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想翻天啊》 风起东土 序 大夏国都, 斟寻。 春雨初霁,不仅国都干净了许多,人们的心情仿佛也跟着清爽不少:国家越来越繁盛,咱们老百姓该吃吃该睡睡,没有什么缺的,一辈子踏踏实实地看过了风景,再两眼一闭也没留下什么遗憾。 听说最近又要起战事,也不知道这次是往西打呀还是往南打,反正跟往常一样都会赢就是了,但老天要保佑自家那瓜娃子平平安安回来报喜才行。 要不,去北边那座高得好像耸进云层里的石塔祭拜一下? 哦,对了,好像那边一个月前已经封禁了,那就去庙里拜拜好了。 …… …… 斟寻城北郊,此地矗立着一座通天石塔,遍体漆黑,经历了不知多少年的狂风暴雨也自巍峨不动,在其中段,有一座六角星的祭坛,哪怕只望一眼,也给人以沉重的压抑。 此时,在那座祭坛上,站着九道身影,八男一女。 “此一别,怕是没有再见之日了。” 腰间绑着一柄青铜斧的魁梧男子目光偏向远处,喃喃说道。 “自信点,把‘怕’字去了,你难道想过我们几个还能从那里安然逃回来?被他们听见,可就又要狗急跳墙,大骂一顿黄毛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其中身着青衣的男子双手抱在脑后,脸上笑呵呵地接话,从外貌来看,他是九人里最年轻的一位。 “你就多贫点嘴吧,以后也没机会了。”其余的同伴也都笑着调侃。 氛围其乐融融,好似一场朋友间的普通聚会,完全看不出这些人是即将前去“赴死”的。 “确实想过啊,我在这里打赢他们,你们把那边掀个天翻地覆,然后跑回来再向我炫耀一番。” 魁梧男子耸了耸肩,视线重新拉回。 “就跟往常一样。” “没想到你也如此不切实际了么。”唯一的女子呛道。 “我们怎么样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大夏,是整座人间境。” 队伍里年纪最大的老者全身包裹在斗篷里,伸出双手呈托天状。 “我们都看见过‘囚狱’的惨况,所以无比珍惜当下的希望,大夏的未来就让我们几个来守护。” “春去秋来,我们已看过了无数的景色,最美好的还是此畔的故乡,绝不允许外人践踏。” “……” 魁梧男子看着面前的同伴,曾经的过往一幕幕在脑海中放映,几百年来只要他们同心协力几乎战无不胜。 可,这一次…… “送君远别!” 男子双手用力抱拳,微微低头,沙哑的声音带着苦涩,含着悲伤。 “喀喇——” 世界的平静被打破,以此地祭坛为中心泛起阵阵强烈的波动,一道贯穿天地般的光柱猛然冲出,撕裂了位面的束缚,与这座石塔契合。 “履癸,我们先走一步,你这颗太阳,可别那么快落下。” 除魁梧男子外,其余八人随着光柱缓缓向上升去,终在此时,他们洒脱的面容,浮上了难以割弃的不舍。 光柱消散,只剩下他一人的魁梧男子身影显得萧瑟,但那双漆黑的眼眸里,也是在此刻涌上了沸腾的火焰。 腰间的青铜斧浮空横在身前,在其背后,又不知何时凌浮着一尊四足两耳青铜方鼎。 “天之有日,犹民之有吾。” 风起东土 第一章 少女已知愁滋味 天行大陆,西荒有蛮,南藩有越,北漠则是匈奴横行。其中最繁华、最富庶的东土大地上则历经秦、汉、唐三代。 唐,总历千余年,曾在明皇执政时期,国力臻于鼎盛,八方来朝,政通人和。 然盛极转衰,唐朝末年外戚干政,帝王只顾满足自己的私欲,大兴土木,苛加赋税,加上连年的对外战争,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内外交困,大厦倾塌,东土最终四分五裂,来到一个纷乱的五代十国时期。 战火四起,烽烟无尽,其中一个名为“大晋”的政权仿佛被天命所选,锋芒显露,在“均田免税,天下人同耕,无人不饱暖”的口号下迅速崛起,民众归心,以不可挡之势横扫六合。 陈桥兵变、千骑开蜀、火破象阵…… 一场场传奇战役为这个璀璨而又血腥的时代点缀绚烂。 自南唐年轻国主李煜率百官出殿投降后,长达三百年的乱世终于结束,东土再度统一,是为杨氏大晋。 …… “先唐国运如虹,国力昌盛,执四方牛耳。然,后唐外戚干政,宦官当道,残害忠良,赋税严苛,百姓哀声载道,李唐不得人心,终致诸匪割据、群雄并立。先皇承天运,立大晋,无奈中道崩殂,朕禀其遗志,终将东土重新一统。朕必勤政爱民,事必躬亲,纳言求治,力求再创盛世……” 随着金銮殿的诏言响彻东土大地,一个新的时代就此拉开。 …… 开元三年, 盛京城, 凉秋时节。 大地染上金黄的颜色,陶菊弥漫它的芳香,寒鸦呱呱着呼唤远方,在外的游者开始准备今年最后的闯荡。 万物渐渐归于沉寂,但作为王朝的国都仍是昌荣繁盛。 在京城的西北角坐落着一处府邸,富贵堂皇,门口两座双人高的石狮摄人心魄,彰显出这家不凡的地位。 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四个大字:志武侯府。 此时,威武气派的双狮石雕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一番闹剧。 “有道是,天老爷他、突降福缘。” 如黄莺啼啭般的清脆声音仿佛正在演出一台戏,让人有种想要端出几碟下酒菜,围坐在圆桌旁静静聆听的冲动。 “原来是,小志武侯他——” “嘚儿——”又有另一道故作低沉的稚嫩男音在旁附和。 “小志武侯他,棒打恶犬!” 看唱者何人,原来是个身穿红袄,肌肤胜雪的女娃娃。 “越哥儿,怎么样?”小女孩唱完后上仰圆润的脸蛋,睁着大大的眼睛,满是希冀,与在路边碰见个糖葫芦小摊的稚童并无两样。 “和尚的住处。”视线所向的少年双手环胸,老气横秋地点点头。 “庙?”女孩歪了歪头,眼眸晶晶闪闪,似还有些不确定。 “正解!” 庙通妙也。 少年眯眼,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 女孩聪慧,自是识得其意,那双通澈如泉眼的眸子弯成了月牙,煞是好看。 “林越,你竟敢对我们动手!” 画面拉开,在洁白的大理石铺成的地上,还躺着两名十二三岁的少年,锦裳罗衣,一眼就能看出是贵胄子弟,只不过衣裳上印着许多灰脚印,显然是被揍了一顿。 二人面前、女孩身旁的少年则一袭紫衣,衣着的质地相较起来普通得多,但相貌却尤为出众,脸庞似一块精致无瑕的美玉,黑色长发只是随意地挽了一下,发丝随微风轻轻飘动,让人只觉只有天上才有这般俊俏的少年郎。 还陶醉在喜悦中的女孩一边看着,一边心想真希望就这样瞧上一辈子。 少年林越闻言斜睨地上的两人,仿佛从九天摔落红尘,流有几分痞性。 林越冷哼一声,挥了挥尚显稚嫩的拳头,撇嘴道:“有什么不敢?就你们俩这样的,我能打十个!再敢出言不逊,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 “好帅!”旁边的女孩眼里冒星,使着全身的劲拍手,让少年更为得意。 “很好!林越,我们记住了!你会后悔的!” 两人咬着牙爬起来,脸色铁青,掸了掸粘上的灰尘,离去前的恐吓是少年人最后的倔强。 没办法,林越虽然懒散,不务正事,妥妥的京城第一浪荡子弟,但武道天赋上也是一骑绝尘,身具灵武体质,在修炼方面远高于常人,他们二人加起来也着实打不过,否则之前也不会被摁在地上。 林越哼着小曲耸了耸肩,那二人分别叫李平和苏旦,背后的世家很大,不过自身的地位并不高,和他一样都是纨绔之辈。先前和他们也偶尔打过交道,掰了就掰了,对林小侯爷来说根本不是事儿。 正准备回身,眼角望见那女孩儿也打算跟过来,有些无奈,只得柔声哄骗:“灵儿,你还是先快走,那俩家伙肯定会去跟我姐打小报告,待会儿连着你一起被训就不好了。” “没关系,我帮忙多分摊一点,越哥儿就能少挨批。”女孩摇摇头,双手捧在胸前,眼里竟有几分怜惜,看得林越直哆嗦。 “那可不行,我怎么能见灵儿受委屈。”见女孩依旧没有改变想法,林越眼珠子转了一圈,继续道,“万一我姐觉得我把灵儿带坏了,以后不让我跟你一起玩了咋办?” 女孩一惊,想起以前确实有过弄巧成拙,便泫然欲泣:“那越哥儿,灵儿先走了,明天一定要来找灵儿啊!” “知道了,知道了,一定一定。”眼看计谋得逞,林越后面的语气就开始变得敷衍。 最后回首挥了挥手后,女孩的身影消失在了眼里。 林越转过头伸了个懒腰,心想那缠人的小尾巴终于走了。 府外,名叫灵儿的女孩儿似有些赌气地一边踢着块石子一边走路,鼓起嘴巴,像观赏湖里的金鱼。 “哼,就是想让我走!每次想坏主意的时候,眼珠子都会骨碌碌转那么一圈。” 女孩一脚把石子踢远。 “不过挺好看的,嘿嘿。” 女孩儿突然又傻乐呵,不过很快再次垮下脸。 姐姐说对男孩子不能太宠,该给颜色就给颜色,可是,看到那张脸我就不敢了,万一他生气不和灵儿说话了怎么办? 女孩将双手托在脑后。 愁啊! 少年林越没那么多想法,支开女孩纯粹是自己想午睡了。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岂能浪费? 心满意足地躺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下,感受着秋风抚过脸颊,萧黄的落叶给自己分别当作被褥。 人嘛,舒服二字最重要! 不过这份美好没持续太久,林越兀的左脸一疼,顿时停住了在辽阔草原上肆意地骑马奔驰。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略带愠色的美丽面孔。 “姐——”林越忍着痛咧开嘴,尽是讨好之意。 捏着林越脸颊的是一名比林越稍长几岁的少女,身材窈窕,纤秾合度,一身普通的青衣,有一股钟灵琉秀之气。 脸蛋儿也丝毫不比林越逊色,染着几许俏红,像是春日里的海棠,艳而不妖。 正是林越的姐姐景灵,景就是她的姓,两人并没有血缘关系。 景灵是孤儿,在小时候被林越的父亲从外面抱回家的。虽然也有传言是其私生女,但现在谁也无法证实,就连景灵也不知道自己的出身。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俩的感情,景灵从小就对林越十分爱护,不会让弟弟受到任何伤害或委屈,被迫搬家到盛京城之后更是如此,而林越也对自己的这位姐姐极为依赖。 “阿越,你刚把李平和苏旦那两小子给揍了一顿?”景灵松开手。 “嗯呢,他们欠打,竟敢编排我们爹和李煜哥。”林越眼睛睁得大大的,装出几分愤愤的样子。心底下已经把那两个果然去告状的混蛋骂了个狗血淋头。 景灵揉了揉自家弟弟的脑袋,轻轻说道:“打了就打了,之前你和他们有走近过,那时我就不乐意。现在倒是好了。进去睡吧,这里容易着凉。” “不要。”林越甩了甩头,“这里躺着多舒服。姐,你也来,有一句诗,‘香浓午睡时’,对吧?” 一边说着,林越拉着景灵在自己身旁躺下。 “闭眼哦,不要多想了。” “嗯。” 景灵看了一眼自家弟弟的侧颜,乖乖听话。 秋风吹起落叶,在空中绚丽地舞蹈,跳累了,轻柔地铺在树下的一对少年男女身上。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那么和谐。 少年满足地噙笑,少女的眉宇间却有一丝解不开的愁绪。 他们林家,是南唐遗民,且身份尊贵,先父林仁肇是南唐最后一名大将军,也是战场上最后一根擎天柱,其用兵之神奇令对手极为头疼。 最终也还是大晋运用离间计,使林仁肇被迫撤离了前线,代替他的守将只是徒有虚名,大晋轻易地踏破雄关,直逼金陵,后主李煜被迫投降。 国灭后,林仁肇是唯二的被授予侯爵的南唐人,“志当存高远,武以守家门”,册封志武侯。而旧主李煜却不过是个违命侯。 不久,林仁肇受命带军北上抗击匈奴以收复北疆领土,因其勇武而屡建奇功,但天有不测风云,在一次战役中落入敌方陷阱就此殉国。 消息传到盛京,国主杨坚在廷上愤然发出通牒以示天下:必以匈奴血来祭大晋志武侯! 而在林家内部,林越他们的母亲在收到消息的当天悬梁自尽。 林家世代单传,林仁肇的妻子唐梅也只是一名被赎身的歌姬,没有亲属,他自己也从未纳妾,所以实际上,现在整个志武侯府的沉重担子,都落在了年仅十五岁的景灵肩上。 风起东土 第二章 路遇不平,林越善行 差不多到了未正时刻,林越缓缓醒转。身旁的少女已然不见踪影,连空中的余香也被秋风吹散。 林越直起半个身子,长发微微飘扬,眼中有些惘然。 好吧,越睡越想睡…… 林越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些。 站起身,看着散落满地的枯叶,眼眸精光一闪。 向来好吃懒做的林小侯爷竟然破天荒地拿起扫帚认真清扫。 远处恰巧路过的方槐,也是林府目前唯一的长辈,看到这副场景,差点老泪纵横,心想那个平日里只知道调戏公子千金的世子殿下终于醒悟了么? 少年林越没有那么伤秋悲春,只是纯粹担心姐姐还未真正气消,就想做些事讨她欢心。 虽然景灵瞧不见,但会想办法让她知晓。 望着身前堆成小山般的落叶,林越对自己辛苦后的成果大为满意,手臂一甩,扫帚“吧嗒”一声被丢飞在地。 “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买到什么文人字画送给姐姐。” 小侯爷觉得此计甚好,脚下生风,直接就往府外冲。 而在他身后,原本静止的落叶堆被带得四散纷飞,比原先更加杂乱。 方槐看在眼里,摇了摇头。 林越在京城的年轻一辈中以灵武体质和纨绔行径闻名,而姐姐景灵则被冠以“才女”的名号,好古道,六艺经传皆通习之,甚至还有几篇叫人称绝的原创诗词,不少文坛大家都曾想要收其于门下。 因此林越也是经常在犯错后买些字画赝品去讨景灵欢心。 在投人所好这事上,林越无师自通。 至于为何不买真迹,问就是囊中羞涩。 虽已入深秋,今日的阳光洒在身上却有几分暖意,微风中似乎可以嗅到金英的味道。 林越直接去了城内的一处坊市,市内的物品虽然比外面稍贵一些,但胜在种类多,可以饱饱眼福,况且毕竟是京城,常有一些古董珍宝消失了几百上千年又重新出世的惊人消息。 坊内吆喝声不绝于耳,衣装饰品,古董文玩,小吃店铺都有特定的地段位置。 正当林越津津有味地一家家店铺逛过去时,突然发现人群一阵涌动,朝着同个方向蜂拥而去。 “你们两个贱种,冲撞了本郡主,还能享受到本郡主亲手打你们的优待,得到此番荣幸,还敢不服?” 林越出了名的爱凑热闹,好奇地跟着走了一会儿,耳中忽然听到一声娇叱,这个声音的主人他认识,是苏国公的一位孙女,虽不是嫡出,但因为苏昭烈仅有她这一位女孙,所以也备受宠爱,破例被封为昌乐郡主,侍宠极骄。 事实上林越和她打过不少交道,一起将京城的大街小巷弄得鸡飞狗跳,不过情谊也不算深,反倒最后总会有些不欢而散。 只凭声音,林越就能判断出这位高傲的昌乐郡主必定又是闲得无聊,然后某些出身低微的士子遭了毒手。 “嘿。” 林越突然来了兴趣,别人怕这昌乐郡主,他可不怕,换做平常也懒得去插一脚,不去助纣为虐就当对面祖坟今日冒青烟了。但听到有人说李平和苏旦这两个小崽子跟在昌乐郡主屁股后边,他就打算凑个热闹。 “哼,不知道我林小侯爷有怨报怨的座右铭么?以为抱个大腿就能算了?再说就苏明月这细胳膊细腿的。” 林越挤过人群,看见在一家小吃门店前,一名身着鹅黄色衣裳的女子叉腰站立,手中握着一根长鞭,虽长相清秀,却横眉怒目,不可一世。 在她身前,两名少年双手撑地,臀部拱起,跪伏在地上。 两名少年的头埋在胸前,身体颤巍巍地发抖,地面上还有未干的泪渍,却硬是没有哭出声。 令他们绝望的是,身前少女的身份极为显赫,以他们二人的出身根本不敢反抗,关键仍没有停手的迹象。 张军,周羽。 是吧? 林越想了想,不太确定二人的名字,一人是忠义侯之子,另一人是刚勇侯所出,他们的母亲好像都只是陪嫁侍女,没有什么地位。 唐朝时代还好,民风较为开放,但大晋极重纲常,姬妾不得与正妻平起平坐,陪嫁侍女就更没地位了。 另有一点是,忠义侯和刚勇侯虽然都封了爵位,但原本都是行伍出身,依靠参军获得累累战功成为将军才得以封侯,但无奈的是,他们却都已经负有终身难愈的暗疾,早已不被重视,逐渐被边缘化了,在地位上甚至只与从二品官员相当。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以为自家老的是个侯爷自己就能耍耍威风了吧?哈哈,告诉你们,哪怕现在你们两个废老爹在这里我照打不误!我让你们不长眼睛,让你们敢冒犯我!”昌乐郡主一阵阴阳怪气之后又是一鞭要抽下去。 周围有不少人围观,但都碍于昌乐郡主的威势没有靠近,至于这家的店主更是躲在里边权当没看见,求爷爷告奶奶只希望不会波及自己。 李平和苏旦落后一个身位,附和着昌乐郡主,完美诠释大佬身边的狗腿子模样。 其实张军、周羽二人根本没有主动招惹,甚至一开始都没有看见昌乐郡主,只是后者没事找事,在与他们擦肩而过时故意身体倾斜,碰到了其中一人,接着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哼!” 刹那间一声喝斥,昌乐郡主还没反应过来就觉手心一松,定睛一看,鞭子竟直接被一个少年人夺了过去。 “林越,你要多管闲事?”昌乐郡主看到来人,秀眉微皱,仔细回想,觉得林越应该与地上的两人并无交集。 “谁不知道路见不平就找林小侯爷?”林越挺起胸膛,摆出一副大义凛然、义薄云天的模样。 “呵。”昌乐郡主撇嘴,是有那么句话,但可不是这个意思。 路有不平事,必是林越所为。 装什么呢! 周围不相干的路人听了,眼里也尽是鄙夷,大哥说二哥。 “所以,林越,你个降将之后,胆子肥了,敢管本郡主的事了?”昌乐郡主冷笑。她是不想和林越起冲突,可不代表她怕了。 “好你个林越,大庭广众之下欺辱我堂姐,我看你们林家可以滚出盛京城了!”苏旦像是抓住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激动不已。 “兄嫂,林越这个贱子刚刚还用他的蛮力,把原本和和气气去拜访的我和苏旦无故给打了一顿,现在还疼呢。”李平显得愤愤不平。 林越闻言眯了眯眼,手腕一抖,已握在他手中的绳子在空中一卷,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啪”的一下狠狠抽在了李平脸上,顿时血痕乍现。 风起东土 第三章 绝代风华 李平捂着脸,从手掌传来一股黏糊的感觉,整个人眼神涣散地站在原地,像是被打懵了一般。 另一边的苏平赶紧捂住嘴,暗自庆幸没打到自己。 果然患难也是能不共就不共。 “林越你竟敢如此?”昌乐郡主瞪着眼睛不敢相信。要知道,哪怕是林仁肇还健在,林家也不够资格和他们苏家相提并论。 被当面抽了李平一鞭几乎等于打她一巴掌。 张军和周羽互相看了一眼,他们也时常见识过林越的纨绔行径,毫无志武侯遗风,平日里也颇有些看不起,和他根本没有交情,不知道为何这次会帮忙出头。 “啊嘞?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以为自己也是个嫡子吧?”林越学着先前昌乐郡主的语气,摊手道,“哼,一个庶出,逞什么威风呢?以前给苏老几分面子,但可不要把自己太当回事。” 林越斜着眼,说完后两条胳膊交叉环胸,一脸不屑。 他,正宗的嫡子! “你!”昌乐郡主气抖冷,脸蛋涨得通红。 实际上,苏明月虽然不是嫡出,但她的生母和苏家家主的正妻是亲兄妹,关系极为亲密。 “你什么你?不服来打一架!”林越一瞪眼,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拳头。 昌乐郡主比林越稍长几岁,不过自小无心修炼,也没有后者的武道天资,可不敢真打起来,他们三个和之前李平苏旦两个其实没有区别。 以前捏着鼻子跟他一起混,还不是看中他这一身蛮力。 “好,你给我记住了,这笔账不会就这么翻过去的!”昌乐郡主咬着银牙带李平二人离开。 昌乐郡主向来自信至少在盛京城中无人敢与她作对,所以外出从不带随从,没想到今日却因此吃瘪。 苏明月她也不知道为何林越会突然冒出来,甚至毫不留情面,但她不想去深究原因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如此羞辱,心高气傲的她恨不得立即将林越碎尸万段。 “多谢小侯爷。”此时,张军和周羽已经站起来,拱手屈身。 不管以前的看法如何,他们二人这次都是真诚地道谢。因为在平常,其他人要么畏于权势,要么更加不屑,反正不会有任何人出手相助,只能受完屈辱默默地自己擦掉眼泪。 “没什么。”林越摆了摆手,本来也只是无心之举。 “不过小侯爷你要当心,这昌乐郡主是那李平兄长李亭的未婚妻,此人并不是泛泛之辈。”张军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提醒林越。 李亭是平鼎侯的嫡出,和李平不同,是家族重点培养的人才之一。在东土统一前,平鼎侯就有意结好苏国公,便有了那么一纸婚约。 李亭资质不差,又有庞大的资源支持,虽然在京城名声不响,却更令不少竞争者忌惮。 “哼,我会怕他?” 林越表面上毫不在乎,撇撇嘴,好像就算来十个李亭也只有被揍的份,但心底还是咯噔一下。的确,他估摸着自己应该不是那李亭对手,还是赶紧去买好东西然后回府避避风头。 与张、周二人分别后,林越也不再继续闲情逸致地逛过去了,随机寻到了一副汉王朝才子司马相如写的《子虚赋》,尽管只是临摹帖,但在他看来颇有几分神韵。 怕什么,来什么。 昌乐郡主睚眦必报,早就在他回府的路上等着了。 其中站在最前面的少年相貌不算太英俊,但目如星辰,有一股沉稳气息。正是那李亭。 “林越,原本我与你也没什么交集,井水不犯河水,但你太过放肆,就别怪我替你家里教训一下你了。” 李亭眼中寒芒一闪,明明只是个降将之后、浪荡子弟,已经连质子都算不上的小人物,还敢来触犯他们的威严? 林越深吸一口气,知道此战避无可避,不再说些无用的废话,秀美的脸上也终于有了凝重的神彩,全身灵力释放。 李亭不屑的轻哼一声,脚尖一点,身形如鹰隼一般冲出,右手握拳,顷刻间逼近林越。 李亭真气九重,林越不过真气六重,差距十分明显。 但林越毫不示落,身体斜侧,就在李亭的拳风擦身而过的瞬间,他右手猛地劈出,砍向其手腕。 与李亭不同的是,林越的手掌竟带着如涟漪般的场势,看起来更强几分。 林越全力以赴,李亭也的确是有真本事,只见其立即变拳为掌,反手一记手刀与林越重重砍在一起。 两股灵力对碰,二人皆退了一步,并十分默契地又都后撤拉开距离。 初步交锋,令人惊讶的是,林越并没有落在下风。 他修习的是林家祖传绝学《过江诀》,有传言说林家这部灵诀只传男不传女,威力惊人,有猛龙过江之势,林仁肇也是凭此名动天下。 这部灵诀让人称奇的是,在真气境就能形成一股罡气境才能形成的罡气场势,虽然微弱,但同处在真气境中会有极大优势。 “《过江诀》么?果然名不虚传。”李亭低声道。 他也感到几分意外,也明白了为何族中一些长辈在谈起林家功法时会有那么些眼热。 他开始认真起来了,同是贵族子弟,他与昌乐郡主之流不同,虽然也有门阀之别,不过毕竟是生在世家之中,有这样的观念十分正常。 但李亭从不以势压人,在京都年青一代中极为低调,却不是平庸之辈,只是韬光养晦,静待一个时机一鸣惊人。 其实他对自己的婚约也是十分不满,昌乐郡主的蛮横无理令他极为厌恶,但家族的决定他无法抗拒。 通过刚才的试探,李亭知道自己有些轻敌,不过不是小看了林越,而是灵武体质和《过江诀》太过妖孽。 “再来!”这次,林越率先出击,初次碰撞让他膨胀了。 如猎豹一般冲出,双掌之上淡淡的场势波动,直接对李志亭的胸膛印了过去。 李亭看着扑来的林越,五指紧握成拳,避也不避,直接轰在林越双掌之上。 咚! 两人的碰撞掀起轻微气浪,两道身影皆是一颤,不过李亭纹丝不动,而林越却又是倒退一步。 “横岳!” 林越稳住身形后缠绕双臂之上的场势更盛,力量也更加沉重,犹如山岩轰落,让在旁一直对着林越方向打空气拳的昌乐郡主面色为之一变。 林越双拳快速而凌厉地轰出,攻势一如既往地席卷向李亭。但后者仍是面色不改,游刃有余地尽数接下。 “冲崖!” 咻! 宛若浪拍海崖般强势的一拳突然掠出,重重地轰向李亭小腹。 然后就在拳头即将接触到李亭身体那一刹,后者步伐一动,竟有些诡异地斜踏一步,刚好将林越这蓄谋已久的凌厉一拳躲避开。 在这一拳被躲开时,林越心头也是暗感不妙,再接着,他便看到李亭嘴角掀起的弧度。 李亭五指成拳,陡然斜拍而出,看似普通的一拳却含有暗劲,狠狠地落在了林越胸膛之上。 砰! 暗劲爆发,那股强大的力量将林越震飞而去,重重地落在了地上,一口鲜血当即忍不住喷了出来,纯白的衣衫赫然印出一朵惊心的红梅。 李家的功法虽比不上《过江诀》,但林越实战方面就显得经验不足了。 “谁敢欺负我弟!” 正当苏明月想要上前落井下石时,一道饱含愤怒却依旧动听悦耳的娇叱声突然传来。 林越欣喜地转头,李亭等人也闻声看去,只见一名二八年华、美丽的俏脸上布满了愤怒的绝色少女。 正是景灵。 “姐!”林越惊喜地呼出声。 “李亭你找死!” 看到躺在地上嘴角血迹未干的弟弟,景灵红了眼。 身形一闪,如一道绿色闪电,李亭只觉眼前一花,景灵就已经到了他面前,秀丽的拳头直接轰向他胸口。 李亭的反应已经很快了,在发现景灵的身形消失后,快速后退一大步的同时双臂护前。 “砰”的一声,李亭只觉得一股大力瞬间涌来,并伴着森然冷气,令他全身冰寒,紧接着便如之前的林越一样被轰得飞了出去。 罡气境! 李亭心中狂叫一声,不敢相信。 景灵的灵力更加磅礴而且凝实,如晶的场势压得他身体酥软。 年仅十五岁的罡气境!整个大晋都不知有几人能做到,李亭顿时生出一股无力感。 李亭刚从地上爬起,却见景灵又已出现在他眼前,施展了一套玄妙指法,跟着又是一拳,这一系列动作李亭根本无法作出应对,再次被轰飞后发现已经连灵力也无法运转。 “怎么可能!” 面对瞬间的惨败,李亭自己根本反应不过来,谁能想到看似柔弱的景灵竟如此强大。 李亭艰难地重新爬起,有些惊恐地望向景灵。如此一个精灵般的少女,在她面前竟毫无招架之力。 “不关我事,我没打架!” 见景灵视线转到自己身上,苏明月瑟瑟发抖,赶紧摆手撇清关系。 “滚!” 在风中景灵青衣飘飘,天边微红的霞光下,几缕发丝随风飘拂脸颊两侧,一时间,众人竟都晃了眼。 李亭痴痴地望着,未置一言,右手捂住胸口,伫立原地,直到苏明月被吓得一激灵之后才把他拖走。 风起东土 第四章 结业狩猎 “阿越,你怎么样,疼不疼?” 