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鼎炼妖壶》 第1章 元芳，你怎么看? 清河郡，东武城。 八月初二，秋高气爽，碧空如洗。 烈日高悬下，城内各条街巷里人流如织、车水马龙。 然而此时位于城西的一处三进宅子里，却满是肃静沉寂的景象，和外面街道上的喧嚣鼎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四名身穿劲装的男子两两一组，分别守着这处三进宅子的正门和后门，同时还有另外几名劲装男子环绕于宅子的四面围墙之外巡弋。 至于宅子的内院之中，则有一名身穿布衣长衫的中年人，正背着双手来回踱步。 在中年人的身旁，一位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亦步亦趋的缓慢跟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中年人忽然开口道：“这郭府上下整整三十七口人，一夕之间、满门尽丧！而咱们除了能够通过宅子里残留的妖气，确认这灭门之举是妖魔所为外，其他的一概不知，这是咱们镇妖司东武城分部的耻辱！清和，你怎么看？” 年轻人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又不是李元芳，我能怎么看？我当然是用眼睛看啊！ 不过这种话只能在心里吐槽，肯定是不能说出口的。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还不足三天，对这个世界的情况所知极为有限，但毕竟鸠占鹊巢的成为了这个名叫苏清和的年轻人，做人的基本情商终归是共通的。 脸上自然而然的浮现起了略显羞赧的笑容，苏清和歉然道：“大人，您忘了吗？我之前脑袋遭受重击，导致患上了离魂症，就连伏妖士的身份，要不是您和其他同僚提醒，我都根本想不起来的，又怎么可能有什么看法？” 中年人直接摆手道：“不要妄自菲薄，你是咱们东武城分部最精于查案的伏妖士，对于那些妖魔邪祟的手段，我相信你就算失忆了，也依旧有着足够的敏锐，能发现其中隐藏的蛛丝马迹，借此给我一些启发。”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再继续推辞就显得太不懂事了。 苏清和只能拱手应了一声，然后无奈的在院子里随意走动起来。 但问题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如何查案！ 经常穿越的人都知道，穿越后融合原主的记忆，这差不多属于基操。 可苏清和不一样，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即便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份，却丁点记忆都没有继承。 要不是醒过来时，刚好身处于镇妖司的东武城分部内，身旁的同僚大体上给他讲了一些关于原主的基本情况的话，他甚至不清楚原主到底姓谁名谁！ 着实是曹丕老丈人不说话——甄姬爸无语了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苏清和装模作样的绕着内院走了一圈。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原主精于查案的缘故，尽管苏清和本身对于查案一窍不通，可绕着内院走完、仔细的观察了地面和院墙上残留的所有痕迹后，苏清和惊讶的发现，他居然产生了强烈的既视感！ 眼前仿佛在不停的浮现着各种模糊的画面，让他对于几天前发生的那场灭门惨案，竟是隐隐的有了些通透的了解！ “大人，我现在身体还很虚弱，感知不到院子里残留的妖气。但根据现有的痕迹来看，参与此次灭门的妖魔，一共有五只！” 苏清和朝着中年人拱了拱手，继续说道：“这五只妖魔里，应该有一只极为擅长魅惑之法，唯有如此，才能做到在整个灭门的过程中，没有闹出多少动静，以至于郭府周围的邻居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 同时还要有妖魔专门精于杀人之法，能够确保郭府上下三十七口人，在遭遇到了突然袭击后，连四散逃跑都做不到。这一点，应该能够从那些尸体上得到印证，负责杀人的妖魔恐怕都是一击致命。 不过除了妖魔以外，我更在意的其实是……郭府本身保存的太过完好了！院墙、房屋这些地方没有出现破损也就罢了，可方才所见，无论外面的大门还是里面房间的小门，也都没有任何破损！” 中年人扬眉道：“所以呢？” 苏清和沉吟道：“所以，我怀疑制造了灭门惨案的那五只妖魔，在郭府内很可能还有一名内应！正是靠着这名内应的帮忙，那五只妖魔才能悄无声息的完成对郭府的潜入！再配合各自的特长，迅速将郭府灭门！ 我想不通的是，既然能成为内应，那就只能是郭府的人。生而为人，为何要给妖魔充当内应？另外，郭府没有财物损失，被灭门的尸体完完好好、整整齐齐，府内只有被翻找的痕迹，妖魔的目地是要寻找什么？ 还有，妖魔作祟，事后肯定会想办法掩盖残留的气息，以免留下线索。可偏偏郭府内的妖气残留却并未经过任何处理，府宅里也只有妖魔侵入的痕迹，而没有找到任何妖魔离开的痕迹。这一切看起来就好像……” “就好像什么？”中年人追问道。 “就好像那几只妖魔凭空消失了一般！” 总算是将这些话全部讲完，苏清和不由松了口气，心下则是隐隐有些自得，一时间仿佛郭保坤附体。 看来我亦有成为知名侦探的潜质啊！ 中年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苏清和的情绪变化，略微思索了下后，伸手拍了拍苏清和的肩膀，开口道：“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如果有什么新的想法又或者发现，随时找我。这件案子对咱们分部很重要，务必尽快破案！” “是！大人！” 苏清和拱手应了一声，然后便转身朝着外院走去。 就在苏清和离开内院的同一时间，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了中年人的身旁，沙哑着嗓子询问道：“大人，他真的患了离魂症吗？” 中年人肯定的点头道：“目前来看，是的。” 鬼魅身影不屑道：“此人心志不坚，被妖魔魅惑，成为郭府内应。如今郭府满门被屠，他反倒是活了下来，着实令人不忿！” 中年人沉声道：“这件案子太过古怪，咱们除了现场残留的妖气和三十七具尸体外，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只能暂时寄希望于把他带到现场后，他能受到一些刺激，回想起一些画面来。至少目前来看，效果还是有的。” 鬼魅身影冷笑道：“他还真以为自己是咱们镇妖司的伏妖士了，等案子破了以后，就送他去和郭府的三十七道亡魂见面！” 中年人眯眼道：“那也要等案子破了再说。起码现在，只有两件事最重要，一是确定那几只妖魔到底在哪里！二是搞清楚那几只妖魔究竟在找什么！” 第2章 您的外挂已到账 “太奇怪了，那几只妖魔去哪了呢？难道真的凭空消失了？没道理啊……啧，前一世的时候，建国之后就不允许成精了，这突然来到了一个真有妖魔邪祟的世界，一时之间着实是有点难崩啊……” 苏清和自言自语的同时，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对于自己方才在内院里所产生的那些强烈的即视感非常好奇。 特别是在观察到残留的痕迹时，脑海中总会间隔着蹦出不连贯的残缺画面，这种现象显然是有问题的！ 难道这便是他穿越而来后得到的外挂？就如同那些狗血网络小说里所写的一般？ 只要身处于案发现场，那么根据残留的痕迹，他就可以在脑海中模拟出大概的案件轮廓？ 要真是这样的话，倒是和他穿越而来后自动获得的镇妖司伏妖士的身份相当契合。 尽管到账的外挂看起来不够强力，可起码能帮助他迅速的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站稳脚跟！ 如果后续能借助外挂破获几个案子的话，他大概就可以靠在功劳簿上躺平了吧？ 到时候他肯定能过上‘一杯茶、一包烟、一张报纸看一天’的美好生活！ 再娶上一位娇妻，纳上几房美妾，每日里白天在衙门里养精蓄锐，晚上回家没羞没臊，简直美滋滋啊！ 想到这里，苏清和的脸上浮现起了灿烂的笑容。 他很庆幸，多亏了穿越后鸠占鹊巢的身份是这个世界的公务员，又确实有外挂到账，让穿越后的开局直接进入到了easy模式。 否则若是倒霉的占据了某个底层百姓的身份，那想要在这个世界过上安安稳稳、躺平任嘲的舒服生活，估摸着便是地狱难度了。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念头，苏清和已经走出了郭府的正门外。 刚跟守在正门口的两位同僚打了个招呼，立刻便有一名身穿劲装的中年男子迎面而来。 李克愚，原主在镇妖司东武城分部里的搭档，不过在衙门里的职位比原主要高一级，是东武城分部的高级伏妖士。 苏清和三天前刚刚穿越时，在衙门里醒来后睁开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家伙。 关于原主的一些基本情况，也是李克愚在确认他患了离魂症后，亲口告诉他的。 这三天时间，李克愚因为担心他的身体状况，几乎和他形影不离，无论工作还是生活，都对他百般照顾，让他心下很是感动。 只是可惜……性别不对。 “清和，怎么样？案子有什么新发现吗？” 李克愚走到近前，满脸微笑的问道。 苏清和耸肩道：“确实有一些新发现，但并不多，至少我觉得对于破案的帮助不会很大。” 李克愚丝毫不意外，伸手拍了拍苏清和的肩膀，宽慰道：“正常，咱们分部上到镇妖使大人，下到最普通的初级伏妖士，全都对这个案子束手无策。你这刚恢复了一些后，就能立刻有新发现，已经很厉害了。 不愧是咱们分部最精于查案的伏妖士，即便患了离魂症，照样比我们这些庸人强的多。像这种没头没尾、线索也没留下多少的案子，想要破获，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急不得，咱们慢慢来，你别有太大压力。” 苏清和叹了口气，实话实说道：“和我关系不大，只是有些想法会时不时的自己蹦出来，希望能帮到镇妖使大人吧。” 他其实并不想顶着那个所谓的‘最精于查案’的名头。 毕竟，虽然这个世界有妖魔邪祟，可一些基本的道理，应该和前一世是相通的。 比如，只要你努力干活，那就有干不完的活。只要你愿意吃苦，那就有吃不完的苦…… 对于一个梦想躺平、享受生活的人来说，被衙门里的同僚们认为工作能力突出，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得慢慢淡化这种印象才行！ 苏清和刚刚打定主意，大脑便猛的一阵针扎般的疼痛。 由于出现的突然，以至于苏清和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脑袋，脸上则浮现起了痛苦的表情。 李克愚见状，眼神中闪过了一抹别样的意味，语气却是充满了关切的说道：“又开始头疼了？你这个离魂症很麻烦，药石无医，只能慢慢调养。可能是方才查案的过程，刺激到你了，咱们先回衙门里休息吧。” 苏清和咬牙点了点头，在李克愚的搀扶下，迈步往镇妖司的东武城分部衙门走去。 衙门同样位于城西，和郭府只隔了两条街。 在距离衙门这么近的地方居然发生了妖魔主导的灭门惨案，对于镇妖司的东武城分部来讲，实在是很打脸的一件事情。 走了没一会儿，苏清和被李克愚搀扶着回到了衙门内。 没有在衙门的办公区域里过多停留，两人径直前往了官舍。 这些官舍的居住条件还算可以，镇妖使有单独的院子，高级伏妖士是一人占据一间房，中级伏妖士两人一间，初级伏妖士四人一间。 在东武城内有自己房子的伏妖士，当然可以每天下值后回家住，这里主要是给那些没房子的伏妖士们准备的。 李克愚是高级伏妖士，但这几天为了照顾苏清和，选择了自降待遇、跟苏清和一起住，两人共用一间中级伏妖士的官舍。 如此体贴的做法，自然令苏清和倍受触动，只觉得异界的同事关系简直就像是家人一样！ 进了官舍，苏清和被李克愚扶到了床上。 跟李克愚道了声谢后，苏清和平躺了下去，可大脑正在承受的那种痛楚却愈演愈烈，完全不像过去的三天时间里那般，只是疼上一会儿便自行消失。 感觉上就仿佛那三天时间成为了某种孕育的缓冲，之前的刺痛全都是试探，直到此时此刻，一朝尽皆爆发！ 痛感迅速的超过了界限，苏清和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音，眼前随即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然而下一秒钟，苏清和就发现自己似乎恢复了‘清醒’！ 大量的认知凭空出现在了苏清和的脑海里，让苏清和轻而易举的就搞清楚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他的体内、或者说原主的体内，不知道何时，竟是融入了一件法宝！ 法宝名为……‘炼妖壶’！ 第3章 我是真的饿了 他的‘眼前’骤然出现了一个奇特的、充满了朦胧感的空间。 同时一个清晰的概念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这个空间是……‘炼妖壶’的‘壶中世界’！ 顾名思义，该法宝可以在满足一定条件的前提下，把妖魔直接收入壶内。 然后于‘壶中世界’，将吸入壶里的妖魔，炼制成具有大补效果的丹药！ 他三天前刚刚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后，差不多每隔上两三个时辰，大脑就会疼痛上一阵子。 不过对于这种疼痛，他之前还以为是鸠占鹊巢的后遗症，寻思着过上一段时间，等到灵魂和身体完美契合后，应该就会自动消失了。 而镇妖司的同僚们则猜测这种疼痛是由于他患了离魂症所造成的。 在搞不清楚他为什么会经常头疼的情况下，镇妖司方面安全起见、选择保守处理，只要他开始头疼，就立刻让他休息…… 结果没想到，从‘炼妖壶’提供的那些实际认知来看，头疼的根本原因，其实是由于‘炼妖壶’正在和他的身体融合。 直至方才，整个融合的过程终于彻底完成，所有的痛感便集中爆发了出来，把他一下子疼晕了过去。 他现在依旧处于昏迷之中，只是身体虽然陷入了昏迷，精神却仍然活跃。 之所以能‘看到’壶中世界，是因为他正处于‘内视’的状态！ 四周一片朦胧，如同可见度极低的浓雾。 真正能看清楚的面积，估摸着也就是十平米大小，再加上三米左右的可见高度，使得这‘壶中世界’呈现出来的整体观感，就像是苏清和前一世里住过的商品房小卧室似的。 同时苏清和颇为惊讶的发现，在这‘壶中世界’里，竟然有六团虚影，安安静静的并排站在一起！ 六团虚影的颜色各不相同，只有一团虚影非常淡薄，仿佛随时有可能消散于无，另外五团虚影却浓郁的犹若实质，充满了沛然的生命力。 身为‘炼妖壶’的主人，苏清和通过跟‘炼妖壶’的血脉相连，能清晰的判断出来，这六团虚影都是被‘炼妖壶’捕获的妖魔！ 也就是说，他平白的能炼出来六颗用于滋补身体和修为的丹药？！ 这…… 相比于‘可以在脑海中模拟出案件大概轮廓’的特质，好像‘炼妖壶’的出现，更加符合外挂的标准啊？ 苏清和一时间有些茫然。 他不清楚这‘炼妖壶’是怎么来的，更不清楚刚刚才完成彻底融合的‘炼妖壶’里，为什么竟是已经有六只妖魔的储备了。 突然间呈现的变化，让他的心里滋生出了不安的情绪。 原主……真的只是镇妖司东武城分部内、一名普通的中级伏妖士吗？ 