那些珍贵头饰的样子。 祈语笑起个大早,天还没亮就出门去了。 首批印刷好的书刚出库,她得亲自过去监工。 这段时间一直在跟几位大户人家的主母们打交道,只要说到生意的事情。 第67章 闲的发慌 这些管理着一大家财产的女主人们总是小心翼翼地考虑再三。 毕竟谁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骗过的。 还好最终还是谈成了。 就在汴京城靠近郊区的一片小型手工作坊聚集区。 沈川已经提前到了许久,满脸笑容地上前伸手想去扶夫人下车。 秋雨轻轻地把他推开了,说:“我们夫人能自己下来。” 沈觉得这样有点不合适。 祈语笑下车,正好看到在包子铺里的人。 凌辰怔愣。祈语笑没想到能遇到他。 “进去吧。” “你看她!” “夫人,是沈公子他多此一举。” 凌辰沉默,直到她们全都离开。 他只是想确认一下,或许那时候的感觉只是误会。 许多事情本身容易出错,得反复查证才行。 尤其是他日夜想念着那双眼睛,也许那天太阳确实太耀眼了。 所以他就坐在那里,真的又一次见到了她。 可是他再一次忘了自己来做什么的。 这一次,她既没有初次相见时华丽的衣服,也没有那天刺眼的阳光。 在一片有些凌乱的人群中,她从车里下来。 那一刻,他仿佛又看到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凌辰无奈地笑了笑,手中的包子放了下来。 看来,有些事并没有按照他预想的方向走,说不定那一瞥…… 并不是什么错觉。也不是个好迹象。 刚才提到的那个人,是路府的大夫人。 丈夫去世后,她与两个儿子依靠路大人的帮助生活,但据说路大人和她的关系很一般,并没有特别亲近。 近年来,路大人开始考虑再娶。 如果一切顺利,新妻子应该是一位大家闺秀。 这样的贵女可能不会再允许路大人继续‘资助’这位前妻了。 凌辰更加苦恼地意识到,短短几天里,他已经了解到了这么多细节。 甚至连今天她在哪儿出现都有数。 而她也真如所料出现在这。 凌辰低下头,静静地将剩下的几个包子放进布兜里。 他对待每一口食物都十分认真,每份都要好好保管起来。 他也确定了,自己是真的想要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不过以他的条件,恐怕母亲不会同意。 若不同意的话,现在的所有接触只会让她为难。 还得找个办法解决这个难题。 想着这些,凌辰微微一笑,手里拿着布袋轻松地抛了几下又接住:“早上好,张叔叔。” “早啊,小傅。” 这才知道,喜欢原来是这种滋味。 “刚才好像有人在盯着我?” “以公子您出众的外貌才华,不被人注意才怪呢!” 可沈川总觉得对方眼熟,但他认识的都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吃早餐才是。 祈语笑回头望向他说:“你说的是不是傅大哥啊?他是军队里的,每天清早在城里吃饭挺正常的。” 这时店家和几位掌柜已经热情洋溢地搬出来一大摞书,“夫人,这些都是按您的吩咐印刷完成的……” 散发着新鲜油墨气味的《三字经》、《中庸》以及《千字文》,整齐划一地陈列在桌子上,如同等待检阅的新兵一样精神抖擞。 看到眼前这一幕,祈语笑的笑容更灿烂了。 看着它们,仿佛看到了文化的活力正在蓬勃生长。 借助各种方法去推广知识文化,就能让文明愈发繁荣兴旺。 将来即使战火连绵不断,只要书籍能够保存流传下来,那么即使经过千年万载的时间,人们也能找到承载着先辈智慧的宝贵财富。 祈语笑翻开一本书,感受着纸张的手感,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晰可见,字体显得圆润饱满。 沈川皱了皱眉,瞄了一眼就放下了。 他一向不支持这事,如今仍是心存忧虑:“这字体缺乏个性,都一个样儿的,有人喜欢这种吗?” 他自己反正是不喜欢。 他家收藏的东西,要么是名家真迹,要么就有实际用途。 即便谈论起商业利益:“卖这个能赚钱?有钱人家的少爷看不上,普通农户又没钱买,他们连饭都不好找吃的,还哪有多余的钱供读书人啊?而且那些稍微有点基础的书生,勤奋点的自己会抄书,懒散的又不多,这样稀少的目标顾客群体,再加上维护成本,算起来一年到头赚不了多少钱。” 祈语笑微笑着回答:“跟我谈生意呢。” 沈川陈述实情:这些书籍运输起来也是笔费用,得靠其他的产业弥补这部分支出。 “竞拍时我们给出的是五万两的价格,结果成交价只有一千两,这差距太大了吧。而且,有的人还不愿出这一千两银子,干脆拿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来折抵,然后还得给他们分钱,简直是白捡便宜。” “也不能那么算啊,本来成本就没多高,再说你没注意到吗?有些书尽管质量差点,但每本只卖十几文钱,即便是稍宽裕的家庭也会给孩子们买几本翻翻。” “可这是一次性买卖,真能把人培养成热爱阅读的好习惯吗?更何况那些人都不一定认识字呢?” “不认识字也可以通过图画来理解,加上插图怎么样?” 沈川摇摇头:“还是不划算啊。” 并补充说,“而且,这么做似乎不符合您做事的一贯风格。” “嗯……就当是我无聊时候的一种消遣吧。” “夫人也嫌闲得发慌了?” “还不是因为咱家夫君太勤快了吗?” 望着满园堆放的书籍、纸页和墨水,沈川觉得市场确实不大,不过好在投入不多;如果在各处开设店铺的话,可以节省很多物流成本,起码不会亏本。 至于这样的书他个人是不会买的——字体单调乏味得很。 祈语笑倒是希望其他人也能这么认为。 然而总会有一些不同的意见者,比如老对手傅博就是一个例外。 傅博面无表情地坐在候政殿品茶,脸上留有一道细细的划痕。 几乎所有见到他的人都忍不住好奇多瞧上几眼。 没人会去猜测是不是某个女性在他脸上抓了下什么,因为大家都知道谁敢对这位大臣动粗呢? 只是大家都在疑惑他是怎么受了伤,还顶着伤口跑出来的? 即使是比他小一辈的路昀阔见到了也不方便直接发问或开玩笑。 实际上,他对这件事也没多大兴趣。 第68章 不要瞎掺合 而当傅博看到他走过来的时候,也只是微微抬眼瞥了一下就继续闭目养神去了。 这让路昀阔有些纳闷:难道有关于此人的传言对方全都不知道吗? 其实,即使知道那些都是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罢了,也没必要在这里争个长短。 毕竟以傅博的身份地位,何必因为些许流言与人争论从而降低自己的格调呢。 “哎哟!咱们傅大人啊!” 俭王爷捧着他那长及肚子上的胡须匆匆赶来:“这脸是怎么回事儿?让我瞧瞧!” 傅博挥手将对方挡开。 现场所有人在有意无意中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这对君臣之间的交流,并竖起了耳朵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傅博淡淡地道了一句:“王爷不是说最近视力不好么?今天看起来倒是好转了不少呢。” 俭王闻言赶紧接过对方递来的手帕回应道:“还好不到哪里去啊...主要是像傅大人这么显赫的人物难免会引起注意嘛......这...应该不是猫咪挠伤的吧?我那儿倒是有只好闹腾的小猫.....” “这是柳条划的。” 手帕扔进了托盘里,根本不给俭王乱说话的机会。 “哦,是划的啊……” 他显得很失望,看着那道痕迹,凭着多年的经历推测像是…… 众人目光移开,果然没错。 傅博觉得别扭极了,后悔出来时怎么没遮住,但还是忍着不适转向正在和人聊天的路昀阔:“路大人,要不要来杯茶?” 俭王心里暗忖这痕迹看起来更像被谁抓的,可是到底是谁呢,能有这份心对他? 路昀阔瞥了眼,心中一惊,没想到会被点名。 难道对方想要针对最近那些传言说什么吗? “喝茶倒是可以。” 不过见傅博面容平静,似乎真只是邀他品茗? 这反而让人更加困惑:“感谢好意,但我不是很口渴。” “有没有真的想喝水只有喝过之后才知道。” 说罢,俭王硬拉着对方坐下来,并且指指傅博脸上的印记问:“你看他脸上这个,细致不细致?这种伤口,去过烟花之地才有可能这样吧?” 路昀阔表示拒绝:“我还是不喝了。” 同时注意到某人的目光中充满了探究之意。 俭王立刻放手:“呵,居然生气了:‘傅大人’这样一挡脸,倒是提醒我您年轻时也曾风流倜傥啊。” “估计也有被人打到眼睛疼的经历。” 此言一出,俭王立刻噤声了。 听到‘孩子’二字却没有反驳,路昀阔觉得傅博今天格外喜欢打趣别人。 紧接着意识到这只是错觉罢了,“可能是因为喝了太多墨水撑着了。” 察觉到对方突然朝自己看来,傅博漫不经心地回应视线。 气氛骤变,路昀阔猜想这或许是在暗示自己哥哥开办的书铺子? 果然所有麻烦事都聚齐了一样,根本就不是忘记了提起钱财短缺的问题,在这儿等着机会发作吧。 “微臣可比不上傅大人口服那么多墨汁。” “路大人谦虚了。” 周围的人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他们身上:明明近期并没有什么重大事件发生,为什么这两位官员又开始较劲起来呢? 见状,俭王连忙躲得远远的。 然后路昀阔递出手中的药膏瓶子:“正好带着伤药,大人是否需要涂抹一下伤口?毕竟…… 有点影响美观。” 随着一声传来的上朝令,傅博站起身来,眼光轻扫过后拿起旁边的小药罐便走向前殿。 路昀阔收回递出去的动作,“得罪他了吗?” 刚说完话,只见简王迅速跟在身后。 而他自己则大致猜出了些头绪,明白接下来恐怕会遭到对方弹劾。 皇宫书房内。 皇帝穿着平日里的便服,头顶戴着简洁款式的白玉冠冕,身后便是厚重庄严的工作桌椅,桌子上堆积了许多批阅完成的文书与各种典籍材料。 房间角落里,鹤形香炉里燃起了淡淡幽香,烟雾缭绕间散播开来一阵清新香气。 当见到室内其他人选后,路昀阔心里瞬间明悟过来,行礼道:“微臣拜见皇上,并向傅大人问好。” 傅博端坐在下方位置等待指示。 陛下示意请其落座,这才看向那位大臣说:“爱卿,早知道如此,还是应该先把脸部处理后再参加议事比较好,毕竟咱们身为朝廷重臣要注意形象。” “只是一些小划痕,微臣相信陛下更在意的是国泰民安这类的大局问题。” 即便如此陛下依旧表现出关心态度追问:“是什么人干下的?” 此时此刻路昀阔也偷偷观察君主一眼,发现就连龙颜也表现得很是好奇。 再仔细观察之下才发现,其实傅相脸上的印记确实更像是被柔韧树枝抽过的痕迹。 “能碰到的女人。” 路昀阔惊讶地看着傅博,他在说什么?! 在外面还说是被柳枝刮伤的,现在又变成了女人抓的! 邹溟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真是个女人弄的?” “陛下不是这么猜测的吗?”傅博的回答模棱两可。 路昀阔转过头去。 邹溟一时语塞,“不过,爱卿跟夫人感情深厚,偶尔强势点也是正常的。” 说着说着,邹溟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情有些失落。 傅博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邹溟,语气冷淡:“不是她干的。” 路昀阔已经转向别处,这种场合他还是不掺和的好。 邹溟又抬起了头,既然不是夫人的事,那会不会是…… 想到这儿,邹溟脑中浮现出少女撒娇可爱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爱卿也有这样的喜好……” 不过随后他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妥当…… 年轻女孩,旧日相好,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缺,反而显得没劲。 他赶紧转移话题:“你刚才提到的事情,我再想想。刚好路大人也在,你跟他说一遍吧,几本书的事也不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听到要谈正经事,路昀阔这才回过头来。 傅博感到失望,因为邹溟没有接着问下去,他想继续解释她手上的那个细节。 即便如此,他对教化愚蠢之人也毫不嫌弃:“陛下,书籍对于国家如同血液一般重要,乱了书刊,就是乱了纲常。印刷和发行书的权力就像是皇室的喉舌,有喉咙才能发声。 第69章 心思深沉 百姓才能听到陛下的声音。这么关键的事怎么可以让普通人随意插手呢?” 邹溟有点听腻了,朝路昀阔使了个眼色。 “傅大人说得很对,微臣赞同。”路昀阔站起来作揖道。 邹溟赶忙给他递了个眼神——哪里是对的意思,不过是听得烦了,随便找个台阶下。 “都是我考虑得不够全面,我的嫂子陛下您是知道的。自幼家贫,是我嫂子把我拉扯大的。嫂子擅长一些奇门异术,喜欢摆弄些金银财宝,我看那些东西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只当是她在消磨时间的小乐子。直到今天才知道问题所在。多亏了傅大人提点,让我恍然大悟,等回家就让嫂子把生意交给陛下处理。” “好了好了,这点小事就不用上交了。” 成措的生活本来就艰苦,还要这些干什么:“好了,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东西。” 陛下更加反感傅博的无理取闹、挑拨离间了。 成措好不容易熬出头,结果傅博立刻找茬儿让人难堪。 如果真这么做,岂不是显示他对部属的冷漠以及同百姓争利的心态! “陛下对我这般信任……”成措的表情充满了感激之情。 傅博瞥了一眼对方,带着一丝嘲讽意味——每次关键时刻就把身世搬出来博取同情,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曾经吃过苦头。 路昀阔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事实就是这样。 但邹溟确实这么认为,爱卿一直为了辅佐自己而在穷乡僻壤努力工作,现在家里赚点零花钱也没什么不对。 如果非要比谁更应尽责任,那就先从你傅大人那儿做起,请你先把自家地产拿出来供奉朝廷吧。 说完话,傅博自顾自倒了杯茶,心想有些人永远学不会道理…… 结果不慎将伤口触碰到了杯沿。 傅博还是愿意多说几句,劝诫这位不怎么聪明的皇帝:“陛下体恤臣,臣心中感激。可这件事非同小可,路大人家人向来知书达理,肯定不会弄出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扰乱民心。但就算路大人嫂嫂不会这么做,也不能保证底下的人不会动歪心思。要是真让人抓住了把柄举报路大人,到时候陛下沉痛地失去一位能干的大臣。” 没等皇上开口,路昀阔真诚地拱手道:“傅大人你说的是,感谢傅大人为我着想。” “哪里的话,这是做大臣该做的。” 邹溟看着站立回答的路昀阔,再看坐得稳如泰山的傅博,本来觉得傅博有道理的想法,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年他对世家们说的那句‘不用拘礼’只是因为需要笼络这些人而已,并非真让他们可以放肆。 再加上一堆请求减轻读书人负担的奏折,这些好处难道不全流向了世家手中? 特别是后者! 他们的土地不够多? 直接写个奏折废了这个皇位好了! 对傅博,邹溟近年来愈发反感,认为刚才那番话纯粹是为了压制路昀阔而讲的。 不过也好,新老官员相互制衡,这样才有助于巩固自己的地位:“那么,丞相的意思……” 傅博打断了皇帝的话,“这并非如此,连路大人也承认了我的提醒很重要。毕竟未来书籍上印刷什么内容、数量多少以及是否宣传有害信息,都可能成为别人攻击路大人的依据。现在主动退避反而避免了麻烦。” “明白了。” 什么叫明白? 就是因为路昀阔是在边关提名的新将领,邹溟就觉得心里不太舒服,于是顺着他的话语往下接道:“其实这点小事朕很清楚,不过是几本书罢了,人家家庭生计总要用到生意支持嘛。” 路昀阔赶紧谢恩,似乎十分体谅皇帝:“多次受陛下庇护,臣感到无比荣幸。如果真的如傅大人所言,或许让他监管才是最好的办法吧。” 邹溟点头表示赞同。 既然对方要插手,那就干脆让傅博去管那些关于女子化妆技巧之类的小书好了。 看到这里,傅博斜视了路昀阔一眼。 到他们这样的位置,路昀阔一句话下去下面敢不照做吗? 出了问题还不是得他担责? 况且,原本是说撤掉,转眼间就变成讨论谁来监督了? 难不成还要把印书铺开遍大周国境内。 “傅某才能浅薄,不敢承担这么大责任。鉴于没有足够时间兼顾,还是取消了吧。” “刚才大人还说这是国之根本呢,突然怕麻烦了。如果陛下与傅大人确实对我有疑虑,不如邀请大学士们共同监督?” 顺便也把自己学院里的书籍翻印一番,大家共赢不是很好吗? 听闻此言,傅博差点笑了出来——给路昀阔管理权限等同于什么都给了他。 但是邹溟显然不愿意做出改变:“既然是个小事就别提什么监督了。” “陛下慎重考虑,下官愿接受监督。” 傅博无奈地看着两人,感觉像是被耍了一样:“按路大人您这么说......” “得了,一点小事,让你们俩争个没完。既然有空,那就聊聊边境的事吧。” 傅博心中嘀咕,真是笨蛋! 路昀阔听见了,赶紧转移话题。 在御书房门外。 傅博看着走出来的路昀阔,缓缓地说:“小伙子,晚上走多了夜路总会碰见些麻烦事儿,得把自己的小秘密藏好了才行。” 路昀阔再次从袖子里掏出一管药膏递过去:“用不用?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吧!” 阳光正好照在宏伟的大殿上,映在傅博眼中的是眼前这位心思深沉的人。 对方藏得真够深的,几次查下来都没能找到什么漏洞。 他在的地方税收正常,没有向自己‘献礼’的行为。 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多谢。” 路昀阔心里面冷哼了一声。 傅博转身将那药膏扔给送他出门的太监。 舒悦儿火冒三丈:“你到底为什么要惹路昀阔啊!不就是个小书摊子吗?他嫂嫂想开店就让她开呗,如果缺钱咱就补点上去,平时互帮互助就好啦,你怎么就不知道分寸去招惹他呢!是故意这么干的?” “就这么点事情。” 今日喝茶喝太多了,有些茶根本不想品,如果皇后就为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找他理论,那真是白忙一场。 第70章 不肯提拔 “这可不算小事!眼看要册封太子,路昀阔跟皇上关系紧密,你这是想干嘛!” 说完,傅博站了起来。 见到此景,舒悦儿立刻软化语气企图挽回气氛:“我太急躁了些,你看你年沈大了脾气倒是越发暴躁了。” 她的语调渐渐变温柔:“其实我也太过焦虑了,请别放在心里。” “关于老三的事情,往后咱们还是少讨论得好。” 这时孙妈妈悄声退出房间,这种事情知道多了怕是要折寿。 只要不提及皇子的事情,他都不会这么快就坐立不安起来! 而舒悦儿也明白这个时候不能过于强硬地逼迫他,否则适得其反。 换上了平和的表情重新坐好,并轻声安慰着说:“如果你真看不上姓路的那个家伙,直接除掉便行,何必让他多次添堵。” 说着她亲自给傅博倒了杯茶。 “不过,轻易树立仇敌实属不智之举,这样只会给自己制造障碍而已。” 听着这话,傅博的眼神才略微缓和一些,重新坐回原位。 见到这一幕,舒悦儿露出微笑,心底却盘算着重新掌控局面的方式方法——年轻时候确实有些天真了,在权势面前讲感情简直就是侮辱人还容易导致计划落空:“怎么又沉默起来了?还在生气呀?” “没那么简单。” 路昀阔这个人干净得很,没有把柄能抓。 这样毫无污点的人本该是个正直官员,偏偏他给人感觉复杂得多。 “有什么难懂的?还不是随你说句话就可以决定的事情嘛。” 听了这话后傅博看了看她一眼。 而舒悦儿却并不觉得尴尬,毕竟没直接提起关于孩子的事情。 “难道你跟他有过节?” 只要不说出关于孩子或者争夺太子位置之类的敏感话题,他就不会失去耐心。 “哪儿来那么多讲究。” 只不过是因为此人既不可收买也不能轻易树敌而已,对自己未来充满了不确定因素。 “其实皇儿身边有不少路昀阔家族里亲近的人,只是他自己避免与朝廷官员结成联盟罢了。要是用心去争取的话,或许他也能成为我们这边的一员强援。如此安排你还非要对他出手的话,难道还不足以表明我诚意?怎么还不满意。” “周连衡居然还跟路昀阔沾亲带故的?” 这是你提到的线索啊。 “没错,我都建议过可以加强彼此之间的联系,现在反倒怀疑起别人居心叵测来了。” “原来是想让皇后背上杀害忠臣良将的骂名,顺便嫁祸给四皇子,一箭双雕消除竞争对手以满足你的野心吧。” 舒悦儿刚刚没想到这点:“你怀疑我!” 傅博根本就不想怀疑她。 舒悦儿觉得,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 她发现自己刚才听到傅博对付路昀阔的消息时,有些太过着急了。 昨晚一时糊涂,误以为傅博是自己人。 以为傅博去对付路昀阔,就像是她和连衡一起去对付路昀阔一样,这才急着找他来商量对策。 可在别人看来,她和傅博根本没什么关系。 而且,傅博确实是周连亘的手下。 舒悦儿一下子就安心了,最糟糕的结果就是四位皇太子冒犯了邹溟,引起他的怀疑。 傅博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 舒悦儿赶紧调整表情,伸手拉傅博的手。 傅博把手缩了回去。 舒悦儿只好把茶杯推向他那边,以此化解尴尬。 毕竟刚才的情景确实有点尴尬,这时候再牵手就更显得不自然了:“好吧,我不说什么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好了。” 四皇太子这一派真是麻烦多多,又是外戚又得罪了路昀阔,这一切都跟傅博有关。 他是打算让周连亘灭亡吗? 想到这儿,舒悦儿的笑变得真诚了些,再次给茶杯添了些水。 傅博还是没喝。 “路昀阔那个出版社真有那么重要?不过是个小地方,怎么可能有那么大影响?” 舒悦儿试探道:“要不我也搞一家出来,或者直接把这个‘弄’到手算了。” “女人见识短浅!”傅博毫不留情地回击。 舒悦儿刚拿起药的手猛然放下,还涂什么? 自己已经被人说成眼光浅薄了! 傅博…… 他难道看不见她的心意? “孙妈妈,送傅大人离开!” 等孙妈妈回来,打发走了其他人,轻轻帮舒悦儿按揉额头,轻声劝道:“娘娘,您的脾气也太暴躁了点吧,毕竟现在得仰仗他人帮忙呢。” 舒悦儿闭上眼睛,心里清楚得很,做了这么多年皇后,已经不知道如何讨好人了:“我当时只是一时冲动罢了。” “那要不要给傅大人送点什么东西过去表示歉意?” 孙妈妈看见娘娘脖子上的痕迹,顺手帮她整理好衣领后建议,“不如私下表达些心意吧。” 从傅大人的反应来看,他对您或许还有一些情谊呢。 舒悦儿想了想,却并不完全同意,到了这个年沈的人都更看重实际利益:“要不然请傅夫人家送一些实物过去怎样?” “娘娘……” 孙妈妈提醒她以前那些特别私密的事情:“娘娘以前也曾为傅大人特意做过汤羹呀。” 这让舒悦儿很是惊讶,但没想到孙妈妈敢这么说。 她不确定这样的方式对傅博是否有效。 那种年轻时才有的浪漫举动,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能起作用吗? 说不定傅博根本不领这份情。 倒不如……更直接些:“提升一下他长子的地位如何?” 毕竟儿女的发展对于父母来说是头等大事。 只是不能随便行动。 因为傅博特别不愿意为大儿子安排出路,她还不知道具体原因之前,最好别去插手,免得好心办了坏事:“你知道傅博为什么不肯提拔凌辰吗?” “娘娘……这种事儿您管它做什么。” “我只是感觉奇怪。” 孙妈妈接着引导:“跟那羹汤有关系吗?” 傅家院子里。 傅博并没有想跟她争辩。 没有说她没见识…… 她的的确确是见识短浅,过去这样,现在也还是老样子! 她和臣子们争夺利益,用她后宫地位高的身份去压人,就相当于是在抢普通老百姓的好处。 更不用提利用朝廷官员了,看路昀阔在御书房的态度就知道,这家伙肯定能把事情搞得很难看! 第71章 密函 这就等于是无缘无故招惹了一个爱财如命的对手。 谁从穷地方出来,会对小小的一点好处不动心呢! 但她偏偏主动去找事做。 小喜赶紧往后退几步,尽量避开这场面。 张远站在了门口。 小喜小心翼翼地移到一旁,身体略微倾向外面。 张远把宫里的事详详细细跟小喜说了一遍:这是孙妈妈亲自传来的话,绝对真实。 一旦主子与皇后的关系恢复了正常,过去的联系自然也就跟着恢复,不过对方要求的东西让人为难…… 吵起来了吗?还算不上。 不论是不是吵架吧,按以往经验来看,他们两个都免不了要倒楣。 张远清楚得很,小喜在这方面还算幸运,要是皇后真的追究起来还能应付一下。 但他们如果直接被皇后果真查到了麻烦可就大了。 小喜太好奇:“你拿的是什么?” 张远解释道:“是皇后亲手泡的茶水,说大人还没喝过,特意让人送来。” 小喜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这不正好解决了吗? 立刻伸手要去接篮子。 张远不太情愿给:“主要是我们即将受罪,而另一边却轻轻松松没事一样,心里不平衡啊。” 小喜咬紧牙关夺了过来,赶紧给傅博送去,小心放置于窗户旁的小桌上,“大人,您夫人派人送来的,说是担心您渴着。” 这里的“夫人”指代的就是唯一的那个人。 傅博确实好久都没听人这么称呼过了,看着手中的提篮时不由得心头一热。 傅博挥手示意。小喜见状便退回到门边站着。 宋博凝视了那篮子许久,才缓缓地伸出手去将它打开。 不经意间,他瞥见茶杯旁边放着的一盒药膏,心头猛地一紧,情绪似乎在瞬间有些失控。 但他强行控制住了自己,深深地吸了口气后,那种复杂的情绪被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尽管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把手伸向药膏,并轻轻拾起,嘴角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抹浅笑。 这一刻,他的心总算是放松下来了一些,仿佛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还好没出什么差错,真是谢天谢地。 只是心里难免还是有些惋惜,不禁叹了一口气。 唉,为什么那些小孩子们偏偏不是他们大人的亲生骨肉呢? 这种遗憾和无奈,在宋博心中留下了淡淡的影子。 夜幕渐渐降临,伴随着淅沥沥的雨声,整个天地都被笼罩在这片阴冷潮湿的气息之中。 秋天已至,每过一天,天气似乎都变得更加冰冷刺骨。 路府内的仆人们急忙穿梭于各房间之间,迅速地把中午因贪恋凉风而敞开的所有窗户一一关闭起来。 他们纷纷从户外跑回室内,还不忘先在走廊下方跺掉脚下沾染上的雨水,以免弄脏屋内干净的地面。 昏黄且柔和的烛光在房间里摇曳着,营造出一种宁静而又略带孤寂的氛围。 祈语笑此时正静静地坐在雕刻精致花纹的窗边,身上穿着一袭质地柔软、颜色淡雅如初绽百合般的绫苏长裙,这件衣服非常适合她那温婉恬静的气质。 然而手中攥着的一封信却打破了她的平静,让她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心情——究竟是应该哭泣还是露出笑容呢? 许柄那边事务繁忙,据说边境局势异常紧张,可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也从未忘记每隔两天就寄一封信过来给她,这般持久不渝的精神与执着确实令人动容不已。 要知道,在从前的日子里,他每天都要写一封信给祈语笑,相比之下,如今两天一封的频率已是大大减少了。 至于信中的内容嘛,并没有什么特别重要或者惊心动魄的消息需要传递。 就是问她身体怎么样,最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汴京城的天气变化如何? 是不是依旧阳光明媚或者是不是已经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然后他就会说起自己的日常琐事,像是早餐吃了什么样的食物、午餐品尝了哪些美味佳肴、晚餐又有哪些精致的菜品;还有他穿的衣服是什么样式,是宽袖长袍还是轻便的窄袖上衣。 接着描述他在街上遇到的人和发生的趣事,他们那边的天气变化是否和汴京不同,如果是下雨天的话,还会特别提到雨下了几个小时、降水量大概是多少毫米,甚至有时候会细心地记录下来路边新出现的几块小石子。 每次寄来的信总是密密麻麻写满了好几张纸,正常情况下几乎每一天都有来信,只有在打仗的日子里频率才会减至两天一封。 他自己还不满足于此,更是强烈要求赵意也参与进来书写生活点滴。 相对来说赵意还好一些,他的书信内容多集中在童年时捣毁蚂蚁窝之类的事情上面,笔触间流露出几分欢快的情绪,由此可以看出这次战役进行得颇为顺利。 不过有一点很奇特,那就是有时他是用正经八百的宣纸写的字,而有时竟然随手捡拾起几片落叶代替信纸。 祈语笑提笔准备回应对方的要求:我已经了解你的心思,其实不必每天都给我写信。 可是这几个字并没有真的回复过去给许柄,因为哪怕她这样写了也没用,他还是会一如既往地每日送信过来。 倘若不做出任何反应的话,那么没准他会反过来询问祈语笑是否收到了这些信息;如果连续三天都没见到回复,更有可能使得那些从军营发出来的信函变得更为密集。 为了表明自己确实收到了来自远方的问候,于是每过十天左右的时间点,祈语笑就会特意在每一封收到过的书信上方盖一个印章,并且原封不动地寄回给对方作为证明。 看着夫人这般做法,春草不禁笑了起来,随后继续去做手头上的工作。 虽然没说出口,但春草心中很清楚这位许将军为什么要形成这样一种固定的习惯——无非就是出于对夫人的牵挂罢了,害怕长久分离之下会让两人之间产生陌生感与隔阂;就像曾经服侍于侧的云娘一般每日都会坚持着向这边传递一份平安报信,哪怕里面的内容碎小到几乎没什么重要性。 第72章 那个人物 据云娘所说,她这么做是担心随着时间推移新人不断涌入府内导致距离越来越远之后可能会逐渐遗忘掉老朋友的存在感。 祈语笑给几封无用的信盖上了印章,她犹豫了一会儿,心里在想着要不要叫路昀阔过来。 这些信件对她来说其实并不重要,只是为了消磨时间而已。 但她还是觉得有必要找个人聊聊,毕竟一个人待着容易胡思乱想。 外面下雨了,滴滴答答的雨声传入耳中,给人一种宁静的感觉。 天空中布满了厚重的乌云,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笼罩在一片阴沉之中。 她挥手招了招,声音温和而坚定:“夫人。” “去问问二爷有没有空,如果方便的话,让他过来一趟。” 祈语笑轻声说道。 她对路昀阔这个人性格内向非常了解,他有什么事总是喜欢憋在心里不愿意说出口。 她不相信今天宋博没有给他惹麻烦,但按照他的性子,路昀阔未必会主动讲出来,所以她才想要自己问一问。 路昀阔刚迈出门槛,又转身回去换了一套衣服。 虽然只是在书房里见面,但他还是觉得应该穿戴整齐一些,这是对主人的尊重,也是对他自己的尊重。 因为要在书房见他,路昀阔按规矩坐在下首位置,开口说道:“没有什么事情。” “真的没有?” 祈语笑托着腮帮子,长发柔顺地垂在肩上,有几缕散乱的头发无意间拂过脸颊。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仿佛在探究着他的话是否属实。 “怎么窗户关起来了?外面下雨了吗?” 祈语笑问道,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担忧。 “对,外面确实下雨了。但我没完全关上,只是稍微提了提,”路昀阔回答道,“皇上没接话,之后我又跟皇上解释了一下,皇上没怎么在意。我感觉,反而因为宋相一直追问,皇上更不想提这事了。” 祈语笑想了想,说道:“事后他未必不会直接对你动手。” 她明白,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攻击的方式,特别是对于像宋博这样的人。 “我们也不会等着挨打。” 路昀阔的声音中透出几分坚定,他继续说道,“今天下午工部提出了一件新鲜事儿。” 说着就把话题岔开了,不想让她为这点小事担心。 他不想让她感到不安,也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什么?” 