景灵连忙把坐在地上还处于愣神状态的林越扶起来,看到后者嘴角残余的血迹,满脸的慌乱与愧疚,眼角处的晶莹在黄昏余晖下,比宝石更加耀眼。 此刻的她全然没有方才面对李亭时的霸气和绝代风华,只是一位见到弟弟受伤而心疼不已的普通姐姐。 “姐,我没事,别担心。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林越也是个心大的主,笑呵呵地取出之前在坊市中买的那幅《子虚赋》临摹帖,因先前的打斗出现了褶皱。 “这可是司马先生的真迹!”林越将其抚平,一脸自豪,仿佛寻到了绝世珍宝。 “楚使子虚使于齐……”林越照着记忆里私塾先生的模样在那摇头晃脑。 “噗!”景灵破涕为笑,笑骂道,“去,这篇《子虚赋》的原迹就在我们林府,哪儿来的又一幅?” “啊?”林越傻眼,这他还真不知道,咕哝道,“那可能是司马相如觉得自己第一遍写的不太满意,然后又写了一篇。” “这很正常的吧,就像我,每次抄书不都抄好几次的嘛。” 那是你受罚的条件。景灵笑而不语。 “好好好,阿越说的有道理,不过只要是弟弟你送我的东西,姐都喜欢,姐一定把它放在我的书房里。回府吧,去换身衣服,都脏了。”景灵摸了摸林越的头,一脸宠溺,已确定弟弟没有什么大碍。 “随便啦,反正是赝品。”既然都这么说了,林越还是认了。 “不过等我以后创作词赋,姐要把我的真迹放在你卧室里……诶,不行,好像你在书房里的时间更长。嗯……那我就写两幅,书房和卧室都挂。” “好好好,那就期待弟弟的大作了。” 落日的余晖将姐弟二人回家的影子拖得越来越长。 “阿越,总是看姐姐干嘛?” “姐姐好看呀,刚才太帅了!” “嗯哼,姐自己也这么觉得。不过没用,该罚的跑不了。” “姐你说啥呢,诶,前面那个买胭脂的小姐姐真好看。” …… 夜幕时分,苏家。 苏明月皱着眉正在听李平和苏旦叽叽喳喳地诉说能给林越一些教训的计策。 “堂姐,只要这么做,准行。”苏旦低声道。 “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吧?林越虽可恨,但如果闹出人命,我也会吃不了兜着走。”苏明月沉声道。 天子眼皮底下,那条线谁都不敢去碰触。 “兄嫂放心,只是把他放到外区,叫辆马车一两个时辰也能回来了。”见苏明月有些下不定决心,李平唆使道,“那蛮子实在太过不讲道理,仗着有身力气如此欺辱兄嫂,若让其继续嚣张下去,日后,我和苏旦不在他眼里,被抽鞭的,或许就得换人了。” 李平低下头,掩饰住一闪而过的怨愤。 “他敢!”苏明月气得一记重掌拍中桌案,发出巨响的同时娇躯为之一震,原本慵懒的坐姿瞬间端正得可当选为模范。 “我知道了,我会马上让李叔跟着你们去的,先退下吧。”苏明月闭上眼,几乎是在银齿间挤出的一句话。 “好。” 李平和苏旦不明所以,刚才“砰”的一声让他们都吓了一跳,反正目标已经达成,心底美滋滋地开始着手准备。 “好痛,呜呜呜……” 悲鸣绕梁。 翌日,当晨曦洒遍人间,志武侯府驾出一辆马车。 自从搬到盛京城,景灵就再没有乘坐过轿子。 林越在里边微眯着眼侧躺,在想已经多久没有这么早出过门了? 无力地叹了口气,谁叫昨天打架被抓了现行,虽然不是他的错,但也没办法,以前留下的苦果,含泪也要吞下。 此行的终点是盛京城学宫。所谓学宫,是由朝廷大夫教习儒家所倡的礼、乐、射、御、书、数的地方,七岁入学,分为初级、中级、高级三段,各三年为期,由礼部负责,结业后可按个人兴趣加入各大书院、学府或参加科考。 学宫一制最早由后蜀所创,当时还未统一的大晋也很快学以致用,不过国家初定,百废待兴,各种矛盾还未彻底解决,各大州仍在慢慢推行。礼部的决议是学宫至少要落成在以县为单位,同时鼓励兴办在学宫注册登记的私塾。 此学宫制被称为教育上的千古创举,与以往的太学制相比表现出了更强的生命力和更严格的等级制度。与有着悠久历史传承的书院、学府合作,保证了人才的选拔。 以林越的年纪,本都该快到了修习学宫规定的高级课程,但此制尚未完善,府内也没什么人能约束他,所以林越去的次数屈指可数,是最出名的逃学惯犯。 学宫占地很大,比一般的诸侯府邸还大的多,此时门前的广场上车水马龙,不同家族的旗号在风中飘扬。 “方叔,就在这里停下吧。” 车夫方槐是以前林越父亲林仁肇的旧部,修为不俗,自愿守卫林府。林越打了声招呼,便从车厢走下来。 “越哥儿!”刚下车,就有一道清脆的黄鹂声在林越耳边炸响。 林越吓得一激灵,旋即愁眉苦脸,那小尾巴又来了。 被林越称呼为灵儿的女孩一见到前者就赶忙从自己的轿子里踏着小梯冲了过来,扑在其怀里,水灵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泫然欲泣。 背后跟有一老仆,低着头看不清相貌,没有太靠近二人。 “越哥儿,昨天那李亭是不是欺负你了,走!咱们找他去!”女孩儿一擦脸,就要扯着林越袖子去找那个欺负她心上人的坏人。 “别动!”林越无奈地稳住小女孩身形,抬了抬下巴,道,“就凭他也能欺负我?他最后可是灰头土脸地滚回家了,说不定还跟你一样哭鼻子了呢。” 女孩儿秀鼻一皱,道:“我才没哭鼻子!”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林越奇怪,这小尾巴看来是一直在学宫外等着。 “因为你打架了呀,一个星期前你才跟景灵姐姐保证一个月内不会再打架,虽然不是越哥儿的错,但景灵姐姐也一定会借这个机会让你来学宫的。”女孩儿歪了歪头,可爱至极。 “这么了解嘛。”林越小声嘀咕。又小心翼翼地瞄了女孩一眼,心想还好我每次捉弄她的时候眼珠子会转这小尾巴不知道。 本来这下意识的动作林越自己也没察觉,倒是给姐姐景灵捉摸出来了,害得他在姐姐面前几乎藏不住话了。 “李平他们没去烦你吧?” “没,他们怎么敢?”女孩小麻花辫一甩,语气充满了不屑。 林越心想也是。应该没有谁的靠山比这小尾巴更大了,因为人家是遗珠公主,当今东土大晋国主最小也最宝贝的女儿。 就是名字土了点,杨瑶灵,摇铃铛嘛……林越每次都想吐槽。 “公主殿下!小侯爷!”几个官吏的后代看见林越与杨瑶灵,脸上闪过畏惧的神色,低头叫唤了一声,乖乖地站到路边。 林越算是一位煞星,杨瑶灵其实也不遑多让,不少人都捶胸叹气,这么可爱的小公主要被林越这浪荡子弟给带坏了。 林越在坊市呵斥昌乐郡主,以及之后景灵完败李亭的消息已经传开,这些人也第一次知道原来有着“才女”名号的景灵在武道上也如此厉害。 当然,同样有不少学子看到林越,眼中闪过鄙夷 ,一个个远远的避开。 林越根本不在乎谁谁谁的态度,如果他们有什么过分的举动,打一顿就是了。背着手神色洒脱地沿着白玉石板道向学宫内走去。 张军、周羽所讲的学堂与林越不在一处,杨瑶灵还在初级部,景灵则早已提前毕业,不过李平和苏旦倒都在这里。 “今天,是高级学堂里已年满三年的学子结业的日子,他们将前去学宫狩猎场进行真正的狩猎,我们高级宫的其他学子都要前去观看。”教课的大夫道。 林越恍然大悟,难怪姐姐非要自己今天来学宫,原来是要去看劳什子结业狩猎。 切,有什么意思…… 结业狩猎其实也就是走个形式,专门划给学宫的此处小森林里并没有什么大型猛兽,况且对于大多数十多岁的贵族子弟来说,打猎也绝不会是第一次了。 就算是林越,六岁时就已熟练骑马射箭。 一时间下面的学子像炸开了麻雀窝一般讨论个不停,李平和苏旦互相看了一眼后心照不宣地点了下头。 “好,出发。” 学宫狩猎场就在距学宫不远处 ,是特意为狩猎教习所建造的。 在大夫们的带领下,观看的学子都前往狩猎场旁的各个土丘上,在上面大致能看到整个狩猎场的情况。 在他们到的时候,那些即将结业的王公官僚子弟已经入场,各自骑马并配上甲胄、弓箭等寻找猎物。 风起东土 第五章 百慕大森林 土丘上,李平和苏旦向原本站在林越身旁的一些学子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们离开。 有几人本不愿挪步,但见到李平摆出一副凶狠模样,心头一颤,还是做了妥协。 李平走上前,立马换了嘴脸,仿佛前嫌尽释:“林越小侯爷,光站在这里看有甚意思,顶着个大太阳,不觉得无聊且枯燥么?” “不觉得,如何?” 林越翻个白眼,头也不转。 怎么一个个的都学小尾巴如此缠人。 李平一窒,知道他是故意的,先前就属他哈欠打得最多,但现在不好发作,只得强笑道:“那就锦上添花来得更有趣些嘛,我和苏旦冥思苦想了个游戏,想与小侯爷你赌上一赌,我看这沙丘上也就你林越值得我们相邀,怎么样,敢或不敢?” 林越闻言斜睨他们,嘲笑道:“我有什么不敢,忘记了那一鞭?” 想了想觉得站在这里确实太蠢,继续道,“赌什么?” 李平眼底凶厉一闪,强忍住想抽眼前这家伙一巴掌的冲动,笑道:“这些学长不是在狩猎么,我们也下去,看谁最后抓到的猎物更为凶猛,输的人以后每次见到对方都得学狗叫,如何?” 虽然很想还那一鞭,但他还真不敢将惩罚定得再过分些。 “学狗叫?哈哈,李平你去年自己丢脸没丢够,今年要搭着苏旦一起吗?”林越捧着小腹大笑起来。 李平神色一滞,随即面皮铁青,想起了那件糗事,和另外一人打赌结果输了,虽然和林越无关,但当时就他笑得最欢,甚至还掏出根骨头戏弄自己。 等等,他怎么会随身带着骨头…… 李平突然觉得自己懂了…… “我在下面可没什么熟人,万一你们搞点龌龊小动作?”林越笑完后皱了皱眉。他可没自负到可以不顾任何情况。 “结业狩猎每个人都会凭自己的表现来评定等第,如果最后连中下都未评到,那么在学宫待的这些年算是白待了。”苏旦也走近了过来。 学宫结业的等第沿袭汉末九品中正选官制度,只有中下以上才可能会被书院、学府等进行招揽。甚至若以后参加科举,主考官在复核查卷中知道此人在学宫中曾被评为下等,那么仕途也会受到影响。 “行。”林越稍加思索便同意了。毕竟李平和苏旦两人加起来实力也都不如他,正常情况下他怎么也想不出自己会有输的可能,何况,就算真的输了又如何? 嘿,他们真敢叫自己学狗叫不成?牙都给他们打烂! 你们输,可以。我输,不行! 至于以后他的学宫评定,见鬼去吧! “很好,林越,那就跟我们下去吧。”两人脸上均不经意露出得逞的笑容,但又立马收住,掩饰很好。 在土丘上的学生有近千之数,大多都把精力放在了狩猎场中,悄然消失三人,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至于一些有修为的大夫,林越这个逃学惯犯他们早就不管了,李平和苏旦平时也是刺头,反正不是嫡子,也就放任了。 围猎场有东、西、南三面的入口,显然李平他们早已打点好了一切,三人从已接近荒废的西门进入,并没有遭到阻拦。 从土丘上看围猎场几乎能饱览一切,但真正进入其中,就能知道个人是多么渺小的存在,绿树成荫,虫鸟清鸣之音不绝于耳。 “好了,那就开始吧。”李平和苏旦仿佛专心去寻找猎物,不再管林越,一同朝其中一个方向前去。 嘴里还不停互相讨论着该怎么挖个陷阱等大家伙上钩。 林越想了想,待二人已经离得稍远后,蹑手蹑脚跟在他们后面,想来一手黄雀的做法。 等那两个蠢蛋把猎物抓住了,自己再把他们揍一顿,然后捡到的就是我的。 完美! 简直是当代小诸葛! 林越双眸神采奕奕。 而前方的李平和苏旦一开始还怕那家伙真的傻头傻脑去狩猎了,余光扫到树丛间跳跃的身影,相视一笑。 突然间,在林越视野里,李平和苏旦两人压低身子,畏手畏脚地躲在一棵巨树后方,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互相点头示意后猛地扑出。 因为那棵树实在太过粗壮,林越完全看不清状况,只以为他们找到了一只不错的猎物,在短暂思考后走到之前二人的位置。 嗡—— 林越刚踏入,他的脚下就浮现出一个带有奇异符文的法阵,大惊之下试图逃脱却发现不能动弹分毫,而下一刻便离奇地凭空消失。 李平和苏旦从巨树后方走回,看到面前空无一人,倒在地上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他们原本就做好了圈套等待林越愿者上钩,之前哪怕林越不主动跟随,他们也想好了办法将他勾引至这里,只是会多消耗些时间。 果然林越就是林越,对付他用不着备用方案。 林越触发的已经算是较为高级的传送法阵,需在两地同时划上阵纹才有效,但却能直接无视距离。 只有底蕴相当深厚的大家族才有此门道。 昨夜有苏明月找的苏家门客相助,几个时辰就布置完毕。 “哼——” 林越只觉头脑一阵晕眩,仿佛身处旋风之中,胃里疯狂翻涌,差点“一泻千里”。 定神后赫然发现,自己现处的地方虽然也是一片森林,但这里给人一种苍茫肃穆,渺然久远的感觉,随便一棵树的直径就至少是学宫猎兽场中的两倍。 更不时有巨兽震吼,引得天摇地晃,也远非狩猎场中的普通野兽可比。 “难道是百慕大森林?”林越猜测,旋即冷汗直冒。 皇都盛京城的西边紧邻天行大陆最大的凶兽森林——百慕大。其内凶兽无数,每几十年便会有一次规模较大的兽潮暴动,致使百姓损失巨大,俨然成为一处禁地。 正因为如此,虽然盛京龙气最为昌宏 ,但三大王朝中也只有古秦曾将王城设立于此,却也最为短命。 古秦最终覆灭的原因除了各地人民起义和南藩越族、北漠匈奴共同入侵外,还恰巧遭遇了一次强大的兽潮,嬴氏四方楚歌,最终无力回天。 如今大晋一统,国主杨坚力排众议将盛京重立为皇城,以一城镇禁地,赢得了百姓拥护。 “应该只是外围吧。”听到彼伏的兽吼声林越心肝胆颤,两条腿甚至难以支撑站立。 听别人说起过只有外围才会如此声浪彼伏,在内圈中,诸多强大的凶兽早已划分好了地盘,相对平静。 “该死的李平苏旦,等我回去后一定要好好教训你们!”林越恨恨地道。他认为李平他们是怕输给他才会用这种卑鄙手段。 “烦,不知道是什么方位。”林越欲哭无泪,此时太阳正挂在头顶,鬼知道它是从哪边升起的。 砍树看年轮?算了吧,肯定是自己的手骨先断。 林越使劲捶了捶双腿,支撑着古树往兽吼最频繁的方向走去,他觉得既然内圈平静,外圈复杂,那应该越纷杂的地方越接近出口。 风起东土 第六章 空与黑衣少女 “吱吱吱——” 就在林越继续拖着脚步胆战心惊地向前走时,一只白毛猿猴突然从他身旁的一棵古树跳下,速度之快,让林越只看到一个长有绒毛的拳头在自己眼前迅速放大。 呼—— 一阵拳风掠过。 “呜。”林越吃痛,倒退几步后弯腰揉着自己的脸,深红色的拳印清晰可见,就像伴婴儿降生的一块红胎记。 “该死的臭猴子,别的我惹不起,难道还打不过你这畜生?” 认识到这猿猴只是一只普通的低阶凶兽后,林越伸手抹去眼角不自觉沁出的泪水,挥舞着拳头准备报仇。 同时暗自庆幸,因为他认为自己既然都遇到了如此弱小又愚蠢的凶兽,那应该距出口已然不远,这才有勇气报复这只搞偷袭的猴子。 当然也的确气愤的很,无缘无故脸上就挨了一拳,作为一向不肯吃亏的主,怎么可能会甘愿咽下去。 盛京城小巷子里流传着不少关于林越的童谣,其中一首便是:西头一根木,东头一根木,越入其中小鬼捕。 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让林越给记恨上了,不连续整你几天可过不去。 “吱吱。” 猿猴看到被自己戏弄的人类竟然没有马上离开,还想找回场子,不由得大感兴趣。一步跃起,飞至林越上方,又一个巴掌拍下来。 这下小侯爷真的生气了,这只猴子简直比他还猖狂,不给点颜色瞧瞧,真把他当成了三颗铜子的韭菜,谁都能拿捏一把? 不知不觉中,林越不再腿软,摆好架势。 “过江诀!” 点点泓波场势在双臂缠绕,林越直接接下那一掌,并顺势腰一拧,晃出一个大风车,将猿猴“咻”的一声甩飞,后者直至撞到棵树才停止。 “吱吱!” 白毛猿猴跳着脚抓耳挠腮,显然也有了几分恼怒,一声低吼,身体仿佛涨大了一些,握紧拳头,腾起一股蒙蒙白气,再次冲向林越。 “过江之横岳!” 林越毫不示弱,正面硬撼,借助《过江诀》的加持全力爆发。 砰砰砰! 一人一猴在幽深的森林中近战交手,场面极其怪异,好似舞台上的杂耍,但细细看去,你来我往间却十分精彩。 你一脚踢来,我一拳还之。 砰的一声,交手多次后,林越乘其不意,转到猿猴的背后,一把抓起它的尾巴再次将其甩飞。 “小猴子,知道你林爷爷的厉害了吧。” 林越看着对方头顶地、脚朝天,眼里冒星的狼狈模样大为得意,先是揉捏出鬼脸,再然后背过身去扭起自己的屁股,上演一段无情嘲讽。 “吱!” 猿猴恼羞成怒,保持着倒立模样,那双原本的土黄色眼眸化为了晶莹的冰蓝色,仿佛九寒地带的冰晶石,整个身体也随之鼓胀起来。 林越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不记得这种白毛猿猴还有这么一招啊。 难道是自爆?不至于吧…… 噗! 就在猿猴鼓成一个球时,整副躯体似乎真的是爆炸了一般,接着一团白色气体急剧扩散。 “尼玛……” 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的林越刚捂住鼻子就昏厥倒地。 “咕哩。” 白烟散开,原来的白毛猿猴已经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了一只通体蓝紫色,至多不过一尺高,站立直行,有些像浣熊的生物。 但它那对三角状耳朵则更像银狐。并且好似生有重耳,亦或许只是绒毛。 全身胖鼓鼓的,活像一个宠物玩偶,只有一个字可以描述它: 萌! 四个字:萌出天际! “咕哩咕哩。” 那不知名的小萌物摇摇晃晃挪步到林越身旁,看到后者躺在地上,已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心情大好,像是出气般地跳到林越身上,小短腿使劲蹦跶。 林越宛若一条死鱼般动弹不得,仅余腹部随着小萌物的动作一上一下。 这似乎拥有高智慧的生物其实如果放到外界也没有人会了解,因为不会有生灵比它经历过的岁月更为久远。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廖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 自名为空,也称空灵。 “咕哩?” 萌物空灵突地回头,眼眸望向那一无边际仿佛能够摄人魂魄的幽暗深处,噗的一声又变回了那只平淡无奇却又绝不该出现在此地的白毛猿猴。 低下头似乎在考虑是不是要把这个人类也一同带上树去避下风头,但很快一声巨吼令它打消了这个想法,慌忙地爬到树上。 森林深处,也是林越原本前进的方向,一名黑衣少女正在慌乱逃窜。 少女生的极其清丽,高挑娇弱,好似深夜里在山林中悄然盛开的一朵昙花,娇柔无力却又脱俗出尘,不食人间烟火。 不过此时的少女非常狼狈,鲜血已经浸染衣衫,黏合在娇躯上。脸色异常苍白,外放的灵力虚虚实实。 而在她身后,则是一群令外界大能都不禁色变的超级凶兽! 首当其冲的是头棕毛狮子,体型不是特别高大,完全不能与另外几只相比,辗转腾越之间,速度却是极快。 突然,棕色狮子猛然跃起间张口一声震吼,咆哮声震耳欲聋,形成一股恐怖的气浪袭向黑衣少女。 狮吼兽! 百慕大森林内圈的霸主之一,恐怖的声波和敏捷的速度是它的制敌利器。 黑衣少女右手虚空托着一枚暗金色玉玺,方圆四寸,其上雕有一只玄鸟振翅,流光溢彩,气度至尊。 黑衣少女几乎在瞬间将左手食指咬破,一滴精血落在玉玺的凤头之上。紧接着一股莫大的凤威呼啸而出,狮吼兽的声波被这霸道的气息直接震散,并且遭到严重反噬,滚落到凶兽队伍的后方。 “嗷!” 伴随着低沉深厚的怒吼声,一只巨虎悍然飞跃向前。巨虎的背后长有双翼,暗黑色和纯白色交替斑驳的毛发,獠牙外露,凶猛至极。 双翼邪虎! 这是真正霸主级别的存在,在内圈的地位远在狮吼兽之上,也是外面的人类强者最不愿面对的超级凶兽之一! 双翼光芒一闪,两道锋利无比的气刃将凤鸟玉玺残留的余威强势割裂。 风起东土 第七章 凤鸟 黑衣少女见状银牙一咬,再次向凤鸟玉玺祭献一滴精血。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如纸,脚下的步伐也紊乱起来。 不过纵使身陷绝境依然没有放弃,眼神中透着异于常人的坚忍。 她还有最后的机会! 玉玺化作一道流光升入半天,这次不单是凤威那么简单,而是一只灵体状态的凤鸟凌跃空中,为百慕大森林增添了一抹夺目色彩。 脖颈似蛇,隆背如龟,鸡喙燕颌,形体八尺,玄黑翎毛,全身燃着玄色火焰,昭显王者姿态。 凤鸟现世,百兽震服! 天命玄鸟! 果然,在灵体凤鸟振翅翔飞的瞬间,六只强大凶兽所散发的恐怖气息均不住一窒,但上百年修行所进化的灵智令它们很快反应过来这并不是真身,如果连一道灵体都畏惧的话,也无法在内圈立足。 其中一头巨大的蟒蛇冲上前,通体暗红,高速移动间如同流淌的血液,漆黑似墨的竖瞳里透着贪婪。 凤鸟一声长啸,火焰更盛,毅然展翅迎战。 传说凤鸟一族以蛟龙为食,而这条烈阳蛇蟒虽然强大,可还远未返祖,这种触犯凤威的僭越行为怎能饶恕。 而以狡猾著称的烈阳蛇蟒之所以没能按捺住冲动主动选择打头阵,也是因为凤鸟确为蛇祖天敌,这是天生的桎梏,如果将其打破,之后的修行道路将一片坦途,它甚至有机会入驻百慕核心区域。 虽然眼前这只凤鸟只是道灵体,但法则也完全适用。而也正因为是灵体,实力不足本体的十分之一,这等机会千年难遇,所以它才如此急迫。 距离开始拉进,烈阳蛇蟒口中发出呱呱的声音,宛如婴儿在夜里啼哭。 “呱——”烈阳蛇蟒率先发动了攻击,两条火红色的光芒从它口中骤然喷出,带着强烈的腥气。令凤鸟惊怒的是,其中一条光芒竟然是朝着黑衣少女而去。 不过少女也非常人,虽然已经极度虚弱,但为了不拖累凤鸟,直接燃烧起本源。双手捏印,一道黑色光束爆射而出,其威能竟也直接抵免了烈阳蛇蟒的攻击。不过这以后,她也无力继续逃窜,撑着一棵古树微屈下身子强烈地喘息。 布满血丝的眼眸中透着不甘。 就像在暴雪中摇曳着的暗香。 另一边的凤鸟,烈阳蛇蟒的攻击对它来说无关痛痒,没入周身的火焰后随即消散。 烈阳蛇蟒巨大的身体一甩,竟然掉转过来,一截长约三米的蛇尾,直接朝着凤鸟身前抽去。它试图将凤鸟甩入后面旁观的凶兽群中。 “足足!” 凤鸟全身的火焰更盛,如同一轮烈日般刺目,并未将临近的蛇尾放在眼中。 烈阳蛇蟒似乎明白了什么,竖瞳惊惧之色大放,想要回身却为时已晚。 只见烈阳蛇蟒的身体一点点的没入火凤之中,在烈焰内部,有道粗长的黑影渐渐消融。 奇异的是,凤鸟燃着的火焰看似炙热,在战斗之外的黑衣少女等,却丝毫感觉不到半点温度,就连周边的巨树也未有一丝灼烧的痕迹。 烈阳蛇蟒只在眨眼间便已毙命,凤鸟的火焰慢慢平息下来。但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它的身后,巨大的爪子猛力一拍,将凤鸟逼入到凶兽群中。 那黑影正是此地最强的双翼邪虎,当凤鸟与烈阳蛇蟒最终碰撞之时,它就已做好了准备,等到凤鸟暂且放松便迅雷般发动偷袭。 它当然没打算独自对抗,否则就算胜了自己也会鳞伤遍体,甚至还会被此地其余的凶兽所觊觎。 就像现在,虽然袭击成功,拍击的那只爪子已然有了些烧焦的气息。 “足足!” 尽管凤鸟实力不俗,但面对五只强大凶兽的围攻,加上也并非本体,在给每个对手都留下或轻或重的伤势后含恨消散。 那一抹绚烂的光芒再次黯然。 另一边的黑衣少女早已不支,承受不住大战的余波已经昏厥倒地。清秀的面庞上看不到一丝血色。 而此时,从他们的角度远远望去已经能够依稀看到林越的身影。 身上有几处烧伤、但不算严重的双翼邪虎缓缓走近昏迷的黑衣少女,恐怖的阴影逐渐将其笼罩。 灵体凤鸟消散后,那块昭显尊华的玉玺落在了少女手边,只流有古朴之意,黯淡无光。 双翼邪虎望向少女的眸子里燃有熊熊火焰,可怖至极,好似恨不得将其一口吞下,细细咀嚼。很难想象,一位百慕大森林中的王者怎么会对一名只有十多岁的少女有如此强烈的愤怒,但往后一看,其余五大凶兽竟也是如此。 “嗷!” 双翼邪虎仰天长啸,响彻云际,使得接近这里的外围区里,大部分凶兽吓得连忙卧倒,瑟瑟发抖。 就在双翼邪虎想要抬起自己的爪子一脚将人类踩扁时,一抹白色突然出现在少女身前,双臂伸开,意喻保护。而后摇身一变,从一只毫无特色的白色猿猴变成了极其可爱的酷似蓝色浣熊的生物。 双翼邪虎先是一怔,接着面色大变,连连退后几步。它身后的五个同伴也意识到了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东西实则是怎样一个恐怖存在,喘息声渐渐粗重,如临大敌。 “咕哩,你们走吧。凤鸟一族曾对本喵有恩,她既然是小凤选择的人,那就不能让你们伤害她。”空灵口吐人言,声音很糯,像是孩童一般,却有着不容反对的坚决。 不过奇怪的是,空灵这个萌物身形更接近于浣熊,却以“喵”自称。 双翼邪虎呼吸沉重,瞳光忽明忽暗,显然十分不甘。可别看双方体型根本不是一个量级,好似一巴掌下去空灵就会成为肉泥,但双翼邪虎连这种想法都不敢产生。 最终这些恶名昭彰的凶兽无奈离去。 “咕哩。”直到它们的身影渐渐消失,空灵才松了一口气。以它现在的状况,若真要搏斗可毫无招架之力。 自混沌消散,天地初开,世间开始出现一定的规则秩序后,空灵自身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尽管生命依旧无穷,但却有了循环。每九百九十九年为一轮,净化自身,每一新的循环就是新的开始。这也是天地法则诞生后,空灵为保持本源始终纯净的进化。 很不巧,今年正好是它新循环的开始。也就代表,前一年它或许还是天行大陆最强大的存在,但如今,除了一些特殊的能力外,光论战力,只相当于人类中的真气境修士。所以之前就连林越也能略胜它一筹。 而之所以能吓退双翼邪虎等,除了自身来历大的恐怖,还与认识不少大陆上的顶尖凶兽有关。至少在百慕大森林核心区的几个恐怖存在都与它关系莫逆。 内圈称王,核心尊帝! 就算给双翼邪虎一百条命,也不敢去惹怒它们。 “咕哩。”空灵看着少女手边的鎏金玉玺,那双没有掺杂任何杂质的星眸难掩悲伤。 “足足!” 似乎是感受到了空灵的存在,玉玺一阵强烈的波动,一道与先前灵体形貌无异的能量实体凤鸟展翅而出,但威势更加凌人,更富有一种至尊风采。 能量体凤鸟深深地与空灵对视,同样流露着无尽的悲意,但不久,一声坚定的凤鸣响彻云霄,重新融入玉玺之中,而玉玺也化作一道流光注入少女眉心。 “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呀,咕哩。” 空灵叹了一口气。知道这是小凤自己的选择,它也不能多加干涉。 空灵探查了一下少女的状况,忽的眼中闪过一丝趣味。 