尽管目前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极为有限，可苏清和相信，能够和人融合在一起的法宝，即便在这个世界，也一定是非同一般的宝贝！ 一名普通的中级伏妖士，是如何得到这种宝贝的？！ …… …… “清和？清和？能听到吗？” 耳旁忽然传来了李克愚的呼唤声，苏清和强撑着睁开了双眼。 剧烈的痛感完全消失，可他仍然觉得大脑昏沉沉的。 一张颇为精致的俏脸猛的映入了瞳孔之中，让苏清和顿时精神为之一振。 很漂亮的姑娘！ 李克愚此时就站在这姑娘的身旁，苏清和的注意力却全都集中在了姑娘的身上。 只是姑娘脸色严肃、面无表情，并且看向他的眼神里，似乎有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厌恶？ 什么情况？ 苏清和愣了愣神。 他确定自己此前从未见过这姑娘，可姑娘看他的眼神却分明是对他观感不佳！ 考虑到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肯定是原主以前因为什么事情、惹到了这姑娘，现在他鸠占鹊巢，自然便替原主承担了因果！ 啧……人家穿越都是出则以平交王侯、遁则以俯视巢许，他可倒好，穿越后什么都没干呢，就先背上了一口大黑锅。 简直莫名其妙！ 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姑娘的联系方式在哪里？ 正当苏清和忍不住胡思乱想的时候，那姑娘却已经站直了身子。 冷冰冰的说道：“人没事，离魂症至今无医者知晓为何会发病，所以只能调养、无法诊治。回头我给他开个凝神静心的方子，喝喝试试吧。” 说完，姑娘似乎片刻都不想多留，转身直接走了。 李克愚则是松了口气，庆幸道：“清和啊，你这一下子晕过去了整整两个时辰，着实是吓到我了。之前都是疼一阵儿就没事了，怎么这一次如此严重？” 两个时辰？这么久吗？！ 苏清和很是诧异，不过关于‘炼妖壶’的事情他可没打算透露分毫。 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能保留点独属于自己的秘密，可以有效的提升安全感。 眨了眨眼睛，苏清和开口问道：“李哥，那姑娘是谁啊？为什么她看我的眼神很不友好？难道我在患上离魂症之前，有招惹过她吗？” 李克愚怔了下，接着略显尴尬的笑道：“她叫宋钰，是咱们分部的坐馆郎中。你别多想，她不光是对你不友好，她是对咱们分部所有的男人都不友好。由于她是女儿身的缘故，导致她在分部一直没有得到过公正的对待。 直到今年，圣帝继位、登临九五，改年号为神龙，咱们大周迎来了史上第一位女皇帝，自上而下，女儿身不受待见的情况才得以扭转。民间一时还没什么影响，可各级衙门却都有变化，宋钰也终于被提拔为了坐馆郎中。” 苏清和恍然，心情不由为之一松。 没有私人恩怨就好，这说明他不是张东升，他还有机会。 “那个……清和啊，眼瞅着申时都要过了，你应该饿了吧？咱们去吃点东西怎么样？衙门的公厨今晚做红烧肉，不吃的话，着实是太浪费了。” 李克愚生硬的转移话题道。 苏清和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摸了摸肚子，点头道：“也好，我还真是饿了。” 第4章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镇妖司的东武城分部内，有衙门自己管理的食堂，名为公厨。 这是大周在立国之初，考虑到各级官吏操劳忙碌、事务辛苦，于是定下的相当于餐补的福利制度。 上到宰相办公的政事堂，下到县官办公的县公廨，各级衙门里都有公厨的设置。 只要是领衙门俸禄的人，无论是官身还是吏身，都可以在自己所属衙门的公厨内解决一日三餐。 当然，这个‘一日三餐’指的是一件事。 最初的公厨制度是‘皇帝宅心仁厚、体恤臣属’，可这么多年过去，时至今日，公厨制度已经逐渐的演变成了铺张浪费、公款吃喝。 反正各级公厨的预算全都来自于国库拨款，那自然是要按照拨款的数额，尽量往多了去吃。 否则若是一年到头，拨款竟然还有剩余的话，上面就会认为你这里的公厨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的拨款，进而连累到来年的拨款份额削减，损害衙门所有人的利益。 苏清和跟在李克愚的身后，很快便来到了公厨内，领取了属于自己的那份晚饭。 一海碗米饭，一海碗红烧肉，再加上一海碗青菜以及一小碟咸菜。 米饭、青菜以及咸菜不限量，但红烧肉一个人只有这么一海碗，算是伏妖士的正常餐标。 镇妖使的餐标是每顿四菜一汤、两荤两素，有专门用餐的屋子，并不和伏妖士们一起在公厨里用餐。 苏清和端着放满了海碗的食案，四下里看了看，却发现公厨内的八仙桌基本上都坐满了，只有一张还空着三个位置。 那张八仙桌暂时只坐了一个人，正是郎中宋钰。 没有任何犹豫，苏清和直接端着自己的食案走了过去。 李克愚同样端着食案，见状也只能跟上。 几步便到了宋钰的对面，苏清和施施然的坐下，将食案放到了八仙桌上。 原本正闷头吃饭的宋钰，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 发现是苏清和坐到了自己的对面后，眉宇间再次浮现起了明显的厌恶之色，一点也没有要跟苏清和打招呼的意思，重新低头专心致志的吃了起来。 好像……不对劲啊？ 苏清和隐隐有些疑惑。 宋钰表现出来的这种对他感到厌恶的态度，似乎和李克愚之前给出的那个理由，不怎么能对的上号……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苏清和总觉得公厨里其他的那些伏妖士们，表现的有点怪异。 方才随着他和李克愚出现在了公厨内后，正在公厨中吃饭的伏妖士们，便总会时不时的用眼角的余光瞄他！ 虽然没人光明正大的盯着他，可他一进来就好像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这一点依旧非常的不自然！ 他又不是镇妖使大人！ 区区一个普通的中级伏妖士罢了，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患了所谓的离魂症，应该不至于因为这件事便成为整个衙门的焦点才对！ 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眼看着李克愚也在身旁坐了下来，苏清和略一思索，忽然开口道：“宋郎中，我曾经有段日子里身体发福，于是想要控制下体重。在接下来的整整三个月里，我都做到了过午不食，可结果却一斤没瘦。我很疑惑，以为身体有什么毛病，便找了位郎中问诊，你猜那位郎中是怎么说的？” 宋钰又一次抬起头来，但却没有丁点想要接话的意思。 苏清和干咳了声，只能自顾自的继续说道：“那位郎中告诉我，上午不能吃四顿。” 一旁的李克愚愣了下，脸上浮现起了茫然之色。 宋钰则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苏清和，眼神淡漠的如同在看一具尸体。 最怕……空气忽然安静…… 苏清和深吸了口气，同样面无表情的和宋钰对视起来。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然而这种对视仅仅持续了几秒钟，宋钰便冷哼一声，端着顶多吃了不到一半的晚饭，起身径自离去。 “咳，别介意，她就这么个脾气。” 李克愚干巴巴的解释道。 苏清和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像是没事人一样的埋头大吃起来。 可他在心里面已经确定，这其中必然存在着一些他暂时还不清楚严重与否的状况！ 之前因为穿越成了异界的公务员而倍感安逸的心思，此刻也随之变得紧绷。 由此滋生出来的忐忑情绪，推动着苏清和不露声色的开始沟通体内的‘炼妖壶’。 结果比他想象的还要容易的多，‘炼妖壶’仿佛是他的另一具身体，随着他心念转动，立刻就有了明确的呼应！ 他可以随时随地、不受任何影响的对‘炼妖壶’的‘壶中世界’进行内视！ ‘壶中世界’里依旧是那六团虚影，苏清和尝试着想要通过炼妖壶、将六团虚影炼成大补的丹药。 然而这念头才刚刚浮现，脑海中便接收到了来自于炼妖壶的反馈。 由于他目前只是普通人，并非那些可以正面抗衡妖魔的强大修士，因此六团虚影中、浓郁的犹若实质的五团虚影，他根本没办法通过操控炼妖壶去进行炼制。 只有那团非常淡薄的虚影，属于他目前能够炼制的范畴。 炼制出来的丹药，他这个普通人也可以服用，并且一旦服用，就能够借之反补自身、进而成为真正的修士！ 至于那五团凝实的虚影，别说他目前根本无法炼制了，即便有办法炼制，炼出来的丹药也会因为蕴含的妖力过于强大，导致他完全没办法直接服用。 贸然服用的下场，除了爆体而亡外，不会再有第二种结果！ 搞清楚了这一点的苏清和，心下顿时颇为庆幸。 多亏了还有一团能用的虚影，否则这得是什么地狱级的笑话？ 不过……等一下！我是普通人？！ 苏清和的身体猛的僵住。 镇妖司的伏妖士只有修士才能担任，他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就算鸠占鹊巢，换的也只是灵魂，身体依旧是原装的！ 他顶多需要一些时间去适应修士强大的身体而已，绝对不可能因为鸠占鹊巢就让修士的身体退化到普通人的层次！ 第5章 晋级修士! “清和，你怎么了？” 一旁的李克愚注意到了苏清和身体的僵硬，不由很是关切的开口问道。 过往的三天时间里，这每每听起来都让苏清和倍感暖心的声音，此时此刻却是听的他脊背发凉！ 他猛然间意识到了一个之前被本能忽略的关键点！ 从来到这个世界后睁开双眼的那一刻起，他对于原主的所有认知，就全部来自于身旁这位搭档的描述。 可问题在于，他怎么能确定身旁这位搭档说的都是真的？！ 万一……他被骗了呢？！ “清和，你是不是看上宋钰、宋郎中了？她对你不理不睬、冷眼相待，让你觉得备受打击？这个……你患了离魂症，所以不记得。宋郎中她其实已经有心上人了，她和咱们分部的高级伏妖士向绍鹏情投意合，两人基本上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自然不可能对你有什么好脸色的。” 看到苏清和没有回应，李克愚只以为是宋钰刚才的态度导致苏清和黯然神伤，于是自顾自的宽慰道。 苏清和心神微动，状似无意的开口问道：“李哥，你不是说，宋郎中由于在分部里一直没有得到过公正的对待，以至于她对分部所有的男人都不友好吗？这也能和分部的伏妖士情投意合？” 李克愚明显顿了下，不过很快便泰然自若的解释道：“绍鹏不一样，绍鹏一直都对宋郎中非常支持。甚至为了宋郎中的事情，和镇妖使大人顶过牛，宋郎中自然会对绍鹏另眼相看。” 啧，真是听君一席话，犹如庄周带净化。 苏清和心里面这么想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他们俩还真是般配。” 说完，摆出了一副遗憾的表情，然后重新专注的吃起了晚饭。 不过在脑海之中，他却已经通过内视的方式，操控着‘炼妖壶’，开始对那团淡薄的虚影进行炼制！ 虽然暂时还不清楚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事情，但想办法让自己在短时间内强大起来的应对举措，总归是没错的。 在这样一个妖魔邪祟肆虐天下、修士异人横行人间的世界里，没有什么东西比超凡的个体伟力更能让人有安全感！ 如果有，那一定是更强的个体伟力！ 起码苏清和是这样认为的。 对那团淡薄虚影的炼制进行的极为顺利。 尽管苏清和并不懂得如何炼制丹药，可‘炼妖壶’却是真正的傻瓜式操作。 只要他心念转动，传递给‘炼妖壶’明确的指令，那么剩余的事情便都会由‘炼妖壶’自己完成，根本不需要他再操什么心。 前后顶多一刻钟，他差不多刚刚将晚饭吃完，一颗大概有前世里‘安宫牛黄丸’那么大小的丹药，便凭空出现在了他的上衣怀中内袋里。 明明‘炼妖壶’已经和他融为一体，他和‘炼妖壶’之间的联系，更像是柏拉图式的精神牵挂，可偏偏炼妖壶炼制出来的丹药，却能够按照他的意志，直接出现在他身体四周一定范围内的任意地点。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理？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得尽快成为一名修士！ 考虑到突破修士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异象，苏清和希望服用丹药的过程中，尽可能保持独处的状态。 然而过去的三天时间里，李克愚几乎是和他同吃同睡，根本没给过他任何私人的空间。 想到这里，苏清和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脸色难看的说道：“哎呦，李哥，我肚子突然好疼，这红烧肉是不是不新鲜啊……不行，我得赶紧去趟茅房大解！” 李克愚一听，赶忙起身过来搀扶苏清和。 原本苏清和是想要自己去茅房的，奈何李克愚以他身体有恙为由坚决不同意，非要陪着他一起。 如果是在今天之前，那苏清和只会觉得李克愚体贴、对他的关心简直称得上无微不至。 可眼下苏清和却对李克愚这种极致的关怀有了另外一种看法。 任何情况下、无时无刻都要跟在他身边的做法，如果不是为了关心他的话，那和对他进行贴身监视有什么区别呢？ 人就是这样，一旦开始怀疑，接下来无论看到了什么，都会觉得有问题！ 为了不引起李克愚的猜忌，苏清和并未坚持。 被搀扶着离开了公厨，来到了茅房的门口，发现李克愚没有要跟着一起进茅房的意思，只是守在了茅房的外面，苏清和顿时心下松了口气。 强忍着茅房里熏鼻的味道，摆出了蹲下出恭的姿势后，迅速将那颗通体雪白的丹药从怀中取出、塞进了嘴里！ 尽管丹药的体积不小，可入口即化，根本不需要他有任何吞咽的动作，就化成了一团气，钻入了他的身体里！ 苏清和忍不住一个激灵。 因为这团气没有进入腹中，反倒是瞬间蔓延了他全身上下、四肢百骸！ 他能清晰的感知到身体的变化，不过这种变化完全是内在的变化，他之前担心的、可能会出现的外显异象，看起来并不存在。 很舒服……体内充盈起了澎湃的力量，有一股独特的‘气’逐渐凝聚成型、开始在身体的各个窍穴之中游走。 苏清和尝试着调动体内的这股气，然后他便发现，这股气不听他的…… 似乎是有固定的路线，自顾自的在他的体内窍穴之中运转，丝毫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对他的身体加成相当有限。 不过饶是如此，苏清和依旧感到非常满意。 体内只要出现了这股‘气’，就意味着他已经成为了真正的修士！ 在大周这个人族王朝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能够成为修士，自小便开始打熬筋骨、刻苦磨炼。 可直到韶华已逝、半暮归年，却仍然触不到修士的门槛，以至于临终垂垂老矣时、因之而死不瞑目者不知凡几…… 任何人想要成为修士，绝对的天赋和刻苦的修炼都缺一不可！ 结果到了他这里，仅仅只是通过服用了一枚‘炼妖壶’刚刚炼制出来的丹药，就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体内的那尊‘炼妖壶’，看来是一件相当了不起的法宝呢！ 第6章 我是谁? 没在茅房里蹲太久，为了避免外面的李克愚多想，苏清和成为修士后的第一时间便直接站起身来。 检查了下身体，确定是真的没有任何外显的异常情况存在后，立刻捂着肚子，钻出了茅房。 看到苏清和从茅房里走了出来，守在门口的李克愚再次搀扶住了苏清和的胳膊，关心的问道：“清和，怎么样？没事了吧？肚子还疼吗？要不要喊宋郎中过来看看？” 实话实说，苏清和没有从李克愚的神态举止之中看出丝毫破绽。 