祈语笑问道,她显然对这个新话题感到好奇。 “工部打算造一种特殊的纸,水火都不怕,埋在土里百年都不会烂,”路昀阔认真地说道,“再研制一种墨,写在这纸上永远不褪色,想用这种纸记录大周有功之臣的事迹,让这些贤臣的名字流传千秋,以此彰显大周的威严。” 这真是闲得慌,但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祈语笑也笑了笑,心想这事儿还真是有点自找麻烦的味道。 等等。 不对。 祈语笑忽然转过头,看着路昀阔,眉头微皱:“你刚才提到的那种纸,是什么样的纸?” “据工部的报告说,这种纸能够经受住任何程度的水和火的考验,无论怎么折腾都无法损毁,上面写的文字也永远不会掉色。哪怕是历经无数个春秋,依然能够保持如同刚刚书写时的状态一样清新整洁。他们还说,这样一来,后人就能从中一窥大周曾经的辉煌成就。” 路昀阔认真地回答道。 但这又能证明什么好辉煌的呢? 祈语笑原本的笑容慢慢消失,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她想起了那件出土的文物,当这件文物第一次展现在世人面前的时候,确实看起来像新的一样,纸张上的字迹依旧清晰得好像昨天才刚刚书写上去的。 在古墓中沉睡了千年都未见任何腐朽现象。 后来通过一系列科学手段进行分析后发现,导致部分字迹受损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当年盗墓者过于粗鲁的动作使得这张珍贵的古纸突然与外界接触,造成了一定范围内的氧化。 所幸尽管有少量信息遗失,整张纸基本上还是保存得很完整,除了因为保存方法特殊而刻意留下的几个小孔之外,并没有其他明显的破损痕迹。 即使到现在为止,经历了如此漫长的时间洗礼之后,它仍然坚挺不坏,只不过略显陈旧罢了。 当时就是因为它具备这些令人惊奇的特点,所以在拍卖会上引发了众多收藏爱好者的关注。 自己也只是抱着玩票的态度参与进去,结果竟然顺利拿到了这张稀世珍品,当时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家中已藏有不少类似级别的文物。 至于这张纸是否真的是传说中的那种神秘材料制造而成,在学术界始终未能达成共识。 最根本的问题在于——根据现有文献记载来看,“大周”这样一个朝代压根不存在于正史当中! 然而相传这类纸总共只有一百份流传下来,每一笔每一页都详细记录了一个又一个对于那个虚构国家来说极其重要的人物生平事迹。 特别是…… 祈语笑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心头微微震动。 是了,自己购得那份上所载内容主要讲述的,正是那位名噪一时、功勋卓着的大周猛将——路竞阳! 这份资料里有些地方已经因为年代久远而出现了模糊不清的情况,但更多区域的文字依旧清晰可辨。 尤其是在文章开头部分,对于主人公的出身背景进行了事无巨细地描绘,用词之繁复简直让人觉得像是读着老长一卷裹脚布,就连路家最小的儿子不幸英年早逝的事都被记叙了下来。 看的时候,祈语笑觉得这书写的人得多无聊,在有限的文字里写了这些跟战功无关的内容。 那些描述中充满了琐碎的日常,似乎是为了填满篇幅而强行插入。 明明是一本讲述军事将领的书籍,却在细节上花费了大量的笔墨来描绘一些生活中的小事情。 后面还提到,他的幼弟可能是皇后的儿子。 这个设定让整个故事变得错综复杂起来,也让读者不得不猜测这背后的种种可能。 究竟是作者为了吸引读者眼球而编造的桥段,还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秘密? 祈语笑就觉得这个人真有意思,不炫耀自己的功绩,倒是炫耀起弟弟来 第73章 异常 她还跟父亲说这一句绝对是他让史官加上去的。 这种写作风格显然不是出于记录历史的真实需要,更像是某个个人为了特定目的而精心布局的结果。 父亲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不可能是史官为了抹黑他,特意提他是因为这件事才成为将军的? 这个问题直指书中的真实性,如果真的是史官刻意为之,那么书中对于幼弟身份的描述就显得别有用意了。 她说:因为记载幼弟的部分实在太详细了,用词谨慎、吹捧,甚至写了他是怎么在寒冷中抱着‘小皇子’回家的。 那种语气与对主人公自身成就的简短概述形成了鲜明对比,给人一种特别突出这段情节的感觉。 一般的孩子只会觉得冷,赶快抱着人跑回去,总之像是这个人特意让史官这么写的,他甚至觉得这件事在他生命中非常重要。 这不仅是对他自己的一种美化,也是对自己家族荣誉感的一种强调。 路竞阳…… 这个名字突然闪过祈语笑的脑海。 弟弟…… 她的记忆里回响起这个词。 虽然有些模糊,但她父亲给她翻译的名字就是这个,父亲在古文方面的水平自不必说。 父亲对古籍的研究颇有造诣,所以他的话无疑是最具权威性的。 路竞阳! 弟弟! 皇子! 这几个词汇像重锤一样敲打着祈语笑的心灵。 水火不侵的纸…… 这份记录保存了大周朝的众多名臣和将领军纪,如今却被她重新审视。 祈语笑想到这件事,整个人都愣住了,目光迅速移向了那张纸,眼睛立刻睁大。 那一瞬,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窗外的雨也好像停了下来,只剩她急促的呼吸声和凌乱的心跳。 路昀阔是个已经“去世”的皇子? 这样一个惊人的猜测出现在祈语笑脑中,让她几乎不敢相信。 被调包了? 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情况。 皇家的孩子哪里有那么容易被替换,不说他们出生时有多少人围在身边照料,单是从他们降生的那一瞬间起,所有的信息都被记录得清清楚楚,严格保管着,确保万无一失。 皇后儿子的身份更是非同小可,其重要性和尊贵的地位是无可比拟的。 但那纸上写得明明白白,内容还被当成荣耀记载下来,这种详细和正式的记录绝不会是凭空捏造或随意杜撰的。 祈语笑用力咬了一下嘴唇,强迫自己快速恢复平静,努力压制住心中翻涌的情绪,试图让自己不被这份发现所困扰。 她正在这段历史中…… 亲眼见证着历史的一幕幕展开,每一个细节都让她感到震惊和不可思议…… 而路昀阔有可能是三皇子? !这个可能性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如同一块巨石落入平静的湖水,激起了无数涟漪。 祈语笑皱起了眉头,内心复杂的情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她试图冷静分析这一切的可能性,却又无法轻易平息内心的疑问。 路竞阳只有一个弟弟,这一点是清楚无误的,唯一不同的是,古书上他弟弟早已过世,但现在这个弟弟竟然还活着。 这种矛盾的信息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一切。 况且路竞阳确实可能从外面带了个弟弟回来。 当年他们生活的年代,抛弃孩子的行为并不仅限于他们一家人,很多人都这样做。 因为战乱、贫穷和其他种种原因,许多人被迫丢弃自己的孩子。 如果路竞阳在外捡错了弟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也许他是无意中把一个还“活着”的弟弟带回来了,这个弟弟可能是他的亲身兄弟或者只是一个陌生人。 然而最终这个孩子还是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呢? 不需要想那么多阴谋论,路家能把“小儿子”养死其实也很正常,在那种环境下,意外和疾病随时可能发生。 如果路昀阔真的是皇族成员,想要他命的人一定不少,但即使这样,疏忽也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 因为在那段动荡的时期,扔掉孩子的情况太过普遍。 她想起自己高烧痊愈后的几年间,村里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洪水灾害,灾难使得村民们的生存变得极为艰难,大家不得不卖掉仅有的土地,离开了故乡去别处寻找生机。 有的人上了山,变成了猎人;有的成了佃农,在富人的田地上辛勤劳作,换取微薄的收入维持生计。 这场灾难改变了每个人的命运,让原本安稳的生活变得动荡不安。 生下的孩子并不是没人管,只不过在那种艰苦的环境下,如果没有工作就没有饭吃,每个人都忙着为生活奔波。 当人们发现无法抚养这么多孩子的时候,通常只是哭泣一番就只能接受了现实。 更糟糕的情况是,一些家庭不得不将无力抚养的孩子包裹起来,然后扔到后山上去自生自灭。 还有比这更加悲惨的事发生着。 这种情况并不完全取决于个人品格问题;大家已经被艰难的生活磨练得对外界的痛苦麻木了。 很少有人会认为抛弃自己的孩子是错误的行为,在他们眼中,这是对恶劣生存条件无奈的应对方式。 人们更多地叹息的是收成不好或者命运多舛。 那个时代,几乎没有人愿意主动捡拾那些被遗弃的婴儿。 只需要花费一小斗米就能购买很多健康的小孩,为什么还要浪费精力去照顾别人家丢掉的孩子呢? 对于那些被父母抛弃并送到后山上挣扎求存的生命而言,等待他们的只有必死无疑的命运。 然而,就在这样一个似乎毫无希望的地方,存在着例外。 那就是幼小但坚强的路竞阳。 在这个没有爱和关怀的家庭里,他唯一的温暖来源于他的弟弟。 因此当得知弟弟消失的消息时,找回他的念头自然而然涌上心头。 这样的事情在他们那破败的家庭中反复上演了很多次,周围的人们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不会过问具体情况。 但有一次却不一样——这次找回的小男孩并非已经失去生命迹象,而是仍旧呼吸着微弱气息的活生生的路昀阔。 可能是恰好发出了哭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吧,亦或者身上缠绕的东西与众不同更容易辨认出来,又或者是距离近了些让他及时察觉到了异常之处…… 第74章 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这一次改变了一切。 祈语笑镇定自如地封好最后一封信件,尽管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波动使得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关于路竞阳这边的事情还算好说,但皇宫内的局势又是怎样一种状况呢? 昏黄的烛光照耀下,两个人物轮廓清晰可辨。 而路昀阔的眼睛却情不自禁地望向了她正前方摆放的书桌位置,嘴里絮叨着那些看似庄重实则毫无实质内容的政治话题。 “语笑?” “嗯。” 祈语笑抬头回应道,身着一件简洁大方且素雅舒适的长裙,在柔和光线映衬下显得分外温馨。 此刻的他在她心目中究竟是皇帝还是皇后般高高在上的存在呢? 路昀阔立刻低下头,压住了内心的那份悸动。 实际上,他担心自己表现得太过于深情,会给人一种不沉稳的感觉。 在他的印象中,在她的眼里他本来就是年纪轻轻的模样,如果再失去了那份稳重的态度,那么只会让自己的形象变得更加不堪:“你刚才似乎在走神了?” “我听着呢。” 祈语笑心中暗想:皇后难道从没怀疑过? 究竟是谁将自己与三皇子的位置调换? 这个问题在她的脑中盘旋不去。 “其实他们在那边正讨论关于重修前朝史书的事情。” 提及这一点,路昀阔的脸上闪过一抹无奈之色。 那部历史书籍已经修改了多次,在前朝就已经出现了五个不同的版本,但现在看起来还是要不断地被重新撰写和完善。 然而,皇帝却认为这个话题仍然有着值得探讨的地方:“语笑。” “嗯?” 祈语笑猛地抬头,这才发现对方就站在自己面前如此近的距离之内。 路昀阔的目光则落在了她眼角处精致的花钿装饰上,并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去…… 片刻后他对身旁的人说:“秋平,你现在去替我打听一下有关皇后生子之时的一些趣闻轶事吧。” “好的,”秋平恭敬应答道:“只是不知为何夫人会突然想要了解这方面的事情?能否透露一二好让我有个方向呢?” “无论是什么都可以。” 对于现在的祈语笑来说,最重要的是首先要确定可能会涉及到的人物名单,然后才能更快速有效地找到真正的幕后操纵者:“另外还有一件事情也需要你知道。那就是顺便查清楚所有在三皇子出生前后三年内去世的小皇子们的详细情况。” 要知道从汴京城到坎沟县是一段漫长的旅程,在这段时间里死去的小皇子们未必全都是在同一时间段内逝去的。 明白了您的意思。” 秋平认真地点了点头。 春草见状立即上前一步,为祈语笑披上了件轻薄但保暖的外衣。 此刻祈语笑独自站在长廊的一侧阴影之下,目光穿过窗户望向外面那一片渐渐被秋意笼罩而显出黄色调来庭院,整个人陷入了一种若有所思的状态。 这种事情不能直接说出来,甚至她们得装作对此一无所知,让宫里那位亲自起疑心,然后展开调查。 这样她查到的情况才是最可信的。 如果由她们自己提出来,反而会坏事。 关于皇后生产时的趣事没听说有,但糟心的事却是一大堆。 而且那年还有一场直击皇宫的自然灾害,导致皇后几乎很少提起三皇子出生的事情。 不仅如此,她也不让宫里的其他人谈论,因为钦天监正是因为这场灾难而认为三皇子不可能被立为储君。 可这种事儿宫里的老人们都知道,既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也是一个众人默许的存在。 对秋平来说,打探这样的事情几乎是轻而易举的。 甚至连多费心思都不用,就能从宫中的闲言碎语中得知许多内情,毕竟大家心里都是清楚的。 祈语笑并没有听完所有繁琐的细节,就已经迅速锁定了目标:赵婕妤? 一切迹象太过明显了。 同一时间分娩,住在同一个院落里,产房又挨得很近,再加上当时一片混乱的局面,她的“亲生”儿子在一年后突然去世了,要不怀疑她实在很难。 而且整个事件本身并不复杂,也不需要太多的推理。 或许正因为它过于简单,才使得一直没有人注意到其中的异常之处。 “那一天,死了多少皇后的贴身侍从?” “一位非常亲近的老嬷嬷以及几名贴身的大宫女。火势几乎蔓延到了皇后的产房,确切地说,两位小皇子的房间都被烧掉了一角。” 这让秋平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什么夫人要打听这些往事。 难道她们要参与进夺嫡之争吗? 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夫人想先对付谁? 他还顺手查了一下二皇子和四皇子的信息,生怕夫人觉得局面不够乱,想从多方面入手。 祈语笑若有所思,情况已经那么危险,再加上皇后身边的亲近人员去世,很有可能在抱错皇子的事情上出现了差错。 这不仅关系到皇位的继承,更牵涉到后宫的权力格局,一旦揭开真相,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 更别提事后赵婕妤的孩子也死了,这对于知道结果的人来说简直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一个孩子夭折了,而另一个却被误认为是皇子,这背后肯定有不为人知的故事。 但要说这一切是赵婕妤主导的似乎又不太可能。 当时的赵婕妤连嫔位都没有,没有强大的后台,在宫中也没有什么势力,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后宫女子。 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策划出如此复杂的阴谋呢? 皇后娘娘的身份极为高贵,怀孕期间各方都非常小心照顾,每次出行都有很多人陪同,赵婕妤根本不可能有能力完成那样的事情。 皇后的安危直接关系到皇位的传承,每一个细节都被严格把控,任何企图对她下手的人都会立刻被发现。 不过祈语笑还是觉得她可能不是完全无辜,甚至怀疑她知情。 因为她的“亲生”孩子九个月的时候夭折了。 也可以说,那时候的孩子身子弱,早逝是很常见的事。 第75章 心神不定 而且御医当年也算是尽力了,但即便如此,还是无法挽回孩子的生命。 但赵婕妤后来与皇后的关系特别亲密,甚至到了完全依赖皇后的地步。 这样的亲密关系令人怀疑。 通常达到这种亲密程度,意味着其中一方必须无条件地服从另一方。 是什么原因使得一个各方面都不出众的女人,即便顶着被人议论的压力,也要放下身段去讨好对方呢? 背后肯定有原因。 也许这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也许是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无论如何,这一切都值得深究。 大家都说,因为皇后怜惜赵婕妤,两人交往渐深后关系才变好了。 这种传言,在宫中广为流传,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祈语笑心里冷笑,皇后的这份怜悯不过是上位者对下人的施舍而已,表面上看起来是对她的一种关心与呵护,实则更多的是一份高高在上的恩赐。 这样的好意可能仅仅体现为一次职位上的晋升或是物质上的赏赐,并非那种能够长久维系的感情基础。 皇后身处皇宫高位多年,见惯了世间太多的辛酸故事,对于别人的痛苦早已习以为常。 她已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处世之道,那就是必须保持一定的心理距离,只有这样,她才能够稳固自己的地位,避免因过度同情而影响到自身利益与立场。 因此,在面对众多寻求依靠之人时,保持适度冷漠是非常必要的生存技巧。 很可能是事后,经过了无数次的努力尝试,终于让原本并不十分热络的关系逐渐升温。 可以想见,在这过程中,赵婕妤肯定付出了超乎想象的代价,才使得自己能够从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成为那位贵不可言之人身边的红人。 想要赢得一位即便没有生育太子却依旧手握大权且不再被皇上垂爱的皇后的青睐,同时又不与其他妃嫔走得太近以免留有任何退路可言,这背后所蕴含的心机和手段确实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更让人觉得可疑的是关于她孩子离奇逝世一事,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同样值得人们深入探究其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真相。 随着时间推移,她的种种表现最终坐实了一个事实:此人绝对不可能是纯粹无辜地被牵扯进来那么简单,相反极有可能自始至终都参与其中并且清楚知晓所有细节。 更有甚者大胆推测认为——正是由于她的刻意安排,才直接导致了那场灾难性的悲剧发生! 以至于后来无论怎么查找也都找不到任何有用的证据或线索来指证这一切都是人为操纵所致。 谁能想到平日里温柔贤淑、备受众人尊敬爱护的皇后面前居然会存在着这样一个暗藏心机的人物,实在是令人防不胜防啊! 祈语笑直接发问:“你觉得三皇子和赵婕妤之间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值得注意呢?” 这句话看似随口一提却饱含玄机。 秋平闻言立刻瞪大眼睛满脸震惊地看着自家主人,紧接着用充满佩服语气惊叹道:“我家夫人真是英明神武、妙计连篇!” 此刻他脑海中闪过无数想法猜测着夫人口中的真正意图。 然而听到这番话的祈语笑却露出既无奈又好笑的表情说道:“你在乱猜些什么鬼呢?” 尽管口中如此回应,但在秋平看来却似乎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想:或许自家夫人正是打算借此机会彻底解决掉皇帝的嫡长子啊! 而且这一招布局之巧妙简直无懈可击! 回想当初产房内外的情形就能发现,彼时的皇后与赵婕妤曾经有过相当密切的往来经历。 如果现在大家开始议论三皇子长得像赵婕妤,是不是暗示他实际上是赵婕妤的儿子,而非皇后亲生呢? 这种猜测一旦流传开来,势必引起宫中上下一片哗然。 如此一来,皇上的合法继承人地位将荡然无存,而其他皇子们则更加没有资格称作正统的皇位接班人,导致储位争夺变得愈加激烈。 而现在皇上身体健康、精力充沛,根本不在乎何时宣布储君人选的问题;再加上原本就不被普遍认可为名正言顺的儿子,这无疑会进一步延缓储君选定的进程。 可以预见的是,随着更多皇子们逐渐长大成人,各自手中的权力和影响力也会不断增强,将来参与到王位争夺战中的人数也就随之增多。 一旦宫廷内部局势变得混乱不堪,大周朝整体的稳定性必然会受到严重威胁,极有可能导致国家陷入四分五裂的局面。 到时候,他们这些人苦等多时的机会不就自然而然地来了吗? 自家夫人这一招确实高明。 真是太聪明了! 尽管他对夫人的“深刻见解”十分佩服,实际上这个计划的确非常巧妙且充满智慧。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皇后未必会按照预期设想的方向做出反应。 “你去安排一个表面上无关紧要的人物,在合适的时机下,在那个皇后面前最重要的助手面前不经意间提一句,说‘觉得三皇子与赵婕妤有几分相似’之类的闲话。” “遵命,夫人。” “等等,这件事一定要做得隐秘才行。倘若找不到适合公开提起的机会,则可以在私下里悄悄散布谣言,通过那些没有官衔的小宫女或小太监之口慢慢传播出去。” “请夫人放心,属下已经明白应该怎样去操作了。” “那就赶快行动吧。” 秋平顿时感到浑身充满了干劲,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只要自己这位夫人亲自策划布局,必定能够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 林家的秘密渠道立刻行动起来,利用各种隐秘而可靠的方式开始寻找合适的人选。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一位理想人选。 这位年轻的小太监是十六年前才进宫工作的,他的出身并不在路大人家乡所在地区的任何一个县城,表面上看来与路大人毫无瓜葛。 最关键的是,在外人眼中,这孩子是个憨厚老实、性格直爽的人。 他平时做事总是踏踏实实,从来不会做出让人觉得不妥的行为 第76章 闹情绪 因此在宫中赢得了良好的口碑。 直到这一刻,秋平才真正理解了夫人先前所说的那番话:当把暗桩安插进去之后,还得赋予其鲜明个性。 唯有如此,才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一旦发动,便是致命一击。 而现在的情况,简直完美地对上了这一点,仿佛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 备小公公接到任务的时候,眼睛一亮。 这个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 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他内心忍不住赞叹,到底是哪位智囊想出了这么个鬼点子? 真是太妙了! 接着,备小公公豪爽地把手中的菜叶子一把塞进嘴里吞了下去。 他开始修正和完善每一个细节。 凭借他的“特色”,很难在高处待得久。 再加上他还背着一个不太好听的名字,“背”公公。 只要不想倒霉,哪个宫里都不愿意要他。 几次因为身体强壮被选中后,却又很快被退回,如今只能在御膳房里劈柴。 这意味着他接触不到贵人,见不到真正的主人。 第二条计划也因此泡汤了。 没见过面,乱讲也没用。 上头也就不会再考虑重用他了。 唯一的机会就是通过皇后身边的那位大姑姑来传话,但必须找个合适的时机。 具体来说,就是要促成坤仪宫举办宴会,并且让皇帝和赵婕妤都会出席。 这样一来,备公公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进入那个地方。 备公公立刻行动起来,为进入的路线和时机做起了充分的准备。 每一步都必须经过精心计算,确保万无一失。 然而,就在备公公刚刚开始行动的时候,周朝却发生了一件大事,让坤仪宫中的那位气坏了。 “你刚说啥?谢家的老大回来了!” 现在已经不能叫他大郎了,四五十岁的人还叫什么大郎啊,应该是称作大老爷了:“他回来干什么?” 孙妈妈也很无奈地说:“确实,隐居二十多年了,现在忽然出现了。”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可奈何,似乎在感慨世事无常。 毕竟这二十年来,他们都习惯了宁静的隐居生活,突然出现在人前,让许多人一时难以适应。 不仅谢家,很多家族里曾经浪迹天涯的老爷们最近都回到了家里,这几天各大世家内部乱成一团。 尤其是在那些曾经离去的嫡长子们的回家之后,家庭的氛围变得异常凝重。 他们离开时风流倜傥,对家里的事务不屑一顾,甚至把最好的位置留给了次子。 这样一来,家族中的资源自然而然地转向了次子,使得次子的地位越发稳固、枝繁叶茂。 然而现在,这些曾经的老大们居然又回来了? 这不是简单地归来的老大们,而是一些携带大量诗词文章和佛教名言的人物,声望极高。 这样的人若回到家中号召家族力量去反对现在的老二,试问哪个家族能够不受到影响呢! 这种举动无疑是重新分配权力,引发内部分裂,并迫使决策者不得不重新评估现有的格局! 汴京城内因此人心浮动,也实属情理之中。 更糟糕的是,这些人已经开始透露出想要重新分权的意思了。 这样一来,家里原来的主位是否还需要保留给他们? 过去隐居已久的丹奶们如果再出来接管家务怎么办? 这种变动显然会打乱目前的家庭秩序,给所有人带来新的挑战与困惑。 舒悦儿的哥哥便是这样一个归来的人,她的处境也因此变得更为尴尬。 她所依仗的谢家也不可避免地卷入到了这场旋涡之中。 第77章 决心 这一切实在是令人感到十分无力,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陌生起来。 简直让她无法再忍耐下去了,几乎气得拍案而起,但最终还是压抑住了内心的冲动。 毕竟,问题的核心就在于这些人都是性子极为直率的人,从他们以往的行为就不难看出其性格有多么的无情和决绝。 这样的个性使得事情变得更加难以解决,仿佛一切早已定下了基调,无论怎么做都改变不了结果。 父母哭得天崩地裂,孩子哭到昏过去都不会回头的那种“纯粹”人。 现在他们回来了,呵呵,就这么轻易地回来了! 想拉拢他们更是不可能的事,没有经历几次打击,吃过几次亏,他们是不会轻易屈服于她的。 而且即使能把他们纳入麾下,会不会跟着她走又是个麻烦。 那些人心如磐石,不是几句好话或者利益就能打动的,他们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自己的哥哥还能施加点压力,但是谢家呢? 人家要是不愿意跟随皇子,那就是不从! 好好地过着世外桃源的生活有什么不好! 远离纷争和勾心斗角,享受平静安宁的日子,这在很多人看来是莫大的幸福。 然而,有些人却不知足,总是想要更多,追求虚无缥缈的权利与地位。 孙妈妈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娘娘……” 舒悦儿叹了口气:“真搞不懂谁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原本平静的局面,现在全乱套了!” 孙妈妈虽然不太懂这些复杂的事情,但也明白这事儿确实挺棘手。 让这些世家贵族掺和进皇位争夺的事情里,哪有那么简单。 每个大家族都有自己的考量,怎么可能轻易被拉拢? 舒悦儿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地呼出。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生气也没用:“他们怎么突然冒出来了?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们这么反常?” 孙妈妈也不知道答案,连皇后娘娘都弄不明白的事情,她肯定更加不知所措。 她只知道以前那些整天优哉游哉、闲散自在的人,忽然间开始追逐起名利来,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舒悦儿掏出一条精致的丝绢,缓缓地将护甲取下,动作优雅但内心却满是波澜。 “一般来说,一个大家族会派两个人进入朝廷,一个去做老臣子,为家族积累声望和资源;另一个则是作为接班人进行培养。” 毕竟官位就那么几个,各个大家族之间为了争夺那些位置,竞争是非常激烈的。 这种局势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家族在朝廷站稳了一个位置之后,这个位置的轻微上下浮动通常就属于这个家族所有了。 为了维持这样的局面,需要大量的资源和人力投入。 因此,一个家族的根本基础不能被轻易削弱。 想要得到更高的职位,往往需要集中整个家族的精力来扶持一个人。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令人担忧,家族中的许多人纷纷想着往外面走,这样一来,家族还能够为他们记下功劳,让他们有机会展示自己吗? 或者说,这些人甘愿一辈子当个小官不成? 最让人忧虑的是,一旦有某个人得到了皇帝的青睐,那么他很可能会被直接提拔加封爵位。 如果一家族突然之间出现了三四名杰出的人才并都被提拔为高官,即便不等待其他世家联合起来提出反对意见,皇帝也会因为担心这家族过于强大而采取措施,避免出现像古代那种以权挟制天子的局面。 到时候,或许不得不砍掉一些官员以平衡势力。 到头来,无论要削除哪一个人才都难以服众:难道他们真的没想到这种局面吗? 这些人不是一直都号称智慧超群吗? 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做出如此不明智的选择呢? “娘娘。” 大太监永寿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报告事情来了。 “有何事?” 舒悦儿眉头微微一皱问道。 “舒老爷派人捎话过来说,他打算参加明年举行的科举考试。” 永寿低声说道。 听到这话后,舒悦儿的手用力地拍打在桌面上发出一声响亮的声音。 假如未能考上,舒家的脸面又将置于何地? 但即便是成功通过考试成为高官,随之而来的问题只会更多。 于是她生气地喊道:“让那个人给我滚回山上去!” 站在一边的永寿身体僵硬不敢挪动脚步。 “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去传话!” 舒悦儿瞪着眼睛呵斥道。 “奴……奴才有句话还未说完。” 永寿急忙解释,“还有就是舒老爷也提到了另外一件事,他说齐家三公子已经回来接受挂职了。” 闻言,孙妈妈与永寿迅速退至一旁,然后跪倒于地乞求道:“请娘娘息怒啊!” 舒悦儿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椅子的扶手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下来。 二皇子的重要盟友终于回来了? 这位名叫齐桓山的男子不仅是二皇子最为亲近的舅舅,同时也是一位擅长指挥作战且麾下统领着十万大军的强大武将! 舒悦儿尽力克制住自己内心的焦虑与不安,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慢慢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去叫宋大人……” “娘娘,您是不是忘记了,宋大人今天去了南堤查看水情。” 