于是恶名昭彰的百慕大森林中出现了滑稽的一幕:一只胖乎乎的蓝色小浣熊用自己那双小胳膊将昏厥的少女缓缓拖曳到了同样昏迷的林越身旁,二人相近无几。 “咕哩咕哩。”空灵觉得自己的安排十分有趣,坐在地上憨憨地笑着,又一下跃起,躺入林越怀中直接睡了起来。 这里的动静自然十分巨大 ,早已惊动了内圈的其余王者,但自空灵出现后,核心圈之中就有一位帝王发出了警告,禁止任何凶兽靠近此片区域。 “唔。” 不知过了多久,林越苏醒。直起上身,眼神朦胧地扫视周围。 方才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胸口滚下去了…… 但还没等去进一步探究,林越就被身旁的一道秀丽风景线吸引了。 身边竟然不知何时躺着一名绝色少女,玲珑身段,脸蛋也不比姐姐景灵差,看样子年纪和自己相仿。让林越微微脸红的是,少女穿着有些破损,一些如凝脂玉般的肌肤清晰可见。而苍白的脸色、紧蹙着的秀眉惹人怜惜。 至于先前黏在黑衣和面庞上的血迹,在凤鸟玉玺注入少女眉心时已经褪去。 林越傻愣愣地眨了眨眼,努力地去回想自己昏倒之前发生的事。从被李平和苏旦设计坑到百慕大森林,到遇见一只白毛猿猴,不知它用了什么卑鄙手段自己就突然昏厥。 清晰无误,但就是没有任何和这少女有关的记忆。 林越想到自己竟然无意识地在野外晕倒,还是在恶名昭著的百慕大森林,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一阵后怕。 风起东土 第八章 诱拐失忆少女 “咕哩咕哩!”空灵大为光火,两只爪子在空中挥舞着宣告自己的不满。 方才林越直起身的动作把它的美梦吵醒就算了,还让它摔了个狗吃屎,更过分的是,这个愚蠢又弱小的人类竟然还敢无视!就算现在实力上半斤八两,但敢不敢来比比谁萌? 气死本喵了! 林越闻声看过去,在自己脚边,一只长相有点像浣熊的毛绒绒的蓝色生物愤愤地正在那里张牙舞爪。 “这是什么东西?” 就连林越也被一下子吸引,不得不说,空灵可谓“男女通吃”。 林越拎猫崽似的抓住空灵软绵绵的脖颈,左看右看,上下晃了晃,有点乐呵。 “咕哩。竟敢冒犯本喵!”空灵大怒,一双小爪子在林越脸上唰唰地划下六道清晰但不算严重的抓痕。 “我靠!”林越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空灵往空中抛出一个弧线,后者宛若车轮般骨碌碌地在地上滚了几个圈。 林越用手试探性地触碰被抓到的地方,“嘶”的一声,有滋啦啦的疼痛,不过幸好,并未见血,就算肿了应该很快就消。 “你会说话?” 小侯爷反射弧有点长,在确认自己的脸无碍后愣了三秒,才察觉到这不同寻常的一点。 “没有什么是本喵不会的。”空灵晃了几下稳住身形,本来更加恼怒,但瞅见林越满脸吃惊的样子,就转为得意起来。 也难怪林越会感到不可思议,在凶兽中能够通灵,讲人类的语言是非常稀少的,大多数只有到了一个十分恐怖的境界后才能做到。像之前的六大凶兽也只是有一些不亚于普通人的智慧罢了,但要说真正达到“通灵”,那还差得远。 “还喵,看你也不像那些传说中的超级凶兽啊,倒是跟浣熊有点像,难道说……”林越皱着眉一边仔细观察空灵,一边在心中暗暗思考,似乎是想到了某种不可描述的可能,脸上顿时布满了惊恐。 “咕哩,敢蔑视本喵?”空灵又挥舞自己的爪子,小腿一蹦扑向林越。不过只是误以为林越小瞧它而愤怒,至于前者的臆想,萌萌的小空灵涉世不深真的不懂。 “还来?”林越瞪大眼睛,他可没有受虐倾向,管你会不会说话,打一架就知道是个什么货色了。 “嗯咛——” 正当二者打得火热时,躺在林越身旁的黑衣少女醒转,左手抚着秀额,右手撑起半个娇躯,和刚才的林越一样茫然地望向四周。不同的是,眼中的涣散并没有集中起来,似是个低龄稚童离了父母,被丢在完全陌生的环境。 “你醒了?” 林越见状一下把空灵闷在怀中,用胳膊死死地压制住,而后谨慎地靠近少女,蹲在一旁好奇地打量。 “你是谁?我……这是哪儿?”少女突然闭上双眼,柳眉紧蹙,似是努力地去回忆什么。但很快整个人都慌乱起来,眼眶湿润。 林越看到她这副苦楚的模样大抵能够猜到少女应该是失忆了,他倒是在说书里听到过,好像要拿块石头再敲一下。 只是面前的少女泪眼迷离,梨花带雨。 呃,我见犹怜,下不去手。 “你能想起你的名字吗?”林越挠了挠头,柔声问道。 “好像是叫嬴仙儿。”少女抱头,有些痛苦地回忆了一下,声音哽咽。 林越脸色微喜,又连问了几个关于她身世的问题。但遗憾的是,少女除了自己的名字外丢失了所有记忆,而且眼泪已经吧嗒吧嗒止不住地往下掉。 “那怎么办?”林越自然不敢轻易帮她擦拭,万一后者大声喊叫色狼把凶兽引来怎么办。眼珠子转了一圈,苦拉下脸。只知道个名字有什么用,虽然挺好听的,但皇城那么大,况且她也未必就是盛京人。 “先领回家呗。咕哩。”空灵好不容易掰开林越的胳膊,喘了几口粗气,又翻个可爱的白眼。 这个人怎么那么不开窍,不应该的呀。 “带回家?”林越咕哝了一声,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赢仙儿的身段,又立即收起神色。 感觉在乘人之危诱拐少女,不对,这是为了她着想!姐姐一定鼓励这么做的!而不是去报给官府! 林越心底一番神人交战。 “咳咳。”搓了搓手,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道,“仙儿,要不你先到我家去吧,我让我姐姐帮你找家人,她很厉害的!” 眼眸神采奕奕。 “放心,我不是什么坏人!” 其实林越早就想这么说了,要不是女孩儿确实生得漂亮,他耗在这危险的地方干嘛? 这只变异的蓝色浣熊有点脑子的呀。 林越美滋滋。 就是心里有些怪异,觉得这情形有点像以前碰到的几个官宦之后,诱骗穷人家的小女孩去看小金鱼或者请吃棒棒糖,他不是很懂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肯定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少女迟疑过后,点了点头,因为现在没有其他办法,她连这里是哪都不知道。 虽然失忆了,但神智还在,清楚地知道以自己的这种状态贸然跟着一名陌生男性是有多么危险。然而奇异的是,她看着少年的脸庞心里第一感觉竟没有抵触,反而有些亲近。 或许面容姣好,真的是伪装善人的最好外衣。 “太好了,跟我来吧。”林越高兴地忍不住跳起来,引得空灵一阵鄙夷。 “咕哩。你走错方向了吧。”空灵见林越继续往森林深处走去,又翻白眼。它总算知道了为什么这么一个人类少年会深入百慕大森林的内圈,原来是一个路痴…… “呃——”林越停下脚步,抬头望去,虽然古树浓荫蔽天,还是依稀能够看见哪一面的阳光更加强烈。 不着痕迹地脚尖一点,完美转身,斜睨着空灵,带有不屑的语气说道:“你这浣熊懂什么,我刚看到那边有只凶兽,而且是超级凶兽!而且以浣熊为食!我为了救你才想过去看看,不领情就算了,等下它过来了就丢下你不管了。” 林越不断强调,说完双手还放在嘴边模拟成爪,张开口嗷呜一声。 “咕哩!”空灵瞪大星眸,小嘴巴蠕动着,像在磨牙。 在它的感应中这周围连只虫都没有,它不明白这个人类小子怎么会这么无耻,再一次伸出肉肉的爪子追上在前面走对了方向的林越。 “呜——混蛋!”林越脑门被拍了一下,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疼痛感还是清晰地从神经传来。愤怒地转身欲报一爪之仇。 不过空灵在得逞之后迅速逃到了赢仙儿的怀中。后者微微一愣,看到一脸羞怒状的少年,浮上笑容,抱着空灵闪躲“来袭”的林越。 树梢间泻下的近暮阳光,在三者的肩部一闪一闪地跳跃着。令人望而生畏的百慕大森林,在此刻,却有着别样的风景。 风起东土 第九章 只是在多人运动 “小林子,本喵怎么看这周围的人见到你就想躲呢?” 空灵呆在嬴仙儿怀里,发现自从进入盛京城之后,那些路过的普通百姓一遇见林越就恨不得加快脚步拉开距离,眼里尽是鄙夷。 “有眼无珠呗。” 林越双手抱在脑后,优哉游哉。相比下来他更在意自己第一次百慕大森林之旅安然回归,这可以好好吹嘘一番了。 至于空灵的疑惑,他当然知道原因,毕竟名声的确不太好。 用他自己的话来讲就是茅厕里吹笛子——鸣(名)声臭。 但事实上,林越从不会去对着市井平民盛气凌人,嚣张跋扈,仅在商宦圈子里作威作福,只是经由某些人的刻意推动下,一传十、十传百,于是这些终日为生计奔波的人对真正欺压他们的一派,比如昌乐郡主之流诚惶诚恐,反而对林越心生厌恶。 盛传林家小儿亡赖子惯于空手套白狼,却也没人说得出具体哪家被吃过白食。 估计是看到嬴仙儿衣冠不整,误以为小志武侯又在“欺男霸女”。 林越也懒得解释,就像姐姐说的,一个人没必要去在意别人的看法,尤其是所处的层次都不同。何况他对盛京城本来就没有好感,倒是时常想念曾经的金陵和南都。 “瞧你一脸土包子样。” 林越瞥见空灵竭力伸长脖颈,星眸左顾右盼、熠熠闪光的模样忍不住嘲笑起来。 空灵左耳进,右耳出,难得的一次没有回呛,望着街道的车水马龙,心底惊叹人类世界果真是既美妙又富有生气。 落日即将沉入西边的万山丛中,远处的天际映染了半边橘红。川流不息的盛京城,即便是在深秋的傍晚也毫无萧索之意。 志武侯林府,论豪华程度不减于任何在京的侯府,一眼望去,府中雕栏玉砌、回廊幽深,花园中金秋的清香沁人心脾,但整体的感觉却好似萦绕着一种空寂的愁绪。 余晖洒落的林府正门外,站着一名二八年华、风姿卓越的玲珑少女。晚风轻轻吹拂起她的青丝和衣衫,一双美丽的眼眸盈满了焦急望向远方,像是一位新婚燕尔的娇妻,等待着清早外出为二人未来幸福生活打拼的丈夫。 几只寒鸦呱呱着回巢。少女的眼中终于浮现出喜色,又转瞬变得模糊起来。 “姐!” 林越看到了伫立在风中的姐姐,在那一瞬间,无论心中有多少苦闷也如云烟消散,只有用力挥动起自己的手臂来表达真挚的情感。 那等待归人的苗条身影正是景灵,牵挂在心的弟弟终于回来,一路小跑过去将林越抱入怀中。 “姐,别担心,我没事,不就半天么?”林越有些发懵。 “半天?一天半了啊!” 景灵直接给他吃一计板栗。 “啊?”林越顿时傻眼,合着他直接昏睡过去一天? “哪儿去了你?”景灵见林越不似说谎,皱眉问道。 往日虽然林越也常常“失踪”,但总会在这偌大的盛京城搞出点声响,不是把哪位大官的子嗣给揍了就是调戏下某位富家千金,然后与后者大庭广众之下互相比干瞪眼游戏。 林越从在学宫狩猎场与李平、苏旦二人的赌约说起,一直到最后遇见少女赢仙儿和萌物空灵,毫无保留,还摊了摊手表示不知道这头不知名生物跟来是要干嘛。 景灵听到自己的弟弟竟然被人设计传送去了百慕大森林,背后被冷汗打湿的同时,美眸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愤怒。 若说只是为了赌斗,她绝对不会相信。 好在林越安然无恙,让景灵暂时松了一口气。 与弟弟分开后,景灵看向衣着破烂的少女,温柔地俯下身,微微笑道:“嬴……仙儿?” “嗯。景灵姐姐好。”少女略显仓促地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心底竟有些慌乱,玉手紧张地捏着衣角。 景灵稍稍沉思了一下,展然一笑:“那就在我们家里先住下,房间空得很,我们会帮着你找寻家人的。” 林越既然没有上报给官府,显然是想让女孩在林家住下的,这种事景灵也就随他了。至于林越做坏事的可能性,景灵清楚自家弟弟还没这个胆量。 “谢谢姐姐。”赢仙儿甜甜地道谢。 刚才姐弟重逢那一幕令她的心神深受触动,虽然依旧想不起什么,却让她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心酸。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心底对这对姐弟俩十分安心。 “咕哩咕哩。”空灵见自己竟然被忽略了,萌萌地发出叫声来刷存在感,对景灵眨了眨澄澈的蓝眸。 无疑,效果拔群,就连景灵也立刻“沦陷”,忍不住一把抱起萌物,抚摸着这一团毛绒绒,空灵也是毫无尊严地眯眼享受起来,看得林越作呕吐状,一阵鄙夷。 “姐,我快比你高了呢!”林越比划了一下两人身高,还差一个前额距离。 景灵假装没看见自己弟弟偷偷踮起的脚跟,揉了揉他的头。 “是啊,阿越要长大了。” …… 漫漫长夜在一片风平浪静中缓缓流逝,只有志武侯府那间书房里的灯光如往常般彻夜未熄。 次日,温和的阳光唤醒了整座京城,小侯爷林越再次起早出发去了学宫。 如今再过不久即将迎来冬假,象征性地去走个终场林越也不抵触。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作为一个知名纨绔,对戏弄自己的人自然是睚眦必报。虽然姐姐告诫了不能擅自动手,但有怨报怨的小侯爷怎么可能就这么把气给吞下去。 “最好他们两个放聪明点,这几天都畏缩在窝里面,不然……”林越一边磨着牙,一边摩擦秀气的拳头。 “呦,这不是林小侯爷吗?” 说曹操,曹操到。 话说这曹操乃汉末一代枭雄,林越喜欢的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出自哪里却不知道了。 只见李平和苏旦两人身着华服,趾高气昂地大步流星走来,对林越眼中迸发的凶光视若无睹。 “小侯爷,不知还是否记得我三人前日的赌约?”苏旦向身后挥了挥手,一名仆从抱着一只死去的凶狼幼崽上前。 林越捏紧双拳,目中犹欲喷火。自己未寻他们麻烦,反倒主动来挑衅,那就怪不得我了! 林越一个箭步轻易地拨开那名仆从,对准李平、苏旦二人嚣张的面孔直接捶了下去。 “啊!”伴随二者的痛苦尖叫,周遭那些刚到的学子纷纷惊呼,其中与他们交好的,有人帮忙拉拽,有些人匆忙跑到学宫之中寻找大夫。 等到一名处理学宫事务的大夫赶来时,李平和苏旦整张脸都已经肿胀了一圈,与猪头无异,几个来帮架的也被揍了一顿,歪七扭八地躺在地上哀嚎。 “大夫,快救救我们,这林越想杀了我们!”看到学宫老师的出现,几人如同溺水后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撕心裂肺地叫喊。 “林越,快住手!” 到来的大夫看到平鼎侯和苏国公的两位公子快被揍的不成人样时,怒不可遏,一把将林越拉开。 在朝廷中,除了极少数的大儒外,大部分的文官修为并不高,甚至都是一些普通人。在这学宫之中,同样以无修为者居多,不过恰巧,来的一人是个罡气境的执教。 正因为高出林越一个境界,把他拉开并不困难。只是当望见地上两个已经连爹妈都认不出的公子,脸色如便秘般难看。 林越毫无畏色,嬉皮笑脸。 “怎么了大夫?我们只是一起在多人运动而已。” 风起东土 第十章 夜谈 “多人运动……” 大夫那对平直眉一抖一抖地跳动着,什么运动这么激烈? 还直接整出个变形计? “林越,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学宫内逞凶!” 这边的动静已经闹得很大,明年也将结业的昌乐郡主闻讯后也赶了来。 那张娇俏的脸蛋上布满了为李平等人打抱不平的愤怒,但眼眸中尽是幸灾乐祸。 实际上,将林越坑去百慕大森林这事她第二天就后悔了,只是已来不及阻止李平二人,林越毕竟是王侯之子,有一定分量,如果交代在了那里,必会查到她的身上。 但一码归一码,在没闹出人命的前提下,她还是很乐意看到林越吃瘪的。 正巧,林越这次可算自讨苦吃。 现在的学宫虽然说很是松散,但自从开始和各大书院合作,已经隐约成为了一座不可冒犯的“圣地”。正因如此,不断开始传出风声说学宫即将脱离礼部的管辖,独立运作,意味着它的权力将会得到空前加强。 林越在此时触霉头,很可能被用来立威。 李平和苏旦惨是惨了点,却可帮了大忙。 废物利用吧。 昌乐郡主苏明月很是得意,忍不住咧开嘴,露出一颗小虎牙。 “嚷嚷什么?”林越挖了挖耳朵,毫不在意,“怎么,你也要来运动一下?”说着,晃悠起自己的右胳膊。 “越哥儿,你先走吧,他们可能真会把你抓起来。” 总是身穿红袄的小尾巴杨瑶灵也跑了过来,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也夹杂着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焦急。 她当然比苏明月知道得更多,实际上,很早以前,杨瑶灵看林越根本不来学宫,她也就想着自己也干脆逃了算了,还能跟心心念念的越哥相处更久。 但付诸行动的第一天晚上,她就被罚面壁思过,无论自己怎么撒娇无赖,父皇母上都破天荒的无动于衷,甚至还差点挨板子。 这之后她就不敢了。 最受宠爱的杨瑶灵没有专门的国子监授课老师,而来学宫,其实本就说明了问题。 林越觉得有道理,心想反正待下去也没甚意思,直接忽视目中喷火的大夫,众目睽睽之下施然离去。 大夫看着林越的背影,没有出手阻拦,他要想抓自然抓得到,不过这确实是学宫借来立威的好机会。就是希望别太过牵累了景灵,学宫里就没有哪个大夫不喜欢那个机灵的小丫头。 同时心中暗叹,以林越的资质倘若心智能成熟几分,给景灵充当马前卒,为其冲锋陷阵,林家何愁不复兴。 林越没有意识到自己或将大难临头,走出学宫的时候,遇见那些个刚到的学子,还依次笑着打招呼,也不管对方理不理会,洒脱至极。 这一天,前南唐降将、志武侯林仁肇的遗子林越在学宫公然“无故”殴打平鼎侯之子和苏国公孙儿的暴力事件在满城权贵中迅速传播开来。 之后的发展,平鼎侯和苏旦的父亲翰林院掌院学士苏纪,联名其他几位被打士子家族中的长辈共同上书大晋天子,请求务必严惩林家恶子。 而始作俑者林越正带着空灵满大街瞎混。 一袭青衣的景灵站在先前她与林越共同小憩的银杏树下,撑开手接着落叶。 满地金黄,少女的眼眸平淡如水。 “小姐,这事可有些麻烦啊。”在景灵背后,一名中年男子皱眉道。他的眼神如刀般凌厉,让人一看就知道曾久经沙场。脖颈处的伤疤一直深入衣内。 方槐是以前跟随林仁肇的一位副将,在志武侯身陨后,经众人的决议,他独自来到林府以保护公子平安成长,待有朝一日重振林家军。 只是这些年他在府中看到林越虽天资卓绝却毫无大志,尽力劝导后依然无果,他也渐渐放弃了,但不敢将情况如实反馈给正在北地浴血的弟兄,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也心寒。 灰暗中总有一道曙光给人希望,女儿身的景灵慢慢展现了她的能力,仅十五岁就在重大打击后恢复过来并承担起责任,将偌大的林府打理的井井有条,方槐也重拾信心。 面对方槐的担忧,景灵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男子领会地离开,眼中恨林越不争的失望愈发强烈。 景灵看着飘满了手心的枯黄树叶,轻轻地笑了,笑容里带着些无奈,好似看到孩子置气的母亲,更多的依旧是宠溺。 …… 夜,星廖如寂。 皇宫中的宫女、宦官各司其职。 偏居一隅的御书房内此刻坐着名男子,约莫四旬中年,剑眉星目,虽是一身便袍,却不怒自威。 当今大晋天子! 杨坚! 御书房面积狭小,室内被楠木雕花隔扇分成了南北两间小室,只有一扇向阳窗,窗下铺了个可坐可卧的高地炕。 陈设幽雅、古朴,以金石美玉、名贵紫檀搭配,风雅不失奢华。 国主杨坚此时坐在案桌前,望着其上铺设的万里江山图。不过看上去倒更像是在为等人而打发时间。 “陛下,志武侯府景灵求见。”门外的宫女轻轻地报告。 “让她进来。”杨坚嘴角微微翘起。 门开,人入。 “民女景灵见过皇上。”景灵款款施了一个万福。 之所以为民女,是因为现在林越和景灵其实都没有官职,林越原本应该世袭为伯,但杨坚不知何故一直未下旨,所以林越平常常自称为小侯爷。 至于其他人偶尔也如此称呼,则多是嘲讽。毕竟以林家现在的条件,林越要想得到世袭罔替,根本没有可能。 “坐。” 杨坚示意少女不用太过拘谨,自己站起身,坐在了窗下那个炕上。双眼微眯,似乎更觉暖和。 景灵想了想,没有动身,低头道:“民女身份卑微……” “朕让你坐就坐。”杨坚打断了她的话,挥了挥手,虽然语气随意,却有一种不容抗拒的意味。 “是,谢陛下恩典。”不得已,景灵坐在了之前杨坚坐着的位置,温度还未散去。 看到景灵安稳就坐,杨坚笑道:“朕知道你今天来的目的。志武侯生前的神威至今犹在眼前,而现在林家上下以你为首,所以朕才允你一次。” “林将军倒是有一位好女儿。”杨坚眼神玩味。 景灵毫无波澜,没有理会最后那句暗讽,淡淡地道:“舍弟年幼无知,冒犯了平鼎侯和苏国公的子孙,实为大罪。但请陛下看在家父血染北地的份上宽恕其过。” 景灵低头。 她没有把李平和苏旦先设计林越的事说出来,因为毫无证据留下,没有意义。 杨坚淡淡地笑道:“这小辈间的打闹,本无足挂齿。但林越那小子竟然在学宫之中动手,又毫无理由可言,胆子着实大了点。其实不仅只有平鼎侯和苏纪他们让朕主持个公道,就连学宫中也有十多位大夫上书给朕。林越若不吃点苦头,朕有点难办啊。” 景灵笑了:“普天之下,尤其在大晋,如何会有陛下难办的事。” 景灵没有再多说,倒是让准备听下文的杨坚挑了挑眉。 “嗯。”杨坚点点头,“平鼎侯一门其实战功未有尺寸,不过是在先帝创业中途在后方锦上添花了一把。苏家,苏国公自然居功至伟,但他老人家没有出面,也不会为这点小事费神。苏纪嘛,从二品官员,和平鼎侯李玉山一样另外给颗枣就行。至于学宫那边,他们也不过想着借此机会拿点权力,给了就行。” “不过,朕为什么要那么做呢?”杨坚笑眯眯地看向景灵。 对这位国主表现出的直白和一些无赖,就连景灵也不禁有些愕然。 “景灵可在此给陛下许诺,在不日到来的大朝试中,景灵定能夺魁,在此之后,愿代父北上与匈奴作战!” 景灵的话语斩钉截铁,令杨坚也有所意外,眼中光芒闪烁。 “既然你有如此大志,朕便破例与你打这个赌。但若大朝试中你失败了……” “景灵,及整个林家悉听圣上处置!”毫无迟疑,再度起身施礼,那张秀美的脸上满是坚毅。 “好好好。”杨坚嘴角掀起,似乎很是开怀,“想我大晋也能有妇好、樊梨花这等巾帼英雄。” “景灵啊,听闻你还有才女之名,想问问你,朕这间御书房一直以来都没有个正式名字,突发奇想,你觉得‘三希堂’怎么样?”杨坚望着少女,好似真心求教。 “士希贤,贤希圣,圣希天,有不断进取之意,陛下圣明。”景灵不卑不亢。 “好想法,不愧为才女。但来听听朕的想法,‘希’通‘稀’,这里有着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王献之的《中秋帖》和王珣的《伯远帖》,三件绝世稀宝!如何?哈哈……”看到景灵有些错愕的表情,杨坚爽朗大笑。 …… 在被冻得发青的月光下,景灵离开了皇宫。 回首望着夜幕下的黄顶红墙,琉璃砖瓦,眼里第一次有了许疲惫。 寒风凄苦,吹在早已被冷汗打湿的背上,不禁有些发抖。 风起东土 第十一章 大朝试 林越在学宫“逞凶”事件,雷声大,雨点小,国主杨坚无论是在朝堂还是私下会见都没有提到这起似乎微不足道的事故。 不过有心人均发现,平鼎侯和苏纪往日的一些诉求都得到了满足,学宫也如愿以偿真正地成为一座教学圣地,杨坚亲书“万世学堂”当作正匾。 从头到尾,最受伤的好像就只有依然顶着个猪脑袋的某两人。 至于林越,从头至尾就没当作一回事。 学宫整年的课程很快告一段落,但有相当一部分学子都没有开始放松享受假期,在武道方面更是十年如一日地争分夺秒。 这一切都源于大朝试即将拉开帷幕。 大朝试,大晋统一中土之后增创的一个盛大活动,腊八过后正式开始,结束后第十天即是年节。定为三年一届,十二至十八岁男女皆可参加。 因为今年是第一次举办,所以目前仅限于上京及幾辅一带,平民亦不得参加。 纵然如此,大朝试俨然成为了今年帝都年青一代最热衷的舞台。一些嗅觉灵敏的贵族也早早判断出这个活动日后必定是整个大晋的风云盛会,因为是当朝天子亲自提出创办的。 而且今年还是第一届大朝试,最终奖励的丰厚程度恐怕只会让人瞠目结舌。 林越今年十二岁,景灵十五岁,都符合参赛要求,甚至还可以参加下一届。 林越自然不知道那天晚上景灵的夜出,只是后来听说明年学宫将会对无故逃学的人制定惩罚制度,甚至会影响到家族,这令他有些懊恼。 又突然冒出来了个什么大朝试,姐姐还必须让自己参加,小侯爷当下有些忧郁。 怀里抱着萌物空灵的嬴仙儿看着蹲坐在银杏树下的林越不禁有些好奇。除了被罚抄书和禁足,她可很少看到林越郁闷的样子。 嬴仙儿的身世依旧是个谜,好在她也已经完全融入了这里,自己也没有太过忧心,只不过对于林越的行径她也有点看不下去了。 光看外表是真难以置信其心境竟有如此顽劣,哪怕是去了学宫,每周上门来告状的人家都不低于十户,搞得方槐甚是焦头烂额且羞臊。其中最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担任中丞的马祯良御史来了不下七八次,最后竟是闹到了景灵那儿,一把年纪不轻的骨头就差跪下来求着放过他家孙儿了。 说来马御史的孙子只是背地里骂了林越一句太过猖狂,没有资格踏足学宫,传到林越那儿就被记上了小本本。 然后就发生了菜肴里被埋石子,背上神不知鬼不觉被贴上“李平是我爹”的纸条,莫名其妙多出几件女子贴身衣物等等一系列造不成伤害却极其尴尬丢面的事情,对于年仅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来说,已然觉得失去了光明。 可怜马御史虽然有纠察官邪,肃正纲纪之权力,可那林越总是不落下把柄,一身气力无处使,为了宝贝孙儿的身心健康,只得豁出老脸。 至于空灵倒是跟林越脾气相投,虽然时常斗嘴,却也时常成为他的智多星。 “怎么好像被人打了一样?”嬴仙儿身着黑衣,仿佛与夜色相融。 “噗。”林越将先前抿在嘴边的枯叶吐出,一脸苦相,“唉,还不是什么劳什子大朝试。” “咕哩。”空灵一下跳到林越头上,趴在上面,“就你这两下子愁个屁,第一轮不就被刷下去?” “我怕自己落得跟李平苏旦一个下场。” 林越“仇家”多,“仇家”的兄长兄姐自然就多。以前他们因为年龄原因不好出手,这次就是个秋后算账的好机会。 “那就直接举白旗。”空灵建议。 “你以为我跟你这家伙一样不要脸嘛。”林越撇了撇嘴。 我林小侯爷的尊严还要不要了? “咕哩。”空灵气炸,它觉得自己难得好心帮这货分担忧虑,不领情就算了,还敢嘲讽。 