这让他多少又产生了点自我怀疑的情绪。 该不会是他想多了吧？ 可今天确实是接连不断的出现让他感到疑惑的片段，总不能都是误会。 安全起见，小心无大错，还是谨慎对待比较好！ “没事了，就是感觉没力气，应该不是红烧肉的问题，可能是我自己身体比较虚。” 苏清和随口回了一句。 李克愚叹气道：“你患了离魂症，又在床上躺了三天，虚也是正常的。不过别担心，你刚患离魂症时，突然醒过来后又晕了过去。宋郎中在你昏迷时给你检查过身体，她觉得你的身体没问题，只要好好调养就行了。” “我明白，李哥，辛苦你了。” 苏清和一脸感激的说道。 李克愚笑呵呵的摆手道：“这有什么好客气的，咱们俩是搭档嘛，应该的。” 苏清和没再多说，脸上依旧浮现着那种感激的表情，在李克愚的搀扶下，重新往官舍走去。 然而他心里面却是颇为不安。 宋钰认为他的身体没问题，可他方才在突破成为修士之前，明明只是普通人而已。 只有修士才能成为伏妖士！ 对于镇妖司这样的暴力机构来说，普通人无论再怎么有背景，也顶多是在衙门里担任文职罢了。 让普通人成为伏妖士，简直和谋杀无异。 至于宋钰……既然能成为镇妖司的坐馆郎中，便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 在他昏迷时检查他身体的过程里，绝对不可能看不出来他只是个普通人。 可这种情况下，宋钰却认为他没问题！简直是荒谬！ 想到这里，苏清和很想缓缓的给李克愚打一个‘问号’出来。 他打‘问号’不是他有问题，而是他觉得李克愚和宋钰有问题！ 甚至不只是李克愚和宋钰，一个镇妖司的坐馆郎中，一个镇妖司的高级伏妖士，如果两个人都出了问题，那只能证明……是镇妖司有问题！ 苏清和不知道自己的判断对不对，但他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当儿戏。 只要有百分之一的怀疑，都必须用百分之百的态度去应对！ 两人很快回到了官舍所在的院子，还没等迈步走进院中，苏清和就听到有不少伏妖士正聚在院子里闲聊。 其中一名伏妖士的声音，清晰的从院中传了出来。 “在接下来的整整三个月里，我都做到了过午不食，结果却一斤没瘦。我很疑惑，以为身体有什么毛病，便找了位郎中问诊，你们猜那位郎中是怎么说的？” 恩……恩？ 苏清和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这个笑话是不是太耳熟了些？他才刚讲完没多久啊？ 没给苏清和思考的时间，一个个起哄的声音便接连响起。 “向哥，你找的哪位郎中啊？该不会是咱们衙门里的宋钰宋郎中吧？” “嘿嘿，要是宋郎中的话，一定会说：绍鹏，不管你身体有什么毛病，我都不离不弃，对你至死不渝！” “呸！老子在给你们讲笑话呢！都认真点！这是小钰刚给我讲的！她觉得很有意思，我一听也确实很有意思，才赶紧过来跟你们分享！你们如果不想听就算了！” “别介啊向哥，话可不能说一半啊，你这不是让我们睡不着觉吗？那位郎中是怎么说的？” “啧，那位郎中说，上午不能吃四顿！” 这个包袱一抛出来，院子里顷刻间陷入到了安静之中。 不过安静只持续了刹那，疯狂的笑声就立刻爆发了出来。 所有的笑声汇聚在一起，让整个院子里似乎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苏清和站在院外，很是幽怨的看了身旁的李克愚一眼。 他是真没有想到，原来宋钰还挺喜欢这个笑话的？ 那方才居然能忍的丝毫不露破绽？冷的好像是要把他整个人给冻住似的。 真是离谱……明明是他讲的笑话，结果幽默了一圈下来，就他不开心！ “咳，宋郎中和绍鹏情投意合，你……你别介意。” 李克愚干咳了声，一脸尴尬的说道。 苏清和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重新迈步走入了院子。 伴随着他的出现，院子里原本快活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交杂在一起的放肆笑声戛然而止。 每一名伏妖士的目光都下意识的落到了他的身上，让他一时间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看什么看？不就是离魂症吗？清和已经快恢复了！少觉得他是异类！” 李克愚适时的喊了一嗓子，那些落在苏清和身上的目光便纷纷收了回去，重新开始了互相之间的闲聊。 但落在苏清和的眼里，这些伏妖士之间的闲聊姿态，却似乎多了几分刻意的模样。 没有停留，苏清和径直回到了自己住的官舍里，接着装出了一副疲惫的样子，脱衣上床，提前入睡。 李克愚对此倒是丝毫不觉得意外。 在他看来，苏清和今天刚去过案发现场，接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勾起了一些记忆片断的缘故，导致陷入了昏迷之中，并且一晕就是整整两个时辰，身体明显很虚，会想要提前休息，属于正常反应。 等了一会儿，听到苏清和的呼吸声开始变得均匀，李克愚悄无声息的推门离开了这间官舍。 外面依旧有伏妖士正在闲聊，李克愚给其中的两名伏妖士使了个眼色，让这两名伏妖士盯着官舍后，快步朝着官舍外走去。 此时的苏清和其实并没有入睡，只是他的精神完全沉浸在了‘炼妖壶’的‘壶中世界’里，因此看起来就像是已经睡着了一般。 沉默的盯着‘壶中世界’内剩余的那五团凝实的虚影，苏清和眼下却只关心一个问题……他、或者说原主，究竟是什么人？ 第7章 好一张大饼 “他是个可怜人。” 郭府内院，布衣长衫的中年人背着双手，抬头望天，沉声开口道。 在院中站了整整一天，可除了之前苏清和推断出来的那些结论以外，中年人始终没有任何新的发现。 这样的结果，让中年人的情绪多少有些低落。 自从担任了镇妖司东武城分部的镇妖使后，这些年来，尽管他的修为一直在随着岁月的积累而缓慢提升、境界甚至已臻化境，可他对于案子的敏锐程度，却变的迟钝了许多。 有得到、就有失去，也不知道算好事还是坏事…… “可怜人？大人，请恕卑职直言！成为妖魔内应，协助妖魔把主家上下三十七口人屠戮的一干二净，这种行为不可原谅！无论有何种理由，都不是他犯下如此恶行的借口！卑职实在是看不出来，他有何可怜之处！” 李克愚拱了拱手，语气认真的躬身说道。 中年人收回了目光，瞥了李克愚一眼后，意有所指的说道：“我们每一个人能够看到的真相，往往都是有限的。所以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同样一件事情，如果从不同的角度去观察，很可能会得到完全不同的结论。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案件本身。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那几只犯案的妖魔到底在哪里，并且搞清楚那几只妖魔屠戮郭府的目地，究竟是想要找到什么。这和案子的严重程度其实无关，真正有关的，是郭员外的身份。 郭员外是崔氏留在东武城的脸面，表达崔氏虽然飞黄腾达、但始终不忘本的态度。纵使已经位列咱们大周的五姓七望之一，却始终有安排族人留守于老家东武城。即便东武城在清河郡内不值一提，崔氏也甘之如饴。” 说到这里，中年人重重的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的继续说道：“结果崔氏留在东武城的脸面，竟然被妖魔潜入城内屠杀殆尽。崔氏一旦追究下来，咱们东武城分部的所有人，都要跟着一起倒霉。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将案子彻底查明，务必确保案件脉络清晰、证据无误，直接办成铁案，或许还能给崔氏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即便依旧免不了要受罚，可起码不至于将前途全都搭进去。” 听到了崔氏的名头，李克愚面露不屑之色，开口道：“清河崔氏不忘本，但留守老家的脸面却只是个有点血缘关系的外姓人。这些年来，我就没见过哪怕一位崔氏的直系血脉回来过咱们东武城。那些高门大户，真是虚伪的可以！” “慎言！” 中年人呵斥了一句。 注意到李克愚的眼神中有着明显的不忿之意，中年人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换了个话题问道：“苏清和今天表现的怎么样？听说从这里回去后，他昏迷了足足两个时辰？” 李克愚闻言，赶忙再次拱手道：“回大人的话，确实昏迷了两个时辰。卑职专门请宋郎中给苏清和看了下。宋郎中的意思是，离魂症属于奇症，如果受到了一些刺激，就有可能会陷入到昏迷之中。 今天是苏清和第一次回到案发地点，卑职以为，熟悉的环境可能对苏清和造成了一定的冲击。让苏清和回想起了一些画面的同时，导致神魂不堪重负，所以才会陷入昏迷，宋郎中也是这样的看法。 另外……说到苏清和今天的表现，卑职虽然没发现什么问题，可卑职觉得，苏清和很可能已经有了一些怀疑。因为大家伙对待他的态度并不自然，除非他是傻子，否则一定会觉得不对劲。” 中年人眯了眯眼，脸上神色如常，丝毫不在意的点头道：“有怀疑是正常的，给他编造一个虚假的身份、让他误以为自己是咱们的人、从而帮助咱们破案的想法，本就是在确认他患了离魂症后，临时做出的决定。 除了命令分部所有人要全力配合以外，根本来不及再做任何其他具体的安排。这种情况下，大家对于‘命令’的理解当然会出现偏差。呈现出来的整体氛围，以及细枝末节上的违和感，是一定会存在的。 不过没关系，我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能瞒他多久。这件案子牵扯不小，崔氏施加的压力别说是我了，就算是清河郡的郡守大人也扛不住。我至多再拖上十天，便必须要给郡城那边一个说得过去的答复了。 所以十天之内，我一定要看到结果！他能想起来案件的全貌最好，我可以借此跟崔氏那边把案子从头到尾的整个说清楚、说明白。到时候无论崔氏再怎么愤怒、再怎么想要报复，也怪不到我的头上。 可如果他想不起来案子的全貌，这件案子最终查了个似是而非，那我就只能把所有的罪名全都安到他的头上了。崔氏势必对此不满意，认为我在敷衍了事，我会因此而吃挂落，希望别发展到这一步。” 李克愚想了想，沉吟道：“明白了，因为是临时冒出来的想法，所以注定了会有很多漏洞。但反正也没指望能瞒住多长时间，因此有漏洞也没关系。 相比于费时费力的安排所有人一起配合着演好这么一出无聊的戏码，倒不如尽全力的压榨以及逼迫苏清和，争取能在时限内把这件案子彻底查清楚。 至于苏清和的想法，根本不重要。即便他有所怀疑，只要没确定，他就不可能有胆子跟咱们翻脸。人都是有侥幸之心的，这一点没有人能例外！” 中年人颇为欣慰的看着李克愚说道：“就是这个道理。克愚啊，我是很看好你的。你应该知道，咱们东武城分部还缺一个镇妖副使，而所有的高级伏妖士里，你是最出挑的那一个。 可惜你资历太浅，若是没有过硬的功劳，我便没办法奏请提拔你。这个案子对你来说，算是个难得的机会，你如果能办的漂亮，那成为咱们分部的镇妖副使，便当的上实至名归了。” 李克愚一听，双眼顿时亮了，整个人当即无比振奋的捶胸道：“是！大人！卑职保证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第8章 炼妖壶的妙用 “你们这个样子，我很难不失望啊……” 苏清和通过内视的方式，在‘壶中世界’里看着眼前的五团凝实虚影，忍不住心下感慨道。 由于‘炼妖壶’已经和他融为一体，所以他能清晰的感知到，这五团妖魔虚影尚且保留了一丝微弱的生命力！ 原本苏清和以为，保留了一丝生命力的妖魔虚影，或许能尝试着进行沟通，他也好借此获取到一些有用的情报。 然而反复的努力了半天，各种能想到的方法基本上都用了个遍，五团妖魔虚影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面对着这样的情况，苏清和只能无奈放弃，另寻他法。 目前他对于穿越来的这个世界，了解的极为有限。 所有的认知，几乎全部出自李克愚的嘴。 除了李克愚告诉他的那些常识以外，只有少部分的情况，是他从别人的嘴里零零碎碎听来的。 简单来说，他所在的这个国家名为‘大周’，是人族国度。和妖魔势力‘幽界’分庭抗礼。 ‘大周’下辖三十六郡，而他身处的东武城，便是三十六郡中清河郡下辖城池，属于大周四级行政体制里的第三级。 第一级自然是举国核心、首善之地的神都。 第二级便是各个郡的郡城。 第三级是东武城这种郡辖地。 第四级则是郡辖地下属的县城。 至于说修士的强弱分类，无论人族修士又或者妖魔修士，标准都是一样的。 不管‘大周’还是‘幽界’，都会把修士分为‘甲’、‘乙’、‘丙’、‘丁’四等。 其中刚刚突破成为修士的人或者妖魔，统一会被评定为丁等下。 丁等处于练气的阶段，能够运用内气进行基本的攻击和防御，比非修士的人或者妖魔要明显更强，却又仍然处于普通人或者普通妖魔用数量优势能够弥补实力劣势的层次。 镇妖司东武城分部对于初级伏妖士的境界要求是丁等中，中级伏妖士的境界要求则是丁等上，以此类推，高级伏妖士必须拥有丙等下的境界才行。 丙等的修士便进入到了聚气的阶段，能够聚集内气、强化身体机能，大幅度提升自身战力，属于修士群体的中坚力量。 更往上的乙等称得上是已臻化境，绝对是修士群体里的真正高手。 甲等的情况苏清和了解的连皮毛都算不上，因为李克愚只是简单提过一嘴，并未做更具体的说明。 不过在这四等之外，似乎还有另外一个境界，但那个境界就连李克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此苏清和对此持保留意见。 “摆在我面前的，明显只有两种可能。” 苏清和以意识沉浸于‘壶中世界’里，自顾自的继续在脑海中响起心底的声音。 “第一种可能，我发现的那些不对劲的地方，都是我自己过于敏感、在胡思乱想。实际上，李克愚并没有骗我，原主也确确实实是镇妖司的一名伏妖士。对我来说，这肯定是最好的发展，意味着我可以按照最初的计划直接躺平。” “第二种可能，是我的身份有问题。或者说，原主的身份有问题！我根本不是什么镇妖司的伏妖士！而是那些镇妖司的人，出于某种原因又或者需要，给我编造的假身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无论什么理由，他们都对我不怀好意！” “虽然我很希望是第一种可能，但按照墨菲定律的意思，如果事情有变坏的概率，?那不管这种概率有多小，?它总会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所以为了安全考虑，我必须要做两手准备，一旦局面恶化，我得有随时跑路的能力才行。” 苏清和控制着自己的意识，绕着那五团虚影转了一圈后，不无遗憾的叹气道：“如果真是第一种可能的话，那我简直算得上先天穿越圣体了，绝对是古希腊掌管穿越的神。不过就我那种买彩票甚至都没中过十块钱的运气，估计是不能指望了……” “可若是第二种可能的话，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李克愚能跟在我身边整整十二个时辰，基本上不怎么给我独处的机会。以其高级伏妖士的职衔，修为最少也得有丙等下的层次。我若是真想跑路，无论如何都不能比他更弱，不然怎么可能瞒得住他？” 想到这里，苏清和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了五团虚影上。 之前唯一的那团比较淡薄的虚影被炼制成丹药后，直接让他原地晋级成为了修士！ 而像那淡薄虚影一样屌的，‘炼妖壶’里还有五团！ 不……不对！从虚影的浓郁程度来看，炼妖壶里剩下的五团虚影，应该比淡薄虚影更屌才对！ 