侍女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那让他一回来立刻见本宫。”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语气中透露出一种不可违逆的决心。 “给我准备衣服,我要亲自去见他。” 这件事已经刻不容缓了,每一秒都似乎在催促着她。 …… 夕阳的余晖洒满了大地,将一切都染上了温柔的金色。 此时,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府邸前,车门打开,宋博从车上迈步走下,身后跟着几位随从。 几人在车旁轻声交谈着,他们的声音在傍晚的宁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片刻之后,他们边说边向着府内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 三不上前拉动了门上的蓝色拉手,轻微的响动引起了宋博的注意。 他侧头听着什么,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气息。 三不故意咳嗽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紧张情绪,同时用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门环上的蓝绸。 第78章 动手切磋 这是一个事先约定好的信号。 几乎是瞬间,宋博停住了脚步。 他知道,她来了。 他的心不由得加速跳动起来,但也感到了一阵轻松,至少她平安无事。 三不也松了一口气,他低声说道:“宋大人……” 没等他说完,宋博已经开口打断了他:“突然想起有点急事需要处理,今天恐怕不能招待各位了,改日有机会再相聚吧。” “哪里的话,本来就是我们打扰大人了,大人先忙,我们就此告辞。” 客人们纷纷表示理解,并且很快就离开了。 送走客人后,宋博快步向内走去:“什么时候到的?” “半个时辰前。” 三不回答道,“下次记得叫个人提前告诉我。” “是,大人。” 三不恭敬地应声。 …… 见到宋博,舒悦儿先是微微一笑,试图缓解一下此刻的紧张气氛。 但当她注意到宋博依旧那么不紧不慢的态度时,心中不由得感到焦急起来。 毕竟,她不能在外停留太久:“宋大人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啊,就连饭前都要如此磨蹭,如果汴京城真的塌了,估计宋大人也能悠哉游哉地等着呢。” 宋博瞥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娘娘看起来很急嘛?” “我哪有?” 她连忙反驳道,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那请皇后娘娘说明白点,你说汴京城哪儿塌了?” 宋博继续挑眉问道。 舒悦儿抬起了眼,静静地看向窗外。 她的眼眸中透出一丝忧郁,仿佛在思考着些什么。 随后,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这真是一滩浑水啊。” 头上简简单单的珠花随着她的叹息微微颤动起来,显得格外脆弱。 这一细微的动作,透露出了几分无可奈何的情绪——似乎是对什么事情耐心等待感到疲倦。 他知道她是个急脾气的人,平时有什么事都是风风火火地解决,很少会像这样沉得住气。 如今却这般平静地坐在那儿,不发一言。 大概,这是因为她有着自己的打算吧。 “你现在还没吃东西吗?” 宋博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并不是特别饿。” 舒悦儿轻声回答道。 见状,宋博也就不再强求什么,径直坐下,准备开饭。 反正他是真的饿了,而对方如果还能忍得住饥饿,愿意等待的话,那他就随她去好了。 毕竟,这人从前总是爱惹人气愤,如今能稍微收敛一点,也挺好。 等了片刻之后,估计时间差不多够长,不会太过失礼的时候,舒悦儿顺势挪到了他旁边坐定。 相较于之前的态度,此时此刻她的语气明显变得柔软了许多:“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会出现这种情况呢?好端端的,那些人怎么又要重新回来找麻烦呢?” 问题被轻轻抛出,带着几分不解与无奈。 本意上来说,宋博并没有想要跟她多做解释的意思,但听闻这句话之后还是不由自主地接上了:“可能是因为时代的变化导致的吧。” 说完这话后,他还补充了一句,觉得事情或许并不只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背后还藏着其他一些不可言说的秘密。 只不过这些隐藏的东西究竟会以怎样的形式浮现出来,目前还是个未知数。 对于宋博的回答,“时代变了?” 舒悦儿表示疑问并重复了一遍。 听到这句话,宋博不由自主地将目光从桌面转移到她的身上。 此时的舒悦儿穿着一身简朴的长裙,在这深红色座椅映衬之下显得格外清新脱俗。 此情此景不禁让他心神荡漾,甚至有些恍惚。 “静园……” 几乎是出于本能般脱口而出,就像很久没有说出过这个词一般。 “你说的是静园?这个跟眼前的问题又有什么关系呢?” 显然,舒悦儿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这个地方。 “其实静园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事情。” 顿了顿之后,他接着说道:“主要是因为,在那里演绎过的故事太深入人心了。一旦某个故事被大众广泛传颂开来,就会逐渐影响到人们对于很多事物的认知以及行为准则。” 正如隐退、沉思这样美好的品质和状态,在过去可能是值得向往与追求的目标;但随着时间流逝,当它们不再是社会主流文化所推崇的核心价值时,自然也会失去往日光彩。 而这也许就是为何原本以为不会再出现的人或事会再次回归的根本原因之一吧。 更何况,如今很多说法已经根深蒂固到了极致,哪怕稍微改一点点也可能引不起任何反响。 这种情况在人们心中已经根深蒂固,几乎没有人会去怀疑其中的合理性或真实性。 改变这些既定的说法,往往只会让人们更加坚定地相信原有的观点。 于是,宋博耐住脾气给她舀了一碗饭。 他知道此刻的心情并不好受,但还是尽力保持冷静,默默地为她盛好饭,希望这份关心能够让她有所安慰。 然而她却没有吃:“所以你是说之前不同意城中茶馆或者戏院与他们联手演出的事情?” 饭菜还冒着热气,但她的语气却透露出一丝不满和不解。 显然,她对这个决定感到疑惑,甚至有些愤怒。 看见她面前放凉的饭菜,却没想到她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这么说来,是不是也该调查一下到底是谁在幕后操盘这个所谓的‘静园’了?” 宋博注意到饭菜已经逐渐变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心里明白,这次的决定可能触动了她的一些敏感神经,但她似乎早已了解了其中的内情。 “现在只知道是个已经存在三十多年专门制作戏曲的团队,擅长用金钱购买贫困文人的剧本。” 从其世代相传的历史来看,并没有发现明显的问题所在。 宋博沉声道,尽量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平和客观。 他试图通过提供一些背景信息来缓解当前的紧张气氛,但似乎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啪! 桌子发出响声后又恢复平静,“造成这种情况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然后慢慢抽回放在木桌面上的手指,疼得眉头紧皱。 这一掌打得力道十足,显然是在宣泄内心的不满。 她的手被拍得通红,但依然强忍着疼痛,眼神中闪烁着坚决的光芒。 第79章 重视 宋博注意到她的动作,心想如果是在二十年前受到同样的委屈,那时候的她肯定会直接爆发出来。 看着她那坚定的眼神,宋博不禁回忆起二十年前的情景,那时候的她,面对不公时从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总是毫无顾忌地表达出来。 稍加思考之后,宋博面色渐渐变得凝重...... 这背后的运作方式让人感到非常熟悉。 他意识到,这背后的一切并非那么简单,而是有着更为复杂的操作。 这种手段、这种布局,让他感觉似曾相识。 就像是…… 曾经待过的那个小县城一样? 那儿很多新政策都是从小范围内逐步扩展至更大区域,直至最后全面实施成功的过程。 宋博心中浮现起多年前的那段经历,那些政策推行的方式与眼前的情况极为相似,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和不安。 想到这里,他缓缓放下筷子:“出什么事了吗?” 虽然他的语气依旧温和,但眼神中的担忧却无法隐藏。 他试图询问更多细节,希望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她立刻看向对方,在察觉到他的目光又移到自己手臂上之后,若无其事地将双手缩回袖内,倒不是因为她害羞,只是不想因此而多生枝节。 她知道,宋博对她受伤的手很在意,但此时此刻,她不想让这个小伤口影响到更大的局面。 尽管如此,他还是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并让那双隐藏于衣袖中的手指重新回到掌心之中,“我只是觉得这种手法跟他有些像。” 宋博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手指的温度,同时表达了自己的猜测。 他希望她的反应能给他带来更多的线索,帮助他们一起找到问题的答案。 面对这句话,舒悦儿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不解的表情,“你怎么会突然想到他?虽然我对他并不了解,但是既然此人并没有效忠于太子,按理说,他似乎没有必要做出这种安排才是。” 她的眼神透露出一种淡淡的疑惑,仿佛在心中重新审视这个未曾谋面的人物。 他翻看了她的手掌一番,即便因为长期劳累而在掌上留下的疤痕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得淡去,但那略微呈现出暗红色泽的部分仍旧清晰可辨——比起过去那种由于频繁劳作而变得异常粗糙的手来说,现在呈现在眼前的手明显要光滑细腻许多。 看着这样的改变,不禁让人感叹起时光与命运对于一个人外貌的影响之大。 这样的变化使得宋博心中泛起了几分猜疑之情,并决定将自己心中的猜测告知坐在对面这位优雅女性。 “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或许能够解开你所提出疑问中的某些关键点。” 说着话时,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对方的脸庞,希望能够捕捉到哪怕最细微的情绪波动。 听完这番话语之后,舒悦儿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默默地思考着,期间任凭对方轻柔地抚摸着她那只极少向人展示出来的娇嫩小手:“那么,你之前所说的那些关于古籍中记载内容引发的疑问也是基于这一点得出的结论喽?” 就在说话间,宋博修长的手指不经意间碰触到了舒悦儿涂成鲜艳颜色的指甲尖端。 被指尖触及之处产生轻微的刺痛感,令得舒悦儿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去,但却并未彻底摆脱对方的手指束缚。 宋博则是镇定地按住对方想要逃离的动作,凝视着手指下方仅存不多能见证对方昔日模样的痕迹:无论是那位写下珍贵文献的前辈墨印书还是那片曾经见证过他们二人之间爱恨情仇转折点之一的静园,在那里的一切往事都仿佛历历在目;那时,两人关系还没有得到修复,彼此间仍存在着不小的隔阂! 感受到来自旧日创伤部位处传来的不适,再加上脑海中浮现的往事记忆让舒悦儿不由得紧皱双眉,但她却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最终眉头间的最后一抹皱纹也慢慢消失不见了;紧接着,一个大胆的想法如同灵光乍现般划过心头——也许真的需要等待长达十年乃至更加漫长的时间,只要让最早一批通过研究《墨印书》入仕的学者们有机会登上朝堂并参与政事讨论之中的话,说不定其中有人能够进一步成为负责选拔新生力量的重要角色之一;一旦这种情况实现,恐怕如今享有极高声望的九大书院的地位将会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与动摇了…… 察觉到身旁女士的情绪变化,宋博转头注视了一会儿对方那张渐渐恢复平静的脸庞,随即缓缓释放开了握紧对方手腕的手力道:“刚刚的动作有没有让你感到痛苦?” 语气里带着些许关切的味道。 “还好,你并未施加太多力气。” 舒悦儿淡淡答道,尽管声音里依旧保持着一贯冷淡的腔调,可眼底深处却隐藏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复杂情感波动。 宋博忽然有些后悔,拿私事发泄终究让人不齿,更何况她只是不再爱他,并不是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 他的心中充满了矛盾和自责,这种感觉让他感到非常不舒服。 宋博放下了她的手:“不是说那三个人跟他是远亲吗?” 墨印坊的情况显然不那么简单。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疑问,但更多的是对这个问题的重视。 这件事让他感到非常不解,他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昨天他去了摊位一趟,发现卖的那些启蒙书籍便宜得令人难以置信,一本才三个铜板,连成本都收不回来,更别提纸张和印刷费用了。 这种情况让他感到匪夷所思,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操控着这一切。 可店老板解释说是印刷质量不高,所以低价出售。 宋博听后虽然有些明白,但内心的疑惑并没有完全消除。 他知道,事情绝不可能这么简单。 将来若所有人都可以读书写字,然而却没有那么多职位等着他们,特别是大多数高位还是被大家族垄断着。 这种局面将会导致社会的严重失衡,贫富差距进一步扩大,普通人的生活将变得更加艰难。 这将会是更加可怕的局面。 第80章 越来越结实了 想到这里,宋博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他深深地意识到,自己必须对此有所行动。 舒悦儿并没有慌张收回自己的手,“没错,是个偏房亲戚。” 她的语气温和而坚定,似乎并没有因为宋博的话题而感到不安。 “别说妾室了,正式亲戚也是可以交往了解的。” 看看对方究竟想要干什么。 舒悦儿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好奇和警觉,她显然不愿意轻易相信任何人。 舒悦儿难得见宋博这样认真,更何况他似乎还认为这个家伙有必要再次接触以进一步评估。 要他说出具体原因可能不太容易。 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似乎在权衡其中的利弊。 舒悦儿立即转身给他舀了一碗汤,刚刚捏了这么久,估计也不会忌讳她用手盛汤,同时轻声试探道:“为什么现在想重新联系?” 之前的反应不是很明显了吗? 她的语气虽然柔和,但依然带有一丝探究的意味。 宋博看着那碗汤,毫无防备地伸出手去,手刚伸出的一瞬间面色突变! 却也没收回。 这一刻,他的心情异常复杂,既有一丝尴尬,又有一丝期待。 舒悦儿愣住了片刻,在过去两人关系较好的时候,这是一个邀请她坐到自己身边的意思…… 可是…… 都到了这个年纪,再这么做似乎有点…… 她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复杂的情绪,既熟悉又陌生。 为了避免尴尬,她还是起身半坐在他身旁,尽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免两人之间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宋博并没有立即拥抱她,只是嘴唇微微张合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从口型上看,他似乎是在说:“谋……反……”这两个字仿佛带着无尽的沉重和严肃。 舒悦儿顿时忘记了克制自己情绪的想法,直接整个人坐进了他的怀抱中,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惊讶地望着面前这个男人! 这一刻,她心中充满了疑问和担忧。 宋博缓缓抬起了头,目光凝重而深邃,似乎也在思索着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他……他应该没有这种动机吧……” 舒悦儿低声呢喃道,这种事情可不是小孩过家家那样简单,肯定要有明确的理由和正当的身份作为支撑才行。 路辑尘与周启关系匪浅,一路以来都是受到后者大力扶持才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的,按理说不应该做出如此背叛之举。 “目前还只是怀疑而已。” 宋博的声音低沉而稳重,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也许这只是因为我的多疑之心在作祟,毕竟从逻辑上分析,路辑尘真的没有足够强烈的理由去做这件事。” 他顿了顿,又补充说道:“因此我想让你安排人试着接触一下对方,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线索。” 舒悦儿则提出了另一种可能:“会不会是为了推动某种变革呢?” 说着,她准备站起来走开,但宋博的动作却令她再次改变了主意。 宋博的手看似不经意间轻轻搭在了她的大腿上,这温柔的一触,瞬间让空气中的气氛变得暧昧起来。 这个动作让本打算离开的舒悦儿只好重新坐回原位,原本想要逃避的念头也因此被抛诸脑后。 宋博见状恍然大悟,原来普通人在面对这种敏感话题时首先想到的就是“变革”二字,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他总觉得刚才有些地方显得格外不对劲——或许正是因为忽视了这一点,才导致思考方向出现了偏差。 “饭菜都快凉了,你辛苦了一整天,之前你还说自己肚子饿了呢。” 宋博柔声说道,眼神中带着几分宠溺之意。 如今眼前的她早已不再是几年前那个弱不禁风、需要别人照顾的小姑娘了,在这段时间里,舒悦儿不仅身体更加健壮了,而且心智也变得更加成熟稳重。 即便口中这么说着,宋博放在她身上的手依旧没有收回,依旧保持着那个略显暧昧的姿态。 舒悦儿心中疑惑不解: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果真是他有意为之…… 但又何必采用这样一种方式呢? 到底是谁在这个过程中占到了便宜? 此刻,她只觉得心里有些乱糟糟的…… 总感觉在这场无声的拉扯中,宋博似乎吃了不小的亏。 …… 皇宫之内。 见山殿前。 立秋宴的日子转眼间就到了。 备公公正忙碌地准备着宴会的各项事宜,笑得合不拢嘴。 自从得知皇后娘娘决定邀请路府大夫人参加今年的立秋宴后,这位忠心耿耿的老太监就像是吃了蜜糖一般高兴,干起活来也比平时更加卖力! 这一切皆因最近宫中传言,说是观音菩萨显灵,特批了这次特别邀请,让一向低调的路府终于有机会出现在众人面前。 “林备!把桌子搬到湖对岸去!快!” 一个急促而坚定的声音打破了早晨的宁静。 “来了!” 林备响亮地回应道。 这桌椅确实不小,足有三人宽大,但他毫不费力地一把将它们扛了起来。 步伐虽然快速,但他还是尽可能保持着稳健,生怕在匆忙间损坏了这些贵重的木制品。 风从他的耳边呼啸而过,带来了微凉却清新的一丝丝秋意。 “菜爷,这小子越长越结实了。” 旁边的一位老者看着那远去的身影,赞叹不已。 岁月仿佛只是磨砺了他的身体而非磨损了活力。 “厨房里这样的人多了去了,你要吗?” 菜爷淡淡一笑,语气中满是骄傲但也夹杂着些调侃意味。 他知道,像林备这般既勤奋又能吃苦的年轻人,在整个宫中的需求量其实是很大的。 不远处,十几个身着素雅制服的宫人们正小心翼翼地抬起了一支足足有十丈高的竹竿。 他们分工合作,默契无比,很快就将这批看似轻巧但实际上却相当沉重的竹子围成了一个大圈。 细纱被挂上了最高点,缓缓地铺展开来,宛如一幅精细绘制的地图。 每一寸、每一个角落都要确保没有任何遗漏——他们的目标是要彻底筛查掉那些隐藏于暗处、可能给即将到来的重要活动带来麻烦的小动物们:不论是蛇虫鼠蚁,甚至是更小一些的生命体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第81章 还给我 遇到那些还在忙碌中的同行们——或是忙着清扫庭院、或是在为即将开始的大餐准备新鲜水果、亦或者正在摆放精美的餐具——他们之间都会互相检查腰牌并迅速在对方携带的身份证明上加盖一枚醒目的红色印章作为许可通行之证明,同时还要做详细的备注以备后用。 等到高耸入云的巨大竹杆连同覆盖其上的层层细纱布彻底将见山殿的内外空间包围得水泄不通,并且所有支柱都已经被牢牢地固定在这八个指定的安全位置之后,全体负责安全防护工作的卫兵们才按照事先规划好的方案逐一就位。 自此以后,除非得到了特批否则任何人想要进出此地都不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当完成了第一次粗略过滤后,第二次使用更加密实的材质进行再次清理的工作随即展开。 这次的目标不仅仅是那些可见之物还包括漂浮在空气中的微尘颗粒等不易察觉但却可能会干扰整体氛围的东西。 最后一步,则是在完成以上所有准备工作后再往地上均匀地喷洒适量水分以防扬灰的同时也增加几分润湿感从而让整个区域看起来更为清爽自然。 一位经验丰富园艺太监弯下腰,亲自用手边的探测仪器轻轻刺入土层之中几寸深处。 通过感受阻力变化他可以准确判断出此处土壤紧实度究竟达到了什么样的标准。 如果不符合规定的要求的话还得重新调整直至达标为止。 清澈明亮的小池塘里游弋着一群数量不多但色彩极其鲜艳亮丽的小鱼儿。 对于如何照料它们,以及了解这群生物各自独特的习性等方面知识,即便是年纪不大但已经积累了多年实战经验的小太监们也都掌握得十分到位。 就在宴会开幕之前约摸还有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段内,专门负责此次重要场合布置事宜的一群工作人员又一次开始了新一轮细致至极的复查工作。 这一次,每个人随身佩戴的身份卡上面都被盖上了代表着二次核查通过资格认证的淡蓝色戳记。 无论是缺少了这抹蓝还是原本应该存在的那缕红,倘若谁要是没有这两项标志便擅自靠近禁区必将面临极其严厉甚至可以说是残酷的处罚措施…… 走在由各种奇花异草妆扮而成的小径之上,祈语笑陪着婆母宋步向前。 四周繁花簇拥,美不胜收。 “皇宫里的花开得真好啊,”路老夫人望着眼前的景色感叹道。 紧接着她立刻改口:“其实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精致典雅。” 幸运的是,除了身旁这位儿媳外并未有人听到她那几乎是一闪即逝的心声吐露。 祈语笑笑着跟在后面:“娘总是能抓住最朴实的特点,用简单的话语描述,听起来特别真诚亲切。” 路老夫人笑了,心里想着还是自家儿媳会说话。 她的心情因此也好了不少。 但是她想不通,为什么皇后会邀请祈语笑呢? 难道是看上了自己儿子吗? 这种可能性虽然让她感到有些意外,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不可能是因为程措提过这件事吧? 程措整天忙于政务,哪有时间管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呢? 可是这是皇后的旨意,不管怎样都不能不服从。 算了,既然都已经来了,等会再找机会好好谈一谈关于儿子的婚事。 祈语笑的心里也非常疑惑,按理说皇家宴会不应该请她的,尤其是皇后亲自发帖更是罕见。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皇后究竟想见她干什么? 难道是为了她在墨印坊的事情? 或是因为路昀阔的原因? 但若只是为了拉拢路昀阔,那直接请他不就更合适了? 莫非皇后知道了路昀阔的真实身份? 不过,按理说时间上并不合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祈语笑弯下腰,在院子里摘了一朵绛红色的花朵,轻轻地将它插在婆母的发鬓上,然后轻声说道:“哎呀,像我这么大年纪了还戴着花,这合适不?” “合适啊。” 祈语笑微笑着回答道。 既然皇后都发话要她们参加宴会了,那么自然是没有不去的道理。 更何况这只是个家宴,连孩子们也都跟着一起来了。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路家的老妹妹,你也喜欢这牡丹啊。” “谢老夫人,我的好姐姐,真是太高兴了。” 路老夫人脸上满是惊喜的表情,显然她对谢老夫人的出现感到非常意外和欢喜。 祈语笑微微弯了弯腰,向谢老夫人表示了自己的敬意。 谢老夫人瞥了她一眼,眼神中并没有任何特殊的情绪表达,随后迅速地收回了视线,继续与路老夫人攀谈起来,同时还打听起了路家与宋家那桩婚事的具体进展如何。 另一边,皇上兴致勃勃地带了一群宠臣登高望远,欣赏着秋天的迷人景色。 这天风清月朗,阳光明媚,整个天空都是蓝得令人心旷神怡。 一群人在山巅之上摆开桌子,准备吟诗作对,场面十分热闹。 不过,宋博对于这样的雅兴并不是特别感冒。 他站在一旁湖边,与几个官员正谈论着国家大事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的裤腿变得沉了一些。 他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发现一个小男孩紧紧抓住了他的裤子,手里还抱着一个圆圆的大球,抬起头来看着宋博傻呵呵地笑个不停。 见到这一幕,宋博的脸色立刻变得相当严肃起来。 他不喜欢有人随便打扰他工作,更何况是个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小孩子。 旁边的丞相平守看到了情况之后,立刻让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走过去,“这是谁家的孩子,真是不懂规矩,”他轻声吩咐道。 小路看见有大人靠近了自己,急忙咧开了嘴巴,本想着向这位大官行礼以示尊重,结果没掌握好距离,头部不慎撞上了宋博那坚实的大腿上。 随即他懵懂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叔叔笑了笑说:“这是我哥哥给我的球哦。” 看到小孩天真无邪的模样,宋博伸出手轻轻地拦住了那个打算抱走小孩的小太监,示意其停下动作。 接着,宋博缓缓蹲下了身体,从小路手里接过了那只沾满了泥土痕迹的球,并将其举高至眼前细瞧了一番。 第82章 挽回的机会 小路看着爷爷似乎也对这个玩具产生了兴趣,心里充满了好奇。 紧接着,只见那圆滚滚的球被用很大力气扔向了远处草丛里去。 先是盯着那迅速消失在视野里的物体看了一会儿后,随后转过头来瞅了一眼依旧保持着蹲伏姿势不动的宋博,小男孩瞬间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愉快,快速松开了手奔着球飞跑过去追逐而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远,可以明显感受到他的笑声更加灿烂明亮起来。 见此情景,宋博重新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略微皱起的衣物,继续与旁边几位重要官员进行之前未完的对话。 与此同时,原本也在现场的丞相平守却因为感到天气逐渐炎热而选择找了个更为凉爽的地方稍作休息去了。 就在交谈快要结束之际,宋博突然又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于下方轻微的拉扯感。 果然,当他弯腰俯视地面之时再次发现了刚才那位调皮捣蛋鬼——手中依然攥着之前被丢出去现在又被捡回来的那个球。 “你瞧!我把东西给找回来了耶!” 他兴奋地叫喊着。 面对这种情况,宋博只好轻轻挪动步伐试图避开纠缠。 可没想到,小家伙伸出短短的手臂又一次成功揪住了宋博外套的一角,同时还不忘骄傲地展示着手中的成果重复说道:“这就是我刚才捡回来的那个球!” 其实,在处理这种突发事件时,平日里一向冷静果断着称的宋大人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要知道他本人并不是个善于应付儿童的人,特别是当这些孩童毫无顾忌侵犯他人个人空间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尽管如此,聪明如丞相平守自然懂得什么时候该发表看法什么时候则需保持缄默的道理。 在弄清楚这名神秘小朋友真正背景身份以前,无论出于何种考量都绝不会轻易给出任何评论性言语的:“这究竟是哪家公子呢...”宋博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制止了他说下去,再次蹲下来,从那个小孩手中接过球。 他的动作显得十分坚决,在小孩面前没有任何犹豫地将球远远地甩了出去。 路在立刻放开了手,飞奔了几步去追赶那颗球,但很快发现球已经滚得实在太远。 他停下了脚步,干脆趴在地上,手脚并用地以最快的速度爬向球所在的位置。 丞平守震惊极了——这个孩子看上去并不算小了,怎么还会选择在地上爬? 而且竟然还选在这种场合…… 他在心里暗自感叹:“这真是哪个家庭的教育有问题。” 其实他本来想说这个孩子没教养,但考虑到大家都是朝廷中的同僚,最后还是压抑住了这种冲动没有说出口。 宋博少见地展现出了耐心,对他解释道:“毕竟是小朋友嘛,有时候难免会有些幼稚的行为,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都三岁了还在地上爬,这也太过……” 丞平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博打断,继续谈起了刚才未完的话题。 两人还没来得及深入交谈几句,宋博便感觉到裤子被人拉扯,脸上顿时变得更加阴沉! 他不禁疑惑起来,难道没有人提醒一下孩子的家长注意些吗? 这时,一旁站着的丞平守再也忍不住心中的不满,直接抱怨了起来:“这到底是哪家的孩子啊?周围都没有人管着他吗?” 负责照顾路在的那个小太监被吓得浑身发抖,跪倒在地。 在此之前他已经尝试过无数次想要阻止这位任性的少爷,甚至还想通过各种方法吸引他的注意力从而转移他的行为,但无论怎样路在总要千方百计靠近这些大人们。 特别是刚才那一幕,很多人都亲眼目睹了这个孩子不顾一切地在地上匍匐前进的情景。 