人家这么可爱的脸,怎么可能会不要! 空灵用爪子蒙住林越双眼,两条腿够到他的背后使劲蹦跶。 “喂喂喂,快从爷的头上滚下来。” 林越气得跳起来,连前面的“小侯”两字也给省略了。抓着空灵肥嘟嘟的身体想把它给甩下去。 嬴仙儿在旁看得一脸无语,不打算当个和事佬,转身离去,她担心这会有人传人现象。 —— 凛冬已至,大地素裹,开元三年,在淅沥沥的薄雪中,大晋第一届大朝试拉开帷幕。 经统计,此次参加的足有近千人,因临近年节,完全采用淘汰制,战败一场便失去继续角逐的资格。 大朝殿,盛会的举办所在地。为大朝试特建,规制极大。其上嵌着夜明珠,若是在深夜远观,便能看见那座殿顶向外散播的柔润光线。 殿外风雪飘零,殿内灯火通明。 大朝殿内摆设着许多席位,各路权贵和参赛者分开,已经有不少人到了,朝廷礼部的官员在殿门外通名,奇怪的是,除了他们的声音,大殿内却安静至极,偶有人起身见礼,但大部分人都沉默地自饮自酌。 林越再如何轻浮,毕竟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年,一路走来感受着皇宫的庄重肃穆,难免有些紧张。 景灵一如既往地落落大方,脚步轻快,始终牵着林越的手,告诉他该怎么走,需注意些什么礼节。 “陛下与皇后娘娘驾到!” 终于,国主杨坚和皇后独孤氏到来。 杨坚身着绛纱袍,通体大红,与其他朝代相比显得“淡雅朴素”。 一旁的独孤毓文虽然相貌平平,但穿着晋国皇后传统礼服,头顶凤冠,内衬青纱中单,腰饰深青蔽膝,也有一种母仪天下的风范。 不过奇怪的是,最受宠爱也最爱凑热闹的遗珠公主杨瑶灵没有出现。 大朝殿虽然群雄汇集,几乎都是震慑地方的存在,但今天,谁也不敢放大自己的光芒。 “参见陛下和皇后娘娘!” 杨坚携着独孤伽罗走到殿内最好的位置,受千人跪拜。 “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陛下万岁!皇后千岁!” “大晋立国已有一百三十年,统一东土已近三年,但北有匈奴常年侵扰,西有荒蛮虎视眈眈,南方百越又蠢蠢欲动。虽我等已进入太平治世,一不敢忘先辈遗志,二不可藐周遭之狼子野心。” “故创此大朝试来磨炼我们国家的未来栋梁,新人换旧人之势不可逆改,朕在此宣布,此次盛会表现优异者可进入神机营参与一年的磨砺!” 此言一出,下方一片哗然,就连那些王侯将相也不再淡定。 神机营,那是整个大晋最令人眼热的训练营地,皇都四大禁军除羽林外的神策、神武和龙武中的全部所属都出自神机营。 或许有人不熟悉禁军的强大,很简单的数据,一个一百人的禁军小队可抵各诸侯的千人军马,同等境界上以一当十! 四大禁军和十二卫府就是上京的安全保障! 神机营,哪怕你地位再高也无法让自己的子嗣直接进入,因为和禁军一样,都直属天子管辖,连其他皇室成员都无法染指。 如今就有这么个机会摆在眼前,谁能不动心。 就连景灵也不禁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她知道自己无法参加,但如果林越能够得到这个机会,日后自己前往北漠也能安心许多。 “纵风雪,又何如,前城百关坚如铁,我辈少年肯攀登!” “朕宣布,大朝试开始!” 风起东土 第十二章 逛花楼的往事 大朝试一共设置七个战台,首战的分组结果在此前就已公布。 并且以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为由,除了第一轮之外的每一轮比赛都会有人轮空。 林越便烧香祈福,希望能一下保送至最后的决赛阶段。 林越的首战对手是兵部侍郎之子王腾,王腾的外公则任兵部尚书,他们一门几乎把持了兵部话语权。 林越与王腾被安排在第二战台的第四场。 至于景灵,林越根本不担心,别人不清楚,他还不知道自家姐姐的实力么。 几场比赛过去,修为最高的也不过真气七重,而且已是十五岁。看到这,林越颇为自得,如果正常发展下去,等他十五岁应该是冲击罡气境的时候。 就这? 林越突然有了几分信心,眼神有些炽热。 林越与王腾上场,同时,景灵也在另一处战台上开始了比试。 杨坚的目光扫过林越,最终落在景灵身上。无疑,他对景灵的印象也是颇有意外的,他当然能看出那时候景灵面对自己的淡然只是表象,但能始终维持那份表象,就已经代表这少女的胆魄绝对不亚于当年正阳桥前一骑阻敌的林仁肇! 一个落魄世家的养女,能与皇帝坐而论事,看似潇洒从容,实则非常危险。 王腾看着对面的林越,眼中浮上一层阴霾。 林越感觉对方有一种欲活吞自己的想法便有些奇怪,这人他确实不认识,之前知道了自己的对手后还因此松了口气,可为何如此? “咱……认识?”林越小心翼翼地问道。 王腾摇了摇头,还没等到林越放轻松,继续说道:“我妹妹认识你。” 见这该死的纨绔依旧一脸茫然,咬牙切齿地从嘴里吐出一个名字。 “王晓瑶。” 林越神色古怪,好像想起了些什么,不由得有些心虚。 “不认识。”林越拼命摇头。 “好!那就打得你想起来!” 王腾首先出击,怒势涛涛。 林越心中叫苦,其实那件事完全是误会,是有几个不怀好意的家伙蒙骗自己,说那花楼是人间至好玩的地方,然后又恰巧碰到了穿花裙的王晓瑶,就怂恿她一起去见识见识。 王晓瑶的花裙在那里宛若一朵清莲。 小女孩毕竟更早熟一点,知晓了那桃花温柔乡的真面目后面红耳赤地哭着跑回家。 没成想还去告状了。 林越自然也没见过那等阵仗,小心脏扑通扑通的,不过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像王晓瑶那般没见过世面的败逃,在老鸨戏谑的眼神下强撑着点了一位歌姬,听了半个时辰的民间词曲。 亏心归亏心,林越也不会选择站着挨打。 王腾境界是真气八重,但林越凭《过江诀》加持爆发,修为虽稍逊一筹,气势上却更强烈几分。 王腾手刀凌厉横劈,在林越自信单手挡住时,迅速以左脚为支点,猛地右腿横鞭扫来。 林越一惊,若这一下被抽中侧脑,恐怕结果已无悬念。 不过身为名将之后,自有一种战斗的本能天赋,在左手勉力防护的同时,真气汇于右腿,直接一脚强踢,正中王腾小腹,将其击退。 林越左臂有些火辣辣的疼,他以自损三分伤敌七分的方法占到了优势。 王腾半蹲着,腹部传来的疼痛令他脑门上冒出了点滴汗液。 他轻敌了,林越在外流传的纨绔和败家子形象让他以为对手不堪一击。在这点上之前的李亭也有足够的话语权。 只能说,基因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林越乘胜追击,在战斗中他有一种享受的感觉。虽然战后产生的酸痛让他怎么也不想重温,但自己也奇怪,每次真正动起手来却觉得异常舒服,连痛苦也只是一种刺激。 林越的状态越来越好,他之前脚上的全力一击却让王腾苦不堪言。每一次出手小腹都会传来一阵剧痛。以致后来慢慢变得只能被动防守,即使林越的进攻有诸多漏洞,他也没有足够的反应去扭转局势,胜负高下立判。 “你等着!那事不会就此罢休!”王腾咬牙忍着痛气愤离去。 林越干咳了一声:“回去提醒一下晓瑶,上次的钱我帮忙垫的呢,没说是请她的。” 对王腾锐利如刀的眼神熟若无睹,林越只感觉神清气爽,好似全场的主角,潇洒下场。 而另一边,景灵早已结束了战斗,她的对手是真气九重境界,却依旧毫无反手之力。 虽然没有表现那么迅猛,但罡气却是显露无疑。 据一些人估算,此次大朝试中的罡气境绝不会超过二十之数,毕竟有不少将侯子弟早早地便去了军营。 旁观的不少文人都大为讶异,林越因灵武体质实在太过耀眼所以他的天赋没有人质疑,而先前景灵只在文学方面有些造诣,甚至还有不少大儒想收其作弟子,现在看起来武道上竟比林越还胜过有之。 倘若林仁肇还在,谁能阻挡林家的崛起!林虎子有以一当千之能,现在光论天赋而言,他的子女日后还能远胜过他,纵真的那样,在边境所能获得的功绩,一门三侯根本不是妄想。 幸好,林仁肇不能复生,林越胸无大志,翻不起什么大浪。景灵有过人之处,却是女儿身,没有林仁肇的保护,也就不需太过顾忌。 “咦?” 林越下场后发现自己姐姐身边竟然多出了一个小丫头。 “越哥儿!” 女孩儿的视线一直落在林越身上,见后者走近,欣喜地蹦跶起来,宛若跳脱的小白兔。 在整座盛京城里,对林越如此亲近的人除了景灵就只有遗珠公主杨瑶灵了。 “小尾巴刚怎么没看到你?” 林越也丝毫没有客气,坐在女孩儿的另一边。 “父皇不让我来呗。”杨瑶灵吐了吐舌头。 “哈哈,是怕打击到你的弱小心灵吧。” 林越勾了勾杨瑶灵的琼鼻,哈哈大笑。 杨瑶灵在修行一途上的天赋与林越截然相反,体内灵力所化真气微乎其微,只能做一个普通人,故其他人也都心有灵犀地闭嘴不论。 当然这些人里面不会包括林越。 杨瑶灵也不恼,晃晃脑袋,看着林越,道:“不能修炼就不能修炼嘛,也正好不用那么累,反正如果有人欺负灵儿,越哥儿肯定冲上前保护灵儿的吧?” “嘁,我巴不得你这小尾巴被人赶跑呢。”林越撇撇嘴,有些嫌弃地甩甩手。 “哼!” 小姑娘紧抿薄唇,转给林越一个后脑勺,置气地不再看他。 “嘿。” 林越乐了,小尾巴还耍脾气。 认错? 叭可能! 林越微闭双眼,心里开始倒数。 十、九、八…… 数到六时,林越就发现自己掌心里钻进来一只小手,暖暖的。 杨瑶灵嘟起嘴,越哥儿一点都不疼她! “越哥儿,灵儿怎么样?” 小姑娘眼里带了几分委屈。 “很好。” 林越看着女孩,发自肺腑,难得的没有打趣。 “嘻嘻。” 杨瑶灵又喜笑颜开,表情的转换就像一幅虎虎生气的四季风景画。 “不是最好嘛?” 不知怎么突然想到这一层,小姑娘又有些不服气。 “想屁吃呢?最好当然是我姐姐!” 一直闭眼养神没有理会他二人的景灵听到后嘴角微微翘起。 “嗯,景灵姐第一没问题,那灵儿是第二好!” “预备预备。” 风起东土 第十三章 长城,古树 “狸猫你可别坑我,不然被姐姐知道乱跑,我挨罚了,你也别想好过!” 大朝试开幕第二天的早晨,林越、空灵与赢仙儿正小跑在落雪纷飞的大街上。 白茫茫的雪好似一张宽大的窗帘,将行人和建筑物匿蔽其中。 虽然空灵长相更接近浣熊,但因为它拥有和身材完全不相符的灵活,加上口头禅是“本喵”,林越就改称呼为“狸猫”了。 昨晚回府后,在外晃荡了一天的空灵秘密告诉林越它感应到在盛京城西门外藏着一笔惊世宝藏,怂恿小侯爷一起去挖掘。 这等为了让明珠不蒙尘的好人好事林越可积极得很,便决定今日等他比完后一起出发。 刚好,林越的比试被安排在了第一场,对手比昨日的王腾还稍弱一些,很快就解决了战斗,恰巧杨瑶灵那小尾巴今日也不在,便跟姐姐景灵瞎编个借口说需要休息先回府了。 “咕哩,本喵犯得着来骗你?”空灵翻了个白眼,就像听到一个不好笑的笑话。 “哼,等着,反正回去后我会报告给景灵姐。”一旁跟随的嬴仙儿对这俩闲不住的货很是无奈。 她恰巧看到鬼鬼祟祟又满脸兴奋的林越和空灵像俩二傻子一样跑在大街上,就知道他们一定不对劲。 要不是自己进不去大朝殿,又担心出什么幺蛾子,真不想陪着他们一起丢脸。 少女扶额,明明自己才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个,现在却反了过来。 “别吧,好仙儿,你忍心我被罚抄书一百遍嘛?”林越双手合十,露出讨好的笑容。 嬴仙儿撇过头,毫不理会。 他什么时候真的抄过一百遍的书,每次都是找人模仿笔迹然后交钱完事。 “咳,放心啦,这狸猫嗅觉很灵敏的,找个宝藏很快的。对吧?”林越讪讪地一笑,又瞪了一眼空灵。 他发现半路来的嬴仙儿在家庭地位上已经比他还高了,好在当时买一还送了这只“狸猫”。 “你才用鼻子呢,咕哩。”空灵跳到林越肩上坐下,小胳膊扬起指着前方,似一位在大海上航行的船长,“冲冲冲,就在西门外不远。” “看在宝藏的份上就让你坐一次。”林越耸了耸肩,没有把它摔下来。 西郊与东门不远处就是一片茂密的古森林不同,此地人烟罕至,枯藤老树。 现在想想,盛京城的地理位置还真没有一国之都的范儿。 他们最终抵达的地方更是荒凉,感受不到任何的生机,在薄如纱的白雪下,微掩着无数残兵断甲,最显著的是一根方天画戟斜插在地面上,而枪头挂着一幅已褪了色的牙旗,一个“李”字赫然在目。 林越想起来了,这里曾是前唐为了收复北地,与匈奴一次大决战的地点。 汉末的东土四起狼烟,匈奴趁乱侵占了北方大面积的领土,西蛮也是借了这个机会迅速崛起。 唐高祖一统东土后稳定南方,与西荒也重新划定边界,但匈奴却不是好说话的,收回北方土地的正当要求被拒绝后,因国家初定,国力尚衰,大唐只好暂且作罢。 太宗即位,国力开始恢复,满腔的雄心壮志,立誓收复北方。 这里便是第一次决战的地方,正是在此役,大唐将星闪烁,涌现了无数人杰,在付出了昂贵的代价后重挫匈奴,从此高歌猛进,一路将匈奴赶出了河外走廊。 为了铭记这一战,这片地方没有去刻意打理,将战士们的尸身带走后,其余原封不动,作为一处庄严的遗迹。 大晋统一后,也只是处理了这里的杂草,同样是东土人,对无数为国家而战,抵拒外辱的热血男儿抱有相同的崇高敬意。 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林越心神突地似被猛击了一般,遥望向北方,在千里雾霭之外,那是长城!是守卫家国的前沿阵地,是无数英雄抛洒热血,挥斥方遒的战场! 金戈铁马,醉卧沙场,刀剑饮血…… 几度生死,几度无眠。甲戈指尖,多少亡魂阵账前? 几万将士,几千长眠。逝者只奠,生者血染满天涧! 志武侯林仁肇也正是在长城外,不甘怒吼,血染长天! 雪渐渐地大了,在林越胸膛内,却是第一次感觉到有一股炽热在血脉中奔流。 面对这片古战场遗迹,就连一向嬉闹的空灵和失忆的赢仙儿也被震撼地难置一言。 “走吧。” 末了,空灵看了一眼林越。 “嗯。”林越点了点头。宝藏的诱惑对他来讲还是很大,但一路上却也变得沉默起来。 即使先天性格有憾,战士传承的血液也在骨中流淌! 空灵的兴致依旧颇大,它先于天地生,能感受一切有灵。而它这次所探觉到的并非自然灵源,威势极为霸道,令其十分好奇。 虽然空灵活过的岁月难以计数,但人类诞生后,不知为何,它对这个物种一直心存抗拒,直到凤鸟的选择改变了它。 终于,他们来到一棵参天巨树前,这棵古树枝干苍劲,宛若一张密网撑住了天空,因为是冬季,所以毫无绿意,但还能感觉到它微弱的生命力。 此树在西郊显得极为突兀,周遭没有其它植被。它的存在,配上满地盔甲战旗,又更添几分悲凉。 “这棵树……恐怕已经存在了不知多少年了吧?”赢仙儿有些迟疑。在这棵巨树面前,她甚至觉得自己渺小如埃。 空灵倒是小脸上抑不住激动之色:“这是真正的老树!按辈分,恐怕就只有小椿能比了。” “小椿?那是什么?”林越不解。 “就是你们那些书上写的,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的小椿。” “那是大椿吧……”林越抽了抽眼角。暗中啐了一口狸猫就是没有文化。 他读的书可不少,因为景灵就这一点丝毫不惯着他。所以也知道那大椿出自庄子《逍遥游》,当然,实物他没见过。 不过,先秦距现在也没到万年吧? “有点像世界之树,不过它又不是自然之物,应该是有人仿世界树所造。”空灵也有些不太确定。 “人造之物?”赢仙儿吃惊万分。虽然她失忆了,但也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这棵古树的气息在她看来完全是自然的。 “应该吧,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在这个位面倒的确有些不可思议了。”空灵的第二句话只是低喃,林越二人并未听见。 “那宝藏就在这里面喽,要我把它劈断吗?”林越两眼放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劈断,就你?”空灵嗤之以鼻,“连玄丹境的修士都不能在这树皮上划出痕来,你一个罡气境都没到的毛头小子别说大话了。” “哼!”林越把头一甩,却也没多说什么。 “等我一下。”空灵澄澈的蓝眸显现为金色,全身散发出一股白蒙蒙的光芒,给披上白纱的大地带来些许温暖。 接下来,一副令林越二人瞠目结舌的景象出现:当空灵的白光注入古树后,原本光秃的树干瞬间枝叶繁茂,焕发出浓郁的生命力。 而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时,连带着空灵一齐消失在此地。 转眼间,一切如常,只是风雪愈发强烈。 风起东土 第十四章 上古往事 “这里是?” 白光泯灭,林越一阵恍惚,有些搞不清状况,先前只看见有些熟悉的耀眼的白色光芒一闪,然后光景骤变,空灵和赢仙儿也不知所踪。 难道又被传送了? 林越定睛仔细前看,瞬间愣住。 面前乌云压顶,如一面黑锅般压了下来,漆黑如墨,将天空遮蔽。 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无论是太阳还是星月都了无踪迹。 大地陷入黑暗中,死寂压抑,毫无生气。 这里似乎是一座古老的王城,其气势恢宏犹在盛唐时期的长安之上。只是现在,感受不到任何本应有的无上威严,只留下一片灰寂。 林越似乎身处这幅画卷之内,又仿佛置身以外。能够清楚地看到楼台阁宇的每个细节,也能感受到无尽的沧桑,但却无法触及任何一物。 似真似幻。 视野之内,一名男子独立于宫城之上,面孔如中年,但却是满头白发。赤裸着上身,体型伟岸,眼眸自然地闭合着。 不寻常的是,他右手中握着一柄巨斧,呈青铜色,刻有雷文,并不算锋利,却感觉带有持天地之重,充满着古朴之意。 在男子的背后,还凌浮着一尊四足两耳青铜方鼎,体积并不大,甚至比男子手中的巨斧还小,但却给人一种磅礴的感觉,就像一方世界。 天边黑雾翻涌,蔓延向四方,十一道身影伴随着十一道光束自上苍降临此地,如谪仙人一般凌空飘浮在殿顶前,凝视中年男子。 没有杀意,没有生气,只有光束泯灭后的黑暗。 “咔嚓!” 天上的乌云降下一道闪电,照亮了整座古城,打破了现在的静谧。 “狂妄夏桀,企图欺天自立,其罪恶滔天,吾等天部十一人,奉天命前来铲除奸邪,还人间境一片晴空!” 剑鸣动天,杀气突然喷薄而出。冰冷的剑气、刺骨的杀意,一下子席卷了整片天地。 “轰!” 在这一刻,杀意如海,横卷十方,尘土飞扬,成片的建筑物崩碎。 剑气冲霄,十一道炽烈的光芒与天上的乌云连在一起,整片王宫群支离破碎。 中年男子缓缓睁开了双眼,对掠过自身的剑气毫不在意,脸上尽是讥诮。 “要战便战,我帝履癸纵是将先祖的基业毁于一旦,也不会让大夏子民成为你们的奴仆!不会让人间境变成第二重天般的囚笼!” “帝履癸?夏桀?夏朝的末位君主!” 一听名字林越便记起来了,也正因为如此而感到震惊万分,又有些许激动。 林越虽然游手好闲,但景灵一直逼着他多读些书,其中或许是基因使然,对古代历史和各种经典战役极为感兴趣。 虽然秦是公认的东土第一个统一王朝,但在此之前,人们都认为可能还存在过一个帝国,只是因为距今太过久远,秦简中也没留下什么痕迹,凭口述相传,所以被称作神话或是传说年代,只了解到朝号为“夏”。 根据一些史家推测,夏朝国力之强盛连一向崇尚武力的大秦也不敢说胜过有之,甚至还有人说大夏曾一统过整个大陆!这当然引起很多人的疑惑,既然夏朝如此强大,怎么会走向灭亡? 所有的文献中,秦结束了战国之乱,战国再往前是春秋,可春秋再往前却是空白。 人天生就是八卦的,所以想象能力远远超过其他生灵。既然有空白,那就得将它填补完全。 经历代传唱,基本上已经有了公认的权威认识,夏朝末代君主桀,暴虐无度,荒淫无节,虽有神力却无心国事,最终将不知道留传了多少年的江山葬送,此后便进入春秋战国乱世,也真正揭开人们所能了解到的东土历史。 虽然这里面有很多疑点,但大浪淘沙,历史终究已经定型,没有人能够轻易变改,夏桀也就成为人人唾弃的wang国之君。 今天,林越或许就能对传说中夏朝的往事了解到一鳞半爪。只是,他们口中的“人间境”、“第二重天”诸类却是摸不着头脑。 “哼!顽固不化!欺世盗名!竖子已触犯天怒!受死!” 十一名白衣飘飘的青年男子,胸前印均有一个“天”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恍若仙人。 但他们释放的杀气却如成千上万座活火山在喷涌一般。 星芒闪耀,璀璨剑气纵横激荡,发出风雷声音,锁定夏桀。 夏桀一声长吼,脚尖虚空一点,手中斧钺猛力一劈,肆虐的霸道将所有剑芒荡散。 不知何时,十一人如鬼魅般的把夏桀困入他们的包围圈,各手持仙剑,表情凝重。 眼前的忤逆贼子在修为上不逊于他们任何一人,又有两件至尊级法宝在手,稍有不慎自己或将万劫不复。 “刷!” 夏桀几乎陷入包围圈中,十一名天部修士将他围住。突然一道剑芒冲起,差点将其立劈,在他身上留下一道血痕。 “锵!” 同一时间,夏桀抡动斧钺,将再来的血剑挡住,迸发出一大串刺目的火花,杀意透骨而入。 与此同时,和他同来的十人也都挥舞仙剑,如一道道神光一样纵横,刺杀夏桀。 “当!” 之前那尊青铜方鼎不知何时出现在夏桀头顶,光辉如瀑布一般倾洒而出,将他护得严严实实。 “嗡!” 突然间,那柄巨斧如一颗流星般被猛力砸出来,其势若斩破天穹。 “当!” 巨斧的目标正是之前最先出击,也是十一人中修为最高的那人,但也只能匆匆立起仙剑抵挡,但几乎在瞬间就化为碎片,直接砸中他胸膛。 那人倒飞了出去,胸口一片血肉模糊,突显的粼粼白骨也被砸得粉碎,生命气息衰弱了大半。 巨斧并没有插在他的胸口,而是往回飞去,恰好落在不知何时避过其余十人探查的夏桀手中,冲向重伤的那人。 “你!” 那人瞳孔收缩,咬牙使出全力结印抵挡,试图能够拖到同伴的来援。 夏桀二话不说,握着斧钺立劈而下,斧芒与天空的乌云似乎连在一起,骇人心神。 “不!” 最终,夏桀一斧劈下,神力之强让人惊悚,那人直接被劈成两半,其元神也未能逃过厄运,完全死亡。 风起东土 第十五章 惊世一战 这一幕令剩下的十人惊怒万分,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就损失了一名天部成员,浑天的杀意显露无疑。 夏桀冷眼看着他们,抡动斧钺化作一条蛮龙,立劈而下。这一斧似将高天都剖开了,漫天乌云被割裂成两波。 十人都变了颜色,他们感受到了利刃临颈的惊世锋芒,死亡的气息在无言里弥漫,非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可力敌。 明明是同等境界,差距为何竟如此之大? 剑尖相抵,将一身修为发挥到了极致,想凭借这一次交锋取得成果。 较之其中一人十倍战力,世间同阶谁与争锋? 就在他们以为稳操胜券时,被遗忘在一边的四足两耳青铜方鼎流光熠熠,突地爆射出一道光芒准确无误地命中其中一人的心脏。 “噗——” 那人的胸口被直接洞穿,眼神渐渐灰暗,在难以置信中无力地倒下。 少了他的支持,其余九人的合力一阵杂乱,还未来得及重新调整,斧光幻化的蛮龙已经轰然撞来。 “啊!” 九人咳血。在刚才的交战中,他们不仅承受了夏桀恐怖的一击,还遭到了自身灵力的反噬,一个个生命本源虚弱,接近枯竭! 而被青铜鼎袭杀的那人元神也在爆炸中消陨,无法前往轮回。 渐入夜晚,在被震散的乌云间,星辉如水,古城一片寂静。 “你们,死吧!” 夏桀见九人已是强弩之末,手持斧钺,如幽灵般出现在一人身旁,一斧劈下他的头颅。斧身上的雷纹闪动,将其元神震散。 如今这些人已无心恋战,见到同伴的头颅高高飞起,更加的凛然,四散而去,没有一个人愿意拼命。 其实,他们八人尽管虚弱,但还是一股非常强的战力,若不惜代价燃烧本源,依旧有机会擒杀夏桀。可惜,纵使他们的修为已是高深莫测,却仍是怕死。 “噗!” 夏桀再出辣手,斧钺飞起,划出一道妖艳的血光,砸烂了一人的头颅,死于非命。 一片哗然,剩下的七人再无之前仙风道骨的人模狗样,不顾形象地四散向空中飞逃,眨眼不见了踪影。 夏桀在后追杀,接连毙掉四人后也无法继续屠戮。 正当林越以为这场惊世之战已然落幕的时候,夜空中再次黑云翻涌,将仅有的星辉淹没。 夏桀抬起头,感受到了一股远超之前的危机。 “滋啦啦!” 天空中掉落下三具干瘪的死尸,细细一看,正是夏桀未追上的那三人。 “天上有眼,‘上苍’不需要此等贪生怕死的孬种!” 冷漠的声音从高天降下,恍若惊雷。夏桀也终于凝重起来,前面只是小菜,现在才是正餐。 此番来者缓缓而落,除了随风飘拂的一头黑发之外,浑身衣着皆是雪白纯然之色。 眼眸中的温度仿佛连烈火也能将之生生冻住,让人不寒而栗。 “上苍之眼,睥睨万灵;超凡脱尘,天命我手。没想到竟然来了一名‘命’,真是给我夏桀面子。” 夏桀眼神凛然,已经多少年没听闻过命部的人亲自出手。看来今天真的是在劫难逃,不过,毁我大夏,你们也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夏桀,本来以你之资,大可以断了红尘牵绊,破格进入我们‘上苍’,何必固执至此?” “道貌岸然之辈!多说无益,你是命几?今日‘上苍’必将减少一命!” “妄自尊大,命十三来平人间境大夏之乱!” 命十三果断出手,双手结印,用力一拍,一口巨大的黑洞呈现,直接将夏桀给吞了进去。 夏桀双眸如电,黑发凌乱,只一斧便将黑洞割裂,一步迈了出来。 “雷动九天,君临天下” 命十三轻喝,一道又一道震人心神的雷电从天穹降下,其上都蕴含了大道痕迹每一道都足以平掉一座大山。 在半空中,命十三飘然若仙,沐浴在雷海之中。 夏桀如刀刮骨,纵使凭他的肉身强度也感受到了一种崩裂的感觉。 这就是境界的差别!若不是自己有两件传世神兵,恐怕连其一招也难以抵挡。 “轰隆隆” 一条条大道之雷如成千上万条瀑布飞下,天地间,一片璀璨。 青铜鼎再次显威,夏桀全身都被涂染了一层金色,毫不畏惧漫天雷电,单手持巨斧斩向命十三。 命十三眸子闪动,露出一丝惊容,但很快平静了下来,主动迎击。 命十三的兵器并不是长剑,而是一把长鞭,古朴黑色,洋溢着大道气息。 这是命部的标配,一鞭可令同境修士道骨碎裂,沦为凡人。 夏桀心中凛然,虽然早已听说过,但真正面对才感觉到那恐怖的威能。 夏桀打得极不顺手,若非青铜鼎相持和斧钺的霸道,早已一败涂地。 “轰” 无穷杀机迸发,夏桀第一次使出了大夏传承至今的全部法决,整个人化成了一片光,杀招无尽。 命十三也是尽展手段,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惊世奇术频出,以上苍天命诀相辅,可怕无比。 两人惊天大战,下方的殿阁楼宇化为一片废墟。 “轰” 忽然,一道万里山岭,直接被命十三一把摄到了手中,化成一米多长,向夏桀抽来,压塌天地。 “砰” 夏桀不敢有丝毫大意,以金色的拳头相迎,重重砸在一米多长的山岭上,被震碎后顿时显示出本体,无尽的山石与尘埃落下高空,烟雾冲天。 而山岭崩裂后,乌黑的打神鞭往夏桀头顶落去,幸好后者留有手段,以斧钺迎击,未铸大错。 两人大战到了白热化,夏桀一声长啸,自身化作一条绝世金龙,一株青莲缭绕在他身旁,混沌气息凌人。 “大夏仅存的气运吗……” 命十三神色慎重,大夏虽然已是千疮百孔,但毕竟还未灭亡,上万年的统一王朝,气运的磅礴谁都不敢小觑。 当然,最先出手的还是命十三,大手如岳,劈盖了下来。威势滔滔,如一尊神明下界。 “命天!” 命十三一声长啸,攻击力刹那间变得惊世无匹,竟生猛地硬撼龙相,主动冲了过来。 夏桀终于见识到了这种秘术,命天!超脱天外,吾为主宰! 他们冲到了一起,近身搏杀,大夏国运所凝而成的金龙和青莲自然威力无匹,但命天功法却是超越天地间一切的存在。 “不好!” 夏桀感觉大事不妙,天命诀的恐怖绝伦自然可以伤到他,但这并不是让他心惊的地方。 让他心惊肉跳的是,命十三没有防守,任他将身体打得四分五裂,不过却也借此将命天诀印在他的身上。 夏桀身体巨震,他原本就强横的肉身,加上青铜鼎和国运的相持却依旧承受不住,五脏皆碎,筋骨齐断,金鳞染着血液飞淌。 夏桀的躯体裂开,被迫显现本体,他没有想到命十三这么狠,不惜两败俱伤。 “好狠……”他不敢有任何耽搁,因为他知道对方为何这么做。 突然间,澎湃的气运从世间各地涌来,源源不断地汇入命十三灵墟之中,肉身重组,快速地愈合。 命天,命令天地万物! 在这片世界中,除了大夏气运他无法操控外,北漠,南藩,西荒,东海四地的气运全部被他所操纵,尽管不是全部,也足以起死回生! 夏桀的肉身比越一阶的大能都要强横,但命天诀太可怕了,伤的极其严重。 “不会让你得逞的!”夏桀不顾自己的伤势,毅然出击。因为再拖下去,便再无悬念! 而且人间境会成为一片死寂之地! 命十三一声冷笑,停止了融汇四方气运,电射而来,上来就是命天诀,恐怖绝伦,似可毁灭一切。 “九鼎!” 夏桀大喝一声,一直以来不起眼却总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的方鼎飞升而来,在命十三惊诧的眼神中化作九尊式样不同的青铜鼎,散发的光辉璀璨耀眼,甚至压过了命天诀! 风起东土 第十六章 上苍 原来的那小型方鼎瞬间化作九尊式样各异的巨大青铜鼎,四方五圆。五者以应阳法,四者以象阴数。纹饰也不相同,刻有兽面、龙、凤、凶兽、云雷、异火、玄水、山河和阴阳。 九只巨鼎倾洒出夺目的流光,如同沸水倒灌一般。命十三见状脸色骇然巨变,他没想到传说中的九州鼎竟然真的是九尊。以命天诀扫下却也只能归于平凡,无法撼动九只熠熠生辉的巨鼎。 命十三心头巨震,他知道九鼎乃是大夏缔造者汇集真正的世界母气铸就而成,它的镇压几乎无法破开! 在这一刻,夏桀万法不加身,所有攻击都被九鼎挡住了,他如一尊狂神一般迈步而行。只是他也有些无奈,不知为何,九鼎真正的威力怎么也激发不出来。否则,只一个命十三,镇压他何须如此麻烦。 “砰!” 此时,他强势出手,拼着被解体的风险全力出击,一条龙形曲线打出了一股让人悚然的气息。 “噗!” 因为九鼎的牵绊,命十三有些束手束脚,一下未能挡住,喷出鲜血倒飞了出去,而九只巨鼎依然追随着他。 他擦去嘴角的血迹,右手一抓,下方诸多宫殿楼宇及残骸,如沙暴一样飞向夏桀。 “砰” 可是,在九鼎显化前,这些都无用,全部被流光挡住,被震成了尘埃,簌簌坠落,土石漫天。 “轰!” 命十三的命天诀紧跟着打出,在流光飞溢的瞬间击在最大的一座圆鼎上,然而,依然未有尺寸之功。 夏桀体内黄金血液沸腾,他已开始燃烧自己生命的本源,这一战,他从未想过生还,只是要让那些人知道,奴役人间境完全是痴人说梦! 斧钺也焕发出摄人心魄的幽芒,强势砍下,将空间割裂,天地都一阵黯淡。 “轰!” 命十三再次被击飞,浑身淌血,依然未能挡住,形体出现裂痕,竟有绿光闪烁。 “那功法到底是何种层次,竟将他的体质蜕变到这等境地……”夏桀惊异。 命十三神色肃穆,白衣染血,但却更有一种空明的气质,通体染上一层象征生命的绿色,双眸清澈如湖泊。 “嗡” 这片天地在抖动,躁动的心静回归宁静,又一次祭出命天诀,超越人体极尽力量如同银河一般倾泻,而后发出一声轰鸣,向前汹涌。 命天诀一出,风起云涌,天地变色,好似不为世间所容。他虽无法超脱,不能真正拥有仙神一样的力量,但也无比可怕。 大地上,北方山岭崩塌成为荒漠,东海水面出现了无数漩涡,烟尘弥漫,一场大崩溃来临。 “砰!” 夏桀身如虬龙,奋力一震,一下子电射而出,握住斧钺硬撼命天诀。 “呜——” 狂风大作,若嘶吼的猛兽在天地间奔袭,尘沙如一张密网铺天盖地,隐约间可以看到一座又一座大山,如断线风筝一般被卷到了高空。 二者激烈大战,海沸山崩,一片末世的景象,火山成片爆发,岩浆在滚滚黑烟的裹挟里喷涌而出,熔岩伴着轰隆隆的巨大声响被推到高空又疾驰落下,在烟幕的空中留下千万条暗红的划痕。 “砰” 夏桀倒飞,不断溢出金色血液,但快速止住了身形。 另一边,命十三大口咳血,血水闪动绿色光华,将他的衣襟浸湿,倒飞出去千丈远才停了下来。 下方仅余一片沙漠,不要说参天古木,高楼殿宇,就连山峦都消失了,自大地上抹去。 这就是两大强者全力一击的结果! 命十三再次遭受重创,体内发出仿佛远古的颂音,绿色火焰燃烧,躯体再次复原。 他并未退走,而是神色冷漠继续出手,试图攻破九鼎,而此时它们的光芒相较之前已黯淡了些许。 命天诀号称超越天道之内一切奇术,破尽万法,但却始终无法震散九州鼎。 可是,命十三却锲而不舍,已数次遭遇重创,依然冲了上来,不断攻伐。 夏桀心中一动,他知道对方是为了在生死对决间揣摩异术,提高己身。想到这,夏桀杀意更浓,绝不能让这命十三活着回去,否则他或许会有质的提升。 “我看你能撑到几时!”夏桀大喝,加大攻杀力度,整个人一冲而过,如一条真龙弯曲。 “杀!” 两人激烈对抗,不时的血液淌落,流动光彩,让人惊异。 “轰” 命十三被打飞,骨头断裂多处,身体几乎被打烂,浑身流淌着绿色血液,光华点点。 “你还有什么手段吗?不然就没有机会了!”夏桀向前逼近,黄金血气化形。 “‘命天诀’超凡脱尘,古今无敌。我们‘上苍’研究万道,经历无穷年间所创立的异法也不弱任何一术!而今不能力压你,不是两术不及,而是我未能彻底悟透。” 命十三平淡道来,他修复己身,整个人没有一点沮丧,反而无比的超然。 “你观我法,想藉此悟道,吸收我的圣术吗?”夏桀道来。 “呵,你可不配。虽然你也有独创之法,但你祖上夏禹,夏启,甚至少康的秘术我们‘上苍’都有阅过,你较之他们还差太远了。”命十三摇了摇头。 “我们‘上苍’之术通彻古今,不弱于命天!你会见到它可怕的一面。” 在这一刻,命十三的气质变了,空灵之气内敛,一种舍我其谁的独尊姿态展现了出来,黑发凌乱,眼眸深邃如星空。 “轰” 一股毁天灭地的气机发出,场中出现滔天的波动,万灵皆颤栗,四方倶抖动。 命十三如同一尊一般,有一种恐怖的气息扩散开来,他静静地立身于虚空,眸子无比的空洞,吞噬人的心神。 整个天地响起了一阵阵大道鸣音,玄秘莫测,感觉可镇压诸天万界。 夏桀心中一凛,早就听说上苍法融万家精髓,玄妙无双,只是多少年了,“上苍”没派出过任何一命,以致旁人只知命天,不记得真正的上苍法了。 就连夏桀自己也是第一次面对。 风起东土 第十七章 落幕 命十三双手合印,高举过顶,恍若,吞吐日月清华、天地元气,整个世界都似乎被他所掌控。 恐怖弥漫,无穷杀机在这一刻宛如洪水倾斜而出,夏桀觉得自己被整片天地排斥,如有万刀刮骨,浑身欲裂。 九鼎退回,围旋在夏桀的周围,金光沐体,给予加持,这才能够顺畅地呼吸。 已经连这里的大夏所在,都快脱离他的掌控了。 “轰” 刹那间,这场惊天大对决继续,他们冲向一起,展开了最为恐怖的战斗。 乌光闪动的大道结印镇压诸天万界,拥有不朽威能,如黑洞般吞吐世界气运。 九州巨鼎道法自然,金光璀璨,可以说是整个人间境的载体,永久长存,万劫不朽。 这是大道的碰撞,乌光与金光冲霄,淹没了天地,什么都不复存在了。 下方是一幅骇人的画面,山岩崩碎后形成的广袤沙漠熔化,成为了一片红色的汪洋,岩浆沸腾。 一瞬间,摧枯拉朽,造成的后果太过可怕,需要几千年才能慢慢自然恢复。 夏桀嘴角溢出一缕缕黄金血液,身体起伏不定,九鼎光泽未暗,并没有被瓦解,在一和九之间反复转化,但他自己已经开始进入末期。 命十三身体发出乌光,天灵盖处血气更是贯穿了霄汉,比夏桀还要糟糕。 夏桀一步步走来,擦净嘴角的血液,道:“看来你是真没有悟透‘上苍之法’,我送你归于净土吧。” 命十三冷淡地笑了起来:“一切还没有结束。” 如墨般的大道法印似丝带般沉沉浮浮,吞噬此间天地本源,垂落下一道道乌光,将他们淹没在下方。 在这一刻,他亦万法不侵,越发的深不可测。 “命天诀!” “上苍法!” 命十三大喝,命天诀主攻,上苍法化解对方秘术,天地交泰,阴阳相合,威能远胜从前。 夏桀心中一凛,秘术在上苍法面前已然无用,只能以肉身相抗。 生死大决战,两人打的天崩地裂,紊乱的气流形成飓风,地下冲起的岩浆染红了天空。 命十三出手果断,本就泯灭了情感,冷酷无情,不顾此间有灵,冲下去的余波,只是轻轻一擦,大地上就成为了一片废土,山川崩碎如粉末般洒下。 夏桀心头一跳,命天诀与上苍法果然是奥妙无双,若非是九鼎加持,自己燃烧本源,以及在人间境这两种绝世之法本就被压制,今日他恐怕要饮恨收场。 上苍果然是如此可怕么。 “砰” 两人一场大碰撞,皆遭受了暗力,口吐鲜血,双双倒飞。 两大强者不顾生死连续交手,各展无双奥义,杀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也不知道毁去了多少灵地,山河俱碎。 夏桀本想庇佑此地残存的生灵,不想到头来仅是自己自保都已捉襟见肘,实在无力分神。 众多飞禽走兽也都因此遭受无妄之灾,毙命在这惊世一战中,葬进了尘埃之中,有些甚至整族灭绝。 大战惨烈,两人都已身负重伤,黄金血液和绿色血液不断坠落下高空,自带的修复能力都已赶不上受伤的速度,但他们的眸子却越发的冷冽了,没有一人皱下眉头,只为拖死对方。 这一刻,他们终于分出了胜负,命十三的两种绝世之法确实惊人,连续下重手,杀式不断。 夏桀秘术无用,只以肉身相抗,终究率先退飞,披头散发,到底是吃了一个大亏,差点直接身死道消。 “轰” 夏桀跌落到大地上,黄金血液流淌,整副身躯好似将要肢解。 “你死,我活,大夏不复存在!”命十三发狠,如星辰般的拳头落下,大道交织。 “不错,你死,我活!” 夏桀爬起来,张口一吐,掌心出现一把黄金短剑,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光华流熠,凌人的锋芒割裂天地。 至尊神兵! 天下无敌的宝器,与九州巨鼎源出同道! 主杀伐! 轩辕剑! “啊!” 命十三哀嚎,胸口被洞穿,生机不断流泻,再也不能回复过来,清冷的眸子渐渐地黯淡下来。 “轩、辕、剑……没想到,还有这一手,呵……”命十三闭上了眼,缓缓倒下,身死道消。 “呜——呜——” 天穹发出悲鸣,一场血雨倾斜而下,这是超脱天外的至强者死去所产生的大道共鸣。 远际光芒闪烁,演化出一座金色古庙,与庙等高的在前跪地,双手合十,身体缓缓俯下。妖异而神秘。 纵横各方世界无尽岁月的一位至强者,神秘“上苍”的其中一命就如此在被蔑视的人间境惨淡落幕。 消失了不知多久的明月再度高挂,皎洁而祥和。 夏桀大口喘息着,他也走向了末路,自己的肉身即将解体,就连本源也已燃烧殆尽,但,终究,他胜了! 尽自己所有的努力保住了人间境,接下来的就看那些老朋友,去把那至尊天境搅得天翻地覆! 有来,那我们必有回! 夏桀焕发的金光慢慢散去,轩辕剑、九州鼎、夏后斧钺各化作一道流光飞往远方,再不见踪迹。 夏桀转身望着后方的一片沙漠,不舍,遗憾,欣慰,抱歉…… “再见了……” “太阳……明日还会再度升起……” 大战落幕,画面结束,林越眼前一阵恍惚,好似被人用力拉扯,回过神后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高大的廊道中,光线不是十分充足,廊道也并不是很长,一眼即能望到尽头。 到了此刻,他内心中的波涛骇浪还未平息下来,因为实在太过骇人听闻,也远远超出了自己的认知。 夏桀以一人之力尽诛同等境界十一人,还越阶击杀更高层次的强者,但也终不能逆天。不仅自身陨落,还将夏朝的气运用之殆尽,不知道那十二人在他们的世界中地位如何,至少对大夏来说,这是一场灭顶之灾。 那大夏子民呢,在如此可怕的碰撞下,还能生存下来吗? 以及,大夏距今,到底有多久…… 风起东土 第十八章 夏后斧钺 不过令林越感到十分奇怪的是,对这一场惊世之战他未在任何古籍中翻阅到片毫,甚至都没听说过。可单从画面来看,声势如此浩大以致改变了大陆格局的一场战斗不该会在历史中湮灭才对。 夏朝的一切果然是迷啊。 空灵与赢仙儿几乎是同他一起出现的,从表情来看,二者也均是感到震撼无比,尤其是空灵,眸中忽明忽闪,意味深长。 “你们也看到了?”林越问道。 二者点了点头。 “可是,修行者真的有那么大威力吗?” 林越发出疑问,夏桀和那些莫名其妙不知来路的人,他们所散发的那种威势感觉足以毁灭世界。 可现实中,即使达到了最高境界“陆地仙”的修士,在战场上,也难以以一己之力扭转局势。 陆地仙又被称山海境,因为传说可移山填海,但从没有人亲眼见证过。 或许有人被赞有万人勇,但实际上从无万人敌。 在大晋横扫其他诸国的过程中,也是有山海境绝顶高手想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但最终的结果不过只是横死在铁蹄之下,连保留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无法做到。 嬴仙儿自然不知道答案,空灵也没有回答。 但它知道,人类修士的确在代代变弱,其实其他有灵生物也是一样,因为这片世界的灵气正在慢慢稀释,在空灵的推演中,现在或许已经是它在人间境最后一次的轮回了,这也是促使它出世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决定大夏存亡的那最后一战,应该就是直接推动了这一变化。 夏桀终究无法逆天。 空灵道:“我想这里应是夏桀开辟的一处小空间,用以藏匿大夏的三件国之重器——夏后斧钺,九鼎和轩辕剑!”说着,它指向了前方。 林越与赢仙儿看过去,发现前处有一座圆坛,一柄石斧嵌入其中。 “这是夏后斧钺?”林越一听呲溜一下便跑了过去,围着石斧转圈,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仔细察看,和之前场景中出现的完全不同,只从外观上来看俨然与普通的石斧无异,只隐隐地感觉到一种历经无尽岁月沧桑的沉重。 “没觉得哪里了不起啊。”林越皱着眉。 “世界奇珍异宝,皆不在其表。” “怪文绉绉的。”林越嘟囔了一声。 “嘁。”空灵翻了个白眼又有些惋惜道,“只可惜万年无人解封,王气已完全封闭,现在至多只是一把重一点的石斧罢了。当然,凭你未必能将它拔出来。” 林越闻言不服地轻哼一声,双手握住斧柄想要一试,又发现似乎少了什么,问道:“九鼎和轩辕剑呢?” “九鼎乃是夏禹凝世界之气所铸,夏启晚年又将毕生修为融入其中,远在斧钺之上,轩辕剑更不必说,世间第一利器,估计在这里待了千年自行离去了吧,夏桀的空间可关不住它们。”空灵晃了晃脑袋。 “这么厉害。”林越不禁咋舌。 “咦?你怎么知道那么多?”林越突然意识到空灵这家伙的见识好像有点不一般啊。 “咕哩。就没有本喵不知道的。”空灵抬了抬可爱的眼皮,继续道,“你也不用想着从本喵这里套什么话,毕竟想这些东西还是很头疼的。” “切。”林越撇了撇嘴,谁稀罕。 奋力欲将仅剩的夏朝至宝拔起,发现自己真的做不到后又叫赢仙儿一起。 “猴屁股,咕哩,哈哈哈……” 看着林越憋得面红耳赤的模样,空灵放肆大笑起来,胖嘟嘟的身体趴在地上左右摇晃。 没有理会幸灾乐祸的空灵,林越仍旧自顾使劲,不过嬴仙儿也不仗义地松了手,她知道就算再试一年也不会有成果。 “小林子,叫声喵爷本喵就帮你拔出来。”空灵跳到圆坛上,两只胳膊交叉环住。 “就你?”林越嗤之以鼻,他不是不愿,其实是不信。 一声喵爷换一件至宝,傻子都知道血赚,但空灵这货坑他也不是一两次了,岂能再信? “咕哩,终究是错付了。”空灵小爪子捂在胸口处,一副被心上人欺骗了的苦楚模样。 “别恶心人。”林越一巴掌把它扇飞。 “仙儿,快快快,我感觉它已经松动了!”林越嘿嘿笑道。 一眼便识林越满口胡话,嬴仙儿冷着脸别向一边。 “终究是错付了……” 林越模仿空灵先前的口气,皱着脸凸显“心痛”二字,就像久居深闺寂寞难耐的怨妇。 嬴仙儿嘴角抽搐,背过身还不忘闭眼,此刻的她,恨不得自己是个瞎子。 空灵在旁吃吃地笑着,但见林越仍未放弃,鼓囊着脸叹了口气,林越拔不出石斧,也就证明确实无缘。 罢了。 空灵星眸里一抹白光刹那闪烁,紧跟着之前两人合力都无法撼动分毫的石斧突然松动,林越一下收不住力,平衡丧失,一屁股坐到地上。 “终于拔出来了!” 虽然被硌得有些疼,但自己拿到了一件至尊级的法器,对只有十二岁童心还远未褪去的林越来讲,兴奋可想而知。 “咦,好像没那么重了,我竟然能举起来。” 虽然吃力,但林越的确能用两只手使出简单的斧砍,只是那股惯性让他身形不稳。 “我来试试。”听到声响赢仙儿眨了眨眼,不应该啊。从林越手中接过,结果石斧“咚”的一声砍入地中,本人也一个踉跄前倾。 林越再一试,双臂颤抖地将石斧举起。 “难道我已经比仙儿还强了?” 虽然很不愿承认,但林越很清楚,以前嬴仙儿几乎是吊打他。 明明自己才是因为天赋出名的,结果在林府里却成了最弱的,林小侯爷时常有些小忧伤,只能去几乎不能修炼的杨瑶灵那找找优越感。 “做梦。”赢仙儿白了他一眼,却也不知为何自己就拿不动石斧。 “那就是这斧钺认主了,神话年代大夏的天命之子?哈哈。”林越不免有些得意,开始幻想自己其实是大夏皇族后裔。 “快走吧,现在外面估计已经过了一天。”空灵的语气略显不耐烦。 “什么?过了一天!明明感觉没过了多久啊?”林越惊诧,在这里,他根本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呆货,你以为那种层次的战斗是仅仅几个时辰就能分出结果的?这还是因为这空间内的时间秩序原就比外面流逝得慢,本来倒是绝佳的修习之地,可惜,唯一的斧钺也被取走了,等我们出去后,这个空间也应该崩塌了。”空灵有些可惜。 “不会吧,大朝试诶!失踪了一天,我姐又得生气了。” 林越哀嚎,手中的斧钺突然感觉沉重无比。 风起东土 第十九章 宋兴武 出了秘境,林越马不停蹄地奔赴大朝殿。 而在他们身后,那棵孤立于天地的老树如被焚烬成灰一般消散,没有留下任何曾经存于这世上万年的痕迹。 时间果然已过去了整一日,雪依旧没有停止。 不过出林越意料的是,今日由他获得轮空的资格,这意味着今天他本来就无需上场。 景灵这次也是一反常态地对林越的无故失踪没有任何表示,这令后者也松了一口气。 不但取到了至宝,还没被骂,感觉要时来运转呀! 林越坐在景灵身边,颇为自得。 至于那柄石斧,由空灵带回了志武侯府,林越倒是没想到这狸猫竟然也能拿动。 景灵牵着自己身旁弟弟的手,没有言语,若说毫无波动是不可能的。不过当她发现空灵与赢仙儿也一同不在后就不再那么张皇。 空灵这个萌萌的生物她完全看不透,却也能感觉到它是有多么不凡。至于赢仙儿,虽然失忆了,但她的聪慧与天赋在同龄人中也是十分罕见的。 而且,关于她的身世,景灵觉得自己或许有些猜测。 另外一点,今天这一场她不能分心。因为对手是大晋七位天侯其中一人的嫡子。 大晋七大天侯,一文六武,均在统一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其地位超然,可比三公。 这次的大朝试只有天夜侯的一名嫡子参加。 天夜侯,原是贵族出身,但年少时已家道中落,参军后征战无数,连克后周十六城,最出名的莫过于仿盛唐名将薛仁贵三箭定天山的七箭平尧山。 天夜侯之子宋兴武,十五岁便早早地达到了罡气境,加上家传的绝顶功法,当得知这位天之骄子也参赛的时候,就有传闻这第一届大朝试是专为他打造的舞台。 两人走上台,景灵调整呼吸,纵然对手强大,自己也一定要赢!为了拼死也要守护的美好,绝不能输! 宋兴武看了一眼自己的对手,他知道前不久此女曾完虐了李亭,传闻也到了罡气境。 但在他眼中,李亭又算得了什么。 宋兴武自小就是在军营中长大,五代十国末期大晋的大大小小收尾之战,刚十岁出头的他作为普通士卒便参与了不下双手之数,是有实实在在的军功的,曾经座下的战马是挂有真真切切的敌人头颅的! 虽然不知为何东土统一后没有去任何一面战场,但声望依旧未减,是整个大晋王朝年轻一辈第一人的有力竞争者。 活在帝都这安乐窝的这些安乐公子小姐,他丝毫不放在眼里。 要不是前不久因为有些事恰巧回来一趟,然后就被父亲抓住勒令必须参加此次盛会,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景灵感受到宋兴武就像一匹伺机而动的饿狼,在未出击前,完美隐藏自己的气息,一旦时机成熟,将是致命一击。 宋兴武眼神冰寒地注视着景灵,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他打算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这场闹剧,让父亲知道其他人与自己的差距,这样或许他就能提前离场了。 “开始!” 就在裁判声音落下的瞬间,两股强横的灵力几乎在同一时间,陡然自场中爆发而起,带起阵阵风旋。 唰! 两道身影,也是在这一瞬间暴掠而出,一道黑影,一道青影,仿佛洞穿了空气的阻碍,他们都没有采取任何的闪避,数息之后,直接是在场台中央,如同两头蛮牛毫不相让地正面冲撞在一起。 咚! 两道身影一触即退,各自被震退十数步。 两人的灵力强横程度,都绝对不是普通的罡气境初期可比。 “有点意思。”宋兴武轻舔了舔嘴唇,那盯着景灵的目光,犹如看待引起了他兴趣的猎物一般,下一霎,他眼睛一寒,双足之上,原本虚幻的罡气,呈现火焰般的红色。 他一步跨出,仿佛是有着爆炸之声在其脚下响起,而其身影,则是化为一道火红之影暴掠而出。 这等不同寻常之事引来周围无数哗然之声。 “这……难道是灵罡!”有不少眼界开阔之人惊呼出声。 天夜侯不在此地,但作为大朝试的主办者国主杨坚自然在席,看到仿佛沐浴在火焰中的宋兴武欣赏地微微颔首。 场下的林越看到这家伙引起如此浩大的呼声撇了撇嘴。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引把火把自己烧了嘛。 灵罡是一种特殊的罡气,其作用好比林越在真气境中的优势一般,不过更加强大。 灵罡的产生只有依靠自己的极尽锻炼才有可能成就,但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也没有什么人会去刻意修炼,把目标直接放在了下一境界——玄丹。 玄丹的不同丹境才真正决定未来。 那道火红身影几乎是瞬间便是在那诸多惊异的目光中出现在了景灵后方,而后其一掌拍出,掌心之中火红罡气席卷而出,狂暴之极。 唰! 不过就在宋兴武的攻击即将落到景灵后背时,她的身影却是微微一颤,接着宋兴武的攻势便是自其身体上穿透过去。 “残影?” 攻击落空,宋兴武眼神一凝,旋即他没有丝毫犹豫,趁着落空的那股劲道,腿风却是如枪般对着后方横扫而去,劲风十足。 嘭! 低沉的声音自后方响起,只见得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宋兴武后方的景灵,拳头与腿风硬撼在了一起。 “身法不错。” 宋兴武冷笑出声,也没有在意。 脚掌之上犹如火焰般的火红罡气一闪,竟是凌空跃起,反身便是数拳对着景灵轰了过去。 景灵面对着宋兴武这等狂猛攻势,身形一动,犹如鬼魅般漂移而开,隐约的,仿佛是有着残影相随,令人无法捉摸她的闪避轨迹。 而在她的身边,她释放的罡气竟也是由原先的无色变成青色。 “你竟然也修有灵罡?”宋兴武眼眸微亮,现在他对这场比试感兴趣了。 同样,灵罡在景灵身上出现也引起了下方一阵骚动,甚至更大。 以前景灵被众人熟知主要还是因为林家和才女身份,其落落大方的性格与林越形成鲜明对比,现在看来,景灵的修炼天赋竟丝毫不会弱于林越。 林越不可怕,胸无大志。但景灵不同。要知道一座偌大侯府,连一位及冠的当家者都没有,竟然还屹立在京城,这其实很不正常。 国家初定,很多小动作即使不小心摆在了明面上,杨坚也只会睁只眼闭只眼,两名十多岁的少年男女他当然也不会怎么在意,可在虎狼环伺下,竟生存了下来,杨坚这才对这个叫景灵的林仁肇养女有了些另眼相待,也因此在那天晚上给了她一次机会。 从前以为景灵修炼之资平平,故而再怎么样都没有太过顾忌,可现在…… 在座不少撼动一方的大人物都开始动了心思。 风起东土 第二十章 激战,胜负定 宋兴武攻势凶猛,紧追不舍,而景灵的身法更加玄妙,不断的闪避,将那来自宋兴武的强横攻势尽数的避开。 “我让你躲!” 久追无果,宋兴武心神一动,那自其体内暴涌而出的灵力也是暴涨起来,速度瞬间提升,一下子便是追上了景灵那道鬼魅般的身影。 显然,宋兴武开始动用功法了。 不过就在他追上的那一刻,景灵的身影却是陡然停顿,她双指并曲,青色的罡气缭绕其上,同样也散发着一种凌厉的波动。 景灵双指,笔直刺出,撕裂空气,毫不犹豫的直奔宋兴武前胸而去。 景灵这突然的变守为攻,也是令得宋兴武惊了一下,不过倒并未让他有所慌乱。同样双指并曲,火红罡气席卷,格外的狂暴。 指尖对碰,犹如金铁相交,肉眼可见的气弧在两人指尖成形。 景灵双掌皆是在此时结成指印,青色光芒大放,狠狠地对着宋兴武席卷而去。 唰唰! 而面对着景灵这突然间猛烈起来的攻势,宋兴武也是一声冷笑,火红罡气弥漫,也是毫不相让。 青光与火光,几乎是在此时笼罩了两人的身体。 无数人屏息静气的望着场中对轰的两道身影,这种程度,已经是罡气境的极限了。 铛! 又是一记凶狠无比的碰撞,景灵与宋兴武皆是被震退一步。