只要能够将剩余的五团虚影也都炼制成丹药，那么服用之后，估摸着让他突破到丙等应该不过分吧？ 有了这样的打算，苏清和立刻通过意识控制炼妖壶，对五团虚影进行了筛选。 尽管同样凝实，但五团虚影依旧有着强弱之分。 不过晋级成为了修士后，苏清和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对五团虚影中最弱的那一团下手了！ 炼制的过程乏善可陈，眼一闭一睁，五团虚影就变成了四团。 再一闭一睁，一刻钟的时间便迅速走完，一颗丹药随之出现在了苏清和的‘意识’眼前。 可当苏清和想要将这颗丹药移出‘炼妖壶’服用时，‘炼妖壶’的客观反馈却再一次出现。 他刚成为修士，境界还没有稳固，无法服用这颗药效更强的丹药。 想要稳固境界的话倒也简单，只需抽出空来，努力沟通体内气息，主动操控其运转周天就好。 问题是……他哪里有空闲干这个？！ 李克愚的两只眼睛就差直接长在他身上了，他要是当着李克愚的面，操控体内气息运转周天……以李克愚的修为境界，应该不可能察觉不到吧？那还不直接暴露了？ 就在苏清和感到蛋疼的时候，跟他融为一体的‘炼妖壶’忽然让他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这种修炼的过程，完全可以依托于‘意识’，在‘炼妖壶’内完成！ 第9章 咱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很神奇！ ‘意识’沉浸在‘炼妖壶’里，按理说应该只是在进行‘内视’而已。 可偏偏这种‘内视’的过程，竟然可以进行修炼！ 并且以‘意识’为主的修炼，并不会只作用于‘意识’，同时还能影响到肉身，让‘意识’的修炼成果，同步对肉身产生影响！ 苏清和不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原理，百思不得其解下，只能笼统的认为是‘炼妖壶’牛逼…… 没办法，谁让他前一世里没文化，纯靠‘牛逼’走天下。 不过想不通没关系，眼下最关键的事情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无论是躺平还是跑路，强大的修为境界都是拥有选择权的根本！ 所以只要能让他迅速变得强大起来就好，至于为什么能让他变得强大，这个不重要！ 带着这样的认知，苏清和通过自己的‘意识’，在‘炼妖壶’内专注的修炼起来。 …… ……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苏清和缓缓睁开了双眼。 ‘意识’在‘炼妖壶’内的修炼并不影响身体的休息。 这一宿他睡得极为踏实，能够清晰的感知到自己每时每刻都在变强，让他相比于之前几天的惶恐忐忑，明显要安心了许多。 同时经过这一整宿的修炼，苏清和还发现了‘炼妖壶’的另外一个玄妙的特质。 ‘意识’在‘炼妖壶’里修炼时，时间的概念居然是模糊的！ 仿佛做梦一样，或许实际上只是睡了一个晚上，但在梦里却可能度过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 ‘炼妖壶’内的时间流逝并没有模糊的特别厉害，在苏清和的判断中，他的‘意识’好像是修炼了差不多半个月左右，这一整晚便过去了。 而在睁开双眼之后，苏清和尝试着再次以‘意识’沉浸于‘炼妖壶’内进行修炼，却发现当他的身体处于清醒状态时，‘意识’便只能对‘炼妖壶’进行内视和沟通，无法在‘炼妖壶’里修炼！ 好家伙……这岂不是成了另类版本的睡梦罗汉功？ 当然，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耗子就是好猫。 由于‘炼妖壶’的这种模糊时间的特性，使得他仅仅用‘意识’沉浸修炼了一个晚上，便达到了被允许服用第二颗丹药的层次！ 如此效率，堪称逆天！ 以后他就是大周最快的男人了！ 恩……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正当苏清和颇感欢喜的时候，李克愚从旁边另外一张床上坐了起来。 伸了个懒腰后，笑呵呵的开口道：“清和，你也醒了？今天不错，醒的比之前几天都要早得多。你的作息应该算是恢复正常了吧？挺好。走，咱们洗漱吃饭，然后继续去郭府查探情况，看看今天能不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苏清和没有任何异常的应了一声，然后便跟着李克愚一起出了卧房。 所有的伏妖士都是一起凑在官舍外的院子里洗漱的。 刷牙是用泡好的杨柳枝充当牙刷，将一端咬开后，杨柳纤维散开，形同刷子。再蘸上牙粉，仔细洗刷牙齿。 这便是‘晨嚼齿木’。 当然，伏妖士都是修士，生活标准远比普通百姓高得多。 如果是普通百姓的话，刷牙的方式会更加的简单，直接用手指头沾点盐水又或者醋，照着牙齿一顿抹就行了。 很快洗漱完，苏清和又跟着李克愚去公厨里吃过了早饭，然后便离开衙门，往郭府走去。 已是辰时，也就是早上七点左右。 街道上人头攒动、摩肩擦踵。各种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让整座城池看起来生机勃勃。 这是一天当中城内最热闹的时候。 清早趁着天还没亮便入城贩卖蔬菜瓜果的农户们尚没有结束早市，城里的百姓们也基本上全都起床出了门。 街道两边那鳞次栉比的店铺纷纷开门迎客，脚夫力工们则早已经在城内运河的码头上干的热火朝天。 若单看城内旺盛的人气，那么很难想象，东武城竟然会在清河郡十八座三级城池里，排名倒数第一。 这个倒数第一，是方方面面的倒数第一！ 如果从高空鸟瞰，会发现东武城仿佛一只巨大的王八，安静的趴在辽阔无垠的清河平原上。 即便五姓七望之一的崔氏出自东武城，可放眼整个‘大周’，想到崔氏时，所有人都只会提起清河崔氏又或者博陵崔氏。 似乎对于清河崔氏来讲，东武城出身并不是什么值得缅怀的记忆，反倒更像是一种耻辱的痕迹。 以至于根本没几个人知晓，清河崔氏原来是出自东武城这样的小地方！ 而东武城的这种‘小’，体现在了方方面面的所有细节之中。 比如东武城的户籍在册人口，即便把下辖的三座县城全都加上，一共也只有十万户。而清河郡其余的十七座三级城池，最少的都拥有二十万户以上在册人口。 又比如专职对付妖魔的镇妖司东武城分部，麾下伏妖士的数量，多少年来就从没有超过四十位。这个数量若是放在郡城，起码要乘以十！ 再比如过了郡试，有资格前往神都参加会试的举人，其他三级城池里，少则两三人、多则七八人，甚至还有城池能达到十余人的规模。可东武城参加上届会试的考生人数，是零。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东武城似乎都没有丝毫的可取之处。 然而就是这样的偏僻之地，百姓们对妖魔的憎恨，依旧深入骨髓。 丝毫没有因为身处于大后方，几乎感受不到前线和妖魔进行战争的惨烈，就对妖魔产生中立的情绪。 “清和，这件案子全靠你了。如果能够成功破案的话，那咱们都会得到满意的赏赐。我或许能被提拔为镇妖副使，你也至少会被提拔为高级伏妖士！所以，多加努力！等到事成，我一定请你喝酒！” 来到了郭府的大门外，李克愚停住脚步，伸手拍了拍苏清和的肩膀后，一脸诚恳的说道。 苏清和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同样诚恳的朝着李克愚拱手躬身行礼。 他相信李克愚没有说谎，这件案子如果破了，那李克愚或许真的会被提拔为镇妖副使。 但等待着他的……却很可能是死路一条！ 你当镇妖副使，我却大踏步的奔赴黄泉，咱们俩都有光明的未来？ 呵……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念头，苏清和挺直了腰板，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入了郭府之中。 第10章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来啦。” 略显轻丽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同时一名穿着打扮很是雍容华贵的妇人施施然的转过了身。 妇人的年龄看起来应该在三十上下，身形苗条、姿色秀美，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煞是勾人。 而随着妇人的话音落下，一名男子已经推门而入，并且反手将房门关死。 如果苏清和此时也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进到房间的男子，正是他的‘好搭档’，李克愚！ “我已经将人再次送进郭府了，也不知道他今天能不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李克愚说着话，两只手却是举到了头顶、分别抓住了头顶的一片头发，仿佛要当场扎两个朝天揪一般。 可仅仅一刹那的工夫，他就双手拽着头发、朝左右两边分别用力！ ‘刺啦’一声，李克愚脑袋上的皮竟是自头顶到眉心、再到鼻尖、双唇、下巴，瞧着非常对称的被撕成了两半！ 这种撕扯没有到下巴便结束，而是继续向下，脖颈、躯干，直至腰腹…… 很快，前后也就是几个呼吸，李克愚身上的人皮已经如同一件连体衣一样被整个撕扯了下来、扔到了房间的地板上…… 此时的李克愚，再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样！ 它通体灰白，浑身上下都覆盖着腐肉一般的物质，不停的往外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眼睛像是两个燃烧着邪异绿光的窟窿，嘴里是两排交错的锯齿，从嘴里伸出的舌头颀长无比，舌面上还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倒刺！ 但妇人面对着突然形象大变的李克愚，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丁点变化。 反倒是神色如常的说道：“你不要每次到我这里来，就直接脱掉‘衣服’，这茶馆虽然平时生意冷清，可不意味着一点生意都没有。万一不小心被人撞见了，终归是个麻烦事。” 她和李克愚此时所处的地方，是临街一栋茶楼的二楼雅间内。 由于角度的关系，从雅间的窗户向外望去，刚好能够看到和这边一街之隔的郭府！ “您就让我放松一下吧，偌大的东武城，只有您这个雅间内的‘结界’能完全遮蔽妖气，除了在这里我可以放浪形骸以外，在其他任何地方我都得时刻注意伪装，真的太累了……” 李克愚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无法掩饰的疲惫。 妇人沉默了下，紧接着忽然抖肩、将身上的衣服干脆利落的褪到了腰部，把上半身完全裸露在了李克愚的眼前。 然而这样的画面看起来却和‘香艳’完全不沾边。 因为妇人的胸前趴着一只巨大的、几乎将妇人整个上半身全部占满的蜘蛛！ 不过蜘蛛并没有多少立体感，瞧着好像是纹身一般的完全附着在妇人的身上！ “人族在边界设置的漫长‘结界’，对乙等以上的妖魔妖气极其敏感。我为了能够潜入人族领地，不得不让噬灵蛛寄生在我的身上，时时刻刻承受着被噬灵蛛吞噬本源妖气的痛苦！只有这样，我的妖气才能被压制在丙等，不至于超标、引起‘结界’的反应。” 妇人冷冷的看着李克愚，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些丙等和丁等过的很辛苦。在敌人腹地潜伏，精神要始终高度紧绷，时刻提醒自己不能露出丝毫的破绽。否则四面皆敌，很可能就会被镇妖司的伏妖士们发现。 特别是你，直接潜伏在了镇妖司内，哪怕只是镇妖司的一个分部，对你来说，这些年依旧过的如履薄冰。可你要知道，辛苦的不只是你们。我心甘情愿承受噬灵蛛所带来的痛苦、付出的代价，比你们只多不少！” 李克愚咽了口唾沫，他双眼中的邪异绿光在看到了那只蜘蛛后，明显变的暗淡了些。 默默地将刚刚扔到地板上的人皮重新捡起，然后严丝合缝的迅速‘穿’好，恢复了原本属于‘人’的形象。 妇人也穿上了衣服，语气放缓道：“不是不让你放松，而是要控制其中的‘度’，潜伏在敌境到底有多么危险，这个不用我提醒你。事实上，每一名执行潜伏任务的同伴，几乎都有随时赴死的觉悟。包括你，包括我。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毫无意义的死。眼下咱们肩负着无比重要的任务，在任务没有完成之前，毫无贡献的死去，才是对界主大人的不忠和背叛！‘炼妖壶’到底有多么重要，不需要我再强调，总之，我们必须拿到！” 李克愚用力点头道：“您放心，我有数的！我在镇妖司东武城分部里潜伏了这么多年，若非遇到了真正的大事，也不会突然间被启用。东武城分部的镇妖使封如宗，到现在都还不清楚，郭府为什么会被屠尽满门。 不过我有一点想不太明白，既然之前确定了‘炼妖壶’在郭府内，那为什么只是安排了五枚暗子前去尝试性的抢夺？尽管我不清楚咱们在清河郡潜伏了多少暗子，但肯定不会只有五个。为何……不全力以赴？” 妇人冷哼了一声，沉吟道：“咱们妖魔一族恐惧‘炼妖壶’，就像人族恐惧‘镇魂幡’一样。咱们从未拥有过‘炼妖壶’，所以根本不清楚‘炼妖壶’究竟具备着怎样的特质。 这次能得到‘炼妖壶’的线索，纯粹是邀天之幸，虽然机会难得，可若是不小心谨慎一些，上来便全力以赴，那万一失败了，甚至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咱们也会平白送死。 我刚才说了，每一名执行潜伏任务的同伴，都有随时赴死的觉悟。包括你，包括我。但我们必须死的有价值！而事态的发展也证明了我的判断，小心谨慎的做法，并不为过！ 五枚暗子，明明行动一切顺利，在未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杀光了郭府上下。偏偏却在寻找‘炼妖壶’的过程中，全部离奇失踪！只有那个被魅惑的郭府下人昏迷在了现场。 这些天，镇妖司的人几乎将郭府翻了个底朝天，同样没能发现‘炼妖壶’。我一直在这里盯着，就是怕他们能找到‘炼妖壶’，结果证明我想多了，这让我很焦虑……” 妇人一边说着，一边靠在房间的窗前，继续看向了郭府所在的位置。 颇为苦恼的皱眉继续道：“我安排的暗子既然会在寻找‘炼妖壶’的过程中离奇失踪，那么这种失踪，就一定和‘炼妖壶’有关。并且通过你也可以知道，镇妖司的东武城分部，同样对他们的失踪感到无法理解。 这明显可以证明，咱们得到的线索是真的，‘炼妖壶’确实在郭府内。既然如此，为什么不但我安排的暗子没有找到‘炼妖壶’，就连镇妖司的东武城分部，这些天也始终没有任何发现？我真的是想不明白……” 李克愚沉吟道：“如果暗子们的离奇失踪，确实和‘炼妖壶’有关，那就意味着，只要能找到暗子们的下落，或许就能顺势找到‘炼妖壶’。而目前随着暗子们的失踪，以及郭府满门的死绝，真正还和这件事情有直接关系的，就只剩下苏清和这个郭府的下人了。” 妇人点头道：“没错，所以别看苏清和被魅惑之前，只是郭府的一个下人。但他现在却是咱们找到‘炼妖壶’的关键！五名暗子离奇失踪，被魅惑的苏清和晕倒在现场、并患上了离魂症，若确实是受到了‘炼妖壶’的影响，那么除了找到暗子们的踪迹以外，或许让苏清和回忆起发生了什么，也能找到‘炼妖壶’！” 李克愚迟疑道：“离魂症属于不治之症，能不能真的回忆起来，谁都说不准。不过昨天他在郭府内转悠了一圈后，倒确实是回想起了一些画面，我这几天会想办法刺激他，看看能不能让他回忆到的东西更多一些。 另外，按照封如宗的说法，从今天开始算起，他至多能将这件案子再拖十天。