情况变得糟糕至极。 宋博忍着心中的不悦往下望去,只见一只比之前更加脏兮兮的小手正紧紧地抓着那只球,并且带着满手泥泞试图牵扯自己的衣服。 面对这样的情况,宋博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掀起自己的衣袍以摆脱这突如其来的纠缠。 这一举动让本就站立不稳的路在失去了平衡,小小的身子左摇右晃了几下之后,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见到这一幕,宋博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虽然他对这个孩子不太待见,觉得他有些不懂事,但他也不至于故意难为一个小孩。 只是他实在没想到这么轻微的动作竟会让路在如此轻易地摔倒。 宋博刚想让旁边的侍女去帮忙,却发现已经有人动作更快。 路辑尘却先一步冲了过来,急忙扶起路在:“没事吧?摔疼了吗?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检查儿子是否受伤,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路砚也紧跟着跑了过来,开始给弟弟拍掉身上的土,心里想着:刚才自己去叫爹的时候,弟弟又跑到哪里玩了? 不过他也明白,毕竟弟弟年纪还小,总是喜欢到处乱跑。 而且今天也是因为弟弟想要找别的小朋友一起玩耍,虽然结果不太好,但也只能怪自己的家人没有事先考虑周全。 丞平守则默默地不再说话,内心感到无比的后悔与惊讶。 他根本没想到这两个小孩竟然是当朝尚书路大人的子嗣。 如果早点知道这一点,他绝对不会多嘴说那些话。 谁又能料到,这样重要的场合上会带着小孩参加呢? 而且严格来说,这两个孩子还不是路大人真正意义上的亲生儿子,所以一开始没能认出他们的身份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是无论如何,现在已经没有了挽回的机会了。 但出于本能,丞平守还是迅速地躲到了宋大人身后。 毕竟,路尚书一向以其精明强干、绝不妥协的性格而闻名于朝野之间,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直接与之对抗的。 此时,完全没有察觉到周围紧张气氛的小家伙路在,则是兴高采烈地把手中的球展示给他亲爱的父亲看。 甚至连身上还未完全清理干净的灰尘都顾不得,一头就扎进了父亲那干净整洁、充满了安全感的怀抱里。 “厉害啊。” 路辑尘笑着接过儿子递来的球,轻轻抱了抱他,并牵住了路砚的手,然后对着面前有些不知所措的宋博说道。 第83章 手下败将 “真是不好意思啊,宋大人,请您不要介意,他们小孩子还不太懂这些繁文缛节呢。” 而那个兴奋劲还没有消退下去的路在,则依然坚持要把手中握着的那个球再次送给面前这位看起来非常友好的叔叔——也就是宋博。 宋博也没想到这小孩竟是路辑尘的儿子,准确地说,并不是:“应该是令侄才对。” 没接路在手里的球,那球脏兮兮的,确实没必要拿。 路辑尘抬起头来,目光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宋博面色如常地看着回视,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 路辑尘并没有反驳这句话,继续低头专心致志地给儿子清理膝盖上的泥土,“大人说得对。” 路在注意到了父亲的态度变化,慢慢地收回了那只递出去的手,仿佛觉得爸爸不高兴了? 路辑尘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拉着路砚,头也不回地带着两个孩子离开,没让他们跟任何人道别,直接转身走了。 这…… 这不是生气了吧? 丞平守心中不禁忐忑起来,心情变得七上八下的。 宋博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路大人这是明显不满意了? 一句实话而已,居然引起这么大的反应…… 看来他的那位内眷,在路大人心里的地位远没有外传得那么无关紧要。 路在转过头,疑惑地看着远处的爷爷,再看向身旁的父亲,最后把视线收了回来,用力咬了一口父亲的脸颊。 “别闹。” 路辑尘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奈。 丞平守心里慌乱不已,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口中不由自主地唤了一声:“大人……” 宋博低头看着脚边的一摊泥泞,心中沉思着什么。 立即有小太监上前清理那些污渍。 宋博一点一点地盯着他们忙碌的身影。 二十四岁,还没结婚…… 这样的场合,可以选择带孩子也可以不带,路辑尘却偏偏选择了前者,而且不是交给家眷照顾,而是亲自带来。 是想给人传递什么信息吗? 或者是在暗示别人知难而退? 或者是向某个女人表达某种心意? 不论是哪种情况,宋博都表示不屑。 年轻人总归是冲动,对于那些对他有所图谋的人来说,这根本不能成为阻碍。 路辑尘敢于这样表露感情,而对方未必会领情。 更何况,路辑尘的背景和身份所赋予的价值远远超过了这段普通的情感关系。 对路辑尘有企图的人又怎么可能因为这一点小波动就选择放弃呢。 “大人……大人……大人……” 听见有人叫唤自己,宋博勉强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心想:刚刚还躲得好好的,怎么现在却跑过来打招呼了呢? 丞平守立即露出讨好般的笑容说道:“路……路大人真是太有福气了,孩子长得那么可爱……” “你家的孩子不是也一样多吗?” 宋博淡淡地回应道。 “嗯,确实是这样的,大人说的是。” 等他们来到了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后,路辑尘连忙放下怀里抱着的小孩,仔细查看他的四肢有没有受伤:“儿子,你真的没有什么事吧?手指疼不疼?脑袋撞到没有?” “一点儿都不疼。” 说这话的时候,路在轻轻摇了摇头,并看了看手中攥着的那个球——原本计划要送给那位老人家作为礼物,但是因为老人并不友好,以至于让自己的父亲感到很不高兴,于是决定不再把这个球送给他。 随后,他将手里沾满了泥土的皮球递到了父亲面前。 接过那个布满灰尘、污迹斑斑的玩具后,路辑尘叹了口气,重新把儿子搂进怀里并用小指牵住了弟弟路砚的手:“走吧,我们去换个干净的衣服。” 万花园附近有一处举办聚会的地方,孙妈妈正小心翼翼地剥开一个橘子给皇后品尝,同时轻声禀告道:“启禀皇后娘娘,穿着紫色礼服站在那边的就是您一直想见的那个人。” 舒悦儿用满是母爱的目光注视着怀中的第十一公主,然后朝着不远处望去。 另一边,祈语笑此刻正端坐在远离牡丹花丛的一张椅子上,旁边坐着几位同样刚刚结婚没多久的女人,她们都是第一次跟随夫家外出参与公共活动,加上并非本地贵族出身的缘故,看起来个个表现得既小心又羞怯,彼此之间的交流并不多。 而在这群新人当中,有一位身着紫色服饰的女孩尤为引人注目,她正侧耳聆听身旁宫女讲述的事情,背后虽是灿烂绽放着的各色花朵,但她的光彩并没有因此而被掩盖半分。 听到这话的人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阳光洒下来,照在她的身上,仿佛带来了一丝丝春天的气息。 舒悦儿收回了目光,轻轻松开了手:“小十一去玩吧。” “好。” 十一公主行了一礼,毕竟还是个小姑娘,终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那份好奇与兴奋,忍不住撒开脚步,跑远了。 孙妈妈笑着示意身边的太监跟上去。 要知道,这十一公主是赵婕妤的女儿,经常会来皇后这里嬉戏玩耍,一直以来都备受宠爱,因此她们也格外细心地关照着她。 直到小女孩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后,舒悦儿才缓缓开口:“有这样的容貌,难怪四公主会输给她,败在她的手下。” 孙妈妈并没有回应舒悦儿的话,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看起来性情还挺温婉的,挺有气质的。” 舒悦儿微微一笑,并不是完全认同这种看法。 如果路辑尘追求的是革新以及建设更强大的国家,那么在他的影响下成长起来的女性,应该不会是弱小的存在。 更何况,这位女子能够说服各位夫人共同创办墨印坊,并且还让他们纷纷出资或提供稀有的书本以增加影响力,这充分说明她绝不是一个没有头脑的人。 况且,看如今汴京城内的局势,即使乱成这样,大周的根基依旧稳固,皇权更是稳如磐石,而那些真正头疼不已的反倒是那些世家贵族。 虽然舒悦儿并非从小就被培养为皇后的女子,但她凭借自己的智慧和洞察力,也能看出这一切背后所蕴含的深意。 第84章 气质出众 做到这一点,便足以解释为何周启会对她如此信赖,赋予她重要的职责。 能够不动刀枪分化世族,这是多大的能耐啊! 这种手腕简直让人不得不佩服。 即便自家出了点麻烦,也要称赞:真厉害! 凭着那看似不起眼的静园,竟然完成了周启花费二十年都没能做到的事情,这就足以让她愿意亲自发出邀请。 大概就是她了吧? 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墨印坊的这件事肯定是她主导的。 以前自己的视野太窄了,总是忽视了她的能力,“把她请过来吧。” “遵命,娘娘。” 宫女恭敬地答应着。 这时,一个小丫鬟兴奋地拿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风筝跑了过来:“皇后娘娘,您看小十一的风筝美不美?” 风筝上画着精美的图案,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确实挺漂亮的,去吧,好好玩吧。” 皇后温和地笑着,目光中满是慈爱。 祈语笑惊讶地看着来人,仿佛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究竟是谁。 等到那人自报家门后,她才恍然大悟般急忙起身向孙妈妈行礼,以示敬意。 见状,孙妈妈赶紧闪身到一旁,口中连连说道:“不敢不敢,您真是太客气了!” 这样的谦逊举动,自然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的注目。 …… 舒悦儿的目光也落在了两人身上,眼神中既有好奇也有几分揣测。 恰好此时,赵婕妤缓缓步入此景之中。 只见她身穿一袭绛红色直筒华服,更显出其身形婀娜多姿;面容轮廓清晰、线条柔美,即使是在这众多佳丽云集的皇宫内院里,她依然是那么夺目耀眼。 她是通过选秀进入宫廷的一位美人,哪怕到了这般年纪,依旧眉眼如画、鼻梁高挺。 不过,也许是因为长期与皇后相处的缘故吧,总是给人一种略带成熟而稳重的感觉。 赵婕妤微屈膝,毕恭毕敬地向着皇后行礼,并且忍不住开了口:“娘娘您总是这么宠溺她,现在她连一点公主的样子都没有了,稍微不留神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语气里虽带着些许责备之意,但更多流露出的是对皇后亲和力的认可及二人之间亲密无间的关系。 舒悦儿微笑着,眼中带着慈爱的光芒说:“孩子都喜欢自由地玩闹,这是他们的天性。如果一直把她限制在这里,束缚得太紧,恐怕以后她都会对我感到畏惧,再也不敢主动来找我了。” 身旁的宫女轻笑道:“娘娘似乎还是不太了解那位小公主呢。她其实最喜欢往娘娘这里跑,蹭点好吃的好玩的东西,您这里就是她的乐园。” 舒悦儿抬手示意,“别拘束了,坐下吧,在这里难道还等着我亲自请你入座吗?咱们不用这么客气。” 宫女闻言,笑吟吟道:“哪里哪里,这可是后宫里,我怕其他姐妹们看到了心里不舒坦,到时候又是一场风波。” “哎呀,你就知道哄着我开心,嘴巴跟抹了蜜似的。” 舒悦儿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背。 这时,她目光飘向不远处,问道:“你瞧瞧,娘娘我在看什么呢?” 顺着皇后的目光望去,赵婕妤看到一位年长的嬷嬷正领着一个年轻妇人走近,心中不由得生出好奇之心。 最近朝中哪户人家新婚? 怎么自己没有得到半点风声? 况且那女子长了一副绝色容颜…… 这个念头刚冒头,便被迅速压下去。 毕竟既然是被皇后召见之人,肯定不是泛泛之辈。 “草民路氏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那年轻女子恭敬地跪下磕头,初次觐见表现得十分谦卑恭顺。 见状,舒悦儿连忙伸手虚扶,并和颜悦色地说道:“起来吧,快请起。” 随后又夸赞道:“原来你是路大人家中的亲戚啊,果真是个美人儿。” 这话虽是对面前这位访客说的,却也不自觉让站在旁边的赵婕妤听了个仔细,后者暗暗猜测:莫非是路尚书家的关系? 顿时恍然大悟的同时也收起了原先的热情,表面依旧维持着笑意。 从今天开始,这位路大人家里的人恐怕也会频繁出入皇宫内苑的各种宴会吧? 但不管怎样,这事都跟她关系不大。 连一向端庄大方的皇后都要这般不顾形象地拉拢人脉了吗? 若是让那些隶属于另外两位皇帝儿子集团的支持者知道了会做何感想? 估计此刻他们已经清楚了目前形势的变化,因为一切迹象都已经赤裸裸地摆在了台面上。 无论是谁,只要有机会都可以加入到自己一方来。 这样一想,原本还算有点实力的三大阵营竟显得像是一盘散沙似的群龙无首! 不过,转念想想,当前局势对三皇子确实不利,皇后如此做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皇宫里的每一步棋都有其深意。 况且,这位路大人确实力大权重,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不可小觑。 而且既然他至今未娶,自然会需要一个贤内助,通过枕边风来施加影响。 如今接受了这么大的恩典,对方愿意替三皇子发声也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这或许是一条新的出路,一条可以帮助三皇子度过难关的道路。 想到这儿,赵婕妤心里稍稍释怀了些,脸上也露出了更加真诚的笑容。 她不再纠结于皇后的决定,开始思考如何与路大人建立更好的关系。 舒悦儿请对方入座:“时常听母亲提到你,说你不带她一起做生意,天天在我耳边唠叨,逼得我不见你都不行。”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玩笑话,实际上却是很好地掩饰了赵婕妤此时的真实心情。 无意间,两人的目光相对,赵婕妤的心里再次被触动。 刚才就已经感到震撼不已,此刻看来更是觉得这位路大人超凡脱俗,气质出众。 难怪路尚书至今还未娶妻,若是有她在身旁稍微使些手段,又有谁能不动心呢? 若有她在身边施展魅力,掉几滴眼泪,还有什么事情是搞不定的呢? 只不过女性看待问题有时过于单纯,认为情感可以凌驾一切。 但实际上,对于路大人这样的权贵来说,婚姻并非纯粹为了爱情,更多是利益的考量。 而现在之所以尚未结婚,可能只是因为尚未遇到那个真正令他心动的人罢了。 第95章 错过好机会 祈语笑微微点头,表示回应。 刚刚已经行过礼了,她心中默念:这就是传说中的赵婕妤吗? 那位害死路辑尘的女子。 想到此处,她默默地转过头,面向皇后娘娘说道:“娘娘真是夸奖了,我只是怕打扰到您,所以一直没敢贸然上门拜访。我听说舒老夫人十分了不起,早就想有机会拜见一下,没想到她老人家也一直在挂念着我,这真是三生有幸啊。” “那挺巧的,硬糖,你去把老夫人请来,让她好好看看这位让她挂心的人。”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戏谑的味道,仿佛在调侃某种微妙的关系。 “好的。” 硬糖简单地回应了一句,随即转身离开了。 她的步伐轻盈而快速,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安排。 舒老夫人挂念谁? 这个问题在她心中并没有明确的答案。 实际上,她的心思并不曾被某个特定的人牵绊。 不过既然女儿说她挂念,那就是挂念过。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就是这般莫名其妙地开始了。 然而无论是看她的出身还是现在的身份,都不适合出席今天的聚会,但还是被她女儿例外邀请了。 这种破例的情况,让原本平静的聚会变得更加有趣起来。 舒老夫人笑得开朗又亲切,就像街头和邻居聊天的老奶奶一般,“哎呀,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 她的话语充满了温暖与惊喜,仿佛见到了久未谋面的老朋友。 然后就拉着祈语笑的手不放。 那种亲密无间的动作,似乎让人瞬间拉近了距离,消除了彼此之间的隔阂。 面对舒老夫人的热情,原本半信半疑的祈语笑,差不多开始相信她是真的被记挂上了。 尽管她内心深处仍有一丝犹豫,但是舒老夫人的真诚打动了她,使她不得不放下心中的防备。 …… 赏秋台上。 路辑尘知道皇后召见了她,并不担忧。 既然亲自下帖邀请,就不会让她难堪,否则丢脸的是下帖子的人。 他的脸上带着淡定的微笑,目光中透着自信。 只是他也困惑,为什么皇后会突然想起要邀请祈语笑? 这个问题一直在他心中徘徊,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 万花园内,当舒老夫人亲手拉着祈语笑坐下时, 旁边不少人都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舒老夫人这是做什么?皇后又想干嘛?” 有人不解地嘀咕道。 这些人中不乏对舒家知根知底的人物,他们知道舒家没有适婚的女孩儿,更不明白此时此刻这样的安排有何用意。 而且如果是要拉拢路尚书的话,也该请人家的母亲才是,现在这样,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众人纷纷猜测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难道是四公主不死心,求着皇后做的?” 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带着些许讽刺的意味。 这话说出口后,立刻引起了周围人的共鸣,他们纷纷点头附和。 “也许吧,她可能就是想知道路尚书到底娶了什么样的人。” 另一人接着说道,语气中流露出几分好奇与八卦的心情。 毕竟,在这个充满权谋与利益交换的环境中,任何一点异动都足以引起人们的关注。 这话虽然扎心,但也没有人表示异议或接话。 自从路辑尘被召回京城后,他就成了城里的红人。 大家都打听过了他的家事。 他的事迹在人们口中传颂开来,每个人都对他充满了好奇和敬佩。 他的家庭背景和仕途都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其实不用藏藏掖掖的,这事儿一句话就能说明白,这个女人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贤惠?”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人们立刻陷入了沉默。 大家都知道这个问题的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 “哪句话呢?” 有人忍不住问道,语气中带着些许期待。 “她说自己有两个孩子。”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落在众人的心里。 在场的几位夫人心里都有数了,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没有一点手段是不可能轻易有第二个孩子的。 尤其是在那样的背景下,能有第二个孩子更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和能力。 另一边。 几个少女躲藏在花丛之后,偷偷地瞥向她们。 她们躲在花草之间,眼神中充满了羞涩和好奇,仿佛怕被发现又不敢挪开目光。 “她就是……好漂亮哦。” 其中一位少女轻轻地说,声音中带着钦佩和羡慕。 宋纯心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 她的眼神中也闪过一丝赞赏,但她并未多说什么。 几个人一下子安静下来,似乎都在回味刚才的那一幕。 宋纯心想起了自家老太太的意思,以她的地位,真正的豪门不会愿意娶她,反而路大人才合适。 虽然表面上看家世不如人,但他手握实权,很多人一辈子都未必能到他那个位置,所以能成为路大人正妻已是高攀。 如果不是有些特殊情况,也轮不到跟她这样的庶女议亲。 就算成事了,也需要家里多给她些支持。 可惜母亲总不愿意松口,老太太又不可能为此跟母亲闹翻。 这让宋纯心感到有些不安,她害怕这么好的机会可能会白白错过。 对方即使再美貌对自己影响不大,反正嫁过去做侧室,不喜欢就不见面罢了。 至于感情方面,如果有心想要得到更多注意的话,那就尽力争,至少未来路大人的功名还能惠及自己的孩子。 她最怕的是母亲的想法。 母亲的态度决定了这件事能否顺利进行,她不想让这么好的机遇从指缝中溜走。 这样的机遇要是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 难道,母亲还想让她嫁回娘家? 但是两相比较之下,她更希望嫁给路大人。 她深知,如果回到娘家,自己的命运将变得更加无法掌控,而嫁给路大人,虽然未来依然充满未知,但至少可以脱离眼前的困境。 她该怎么才能成功嫁给路大人呢? 宋纯心心中无数的疑问与困惑纠缠着她,使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她知道自己必须要有计划,可是如何制定出一个既能让她顺利嫁进路家又不会引起母亲怀疑的方法呢? 宋纯心清楚自己该怎么做,但又缺乏勇气。 每当她想到那个可能的结局时,心里总是一阵发冷。 第86章 平衡点 她害怕一旦失败,不仅婚姻大事落空,就连现有的生活也难以保全。 她明白,在这个充满变数的世界里,稍有不慎,便会跌入无尽深渊。 她现在的处境,如果走错一步,可能会陷入绝境。 每一步都显得尤为关键,她不敢拿自己的未来去冒险。 她反复权衡了各种利弊之后决定采取更加稳妥的方式来争取路大人的青睐,并且在行动之前尽量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宋纯心头一抬,看见以前的好朋友正在旁边推搡着谢玉人。 看着这场景,她突然有一种莫名的预感——也许不仅仅是她对路大人抱有好感,对方也有可能成为了别人眼中的“佳选”。 谢玉人害羞地低下了头:“别胡说……没有的事……” 她的声音轻微颤抖着,仿佛是在极力掩饰某种不为人知的情感波动。 宋纯心看着这一幕,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宋纯心的心猛地下沉,强忍住内心的担忧:谢家也有意向与路家联姻? 不同于她的尴尬处境,谢玉人是二房的正统女儿,这意味着她拥有更多的资源和支持。 宋纯心意识到竞争对手的存在增加了她成功的机会的难度。 “你看你的脸都红了……” 好朋友继续调侃着,语气里带着一丝羡慕和嫉妒。 这样的对话让宋纯心更加不安。 “你才乱说呢……” 谢玉人轻声反驳道,尽管表面上看起来依旧镇定自若,但从她的眼神中却能看出几分慌乱。 这让宋纯心不得不更加警惕。 …… 见山殿外边。 备公公和叶公公同时把笨重的酒鼎放下,将身份牌递给守卫。 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看似寻常却又充满不确定性的日常事务。 守卫记下他们这次进出的次数后,再次放他们进去了。 “备兄弟,清水这小子明显在欺负你,什么事都让你顶替。” 叶公公有些不满地说道,显然对同事间不公平的工作分配感到愤慨。 “不是这样的,他腰不行。” 备公公轻轻摇头,试图解释清楚状况。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话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他腰不行?若他的腰不行,那宫里的人就没有一个好的了。每次遇见宫里的主管,他那腰弯得比谁都快,这边走,这里人少……” 叶公公仍然不相信备公公所说的话,他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瞒。 “好。” 备公公不再多言,他知道再多的争辩也没有用。 片刻之后,两人迅速放下酒鼎,低头退开。 为了不引起太多注意,他们默契地保持低调。 三五个年轻的皇室成员从不远处跑开,似乎在逃避着什么。 七八个太监、宫女紧追其后,喊声不断,形成了一幕追逐的游戏。 场面混乱但却并不失秩序。 等一切安静下来,两人麻利地举起酒鼎继续前进:“下次你别给他替班了,看看他自己怎么办!” 叶公公建议道,他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迫使对方改变态度,以达到平衡的状态。 林备憨憨地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了几分朴实的神情。 他不停地反复多次放下又抬起那沉重的酒坛。 两人一步一步地向存放酒坛的地方靠近,随着他们逐渐走近那里,也就意味着他们已经渐渐接近了那些贵族们的活动范围,空气中似乎都弥漫起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林备费劲地把沉重的酒鼎缓缓抬上了台阶,喘息声在这宁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当然不会去寻找自己主人的位置,他知道这个时候还是做好手中的事情更为重要一些。 “快点,小心一点,放在那边。” 旁边的一个人催促道,生怕有任何闪失破坏了这次盛大的活动。 这时,所有管事都在紧张而有序地检查着自己负责的各种物品,确保每一项都完好无损、整洁有序,以期给尊贵的客人们留下深刻的好印象。 菜公公正忙得不亦乐乎,在他周围的来往不断,各路仆役川流不息地跑来跑去准备着。 而此时,备公公正站在一个经常被汗水浸透的地方,用手中的衣服扇风驱散炎热,同时耐心等待着下一轮工作开始。 “叶哥。” 他的声音很低地说,仿佛是怕打扰到周围繁忙的一切。 叶公公听见了同伴的声音,马上递过一碗水,这在这个地方可是非常受欢迎的待遇。 因为他总是记得在适当时候给大家提供喝水的机会,这样的关怀使得他在宫中人缘极好。 “那边放风筝的好像是小公主们和小皇帝吧?” 备公公有些好奇地看着远处嬉戏的孩子问道。 叶公公正低头查看什么东西,注意到备公公立刻将目光收回来才开口回答说:“是啊,除了他们,应该还有几位大臣家的孩子也参与其中。” 话音刚落,一只鲜艳夺目的风筝却意外地掉到了他们头顶上方的大树枝头。 周围立刻有很多双眼睛都被吸引过去了,大家都惊讶于这样一个突发现象,并且迅速反应过来这可能是某个贵人家孩子遗失的玩具。 “糟糕了。” 菜公公立刻警觉地说道,意识到如果不尽快采取行动将会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于是立即命令所有人:“所有人都拿着还没有登记过的物品退回到后面!一定要动作迅速!快!赶快行动起来!今晚我会让大家都有肉吃的!我说话算数!” 听到这话后,林备与叶公公立即拿起了手边的酒鼎就赶紧撤退至更安全的位置去了。 没过多久,原本还是一片喧闹混乱的场地瞬间变得井然有序起来,一切看起来就像是从来没有被打乱过一样。 三四名小太监手持着长竹竿出现了,但是他们并没有直接上前提取那高挂树枝间的风筝,毕竟他们必须谨慎行事,特别是在皇室的小主子们即将到来之前更应如此。 因为没有人能够确定这些孩子们是不是真的想要那只挂在树上的风筝,也不知道他们会希望用什么样的方式把它取下来,是要求完整的还是哪怕有点损坏也可以? 然而即使如此也不能完全什么都不做地干等着,只能无奈地举起竹竿站立原地耐心等候着进一步指示的到来。 第87章 赌一把 十一公主、十公主、十二皇子等人在众人的陪同下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威严和高傲,仿佛整个皇宫都在他们的脚下。 为首的小公主,扎着两根精致的双辫,辫子上还缠绕着彩带,耳朵上挂着一对粉色的珍珠耳环,显得格外可爱。 她抬头仰望着天空,满眼的惊喜和困惑,似乎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那风筝是如何飞起来的。 “十一妹妹真牛啊,风筝放得比我上次高多了。” 一位年纪略小的公主赞叹道,语气里充满了羡慕。 “没错,没错,十一姐姐太厉害了。” 旁边一个稍微年轻些的孩子也附和着说,声音里流露出由衷的钦佩。 “十一妹妹真是太棒了。” 另一位跟班的孩子同样夸赞道。 这一群人似乎都以十一公主为中心,因为她不仅长得可爱,更重要的是,她是皇后娘娘最疼爱的小女儿。 在这个大家庭中,得到最高权力者的宠爱就意味着拥有了无数的好处。 十一公主原本心里还有些犹豫…… 但既然大家都这么说,再加上身边宫女和太监们的不断夸奖与称赞,让十一公主的心渐渐变得温暖而骄傲起来。 终于,她决定暂时接受这个事实:“给本殿下把风筝取下来。” “是。” 等候在一旁的一名宫人听闻此话后立刻拿起了一支长竹竿,朝着天空中的风筝努力伸去,企图将它取下。 忽然间,一个柔和且充满宠溺意味的声音打断了周围的忙碌景象:“这是谁在这儿自称小殿下呢?” 那声音如同春风拂面般温和又充满关怀。 十一公主的眼睛顿时一亮,兴奋地喊出声来:“三哥哥!” 紧接着,她像个小鹿一样轻盈快速地奔向那位刚来到她面前的人——这正是她在整个皇宫中最喜欢、也是最受尊敬的三哥。 周围除了几个仍旧专心于为公主摘风筝的侍从和几位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的小主子之外,其他人包括众多随行人员全都恭敬地跪倒在地,迎接突然出现的重要人物的到来。 周连衡满脸笑容、充满爱怜之情地抚摸了一下他心爱妹妹的脑袋:“风筝是不是卡到树上啦?” 十一公主则有些不服气地轻轻哼了几声,但她心底其实是不愿承认自己刚刚遇到麻烦的事实的。 就在这个时候,孙妈妈刚好走过来通知众人该吃饭的消息,当她远远望见这边的情形,特别是看到了树枝上悬挂的那个色彩鲜艳、图案精美的风筝后,立刻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孙妈妈只是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并没有打算上前打扰公主们正进行着的小活动,反而小心翼翼地选择绕路前往目的地去了。 菜公公看到这一幕也赶紧识趣地悄悄退到了一边,不再继续往前凑热闹。 而在不远处的一丛灌木之后,藏着一张好奇而警惕的脸庞。 只见林备悄悄探出了半个头,谨慎地观察起外面的情景来。 他心中早已预演了无数次,每一个细节都像是电影般清晰地在他脑海中回放,包括那只即将落下的风筝,以及所有此时此刻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一切都如他所愿地发生了。 林备缓缓地喝完了最后一口水,将空碗轻轻地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很自然地向窗外瞟了一眼。 他似乎不经意地问道:“叶公公在那边干什么呢?” 