景灵的指尖有着鲜血滴落下来,而宋兴武的虎口裂了开来。 景灵眼神冷冽的停留在宋兴武身上,后者的实力的确很强,这样的攻势都无法取得什么成效。 想要取胜,这样远远不够。 “该结束了。” 场台上,宋兴武手掌缓缓地紧握,一股雄浑灵力飞快地在掌心凝聚,到后来,那火红犹如一轮曜日浮现。 感受着宋兴武掌心灵力的强横,不少人心头一跳,他这是打算直接出狠手吗? “灼日。” 宋兴武极速后退,旋即脚尖一点,灵力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整个人仿佛都是化为了一轮火光,在其掌心,一轮丈许大小的火红烈日被其紧紧抓住,然后携着惊人的波动,疯狂地对着景灵爆冲而去。 其他所有参赛者都是目瞪口呆地望着宋兴武这种惊人的攻势。 在罡气境内,真的有人能够接下来吗?即使是玄丹也不会太从容吧? 胜负,就要这样分出了吧? 呼。 在那无数道目光的瞩目下,景灵缓缓地闭目,心静如水。 释放的灵力引导罡气极速旋转,一朵模糊的青莲缓缓出现,将她拢入其中,花瓣渐次旋转绽放。 火红的灵力,自半空中狂暴地席卷而来,一轮曜日犹如陨石般狠狠对着场中的少女砸去。 而此时,景灵身体之外的青色光莲已经成形。 景灵的这招也是引起了不少的注意,至少无人识得其来历。他们又将目光转向林越,后者倒是一脸淡定,甚至翘了二郎腿,便认为也是林家相传的功法。 轰轰。 强大的灵力压迫笼罩而来,景灵则是缓缓抬头,黑色眸子望着那轮烈日,膝盖微微弯曲。 嘭! 景灵的身形暴冲而起,灵力尽数的自体内暴涌出来。 场台之外,那无数人见到景灵竟然敢主动出击,皆是惊呼出声,眼睛都不敢眨一眨地紧盯着场中。 青红两道耀眼的光芒,犹如光束一般冲出,下一瞬间,直接是在那无数目光中狠狠地冲撞在了一起。 轰! 惊人的响声,自半空中传荡开来,那青红两道光芒,犹如烟火般在空中盛开。 嘎吱。 那轮由火红灵力凝聚而成的烈日,狠狠地冲击在青莲上,好像有灼烧的声音。 两者对碰,并没有出现宋兴武所预料的那种摧枯拉朽般的效果,景灵身体之上笼罩的那道青色光莲,看似薄弱,却能够抵御住他的猛力一击。 这种结果,可不是他想要的。 “厉害厉害,再来!” 宋兴武手臂抽回,然后狠狠的轰出,那轮烈日则是不断的轰击着那虚幻的青莲,那种低沉的闷声,传遍了整个大朝殿。 “嗡嗡。” 青莲也是在宋兴武的疯狂轰击下荡漾在阵阵涟漪,而那被护在其中的景灵也是受到震动,嘴角有着一丝血迹溢出来。 景灵眼神变得冷冽起来,在他的体内,灵力疯狂的运转着,形成一道青色的光轮,那朵青莲也开始从底层融入光轮之中,愈发的明亮。 终于,当所有的花瓣融入光轮后,暴涨的青光几乎是在瞬间盖过了那狂暴的火红烈日。 两者激烈地碰撞在一起,宋兴武惊骇地发现,自己的那火红烈日竟然是在此时出现了一道道细微的裂纹。 “有意思有意思。” 宋兴武体内的灵力狂暴地翻涌起来,红色的烈日再次暴涨,青红两道光芒充斥了整座大殿。 嘭! 两道身影跌到场台的两边,两人皆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神色萎靡。 场外再度发出哗然之声,没想到两人竟是拼得两败俱伤。 两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景灵眼神冰冷地望着宋兴武,犹似还能再战。 宋兴武眼中倒是没有不屈,反而兴味十足。 “哈哈哈,有趣有趣,这场我输了,你叫景灵是吧,日后必会再来找你!” 宋兴武笑了笑,很是洒脱,好像完全没有在意胜败。自己跌跌撞撞地走下台,在走出大朝殿前回头望了一眼那袭青衫。 呼。 景灵长呼出一口气,最难的关已经过了,接下来便能轻松许多了。 当然,景灵知道,这并不意味着宋兴武比不过她,至少天夜侯的成名绝技她还没见到。不过若真还要打下去,她也不怕。 上位的杨坚率先鼓起掌,场外,无数人也是站起身来,有着嘹亮的鼓掌声响起。先前的这一战,当得如此。 在那漫天的欢呼声中,面色微微惨白的景灵望向林越,便是见到后者笑着向她竖起了大拇指,当即也是忍不住地咧开嘴笑了起来。 风起东土 第二十一章 石斧之重 归程路上,林越围着景灵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声文并茂、手脚皆动,说那宋兴武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大尾巴狼,被姐姐两下撂倒就露出了真身。 一向以谦卑示人的景灵对自家弟弟的胡乱吹捧倒也颇为受用。 不过她怎么会看不出林越的小心思,当后者还在胡吹法螺时,伸过玉手将他的耳朵扭转一百八十度。 “行了,别想就这么带过去,昨日去哪了?” “痛痛痛啊姐!你先放手……” 林越曲着身子,露出委屈的面容,眼角处晶莹闪烁。 景灵轻哼一声,知道又是一出苦情戏,但也还是松了手。 林越也是立即收住,嘿嘿一笑,正要继续吹捧景灵冰雪聪明、休休有容时,便见姐姐大人瞪眼,那手又有抬起之势,这才将所见所历一一说来。 林越对景灵毫无隐瞒,无论是画面里夏桀的那一场惊世之战,还是画面外所得的神兵夏后斧钺,都是和盘托出。 “阿越,这些事你往后谁都不能告诉,尤其是那柄夏后斧钺。” 景灵没有丝毫窃喜之意,因为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这背后迷雾重重,涉及到上古辛秘,找不到任何线索。 “我晓得的,这叫怀璧其罪对吧?虽然那柄斧钺只是块石头。”林越双手托在脑后,似优哉游哉,“不过姐姐,宝贝是自己找到的,别人没找到是他们自己无能无福无缘,为什么反而是自己有罪了呢?” “姐姐也不知道。”景灵淡笑着摇了摇头,嘴角似有讥诮。 他们林家的功法同样也是一块令人眼热的美玉啊。 “但阿越你要记得,慢藏诲盗,冶容诲淫。” “记住了。” ———— 林越第三日的对手正是前不久曾将他击败却又成了景灵手下第一个祭献品的李亭。 对于李亭而言,之前败在景灵手上反而得到了好处,他感觉自己不用多少时日便能够突破进罡气境。反正连天侯的嫡子都败了,也谈不上有什么羞耻感。 李亭率先上台,眼神逐渐变得火热起来,林越天赋虽高,但并不懂得运用,他有信心再踩着对方一次。 林越徐徐登场,令大朝殿所有人侧目的是,他手里握着柄几乎与他等高的石斧。 而且不是拿在手上,竟是拖在地上,跟随林越前行的脚步发出刺耳的划地声。 “噗。” 不知是谁忍不住嗤笑出声,反正不少人脸上都是摆着一副看笑话的表情。 一个以修行天赋出名的人,竟拿不动一柄石斧? 场外,景灵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看着有些举步维艰的林越,眼眸深处隐藏着担忧。 终于,林越拖着石斧,踏着台阶,在众人戏谑的目光中走上了台。 一只手撑着腰,喘了几口粗气,另一只手擦了擦脑门上沁出的汗珠,示意自己已就绪。 “我不会留手。”李亭看了一眼林越道。 “哼,反正我姐也不会留手。”林越撇了撇嘴,大有一副“我姐在手,天下我有”的姿态。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笑了出来,在这种场合还能说出这种话,确实很“林越”啊。 景灵也笑了,但和其他人有着最本质的区别,素手紧握。 阿越,放心吧,有姐姐在,敢欺负你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既然都已上场,那便开始吧。”裁判手掌一挥。 砰! 裁判话音刚落,李亭双目便是锐利起来,只见得其脚步一踏,身形便是借力冲向林越,五指紧握成拳,毫无花哨地直接对着林越胸膛轰去。 面对着李亭的拳风,林越不仅不退,反而直接是在众多错愕目光中踏前一步,右掌飞快探出,一把抓住李亭拳头之上,掌心骤然一拍,竟然便是将李亭此拳拍飞而去。 拳头刚被拍开,李亭身形却是突然一移,将林越顺势拍来的掌风躲避而去,双拳紧握,陡然对着林越面门飞砸而去。 林越眉头微挑,但也是没有慌乱。 “过江之冲崖!” 林越双掌成拳,场势出现,响起一阵清脆的啪啪之声,犹如浪涛拍打在山崖之上。 不少人的目光,都是在此时涌上惊色,显然是未曾料到,林越此战竟是如此主动。 砰! 在众多目光注视下,林越的拳头直接落在李亭双拳之上,强悍的力道在此刻爆发开来,后者倒飞而出,勉强稳住身形。 “哗……” 见到林越占得上风,周围也是不出意外的一阵哗然,那些了解林越的人更是张大着嘴。 景灵在场外浅浅地笑了一下,林越的这般表现更多得益于赢仙儿。 仙儿在武道方面的独特见解便是她也略感不及,仅是昨天一晚,景灵让林越把他仅会的两式展示给仙儿,后者顿时有了感悟并进行指导。 而景灵不亲自指点的原因是林仁肇生前曾明确的表示她不能够修习《过江诀》,所以二人在练习的时候她也不在场。 世人言林仁肇所创《过江诀》传男不传女,其实只是不传景灵而已。 林越显然有些得意忘形,旋即两个急跨,没有去管倒在台上的石斧,出现在李亭面前,凌厉的掌风拍了过去。 李亭显然对自己的失利也是十分吃惊,但看到林越竟然敢主动出击,不禁一声冷笑,没有丝毫的躲避,也是伸出右掌,与林越碰在了一起。 林越面色一变,他能够感觉到李亭体内的灵力正在疯狂旋转,真气变得凝实、凌厉。 李亭竟然在大比中晋级罡气境! “过江之横岳!” 林越知道不能再等,必须在对方境界未稳时瞬间结束战斗,强横的威压笼罩李亭。 李亭变得从容,刚猛如刀般的掌风骤然一变,竟是多了几分柔意,黏上了林越的拳头。 在黏上的瞬间,林越手臂诡异地一抖,那等极为刚猛的力道,如同潮水般在刹那间暴涌而出。 砰! 众人见到,林越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竟然是直接被生生地震飞而去,一个踉跄坐到地上。 “我可受不了了!” 林越大怒,站起来再次冲出,不过这次双手拖着石斧,使出毕身力气直接砸向李亭。 李亭轻蔑一笑,毫不在意,伸出双掌试图接住石斧。 但是,这次李亭失算了。 “轰”的一声,双手抵住石斧时,身体竟然承受不住那股惯性,但如果就这么直接倒下,自己可能直接就被开膛破肚。 李亭危机之下,迅速做出反应,双腿猛地发力,在手臂支撑不住的那一刻,飞身向后倒去,石斧恰巧立在他分开的双腿之间。 脸色极为苍白,双臂无力地下垂,竟已经脱臼,无力再战。 大朝殿中变得鸦雀无声,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战竟然如此戏剧化。 李亭的进阶原本让结果毫无悬念,但谁能想到那柄石斧的重量竟是如此骇人。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大朝殿中的场台是有多坚固,就连景灵和宋兴武的一战都未能损其分毫,这一次竟然直接被那柄石斧砍下了一道裂痕。 在场大能之辈众多,目光如炬,但都察觉到那柄石斧没有丝毫的灵力,故也是疑虑颇多。 但结果已然判出,林越胜。 风起东土 第二十二章 新的开始 大朝试很快就在一片喝彩声中落幕了,自宋兴武战败后,头名毫无意外地被景灵摘得,给无数人留下极深的印象。 矫健能奋战,儒雅更知文,文武双全。 林越在这场盛会上的表现同样可圈可点,他没有输给其他人,只是恰好与自家姐姐被安排在一组,主动举了白旗。 一直身在京城的不少王公大臣都或多或少觉得,林家可能在未来迎来复兴。两名天资出众的少年男女,拥有无限的可能性。 但这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目前,所有人的关注点还是在于哪些人可以进入神机营磨砺,之前只是说表现优异者可入,并没说是按照排名。 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下,一名声音尖利的太监在几名护卫的拥簇下,站在国主杨坚先前就坐位子的一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大朝试圆满落幕,经朕与几位神机营将军的观察讨论后,景灵、宋兴武、杨凡、林越、李亭……以上十六人可按个人意愿决定是否参与神机营训练。 凡参与大朝试比赛者,每人获白银千两。十六强者,另赐黄金二百两,绫罗百匹。 林家女景灵,天夜侯之子宋兴武,因卓越表现及个人所求,特准入伍北军张英武将军部,具体事务由张英武将军决定。二人年后上任。 钦此。” “谢主隆恩!”众人宏声高呼。 这下,不少人都难以保持淡定,景灵竟直接入伍从军! 大晋自开国以来虽不是没有女子参军的先例,但毕竟少数,而且极少处在一线位置。 女子若想报国精忠,自有其他更适合的职务。 而且,更重要的是,张英武此人虽在东土统一之前名声不显,但自从编入北边军后,在抗击匈奴方面屡建奇功,三年里升官的速度可谓武将第一。 北军是巩固北部边境的军队,与匈奴直接对抗。而匈奴一族又是对大晋威胁最大的势力,所以北军也是实力最强,驻扎兵员最多的。 同时,经历的战役也是最为残酷,相应的军衔提升也是呈正比。 若景灵骁勇善战,几年时间拜个将军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张英武与林仁肇倒从头至尾也没什么交集。 所以他们也无法考量杨坚的真实意图。 林越与景灵回到府中,林越罕见地沉闷着低下头,不置一言。赏赐的黄金、绫罗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引起他的兴趣。 景灵自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可是,没有办法,像他们这样家道中落,甚至已经无甚靠山的家族,要想往上爬,恢复荣光,要么靠科举,要么靠军功。 但他们是南唐遗民,在朝堂上先天就是弱势,再者都才十多岁,想报团都没有资格,何况她也不喜欢那种氛围。 那便只能去挣军功,盛世之下可以捞战取功的地方就只有边境。 “怎么了,阿越?”景灵微笑着揉了揉林越低沉的脑袋,“别闷闷不乐的,快想想新年买些什么,现在有钱了,你可以随便花。置办些新衣裳呀,买些爆竹烟火……” “好啊。”林越抬起头,却自强颜欢笑,停顿了一下,“姐……你能不能不去?”话至此处,声音哽咽。 景灵看着林越希冀的目光,心头的酸楚愈发强烈,强行按下去后欢笑起来,道:“姐姐不能老是黏在你身边啊,耽误我们阿越找媳妇呢。而且我也是时候去看望我们爹爹的旧部了。等你从神机营出来后,姐姐会回来找你的。那时候阿越也成男子汉了。还有,仙儿会和你一起去神机营的,我把我的名额给了她。陛下那边也是同意了的。” 林越低着头,暗自抽泣,吸了一口气,展颜笑道:“那好,等我出来后一定会去找姐姐的,说不定那时候也能帮到姐姐。媳妇嘛,不急,肯定要姐姐点头才行的!现在,我去想想买些什么好吃的。” 景灵重重点头,眼波流转,欣然道:“嗯,这次还加了仙儿和空灵,一定要丰盛一些。” “嗨,空灵那家伙,给它喂点猫咪饲料就行了,整天喵喵喵的,没必要给它吃好的。”林越摆了摆手。 “对了,姐姐。”林越蓦然想起些事,“我能去看看李煜哥和女英姐么?” 气氛一下再次沉闷,其实景灵已经很久很久在脑海里没有浮现出过那两个名字,从南都搬到盛京城后,她就明白,他们两家都已是无根浮萍,管你以前是帝王还是将相,在这里,就只是笼中雀。 所以她没有去找过曾经的南唐后主李煜,因为得不到任何帮助,相反,若时常一起述往事,思去者,则会遭致大祸。 “那就……去看看吧,阿越替姐姐向他们问候一声。” 想了想,自己还得谨小慎微,林越的话,应该问题不会很大。 也确实三年未见了,他们二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风起东土 第二十三章 林家女将 东方天际泛起了鱼肚白,盛京城郊外的雄鸡啼叫声已过三遍,清风轻柔地抚过原野上凝结的露珠。 今日,早起的人们不再为了工作,而是为了庆祝与团圆。 新年伊始,城中的街边檐角尚且积压着莹白的冬雪,大街小巷车水马龙,洋洋洒洒一派一国之都的场面。 这一天,是大晋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连国主杨坚也会放下手中的政务,专心地陪伴家人。 到处是喜气的氛围,志武侯府也不例外。 林越不同往日一般浪在外面,与景灵、赢仙儿和空灵在自家的院中打着雪仗。 “咦,这么热闹,不如加我一个?” 在玩得尽兴时,走进来一名白衣青年,黑色双眸有神,在胸口处绣有一个“武”字。 正是之前在大朝试中景灵最大的对手宋兴武。 “你来干嘛?”林越斜睨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林越一见到他就看不顺眼,穿着骚包的白色衣服就算了,竟然还绣了自己的名字。 “没人告诉过你斜着眼睛看人容易被打嘛。”宋兴武挑了下眉,“我来看望我日后的袍泽啊,以后多多指教了。” 宋兴武看向景灵,眼里趣味十足。 景灵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上沾的雪,礼节性地对宋兴武笑了一下:“宋兄有过从军经验,还是需要宋兄多多指点了。” “互助,互助。”宋兴武打了个哈哈,左右看了看,“玩雪仗么,不介意加我一个吧?” 说着,宋兴武弯下腰开始做雪球,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不介意不介意。”林越在宋兴武还未直起身时,一个比他拳头还大的雪球砸了过去。 谁知宋兴武只是稍稍侧身就躲了过去,再借势两个小雪球从他手中弹了出去,正中林越额上。 “姐,仙儿,狸猫,打他!”林越气急败坏,一边走位躲避,一边扒着地上的雪。 就这样,原本的双人对打变成了四打一,宋兴武虽然身法玄妙,但也无法以一挑四,更何况还有一个不弱于他的景灵。 前期还能潇洒地装着云淡风轻的样子,后来就抓狂地要求分组,只可惜,没人理他,最后几乎成了一个雪人,狼狈地离去。 再往后,杨瑶灵也过来看了一眼,不过也就真的只是一眼,连杨坚都放下了手中公务,自然不会让最宠爱的小女儿离在身边。 在泪眼婆娑地离去前,景灵送给她一个红包,小丫头这才喜笑颜开。 新年最重要的自然是属团圆饭了,许多一年未见的亲人在饭桌边诉说着无限柔情。 林家偌大的大厅中,仅余中央位置的一张小圆桌。 林仁肇从前的部下方槐从不愿和他们坐在一起,宁愿独自一人在清冷的月光下,喝着自己的酒,想着从前的事,怀念着远方的人。 林越一袭紫衣,赢仙儿则是黑色衣裙,坐在一起犹如天造地设的一对。 景灵依旧是青衣,三人都无首饰点缀,完全的家居打扮。 景灵依次给林越、嬴仙儿、空灵递去红包,笑颜如花:“今天晚上所设的乃是家宴,以往只有我和阿越,现在多了仙儿和空灵,总是热闹多了。这些菜都是我和仙儿一起做的,今日都吃完吧。” 虽然只有四个人,但席面的丰盛程度却是林越从未见过的。 除了团圆饭必不可少的样菜外,甚至还有有助于修为的食材! 很多林越从未见过,但也能粗略地估出这顿饭的价钱可能直接就花完了两人在大朝试中的奖金。 最后一共十八道菜品,其中有六道都是灵兽肉和天材地宝精华,可以说是极度奢侈隆重了。 “菜上齐了,阿越,满意吗?” 景灵拍了拍手,道:“今天是好日子,姐姐允许你喝一些酒。” 景灵手中的玉瓶,目测体积不大,酒液倒出来,呈现一股粘稠的观感,倾倒成线,酒香沁入鼻中。 林越不懂,空灵却是十分清楚,在酒倒出瓶口的那一刻,感应到有一层淡淡的灵气自发地围绕在酒液上。 四人一边吃一边诉着家常。 多是景灵说着自己和林越的往事,从年幼记事到现在。林越偶尔插科打诨,对自己的一些囧事义正言辞地反驳,令人开怀一笑。 空灵则讲着自己的见闻,虽然有些听起来像是大话,但也是殊为有趣。 赢仙儿因为失忆想不起来任何经历,却也是很认真地倾听着。 总之气氛融洽之极。 林越突然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望着景灵,眼中毫不掩饰的愧疚与崇敬,举起酒杯:“姐,你……辛苦了……阿越敬你一杯。” 辛苦了? 这个话头让景灵一下子愣住了。 不知怎的,乍然听到这三个字,景灵突然生出了一股心酸的感觉。 辛苦吗? 当然…… 景灵深吸了一口气,展颜笑道:“那多谢阿越了,姐姐干了!” 再无二话,举杯一饮而尽。 为了林家,为了阿越, 再苦 再累 再辛酸 再痛 再难 再艰辛 我景灵,甘之如饴! 景灵微笑着对赢仙儿和空灵举起酒杯:“接下来一段时间里,阿越要多多靠你们照料了,仙儿、空灵,我感激不尽。敬你们一杯。” “姐姐哪里话。”赢仙儿掏心地说道,“现在我们是一家人。” 赢仙儿眼圈一红,几乎流出眼泪,但立即忍住,笑着端起酒杯与景灵一碰,一饮而尽。 空灵也是如此,它对眼前这女孩很是赞赏钦佩。 景灵和赢仙儿吃了几口菜,两人就抚着小腹,饱了。 景灵催着林越,他和空灵将满桌子菜全部一扫而光。 不过和往常不同的是,空灵这次没有刻意去抢,对那些灵兽和天材地宝做成的菜品也几乎是林越一人独享。 虽然十八样菜份量不多,但这么一桌子悉数都吃下去,林越的小肚子都几乎凸出来。 一夜的时光在安详中静静流逝,在守岁的爆竹声中,林越心中暗道: 十四了。 第二日,盛京城的北城门外。 人头攒动,一百多名士兵将护送景灵,宋兴武及其他恰好也要赶往北军的士子。 这些士兵都是京城禁军之一的神策军,威武不凡,由一位统领率领。 “姐,在那里一定要小心啊,等我,我一定会来找你的。”林越拉着景灵,泪如雨下。 “嗯,姐姐等着阿越。”景灵笑着揉了揉林越的头,转身和宋兴武一同走入伍中。 此时,停了许久的风再次吹起,雪,再次落下,不知道迷了多少人的眼…… 风起东土 第二十四章 各自 宋兴武依旧穿着印有一个“武”字的白色衣衫,嘴里叼着不知哪里折来的草根,双手抱在脑后,意兴阑珊。 他们这一行有两百人左右,除去护卫外,大多都是赴北地参军的年轻世家子弟,也不全是京畿地区,好像也有一些来自南方。 进城步行,出城骑马,约莫还有四五天的路程。 宋兴武回头看了一眼刻意落在队伍最末的景灵,也是唯一一位女性。 正常来讲,男人堆里唯一的女人,或是女人堆里唯一的男人,都会被当作宝藏。 不过这丫头不咋识相,别人的好意都是委婉却又坚决地拒绝,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去讨没趣了。 宋兴武放慢脚步,不着痕迹地来到景灵身旁,嚼着草根,目不斜视,道:“刚才宋虎请客的豌豆黄味道其实不错,你没吃可惜了。” “你兄弟?”景灵淡淡地看着这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搭话的人。 “当然不是!”宋兴武脑门上冒出黑线,心想那个五大三粗的黑壮实怎么可能跟自己有关系。 “不过他也是投在张将军那的。”宋兴武仰头看天。 同行的大部分人他都已知了个大概,也不是他有多么擅长社交,只是家里的官帽子最大,和景灵一样,光站着就会有人凑上来。 “哦?”景灵心想然后呢。虽然这些人里她只认得宋兴武,但她本来就没想去结交他人,其他人拜在哪干嘛要关心。 “说不定会有人跟咱一起呢,不好奇么?”宋兴武扭头看向景灵。 “你的意思是……我跟你一个队伍里?”景灵对视着说道。 先前杨坚只说她和宋兴武都受张英武管辖,但张英武统率着二十万兵马,旗下兵营众多,若是随机分配,并不一定在同一队伍。 “咳,八成……大概吧。”宋兴武有点受不了那漠然的眼神,移开视线,“好歹我也有过从军的经历,跟我一伍不吃亏的,很快就能当个校尉。” “哦。”这次的声调是轻声。 真是不解风情! 四天后,景灵、宋兴武几人和其他地方赶来参军的士子,陆陆续续抵挡张英武现所在的风城。 风城坐落在大晋北部边境,位于长城后方。和帝都的豪华富庶不同,一切显得简朴,又蕴有一股肃杀之气。 “这就是风城。”景灵走在青石街上,上京城中人人衣锦,但这里更多的人却穿着麻布衣。 “没什么好奇怪的。近年来战事频繁,这里的百姓大多都是会前往前线的,或是冲锋陷阵,或是搬运粮草,没有太多商人,自然只能越来越穷。” 宋兴武一边前行,一边解释道。北方边境他也是第一次来,但来前也是对北方的资料搜集了许多。 “不过对于边疆来说,穷是好事,富了之后会变贪,再是腐,最终走向灭亡。我觉得这里,才是真正属于你我的地方!” 宋兴武目视前方,眼中似有一股火焰。 景灵转过头第一次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少年偷眼瞄到后,不露痕迹地将腰板挺得更直了些。 “走吧。” 整个风城,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兵营,而控制这座兵营的,则是风城中央的大殿。镇北大将军张英武就住在里面。 “进去吧,将军在里面等着你们。”片刻之后,侍卫走了出来通传。 包括景灵和宋兴武在内共计几百人进入大殿。 大殿有些暗,两侧站满了校尉、都督、将军。这些人全部汇集一堂,似乎是在商量着什么事情。 看到年轻的新兵们进来,都拿目光扫了过来。被看到的士子立即感觉到一股股无形压力从四面压了过来,变得举步维艰,步伐慢了不少。 “见过大将军。” 虽是如此,他们也非等闲之辈,否则也不会只是新兵入伍就能见到最大的上司。神色自若,整齐走到大殿前,对着最上方的儒衣男子道。 大殿上的男子,相貌堂堂,神态威严,但年龄并不大,不到四十,却已经流露出浓烈的军伍王侯气息。 但仔细一感受,又发现此人身上没有一丁点的气息外露,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人一般,足以证明其境界高深莫测。 “嗯。”镇北大将军张英武这个时候说话了,他的声音平静,醇和,完全与征战沙场多年的兵士不同。 “北境欢迎你们。” …… 另一边,林越等人的神机营一年试训也准备开始了。 目的地也不在上京城中,而是带到了商幾地区的一片山区内。 一共十五人,景灵的资格让给了赢仙儿,宋兴武则没有安排。 当然空灵也跟着。 等众人到达了目的地后,看到这里的场景,不禁被惊呆了,到处是悬崖峭壁,漫山是雪,即使是有真气护体也能感受到丝丝凉意。 山脚下,数百名士兵列成方阵,似乎等了很久,盔甲上积攒了一层白雪。为首的,是一名身穿锁子甲将军,气度威严。 这名将军扫了一眼他们十六人,突然暴喝道: “你们这些贵族子弟都给我听着,我这里是神机营,不是上京城。