假若十天之内没有结果，那么来自于清河崔氏的压力，很可能会导致案子被提级处理。真要是惊动了神都镇妖使司，事态恐怕会失控。” 妇人仔细的思索了一番，半晌，这才开口道：“只要人族这边不清楚郭府的灭门案是因‘炼妖壶’而起的，事态就不会失控！即便惊动位于神都的镇妖使司，镇妖使司的人也不会多么重视。 当然，最好的结果是能在十天之内解决这件事情！如果做不到……就需要你冒险，把那苏清和劫持出来了！你必须做两手准备，以策万全。苏清和事关‘炼妖壶’，必须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李克愚的脸上浮现起了犹豫的神色，开口问道：“冒险的上限在哪里？比如说，如果到时候想要顺利的将苏清和交给你，将会导致我的身份暴露，让我这将近二十年的潜伏功亏一篑，我……依旧要去做吗？” 妇人斩钉截铁的说道：“当然！眼下对于咱们来说，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能比‘炼妖壶’更重要！必要时，可以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李克愚闻言，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努力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认真应道：“明白了，请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第11章 石锤的证据 无论在哪一个世界，也无论是人还是妖魔，除了因为屁股决定脑袋而导致的阶级立场问题不可调和外，其实有很多东西都是相通的。 比如平等永远是相对的，只有强权才是绝对的。 又比如正义与否往往并不取决于正义本身，而是取决于输赢。赢家通吃、永远正义，输家通盘、永远邪恶。 再比如凡是说为你好的，都是为他自己好。凡是让你顾全大局的，你基本不在大局之中。凡是让你不惜代价的，你肯定就是那个代价…… 区别在于，有的人是被动成为代价的，有的人却心甘情愿。 这和高尚或卑鄙无关，只关乎于认知。 郭府内院里，苏清和不急不缓的来到了封如宗的身前，同时拱手躬身，跟封如宗见了个礼。 结果封如宗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平静的开口道：“你迟到了。” 哈？迟到？我？ 苏清和颇为意外。 他和李克愚一起起床、洗漱、吃饭，又一起来到郭府的大门外，真要是迟到那也是李克愚迟到啊。 他一个患了离魂症的人，他有什么错？ 再者说了，正义都能迟到，为什么上班不行？ 况且他究竟该不该上这个值都得两说，起码目前来看，他大概率不是镇妖司的伏妖士！ 所以眼前这位镇妖司东武城分部的镇妖使大人，很可能是在白嫖他！ 真是资本家听了要流泪，犹太人看了想下跪！ 忍不住在心里面吐槽了几句，苏清和再次拱手道：“大人，我这身体还是有些不舒服，所以可能起的有点晚了。” 封如宗这才点了点头，语气有了一丝起伏的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或有不忿，毕竟目前还是患病之人。可这件案子非同小可，我们实在是没有多少时日去浪费。上面给我的压力很大，我抗不了多久的。 当然，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没办法。在我看来，你是分部里唯一有本事迅速破获这起案子的人，所以我只能依靠你。不过你放心，等到案子破了，给你的奖励和赏赐绝不会少，保证让你感到满意。” “大人言重了，我身为伏妖士，一切跟妖魔有关的案子，自然便都属于我的职责范围！分内之事，不敢有怨！” 苏清和继续躬身表态道。 封如宗抬起手来，拍了拍苏清和的肩膀，满意道：“有这样的觉悟就好，先查案吧，我已经跟其他人打过招呼了，在查这件案子的过程中，分部所有人会全力配合你，无论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直接提。” 苏清和道了声谢，接着转身开始在郭府内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检查起来。 昨天曾在郭府里出现过的那些充满了即视感的画面，随着他在郭府的检查越来越深入，出现的频率似乎也有所增加。 一些原本支离破碎的片段，甚至开始被新出现的画面逐渐组合的连贯了起来。 然而此时的苏清和已经完全不认为这是自己穿越后获得的特殊能力了。 昨天整整一天，他只有在郭府时才会出现这样的即视感，其他时候，哪怕是在镇妖司东武城分部衙门里，他都觉得异常陌生！ 若真是觉醒了相当于金手指般的特殊能力，那么理论上来讲，特殊能力不应该如此双标才对。 而事实上，昨天在衙门里发现了那么多的疑点后，苏清和经过仔细的思考以及合理的假设，目前其实已经对自己的真实身份有了一定的猜想。 只是他还需要一些证据，来为自己的猜想提供有力的支撑。 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依旧希望一切全是他的误会。 这并非心存侥幸，纯粹是因为他深切的知道，先苦不一定会后甜，可先甜是真的甜。 若是能舒舒服服的当一个异界公务员，谁又愿意刚穿越过来就为了活下去而拼命呢？ 用了一上午的时间，苏清和将郭府这处三进宅子里的每一个房间，全都细致的查看了一遍。 封如宗没有跟在他的身边，这位镇妖司东武城分部的镇妖使大人始终站在内院的天井中，耐心地等待着他的检查结果。 让苏清和觉得有些郁闷的是，郭府明显被镇妖司的人地毯式的搜查过一遍，府内除了那些诸如床、衣柜、书桌之类的大件以外，其他的东西几乎全都空了。 虽然这客观上提高了他的检查效率，让他得以只用半天的时间就将郭府查完。 但问题是所有可能存在的证据，也一并被收走了…… 苏清和没打算去跟封如宗申请进入衙门库房的权限。 即便从郭府里搜出来的东西肯定都放在库房里，可如果他的身份确实有问题，那么库房里能用来证明身份的东西，必然被做过手脚！就算去翻看也毫无意义。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苏清和来到了那几只妖魔失踪前留下最后痕迹的房间。 这是郭府的柴房。 相比于其他房间，柴房要脏的多，面积也相对较小，里面存放的木柴散落一地，看起来像是被细致的翻找过。 只是应该没有被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而这些木柴对于镇妖司来说也毫无价值，所以全都被留在了柴房之中。 除了木柴以外，柴房内还堆了一些其他乱七八糟的杂物。 苏清和目光如电，眼神不断的在那些杂物上依次扫过，脑海中则是被刺激的频频闪现出幻灯片一样的画面！ 少顷，苏清和的视线锁定在了一个不起眼的陶罐上。 虽然陶罐的口子比较窄，但刚好能伸进去一只手。 没有任何犹豫，苏清和径直上前，探手伸进了陶罐里。 并未在陶罐的底部摸索，而是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摸到了陶罐的上侧内壁，很快，一份契书被他从陶罐里摸了出来！ 这是一份卖身契。 上面详细的记录了契约人的基本情况，包括体貌特征以及户籍所在，这些内容可以用来锁定契约人的身份，避免重名的问题。 而在契约人签字画押的地方，除了按下的手印以外，签下的名字正是‘苏清和’三个字！ 第12章 垂死病中惊坐起，内应竟是我自己 根据这份卖身契上所描述的内容来看，原主是郭府的一名下人。 尽管大周律法明确规定不允许有奴隶的存在，但卖身的现象在大周境内依旧屡见不鲜。 不过相比于奴隶，卖身的家仆仍然拥有一定的人身权利。 主家可以对卖身的家仆随意打骂，却绝对不能轻易剥夺家仆的性命。 苏清和面无表情的看完了契书的内容，由于已经提前猜到了可能是这么个情况，所以并没有被这份契书影响心情。 只是多少觉得有些遗憾，自己穿越后想要躺平的梦想，还没等开始，就直接宣告结束了…… 垂死病中惊坐起，内应竟是我自己！ 叹了口气，苏清和尝试着想要将这份契书收入到‘炼妖壶’的‘壶中世界’里，结果没想到，居然真的成功了。 契书瞬间从手上消失，于‘内视’中，凭空出现在了‘壶中世界’的角落。 这让苏清和忽然间又意识到了‘炼妖壶’的另外一个妙用！ 简直是天然的随身包裹啊！ 当然，眼下真正需要优先着重考虑的，其实是他目前的处境问题。 既然他猜得没错，原主实际上就是郭府里充当内应的下人，那么李克愚、或者说镇妖司的东武城分部所有人一起欺骗他的目地也就显而易见了。 东武城分部的人确确实实对于这件案子束手无策，不明白将郭府灭门的那五只妖魔，其作案的动机是什么。 也不明白那五只妖魔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导致案子直接陷入到了僵局。 恰好他这时候穿越而来，占据了原主身体的同时、还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 为了隐瞒自身是穿越者这个最大的秘密，只能谎称自己患上了离魂症，让镇妖使封如宗顺势想到了一个看起来很有可行性的办法。 面对着案子本身所带来的巨大压力，封如宗决定死马当活马医，临时给他编造了伏妖士的身份。 然后寄希望于他这个郭府灭门案中唯一的幸存者，能够在回到案发现场后，被熟悉的场景刺激，进而回想起一些和灭门案有关的线索！ 恩……肯定是这样！ 想到这里，苏清和对于昨天感到最疑惑的那两个问题，基本上便在心里面有了相应的答案。 五只妖魔将郭府灭门的动机、也就是它们之前想要寻找的东西，很可能正是已经和他融为一体的‘炼妖壶’！ 至于说那五只妖魔凭空消失的原因，自然是被‘炼妖壶’给吸进‘壶中世界’了。 不然的话，为什么‘炼妖壶’在和他完成了融合后，‘壶中世界’里会自带妖魔库存？ 唯一对不上号的，是数量。 一共失踪了五只妖魔，可‘炼妖壶’内却有六团妖魔虚影的库存。 其中五团凝实的虚影，看起来很像一个整体，估摸着便是将郭府灭门的五只妖魔。 那……多出来的淡薄虚影是什么来历？ “有什么新发现吗？” 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询问，直接打断了苏清和的思路。 下意识的转身回头，看到本应该等候在内院天井中的封如宗、不知道何时竟是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苏清和心下顿时有些紧张。 但他的心理素质还算不错，再加上对于自身的处境有过一定的心理准备，因此并未将这种紧张的情绪表现出来。 脸上颇为自然的浮现起了失望的神色，摇头道：“还是不清楚那几只妖魔为什么能凭空消失，我感知不到这里的妖气残留，所以没办法做更进一步的推断，不过……” “不过什么？” 封如宗立刻追问道。 苏清和耸了耸肩，回答道：“不过那几只妖魔最后消失的痕迹，全都在这间柴房里，我对此着实想不明白。它们是找东西找到了柴房吗？能吸引到五只不弱的妖魔不惜以身犯险，甚至要将整个郭府灭门的东西，一定是某种宝贝吧？ 既然是宝贝，便肯定要被妥善保管、又或者珍藏起来才对。不说专门建造密室来藏着，起码在书房里搞个暗格，这不夸张吧？为什么妖魔们会找到柴房来？难道说……郭府的人在得到了妖魔们想要找的宝贝后，其实并不认识宝贝？” 封如宗愣了下，旋即整个人就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苏清和见状，立刻趁热打铁道：“另外，我觉得我们可能忽略了一个关键点。郭府确实是被五只妖魔互相配合着灭门的，但这绝对不意味着参与到这场行动中的妖魔，就只有那么五只！ 它们在郭府内都有提前准备好内应，以便让整个灭门的过程更加顺利，那它们难道不会在郭府外也准备好负责接应的同伴吗？它们之所以能凭空消失，或许正是接应的妖魔所为呢？” 封如宗微微皱眉，开口道：“你想说什么？” 苏清和嘿嘿笑道：“大人，此案发生后，您肯定有针对性的追查过城内城外是否存在其他妖魔吧？” 封如宗点头道：“当然！分部人手不足，想对城内进行排查的话，实在力有未逮。因此在案发后，我便立刻派人出城寻觅是否有妖魔的踪迹和妖气残留。 咱们东武城坐落在清河平原上，四面都是一眼能望到天边的沃土。如果确实有妖魔遁走的话，根本不可能逃得过追踪人员的眼睛，可事实上，毫无发现。” 苏清和心头微动，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问道：“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有其他妖魔接应将郭府灭门的五只妖魔，那么这些妖魔现在肯定还藏在城里，对吧？” 封如宗很是肯定的回答道：“没错，自从这件案子发生后，我虽然没有封锁城池，可在四面城门处都特意安排了人手。尽管对于一些极为擅长藏匿气息的妖魔，我们没有特别好的手段去发现。 但大部分仅仅只是擅长化形的妖魔，我们还是能够通过布置临时‘结界’的方式，逼迫它们露出马脚的。不过很可惜，这几天一直没有任何收获。所以，要么没有别的妖魔，要么妖魔还在城里！” 苏清和眼见自己目的达到，顿时无比认真的说道：“大人，既然如此，我想……把它们从城里找出来！” 第13章 抓周树人关我鲁迅什么事? “把它们从城里找出来？怎么找？咱们东武城即便抛开下辖三座县城不算，那也还有整整六万户百姓。城外平原上诸多村庄里的农户，大概有三万户。剩余的三万户便全都居住在偌大的东武城中。” 封如宗一脸意外的看着苏清和，接着说道：“三万户就是十八万人左右，再加上普遍存在的瞒报漏报现象，以及不入户籍的贱民：诸如倡优、惰民、伴当、世仆等等，城里至少住了超过三十万人。 而我手上能用的伏妖士，满打满算全部加起来，都不超过四十位！你知道这个数字对比意味着什么吗？我们根本没有足够的人手对城内进行排查！所以就算城里有妖魔潜伏，我们也对它们没办法！” 苏清和迎着封如宗那满是质询的眼神，神态自若的说道：“大人，请您先回答我几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妖魔和咱们人族在生活习惯上，有没有什么区别？我指的是，哪怕有妖魔藏在咱们的城里，明知道必须无比小心谨慎，也依旧无法更改的习性。” 封如宗有些疑惑，但还是开口回答道：“要说最大的区别，应该就是对于食物的要求了。咱们人族几乎是无所不吃，年景好的时候，吃瓜果蔬菜、米面肉蛋，年景不好的时候，啃树皮、吃草根，用蚊虫鼠蚁混在一起做饼。如果这些也都吃不到，那甚至还会吃土。 可对于妖魔来讲，它们的食谱上却有且只有一种食物，那就是肉！妖魔只吃肉，不管是什么肉都行。除了肉以外，别的东西妖魔一概不吃。当然，如果是食物充足的话，那妖魔也会挑挑拣拣。对于妖魔来说，最上等的是走兽之肉，其次是飞禽，再次是鱼蟹爬虫。” 苏清和继续说道：“第二个问题，咱们镇妖司有权限指挥同级别的府衙吗？比如您是否有权限要求东武城的城主府，对于咱们在城内搜捕妖魔的行动，提供一切必要的支持？” 封如宗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当然，在抓捕妖魔这件事情上，咱们镇妖司于同级别的衙门里拥有最高的权限。不过问题是，其他衙门能够提供的支持是非常有限的。 尽管受限于边境‘结界’的存在，乙级以上的妖魔没办法潜入咱们大周。可丙级以及丁级的妖魔照样非常危险。起码不是各级府衙里的捕快又或者捕头们能对付的。” 苏清和接着问道：“最后一个问题，大人，请问对于妖魔来讲，咱们人族算是走兽的一种吗？” 封如宗听到这个问题，顿时忍不住扬了扬眉。 思虑片刻后，这才回答道：“算！