就在这个时候,孙妈妈正好缓步走到了这边。 院子不算大,空间有限,因此众人都挤在这一小块地方,显得颇为热闹和拥挤。 林备转过身,面对着众人,开口说道:“那边的是七皇子和十一公主吧?”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自豪,仿佛自己已经预料到了一切。 看看他是多么机敏聪明啊! 尽管从来没有见过这些贵族们的真实面貌,但他仅凭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其实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偶然间听别人提到过十一公主的存在,这让他的猜测变得异常准确。 哈,真是太机智了! “别瞎说了,赶紧住嘴,那是三殿下。” 老叶有些紧张地反驳道。 林备却不服气:“这怎么可能呢?他们的样子明明如此相似,毫无疑问就是兄妹。你就别骗我了,不可能看错的!” 他坚持自己的观点,坚信自己的眼睛不会欺骗他。 然而,叶公公的位置刚好被花藤遮挡住了视线,根本无法看清孙妈妈所在的位置:“你是怎么看出他们是七皇子来的?” “我两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的背影简直一模一样。如果不是亲兄妹的话怎么可能这样?” 林备试图说服对方,并解释道,“如果能看到三殿下和赵婕妤的话那还好理解些,可现在我实在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解释这件事。” 但是,另一边的人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作为同一位帝王的孩子,长得相像再正常不过了。你这样的推论毫无道理可言。” “不、不是的,你说的道理并不适用于此。我知道你在故意混淆视听。他们两人那种神似的表情,是言语难以描述的默契,你只要亲自去看看就能明白了。否则我们不妨赌上一把,如果你真能说服我的话也未尝不可。” 正当叶公公正犹豫是否再去确认一番的时候,显然他已经对自己的判断没有了多少把握:“你稍等片刻,我去核实一下。”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一侧。 菜公公内心深处恨不得立刻上前拔掉眼前这两个人的舌头。 心里默默地嘀咕着:不停地说什么七皇子、三殿下的…… 连主人家的模样也能随意讨论,简直太不识趣了吧! 更让他震惊且不敢正视的是孙妈妈此刻的脸色,简直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冷酷…… 孙妈妈却依旧神色平静,就像是两只夏夜的萤火虫在争论冬天的雪花到底是蓝的还是绿的一样,仿佛这种争论根本不值得她为之动容:“让他们从小路走吧,咱们还得赶紧去宴会那边。” “是,是。” 叶公公连忙应声,同时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身旁这位平日里难得见到几次的小主子。 第88章 把握机会 他心中暗暗嘀咕,“这眉眼……好像更像是七殿下呢……确实挺像的。” 孙妈妈没有再多停留,转过身便继续前行,她的步伐稳健得就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刚才那些无厘头的闲聊一样。 但她的心中却只挂念着宴会的进展和各种琐碎的事宜,不容许有任何闪失。 菜公公等到看不见孙妈妈的身影之后,立刻怒气冲冲地上前一步,一脚踹向小叶子。 这一脚直接将他踢到了旁边的酒鼎上! “让你说!你还敢说!”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已久的愤怒。 就在小叶子摔倒的那一瞬间,林备已经迅速冲了上去,挡在了他的面前。 脸上满是吃惊之色,连自己怎么出现的都有些恍惚:“您打……奴才……”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小叶子额头上立刻流出了鲜血,他急忙拉住叶公公,一同跪倒在地:“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请菜爷爷饶命,请菜爷爷饶命。” 颤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恳求与无助。 看到这一幕,菜公公立刻清醒过来,犹如被人突然敲响了警钟。 糟糕! 他刚刚实在是过于冲动了。 万一有人问起小叶子是如何受伤的,他不是得从头解释一遍不可? 这岂不是生怕事态传开么! 他不由得懊恼起来,觉得自己真的应该学一学孙妈妈的做法——假装没听见,径直走过去就可以了。 毕竟那两人不过是胡言乱语而已。 可是他自己却是被这话戳中了心头的某个敏感点,才会紧张得完全失了分寸。 想到皇后的难产经历,虽然自己并没有亲历其境,但光是从那些传言中就能感受到当时情况有多么危急。 而如今这两个人的闲聊正好触及了那段令人不愿回忆的往事,令他一时之间慌了神。 还好孙妈妈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毕竟是亲眼见证了三殿下降生的人,对于那些毫无根据的传言自然是不屑一顾。 否则真要是因此惊扰了大家,那就真的太不应该了。 简直——要命啊! 这种情况实在是太让人头疼了! 但现在菜公公正好言相劝,以掩饰自己的失态:“打你们也是为了让你们记住些教训!殿下们的名字是你随口可以提的吗?!你们都不认识三位殿下,难道连怎么活下来的都不知道了吗?” “是,是,菜公公说得对,谢谢菜公公教诲,谢谢菜公公教诲!” 两个宫人吓得直哆嗦,不停地磕头谢罪。 菜公公看着他们的样子,心想也许真的是自己多虑了吧。 他们确实不懂事,只是因为一时的疏忽犯下的错误,并不是有意冒犯。 但宫里的事,谨慎点总是没错的。 “起来吧,赶紧去找药膏包扎。” 他说道,语气虽然严厉,但也带有一丝关心之意。 “谢谢菜公公,谢谢菜公公。” 两人一边说一边起身,连忙去找医药箱来包扎伤处。 …… 宴会上。 皇后的身边站着的不再是孙妈妈,而是换成了张嬷嬷。 祈语笑好奇地抬眼望去,心中有些不解:皇后的贴身丫鬟很少替换,除非是有紧急情况发生? 赵婕妤也随即注意到了这个变化,她皱了皱眉,显然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不过很快,孙妈妈笑眯眯地跑了过来,与张嬷嬷低声交谈几句后,又匆匆向后宫走去,显然是去调配和安排某些事务。 看到这一幕,赵婕妤收回了目光,她心中有了些猜测:没有哪家小姐落水、哪家孩子出事能让孙妈妈亲自处理。 原来是因为太忙了,或者是宫里某个重要人物出了状况,需要孙妈妈帮忙解决。 哼,三皇子还没有被封为太子,皇后宫里的人都敢这么疏忽,真是太不像话了。 这不仅关乎规矩,更是涉及到了宫里的权力平衡。 赵婕妤转向皇后娘娘,和景妃娘娘一起夸奖王二夫人家的女儿品德优良、行为得体。 皇后娘娘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也觉得王家的女儿确实是不错的人选。 毕竟,连衡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她确实看中了王家的孙女,希望将来能有这样一位贤妻良母陪伴左右。 赵婕妤心中十分清楚,未来成为儿媳的人选应该是王家的女儿了。 对她而言,这样的选择也让她非常满意。 祈语笑垂下了头,静静地倾听着四周人们的议论。 然而,在他不经意间用余光扫视身旁时,发现孙妈妈已经不在了。 难道是因为后宫里还有些事情急需她亲自监督和管理? 还是说…… 祈语笑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正在悄然发生! 就在今日,三位皇子、赵婕妤、皇后以及原本应该一直陪在皇后身边的孙妈妈都齐聚此处…… 这是否意味着孙妈妈可能已经掌握了某些重要信息? 这样的大动静可不常见。 从现在的情势看,事情可能在宴席结束前就会有新的变化。 因此可以推断,孙妈妈之所以会如此匆忙地离开,一定是因为涉及某个与她密切相关的重大秘密。 即便是在猜测阶段,也应该先抱有一丝疑惑再去逐步探查证据。 但孙妈妈竟然直接晕倒在地! 这似乎表明,她手中可能掌握了确凿的证据,足以证明三位皇子中的一位并非皇后的亲生子女! 又或者,这件事的关键问题正隐藏在她的身上! 而孙妈妈从小就跟随并服侍着皇后,是舒家出身的忠诚侍从,按理来说是绝不会轻易受到收买的。 否则的话,皇后根本无法坐稳自己这个位置。 既然这样想来,那么孙妈妈一定会仔细考虑这位三皇子的真实身份,并把情况告诉皇后。 当这一切真相揭开之时,皇后还会像如今这般友善地看着赵婕妤吗? 祈语笑轻轻地为舒老夫人倒了一杯茶,随后眼角不经意地瞥向正在不停地夸赞王家姑娘的赵婕妤。 这个女人的笑容温婉如春风,她的每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即便是身上的衣着也十分朴素,并不显山露水,仿佛是在刻意隐藏自己的光芒,一切的行为似乎都旨在讨得皇后娘娘的好感与支持,从而获得更大的利益——比如扶持一个她所中意的人登基称帝。 这确实是极其聪慧且懂得把握机会的人。 第89章 不服气 然而,想到她曾经残忍地杀害了那么年幼的路辑尘,又怎能保证自己每一步都能走得这般顺利呢! 不知道在下一次皇宫宴席上,她是否依然能够毫无压力地坐在皇后的身旁,每次开口都会引来满堂宾客的一致赞美与祝贺。 舒老夫人盯着面前那刚泡好的热茶,突然间从自己的手腕上取下一只精致的玉镯子,随即轻轻地把它套进了祈语笑的手腕里,紧紧按住了对方想要推辞的手:“你我何必如此生分。” 她总是想尽一切可能去照顾那些被交到手里的女孩,尽力做到最好。 回忆起过往的经历…… 如果当初事情的发展有所不同的话…… 恐怕萋萋也就不会代替别人承受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了吧。 这些年来经历风风雨雨一路走来,真没料到周启竟然会如此轻易地将从前抛弃他之人重新接入宫中! 想到这里,舒老夫人心里不免涌起阵阵悔恨之情,若是自己当时能够表现得更加坚定一些,也许就可以探索到另外一条出路了,何必要硬逼萋萋嫁给那个男子,毕竟自己的女儿可是那样一个充满自尊心的小女孩啊,最终却只能面对这样的结果…… 幸运的是,舒老夫人的家族当中还有男性继承人可以争取更高地位的机会,绝不能就此放弃,必须努力完成逝去亲人的未竟心愿。 看着这位慈祥老人脸上布满岁月痕迹但仍充满温暖笑容的模样,祈语笑恭敬地接过手中的礼物,低声道:“真的非常感谢您的好意。” 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是当今皇后的长辈,更是因为她是那位不幸早逝的孩子——也就是路辑尘的母亲这边的家庭成员。 内心深处,只希望老太太不要责怪自己曾经给她亲爱的女儿带来了那么长时间的忧伤吧。 …… 宴会结束后,大家都各自散去。 路辑尘从马上小心翼翼地把两个孩子抱下来,轻轻地将他们放在地上,随后他恭敬地站在祈语笑的马车外,挺直了背脊,眼睛微微眯起,带着几分疑惑:“你心情很好?” 祈语笑掀开车帘,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她听着远处传来的喧闹声,心情更加愉快:“那么明显?” 路辑尘愣了一下,似乎被问住了,随即也不自觉地笑了笑:“是的,很明显。” 几个小丫头忍不住看了过来,心里偷偷地想:二爷笑起来真帅气啊,平时总是板着脸,看起来怪吓人的。 就在这时,路老夫人看到儿子准备往那边走,急忙使劲咳嗽一声:“回来!” 祈语笑立刻转过头去看,只见路老太太立刻垂下了头:她的嗓子明明好得很,根本一点问题都没有。 林嬷嬷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看来苦日子还没过够,总爱管些闲事:“老夫人请吧。” 对,赶快走吧,可不能让祈语笑发现给她叫大夫来呢。 祈语笑牵起两个孩子的手,一脸轻松地向家中走去,微笑着说道:“没为什么,就是心情好。” 路辑尘紧跟着她,顺便牵住了路砚的手,他的语气也透出了一丝欢快:“心情好就好啊。” 路砚瞅了爹一眼,兴奋地跳了几下:“我们大家的心情都挺好呢。” “小宝也好哦。” 路砚说着,让爸妈拉着自己,开心地探身去逗弟弟,“是小宝的心情也很好,记住喽,心情很重要。” “学我这句话不行的哦。” 只有他能说这种“哦哦哦”的话。 突然,路砚感觉到爹的手握得紧了一些,他抬眼一看,便看到了表姨妈在廊下迎接祖母。 路砚顿时摆出了一副小大人的姿态。 路辑尘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变成了严肃与冷静的表情。 苏云婵愣住了,心中疑惑不解,就在刚才,路大人还一直冲着祈语笑笑…… 刚才的一切都变得如此不同…… 祈语笑的心情一点儿也没受影响,她再次握住大儿子的手,带着满脸的笑容,从容地带着孩子们先走了。 苏云婵看到这一幕,立刻转头看向婆婆和路大人,发现她真的就这样走了! 连婆婆还没有进家门呢! 而路大人也没有迈进家门一步! 但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似乎这种行为是理所当然的。 路老太太挑剔地叮嘱大侄媳妇以后应该到门口迎接他们,这样才会有人看到她是高门大户的太太,有个孝顺又听话的大儿媳。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谁又能注意到这些细节呢? 听着婆母一条条意见,甚至具体到了应该怎样让她老人家居家,准备些什么东西。 可是,刚才是谁,好像没见到自己一样,直接走过去了! 难道他们看不见吗! 还要教这个明明身体不舒服还在等着接她的亲戚? 林嬷嬷却点头表示支持自家的老夫人,路老太太更是自信满满,觉得自己的每一条意见都很合理。 接着,她又开始谈论起了衣着的问题,喋喋不休。 苏云婵越听心就越压抑,感觉心里难受极了,仿佛有块大石头压在心头。 路辑尘见状感到不便再停留,便跟着离开。 走到转弯处时,恰好遇上了急匆匆赶来的表哥。 他直接向表哥询问起关于调任的事情。 路竞阳停下来,硬着头皮回答说,调任的事卡在了彭千户那里。 苏云婵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路辑尘,看了看低头回应的路竞阳,不由得回想起之前路辑尘跟祈语笑说话时的样子,以及现在对待下属的态度,内心不禁有些不悦。 他是你‘表哥’,不是你的手下。 路老太太兴致盎然地讲着外面学习的一些心得,她滔滔不绝,认为儿媳可以跟着自己学到很多有益的东西。 苏云婵猛地提高了声音:“姨母!您的儿媳妇才刚进来!” 您怎么没注意到呢! 所有人都同时看向她。 感受到路辑尘的目光,苏云婵尴尬地低下头,她…… 本来没打算喊,但是祈语笑确实进去了…… 她心里暗自责怪自己多嘴,但又忍不住为祈语笑感到委屈。 路辑尘移开目光,继续问道:“是因为彭多粟?” 路竞阳也收回目光,回答道:“正是。” 第90章 寻找水源 路老太太显得不高兴:“你们在谈事情的时候怎么提到语笑来了?她在外辛苦一天肯定累了,当然要休息。不像你,整天呆在家无所事事。” 面对这不公平的情形,苏云婵忍不住落泪,哭了起来。 既然没人帮忙解决,干脆大家一起不好过吧! 听见声音,路竞阳连忙上前安慰。 然而,路老夫人一看祈语笑不在,便肆无忌惮地坐到地上大哭起来,那哭声比侄媳妇的还响亮,而且还能边哭边骂:“我才刚进门啊!还在大门口呢!这是存心让我丢脸吧!我究竟做了什么错事!” 路竞阳见状急忙去安慰姑母,他一边劝说着,一边试图将姑母扶起来,但路老夫人的哭声愈发激烈,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倾泻出来。 苏云婵看着这情景,哭得几乎站不稳了。 她原本只是一时冲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心中充满了无助和委屈。 路竞阳只得去找二弟帮忙,却发现二弟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 大门自从“姑母”坐地大哭后就紧闭了。 门廊下只剩下一位年轻人和一个老人家在哀嚎,好像他们的精力都比自己旺盛似的。 他感到头疼不已,不知道如何收场。 突然,路竞阳生气地吼道:“全都给我闭嘴!” 路老夫人吃惊地看着他:“你居然敢叫我闭嘴?” 苏云婵也没想到路竞阳会这么对她发火,她的七分假装瞬间变成了十分真哭泣,然后转身跑回了自己的院子,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的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路老夫人用力拉住儿子的手臂摇晃着:“你去管教她!你必须管教她!你娶的什么媳妇啊!这不是存心想让我早死吗!” 她的声音颤抖着,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在坤仪宫西苑的小屋里。 孙妈妈靠着桌椅边,她的手脚不停地打颤,冰凉得像是被冷水浸过,眼神也跟着颤抖起来,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昏厥过去。 她不断地安慰自己说,这不可能,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 但她的心底却充满了无法平息的疑虑和恐惧。 可是,她以前从没怀疑过吗? 她深深地问着自己,脑海里翻涌起那些埋藏已久的记忆。 实际上,在心底最深处的某个角落,其实是有过一丝丝疑问的,尤其是在那一刻,她亲身经历过的一幕幕再次浮现在眼前——是她亲手从永固姐姐的怀里接过的孩子。 那个小小的身躯在那一刻变得沉重万分。 回忆拉回那日。 皇后生产时,整个坤仪宫内的气氛异常紧张而忙碌,屋内人声鼎沸,场面极其混乱。 孙妈妈与永固姐姐以及其他两位助产婆始终守在皇后的身边,不离不弃地陪伴着这位即将临盆的母亲。 窗外,一股股黑色浓重的烟雾滚滚而来,不断冲击着窗户,但房间里的焦点只集中在那个正经历生死边缘挣扎的新生命上。 为了能让这个新生儿顺利降生,他们已经尝试过了多种方法,最终,在无可奈何之际,一位有经验的老助产婆果断决定采取极端措施——用力按摩皇后的腹部,这才让小皇子得以安全降临人间。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整间屋子内已被浓厚的烟尘笼罩,几乎令人睁不开眼睛。 永固姐姐迅速动作起来,用事先准备好的柔软衣物将这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宝宝包裹起来。 与此同时,其他几位宫女和太监们急忙冲上来,试图将体力耗尽、气息奄奄的皇后扶出去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以争取更多救治时间。 就在这个时候,皇后虽然身体极度虚弱,但她仍坚定地要求见一眼刚刚降世的宝贝儿子。 无奈之下,永固姐姐只能小心谨慎地把手中那个还未来得及仔细端详便已包好了的小家伙递到半闭着眼睛勉强睁开一线光亮的母亲面前。 至于皇后是否真的有机会看清自己的孩子,孙妈妈心中其实非常清楚:恐怕…… 没有。 紧接着,伴随着最后一丝力气耗尽,皇后终于还是没能抵挡住疲劳与疼痛带来的侵袭而彻底失去了知觉。 此时此刻,浓烈的烟火味充斥着整个空间,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勉强睁开眼睛也不一定能看得清什么东西。 而所有现场人员的关注点则完全转移到了如何确保昏迷中的皇后能够脱离当前危境以及怎样更好地保护新生皇子的安全问题上来,于是乎,这项重任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孙妈妈跟永固姐姐这两个人肩上。 那时候大家心里想的都是尽快撤离这块危机四伏的地方,哪里还有心思顾及其他。 在这种紧急情况下,所有人都表现得十分理智且目标明确。 对于当时的决定以及随后发生的事情,她们当时确实没有考虑太多,更别提会产生任何关于孩子身份的猜疑或担忧了。 毕竟,在如此紧迫的情况下,谁能预料到居然会发生换错孩子的这种意外呢? 很快,皇后被安全转移走,她与永固姐姐紧跟其后。 但就在这时,房顶发出一阵可怕的吱嘎声,随即轰然倒塌,将她们的退路彻底封死。 众人不得不四处逃散,场面一度陷入了混乱之中。 为了不走散,她紧紧握住永固姐姐的衣服一角,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两人未曾分离半步,试图穿过人群中那些慌乱的人影。 外面的救援者已经赶来,他们加快速度往里浇水灭火,可是烟雾实在太重了,导致视线几乎完全模糊,让她不敢放开手里的那一丝依靠。 这时,永固姐姐看见旁边有个装满水的盆子,便轻声地吩咐她去拿来为小皇子呼吸提供湿润的空气。 她迅速而坚定地跑过去取了水盆,接着她们继续寻找机会转移,希望能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暂时躲避。 场面极其混乱不堪。 呼喊声、哭泣声夹杂在一起,让人感到无助和绝望。 在不知道转了多少圈之后,她们终于来到了一个偏殿里。 她的头脑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期间,永固姐姐曾几次不慎跌倒。 原本覆盖在小皇子口鼻上的湿布因为长时间的使用,早已干燥无用了,急需找到新的水源。 第91章 人心险恶 忽然间,孙妈妈瞥见不远处有个大水缸,急忙奔过去想要接点水来用。 然而此刻,大火却猛然窜出,一下子将二人分隔开两边。 当大火再次被扑灭一些,重新看到永固姐姐时,只见她躺在地上,怀里躺着一名婴儿,在她不远处还搁置着另一名婴儿。 孙妈妈不顾一切冲上前去,抱起了认为是永固姐姐手中的小皇子。 那时的永固姐姐已经说不出话来,全身伤痕累累,气息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 孙妈妈连忙把怀里的宝宝安置在一旁,然后过来扶她,可惜一切都晚了。 当伸出手触及之际,对方已不幸离世。 抱着幸存下来的小皇子,同时又顺手抱起在地上哭泣的另一个孩子,她鼓起最后的勇气,毅然决然地冲出了燃烧着的大殿外。 那么,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她有过疑问吗? 那一刻根本来不及去想这个问题! 情况紧迫,任何的犹豫都可能导致局势失控。 在这个关键时刻,宫里的小太监们尽管喋喋不休地发表着自己幼稚的看法,但没有人愿意理会他们那些毫无见识的观点。 即使他们真想造谣生事,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如果让林备这个低微的小太监随便乱说一气,旁人只会觉得是这小子多嘴了而已,在宫廷这种严格控制信息流动的地方,怎么可能允许有话多的人存在? !即使这样的传言不幸散播开来,大家也只会把它归咎于一个小太监毫无根据的胡言乱语罢了,皇后与三皇子完全能够利用这一点在皇帝面前为自己赢得同情。 这样一来,最好的策略其实是孙妈妈因为不满而动手教训了一下林备,从而故意制造出一个看起来像是无辜之人受害的情景。 这样,三皇子的对手们就有机会借此做文章,把并非事实的事情打扮得就像是皇后或者是赵婕妤心虚掩饰的行为一般。 可是现在的情形却让他们彻底地陷入了被动之中。 而且,怎么就莫名其妙地生病了呢? 那天明明风也不是特别大,尤其是到了夜晚更加是一点风都没有,难道还能是因为被什么事情吓到才生病的吗? 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想到这里,秋平忽然愣住了,紧接着他猛地转过头来看向了夫人。 同一时刻,祈语笑也正好望向了秋平这边,似乎两人心里同时闪过了同一个念头:“必须紧密监视皇宫内的动静,万一要是孙妈妈真的病逝了,咱们这边应该立刻派人去告诉皇后娘娘,说明孙妈妈临终前可能听到了什么。” “我明白了。” 秋平兴奋又略带几分紧张地回应道,然后急匆匆地离开了。 此刻的他们,感觉自己掌握了足以改变大局的重大秘密,这消息一旦公布,事情便不可能再平静下去了! 坤仪宫里。 很快,林备的所有相关信息就被送到孙妈妈面前:他是什么时候进的宫,具体年份记得清清楚楚;性格如何,是外向还是内向,是谨慎多疑还是直爽豪迈,这些都写得详尽明了;是由哪位公公执行净身仪式的,这在宫中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点;还有他在皇宫里的哪些地方当过差,每一次的职位变动以及表现都被记载得一清二楚。 至于叶公公,则根本不用特意去查他的背景,因为众所周知,他从小就由宫中的大太监一手抚养长大,在这个深不可测的地方已经摸爬滚打了许多年,可以说对于宫中的大小事情了如指掌。 所以如果他说些没根据的话或做出看似反常的行为来,那么背后必然是有某种目的或者动机存在,而这正好提供了一个调查下去的重要线索。 不过从目前来看,情况似乎比较平静,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异常迹象表明这是有意为之的事情。 菜公公则是一个十足的老狐狸,别说随口乱讲话了,这段时间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小心翼翼,生怕任何轻微的动作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或是引起别人的注意。 此时的孙妈妈显得非常虚弱地倚靠在床上,虽然床边放着一碗粥,但那碗本应暖手又暖心的食物却早已失去了原有的温度,她却连碰一下的兴趣都没有,显然是毫无胃口的样子。 “关于那个女人的事……” 她缓缓开口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无奈。 尽管他们自己并没有见到过那个孩子,但那个女子肯定见过! 而且她的亲信和身边的人也应该有所耳闻,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完全隐瞒得住的。 这便是当初她并未对此事产生过多怀疑的原因之一。 永寿沉默了片刻之后继续开口说道:“我在七皇子院子里面闲逛的时候,无意间与那儿的一位管事阿姨聊起了天,在谈话过程中提到了七皇子平时被照顾得怎么样的话题时顺便问起了之前的小主子。没想到这一打听还真的获得了不少有价值的信息,据说那时候的确是由赵婕妤亲手照料的,直到那个小生命逐渐长大成人,才放心地将他交给其他人看护。” 听完这些话后,躺在床上的孙妈妈顿时气得差点就一把抓住了床边挂着的帘子用力扯下来! 永寿继续平静地说下去:“一般情况下,大约三四天的时间过去后,别人就不会再注意到其中有任何不对劲之处。可是令人惊讶的是,这位赵婕妤竟然格外小心并且特别有耐心,硬是自己一个人承担起照顾重任直至孩子长到六个月大才肯放手给底下人负责。” “但是问题在于,既然如此重视甚至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这个孩子健康平安成长,为什么偏偏等到他生病的时候却又突然选择不再亲自照看了呢?” 孙妈妈心中不禁升起了一连串的疑问。 “难道这不是一种反常的行为吗?明明平日里那么关心爱护,怎么偏偏到了最需要大人关照扶持的关键时刻反而选择放手不管了呢?” 答案几乎是显而易见的——赵婕妤确实知情,并且从头到尾都清楚事情的真相,甚至她亲手夺去了皇后孩子的性命! 第92章 无地自容 在这些年里,赵婕妤一直在装模作样,与皇后亲密无间,在后宫中博取皇后的信任和支持;与此同时,她自己的三个恶子也在皇后这里获得了种种好处! 这消息令永寿怒不可遏,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们的主子怎能接受这样的残酷事实? 皇后的孩子已经不在人世了,而在这个年龄再生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更何况皇上与皇后之间长期的紧张关系仍未得到解决,可以说那三个孩子成为了支撑皇后继续坚强生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想到这里,永寿声音颤抖着说道:“这事……千万不要让娘娘知道……” 他的声音压得非常低,似乎怕被人听到。 孙妈妈当然明白这三个孩子对主人的重要性。 当初皇上纳尹妃入宫时,皇后就已经伤心欲绝;随后,当尹妃与宋相之间的丑闻被揭发时,往日的美好品质仿佛都被一扫而空,曾经的一切都在那一刻分崩离析。 恰恰是在这三个小宝贝来到之后,皇后才得以迅速恢复平静。 她依然是那个性情中带着几分傲气、但内心温婉而又坚韧的舒家小姐。 然而,如今却要告诉她一个令人痛心的事实:她的三个心爱的孩子其实并非亲生的,真正的小主子早就去世了。 这无疑是给皇后带来巨大打击的一击! 但比这更加残忍的是,她居然一直在为杀她孩子的仇人养育小孩! 更可悲的是,对方还能笑得如此欢愉,而她自己则一直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若是简单的意外也就罢了,若是没有人知道实情,只是单纯病逝的话,那就是钱金的错,没能让可怜的孩子在临终前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如果孩子能够最后看一眼他的母亲,或许心中会有些许安慰。 但现实却是,他在孤单和痛苦中离开这个世界。 确实如此! 是有人暗中杀害了她们的小主子! 这个人还一直留在皇后身边,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用那双沾满血污的手铺垫着自己的未来! 那个人不仅冷酷无情,而且非常狡猾,他伪装得几乎无懈可击,使得所有人都被他欺骗了。 这种背叛让人愤怒到极点,同时也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 这样的邪恶如果当事人还不知晓,简直比失去精神支撑还要令人恐惧。 那种无知的状态,就像是活在梦里一样,不知道何时就会被噩梦惊醒。 一旦得知真相,心中的冲击和悲痛将会无比强烈,甚至无法承受。 钱金清楚地知道,即便皇后没有一个孩子,她也绝不会愿意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她的主人即使什么都没有,也不希望做一个只为了仇人的后代奔波努力的对象,那样只会沦为一场闹剧。 皇后的尊严不允许她被人利用,她的人生应该有自己的价值和意义,而不是为了别人而活。 想到小主子,连正式记载于皇家族谱上的资格都没有,墓地里没有留下一点印记,祠堂里也没有一盏灯火供奉,这一切多么让人唏嘘啊! 孩子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这是对他生命的极大漠视和侮辱。 为何偏偏是他,而不是其他任何人的孩子占据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并且享受着荣耀? 如果命运能公正一些,这个孩子的生命本应受到应有的尊重和爱护。 然而现实却让他成为了牺牲品,失去了所有应有的东西。 忽然间,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痕迹,关于存在的证明......” “永寿,快过来。” 