军队有军队的规矩,来了这里,就必须给我遵守这里的规矩。只要有人胆敢违背,不管你们出身王侯还是将相之家,立即军法伺候,绝不姑息!” “你们给我记住了,神机营隶属于皇室,但只是受皇帝一人制约,你们如果因为不守规矩死在这里,那就是白死,你们在家族中的位置就会被你们的兄弟取代,都明白了吗?” 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震惊地望着他,他们以为虽是传说中的神机营,但至少也会看一下家族的情面,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开玩笑。 “都听明白了吗?” 将军又吼了一句。 “听明白了。”众人这才魂不守舍地回了几句,显然也是有被吓到。 锁子甲将军也不在乎,挥了挥手,身后几名士兵走过来,领着林越等人往山上行去。 风起东土 第二十五章 嬴仙儿的一剑 雪山极为险峻,只有一条道路通往山顶,宽度也仅容一匹马车通过。一路上都有兵士肃立不动,昂首挺胸,三步一人。 既是在站岗,也是在训练。 越往山顶,温度越低,寒风刺骨,风雪打在人的脸上。 但奇怪的是,虽然天空有雪花飘下,却依旧头顶着太阳。 “你们所有人,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换上这里的兵服。至于随行的护卫、奴仆、婢女或者宠物,另行登记。换好衣服后,立即前往住处分配,快点。”到了山顶,领兵看着面前的十五人,横眉竖眼。 “什么,就让我穿这样的衣服?” “这衣服完全不保暖,其中几条还有几个洞是什么意思?” 这些京城士子平时穿的是锦衣华服,吃的佳肴美食,一看到要换的衣服是连府里的下人都不穿的,立即一片哗然。 几个士兵看到这群士子不满的模样,眼中的轻蔑毫不掩饰。 让人没想到的是,林越第一个走出去选了两条没有破洞的衣服,各印着“林”字和“仙”字。 这一幕让其他人立刻安静下来,一个个看着林越,目光里满是不可思议。 林越懒得理会,这是抗拒就能不穿的么?当然心里也腹诽,没想到自己竟然和那个骚包的宋兴武一样了。 李亭看了林越一眼,第三个去选了衣服。 有他们带头,其他人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注定有几个手慢的家伙,身上的肌肤要与冰雪亲切接触。 “神机营有神机营的规矩,大家都一样,如不顺服,可自行离开。”领兵叱喝了一声,然后冷声道,“现在,所有的奴仆、婢女、护卫还有什么宠物,全部跟我来。记住了,你们是来特训的、吃苦的,不是来摆架子,发少爷脾气的。” 很快,士子们带来的仆从等人全部被分离出来,其中的宠物自然是指空灵,听到这两个字小脸鼓鼓的,但才刚来这,不太好发作,虽然不情愿,也只能暂时离开这。 领兵满意地点了点头:“现在随机分配居所,被点到名字的,立即随着士兵离开。” “林越,李亭,游越飞,你们三个一组,出列!” 一个士兵往前走了几步,将要带他们去居住的地点。 林越皱了皱眉,看了看赢仙儿,这里只有她一个女生。 “不要。”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 “你说什么?”领兵怒目,刚还因为林越第一个挑衣服有一丝好感,没想到这么快就耍脾气? “我说我不要和他们住在一起,我要和她。”林越指了指赢仙儿。 其他士子也吓了一跳,林越的出格行为也大出他们的意料,有几个兴灾惹祸,等着看怎么收拾林越。 领兵挑了挑眉,冷笑一声:“可以,先打过我。” 说着,灵力外发,磅礴的气息压制着众人,这里雪山之顶似乎也随之冷冽了几分。 “我现在是玄丹境,凝炼的还是银丹,自然不会以大欺小,我会压着境界和比试,你赢了,这次就满足你的要求。” 领兵轻蔑地看着林越。 “我来。” 林越正要答应,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边响起,赢仙儿走了出来,向林越点了点头。 领兵升起了几分兴趣,同意道:“可以,也正好看看你有没有替代那景灵的资格。” “其他人闪开,被波及到概不负责。”领兵扫了一圈。 其他士子和士兵后退到安全距离,林越看了眼赢仙儿也后退了,不过并没有到和他们一样的距离,如果有意外,他可以及时赶到。 对于赢仙儿的实力,林越不怎么清楚,只知道在自己之上,两人的切磋根本没赢过。 赢仙儿释放自己的灵力,有些让人意外的是,她也达到了罡气境。 赢仙儿的年龄虽然不准确,但可以确定的是,她比景灵还要小,也就是说,她的天赋完全不弱于林越和景灵。 “竟然已经是罡气境了,难怪底气有些足,那我也压到罡气。” 领兵果不其然地压制自己的境界,但圆满程度依旧远胜过赢仙儿。 赢仙儿从自己的储物装备中取出一把长剑,其上没有任何的修饰,但寒光乍现。 “灵兵?我罡气境时并不会使用,所以现在也就不用了。” 灵兵的使用有着极严格的要求,以一般罡气境的灵力强度很难自如掌控,只有到了玄丹境,灵力真正凝实了之后才有那样的资格。 噌! 剑气伴随着一道清脆剑鸣直冲领兵。 周遭除了林越之外的人面色都是升起了一抹凝重,谁都未曾想到,这个看上去气质与容颜皆是极为出众的少女,竟然能够释放出如此惊人的气势。 领兵也是十分震动,赞赏之意跃然脸上。 “以罡化气?竟然是灵罡,还有这么深的体会。” 领兵开始认真了,这赢仙儿的实力的确远远出乎他的意料。 赢仙儿玉手紧握剑柄,下一霎,寒光绽放。 滔天的剑气冲天而起,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向之前释放的一道汇聚而去,短短瞬息间,一条剑气河流凝聚而成。 望着这股威势,就算是领兵面色都是微微一变,一种极端危险的波动涌上心头。 剑气奔腾,掀起一片雪浪。 领兵的灵力也是在罡气境中毫无保留地爆发而出,与剑河直接对碰。 砰! 对碰的刹那,剑气爆炸开来,肆虐间,地面的积雪迅速融化。 领兵的眼中掠过一抹骇然之色,对方剑气之凌厉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手臂一抖,身形爆退,不敢再硬撼其锋芒。 唰! 不过他身形刚退,气势便是弱下,一道倩影犹如惊鸿般掠过,一道剑光爆刺而来。 那种速度太快,领兵毫无躲避之力,气势上涌,一股远胜罡气境的威压降临此地,将赢仙儿掀飞,不过完美地控制了力度,后者没有任何的损伤。 赢仙儿落地后,林越瞬间赶到,将其扶起身,看到的确没事后才放了心。 赢仙儿的表现也是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你赢了,居所的安排就照你们说的。”领兵欣赏地看向赢仙儿。 “不过,别太放肆哦。”领兵破天荒地掀起了一边的嘴角。 风起东土 第二十六章 雪山之上 “到地方了,两位士子,以后,你们就住在这里了。” 兵士把林越和赢仙儿引到一片断壁前,指着前方说道。 十五人被安排在不同地方,彼此相距不远,但在风雪中也很难看得清楚。 二人顺势看去,只见所指尽头,陈列着两个冰洞窟。 “什么,我们以后就住这里?” 林越睁大了眼睛,心里大受打击。 “嗯,这是规矩。” “原来是分开住的啊。”林越眨了眨眼。 “这随便你们,住一起也可以,不过可能还太年轻了。”士兵忍住笑道。 “咳咳,谢谢了。”瞄到赢仙儿嘴角微微掀起不怀好意的弧度时,林越岔开了话题。塞了几枚铜板给他,选择了左边的冰洞。 士兵看着手里的铜钱,挑了挑眉,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竟敢有人塞钱给神机营的人,不过看那少年的动作好像是习惯使然。 不过,上京城的世子给赏钱就给铜板,这也太寒酸了点吧。 士兵倒也没丢下,转身离去。 洞窟里面很大,远非外面看起来那么窄小。里面石桌,石凳,石床一应俱全。在桌上还有一盏油灯和两个打火石。 林越看着这些愣了一会儿,把油灯和打火石带上,走进了右边的洞窟。 “咦,你这么快铺好了?” 赢仙儿正在整理自己的床褥,看到林越走了进来,有些奇怪。 林越把包袱卸下,将自己的油灯和打火石放在石桌上。 “我不会用,所以来和你一起住。”林越厚着脸皮给了赢仙儿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随你吧,不过你只能睡地上。换衣服也去你自己那。”赢仙儿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好的好的。”林越乖乖地点头,在距石床不远的地面上开始铺自己的床褥。 “咕哩咕哩。” 突然一个胖胖的蓝色毛球蹦了进来,长长的耳朵,充满灵性的双瞳仿佛包容世界。 “咕哩,他们安排的地方离你们这比较远,还和他们住一起,本大人可受不了,还是来和你们一起。”空灵转动着眼眸。 “正好,你去看一下这雪山有什么好玩的地方,闷在这里一年我可受不了。”看到空灵,林越的兴致一下升上来了。 “咕哩,大晋朝廷选这里,肯定是有什么不凡的地方,本大人当然会去看看的。”空灵完全同意林越的提议。 “你们还是安分点,从这里被踢出去可丢大了面子。”赢仙儿扶额,颇是无奈。 雪山的山顶,所有的士子重新被召集在一起。 林越看到他们,不禁噗嗤一声,有的人身上破有几个洞,能清晰地看到已经被冻青了。还有人身上那个字竟然是“兵”,跟小衙役没什么区别。 “每日的试训只有一样是不变的,站立。以及每周的最后一天将全程交给你们自己,挖掘这里的雪精。” “雪精是少数几座雪山才蕴有的天地精华,我们大晋境中目前发现的只有三座雪峰,并且以此山盛产最多。” “雪精可以净化灵力,对形成灵罡和银丹有极强的作用。给你们的任务是挖掘到十股雪精,在一天内如能寻到更多,可以占为己有。” “但是若未能完成当天任务,自己吃雪去吧。” “其余每日的试训不定,明天开始。我姓黄,我与这位周校尉将是你们的教官。” 站在领兵身旁的中年男子略微颔首,正是之前林越打赏小费的那位。 领兵的一番话还是引发了一些骚动,雪精的珍贵性他们都清楚,在外面几乎都是有市无价,结果现在自己脚下可能就踩着一堆,这不是天降横财么。 还有当他们教官的竟然直接是一名校尉,放在战场上至少也是率领几千人的大人物啊,而且好像还只是副官,那这位主教什么官衔? 黄姓教官没有理会他们的惊讶,继续道:“今天,只有一个任务,站立。站到天黑结束,若坚持不住倒下,我们也不会强制要求,只是会计入档案,结果如何日后知晓。” “现在开始!” 十六人站立一排,绝大多数的他们都不认为此项有多么困难,不就是站着嘛,这有什么? 可他们忘了,这里是雪山之顶,寒雾悄无声息地压向他们,体内的灵力自行消耗去抵抗寒意。 同时,天空降下片片雪花,慢慢的,他们身上开始挂上了一层薄雪,而两名教官在眼前同样纹丝不动,目光片刻不离,无人敢自己扫去。 时光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当灵力消耗殆尽后,只能靠个人的意志强撑着。 中途也是有人抗不住而坐在地上,有了第一个,自然会有第二个,看着他们不断吐出白雾,没有一名士兵上前。 只论身体素质,林越算是十六人中最差的几个,按理应该早就倒下,他自己也是那么想的,不是第一个放弃已经殊为不易。 寒冷已经麻木,眼前一阵阵发黑,但就在当他快坚持不住时,身旁伸来了一只白皙的玉手,轻轻与他相握,冰冷的掌心顿时传来阵阵暖意。 林越已经无法转头,但他知道,这是嬴仙儿在向他传入自己的灵力。 雪依旧飘着,落在脸上,冰凉凉的,却有些舒服。 渐渐的,两人的头发早已被染成了白色,双手依旧相握,比初时更紧了几分,在落日的残晖下,显得格外美好。 终于,当橙红色的太阳降下雪山,夜幕淹没了白雪。 “时间到。” 在主教官的宣布下,此时还竖立着六个雪人,但身体僵硬,连扫下身上的雪都无法做到。 教官抖落淹没了自己的雪后,双手抬起,一股淡蓝色的气息如清风般落在六人身上。哗啦哗啦,雪被扫下的瞬间,像推倒多米诺骨牌一般全部倒在了雪地上。 每个人都感觉到一份暖意,甚至连体力也在恢复,但没有人立刻爬起。 林越埋在雪地里,眼前发黑,肢体的知觉还没有恢复,依旧紧握着自己的右手。 从牵起开始,他们二人的手就再没有分开,即使当嬴仙儿的灵力也损耗殆尽。 风起东土 第二十七章 夜 嬴仙儿也不知昨夜自己怎么想的,翻过身见到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林越,鬼使神差般地去躺在对方的身后,想着这样他应该便能好些。 但当清晨睁眼看到那副春光灿烂却又极其欠揍的笑脸后,少女先是后悔,再是羞愤。 “昨夜某人好像哭了。” 先发制人。 少年垮脸,嚅嚅喏喏,海上生骄阳。 嬴仙儿这才心里舒坦些,踢了全身裹在被子里的林越一脚,板下脸捏着语气道:“还不起来去你自己那边洗漱换衣。” “赖一会儿,你先……”眼见面前的少女瞪大眼睛开始磨牙,林越直接将剩下的字咽入喉中,噌的一下包着被子跳起来。 “仙儿,谢谢你。” 走到冰窟洞口,林越犹豫了一下,好似鼓足了巨大的勇气说出那句话后,撒开腿狂奔,激起一阵新雪。 还没起床的少女,嘴角不经意勾起细微的弧度。 黄远定为每日辰时开始历练,这是出乎所有少年人的意料的,因为比原先在上京城去往学宫的时间都晚了许多。 晨曦撒在雪面上,粼粼的光芒有些晃眼,此方天地的雪也好似永远不会停下。 教官黄远的脸色不是很好,副教周峰则神采奕奕,想必是昨夜的鹿腿到底依旧进了两人的嘴。 “我改主意了,光站着不是个事,谁知道最后你是不是两条腿冻僵了才没倒下去。” 林越听着有些悻悻然,确实,昨天就是因为自己使唤不了自己的腿才坚持到了最后。 “而且,其实没屁用。”黄远撇撇嘴,“算你们运气好,本来没这档子,不过老子大发慈悲,教你们一套拳法,也不用你们感恩戴德,学好点以后别给老子丢脸就行。” 黄远稍稍有些得意,一句话里冒出了两个成语!咱老黄上京城待了些日子也成读书人了,那个词咋说来着,耳濡目染! 得,又一个! 李志他们猜不到黄远在想些什么,但能在这里学到一套禁军里的武技,那不是比在学宫里待三年都有用么! “叫啥?”林越道。 “摧城!”黄远心里狂呼,快夸霸气! “哦。” 林越暗自腹诽,没听过。 黄远眯着眼看了这不知好歹的少年一眼,林越只觉好似突然周边温度骤降,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一旁的周峰如在肃穆的环境里不合时宜地看到个笑话没忍住般干咳了一声借以掩饰,眼角的余光里,名叫嬴仙儿的清冷少女,右手不着痕迹地贴在背后的剑匣上。 “拳以桩功为基,所以先教你们六步走桩。”黄远收回目光。 “教官,不是先站桩么?”有人问道。 “假把式。”黄远不客气地驳斥,也没有进一步解释。 “我先演示一遍。” 黄远侧身,然后向前走出六步,三小三大,积雪飞扬。 小步似涓涓溪水汇入河流,婉转如意;大步如千尺瀑布直泻而下,气势磅礴。 抬步,收步,动作浑然天成。 “桩子呢?” 正当所有人领会其中意蕴时,林越一脸茫然,大煞风景。 站桩、走桩,难道不都是在桩子上么?如果不是,为什么要加个桩字? 周峰和站在林越旁边一同来历练的士子都没有忍住,一个个嗤笑出声,李亭也是微闭双眼。 黄远深吸口气,似是极力忍耐,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没有桩子!你要是想站在桩子上,自己去砍!” “笑什么笑!人家站桩都没站过,都要到罡气境了,年纪都还没他大,你们笑个屁!”黄远一甩胳膊,“看明白了没有?自己试!” 十五人收起神色,拉开距离,各自尝试。 林越没有先动,因为方才他光在意桩子的事了,没怎么记住动作,打算先将其他人的看一遍。 有人走得歪七扭八,有人甚至连灵气都无法自控,但也有人屏息凝神,三分形似。 最出众的当属少女嬴仙儿,第二遍便已有七分神似,举手抬足间竟有一股虚幻却又实实在在的气,就连黄远周峰见了也不禁暗自点头。 林越挠了挠头,觉得就这么看着也不是个事,何况旁边那教官的脸越来越黑。 林越深吸口气,肌肉发力,重心转换,但很快发现,当第一步踏出后,自己就无法自如掌控身体,大脑发布指令,手脚却不能落在实处。 黄远黑着脸过来一拍林越脑门,后者立即摔了个狗吃屎,见状怒极反笑:“闭什么气!想当那王八?” 原来是林越全身发紧,竟连换气都忘记了。 林越抿着唇站起来,他哪知道就这么六步看着简单,实则寸步难行。 嬴仙儿过来眼神询问,林越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周峰拍了拍手让大家停下。 “拳谚云:拳练千遍,其义自见。‘摧城’只需要这么六步桩功就够了,你们现在每天早上也只需要练走桩,基础差的,千遍不够就练万遍,‘摧城’的创始人就练了百万遍,所以现在有些人也不用妄自菲薄。” 林越觉得周峰在说“基础差的”时候瞄了自己一眼,不由心里大怒,好歹我也是公认的天之骄子。 “不要去刻意追求气,而忘了心和意,要感受那重心转换带来的旋转和压缩,感受地下至脚掌返上来的力量,切莫急功近利。” “千遍万遍都是不够的!就是百万遍!”黄远道,“一年里谁要是完不成,最后不合格是打定了!” “不要太在意数字,每天争取不落下就行了。”周峰补充道。 “现在,继续!下午另有安排。”黄远大手一挥。 风起东土 第二十八章 练拳 “到地方了,两位士子,以后,你们就住在这里了。” 兵士把林越和赢仙儿引到一片断壁前,指着前方说道。 十五人被安排在不同地方,彼此相距不远,但在风雪中也很难看得清楚。 二人顺势看去,只见所指尽头,陈列着两个冰洞窟。 “什么,我们以后就住这里?” 林越睁大了眼睛,心里大受打击。 “嗯,这是规矩。” “原来是分开住的啊。”林越眨了眨眼。 “这随便你们,住一起也可以,不过可能还太年轻了。”士兵忍住笑道。 “咳咳,谢谢了。”瞄到赢仙儿嘴角微微掀起不怀好意的弧度时,林越岔开了话题。塞了几枚铜板给他,选择了左边的冰洞。 士兵看着手里的铜钱,挑了挑眉,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竟敢有人塞钱给神机营的人,不过看那少年的动作好像是习惯使然。 不过,上京城的世子给赏钱就给铜板,这也太寒酸了点吧。 士兵倒也没丢下,转身离去。 洞窟里面很大,远非外面看起来那么窄小。里面石桌,石凳,石床一应俱全。在桌上还有一盏油灯和两个打火石。 林越看着这些愣了一会儿,把油灯和打火石带上,走进了右边的洞窟。 “咦,你这么快铺好了?” 赢仙儿正在整理自己的床褥,看到林越走了进来,有些奇怪。 林越把包袱卸下,将自己的油灯和打火石放在石桌上。 “我不会用,所以来和你一起住。”林越厚着脸皮给了赢仙儿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随你吧,不过你只能睡地上。换衣服也去你自己那。”赢仙儿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好的好的。”林越乖乖地点头,在距石床不远的地面上开始铺自己的床褥。 “咕哩咕哩。” 突然一个胖胖的蓝色毛球蹦了进来,长长的耳朵,充满灵性的双瞳仿佛包容世界。 “咕哩,他们安排的地方离你们这比较远,还和他们住一起,本大人可受不了,还是来和你们一起。”空灵转动着眼眸。 “正好,你去看一下这雪山有什么好玩的地方,闷在这里一年我可受不了。”看到空灵,林越的兴致一下升上来了。 “咕哩,大晋朝廷选这里,肯定是有什么不凡的地方,本大人当然会去看看的。”空灵完全同意林越的提议。 “你们还是安分点,从这里被踢出去可丢大了面子。”赢仙儿扶额,颇是无奈。 雪山的山顶,所有的士子重新被召集在一起。 林越看到他们,不禁噗嗤一声,有的人身上破有几个洞,能清晰地看到已经被冻青了。还有人身上那个字竟然是“兵”,跟小衙役没什么区别。 “每日的试训只有一样是不变的,站立。以及每周的最后一天将全程交给你们自己,挖掘这里的雪精。” “雪精是少数几座雪山才蕴有的天地精华,我们大晋境中目前发现的只有三座雪峰,并且以此山盛产最多。” “雪精可以净化灵力,对形成灵罡和银丹有极强的作用。给你们的任务是挖掘到十股雪精,在一天内如能寻到更多,可以占为己有。” “但是若未能完成当天任务,自己吃雪去吧。” “其余每日的试训不定,明天开始。我姓黄,我与这位周校尉将是你们的教官。” 站在领兵身旁的中年男子略微颔首,正是之前林越打赏小费的那位。 领兵的一番话还是引发了一些骚动,雪精的珍贵性他们都清楚,在外面几乎都是有市无价,结果现在自己脚下可能就踩着一堆,这不是天降横财么。 还有当他们教官的竟然直接是一名校尉,放在战场上至少也是率领几千人的大人物啊,而且好像还只是副官,那这位主教什么官衔? 黄姓教官没有理会他们的惊讶,继续道:“今天,只有一个任务,站立。站到天黑结束,若坚持不住倒下,我们也不会强制要求,只是会计入档案,结果如何日后知晓。” “现在开始!” 十六人站立一排,绝大多数的他们都不认为此项有多么困难,不就是站着嘛,这有什么? 可他们忘了,这里是雪山之顶,寒雾悄无声息地压向他们,体内的灵力自行消耗去抵抗寒意。 同时,天空降下片片雪花,慢慢的,他们身上开始挂上了一层薄雪,而两名教官在眼前同样纹丝不动,目光片刻不离,无人敢自己扫去。 时光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当灵力消耗殆尽后,只能靠个人的意志强撑着。 中途也是有人抗不住而坐在地上,有了第一个,自然会有第二个,看着他们不断吐出白雾,没有一名士兵上前。 只论身体素质,林越算是十六人中最差的几个,按理应该早就倒下,他自己也是那么想的,不是第一个放弃已经殊为不易。 寒冷已经麻木,眼前一阵阵发黑,但就在当他快坚持不住时,身旁伸来了一只白皙的玉手,轻轻与他相握,冰冷的掌心顿时传来阵阵暖意。 林越已经无法转头,但他知道,这是嬴仙儿在向他传入自己的灵力。 雪依旧飘着,落在脸上,冰凉凉的,却有些舒服。 渐渐的,两人的头发早已被染成了白色,双手依旧相握,比初时更紧了几分,在落日的残晖下,显得格外美好。 终于,当橙红色的太阳降下雪山,夜幕淹没了白雪。 “时间到。” 在主教官的宣布下,此时还竖立着六个雪人,但身体僵硬,连扫下身上的雪都无法做到。 教官抖落淹没了自己的雪后,双手抬起,一股淡蓝色的气息如清风般落在六人身上。哗啦哗啦,雪被扫下的瞬间,像推倒多米诺骨牌一般全部倒在了雪地上。 每个人都感觉到一份暖意,甚至连体力也在恢复,但没有人立刻爬起。 林越埋在雪地里,眼前发黑,肢体的知觉还没有恢复,依旧紧握着自己的右手。 从牵起开始,他们二人的手就再没有分开,即使当嬴仙儿的灵力也损耗殆尽。 风起东土 第二十九章 瀑中 雪山高几何, 矗在天表。 当红日越过诸人的头顶,林越等十五人暂且停下了走桩修行。 从一开始的举步维艰,到最后终于踉踉跄跄走完六步,至少外人看来,是极大的进步。 如果没有比较的话。 林越有些泄气,甚至开始自我怀疑,自己的灵武体质莫非是暗中被人毁掉了么?输给仙儿就算了,怎么会连其他那些人都不如。 “下午的训练不在此地,在那边。”黄远指向他的右侧。 众人顺之望去,是另一座雪山,不过它的高度只堪到他们脚下这座的半山腰。 “不行了。” 林越撅起嘴,弯腰撑着膝盖,停下了步伐。 其实他处在居中位置,还没有掉队。 黄远没让他们走人工开凿的山道,于是便山路难行。 尤其是冰天雪地,脚底容易打滑,神经必须绷紧,容不得一丝松懈。万一没注意摔了一跤,可能就是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而练了一上午的走桩,林越本就双腿发软,此刻更是口干舌燥,面色发白。 黄远和周峰走在前面,听到林越言语都没有出言呵斥,放之不管,神情平淡,继续前行。 嬴仙儿移步至林越身前,在后者目瞪口呆中直接蹲下,竟是要背着林越下山。 林越羞臊难安,苦笑着拉起少女,赶忙说明自己还能走。 嬴仙儿确定后也不再坚持,但始终处在林越身前不超过五尺距离。 黄远眼神异样,难不成如果林越失足,你嬴仙儿打算自己用身体抗住? 这混小子除了皮囊好点,还有什么可取之处?奇了怪哉。 黄远晃了晃头,不再多想。 林越还没有理解其中的意思,但对刚才嬴仙儿的举动有些意外,当然还有羞耻,不过还有一份骗取眼泪的感动。 林越吐出一口白气,使劲捶了捶发酸的双腿,没再抱怨。 临了,十五人除了嬴仙儿外无一人再可坚持,而路途才堪堪走完半程。 黄远脸色不太好,但也没有破口大骂,因为察觉到其实是自己的失策,就算是罡气境修士,在雪山顶练了一上午还要再自上往下爬一趟,也会力所不逮,何况还有几个还只是真气境。 与周峰简单商量后,两人一前一后,运用灵力托助众人缓步下山。 最后抵达山脚,虽有两位玄丹助力,林越还是感觉全身都要散架了一般,只想扑在软绵绵的床被上。 但显然不会遂他的愿。 黄远看了一眼天色,已近黄昏。 “跟我来。” 黄远带着十五人进入那座青山,海拔不高,故只有坡顶覆盖一层雪白。 和地位显赫的邻居蕴有珍宝不同,早有专人勘探过,确定只是一座普通的山岳。 一白一青,一高一矮,遥遥相对。 刚入其中,众人耳里便听到炸雷般的流水声,到头一看,原是条似白练从天而挂的瀑布。 瀑布底下,是一座幽深水潭,内有一块巨大的平滑青石,足以容纳八人,不知何原因竟没有被冲得粉碎。 林越仰起头望向瀑布之巅,咽了一口不存在的口中甘津。 不会吧…… 林越眼角抽搐。 “想得没错,接下来就是在这条瀑布的冲击下锤炼你们的体魄。” 看着那些惊惧的面孔,黄远不知为何心里突然一阵气爽。 “当然,今天时间不够了,每人体验一次有个准备就行。然后,我们两人商量过了,现在就让你们在雪山顶练拳有些操之过急,所以半年内,除了每周一次挖雪精外,就不用去那边了。从明天开始晚上都住这里,有些以前造的竹屋。” “现在,冲澡去,五人一组,自行决定,要是没人我就把你们踢过去。”黄远撇了一眼那道摄人心魄的瀑布。 瀑布撞击水潭,水花四溅,大珠小珠落玉盘。 林越只差没背过气去。 少年人们皆是腿软。 左顾右盼,无人先行。 嬴仙儿凝视瀑布,脚尖一点,落在青石上,众人只见白水压黑衣,只一瞬即不见人影。 周峰面带微笑,踩着水波将嬴仙儿从水中带出,后者浑身湿透,少女曲线毕露。 不过其余十四人皆无心看这一风景,只觉前方如同炼狱,更是不敢踏出一步。 