事实上，妖魔对于咱们人族的诸多称呼里，其中就有‘两脚兽’这么一个称呼。” 苏清和拱手道：“大人，我的问题问完了，情况和我预想的差不多。不过究竟能不能真的将它们从城里找出来，还得等我先在城里四处逛逛、了解下具体的情况再说。如果一切可行的话，理想状态下，最多不超过半个月，您就能看到成果了！” 说到这里，苏清和继续拱着手，顺势低头鞠躬行礼。 因为他必须把自己的眼神和表情都彻底埋起来，以免被身前明显是老狐狸的封如宗看出破绽！ 之所以提出半个月的时限，自然是为了试探。 试探的目地不是为了看那些妖魔还有多少时间，而是他想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 “半个月不行，上面给我的压力很大，不可能允许我把这件案子拖那么久。十天！不……八天，我只能给你八天！从明天开始算起，八天之内，如果你真有办法找出城里藏着的妖魔，并且破掉了这件案子，那我一定给你向上面请功！” 封如宗并未过多考虑，很容易便做出了决定。 反正自己对于这件案子没有任何头绪，能不能破案全看苏清和到底能回想起多少事情来。 既然如此，与其胡乱干涉，倒不如任由苏清和去折腾，没准最后反而能给自己带来惊喜！ 而苏清和在听到封如宗说只能给他八天时间来处理妖魔的问题时，心情立时变的沉重了许多。 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请示道：“八天着实非常紧张，我只能尽力！请大人允许我现在就去城内各个地方逛一逛。这离魂症太过麻烦，导致我现在对于城里的情况一无所知，很难有效的展开工作。” 封如宗摆手道：“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无论接下来你想做什么，直接告诉我，我去安排，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不过就像你说的，你现在对城里的情况一无所知，又身患离魂症，尽量不要单独行动，很危险。克愚应该在郭府外等你，记得时刻跟克愚待在一起，免得让我担心。” “是，大人！” 苏清和拱手应下，接着便转身离开了柴房。 只不过才刚刚完成了转身、用后背对着封如宗的刹那，他脸上原本浮现的恭敬之色就再也绷不住的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比凝重的神情。 剩下的时间比他预想的要少很多！ 居然连半个月都没有，封如宗只肯给他八天！ 如果他真想成功逃离东武城的话，还不可能等到第八天再跑。 毕竟，从常理来分析，越是接近时限的终点，东武城分部对他的监管就一定会越严密。 因此他的逃跑计划必须提前，第五天或者第六天，算是个比较不错的选择？ 反正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情况其实已经相当清楚明白了。 原主在郭府灭门案里充当了内应的角色，无论这件案子最终能不能得到圆满的解决，原主都注定了难逃一死！ 这当然无可厚非。 但问题是，抓周树人关我鲁迅什么事？ 他刚穿越过来，他不想死！ 总不能穿越过来就是为了给原主背黑锅吧？ 所以他必须想办法逃走、以求活命！ 留给中国男足……啊呸！这是什么狗东西在乱入！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第14章 商业奇才 在根据脑海中残留的记忆画面找到了那份卖身契、坐实了自己真的没有机会成为异界公务员躺平享受人生后，苏清和便立刻开始构想应该如何才能尽快的逃离这里。 依靠着‘炼妖壶’的玄妙，努力提升自身的修为境界，只是摆脱镇妖司监控、成功逃离东武城的基础。 而具体怎样去做、才能将这个目标彻底实现，仍然需要进行一番合理的规划。 因此苏清和才会引导着封如宗产生错误的联想，认为还有其他妖魔接应将郭府灭门的那五只妖魔，并且目前依旧潜藏在东武城内！ 他的想法很简单，通过这样的方式，改变封如宗侦破郭府灭门案的思路，然后借势插手镇妖司东武城分部以及城主府可动用武备人员在城内的调动！ 至于是不是真的还有其他妖魔躲藏在东武城中，苏清和其实根本就不在乎。 有的话更好，能最大限度的牵扯住封如宗那群人的注意力，让他接下来的逃跑计划执行难度直线下降。 没有也无所谓，只要能忽悠住封如宗，让封如宗以为‘这个真的有’就行了。 总之，他已经算是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苏清和来到了郭府的大门外。 李克愚看起来像是一直等候在附近的样子，随着他的出现，便立刻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 语气温和的询问道：“怎么出来的这么早？我还以为你要在郭府内待上一整天呢。” 苏清和耸肩道：“突然间想起了一些事情，但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用，所以大人允许我在城里面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破案的线索。当然，大人要求你跟在我身边，免得我出现意外。” 说到这里，苏清和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略带歉意的继续道：“谁让我的脑子现在有问题呢？只能辛苦你了。” 李克愚摆手道：“这有什么辛苦的，都是应该做的，咱们俩可是搭档！你想先去哪里转悠？” 苏清和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很是随意的说道：“我没想好，走到哪算哪吧，反正我现在对于东武城的情况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具体的目标。” 李克愚琢磨了下，开口建议道：“那不如先去吃饭吧，正好中午了，等祭了五脏庙，我下午带你去附近各条街上走走。” 苏清和对此不无不可，于是跟在李克愚的身后，走了没多一会儿，进了一间临街的茶楼里。 茶楼的生意看起来颇为冷清，一楼大堂只坐了零星的几个人。 苏清和被李克愚带到了二楼靠街临窗的雅座，视野极佳，下面整条街的情况在这里基本上可以做到一览无遗。 “你别看这里是茶楼，实际上这里的茶真的一般，反倒是肉食做的极好，我基本上只要有空，就会来这里打打牙祭。” 刚刚落座，李克愚便笑呵呵的开口介绍道。 苏清和颇感奇怪的问道：“一间茶楼，泡的茶一般，却能做很好吃的肉食？为什么会这样？茶楼不就是用来喝茶的吗？真要是为了吃饭，直接去酒馆、或者饭庄不好吗？” 李克愚摊开双手道：“所以如你所见，这间茶楼的生意并不好。喜欢喝茶的人不愿意来，喜欢喝酒吃肉的人也不愿意来，因为这间茶楼只是肉食做得好，却并不售卖酒水。” 苏清和顿觉无语。 这是哪个大聪明干的买卖？ 宝才啊！捡到鬼了！ 开个茶馆，做得最好的却是肉，偏偏不卖酒…… 无论单独拿出来哪一样看，好像都还行，可组合在一起就非常炸裂了。 沉默了半晌，苏清和终于憋出来一句：“还挺别出心裁的，这茶楼的老板……是个妙人。” 李克愚哈哈一笑，忽然身体前倾，凑到了苏清和的眼前。 压低了声音说道：“是不是妙人不知道，可我知道茶楼的老板是个难得的美人。等过几天，我找机会带你来见一见，没准你就成了茶楼老板的入幕之宾也不一定。” 苏清和本能的想要拒绝。 不过话还没等说出口，雅座的布帘便被从外掀开。 紧接着，一名店小二端着食案走了进来。 一壶茶水，两大盘酱肉，外加两碟小菜。 如果能把茶水换成一壶烧酒的话，那这个搭配将成为绝杀，可惜换不得…… “我要了四斤酱驴肉，咱们一人两斤，中午少吃点，垫垫肚子就好。免得下午在外面转悠的时候，肚子不舒服。” 随着店小二把盘子都摆放到了桌上，李克愚立刻招呼起来。 苏清和见状，只能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被片好的酱驴肉放进嘴里。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肉一入嘴，竟是满口留香。软糯嫩滑，口感绝佳！ 虽然能吃出来确实是驴肉的味道，但这酱肉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调制的，居然能把驴肉处理的如此令人惊艳！ 苏清和前一世里只是个底层社畜，自然没吃过什么真正的好东西，因此对于眼前的这盘酱驴肉相当喜欢。 “怎么样？好吃吧？” 李克愚眼神中的莫名意味一闪即逝，脸上浮现着得意的表情问道。 苏清和老老实实的点头道：“好吃！” 李克愚笑着说道：“慢慢吃，你要是喜欢的话，过几天我再带你来吃。” “多谢了，我觉得这酱驴肉可比咱们公厨做的红烧肉好吃多了。如果不是顶着茶楼的招牌，哪怕不卖酒水，单只是卖这酱驴肉，生意也不至于如此冷清啊……” 苏清和说话的同时，吃肉的动作却是不慢。 尽管这种嘴里面塞着东西说话的做法，着实是有些不礼貌，可李克愚却并不在乎。 两人一时之间全都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酱驴肉上。 苏清和吃的很专注，然而脑海中却下意识的浮现起了封如宗方才跟他说过的那些话。 本能的便多看了李克愚几眼，发现李克愚和他一样，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专心吃肉，只在偶尔的几个间歇，会夹一筷子小菜放入嘴里，中和掉肉的腻味。 即便菜吃的很少，可确实有吃，并非只吃肉不吃菜。 苏清和见状，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 似乎当前所面临的紧张局面，已经让他变得有些神经质了…… 这又不是在演无间道，镇妖司里怎么可能有妖魔？ 第15章 胖了，就不可怜了 午饭没吃太久，前后也就是一刻钟左右。 两斤酱驴肉下肚，再加上一些小咸菜，又灌了半壶茶水，苏清和觉得自己大概吃了个六七分饱的样子。 这让他颇感诧异。 因为他记得自己前一世里的饭量还算正常，绝对不至于两斤肉都吃不饱肚子。 难道说，成为了修士后，连饭量都会随之而有所提升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苏清和跟李克愚并肩下了楼。 把饭钱结给了店小二，两人刚来到茶楼的门口，就看到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从门外款款迎面走来。 李克愚立刻拍了下苏清和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真是巧了，来，清和，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茶楼的老板，我方才在楼上跟你说过……” 话只说了一半，苏清和便一把拉住了李克愚的胳膊，接着根本没有要和妇人有任何接触的意思，拽着李克愚便转身混入了街道上往来的人潮之中。 那妇人直接愣在了原地，愕然的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方向，眉宇间浮现起了浓郁的疑惑之色。 李克愚同样对苏清和的反应感到措手不及。 被苏清和拽着走出了足足十几米的距离，这才感觉到苏清和拉着他胳膊的力气松了下来。 顿时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了这是？为什么要拽着我跑？” 苏清和干咳了声，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这不是患了离魂症嘛，也不知道你新介绍给我认识的人，我能不能记住。万一你今天刚介绍给我认识，明天我就给忘了，那多难看啊。 所以在我的病情没有真正好转之前，还是不要认识新朋友比较好。我又不能见一个人就说我有病，他们不了解我的病情，一旦我想不起来他们是谁，他们会觉得我太过傲慢的。” 李克愚没料到苏清和会给出这样一番解释。 不过细想之下，好像还挺合理的？ 索性不再追问，而是带着苏清和开始在街上四处闲逛起来。 眼见成功的蒙混过关，苏清和不由在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非常积极的开始在李克愚的介绍下，认真的对这座本应该无比熟悉、实际上却异常陌生的东武城进行初步的了解。 不愿意同那位雍容华贵的妇人产生任何接触，真实的原因自然不是他所说的担心病情反复。 这个世界上确实会有很多事情都显得莫名其妙，但绝对不包括他眼下所做出的任何一个决定！ 既然已经确认了原主的真实身份，并且必然要从这里逃离，那么在这期间，如果和无辜的陌生人发生接触，实际上就是在害那些陌生人！ 一旦他成功从东武城逃离，便意味着封如宗的计划全盘失败。 以封如宗目前展现出来的紧迫情绪看，郭府的灭门案带给封如宗的压力，是非常恐怖的。 这种情况下，当封如宗发现他这个本应该处于被绝对掌控之中的‘病人’，竟然并没有如安排那样的侦破案子，反倒是逃出了囚笼、掐断了案子的最后一条线索，那估摸着……封如宗怕是会愤怒欲狂。 为了抓捕他，封如宗一定会全面排查他在逃跑之前的这些天里，究竟都接触过什么人。 不管他接触过的人是不是无辜的，封如宗都很有可能将他接触过的人全部逮捕。 若是能成功的将他抓回来，无辜之人或许还会被释放。 可若是无法将他抓回来，无辜之人……或许就要成为替罪羔羊了！ 苏清和从来都不会高估这些暴力机构的道德水平。 连他前一世里，那个程序相对透明、监管相对严格的世界，冤假错案都层出不穷，更何况还是眼下这种高官权贵视百姓如草芥的异界了。 一个尚且存在着门阀与贵族的世界，一个人与人之间生来不平等的世界，一个权利和财富被世袭垄断的世界，在这里，百姓或许活的真不如猪狗。 至少狗还能吃到肉，猪被宰杀之前也得养的膘肥体壮，唯有底层的百姓，他们总是被压榨的只剩下皮包骨头后、再被生吞活剥。 所以人和人的悲喜总是难以相通，因为在一些人的眼里，另外一些人并不能算是人， 逛了没一会儿，只吃了六七分饱的苏清和就看到了一个卖馒头的路边摊。 大周的馒头和他前一世里的馒头完全不同，大周的馒头是有馅的…… 而在他的前一世，有馅的馒头那是包子。 偏偏大周没有包子。 径直走到了摊前，苏清和先是问了下李克愚，确定李克愚不吃后，便跟李克愚借了几个铜板，在摊子上买了三个大馒头。 没办法，他两手空空，兜比屁股都干净。 “中午没吃饱吗？我还以为两斤肉怎么都够你吃的了。之所以没多要，是怕你吃撑。” 李克愚一脸奇怪的说道。 “额，这几天一直在床上躺着，也没什么胃口，就昨天在公厨算是勉强吃了一顿正经的，所以肚子里实在是没什么油水。” 苏清和略显尴尬的说道。 李克愚恍然道：“原来如此，倒是我欠考虑了。忘了你之前卧病在床了几天，身子骨还比较虚。” “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 苏清和赶忙回应了一句，接着便张嘴咬了一大口馒头。 味道不错，暄软可口。而且里面的馅不少，起码没出现‘第一口吃不到馅、第二口馅没了’的情况。 捧着馒头走了没多远，忽然有一名破衣烂衫、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凑了上来。 小乞丐也就是六七岁的样子，蓬头垢面，目光呆滞，有气无力的想要同苏清和讨一口吃的。 苏清和看了一眼手中的馒头，略微迟疑了下后，还是硬着心肠赶走了小乞丐。 “怎么不给他个馒头吃？你要是不够的话，咱们回去再买呗。” 李克愚随口问道。 苏清和摇头道：“不能给乞丐吃这个，会长胖的。” 李克愚愣了下，疑惑道：“可他是乞丐啊……” 苏清和一脸诚恳的说道：“没错，所以要控制饮食。