钱金觉得,也许通过寻找一些曾经的物品,能够让那个孩子得到某种形式的纪念。 她需要尽快行动,找回那些珍贵的记忆。 永寿赶紧走到她面前。 “你去查查看,把我们小主子曾经使用过的物品找出来,哪怕是他小时候的一张小床……” 这些物品将成为小主子唯一的存在证明,也能让她的心稍稍得到一丝慰藉。 ——皇后来到了——听到这话,孙妈妈和永寿立刻散开站立。 她们俩心里满是疑惑,不明白为什么皇后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来访。 还没等她们完全消化这个消息,已经听见外面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显然,皇后的到访是不容置疑的。 “枝花都没办法帮你诊病吗?看来我需要看看究竟谁有这么大的架子,生病了还能拒绝医生。枝花,你快点上前给她做个仔细检查吧,不用担心后果,我会替你撑腰的。” 永寿见状,赶忙跪下行礼以示尊敬,动作迅速而规范。 当看见站在面前的就是自己一直以来最敬仰的皇后时,孙妈妈从床上迅速地翻滚下床,并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泪水瞬间涌出了她的眼眶! 此时此刻,孙妈妈感到万分愧疚——自己不应该占用宝贵且有限的皇后时间啊! 枝花被这突如其来的局面弄得不知所措,脸上写满了惶恐。 就连一向从容不迫的皇后也被眼前情景搞得摸不着头脑。 她好奇地打量着屋内的一切,心中暗自猜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永寿立刻反应过来,转身向外走去,并命令所有无关人等远离房屋至少两丈远的地方;接着便守在门口处防止任何人未经许可擅自进入房间。 见到这样的景象后,张嬷嬷惊讶不已。 就在不久之前她们还在谈论孙妈妈只是得了普通感冒的事宜,然而此刻对方却呈现出一种极其憔悴的模样,甚至连头发都出现了斑白。 于是她赶紧跑上前去扶住虚弱的孙妈妈,关切地询问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面对此情此景,孙妈妈内心深处充满了无地自容的情绪。 尤其是看到尊贵至极的皇后亲自来到这里探望自己,更是让她无法释怀。 这么多明显的迹象摆在那里,本应该是宋大人家的孩子竟然长得如此像皇帝,这难道不是极为反常的事情吗? 但偏偏过去自己完全没有发现这一点。 现在想来一切都成了她的过错,更导致了一条无辜生命惨遭夭折。 “行了,你现在正处于修养阶段,赶紧起来坐着说话。” 第93章 不是龙种 仅短短两天未见面而已,舒悦儿却发现这位昔日熟悉的面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遭遇了某种巨大的变故一般。 “姐姐……” 舒悦儿话音未落便突然转过脸面向孙妈妈。 张嬷嬷缓缓地放开了紧紧扶着钱姐姐的手,多年以来,她几乎已经忘记了在这样的庄重场合称呼小姐为“小姐”的感觉,那是一种久违的尊重和敬畏。 舒悦儿心里忽然涌上了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身边最得力、最信任的侍女,会突然遭受如此巨大的打击! 她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眉宇间透露出一丝严肃。 她挥了挥手,虽然没有说话,但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传递出了清晰的信息。 张嬷嬷迅速明白了主人的意思,拉着枝花快步离开了房间。 当她们经过门口时,看到永寿站在那里,张嬷嬷先是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犹豫,随后还是走到了他身旁站定。 永寿并没有阻止她们离去,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决定让她们听见这件事。 毕竟,这几个贴身侍婢跟随娘娘多年,是府里不可多得的心腹,早晚都会知道这个秘密。 舒悦儿的目光转向了钱金,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发生了什么事?” 孙妈妈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击垮了一样,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然后不停地磕头,额头上很快就渗出了鲜血。 舒悦儿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对方不断地磕头谢罪,眼神冷漠到令人心悸的地步。 孙妈妈终于抬起了头,满是血迹的额头显得格外惨烈:“小姐,三皇子其实是赵婕妤的孩子啊,奴婢真的从来没有见过刚出生的小主子……” 听到这话,舒悦儿猛地攥紧了椅子的扶手,以至于护甲折断,刺入了自己的皮肤之中,但她依旧保持着平静的声音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立秋宴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孙妈妈将从两个小太监那里听来的一些闲言碎语,还有近日由永寿调查出来的关于赵婕妤如何照顾小主子的情报全部说了出来。 这种事情并不需要什么确凿的证据来证明,在听到那两人议论的时候,她就已经认定了事情就是这样的! 而舒悦儿听完后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似乎是在努力消化这一切带来的冲击。 孙妈妈惊恐万分:“娘娘,娘娘……是奴婢该死,是奴婢该死!娘娘您别吓唬奴婢……娘娘,求求您了……” 舒悦儿眼神空洞、凄凉,低沉缓慢地说:“你刚才说……她见过她刚刚生下来的孩子……她见过的,是不是?” 孙妈妈突然不敢说话了:“娘娘,娘娘!快叫枝花进来!快!快!” 她的声音充满了急切和恐惧。 枝花立刻冲进了房间。 永寿虽然担心但也没多留,咬牙和张嬷嬷继续在外面守着,他们的心情同样沉重,却只能在外面默默等候。 枝花握住皇后娘娘的手腕,感觉到她的冰冷和颤抖。 舒悦儿仍然呆滞不动,凝视着孙妈妈:“她都能够见到自己刚出生的孩子,而本宫却没有见到…… 我的孩子在哪里?他为什么没在我身边?” “娘娘,不,不,不是那样的,您确实是要见小主子,也确实见过,您忘了吗?那时您是多么努力想接近孩子啊,”孙妈妈焦急地解释,“都怪奴婢没保护好小主子,全是奴婢的错,娘娘您没错,您没错——请您冷静下来……” 舒悦儿的手指都在抖,她根本就没那么努力,她当时就应该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绝不让任何人把他带走。 最严重的错误在于自己,她连一次都没有抱过他,甚至连他的温度都没有感受过:“赵婕妤失去的那个孩子……那又怎么样?至少她见过,她亲手抱过……” “娘娘,娘娘!” 孙妈妈重重地叩头,额头上很快渗出了血迹:“这全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娘娘,请您责罚我,求求您不要这么难过……” “好狠的手段……在物竞天择之下,她为了保全自己的孩子铲除竞争对手——她以为我是死人吗——” 舒悦儿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她想大声喊出来,发泄心中的怨恨,但事实上,什么声音都没发出,她的嗓子仿佛被堵住了一般。 枝花迅速给皇后娘娘扎了一针,让她颤抖的手停了下来,同时轻声安慰:“娘娘,请您保重身体……一切都会过去的。” 舒悦儿缓缓将目光转向跪着的枝花,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和疑惑:“你当初为何那么肯定孩子是宋博的?” 声音虽然平缓,但语气里却透露出不可抗拒的威严。 枝花婆婆被吓得六神无主,脸色惨白,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她刚刚得知这等大事,要不是为了给皇后施针,恐怕她早就已经乱作一团了。 可是即使心中如此紧张,也得赶紧完成手头的任务,给皇后施针! 舒悦儿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神中充满了警觉,不让她轻易行动。 她似乎在用这种方式警告枝花婆婆不要轻举妄动。 枝花婆婆看着皇后手腕上几乎要被挤压出来的针,急得直冒汗珠,急忙开口说道:“老奴觉得,女子来例假前八天是不可能怀孕的。皇上不顾娘娘反对的那天,是娘娘来例假前七天,所以依老奴之见,这孩子绝不是皇上的……” 她的话断断续续,显然心里也是没底。 她的计算孕期的方式和太医院有所不同,毕竟皇后和宋相早已对皇上感到绝望,不可能跟了宋相后还和皇上有什么关系。 以她的丰富经验来看,皇后的孩子必定是宋相的后代。 然而,当孩子生出来后竟然长得像皇上,这让她的推论顿时被彻底打破。 她…… 终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而那些见过小皇上的宫人们都这么说,因此她更不敢将自己的推测说出口。 更何况,自从三皇子出生以来,她一直都不敢提及“女子来例假前十天不会怀孕”的说法,但在这件事之前她从未出过错,这才让人们传说她是位能预言的神人。 第94章 担不起责任 舒悦儿终于松开了紧握的手,眉头微蹙,表情复杂难明。 枝花婆婆得以迅速地再给娘娘扎了一针,动作熟练且小心翼翼,生怕有一点差池。 孙妈妈跪在地上痛哭不已,涕泪纵横,悲痛之情难以抑制,仿佛所有压抑的情感在此刻一涌而出。 舒悦儿原以为这一辈子经历了太多,见识也够广,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打动她了…… 那些风风雨雨,那些波折起伏,早已让她心如止水。 结果却发现…… 她其实一无是处。 没有足够的狡猾和狠辣,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才能,到头来没能保住自己的孩子:“那个孩子去世的时候,本宫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让她明白了,自己仅有的一点善良,不过是对他的些许同情罢了,并非幸灾乐祸。 呵。 幸好…… 这份微薄的善心让她没有嘲笑自己的骨肉,不然她真的就一无所有了! 如果没有这点儿人性的光辉,那么她的世界将会彻底沦为空洞的黑暗,没有一丝光芒。 “娘娘,娘娘……” “起来吧。” “娘娘……” “都起来,本宫让你们起身。” 孙妈妈和枝花相互搀扶着,颤抖地站了起来。 两人的手在轻微地发抖,身体也微微地晃动着,似乎连站立都显得很费力。 孙妈妈在这许多年里,第一次如此大胆地看着她的主子,因为她发现主子有些不对劲。 那种不同寻常的坚定和镇定让她感到了一丝不安。 舒悦儿觉得自己状态还不错,真好,扶着座椅慢慢地站起来:“不能倒下,敌人还没败呢……”她的目光坚定,嘴角却露出了一丝自嘲的笑容,仿佛是在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别人说,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个时候软弱。 敌人都没倒下,她怎能先倒下? 刚走了几步,舒悦儿突然身子一软靠在永寿身旁,但只是短短一瞬间,她又挺直了腰板。 她的身体在一瞬间出现了摇晃,但她很快恢复了平静,继续向前走去。 这短暂的一幕,仿佛是她心中坚毅的证明。 她来探望生病的孙妈妈,现在看完了,准备离开,就这么简单:“好好养病吧……” 她的声音虽柔和,但却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 御膳房外面,角门附近的太监住所里。 菜公公正吓得半死,但他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这两天他连佛都不敢拜、鬼都不敢敬,只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尽管心中惶恐不安,脸上却强作镇定,尽量掩饰内心的恐慌。 他知道,任何一点异常的表现都可能引来不可预测的后果。 但是,孙妈妈病了。 接着,皇后又病了。 虽然皇后仅仅是复发旧病,眼睛暂时看不见东西,后来太医用了一些药就好了,可菜公公仍旧心慌得很,身上直冒冷汗。 那份恐惧如同毒蛇一般,紧紧缠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 这次完蛋了…… 倒是那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混蛋安然无恙,因为他们对当年的大火一事毫无察觉,自然也没什么好怀疑的。 菜公公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他们永远不知道真相,这样或许可以逃过这场劫难。 反而是像自己这样知道许多内情的老人才更危险…… 这么多年来,他存下的那些银子一直舍不得用,想着以后老了能在京城周边买个宅院过日子。 如果那时有哪个顽童敢叫他“臭太监”,他就拿银子砸他们。 他会让他们明白,一个曾拥有无上权力的人即使落魄了,也不是可以随便嘲讽的对象。 他是宫里大名鼎鼎的菜公公,曾有的权势比一些家族的祖祠还要显赫。 那些日子里,他几乎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但现在的局面却截然不同。 看来,明天还是把这些银子用了罢,至少在临死前让自己享受一下短暂的富足时光。 如果还有明天的话…… 宋府内。 三不心里一直有一个疑虑未曾解决,皇后娘娘的老毛病竟然没有发作,真的没有任何症状出现,这一点他十分确定。 因为在那片宫苑之中,他们安插了眼线,连皇后都知道那是来自他们的耳目。 然而,令人疑惑的是,她真的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完全没有出门的迹象。 而且,这两日以来,宫中也没有半点消息流传出来。 汴京城如此繁华喧闹,按常理来说,皇后不该阻止别人到这儿来探听情况。 “卫平,你觉得咱们要不要派人去问问呢?” “这还用多考虑吗?咱们主子现在急成这样了。” 卫平显然也认为此刻应当主动出击,不能再这样被动等待。 坤仪宫里。 孙妈妈看着面前低头哈腰正向她说话的小太监,突然愣住了,她的眼里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似乎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 枝花告诉她,女子在月事开始前八天怀孕的概率极小,因此这个未出生的孩子肯定是宋大人的心肝儿。 (温馨提示,不存在绝对的安全期,请勿轻信此类说法) 孙妈妈吩咐下去,“让三不尽快来见我。” 尽管皇后说这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但是作为侍奉她多年的老人,有些责任是逃不掉的。 做好一件事很难,破坏一件事却相对容易得多。 娘娘曾经对她说过这样的话:“犯下了错误,我会慢慢弥补过去的缺失。” 此外,皇后还提出了疑问: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早年间那位不幸离世的小公子就一定是别人的骨肉而非己出? 何必再去挖掘已经长眠于地下的人之遗骸,侮辱其身世呢? 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最重要的不过是一个愿意真心爱护并承担起母职的人罢了。 更何况,在经历了无数波折之后,真正值得守护与坚持的东西变得更加珍贵与难得了。 对宋博而言,二十多年前他的孩子就已经不在了,这件事如同一块沉重的石碑,深深地埋藏在他心底,如今又何必旧事重提,让这份伤痛重新被挖掘出来呢? 孙妈妈也认为没有必要再去翻旧账,但是考虑到他毕竟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与自己小主子有关联之人之一,出于内心的那份渴望,她仍旧希望能够亲口告诉对方这件事情。 第95章 不堪回首 只告诉他一个人,这是她的一份私心,希望在这个世界上能有更多的人记得那个曾经存在于她生活中的小生命,哪怕只是短暂的出现。 ……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在御膳房门口。 三不恭敬地把手中的银两递给了对方,此时此刻他就像是一个专程来拜访远方亲戚的商人,目的只是为了能够和御膳房进行交易而送来这份薄礼。 对于孙妈妈为何会约见自己这件事,三不感到十分不解。 但他还是没有丝毫耽搁,立刻赶来赴约,并关切地询问道:“嬷嬷,娘娘的眼睛最近是否有所好转了?” 接过装满银两的钱袋后,孙妈妈的目光落在了上面精致绣制的文字上,随即毫不拖泥带水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当年在王府里,我因为一时大意错抱了我家小主子与其他人家的孩子,而你们家中或许也曾有一个并非非常重要地位的小少爷,只是他早已经去世多年。” 这番话瞬间震惊到了三不! 难以置信之情浮现在了他的脸上,甚至让他忍不住抬起头紧紧盯着孙妈妈! 他们家老爷从来就没有过任何一个小少爷! 这个事实早已深入人心,根本不存在什么意外丢失或者夭折的孩子:“你说的是……那个女人死去的那个婴儿……?” 感受到面前男人眼神中蕴含的疑问与不解之后,泪水开始悄悄湿润了孙妈妈的眼眶:“从前经常可以看到你出入这里,当时大家还一起讨论并期盼着小主子的到来。因此我想让你知道,事实上我们所等待的那个孩子的确降临过人世间。” 听完这些信息后的三不由得怔愣原地,几近失去控制想要咆哮质问对方:怎么会搞出这种低级错误呢! 你是不是瞎了! 即使真的混淆了两个小孩也不能就这样随便换掉啊! 究竟凭借着什么理由做出这样荒谬且残忍的事情啊! 难道不清楚这样的行为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吗! 即便是距离如此之远,但此刻站在那里就能察觉到三不体内散发出来的滔天怒火! 平时一贯温和谦逊的他,第一次展现了完全不同以往的模样,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让人不寒而栗。 孙妈妈多么希望能够看到三不顾不上身份地位地冲过来指责谩骂她一番。 然而事情并没有按照预想般发展,只见对面之人强压着心中复杂情绪冷冷地回答:“同样有个真相我要告诉你,其实我们那位大人根本就不曾有过任何一位亲生骨肉!” 每个字都透露着无法掩饰的愤懑之意。 闻言,孙妈妈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的光芒?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让她感觉整个故事背后似乎隐藏着更加惊人的真相。 三不冷漠地说:“觉得很奇怪?我们大人从来没进过后院,也没碰过那些女人,谁知道那些孩子是那些女人跟谁生的。我们大人只有这一个孩子,是你弄没了。” 孙妈妈一下子抓紧手里的钱袋子,里面的银子硌得她直疼。 其实…… 她心里明白,宋大人对娘娘的态度或许并没有那么冷漠,但她真没料到会这样…… 孙妈妈低下了头,用颤抖的声音说:“对不起。” “道歉对我没什么用,你应该去我家少爷的牌位前说!或者这根本不关他的事,你们娘娘根本不配被我们大人这么真心保护,连孩子的身份都分不清!” 三不的话语里充满了愤怒和痛苦。 “不是那样的!” 谁不希望维护自己的主子,尤其在这种关乎小主人的事情上。 “是皇上强迫了皇后娘娘!难道我们娘娘就这么容易背叛吗?而且,就那么一次……” 孙妈妈急切地解释着,希望能为自己的主子辩护。 三不突然伸手拽走了孙妈妈手里的钱袋,她的手上被挤出了水泡,疼痛让她忍不住咬紧了牙关:“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声音带着痛苦,就像受到了雷击一样。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可亲自去做这一切! 随后,孙妈妈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从皇上的逼迫,到娘娘的挣扎,每一个细节都被详细地描述了出来。 三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宫门的。 四周的一切仿佛变得模糊不堪,不知道该怎么向大人开口。 为什么偏偏要这样…… 大人心中在意的人是谁,他们这些下人心里都有数。 如今变成这种境况,还不如当初不要发生的好。 …… “嘿!咱们的大红人回来了。” 卫平开玩笑似地搂住了三不的脖子:“你那个旧情人是不是对你脸色不好?” 还没说完,他就发现了对方神色不对劲:“出什么事了?” 三不望着眼前这位与自己一起经历了无数生死的朋友,心中的情感难以言表,“你说,如果我们的小公子生下来了,你会不会愿意去做太监来照顾他?甚至是将来我得恭敬地称呼你一声大内总管?假如皇后没有辜负大人的话,你觉得他会开心吗?” 卫平四处望了望,确认周围无人之后,压低声音回应道:“不要再提这些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如果皇后所生下的那位小公子,真的如传闻般是大人的孩子呢?” 三不在一旁继续追问,眼中闪烁着希望的火花。 卫平面色严肃起来:“你这是在说什么胡话啊!这种事情岂能随便拿来议论,这样子说简直是在对大人不敬!” 言语中透露出一丝怒意。 “可悲的是,我们那位可怜的小公子早已被那恶毒的赵婕妤害死了呀。” 三不的声音变得颤抖不已,仿佛回忆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 听到这话,卫平整个人就像是被雷电劈中一般呆立不动。 看到好友这副样子,三不忍耐住心中翻涌的情感,毅然决然地推开了他的手,独自向前走去。 但他还没走几步,便感到一只手从后面紧紧拉住了自己。 “你到底想做什么啊!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吧!而且你怎么可以肯定当时那个小孩就是咱们家大人的骨肉?也许她们只是故意捏造谎言以报复罢了!” 第96章 无济于事 卫平试图用自己的理智去劝解面前的人,希望能够让他冷静一些。 然而此刻三已无暇他顾,只留下一个坚决的背影,依旧大步向前迈进。 “要是让大人知道了这件事……后果将不堪设想。” 说着这句话时,三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似乎都快停止了一样沉重。 不过,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之后,那份坚定不移的态度最终说服了身边的同伴放弃了劝阻。 当夕阳逐渐西下时,书房里的环境也被染上了一抹温暖而柔和的气息。 窗外最后一缕阳光正轻轻抚摸着地面。 这时宋博正在伏案专心致志地撰写重要文书。 “大人……” 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工作节奏。 原来是仆役三不正悄声站在那里等待主人给予回应。 宋抬眼看了对方一下但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重新低下头专注于手中的工作。 三不见状只好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再次开口道:“奴才刚才去探望了孙妈妈,据她所说,皇后的病实际上是源于内心的痛苦。” 宋博冷笑一声,认为造成她内心压抑的原因实在是太多了。 要求太多自然不容易得到满足,这也没什么好让人觉得奇怪的。 “另外还有一个消息:死去的那个皇儿是皇后亲生的孩子;而第三位皇子则并非由皇后娘娘所生育;目前这件事已经传到了皇后那里。” 听到这话,宋博猛地转过头来,眼神变得锐利无比。 面对眼前这样的情况,三不结结巴巴地开口解释道:“奴才去找孙妈妈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因为听说了这件事情,所以才去通知一下而已。毕竟,现在还不能肯定这个孩子的生父就是您……” 话音刚落,他就立即感觉到一阵后悔,心里充满了恐惧,不知道接下来会迎来怎样的恐怖后果! 但是宋博对此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再次低下头,继续他的文书工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三不站在一旁,腿几乎都要开始抽筋了。 他心里非常紧张,连大气都不敢出,然而无论怎么等待,对方似乎都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终于忍不住轻轻抬起头,偷偷往那边瞥了一眼,却发现宋博依然在专心致志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三不忍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小声唤道:“大……大人……” “嗯。” 传来的声音十分平淡,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三不在心中确认了几遍,自己确实没有被叫去领罚,既然如此为什么会被如此冷漠对待呢? 想到这里,“那次皇后娘娘真的是被皇上强迫的……” 他壮着胆子说出了这句话。 “嗯。” 宋博仍旧低着头忙碌着,刚刚解决完边疆棉花物资增加的问题,手中的活计并没有停歇。 见对方还是没给个说法,三不便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口:“大……大人……” 喊完后他又陷入了沉默,不知道接下来该讲些什么。 本想安慰几句,可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若说是等待着处罚的消息,但现在又迟迟不来。 这时,从那端传来一句:“你不是也提到过了嘛,这个孩子未必是我的。” 三不闻言一下子愣住了。 虽然自己确实曾经这么说过,但没想到…… “退下吧。” 简短而又明确地下令。 三不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只能呆立在那里。 “……” “让你下去听见了吗!” 这一次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受到惊吓的三不顾不上礼仪体统,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出门外,在地上跪了下来,全身上下控制不住地颤抖。 之前作为侍卫负责保护皇后及小主子的任务时,真的已经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啊! 卫平见状也连忙跪下,不敢出声。 他心中慌乱,生怕任何一丝声响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正好卫安从远处转过来,一看这个情形就明白了,悄悄后退一步隐藏起来。 他会帮兄弟料理后事的:“宋叔,那俩咋回事?”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但更多的是对眼前情况的好奇。 “谁知道,刚才还挺好呢。” 宋博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他原本以为事情会顺利解决,没想到却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真够倒霉的:“我去熬碗姜汤,今儿晚要下雨了。” 宋博叹了口气,心中暗自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 宋博换上了朝服,平时穿衣服挺随意的人,这次却非常仔细。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每一件衣服都承载着重大的使命。 其实不是他慢,只是动作慢有助于思考问题。 在他心中,有许多复杂的问题需要理清。 比如怎么让周启痛快点儿死去,后宫的女人怎么陪葬,还有皇陵挖在哪、赵婕妤怎样安置等等。 这些事情都需要他深思熟虑,不能有半点差错。 最后一颗纽扣扣上,宋博推开书房门。 身穿绣着云水图案的深青色官服,在行走中微微摇曳。 虽然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些许痕迹,但这更让他看起来沉稳睿智。 眉头紧锁时眼中光芒温和却洞察世事。 卫平与三一见此情景吓得赶紧挡在门口:“大人您别去呀,求您冷静考虑清楚啊!” 他们心中充满了焦急和恐惧。 “大人请您三思啊!大人!” 两人齐声哀求,声音中带着恳切。 宋博看着他们认真道:“要长远打算,必须得有个‘远’字才行,没有距离计什么划!” 说完拿开二人手中的衣角向外走去。 他坚定的步伐显示出他的决心。 “大人!” 卫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他试图阻止宋博的行为,但似乎已经无济于事。 “大人!” 三一也不甘示弱,他同样高声呼喊,希望能引起宋博的注意。 三不慌忙起身去向皇后报信:咱们大人疯了! 他的心情无比沉重,但又知道必须尽快将消息传达给皇后。 卫平急忙取刀追出去,心想不能带入宫里,就跟着三去找皇后娘娘,请她大发慈悲阻止大人行动,毕竟这是为了救小主子! 他手握着刀,心里默默地祈祷一切都能顺利。 要是拦不住就只能先下手为强,今晚那个皇子在哪儿? 卫平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事情走到最坏的地步。 第97章 牵挂 坤仪宫内一阵忙乱,宫女们急匆匆地来来往往,显得异常紧张。 升晓着急坏了,得到消息后几乎是飞奔着进入内室报告。 她的脚步慌乱,脸上满是焦急的神情。 寝殿里弥漫着浓重的安神香味道,整个房间仿佛被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气息笼罩着。 她直接下跪汇报,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焦急:“皇后娘娘,大人进宫了,请您尽快想个法子吧!” 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 舒悦儿头疼欲裂,穿着松散的睡袍坐在床边,微微皱眉问道,“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事儿?” 外面突然响起一声雷鸣,似乎为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增添了几分紧张气氛。 “我不知道,只听说怕是要出大事,请您出手相助。” 升晓的声音中充满了担忧。 闻言,孙妈妈噗通一声跪下,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都是老奴害了主子们呐!” 