黄远瞧着这些“泥菩萨”火冒三丈,直接踹飞五人,林越身处其中。 林越穿过瀑布水帘,脑袋如被千斤重的铁锤砸中一般,整个人被迫倾斜,一冲而坠,摔入水潭,直接吞下了几口湖水,不能呼吸。 很快周峰将所有人捞了起来。 林越坐在地上,大口喘息,头脑昏沉,全身似被针刺般生疼,感觉神魂都被冲散。 其实别说是他,就连嬴仙儿到此时都还没缓过劲来。 林越鼻尖一酸,感觉从来没受过这委屈,但碍于人多,只能强忍住。 黄远眼看这些人耷拉着脑袋,好像神魂出窍的模样心底觉得好笑,倒也没有出言嘲讽,只是想起了许多年前自己第一次打完仗后,那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恐惧。 “休整一刻,然后回雪山顶,明日带上自己的东西再到这里。” 当落日余晖开始撒下,黄远催着众人离去,其实已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林越回头看了一眼如飞剑洪流的瀑布,在那水潭中似有一只绿头野鸭嬉戏其中。 彩霞飞缕,孤鹜振翅。 落霞与孤鹜齐飞。 一揉眼,像那蜃气楼阁,不见踪影。 风起东土 第三十章 海上生明月 自人为开辟的山道返回坡顶,即使没有黄远和周峰的助力,众人也是能够勉强抵达。 夜幕已经降下,林越没有回冰窟,而是站着外面来回踱步,面容复杂,似是在纠结些什么。 想起黄远解散休息前,提醒的那句晚上别忘了泡在药水缸子里,不然明日有的苦头吃。 林越叹口气,他哪有准备什么水桶,更别说名贵的温补药材了,何况以自己的家当也不过好像稊米之于太仓。 这一点上,景灵在赴往北地前也是没有想到。 林越伸了个懒腰,毅然迈步。 李亭望着眼前嬉皮笑脸的少年,眸中没有波动。 他的身后,摆放着一个足以让人沐浴的大药桶,几名修为在身的仆人正在生火,香气浓郁。 “咳,反正你李亭大爷家大业大,多给出一人份的药材也只是九牛一毛嘛。”林越拇指和食指作捻状,中间余着缝隙。 “你确定?”李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肯定的嘛!”林越使劲点头,“你看你是家族里最小的罡气境,又来了神机营,平鼎侯板上钉钉了呀,那么一大家子!” 林越双臂撑开划了一个大圆,脸上满是羡慕。 后面正在熬煮药汤的仆人听到这话头都不敢抬,全然当听不见。 李亭在这个话题上显然不想多谈,问道:“为什么找我?” “这不是只和你熟一点嘛。”林越笑嘻嘻地答道。 其他那几个家族里的天才,平时根本不在外面瞎晃荡,林越是真的一点交集都没有。 而李亭也是因为苏明月才炸出来的。 “有那么熟么?” 李亭他是真的没想到林越这家伙会来找上他,按理说自己捶了他一顿,然后被他姐捶了一顿,最后又被他自己把场子找回去了,就算熟,也是关系不太好的那种吧。 “有的有的,以后就更熟了!而且我跟老哥保证,肯定不找你还没过门的媳妇儿麻烦了,一家人嘛!”林越两只手竖着贴在嘴边,压低声音道,“当然,你要是觉得苏明月那丫头片子欠管教,小弟可以帮忙敲打一下,保管老哥要走西,她不敢往东看一眼。” 几名仆人听得冷汗直流,那可是苏国公最宝贝的孙女啊,要是他老人家听到这番话,不仅林越这小子遭殃,他们平鼎侯府也不会好过。 李亭也是无语,再不想跟这家伙瞎掰扯。 “药桶有,不过目前只多了一个,药材现在两人份倒还足够,只是,不可能送你。” “先欠着嘛,一年后连本带息还给老哥你!”林越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 “还得起?” 李亭眼神古怪,他们志武侯府的破烂光景谁不知道。 “怎么还不起!杨瑶灵那丫头的钱不就是我的钱?”林越一瞪眼,说得天经地义。 李亭脸色更加古怪,他身后的那些人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怎么调侃的对象越来越恐怖。 不过李亭也没反驳,他觉得遗珠公主还真的可能会帮这人还债。 “就这样吧,一个桶两份药材?”李亭心想那你们该怎么用?要是让小公主知道,不砍死你就不错了,再还债是不可能了。 “每日一份就行。”林越摇了摇头。 “好。你们帮他准备一下。”李亭点头,向后面的人吩咐一句。没有问这一份是会给谁。 “是,少爷。”一人腾出手,整理药材。 林越从李亭的冰窟内走出后,抱着与他几乎等高的药桶在风雪中疾驰,心底欢快无比。 直接冲入嬴仙儿所在的洞窟,后者已经准备歇息了。 “仙儿,先别睡,那黄老头说得有道理,先泡个药水澡。” 林越将药桶放在地上,抖下身上的冰雪。 “你呢?”嬴仙儿坐起身,没有走过去。 “我的在自己那里呢,干嘛,仙儿你想和我一起泡嘛。”林越一脸羞赧,写着一副你要是这么想那也勉强可以的样子。 嬴仙儿看着他。 “滚。” “好嘞。”林越满脸遗憾的模样走出屋子。 皎月挂在呼啸的山顶,嬴仙儿一脸平静地浸泡在药桶里。 起初她到林府,对林越的不学无术有些惊讶,但更吃惊的是景灵对他的那种仿佛无止境的包容。 她有些想不通,两人明明没有血缘关系,景灵为何还要苦苦支撑着志武侯府,以她的资质,何患无路。 有一天她实在忍不住,直白地问了景灵。 景灵淡淡地笑着,说了一句: “你以为只是我在保护他么?其实不是的。” 之后没有解释其中的含义。 隔壁,林越蹲在洞口,双手托起腮帮,望着明月,怔怔发呆。 —— 大漠黄沙来。 黑夜下的飞雁关,好似沉沉睡去的老妇,但北漠的匈奴一族知道,一旦它苏醒,必将伴随腥风血雨。 在一处军营外,十几个精壮男子围着火堆,好像正在进行烤肉宴会。 为首者,正是有道疤痕一直深入衣内的林府方叔。 方槐心中得意,没想到有这么一天,那个瞎了一只眼的家伙都坐在自己下位。 “还不快说说少主的情况!” 一名独眼男子看着一脸臭屁的方槐,气不打一处来。 方槐咳了一声,装模作样道:“林家有后,未来可期。” “文绉绉的!你方槐怎么不掂量一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独眼男子笑骂。 其余人也都跟着起哄,但他们这些斗大字不识的粗汉子,也都能听出这是句好话。 “那就等我们少主了!以后是跟那些母羊养的匈奴蛮子干仗,还是反了这狗屁大晋,都听少主的!”有人哈哈大笑。 独眼男子听到如此大不敬的话也只是淡淡一笑,虽然他们林家军只有几万人,可当年大将军一人在正阳桥前挡千骑,还不是杀得对方丢盔弃甲。 林家军,勇不后退! “再仔细说说!”有人意犹未尽。 方槐指着头顶的明月。 “海上生明月。” “行了方槐,在少主身边待了些日子,真以为自己是读书人了?” 独眼男子重重地哼了一声,眼中却有笑意。 “就是,装什么!还海上,连水都没有,要念诗也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你老赵没好到哪里去!这是月亮,哪来的落日?” 方槐手臂托在脑后,听着这些久违的粗话,心境平和。 他方槐口中的少主和他们心里想的当然不是同一个人,不过那又怎么样,谁说女子不如男? 少主啊,正在和我们一起并肩作战呢! 这些大老粗还不知道,嘿嘿,我方槐自己偷着乐! 风起东土 第三十一章 乌龟小越 昌乐郡主苏明月独自一人走在上京城街头,觉得很是无趣。 好像林越走后整座京都都安静了些,剩下的一些不算安分的家伙在天子脚下也是畏手畏脚,突然间自己就成了出头鸟。 苏明月不喜欢这种感觉。 顺手摘下路边一小摊挂上的香囊,摊主也不敢将她拦下好好说番道理,吃了个闷亏。 食指穿过香囊上系着的绳线,摇晃手腕,香囊像陀螺一般旋转起来。 苏明月回想昨晚父亲来跟自己说的那番话,到现在其实她都没缓过来。 因为他想让自己与平鼎侯府退婚。 对于李亭,苏明月谈不上好感,也没有恶感,前不久接连败在景灵和林越这对姐弟手上,只是觉得有些失望。 至于十六岁的罡气境再怎么被夸天才又如何,打架打不过,空有名头有啥子用。 但生在官宦家,婚姻便由不得自己,这一点,无论苏明月怎么蛮横,都还是心里明白的。 也正如此,她才认为出嫁前自己怎么无理,家里人都没有资格来管。 可现在父亲竟要悔婚,这可不单单是把以前的一纸婚约撕了这么简单啊。 尽管苏明月欣喜更盛,却也忍不住心头不安地跳动。 首先女方悔婚,平鼎侯的脸面是要被扫光了。再者苏、李两家十几年来的交情可能因此要破裂,甚至会走上对立面。 平鼎侯李幽本事不大,睚眦必报的性格是出了名的。 李幽父亲李睦最早发迹于南平,受南平国主信任而掌半国财政,而大晋铁蹄南下,李睦竟偷偷将整个家族北迁,并将财富全部上缴杨家,最后换得一个侯爵称号。 南平恰巧赶上旱灾,它的更南边也同样打得火热,无故他暇,一隅小国最后竟连前线将士的粮草都无法满足,后方被饿死的百姓不计其数。 大晋攻下南平仅花了三周,这段时间内,南平朝野上下将李睦一家骂得狗血喷头,那些铮铮文士也兀自待在天子朝堂,等候头顶铡刀。 在攻进南平国都时,李幽请缨争当先锋,当时的晋国国主应允,之后李幽带兵直冲金銮殿,除了南平王外无一生还。 血流成河,所有人一脚踏出,便是一个血印,脚底踩着断骨碎肉。 整座宫殿光清洗便用了一天一夜。 按理说,以父亲的性格根本不会这么做,想来是爷爷的授意了,可为什么呢? 啪挞一声,香囊甩飞到了地上,苏明月看都不多看一眼,自己也不再多想,反正她的意见无关紧要。 听说遗珠公主养了只乌龟,取名为小越,挺有意思,去看看。 —— 林越一早起来就感觉自己体内有千万只蚁虫不断爬行、蛀啃,疼痒难耐。 练习六步走桩时,每一个动作都使他忍不住发出滋溜的吸气声,以往从不苦修的小侯爷,坚持了个把时辰后便开始投机取巧。 乍一看与其他人的动作并无两样,实则手臂微偏、步距稍短,灵力照样被牵引,但只是在雪山上维持自己的体温罢了。 黄远的眼光何其毒辣,自己也有练拳百万,这点小动作怎能瞒天过海。毫不客气地先将林越一脚踹飞,再责罚他绕着雪山顶跑个十圈,口中骂骂咧咧。 林越也不在意,换作平常,可能就要回怼回去,也不管你是哪座山头的。但今天,心情倍儿好。 原来早上醒来他发现,自己被子上面不只盖有嬴仙儿的被子,在夹层中间,有一条纤细修长,温润如玉的手臂搭在里面。 也就是说,仙儿是抱着自己睡觉的! 林越蓦然笑容灿烂,跑几圈怎么了,痛一点怎么了,这样作交换,他乐得天天如此。 嗯,今晚晚睡一点,昨天竟然没感觉到!诶,不对!以后好像要到山下的竹屋去,那岂不是要分床了…… 少年挠了挠头,感觉没有动力再跑下去了。 下午的瀑中修行就没有昨天那般点到为止,十五人分三组,依次上青石,没有停歇。 林越本来就连一秒都难以承受,现在这副“烂架子”更是触之即倒,更叫苦不迭的是,别人最多也就撑个两三秒,上岸都不需要,一直是摔下水潭再站起来,再摔。 接连十几次后不仅眼冒金星,还觉得生活大抵如此,了然无趣,像具死尸一样漂浮在深绿水潭上,任由别人落下的水花打在身上。 林越突然很羡慕乌龟这种生物,有硬朗的壳不说,每天慢慢悠悠的还能修成个千年王八。 真是快活呀! 林越四肢朝天,乱舞一通。 黄远脚下一只鞋飞来正巧砸在林越脑门上。 风起东土 第三十二章 雪精 这几天每日上午练拳,下午瀑中锻炼筋骨,林越竟也坚持了下来,就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 上一次有付出如此大的毅力应该是一年前杨瑶灵还扎着两根冲天羊角辫的时候,林越把那两根辫子扯上扯下,放肆嘲笑,惹得小姑娘嚎啕大哭,好几天都不去学宫。 最后景灵看不过去,强迫林越连着去“负荆请罪”。 他现在即使没有温补药材去恢复身体机能,也开始缓缓适应。 林越只知道每天的痛楚都在减轻,其实仅这么小半周时间,他的身体素质就上升了一个台阶。 当然,这依旧是灵武体质的功劳,换做别人,如此高强度的冲击下,还没有外物补给,最好的情况也是个全身瘫痪。 上限还是由天赋决定。 今天他们一行十五人几乎个个喜上眉梢,因为按照原计划,即将迎来第一次雪精挖掘之旅。 林越倒是没什么概念,只是觉得能够休息整一天,这可顶是天大的好事。 黄远见他们这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心底嗤笑,正了正神色,道:“大家都以为雪精是一种天材地宝,其实错了,它实则更算是一种精怪,有思想,有灵智,只是太过低微了。” “雪精产于雪山,又以此山为胜,所以别看这座山连个名字都没有,其实它的地位只比五岳低了点。另外别觉得找寻雪精像挖煤一样容易,它终究不是死物,要以气机牵引,或者纯粹就是靠福缘了。” “有一点需要注意的是,在雪山上被你找到的雪精,它的形态会依你心中最深执念而变,所以看到后不用大惊小怪。” “最后,第一天我就讲过,最少给我挖出十株雪精,多的自己拿去,少的就别怪我记录在册,往后训练据此加倍。” “沿山道上去吧,我和周峰就先不去了,所以倘若有意外我们也鞭长莫及,自己都注意点。酉时在山脚集合。” 黄远甩了甩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仙儿,来比比谁找到的多吧?”林越嬉笑着凑上去,“谁赢了,对方就得答应个要求怎么样?” 嬴仙儿撇了他一眼,自知这家伙没安什么好心,虽然搬到了竹楼,每人一间绰绰有余,但林越硬是死皮赖脸和她住在一屋。 说什么天一黑就感觉竹屋在发绿光,一个人瘆得慌。 要不是最后把长剑从剑匣里抽出来,还要得寸进尺继续睡一个床铺。 自己完全不清楚雪精的状况,嬴仙儿想了想没有十足的把握,就由着林越在那自说自话。 林越也不嫌尴尬,一个人叽叽喳喳的像只麻雀,导致其他人都加快脚步,恨不得拉开距离。 雪山之上茫茫一片,不见轮廓,风雪渐欲迷人眼。 十五人皆是竞争对手,加上有足够的拉开空间,故而都是独行寻找雪精。 林越本来想黏着嬴仙儿,后者一碰身后剑匣,就撒开腿跑远了。 林越瞧着漫山遍野的雪,完全不知从哪下手,因为他们的缘故,今天也没有专门的雪精采集队伍来这。 总不能徒手挖吧? 林越哭丧着脸。 另一边的嬴仙儿也好不到哪里去,长剑握在手上,往雪地上左戳戳右戳戳。 这把通体素白的长剑是在某天晚上突兀地出现在她床头,景灵察看后也无法辨明其真正品阶,但能看出至少不是一件凡品,就帮嬴仙儿购买了如今一直背着的剑匣。 林越蹲下身,想起黄远的那句“要以气机牵引”,其实气机是什么他根本没懂,只当是灵力的一种说法。 掌心贴雪,触之冰凉,灵力外散。 一秒、两秒…… 林越猛地站起身,置气地踢了一脚,雪花飞扬。 嗯? 林越使劲揉了揉眼,发现脚下那被自己踢出的雪坑里,静静地躺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冰球。 捧在手心里,对着天边的太阳仔细端详,里面有几道类似漾开的水纹,确实有一股浓郁的灵力波动。 “不是说显现出自己心中所想么?这冰球是怎么回事?” 林越不得其解,也不确定此物到底是不是雪精,只好收起来继续寻找。 半天过去,嬴仙儿依旧两手空空,更气的是,方才林越走过,手里耍杂技似的往空中来回抛着三个冰球,满脸灿烂。 “仙儿,没事儿,咱不急,你看我也就比你多三个……诶,别拔剑!偷偷告诉你,我瞎捉摸出一个窍门。” “老话说心诚则灵。黄老头不是说雪精是精魅嘛,你给他们说话他们其实是听得见的,所以嘴里念叨着雪精大神,我嬴仙儿在此祈求吧啦吧啦的,就像去庙里拜神仙一样,他们听得舒服,就出来了。” 嬴仙儿面色古怪,但林越临走前都保持着那副笃诚的表情,不似作伪,也就将信将疑。 不过好像也没其他办法。 嬴仙儿看了下周围,四顾无人。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次:“雪精小神仙,小女在此祷告,不求富贵,不求修道,只求您现身……” 乍一看,挺像回事,就是被某人震天响的笑声打断。 嬴仙儿目瞪口呆地看着前面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捧着肚子快要站不住的林越。 如遭雷击。 风起东土 第三十三章 空灵归来 时间到酉时,黄远和周峰在山脚等候十五人,毕竟雪精算是稀宝,不能保证这些个年轻人不会动歪心思。 所有人寻找到的雪精形态各异,有剑,有刀,还有楼台阁宇等等,不过无一人达成初定目标,都只是一两个,最多的反而是林越的六个。 黄远和周峰也纳闷,林越找到的雪精都是本身的初始状态,按理说放置一天后才会如此,实在想不通这家伙心里想的是什么。 另外让人惊讶的是,一直以来表现最出色的嬴仙儿竟然空手而归,只能归为与雪精间的福缘太过浅薄,跟林越形成对比。 黄远和周峰比他们了解的更多,其实每个人挖掘雪精的数量是有限的,第一次最多,再往后那些小精魅就如同记住了味道一般会自动躲闪。 林越一天六个的记录在这片雪山也是排在前列的。 当然黄远也只会说一句走了狗屎运而已。 “那这些雪精我们就收走了。”黄远笑容灿烂地和周峰一起将雪精收在一种可以收纳物体的芥子咫尺袋中,其内有足够的空间。 当然也是要统统交给上面的,但至少可以装个样子看看眼前这拨人吃瘪眼红的样子。 大多数人都是面有不甘,林越则是无所谓,而嬴仙儿脸若冰霜。 月淡云始合,沉沉山树清。 夜里,林越如常去找李亭居住的竹屋拿药材,见后者神色忧愁,便有些奇怪。 “因为雪精?这种东西你一个李家少爷不至于这样看重吧?” “雪精自然是多多益善,它可以直接练就灵罡的。”李亭摇了摇头,“当然,我也不会强求。” 李亭迟疑一下,还是选择继续道:“家里来信,苏纪去退婚了。” “退婚?你和苏明月的?” 林越没有想那么多,笑呵呵道:“这不是好事儿?那婆娘本来就配不上你。” 或许是这些天两人来来往往多了,林越说话也不带什么顾忌。 上京城好多人瞧不起林越,相反,林越也绝不会高看他们。 都是世家子弟,就别哔哔赖赖的。 李亭苦笑,也不跟眼前这位头脑简单的多解释,让他赶紧拿好药材滚。 “不识好人心。莫非……”林越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你李亭不会真喜欢上那娇蛮婆娘了?” “也是,一个正经,一个浪荡,两个极端或许还真的吸引上了。” “滚你娘的!” 看李亭这个老实人都恼羞成怒说脏话了,林越立马带着药材跑路。 李亭刚坐下,就见一个脑袋从门口后仰进来,笑嘻嘻道:“放心,你李大公子被心爱姑娘甩了,这种糗事做兄弟的保准不会说出去!” 李亭火冒三丈,却也没有心力再追出去。 对苏明月他当然没什么情感,但这种事涉及到家族层面,他自己丢点脸不在意,但家里那些大人物这口气决定咽不下去,几个兄弟也不免落井下石。 李亭突然有些羡慕林越,同样身处世家却没有那么多规矩,不用担心尔虞我诈,随心所欲。 好吧,根本不能算世家了,就只剩两个还未及冠的少年少女。 “仙儿,我跟你说件好玩的事!就那李亭……” 林越刚啪一下打开竹屋门,打算没义气地和嬴仙儿一起嘲笑老实人李亭,就见自己身前停着一把寒光闪烁的长剑。 “仙儿,你这是干啥。” 林越讪讪地笑着,眼神讨好地望向握住剑柄的黑衣少女,活像只讨要肉骨的小土狗,就差没把舌头吐出来。 嬴仙儿一声不吭,继续保持那副架势,眼眸淡如水。 “咳咳。” 林越先将药材放在地面,然后重新站起身,见少女还不打算罢休的态势,伸出食指和拇指轻轻黏住剑尖,自己小心翼翼地踮脚往后退了几步。 “诶,仙儿,你这剑好像比原来亮了一点。” 好像真有这个发现,林越将脑袋凑近左右看了看。 嬴仙儿手腕一拧,将长剑收起。 “你看错了。” “好好好,我眼拙。那个,我先去泡药水澡了,你也先泡着,半个时辰后我再来。” 林越当然是瞎编的,一直都是银色,哪看得出什么区别,脚底抹油赶紧先离开再说。 嬴仙儿擦拭剑脊,在灯光映射下,寒芒毕露。 林越躺在没有铺设被褥的床榻上,一心想着待会儿如何让仙儿降降火气。 “咕哩。” 正此时,一团蓝紫色的毛球蹦了进来。 长着一对兔耳,形似浣熊,眸如星辰,双脚站立。 “空灵,这些天你哪去了?” 林越翻身下床,满脸惊喜。最近他一直找不到空灵的踪迹,还以为偷偷回百慕大森林去了。 “不是说了去找好玩的地方嘛。咕哩。” “找到了么?”林越记起是有这么回事,两眼放光,又颓然下去,现在他哪有闲工夫,也不是在学宫,根本不敢逃。 “找到了找到了,好玩的地方,好玩的东西,好玩的鸭子。”空灵对自己几天来的努力也是很满意。 “鸭子?” 林越蓦然想起第一天在瀑布下看见的那只绿头灰毛野鸭,不过一转眼就不在了,后来也都没碰到。 “不用管,现在就去看看?”空灵小脸蛋上满是希冀。 “哪有空,每天要死要活的。”林越翻个白眼,他是真没兴趣了。 “有大宝贝诶!不比那柄斧头差!”空灵犹不死心。 “斧头也算宝贝?除了重点还有啥?” 这次出门,夏后斧钺林越根本就没有随身带出来,一开始还有点好奇,后来就看不上眼了。 要是真的打架,别人会傻乎乎地等着自己把斧头挥过去? 不是谁都是那个老实人。 “自己玩去。”林越甩甩手。 “就本喵有啥意思。”空灵垂下头,有些灰心。 林越看着它,沉默片刻,想起一种可能,兴奋道:“空灵,雪精你知道不?你能不能在一大堆雪里面把它们找出来?” “这不废话?那么低级的精魅。”空灵指了指旁边,林越知道它是在说那座雪山。 “雪精的确是越来越少了,不过那里没有变过,其实和本喵刚才说的好玩的东西有关。” “是么。”林越摸了摸下巴,“下周的今天,你帮我找雪精,找完了咱们就去,如何?” “咕哩,没问题。”空灵有些小开心,心想一定要把铃铛从那只臭鸭子脚上抢过来。 叮铃叮铃的,真好听。 风起东土 第三十四章 喂拳 因为好奇空灵这几天的经历,加上觉得嬴仙儿可能还在生气,林越决定当晚就睡在自己的竹屋。 林越原以为空灵说的好玩的地方是隔壁那座满是雪精的雪山,不曾想正是现在待的这座。 在林越看来,这里和其它山川没什么区别,即使是那片每天让他要死要活的瀑布也其实没有出奇的地方。 空灵的解释是本来这座山同样是座灵山,但都被一只鸭子给萃取了,还凝成了一个铃铛。 林越好奇铃铛的功能,毕竟按空灵的说法它可不弱于巅峰时的夏后斧钺!也就是说,是一件神兵啊! “能够静心安神,定志聚意。” 林越险些一口老血喷出,就这有啥子用?是定心丸不好吃,还是铃铛摇起来真的太好听? 摇铃铛,杨瑶灵摇铃铛。 嘿,林越突然想到这茬,乐呵起来。 “还能移山倒海!”空灵的一双小胳膊从左上方开始划一个半圆到右上方。 “真的假的?” 林越吓了一跳,手心冒汗,是个好东西,可得有命抢啊。 “骗你作甚。” 空灵盘腿坐在床榻上,义愤填膺地道:“那么好听又好看的铃铛,给那只鸭子绑在脚上真是浪费了!就应该挂本喵脖子上,臭鸭子竟然不给!” “咳,人家的东西诶,给不给它说了算吧?”林越打退堂鼓了,万一那只鸭子铃铛一摇,整个山崩把自己埋了咋办。 “怎么是它的东西?它偷来的!”空灵瞪了一眼,“放心吧,在这座山里那铃铛没一点破坏力,至于绿头野鸭,也就扑腾地厉害了一点,到时候,你一边我一边,抓它脖子!” 空灵恨啊,要不是正巧赶上自己最弱的时候,竟然被那只臭鸭子戏弄了,下次一定要让它知道它顶多就是盘土豆焖鸭! “不叫上仙儿?” 这可不在上京城,深山老林的,他可没那么大胆子,空灵这家伙瞧起来也一点都不靠谱。 “她不适合去。”空灵摇摇头。 听小凤以前说过,它曾经火烤过一只脚上串铃铛的绿头鸭,估计就是那家伙了。虽然小凤现在出不来,但凶兽和精魅如果近距离靠近嬴仙儿,都是能够感觉到的。 “为啥?”林越自然不清楚这内幕,就觉得嬴仙儿跟着去了把握还能大一些。 “人家不修行?你这惫懒货反正也没天赋,还不多找点外物?”空灵一个白眼。 “我没天赋?”林越急眼,一个猛扑过去抓住空灵的一对长耳朵使劲拉扯。 “咕哩,给本喵放手!” 第二天清晨,林越发现嬴仙儿竹屋的大门竟然一夜未关,顿时心生感动,刚要进去问候一下,正巧对上少女冷峻的神色,然后就像个瘪了气的气球,只得讪讪地笑一下。 “仙儿,早。” “嗯。” 嬴仙儿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林越像个狗腿子一样凑上去,报告着昨晚空灵回来了,那家伙非要拉着不让他走,最后还被迫睡了硬邦邦的木板床,一醒来就腰酸背痛…… 嬴仙儿脸色变幻,看着林越稍弯着身子在那解释为什么自己一夜未归,有些古怪的感觉。 就像偷腥的猫向家里的母老虎掩饰自己的罪行? 黄远和周峰在十五人集合前就已经到了,这倒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因为之前都是踩着点打卡上班。 在他们二人身后站着十五名壮硕的成年男子,散发的那种冷冽气质令林越也下意识地收敛起嬉皮笑脸。 “他们是陪你们练拳的教官,本来应该在一个月后才轮到这个步骤,不过谁叫你们连十个雪精都找不到呢。” “等会儿就由他们喂拳,双方都不许动用灵力,这种最朴素的方式才最适合蕴养拳意。” “教官,我不养拳意,只练剑意。”嬴仙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前一步,“我练走桩也只是为了更顺畅地去牵引气机。” 黄远微蹙眉头,点了点头:“那你自己去一边继续走桩。在这里帮你找位剑修是不可能的,提前说好。” 嬴仙儿颔首,自顾走去水潭的位置。 林越见那些个如刀削斧凿般的脸庞,心脏微颤,干咳了一声,学着嬴仙儿上前一步:“报告教官,其实我也……” “滚回队伍里!”黄远一瞪眼,凶神恶煞,他哪里不知道这个惫懒货想的是什么。 “好好好。” 林越也生气,凭啥我就不行,但也只能在心里把黄远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个便。 “你们自己选教官。” 黄远和周峰走去一边。 林越撇嘴,双臂抱在胸前,等着其他人先挑。 当然他们也不敢真的像在坊市里买东西一样挑挑捡捡,都是先站在原地选中目标才走上前恭恭敬敬地打声招呼。 赢仙儿退出,自然教官就多了一人。 林越也看不出区别,吊儿郎当地翻个白眼:“爱谁谁,哪个高兴就哪个。” 李亭等人吃惊地望着他,这家伙一直就没个端正的态度,可这又不是学宫,面对的都是曾经刀尖上舔血的人物啊。 黄远也气得吹胡子瞪眼,要不是被周峰拉着,早就一个大嘴巴子抽过去了。后者也是苦笑,对林越的行径颇为头疼。 两名教官也是愣了一下,不过没有恼火,对视了一眼后其中一人走了出来。 “得。” 林越仰起头,起先他的确有些怵惕,但心情不好后就成了一副什么牛鬼蛇神尽管放马过来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