毕竟，当乞丐的人，一旦胖了，就不可怜了。” 第16章 九为数之极 看着苏清和那清澈中透着愚蠢的眼神以及无比认真的模样，李克愚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总觉得好像哪里有问题，却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有问题……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有的时候会很复杂，可人和妖魔之间的关系却永远都很简单。 这种简单，很容易形成思维上的定式，哪怕他已经在人族国家里生活了将近二十年，却依旧会在某些时候很难理解人的想法又或者选择。 恰似此时此刻。 不过考虑到对方其实也没几天好活了，李克愚便将这种茫然不解抛到了脑后。 没必要在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上耗费太多心思。 只要对方回想起了全部的事情，那对方的生命，自然就会随之走向终点！ 苏清和并不清楚身旁的李克愚在想些什么。 手中原本还算口感不错的馒头，随着小乞丐被他驱赶走，好像突然间就不香了，吃着简直味同嚼蜡一般。 他知道自己应该表现得更自然一些，即使有人可能会因他而死，也没什么关系。 只要他自己活着，便怎么都不亏。 但习惯了在社会底层挣扎求存的小人物，总会形成一些看起来婆婆妈妈、甚至自相矛盾的虚伪性情。 比如明明自己过的很不尽如人意，却仍然见不得人间疾苦。 比如总会在一些小事情上有着莫名的坚持，因为他们可以去在乎的事情实在不多。 比如……若因为自己的事情而牵连无辜，那就算因此获得了极大的好处，也会觉得不爽利。 这不是圣母，而是一个正常人总会于道德层面上存在底线，不可能绝对自私，也不可能绝对以自我为中心。 任何一个普通人，其性格上都必然会潜藏着或多或少的瑕疵，从无例外。 一个是披着人皮的妖魔。 一个是占据了他人身体、从异界穿越而来的灵魂，说是域外天魔的话，其实都不为过。 两个同样鸠占鹊巢的家伙，就这么各自满怀着心事以及不能说的秘密，并肩行走在东武城的大街上，和周围往来的人潮拥挤在一起，却显得颇有些格格不入，仿佛两个不属于这里的外乡人…… 整个下午的时间转瞬即逝，在苏清和的眼里，李克愚着实称得上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向导。 从吃完午饭到太阳落山，拢共也就是三个时辰而已，结果就只用了这么三个时辰，李克愚便边走边聊的将东武城的所有情况、基本上囫囵的全都给他讲解了一遍。 这让苏清和对于东武城，终于有了一个相对清晰且具体的认知！ 按照李克愚的说法，方方正正的东武城，如同九宫格一样，总共被划分成了九个区域。 这九个区域，叫做‘坊’。 每个‘坊’内都有一套独立的行政班子，班子的主官叫做‘坊正’，和东武城下辖的县城县令同级，直接对东武城的城主负责。 也就是说，东武城的实际行政区划，应该是九坊三县。 ‘城主府’便坐落在九坊里最中间的那个坊内，和该‘坊’的‘坊正司’只有一街之隔。 至于说为什么既不划分为八个坊、也不划分为十个坊，而非要划分为九个坊，这主要是因为周人对于‘九’这个数字极为推崇。 除了一些比较特殊的城池以外，大周境内的绝大部分城池，内部施行的都是‘九坊制’。 包括大周神都。 当然，神都作为大周首善之地，其壮阔恢宏、雄伟浩大，远不是东武城这种三级城池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所以神都的九坊，每一坊内会再次被划分出九个次一级的行政区域。 不光是城池内的行政区域划分，代表着大周最高权力机构的政事堂，以宰相为首、俗称为内阁的地方，自有大周历史以来，历届便始终保持着九位阁臣的数量。 缺一补一，从来不多不少。 另外，大周的国家武力，负责边境战事以及内部维稳的军队，也被以地域为基本原则，划分成了九大军区。 更别说刚刚继位的那位圣神皇帝，大周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皇帝，据说今年芳龄只有十九。 恩……这个和周人对于数字‘九’的推崇倒是没什么关系。 总之，在周人看来，‘九’为数之极，万物归其宗，山川显其威，江河汇其流。 得知东武城是这样一个结构后，苏清和心里面便有了谱，对于自己接下来的逃跑计划，随之信心倍增！ “李哥，时辰也不早了，天色渐暗，咱们回衙门吧。我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准备明天一早就去跟大人提请按照新的办法来尝试破案，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顶多七八天的工夫，这件案子就应该会水落石出了。” 在当前所属的‘坊’内大略的逛了一遍后，苏清和站在一条小巷里打了个哈欠，开口说道。 九坊在内部的区域规划和建筑布局上基本一致，因此只要对其中一个‘坊’有所了解，那么对于其他的‘坊’便绝对不会陌生。 李克愚对所谓的‘新办法’颇为好奇，不过反正明天就能知道具体的情况了，便没有多问。 正准备带着苏清和返回分部衙门，却看到一个小乞丐一瘸一拐的朝着两人身处的这条小巷走来。 苏清和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个小乞丐，正是之前遇到过的那一个。 只见小乞丐拿着一小块应该是捡来的木炭，并没有去看两人。 在进到了小巷中后，便开始用木炭在地上画画。 不一会儿的工夫，一个很大的、具有明显儿童幼稚风格的‘人像’被画了出来。 由于这幅‘人像’有着‘长发’，苏清和觉得小乞丐应该是画了个女人？ 画好了人像的小乞丐，瑟缩着侧躺到了‘人像’的身体上，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但看起来却一片安宁。 终于，苏清和没有忍住，上前了几步后开口问道：“你……在做什么？” 小乞丐先是茫然的看了看苏清和，然后才声音柔弱的回答道：“大哥哥，我画了妈妈，我好饿……我想让妈妈抱抱我，只要妈妈抱抱我，我就不饿了……” 第17章 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 苏清和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异界的第一次破防竟然会来的这么突然。 怔怔的看着小乞丐把身子蜷缩成一个团，躺在画出来的‘妈妈’上，用手不断的抚摸着青石板铺成的地面，同时还在喃喃自语着想妈妈的话语。 明明这青石板路面一片污浊、肮脏不堪，可小乞丐却抚摸的那样专注，就像是真的在抚摸着自己的妈妈一般。 有那么一瞬间，苏清和觉得自己的鼻子很酸。 赶忙深吸了口气，努力压制住了心头莫名涌起的悸动。 他根本不用问小乞丐的妈妈在哪里，就能猜到个大概。 如果真的还有父母，又怎么会在这样一个本应该天真烂漫的年纪里，沦落成为乞丐。 原本坚持着不想和任何人发生实质性接触的想法，在小乞丐面前寸寸崩塌。 即便有可能会因为过多的接触而连累到小乞丐，他现在也只想让小乞丐能吃一顿饱饭。 看小乞丐的样子，这一整天恐怕是什么都没有讨到。 如果持续下去，可能没几天就会被饿死在街头，又何谈连累不连累？ 一念及此，苏清和回头看向了李克愚。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李克愚便直接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碎银子。 掂量了下后，耸肩道：“巷子口就有一个卖馅饼的摊子，这个点应该还没收摊，不过能剩下多少馅饼就不清楚了。那摊子的豆浆挺不错的，很符合我的口味，这孩子肯定也能喜欢。” 苏清和发自内心的笑了笑，和李克愚一起来到了巷口，果然看到了一个卖馅饼的摊子。 摊主是个老头，而李克愚明显是这里的熟客，老头不但认识李克愚，并且和李克愚打招呼的态度还颇为热情。 “怎么不买肉馅的馅饼？” 看到李克愚跟老头要了五个白菜的馅饼，又要了一大碗豆浆后，苏清和有些不解的问道。 李克愚顿了下，旋即面色如常的说道：“肉会比较腻，那孩子显然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最好吃的清淡点，否则身体会受不了。” 苏清和恍然，一只手拎着馅饼，一只手端着大碗的豆浆，很快回到了小乞丐的身旁。 装豆浆的碗是要还回去的，所以苏清和端的很小心。 而小乞丐在看到了馅饼和豆浆后，原本黯淡无神的双眼立刻重新亮了起来。 以至于苏清和不得不一边看着小乞丐狼吞虎咽，一边关切的提醒道：“慢点吃，吃快了你身体会受不了的。别光吃馅饼，时不时喝口豆浆，免得噎着……” 不多一会儿，五个白菜馅饼和一大碗豆浆就全都进了小乞丐的肚子。 馅饼不小，把小乞丐的肚子撑的溜圆。 看着小乞丐道谢之后，一脸幸福的继续躺在了地上的妈妈画像之中，苏清和叹了口气，端着空碗同李克愚说道：“走吧，把碗还了，咱们回去。” 李克愚点了点头，跟着苏清和一起将碗还给了摊主。 返回分部衙门的路上，李克愚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会让我给那小乞丐留点铜板呢，虽然用处不大，却至少可以保证他明天不至于饿肚子。” 苏清和闻言，缓缓摇头道：“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给他一些铜板又能如何？解决不了根本性的问题。再者说了，他一个小乞丐，如果手上真有了铜板，那说不准就会被别的乞丐盯上。 到时候铜板不但没办法让他多吃上一顿饱饭，反而有可能给他招祸。真正的解决办法，其实应该是教给他一份足以谋生的手艺，奈何这不是我能做到的。这是……朝廷应该担负的责任。” “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 李克愚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仔细的品味了一番后，忍不住啧啧赞叹道：“很有道理，没想到你还能有这样的认识。不过你说的没错，这是朝廷的责任。 只是朝廷的老大人们站的位置实在是太高了，他们身处于云端之上，根本不可能注意到在泥泞里打滚的芸芸众生。另外，这个坊是九坊中最干净的坊。 相比于其他几个坊，这里几乎很少能够见到乞丐。所以即便小乞丐手上有铜板，也不太可能被别的乞丐盯上，他会跑到这里乞讨，或许本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苏清和颇感意外的看了李克愚一眼。 以对方高级伏妖士的身份能说出这番话来，着实是有些违和的。 尽管没有实际的行政权限，但镇妖司东武城分部的高级伏妖士，拥有着跟坊正以及县令平级的七品官身。 不管从哪一个角度看，伏妖士都可以被归类为大周的特权阶层，绝对属于既得利益群体。 因此身处于这个群体之中，却能用批判的眼光来看待自身所处的阶层，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当然，任何群体里都会有理想主义者存在，哪怕是充满了铜臭味的商人群体也照样如此。所以苏清和意外归意外，却并不会将这种事情放在心上。 赶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前回到了分部衙门。 两人先去公厨填饱了肚子，然后返回官舍。 苏清和这几天睡得都很早，李克愚对此早已习惯。 眼看着苏清和一进官舍就立刻洗漱上了床，李克愚只能无奈的吹灭了刚点燃的蜡烛，接着也躺到了床上。 房间瞬时陷入到了一片黑暗和沉寂之中，旋即很快就响起了苏清和轻微的鼾声。 将精神以‘内视’的方式完全沉浸到炼妖壶里，能够在身体上形成的外在效果，基本上和沉睡的状态差不多。 这是苏清和经过这两天的验证，已经得到了确认的。 更让苏清和觉得‘炼妖壶’带给了他巨大便利的是，‘炼妖壶’明显具备着屏蔽气息的能力！ 由于和‘炼妖壶’融为了一体，所以他在通过服用丹药突破成为修士后，本应该存在于体内的修为境界，竟是被炼妖壶包裹在了其中，并被屏蔽了个干干净净！ 除非他主动出手、释放体内的气息，否则任何人跟他站在一起，无论修为境界多高，都不可能察觉到他体内存在着灵气波动！ 这无疑让他可以更加低调，同时也不需要担心在准备逃跑的这几天里，由于修为境界的提升而被李克愚又或者封如宗察觉到异常！ 第18章 ‘炼妖壶\’的变化 虽然眼下对于体内‘炼妖壶’的认知还非常浅显，知道‘炼妖壶’尚有许多的未解之谜在等待着自己去发掘。 但仅凭借着‘炼妖壶’目前展现出来的特质，便足够让苏清和感到无比满意了！ 他究竟能不能成功的逃出生天、从眼下这个被严密监管的绝境里觅得一丝足以用来脱身的缝隙，除了接下来要进行的计划以外，‘炼妖壶’无疑也承担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尤其是他的‘意识’能够在‘炼妖壶’里进行修炼这件事，不管怎么想都过于逆天了些！ 更何况这种修炼还是模糊时间概念的，一晚上的修炼便能相当于正常状态下半个月的苦修成果！ 唯一的遗憾之处在于，身体必须进入到沉睡的状态，他才能以‘意识’为载体进行修炼。 只要身体恢复了清醒，那这种相当于开了加速器一般的意识流修炼，就没办法进行了。 不过没关系，问题不大！ 以‘意识’沉浸于‘炼妖壶’中，苏清和操控着‘炼妖壶’，将之前那颗炼好后由于无法服用而被扔在了‘炼妖壶’里的丹药，直接凭空转移到了他肉身的嘴里！ 根本不需要咀嚼，这颗丹药和他之前吞下的第一颗丹药情况完全相同，刚刚进入他的嘴里，便立刻化成了一团气，顺着他的喉咙，钻入了他的体内！ 这股气要比第一颗丹药所提供的气息霸道的多。 不但瞬间蔓延了他的四肢百骸，甚至还开始冲击他浑身上下的十万八千个毛孔！ 幸好‘炼妖壶’能够完美的屏蔽气息，否则的话，这种远比第一颗丹药强势得多的气息波动，在他体内如此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肯定会被同屋的李克愚察觉！ 由于气息过于刚猛霸道，导致苏清和的身体略有些不舒服。 这还是在‘意识’沉浸于‘炼妖壶’的状态下，感知到的不舒服。 如果此时他的‘意识’处于正常操控身体的状态，那他所能够感知到的‘不舒服’，必然会有几十倍上百倍的增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不舒服的感觉终于逐渐消退。 苏清和非常清晰的发现，灵气在他体内的运转速度要比之前流畅、自如的多，让他的身体变得更加生机勃勃！ 随着这颗丹药的药效被消化和吸收，他已经成功的迈入了丁等中的层次！ 相比于昨天刚刚突破成为修士，勉强可以被评定为定丁等下的层次，实力何止倍增？ 与此同时，‘壶中世界’四周朦胧的浓雾也忽然向外散开了许多。 从原本只有十平米大小的空间，一下子扩张到了百平米左右，高度更是提升到了将近十米。 这百平米大小的地方被分割成了两个不同的区域。 其中一个区域里，摆放着一尊巨大的炼丹炉。 炼丹炉的外观很像西游记里太上老君所使用的八卦炉，高度大概有五米，上窄下宽，外型瞧着就像是一个小亭子似的。 剩余尚未被炼制成丹药的四团虚影，此时便安安静静的排列在炼丹炉的旁边。 而另外一个区域则是练功房，面积比盛放八卦炉的区域小一些，只要进入其中，便可以通过‘意识’来进行苦修。 对于‘壶中世界’所产生的变化，苏清和并没有什么心理准备。 不过‘炼妖壶’毕竟已经和他融为一体，用前一世里游戏中的说法，那就是灵魂绑定。 因此‘壶中世界’发生的变化，他第一时间就在脑海中有所明悟。 