她的眼中含着泪水,满是自责和无奈。 皇后只是略微怔愣片刻便恢复正常,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语气依然平静:“起来吧。” 面对如此重要的事情,怎能仅用一个‘请’字就能表达她的坚决,“给我换件衣服走人。” 她的话虽然不多,却足以表明自己的决心。 …… 雨水时而落下时而停止,打在青石板上溅起朵朵水花,皇宫内随行的火把将道路照得亮如白昼,光与影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独特的夜景。 乾德殿前石阶旁站着两个人影,彼此相遇。 一个站在台阶上面,穿着一袭拖地长裙,气质高傲,仿佛任何风雨都动摇不了她的立场。 另一个站在台阶下面,神态沉稳,静静地注视着对方,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舒悦儿盯着他看,夜色湿润而迷蒙,仿佛给周围的一切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尽管看不清他的脸庞,但那种熟悉的感觉让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 宋博也同样注视着她,目光穿越了漫长时光,那眼神中既有怀念又有感慨。 舒悦儿虽然不敢说对宋博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但此刻为了孩子,她真心感激他的良苦用心。 宋博一步步走上台阶,每一步都稳健而有力,随着距离缩短,他越发清晰地看到那个曾经深爱的人。 她在岁月中努力前行,然而光阴并没有善待她。 昔日娇艳的容颜如今已添了几分沧桑。 他这时才愿意承认,宁愿她用一些拙劣的手段追求目的,也好过现在的局面。 这种无奈和痛苦,让他心中生出一种深深的遗憾和不舍。 宋博缓缓收回视线,整理了一下衣襟,准备与她擦肩而过。 雨后的空气带着些许凉意,但两人的心绪却异常沉重。 “等等。” 舒悦儿静静地望着他,眼中充满了恳求的意味。 这里是人多眼杂的地方,即便心中再怎么不舍,她也无法伸出手去挽留。 而宋博也正好转过身来看着她,眼神中有一丝无奈。 他认为这件事情与舒悦儿并无直接关系,如果她真的想插手政事的话,那就随她吧。 但他知道,她的决定绝不会轻率。 “我不能让那些人太轻易就走了。” 她的声音在雷声轰鸣中显得尤为低沉。 这是她内心深处坚定的决心,她想要的是为失去的一切找到正义的平衡点。 她决心将赵婕妤的高氏家族整个铲除。 只有如此,才能让高文莘亲身感受到自己的痛苦和绝望。 毕竟,牺牲别人的孩子,并不是一个母亲能够轻易承受的事情,尤其是当她自己也身为三位孩子的母亲时。 面对这样的情形,宋博其实不想再多做纠缠了,死了一个敌人就彻底解决了所有问题! 可是看着眼前这倔强的女人,他的内心又生出了些复杂的情绪。 此时,在不远处殿门前值班的五品大公公正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两人。 宋博面无表情地问:“你打算要多久时间?” 他的语气冷漠而又直接。 舒悦儿微微一愣,过去总觉得宋博是一个难以捉摸的人物,总是执着于一些令人不解的原则,无论怎样努力都走不进对方的内心世界。 然而如今再见这个男人的时候,竟然从中感受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特别是当他为了一个不可能有所改观的事实仍然坚持在这里陪伴她的时候,这让舒悦儿情不自禁柔声道:“半年可以吗?” 这句话仿佛是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说出来的一样温柔。 只需短短半年的时间。 “如果不答应呢?” 宋博直截了当地回应道,仿佛并没有被那柔软的话语所打动。 舒悦儿轻笑起来,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 夜幕之下,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她的脸颊上,使得这张脸庞看起来分外宁静美好。 随后她轻轻地向后退了一步:“也好。” 既然对方不同意,那只好选择接受现实了。 但是她知道,不论过程如何艰难曲折,最终的结果都将取决于她自身的努力而非其他人的同意。 一切皆可商量,只因这份决心从未动摇。 宋博默默地注视着她,心中五味杂陈。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过来,即便自己进去之后,舒悦儿恐怕仍旧会守在这门外静静等待着消息到来吧? 哪怕这一切仅仅是为了那个仇家的灭亡而活着罢了,早已经无所谓朝堂争斗抑或江山社稷了…… 可是为何此刻见到这般模样,还是会让宋博觉得有些许心疼? 明明她还有许多割舍不断的牵挂啊! 经过她身边之际,宋博不由自主地低声说了句:“知道了……你回去吧……” 希望这一次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谢谢。” 舒悦儿轻声说道,没有转身离开,而是默默地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背影一步一步走进乾德殿。 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大门后,她才缓缓收回了目光。 小太监匆匆从殿内跑出来,脚步在雨水中溅起轻微的水花。 “皇后娘娘,皇上传话让您进去。” 小太监的声音因雨水而有些发颤,“皇上很高兴您来了。” 他说着便撑起了伞,将伞遮在了娘娘的头顶上,试图为她挡住这突如其来的风雨。 舒悦儿轻轻地接过了那把伞,但随即开口:“不进了,本宫先回去。” 第98章 招人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份不容置疑的决心。 说罢,她就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仿佛不需要找到什么理由一般。 因为这件事对她而言已经告一段落,并不需要再多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区区一个高家罢了,根本就没有必要动用周启或者宋博去处理。 小太监惊讶地看着皇后渐行渐远的背影,一时间竟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心中满是疑问:皇上可是特意让娘娘进去见面的啊…… 而且,还是由皇后娘娘主动来访的…… 这种情景下居然选择离开,实在令人费解。 回到坤仪宫中。 孙妈妈小心地为皇后取下了头上的玉钗,动作非常温柔,几乎是屏息静气地扶着皇后慢慢地躺下。 她犹豫了一会儿,似乎在心里斟酌着要不要说出某件事情。 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娘娘,其实有件事可能能给您带来一丝安慰——据奴婢所知,宋大人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 孙妈妈的声音微微颤抖,透露出她的忐忑。 舒悦儿原本木然的眼神里闪过了一瞬间的惊讶,这让一向冷静的孙妈妈感到有些意外。 紧接着,她又详细地复述了一遍三不私下对她说过的话,并解释道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宋大人本身并没有生育能力的缘故:“奴婢实在是多嘴了,只想着如果三不曾那样盼望着有个子嗣…… 就想告诉他一声实情,没想到却引来了那么大的反应……” 说到这里时,孙妈妈的语气显得格外沉重,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更加困难。 这件事确实出乎舒悦儿的意料之外。 她从未想过宋大人家中的女子竟然与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甚至于那些被称作是他子嗣的孩子们也不是他亲生骨肉。 一瞬间,各种思绪在她心中交织成网,复杂而纷乱。 是由于自己的缘故吗? 这一连串的变化,让她感到莫名而又难以置信。 他们之间的交集难道不只是她有意为之,强迫他不得不从? 难道说,在这段复杂的关系中,还有着不为人知的原因或背景吗? 或许存在某些更为深层次的因素在影响着两人的关系发展。 还有其他什么理由吗? 这个疑问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让她无法轻易抛开。 究竟是否还有更多隐情,隐藏在表面之下的秘密? 舒悦儿扪心自问如果真的有,自己是否会为之动容? 内心深处那个温柔又坚定的声音在提醒她去思考这个问题。 假设存在着一个合理的理由,它将会对自己造成怎样的冲击,又如何左右她未来的决定呢? 若是在几天前得知此消息,她必定会很高兴,因为这样可以掌握一个很大的把柄去制约宋博,让她所要的东西更容易实现。 那时的她是那么地渴望利用这些手段,只为达到目的而不在乎任何代价。 然而现在,却觉得亏欠着他,反倒希望能看到他儿孙满堂,远离孤苦伶仃。 随着时间流逝,那份最初的欲望慢慢转化为了一种深深的责任感以及对他未来的美好愿望。 希望宋能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和人生。 既然他能够站在乾德殿前接受众人的敬仰,那么他应该拥有一生富足和子孙绕膝的幸福生活。 这不仅仅是对他过去的肯定,更是对未来的一种期待。 作为众人敬仰的对象,拥有如此地位与权力的人也应当享受到普通人应有的快乐与安宁。 “娘娘,您有什么话想对宋大人说的话,别憋在心里。” 侍女轻轻地说出了这句话,试图打破眼前的沉默。 “本宫累了,退下吧。” 舒悦儿淡淡地回答道,将心中那份尚未言明的情感暂时掩埋了起来。 次日清晨,天气格外宜人。 阳光明媚、空气清新,一切都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气息。 祈语笑挽弓射箭,一箭直中几丈开外的目标中心。 只见一支锐利的羽箭如同疾风闪电般穿过晨雾直击红心所在处,精准度令人称叹不已。 “夫人真棒,夫人真是神箭手。” 侍候在一旁的春草兴奋地拍掌喝彩。 对于夫人这般出色的表现,春草感到十分骄傲。 祈语笑瞥了春草一眼,重新上弦:“看你这么空闲,说说你前段时间提起过的那个‘辩论赛’,进行到第几场了?” 边说着便再次搭箭于弦上蓄势待发。 “已经进行到第四轮了,主题是‘牺牲一毛能否拯救世界’。程学子主张:为了天下苍生即便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他还引用了《西游记》中的警句来支持自己的观点,并提出,我们应该为了他人奉献一切。” 春草显得信心十足地解释着辩论赛的情况,脸上洋溢出无比的自豪之情。 箭再次精准命中靶心:“圆心书院对此有何见解?” 祈语笑轻声问道,仿佛不经意间透露出对于辩论结果的关注。 “对方认为每个人的力量都很宝贵,为何要去摧毁这份仁爱之心。但是程学子随后指出,宇宙本身也有兴衰更替,个人应当顺应这一规律行动。” 春草十分赞赏程学子的表现,他是当代少有的学识渊博之人,夫人们都希望招募到这种人才。 通过这次辩论比赛,更加坚定了大家对他的评价。 听到这里,春草的内心激动不已,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心中熊熊燃烧。 她清楚地记得主子以前就说过,只有通过争论才能明确是非,只有通过争斗才能得到真理。 此刻面对着这些主动求战的辩论者,她可以想象夫人的心情一定十分复杂,既有期待又充满挑战欲。 祈语笑又一次拉满了弓,这次辩论已经持续了四场。 在这四场比赛中,涉及到了多个儒家的重要话题。 令人惊讶的是,在科举制度下短短三十年间,题目范围竟已如此缩窄,几乎只剩下那些经典的内容被反复探讨。 接下来的讨论主题将会涉及到:君臣之间的严格等级秩序、父子之间不可违背的上下尊卑关系、女子出嫁时必须跟从丈夫的规则,甚至于夫死之后需要转而听命于儿子的规定,以及女性被迫缠足的现象。 虽然参与辩论的学生们可能不会赞成这些做法,但现实生活中真正实践这些观念的人却是这样做的。 第99章 难逃一劫 “春草,赵婕妤那里一有消息传来,你就立即通知各大戏楼和茶馆准备上演《汉家妇》吧。 “一部作品,《汉家妇》,生动而残酷地揭示了汉朝皇宫内三代贵妃争夺权力的故事。 这部剧中每一个女性角色都会拿起武器去对抗敌人,只为争夺那份稀缺的权利和生存的空间。 故事里的情节虽充满暴力元素,但它也展现了中华民族一种勇敢无畏且洒脱自由的性格特征。 “但是演出不能持续超过一个月就必须停止。” 即使皇后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世家大族里的那些重要人物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毕竟,选择在此时进行这样的表演并非偶然,因为这恰恰是在皇后正全神贯注于处理其他政务的时候发生的事。 “另外还安排一场《海螺》。尤其注意里面那句歌词‘男子如山稳重刚强,女子似水温柔柔情’,演员们在演唱时要将这句话的情感表现得淋漓尽致,尽最大程度展示出女性身上特有的美感与魅力。” 无论如何,女性地位低下这一历史趋势必须得到逆转! 《汉家妇》这本书是专门为女性读者撰写的,它不仅仅是一本普通的小说,而是深刻传达了一种思想。 在汴京城里的贵族妇女群体中,这本书所传递的信息不是简单的“平等”或“共享”,而是更为内在和个人化的观念。 这种观念涵盖了“个人意志”的坚持、“用行动来证明自我价值”的重要性,以及在错综复杂的权势网络中如何做出选择和决断的能力。 而相比之下,《海螺》这部作品则更像是《汉家妇》的一种平和版本或者说是补充篇,它试图通过一种更加温和的方式去触及更多受众的心灵,以此来缓解由前者引发的各种情绪波动或是不满。 《汉家妇》的故事背景设定在一个相对具体的时期,即皇后专心于处理皇宫内部事务的那几个月里。 这段时间虽然对于某些情节的发展来说非常关键,但即使错过了这一段历史时期的介绍也无妨,毕竟在繁华的汴京城中,到处都能见到那些大家族背后当家主母们的身影。 她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故事等待着被讲述出来。 春草脸上带着困惑不解的表情,她抬起头来,小声地朝着祈语笑发问:“夫人啊,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为什么皇后娘娘突然之间会对赵婕妤发起攻势呢?” 即便是像春草这般地位卑微、平时很少有机会接触到高层信息的小宫女,也听说过关于皇后与赵婕妤之间的亲密关系传闻,这让她感到十分惊讶和不解。 祈语笑听到春草的问题后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然后,她缓缓开口说道:“也许是因为日子过久,新鲜感已经消失殆尽了吧。” 这句话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深意,则只有她自己心知肚明了。 …… 正当两人对话结束之际,不远处的坤仪宫内突然响起了一声脆响,打破了原本宁静而又紧张的气氛。 啪—— 那声音极为清脆,却也预示着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只见十一公主不小心将放在皇后身边桌子上的一颗琉璃球打翻落地。 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整个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空气中弥漫开来的不仅是琉璃碎片带来的锋利气息,还有人们惊恐未定的情绪。 小公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显然是被吓到了。 她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周围,一脸委屈的模样仿佛在等待有人能够走上前来给予安慰。 按照往常的情况来看,在这样的场景下总会有仆人及时出现并给予相应的安抚,但这次显然有些不同寻常之处存在其中。 负责照顾十一公主生活起居的老嬷嬷朱虹见状立刻反应过来,赶忙跑上前去,将受惊的小主人护在怀里。 同时,她提高了嗓门开始对周围侍候的宫人们进行责备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干活的!怎么可以把这么脆弱易碎的东西随意放在这里供人观赏!看到没,现在都把公主给吓坏了,还不赶紧打扫干净现场!等着钱妈妈回来骂个狗血淋头吧你们这群废物!” 她的话语严厉中带着一丝保护之心,但也暴露出了此刻她内心的焦虑不安。 被打翻物件旁站立着的那个年轻丫鬟听到朱嬷嬷如此斥责之后,吓得跪倒在地,浑身颤抖不已。 她颤巍巍地解释说:“其实这个琉璃球是皇后娘娘最喜欢的物品之一呢,刚才刚把它摆到这里时,还特意吩咐我们任何人都不能随便触碰它的。” 谁曾想,结果竟然是这样一个收场,实在是让人感到万分遗憾和自责。 听完小姑娘的描述后,朱虹整个人愣住了。 原来她竟然完全不知道这件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物件居然会是皇后心中极其珍视的宝贝。 更让她感到惊讶的是,这么一件看似普通平常的东西,实际上其背后隐藏的价值和意义却是如此重大。 再说…… 哪怕这真是宝贝,也是因为十一公主不小心弄坏了,依照皇后对十一公主的宠爱程度,应当不会因此责怪吧? 毕竟,在皇后的众多儿女中,十一公主自幼便是最受宠爱的一个。 即使是再珍贵的东西,在她看来也不过是外物罢了。 这时听到旁边有人说:“这是皇上在外巡游时送给皇后的情物,每个小琉璃珠据说都是皇上亲手制作而成,象征着他们的感情没有一丝裂痕……” 听到这儿,朱虹心中一凛,这东西竟是如此珍贵。 原本只是担心会被责骂,如今却发现事情可能要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严重得多。 每一个琉璃珠都蕴含着深沉的情感,一旦损坏了,恐怕不仅仅是心爱之物的问题了。 环抱着十一公主,朱虹脸色苍白。 尽管是十一公主无意造成的破坏,但作为看护的人也有责任啊! 毕竟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皇后再怎么宽容,自己也难逃一劫。 况且,这件事情的影响还不仅仅是在宫中内部这么简单。 第100章 传话 更重要的是,只要长期陪伴在皇后身边,谁都看得出来,即便表面上看不出皇上与皇后有多亲密无间,可这件礼物却意义非凡…… 朱虹心跳加速,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怎么办? 即使皇后不追究,皇上那边恐怕也会有所反应。 毕竟,那不是普通的珠宝或者装饰品,而是承载了深厚情感的物件。 自己要是不能妥善处理,只怕将来会惹来大麻烦。 这时,舒悦儿面带微笑从后殿走了出来。 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十一公主本能地想要扑过去寻求安慰和庇护。 朱虹立刻按住她,让她立刻跪下认错。 即使皇后因为心爱的东西被毁感到不高兴,但大概率是不会真的去责怪这么个小孩子的。 “娘娘,是奴婢失职,没有看好公主,请娘娘降罪给奴婢。” 说完这番话后,朱虹已经完全做好了受罚的心理准备。 孙妈妈看着破碎的琉璃球惊讶极了:“娘娘,那是您最为珍视之物啊……” 随后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似的,赶紧闭嘴不再言语。 她的表情也显得十分慌张和担忧,生怕自己的多言会令局势变得更加糟糕。 舒悦儿看向地上的碎片,那零散的碎片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美好,如今却成了残破不堪的模样。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惋惜,没想到这个珍爱已久的宝贝就这么轻易地破碎了。 舒悦儿回忆起某些往事,缓缓走向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琉璃碎片。 每一块碎片都似乎承载着一段美好的记忆,而如今这些记忆也随之破碎。 她弯下腰来,开始一块块地捡拾起散落的碎片,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放在手心里,如同珍惜着过去的点滴。 身旁的宫女和太监们见状,立即打算上前帮忙,朱虹也忍不住想要加入进来,毕竟这些都是皇后最心爱的东西,不容有失。 舒悦儿挥手示意他们不要动手,用坚定而略带疲惫的声音说道:“我自己来……” 她仔细地收起了每一片破碎的琉璃,然后小心地将其放入一个柔软盒子里,生怕一不小心再弄碎什么。 “母后……” 一个轻微而颤抖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舒悦儿的动作。 她抬头看去,才发现年幼的女儿竟然还跪在地上,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不安。 看到女儿如此,舒悦儿立刻强打精神,挤出一丝温和的笑容安慰道:“行了,这不是咱们十一的错,是母后不小心放这儿的,你先回去吧。” 她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心中不禁感叹,这么好一个孩子,那么小,那么脆弱,赵婕妤怎么忍心对她下手呢?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连赵婕妤都能狠下心来对付这么一个无辜的小孩,那她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呢? 想到这里,舒悦儿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朱虹并不想离开,总感觉此时此刻离开会让事情变得更为复杂,反而若是由皇后娘娘亲自处理此事,则显得合情合理得多。 正思虑间,她刚想起身做个磕头的动作,以示对皇后的敬意和支持。 不料这一举动却被一旁的孙妈妈敏锐地察觉到,孙妈妈立刻投来严厉的一瞥:真是不知道好歹! 难道没看见皇后娘娘此刻正是伤心难过之时吗? 居然还想着去打扰,简直是太过分了! 被孙妈妈这么一瞪,朱虹不由得吓得缩回了脚步,再也不敢妄动半分。 尽管心中仍有千般不舍,但她也只能遵从主子的意思,牵着依旧满脸困惑的十一公主匆匆离开了。 走之前不忘回头多看了一眼满地狼藉,以及那独自收拾碎屑的身影。 转身就径直向赵婕妤所在的宫殿赶去。 见到赵婕妤后,她急忙开口汇报说:“娘娘,娘娘,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语气中满是对事态发展的焦虑。 要知道这可是皇后娘娘视若珍宝之物啊! 她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坐视不管,否则日后在后宫之中,赵婕妤将何以立足呢? 赵婕妤的脸色非常难看,她压低声音责备身边的宫人:“你们怎么做事的!” 竟然惹下这样的祸端! 但她自己也没听说过皇后有这个珍贵的东西,来不及多想,立刻拉起女儿的手,急匆匆地向坤仪宫赶去,决定先行认错,“等回来了再好好教训你。” “奴婢该死,罪该万死!” 跟随她的宫女跪在地上连连请罪。 在坤仪宫的门外,赵婕妤特意换上了一身素色的衣服,拉着小公主一同跪了下来,她低头恳求道:“这一切都是我的不对,我没有教育好小公主,导致她做出了这般失礼之事。全都是我的过错,还望皇后娘娘能够重重惩罚于我。” 其实,在来之前,赵婕妤心中早已有了盘算:这么做一方面展现了对皇后的尊重与顺从;另一方面则表现出了她们对于那个琉璃球价值的看重,同时也显示了对皇帝的敬重之情。 带上女儿一起过来,则是因为知道孩子身子弱,而以皇后的仁慈性格,必定不会让孩子在这里久留,很快就会让侍女领着小公主进宫休息的。 至于她本人,则计划继续留在这里跪求宽恕,借此表达自己的诚意和悔意,希望能够平息这件事的风波。 “是我的疏忽造成的错误,全是我的错……” 可赵婕妤没想到的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居然没有任何人从宫内出来迎接或是传话。 这是怎么回事? 尽管心里十分疑惑不安,但眼下只能硬着头皮,带着十一公主一遍遍地叩首道歉:“是我不好,全都怪我……” 小公主似乎被这场面吓到了,连续不断地重复认错话语让她感到烦躁不安,并且渐渐产生了抵触心理,甚至开始抗拒遵照母亲指令不停地作揖磕头。 看到女儿这样,赵婕妤内心焦急不已,但她不明白为什么直到现在宫中仍旧没有人回应。 无可奈何之下,只得继续用力磕头,试图以此表明诚意,同时强迫小公主跟着自己动作。 小公主实在是不愿再配合了。 就在这一刹那间,或许是因为紧张的缘故,又或者太过迫切想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结果使得赵婕妤的动作变得过于猛烈。 第101章 无奈之情 十一公主娇嫩的额头一下子撞在了汉白玉铺设的地面上,立时红肿起来,剧痛让她忍不住大哭起来,边哭边喊叫着:“母嫔坏!母嫔坏!我要母后!我要找母后!” 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看着爱女泪眼汪汪的样子,以及额头上明显可见的伤痕,赵婕妤心如刀割,她本无意真的伤到宝贝闺女。 但反过来想,这样一个明显的伤口反而可能更容易赢得同情,再加上小十一嘴里不停叫嚷着的话音——说不定皇后听到之后会对自己这个可怜的女儿更加宽容些呢。 然而赵婕妤抬头仔细一看,发现周围除了那些站岗一动不动的宫人们外,竟然连个可以帮她传递消息的人也没有。 更奇怪的是,竟没有任何一个人出来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母嫔坏,我要母后……我要母后……” 十一公主带着哭腔,声音中充满了委屈和害怕,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感受到女儿的痛苦,赵婕妤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背,温柔地安慰道:“进去吧,去找母后。”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鼓励,希望能给这个小公主一点勇气。 十一公主心中其实也非常渴望能够找到母后来寻求庇护,但她环视四周,只见到那些面无表情、像木头一样站着的宫人,这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尤其是其中一个看她的眼神格外凶狠,吓得她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只能蜷缩在母亲身旁,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眼见情况越来越糟糕,十一公主越哭越厉害,似乎将所有的委屈与不安都通过眼泪宣泄了出来。 那哭声听起来异常哀伤,让人心疼不已。 看着自己女儿如此无助的样子,赵婕妤的心情顿时变得既头疼又心疼。 她忍不住推了推这不争气的女儿,试图让她稍微冷静一些。 “好了,别哭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她的努力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反而令十一公主因为意外摔倒在地上,这下子哭得更加厉害了。 此时此刻,无论是扶也不是,不扶也觉得不对劲,赵婕妤只能焦急地看着坤仪宫殿内,心想这里都已经闹成这样了,怎么还没有人过来处理呢? 这种情况实在是非常罕见且令人困惑。 眼看女儿仍旧嚎啕大哭不止,赵婕妤只得无奈地大声斥责:“你快别哭了,在坤仪宫这样的地方怎么能大喊大叫的?” 她希望通过严厉的话语能够让这位小公主安静下来,恢复一些理智。 没想到,听到母亲对自己发火的声音,十一公主非但没有停止哭泣,反而哭得更加厉害,尖锐刺耳的叫声让人听了心头生厌! 面对这一幕,赵婕妤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丝生气的神色——平时太娇惯这个孩子,遇到一点点小事就只会大吵大闹。 最终,为了尽快平息事态,赵婕妤不得不采取更加极端的方式,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是我错了,请皇后娘娘饶恕我们这一次,求求您原谅。” 每一次叩首都寄托了对她俩未来的希望,同时也在心里默默祈祷着事情能够赶快得到解决。 就在她们如此僵持了好一会儿之后,直到十一公主的嗓子已经嘶哑不堪的时候,才有一个看上去十分年轻的小宫女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当看到地上跪着的母女二人时,她明显表现出极大的惊讶:“哎呀,这不是赵婕妤娘娘吗?还有咱们可爱的小十一公主,你们这是做什么呢?跪在这儿干什么啊?而且你们要知道,皇后娘娘并不在宫里呢。” “不在?” 听了这话,赵婕妤的心头猛然一震。 她已经带着女儿在这里跪了半天了,小公主的额头因为早些时候的摔跤还鼓起了一个大包,看着让人心疼。 那个宫女轻轻地点了点头:“对啊,皇后娘娘去了乾德殿那边,就连跟随她的几位嬷嬷和姑姑也都紧跟着去了那里。我不过是回来拿东西的,没想到会碰上您二位仍然在此等候。请您不要着急,我会尽快将这件事告诉皇后娘娘。不过眼下我还需要赶紧返回乾德殿去继续完成任务,就先告辞了。” 说完这番话后,那个宫女转身便急忙离去了。 看着眼前的一切都无可挽回,赵婕妤心中不由得泛起了无奈之情。 毕竟这次带着女儿是专门来此向圣上请罪的,若是就这么站起身来似乎不太合适;而且倘若被旁人发现了她们未按规矩行礼的行为,将来可能会成为攻击自己的口实之一。 想到这些,纵然心里感到无比憋屈,但她还是狠了狠心,将小公主重新按在地上让她继续等待。 时间从午时一直延续到了夜晚,她们就这样一直跪在原地不动,膝盖部位早已麻木没有了任何知觉,只有刺骨的痛楚持续不断地侵蚀着每一根神经。 起初,为了减轻孩子的痛苦,赵婕妤尽可能地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以作休憩,但是两个人的重量压在同一处地方就像是用刀子在切削般难受,最后她不得不让疲惫不堪的小公主直接趴在这块冰凉的地面上休息。 正当膝盖承受不住这种痛苦准备倒下之时……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周启用力甩出了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赵婕妤脸上,这一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赵婕妤浑身一颤,原本涂抹好的药膏处因受到重击而裂开出血,顿时让她的脸色变得十分惨白。 原先以为皇上是在听说了她们遭到如此严厉处罚之后特意过来看看情况如何,没想到进门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毫不客气地扇了自己两记耳光。 刚想开口解释些什么,赵婕妤却又硬生生把话说回去了,“皇上......” 然而,此时此刻的周启表情却比先前还要阴沉得多——那个琉璃球是由他亲手制作送给小公主玩耍之物,本以为已被随意丢弃的东西竟然出现在这种场景之中。 “你究竟是怎么教育孩子的方法!如果连这一点最基本的职责都无法尽到的话,那么今后就不要再继续负责照看她了!给我把人喊进来!” 面对皇上的质问,昌文公公立刻应声答道:“臣遵命!” 第102章 放他一马 听到这话的赵婕妤简直痛彻心扉,心中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刀割过一般:“皇上!不要啊!求求您了!” 她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整个人都陷入了绝望中。 但周启却没有丝毫犹豫,他毫不犹豫地拨开了她的手,坚定地说道:“马上把十一公主送到尹妃那里照顾。” 他的眼神冷漠而无情,仿佛在宣判一道无法更改的命令。 说完这些之后,他就要离开。 赵婕妤看着皇上的身影逐渐远离而去,内心的绝望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皇上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声音几乎要穿透整个皇宫,“我知道错了,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以后一定严格约束小公主,真的不能没有我呀!皇上!请您可怜可怜我们吧!” 但她的话语并未能打动那个已经渐行渐远的身影。 “还不快动手,等着朕亲自动手不成?” 周启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嗯。” 一个侍卫小心翼翼地回答,然后快速地执行着皇上的命令。 周启想着萋萋因为球坏了难过的样子,却还是不肯见他,在宫殿里独自坐着时,那种无力感和失落如同刀扎一样刺痛着他的心。 早些时候…… 事情不是这样的…… 那时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和温馨,而现在…… 赵婕妤哭得嗓子都哑了,声嘶力竭,十一公主是她的女儿,她的心肝宝贝:“皇上,皇上求您开恩……”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仍旧拼命呼喊着,希望能唤回一点希望。 周启猛地站起来,一脚把她踹开,直奔坤仪宫走去! 他的脚步沉稳而坚定,每一步都像在她的心上踩下了一块重石。 赵婕妤顾不上膝盖上的伤,跪着追过去:“皇上!皇上!” 身为一方之主,现在女儿被抱走了,她不知道自己将如何面对其他人的目光,她的脸往哪儿搁啊:“皇上——” 她凄厉的呼喊在空旷的走廊中回荡,但没有任何回应。 昌文公公不得不折返回来,语气无奈地说:“赵婕妤娘娘,您别喊了,再喊奴才就得听皇上的命令给您巴掌了。” 他知道这番话会让她更加痛苦,但为了大局考虑,也只能如此。 赵婕妤难以置信地看着昌文公公,她为皇上生了三个孩子,结果皇帝竟然让太监打她们的母亲! 这种屈辱几乎让她崩溃,眼泪再次如泉涌般流出。 昌文公公也很为难,但如果赵婕妤再喊,他真得出手,毕竟谁也不知道将来哪个皇子会登基,到那时自己可就倒霉了:“赵婕妤娘娘,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您别叫了。” 否则不仅是她,连他自己也会陷入困境。 听到这话,赵婕妤赶紧闭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没想到一天之内竟会有如此大的变化,从贵妃到如今的无助,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整个人都懵了,呆呆地坐在地上,久久无法回神。 舒悦儿还是没有见到周启。 她清楚地知道,不论把十一送到哪一个宫殿去接受训诫,以她的年龄也能够意识到情况发生了变化,即便有再多的冤屈也只能默默承受。 而且,舒悦儿的目标根本不是十一:“一切都准备好了。” “可以行动了。” 第二天。 一大早,赵婕妤就跪在了坤仪宫外,乞求皇后娘娘为十一公主主持公道。 这已经是她唯一能够求助的人了。 看着她哭得如此悲痛,舒悦儿缓缓地说:“这件事皇上做得确实有些过头……” 听了这句话,赵婕妤顿时感到心头一松,心想总算找到了一个靠山。 这时,孙妈妈急匆匆地进来禀报:“皇后娘娘,出大事了。” 此刻,赵婕妤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才能要回自己的女儿,不想听到任何其他的麻烦事情。 “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七皇子从马上摔了下来。” 这个消息就像晴天霹雳一样让赵婕妤瞬间感到一阵眩晕。 孙妈妈又详细地把整个事件讲述了一遍:原来是因为两位皇子之间发生了争执,在争吵过程中,七皇子不慎从马背上摔落下来,导致胳膊骨折。 原本情况并不算严重,但是紧接着三皇子骑马经过,不慎踩到了七皇子的手臂上,太医诊断后称即使痊愈也会留下一定的后遗症,将来手臂功能可能会受到影响。 此时,所有当时在场的人都被控制起来接受调查,几位年轻皇子和他们的母亲也都已经跪在乾德殿前等候审问。 很明显,这次事故起源于他们之间的相互勾心斗角,尤其是因为不久前赵婕妤失去了抚养公主的权利,八皇子借此机会嘲笑七皇子,从而激怒了后者。 孟将军发现了这一情况并且对两兄弟进行了批评,原以为事情就此告一段落,却没有料到私底下他们仍在较劲,最终酿成了这场意外。 听完这些,赵婕妤立刻往外冲去…… 连跑丢了一只鞋子也没有察觉。 舒悦儿缓缓站起身来,平淡地吩咐道:“给她拿去。” …… 乾德殿内。 孟大人这辈子都没像今天这样清晰地预见自己的未来:“三皇子的马是七皇子给放出来的,七皇子每次来都会放出来……” 最糟糕的是,这并不是什么人的故意陷害,而是七皇子经常无心之间放出三皇子的马。 这让孟大人感到无比的无奈和绝望。 …… 乾德殿外传来一片哀求的声音,声音中充满了惶恐与不安。 …… 莘苑里。 赵婕妤整个人瘫倒在儿子的房中,无法接受现实:他出门时还好好的啊。 “他出门时还是好好的!” 她不停地重复着,似乎希望通过这句话能够扭转命运的轨迹。 舒悦儿心疼地看着这位几乎崩溃的母亲,不忍再看下去,示意旁边的侍女将她搀扶出去,“别妨碍太医治病。” 但赵婕妤不肯离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我不走,我不能走,我的孩子还在受苦。” 床上,七皇子不断呼唤着他的母亲,那种无助的神情让人心碎。 这让赵婕妤更加不愿离开,她紧紧抓住桌椅的手指几乎变得僵硬。 第103章 牵涉甚广 舒悦儿只得一点点解开赵婕妤紧抓桌椅的手指,语气尽量温柔而坚定:“放心吧,我会守在这里的,你不要影响到太医治疗。” 随后,她命令左右之人把她抬离现场。 离开的过程中,赵婕妤痛哭失声,仿佛她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她的宝贝孩子,手怎么就再也无法好了呢? 这种痛苦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舒悦儿也只能叹气,谁能料想到这般不幸之事偏偏落在了赵婕妤身上,真令人惋惜。 她的心中也涌起了深深的同情。 李太医在同事们的注视下大胆施针,并未仔细追究病因。 既然皇后说只要人活下来就行,如此严重的伤势造成了一些如排便障碍之类的长期问题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大家都知道,保住性命已经是最关键的一步。 站在人群外围,舒悦儿的目光穿越窗棂,望着院落后的一角。 那里,据说曾经住着逝去的孩子们。 孙妈妈一会儿看看她的主子,一会儿又瞧瞧那院子,生怕会有什么不测的事情发生。 路府。 秋平情绪高涨地讲个不停,说皇后的手段真是既快又狠,让人不得不佩服其行事果断。 假如一切按计划发展,那么接下来,皇后定会让赵婕妤目睹自己所有的寄托逐渐消失,并通过打击高家才能感到满足,这样一来,赵婕妤的日子也就结束了。 她将彻底地体会到权力斗争中的无情和残酷,她的每一个亲人、每一寸土地、甚至是每一份情感都将化为乌有,最终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灵魂,无所依托。 “夫人,要是当初尹妃也插了一脚……” 听及此言,秋平眼睛一亮,心中暗想,管它实际如何,只要有需要,总有办法捏造出证据来。 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后宫中,任何一丝机会都会被利用到极致,而秋平就是擅长于此道的老手。 他懂得如何去捕捉那些不易察觉的细节,将它们变成强有力的工具,以此为皇后扫清道路上的障碍。 鉴于目前情况下,皇后果断采取宁愿多错杀也不错过的政策,哪怕仅有微弱的可能性存在,也会引起坤仪宫方面高度关注并加以调查。 对于她来说,宁可误伤,也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威胁到自身利益的人。 这不仅是保护自己的手段,更是在告诉其他心存侥幸之人,不要试图在皇后的眼皮底下做手脚。 于是不仅能够摧毁三皇子的希望,连带着还可以拉四皇子下水;要么就是让两股势力提前对撞,彻底打乱整个局面。 无论是通过直接攻击还是挑起矛盾的方式,只要能够让局势更加有利于皇后一方,那便值得去做。 而且,这种做法无疑能够更好地削弱反对派的力量,为己方争取更大的空间。 现在整个京城表面上显得混乱不已,甚至就连那些权贵世家的官员们都暂时顾不上处理二爷提出组建新军队的问题了。 大街小巷中,各种传言纷飞,人们纷纷猜测谁会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中取得胜利,谁又会被卷入其中成为牺牲品。 而实际上,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两头并进,简直完美至极。 一方面解决了内部隐患,另一方面又拖延了解决外部危机的步伐。 祈语笑笑着回应道:“京城里发生的这些不过是表面现象罢了,还撼动不了国家的根本。皇帝尚且坐镇中枢。” 大周历经八十年风雨洗礼,根基稳固,远非轻易能够动摇,“交代给你办理的事情完成得怎么样了?” 当秋平掏出一瓶新购入的印泥时,仍旧感叹于皇后处事果决干脆,“属下没想到会这么迅速!” 今天早晨《汉家妇》这部戏刚上演的时候,在场的人都被其内容吓得不轻,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会发生的事。 祈语笑亦认可这个速度相当不错:“我还记得御林军统领王文皓属于皇后一派的支持者,他们真能做到在皇宫内马厩那里动手吗?” 毕竟那里距离外朝并不遥远,若是一个不慎便会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 对此,秋平倒是认为不足为奇,“毕竟皇子们的学堂设于宫廷内部,因此皇后有能力干涉那里的情况也不足为奇。” 只要把握住关键位置的人选,即便是天衣无缝之地也并非坚不可摧。 而王文皓正是这样一个人选,他对后宫里发生的所有事务都了如指掌,是极为重要的一颗棋子。 “再去查查看皇后周围是否还有其他的帮手吧。” 他心里想着,布局的速度实在太快,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这种紧迫感令他不得不时刻保持警觉,毕竟,每一步都可能关乎到最终的胜负。 “遵命。” 秋平恭敬地点头,欣然应允后却被急忙催促着离开。 这急匆匆的态度使他心中不由得一紧,仿佛空气中弥漫着某种看不见却能切实感受到的危机气息。 “夫人,我觉得秋平最近变得越来越鲁莽冲动了。” 侍婢小心翼翼地提醒道,生怕自己的话语会引起主子不满。 然而她的观察却是真实的——这段时间以来,随着压力增大,秋平的确显得不再像往日那般稳重冷静了。 “其实他已经做得很不错了,要知道这次所涉事件极其重大,牵扯甚广。” 祈语笑微微叹息,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理解与宽容,“从今天开始,我们所有的关键文书都将换用新的印泥材料处理,而之前版本则立即宣布失效。” “明白了。” 侍婢低声回应,尽管她对于背后真正的意图并不十分清楚,但也知道此时多问无疑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等到《汉家妇》正式上演之后,请务必密切注意各个家族里妇女们的表现,哪怕是最细微的线索也不要遗漏,整理后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祈语笑进一步补充交代着任务重点,每一个细节都不能忽视,在当前紧张局势下更需如此谨慎行事。 “明白了。” 侍婢再次表示领命。 暗中信使使用了更新版的秘密通信方式,同时各地备用联系途径正逐渐被放弃,许多曾一度密切相连之人也开始慢慢失去联络。 第104章 不能乱动 这种情况让人心生忧虑。 自以为行动已经足够迅速高效,但没想到竟还是赶不上那个为子女报仇的母亲的步伐。 “真是不可思议啊,原本高氏一族在朝堂之上本就不显山不露水,更何况其支持者赵婕妤也只是依附于皇后身边的一枚棋子。以皇后目前展现出的强大手腕来看,想要除掉这样一个障碍简直是易如反掌……” 按此情形发展下去,不出几日,高氏必将彻底衰败消亡,那时关于路辑尘真实身份的信息恐怕很快便会传遍整个贵族圈子里;毕竟,没有人愿意把心思花在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老人身上进行无意义调查。 倘若路辑尘真的重新掌握实权,并站在权力巅峰之处,则自己这边必然会面临巨大的威胁。 因为对方实在是太了解己方的战略部署了,极有可能导致大量追随者背离原属势力转向敌营效忠——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面对这种局势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完全遏制住…… 尤其是那些早已握有相当程度影响力和资源的地方豪强,更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手中现有的一切。 唯一可行之路便只有尽可能截断彼此间的交流沟通渠道罢了。 未来,在汴京城中能够为自己出气的主要靠的是那些贵族夫人了。 这些夫人们不仅背景深厚,而且人脉广泛,她们的一言一行都足以让许多人感到畏惧或得到安慰。 通过她们的帮助和支持,自己可以更好地应对各种麻烦和挑战。 而且,如果现在就揭露路辑尘的真实背景,并不一定完全是坏事。 虽然这可能导致目前会失去一些人的支持,但长期来看却可能有助于避免更大范围的危险和麻烦。 得知身边竟然存在着这样的关键人物,真让人感到心惊胆战,背后直冒冷汗。 不过好在接下来要面对的是已经非常熟悉的人物,这使得她可以提前做出更多的预判与准备。 熟悉的人之间毕竟有历史可循,行动模式相对来说也更加容易理解预测。 不管怎样,等到路辑尘回归那天,老夫人肯定哭个不停吧。 回想起以往对他并不怎么好的日子,如今想起来都替老人家感到十分惭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那时的生活艰难,孩子照顾不到周全似乎成了常态,但这并不能完全掩盖过去的错误。 上一世是路辑尘先去世了,无论外界怎么评价他的遭遇,都没有那么敏感重要。 毕竟日子过得确实不易,孩子们得不到全面照顾也是常事。 当时的环境让路竞阳甚至还因此得到了不少同情和赞誉。 但现在路辑尘还活得好好的,平时总喜欢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吃苦耐劳、出身贫寒的样子,即使他从来不提及关于亲生父母的事情。 可当被皇后接回去之后,他一定会对着太后诉说那些往事:比方说小时候身体状况差劲,却还要帮着养父母做家务;寒冷的冬天里只穿着单薄衣物冻得浑身发抖,却把自己唯一的棉袄送给了二老…… 仅仅是想一想这些情景,都觉得那对养父母挺难堪。 即便路竞阳也算有些贡献,但他从这种关系中获取了不少好处,现在仍然享受着由此带来的便利。 古人云:“子女不言说父母过错”。 这句话提醒人们,即便是亲人之间也有需要避讳讨论的话题。 谈到婆家的情况时,发现自己也好几天没去探访过了:“春草。” “奴婢在此。” 春草连忙回应道。 “走一趟喜乐堂。” 算是行孝尽义之举。 对于母亲来说,经常看望就是一种最好的关怀方式了。 …… 老夫人满脸堆笑迎了出来:“你怎么亲自来了?平日里不是忙得脚不沾地吗?” 言语间透露出喜悦之情,但也不失惊讶。 “不碍事,只是想念娘亲。” 祈语笑回答道。 看到桌子上摆放着几件从未见过的宝贝时,她心中不由自主地感到震撼:这些可都是极为珍贵稀有的珍宝啊。 原来母亲手中藏着这么多好东西,连最亲近的人都没有见识过。 苏云婵姿态傲慢地起身,以一种礼貌的姿态上前打招呼。 能在这里见到这些东西,完全是因为她的婆母瞒着祈语笑偷偷拿出来的给自己观赏,她清楚即便是祈语笑知道后对此有些微词,也不会直接怪罪到她的头上来。 祈语笑的手指缓缓划过眼前展示的好东西,随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老夫人:这些都是年代久远的古董啊。 这突然一言使得老太太感到十分尴尬。 实际上,这些都是刚从舒老夫人那里得到不久的东西,原本她是并不打算要的,但是为了让苏云婵见个新鲜而专门展示出来。 “我正巧想着把这些好物送给你的呢,知道你一向对这方面感兴趣。绒儿你说是不是这样?其实我当时就有想法要把这些都转赠给嫂子了。” 不管怎么说,毕竟不是私下藏起来据为己有了,所以即使被发现也用不着太过苛责吧。 听到这里,苏云婵立刻扭过头去直勾勾地看着老妇人,脸上尽是不满:明明刚才你还说这些东西谁都不能乱动! 那现在又为何想要将它们赠予祈语笑呢? 之前是谁口口声声称这些东西是家族传下来的珍宝,并扬言只有最孝顺的人才有资格获得的! 难道说这老人年纪大了记忆也开始衰退不成? 路老夫人心中着急万分地赶紧走到苏云婵身旁制止她继续胡言乱语,这种事情本应在私底下解决才是,怎么可以公然说出来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呢:“老人家不过是太过高兴想给你一份礼物而已……” 尽管苏云婵的语气听起来充满了讽刺与指责,但面对这一切,祈语笑并没有过多反应,反而看向了苏云婵,显然对于她所说的内容表示怀疑,却还是向春草使了个眼色,示意其把现场散落的物件好好整理一下。 看到此景,路老夫人内心的难受程度简直可以用心如刀割来形容,要知道这些古董才被她亲自抚摸了片刻而已。 至于另一边的苏云婵,则冷笑着观察周围的一切变化。 第105章 晋升的机会 通过这件事,可以说她已经彻底洞察到了自己在这位老年女性心中及整个家族里实际所占据的位置究竟如何了。 毫不犹豫地推开路老夫人的手,既然路老夫人只会欺负好人怕坏人,她也就不必再保持那种虚假的礼貌,以后也不用期待自己会对她有一丝一毫的尊敬! 可路老夫人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这一点变化,反而试图继续安抚苏云婵:“怎么,还在生气啊?”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轻描淡写的味道,好像这一切都无关紧要一样。 苏云婵一刻也不想在这个让她感到压抑的地方多待,尤其是在路老夫人的这种无理取闹让苏云婵在祈语笑面前显得如此软弱无力的时候,更是无法忍受! 尽管路老夫人始终不愿放手,但那股力量却无法与苏云婵内心强烈的抵触情绪相抗衡。 见到她们之间似乎表现得比较“友好”,站在一边的祈语笑轻轻地点了点头,心想只要表面上还能和平相处就好。 但是这份所谓的平和只是表象而已,路老夫人依然面带微笑地试图维持着表面和谐,而被惹怒到极点的苏云婵则是愤怒地扭头便准备离开这个地方,不想再多浪费一丝精力在这种虚伪的人际关系上。 路老夫人急忙伸手抓住正要离去的苏云婵的手臂,并提到了先前苏云婵曾承诺给予她的物品到现在还没有兑现的事情,企图以此作为挽留的理由。 这一刻,累积在苏云婵心头的所有不满与愤怒终于彻底爆发了出来:这样一个家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家规可言,在任何别的家庭里像祈语笑这样嚣张跋扈、不讲理的人早就应该受到全家上下一致排斥甚至驱逐出去,走在外面也会成为大家口中的笑柄;然而在这里,祈语笑竟然能够活得如此滋润自在! 但是这位家族中的老妇人却仿佛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仿佛根本就不关心家族名誉是否受到了损害。 为什么还要畏惧这样一个没有任何道德底线的女人呢? 大不了就出去把事情公诸于众吧,看看究竟是谁更丢脸! 哪怕是付出自己的颜面也要给祈语笑一个深刻的教训,看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如此猖狂! 如果换作是在自己娘家苏家的话,那些嫁进门来的儿媳妇们哪还有勇气不低眉顺眼过日子! 本来就出自贫寒家庭,行事又毫无原则可言,怪不得大户人家都看不起这样的小门小户,真是咎由自取! 既然路老太太已经无力掌控整个家,为何还要去讨好她! 如果大家都学着这样对待长辈就好了! 这样的行为只会让家庭关系更加混乱。 眼看劝不住苏云婵离开,路老夫人直接坐在地上哭闹起来:“你个不孝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意识到还有外人在场,急忙改口,稍微调整了一下情绪后说道:“今天的天气还挺好的。” 虽然努力保持着微笑,但眼角的泪水和红肿的眼睛透露出她的不甘与委屈。 “是啊,只不过地上挺凉的。” 苏云婵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漠与讽刺,仿佛对这种无理取闹的行为已司空见惯。 “确实挺凉快。” 路老夫人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不甘。 苏云婵没有理会她的情绪,径直甩袖离去,留下路老夫人一个人在地面上坐着,感到无比的孤单与无助。 “你看看她…… 完全不懂规矩,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苏家的小姐,苏家的脸都丢尽了!” 路老夫人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的愤怒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几乎无法控制。 越回想这段经历,越感到生气与委屈,她所在的苏家从未让过儿媳妇骑到婆婆头上作威作福。 不是吗? 这段时间以来忍受那么多委屈来找路老太太是有目的的。 有大事要做,一切都已计划周全,定能够成功。 怎么还会被这对奇怪的婆媳弄得心烦意乱? 肯定是因为在这个不正常的家庭里待的时间长了,才会变得也不正常。 苏云婵告诫自己必须要冷静,不能受到别人影响失去方向。 她明白,要想在这里立足,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冷静和理智,不能被任何人的言语所左右。 刚刚收到柳老爷来的信件,嘱咐无论如何都要先确立自己身份的重要性,尽快公开亮相,至少要让人们明白,她是路家人的一员。 这样才能见到重要的路竞阳先生。 这份来之不易的机会,她绝不能轻易放弃。 如今身份明确之后,下一步就是让路老夫人带她出去社交,确保各大家庭都知道她是路辑尘真正意义上的亲戚。 只有这样,才能在路家站稳脚跟,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对于路竞阳来说,还需要加快提升职务的步伐,他的官衔太低,很难得到应有的重视。 前不久刚通过关系将路竞阳调回身边,现阶段提高职位肯定不现实,只好先由她这边采取行动。 真被这婆媳二人搞得糊涂不已。 祈语笑不是让她亮出点真本事吗,她很快就能让祈语笑见识到自己的手段! …… 苏云婵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与决心,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 傍晚时分。 路竞阳拖着一身疲惫回到了营地。 这个营地坐落在京城郊外,属于第三营的粮草守备司,原本他还满怀着期望,但现在看来实际情况并不如他所想。 尽管确实每个月有几个晋升机会,但这些机会都得通过激烈的竞争来获取。 即便身体素质相差无几,也要看个人在营地服役时间的长短。 他曾经尝试着去向那些掌管大权的人强调自己的背景——他是被路尚书亲自派遣来的,并希望能够因此获得一些特殊待遇或者优先权,然而结果却令人沮丧:没有人愿意给予他额外的关注和支持。 面对这种情况,路竞阳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内心充满了忧虑和迷茫。 这样如何回去跟苏娘交代呢? 想到这里,他决定立即去找她商量对策,可正当准备出发的时候,却意外发现苏娘手里拿着一些物品正往外面走去。 …… 喜乐堂内。 祈语笑早已离开了这个地方。 第106章 针对 相比起早上展现出来的果敢与坚毅,此时的苏云婵显得更加柔和细腻地依偎了过去:“娘。” “应当称呼我为姑母才对。” 路老太太平静纠正道。 “好的,姑母。” 苏云婵乖巧地点了点头后笑着继续说,“您是否听说过关于立宗建业的事迹呢?对于任何一个希望长期繁荣昌盛的大族而言,建立自己的分支无疑是至关重要的一步棋。唯有拥有了坚实的根基,方能逐步走向显赫世家的道路;不过构建这样一个复杂庞大的体系所需要耗费的努力及智慧,远超乎普通人的想象范围之内:‘我认为我们路府也到了考虑成立宗派之时了吧?’毕竟倘若能够借此契机获得更多权力地位的话,对我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听到侄女这番言论后,路老太太的目光不禁聚焦到了眼前这位充满活力却又不失沉稳的少女身上。 “你说得不错,这的确是个值得重视且具有深远意义的大事;有能力的人都渴望为自己所属之家族开辟新天地、奠定万世基业。但是据我记忆中所知,在我们家中从未有过类似的先例,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已被遗忘了吧。” 接着,苏云婵开始了详细阐述如果能成功创立宗族所能带来的一系列积极变化——不仅会使整个氏族的声望得到大幅提升,同时也会极大促进未来子孙后代的发展前途:“基于上述种种考量,在我个人看来推动这项计划的最佳人选非您莫属。毕竟它关系到路家未来百年的兴衰起伏,而身为始作俑者,谁能比您更适合担当起这份责任呢?” 对于这样一个梦想中的机会,路老夫人简直梦寐以求。 京城里那些有名有势的家庭哪一个不曾有过显赫的地位与影响力呢? 这些家族不仅拥有显赫的过往,还享有众多忠诚的追随者。 每当想到这里,“原来如此…我…也有这样的机会吗?!” 她的心中不由得掀起了一阵波澜,那种激动的感觉几乎要将她淹没。 见对方动心,苏云婵连忙点头道:“当然有了。这不仅是您的机会,更是整个计划成功的关键所在。” 她接着补充,“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只有凭借您的号召力才能够把所有人都聚拢在一起。即便是像姐姐那样身份高贵的人,也无法完成这样宏伟的任务,只能依靠姑母才行呀。” “仅凭我一人之力?” 路老夫人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显然她以前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地位竟有这般重要性。 “没错,毕竟老一辈的成员都会给足面子吧?” 苏云婵解释说。 这番话让路老太太觉得确实有点道理。 难怪平时精明过人的祈语笑也不愿意亲自操办这件事,恐怕还是因为缺乏足够的权威来支撑。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好呢?” 她心中暗自思量着接下来的步骤。 此时苏云婵望着眼前之人想道:看来只要用对了方法,在自己这里同样可以迎刃而解许多祈语笑难以处理的问题。 现在主动权终于回到了她的手中。 “权力、地位还有金钱,您已经拥有了前两项资源的支持,就差最后一项——充足的资金了。一旦掌握了足够多的钱财,将来还可以借此机会进一步削弱大房的势力范围。” 听到这里后,原本充满信心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为难起来。 不过苏云婵紧接着给出了解决方案:“其实这并不是什么难事,您可以尝试向别人提出来啊。这样做是为了家族未来的长远考虑,一项重要的决策而已,想必即便是姐姐也无法拒绝您的提议。” “若她不同意呢?” 路老太太仍旧感到些许不安,似乎在等待着更具体的操作指南。 苏昭仪食不下咽,心中既是愤懑也是伤痛,然而她却无力阻止那些在一旁看热闹的人们不断地议论纷纷。 每一次他们的话题都像是针一般扎在她的心口,让她无法平静。 李妈妈见状认为娘娘是多虑了,轻轻地将手中的粥放在一边,静静地守在旁,温柔地安慰道:“娘娘,请您别太过伤心。虽然七皇爷如今不再参与朝政,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许是件好事,毕竟以后的日子他能够平平安安地陪伴着您度过。假如您因忧思过度身体出了状况,那对七皇爷来说才是真正的灾难啊。” 苏昭仪抬眼看着李妈妈,神情间满是复杂的情绪。 她当然清楚,这并非她们所期待的理想状态。 对于苏昭仪而言,她渴望的不仅仅是眼前人的相伴左右,更加希冀儿子能够在政治舞台上有所作为,实现自己的抱负与理想。 看出主子心意沉重后,李妈妈急忙补充了几句可能让其感到宽慰的话语:“再者说来,皇后娘娘还是挺重视您的。听宫里的小丫头子提起,正是因为这件事儿的缘故,那位曾经名噪一时的宝马被斩杀制成肉肴。而且事后皇后当众批评了一顿三皇爷……如此这般下去,说不定未来还会有机会给予咱们更多的赏赐或者好处。” 听到此处关于皇后的举动,苏昭仪的眼神骤然明亮了些许,“你说的是真的?真个是皇后殿下亲口训斥了三皇子?” 她的语气里透露出几分难以置信。 “确实没错儿。正是皇后陛下亲下的命令。” 可紧接着又产生了新的疑惑,“可是为何要专门针对他呢?难不成那日出事时他恰好也在场么?就算不严厉惩戒其余几位小王爷们,起码也应该让他们为此承受相应的责任吧!” 李妈妈怕这种抱怨会令事情变得更糟,立刻打断了对方继续往下说去。 “娘娘呀,这些话还是莫要提为好,毕竟陛下已有定夺。如果总是这么谈论下去恐怕会让陛下心里头感到不太舒坦呢。” “关禁闭就能解决问题了么!” 显然这样的惩罚并不能使苏昭仪满意,随后她站起身向外走去,脸上带着不满之色。 “娘娘要去哪儿呀?” 紧跟几步询问道的李妈妈担忧不已。 “我现在得去看看三皇兄的现状如何。” 心中忐忑不安的苏昭仪回话说着便加快脚步离开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