作为最顶级的法宝，即便已经得到了‘炼妖壶’的认主，可想要完美的驱动‘炼妖壶’，依旧需要有强大的修为境界作支撑！ ‘壶中世界’之所以会被朦胧的浓雾所包围，就是因为他当前的修为境界过于低微，根本无法维持‘炼妖壶’的完全体姿态。 这使得‘炼妖壶’为了适应他这个主人的弱小，不得不自我封印了大部分的功能，以相当于‘乞丐破产版’的超低配置，才让他勉强能够驱使。 当然，只要他的修为境界能够不断稳步提升，那么随着他变得越来越强大，可以支撑住使用‘炼妖壶’的消耗后，‘炼妖壶’自我封印的那些功能，便会依次破开封印，为他所用！ 至于现在，依靠着丹药的辅助，突破到了丁等中的层次后，仅仅只是将他之前就在使用的两个功能，于‘壶中世界’里具体的呈现出来了而已。 简而言之，就是氪金换了个皮肤，但皮肤本身并没有属性加成。 除了好看以外，到底还有什么别的作用？这一点，孔子不知道，孟子不知道，老子也不知道！ 通过‘意识’在全新的‘壶中世界’里转了一圈，苏清和尝试着去触碰周围的朦胧浓雾。 可那些浓雾的表面像是有一堵看不见的墙，苏清和的‘意识’甚至没办法直接和浓雾发生接触。 看来除非是继续提升自身修为，否则这些浓雾不存在被外力影响的可能。 而想要继续提升修为的话…… 想到这里，苏清和当即扭头看向了剩余的四团虚影，接着毫不犹豫的对‘炼妖壶’下达了炼丹的指令。 由于炼丹区已经被开辟了出来，使得苏清和总算是看清楚了炼丹的全过程！ 只见那四团虚影中的一团，像是突然间遭受到了巨大的吸力一般，原本椭圆形的虚影直接被吸扯成了一个长条，顺着炼丹炉上方的口子便‘呲溜’一下的钻了进去。 紧接着炼丹炉无火自燃，炉身开始向外绽放出五色神光。 说实话，虽然过程有些无聊，但苏清和看的津津有味。 因为二世为人，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真正的炼丹之术…… 驱使着炼丹炉对妖魔虚影进行炼制的力量，毫无疑问来自于‘炼妖壶’本身。 起码整个炼丹的过程中，苏清和都没有感觉到这对他造成了什么消耗。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炼丹炉缓缓停止了炼制。 炉盖自行掀开，一颗成品的丹药随之从里面飞了出来。 第19章 开挂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单纯从外观来说，除了个头比较大以外，这颗丹药的其他外在表现，着实只能算得上是平平无奇。 然而苏清和非常清楚，就是这样一颗看起来丝毫不出彩的丹药，却蕴含了无比庞大的力量！ 之前用比较淡薄的虚影炼制出来的第一颗丹药，直接让他从普通人晋级成为了修士。 而用浓郁虚影炼制出来的第二颗丹药，则让他从修士里最弱的丁等下层次，提升到了丁等中！ 所有的这一切，仅仅只用了两天！ 甚至于若是严格计算的话，他其实只用了一个晚上在沉淀修为罢了！ 至关重要的界限突破和体内灵气总量的积累，实质上全部都是靠那两颗丹药完成的！ 对于其他任何一名修士来说，这都是一件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情！ 正常情况下，普通人想要成为修士，那就必须具备足够的天赋。 要拥有对灵气敏感的体质，天生就能感知到充盈于天地之间的元气，并且可以主动同元气建立联系。 然后在产生联系的过程中，始终不断的去尝试和元气进行沟通，直至成功的引气入体，这便是普通人正式突破成为修士的过程。 拥有这种天赋的人并不算多，平均下来，大概每一千个人里，才能出现一位修士。 可对于所有修士来讲，引气入体都只不过是踏上了修行之路的第一步而已。 想要在这条艰难的路上走的足够远，那么天赋、机遇、勤奋、运气，等等等等这些因素、基本上缺一不可！ 如果是一名正常的修士进行修炼，那他每天都必须耗费相当多的时间，用来不断的引气入体、积蓄体内的灵气总量。 这种积蓄的速度是快是慢，主要取决于修士自身对于灵气的敏感程度，以及在引气入体的修炼过程中，是否能够真正的做到心无旁骛。 但再怎么有天赋的修士，在灵气总量的积累上也没办法取巧。 动辄以‘年’为单位去进行的苦修，漫长而枯燥，对于修士的身体和精神往往会造成双重的挑战和折磨。 直至灵气总量的积累达到了可以突破界限的程度后，修士还必须对自身境界有足够的感悟、明心见性，如此才能顺利破境。 看似经年积累灵气总量的过程很痛苦，可灵气总量的积累是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 对于修士来说，积累体内的灵气，属于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正向反馈给予的情绪价值非常饱满，大部分修士其实都能够坚持。 相比之下，反倒是感悟境界、明心见性的过程，很容易会让一些心志不坚的修士产生绝望的情绪。 因为这个过程是没有进度条的。 有的修士可能一夜之间就完成了破境，而有的修士却会在当前的境界上卡一辈子、到死都没办法跨过下一个境界的门槛。 至于说破境之后的稳固境界、沉淀修为、适应全新力量的过程，在修炼的三大环节中，根本就是最不值一提的。 偏偏苏清和依靠着‘炼妖壶’得到的丹药，却能够将修炼三大环节里，最困难的两个环节，直接给省略掉！ 而由此带来的唯一负面影响，就是他需要用比其他修士更多的时间，来稳固境界和沉淀修为。 至于说适应全新的力量……这需要通过实战来完成，单纯磨时间的苦修，并不会对适应力量起到任何积极的作用。 总之，‘炼妖壶’的存在让苏清和在修炼之事上猛然间一片坦途，毫无难度！ 若是让其他修士知道，有人居然在修炼时不需要经年积累、不需要感悟天理，仅仅通过服用丹药就能轻而易举的获得他们九死一生下才能得到的成就，那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此而心态失衡、当场走火入魔。 大家都是第一次当人，凭什么你这么狗？ “这样看来，有可能影响到我境界提升速度的最重要因素，反而是身处于人族国度里，想要通过‘炼妖壶’来捕捉妖魔的话，实际上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大多数的情况下，恐怕得看运气。 而丹药的效果如何，又明显受到被捕捉妖魔的实力影响。境界越高的妖魔，炼制出来的丹药效果就越好。随着我的境界不断提升，对于丹药的质量要求肯定也会不断提升，这着实是个问题。 要么捕捉足够强大的妖魔，要么就大量捕捉比较弱小的妖魔。可这两个选择，想要在人族国度里实现，其实都有些异想天开。当然，这是以后需要考虑的问题，眼下最重要的是努力活下去。” 苏清和以‘意识’在‘炼妖壶’中自言自语道，同时还尝试着想要将这颗新炼制出来的丹药也扔进嘴里去。 然而如他所想的那般，‘炼妖壶’再次对他的身体提出了警告。 刚刚通过服用丹药的方式突破到了丁等中的层次，眼下正是需要沉淀的时候，假若他想要强行继续服用丹药的话，有超过八成的可能，他的身体会因为承受不住丹药所蕴含的澎湃力量，当场爆体而亡！ 苏清和对此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不是‘炼妖壶’本身不够强大，而是他的凡人之躯还没有成长起来，因此对‘炼妖壶’产生了限制。 不过遗憾的情绪终究还是有的，按照‘炼妖壶’的同源反馈来看，突破到了丁等中的层次后，想要将境界完全稳固住，他需要在‘炼妖壶’里修炼两个晚上才行。 换算下来，如果没有‘炼妖壶’的话，他得用上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对新境界的沉淀。 然而‘现实的世界’和‘如果的世界’是两条永远不会交汇的平行线。 所以他不需要一个月，他只要两天，便能继续吞服丹药。 可惜，根据‘炼妖壶’的反馈，他想从丁等中提升到丁等上的话，仅仅依靠目前这几团虚影炼制出来的丹药，一颗是不够的，需要两颗。 那也就意味着，‘炼妖壶’自带的库存，肯定不足以支撑他突破到丙等。 今明两晚之后，能够突破到的丁等上层次，就将是他执行逃跑计划时的唯一境界依仗！ 第20章 拉开帷幕 翌日清早，远方隆隆的钟声和近处清脆的鸟鸣交织在了一起，伴随着流金异彩般的晨曦，瞬间照亮了天地万物。 所谓晨钟暮鼓，东武城的钟鼓楼位于城主府外，里面悬吊的大钟足有两丈高，直径超过一丈。 虽然和‘法宝’之间的距离隔着十万八千里，但依旧可以称得上是一件宝贝。 其内里所蕴含的天地元气，足以确保敲钟后的钟响，尽管不甚嘹亮，却能够声传方圆数十里。 每天在浑厚的钟声下醒来，已经成为了东武城百姓的习惯。 而‘习惯’这种东西，往往很容易养成，却很难改变。 因此对于东武城的百姓来说，清早必然会准时响起的钟声，就像他们的人生，周而复始、一眼到老。 只有最好的和最坏的才能创造历史，普通人的任务，永远是繁衍种族。 于是他们活的苍白、活的无趣，活的像是被设置好了固定程序的npc。 明明是有着独立想法和独立人格的个体，却偏偏被冠以集体的名义，成为了整个社会的基石，被那些权贵踩在脚下，托举起权贵们奢靡的生活，自身却要承受着卑贱的污浊。 他们很平凡，他们很伟大…… 又是一声钟响，苏清和精神奕奕的睁开了双眼。 伸了个懒腰后下了床，神清气爽的洗漱，胃口极好的吃过了公厨准备的早饭，然后便在李克愚的陪同、或者说监视下，往衙门里属于镇妖使的那处独门独院走去。 封如宗并没有像之前几天那样，一直待在郭府内。 得到了苏清和这边信心十足的保证后，封如宗昨天晚上便返回了分部衙门。 而今天一早，是苏清和能否成功执行自己逃跑计划的最关键一步。 他必须让封如宗确信，他是真的有能力找到东武城内潜藏的妖魔！ 唯有封如宗信了，愿意按照他的计划行事，他才能狐假虎威，借助着封如宗的权力，全面调派城内的一切官方力量。 以他目前来看、逃跑时至多只能提升到丁等上的修为境界，面对着镇妖司东武城分部以及隶属于城主府的诸多修士，强行突围是最为愚蠢、并且根本不存在一丝成功可能的自杀行为。 凡事……都要讲策略！ 在衙门里穿行了没一会儿，很快便来到了属于镇妖使的院子。 苏清和一马当先的走了进去，便看到封如宗正站在院子里吐纳引气。 大量的天地元气被封如宗吸入体内，接着又有大量的废气被封如宗从口鼻中吐出。 每一次吐纳，都会有极微量的灵气被过滤出来，沉淀于体内，变成封如宗浑厚内息的一部分。 这便是修士对体内灵气总量进行积累的过程。 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可言，但恰是这样的水磨工夫，最能考验一名修士是否足够的坚韧不拔！ 元气虽然充盈于天地之间的每一个角落，可在空气中的占比却是极为微量的。 普通人别说通过吐纳的方式来吸收元气了，就连想要感知到天地间存在的元气，都根本做不到。 修士之于普通人来说，已经像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命了。 过了差不多将近一刻钟，封如宗这才不慌不忙的结束了晨间的吐纳。 扭头看向了苏清和，微笑开口道：“昨日里见你说的信心满满，我便没有多问。希望你今天带给我的是好消息，别让我失望。” 苏清和拱手道：“大人请放心，当然是好消息，不过……” 说到这里，苏清和顿了顿，接着一脸歉意的看向了身旁的李克愚，很是不好意思的说道：“李哥，麻烦你先回避一下，我想单独和大人聊一聊。这不是对李哥你不信任，还望李哥能够理解。” 李克愚愣了下，本能的瞄了一眼封如宗。 在看到封如宗缓缓点头后，这才笑呵呵的答应道：“看来清和是真的有把握破案了，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说完，李克愚朝着封如宗拱手道：“大人，我就在院外等着，有什么需要吩咐的，随时叫我。” 封如宗摆了摆手，任由李克愚独自离开院子的同时，领着苏清和便进了屋子。 这套建在衙门里的独门独院，并不是四合院的设计，院内屋舍的搭建也相当朴实。 进去后是会客厅，会客厅左边连通的屋子是封如宗的书房，而右边连通的屋子则是封如宗的卧房。 封如宗没有将苏清和领到书房里，只是在会客厅内坐下，接着便双眼直直的看向了苏清和，期待着接下来能听到一些让他感到惊喜的内容。 苏清和很清楚封如宗此时此刻的想法，所以丝毫没有卖关子的意思。 清了清嗓子，直接开口道：“大人，我昨天跟着李哥在城里四处逛了逛，对于咱们东武城的情况，算是勉强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据我所知，咱们东武城内的百姓，过得其实并不好，大部分人充其量只能算是饿不死罢了。 码头上的力工，工钱一天在三十文左右。酒楼茶肆里的小二、店铺的伙计，不算打赏的话，一天大概能赚到二十文。至于牙行里的牙人，则主要靠着促成买卖的抽佣来生活，普通牙人一天的收入也只在几十文铜钱上下。 当然，大户人家的丫鬟、仆从们，收入可能会更高一些，但那毕竟是少数，我便没有特意去了解。同样，城内各级衙门的官吏，根据级别不同，每个月可以领到从二两银子到五十两银子不等的月俸，也是极少数，无需考虑。 然后我又专门去问了一些肉的价格。咱们大周禁止宰杀耕牛，所以市面上没看到售卖牛肉的商贩。至于其他的肉类，猪肉价格大概合三十文一斤，羊肉四十文一斤，鸡肉和鸭肉的价格虽然便宜，却也要合到十五文一斤了。” 听着苏清和略显絮叨的讲了这么一大通，封如宗不由皱起了眉头，沉声打断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苏清和笑了笑，一脸认真的看着封如宗说道：“大人，我想说的是，咱们东武城的百姓……绝大部分其实是吃不起肉的。” 第21章 天生的演员 ‘东武城的百姓过得不好、绝大部分都吃不起肉’，这句评价其实说的有些狭隘了。 事实上，何止是东武城？ 整个大周三十六郡，包括菁华荟萃之地的神都，普通百姓的生活都是非常挣扎且艰难的。 虽然还没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程度，但说上一句‘富者有弥望之田、贫者无立锥之地’，并没有什么问题。 封如宗很清楚这一点，或者说，大周的上层权贵们都很清楚这一点。 只是……没人在乎。 就像普通人不会在乎蚂蚁的死活一样，权贵们自然也不会在乎普通人的死活。 尽管物种不同，可在权贵们的眼中，普通人和蚂蚁之间的区别，远比他们和普通人之间的区别小得多。 因此听着苏清和绕了个圈子，将话题引导到了普通百姓的身上，封如宗便多少有些疑惑。 不过他并未将这种疑惑表现出来，而是沉默地看着苏清和，等待必然还有的下文。 “大人，咱们东武城，或者说咱们大周的绝大部分城池，施行的都是九坊制，同一座城内，坊与坊之间的规划、布局，以及官府架构，基本都会保持一致，所以居住密度也是差不多的。 您之前说，咱们东武城内住了得有超过三十万人，那么平均分到九坊内，便是每个坊里住了三万多人的样子。这些人依旧很多，可若是进行数据分析的话，数据总量却并不会多么庞大。” 苏清和很是认真的继续说道。 原本保持着沉默的封如宗，忽然开口问道：“数据分析……是什么意思？” 苏清和怔了下，旋即笑着解释道：“就是根据官府能够进行统计的所有讯息和情报，综合对比后从中抽丝剥茧，通过那些信息来推断并寻找出咱们所需要的结论。 咱们大周对于地方上的管控还算强力，或许在城池外的广大农村之中，仍然需要依靠乡贤和宗族的力量去维系礼仪，但是在城池之内，官府的力量足够细致入微。 据我了解，咱们大周对于商税非常重视。任何商贩，无论是开铺子的，还是街边摆摊的，只要卖东西，就要按照至少十中取一的比例来缴税，这便是大周的什一税。 如果卖的东西是一些比较紧俏的货物，又或者是被官府严格管控的货物，那么税率还会适当的上浮，最高甚至能够达到十中取七的程度，不过这和肉没有任何关系。” 听到这里，封如宗的眉头终于微微皱了起来。 仔细思索了一番后，沉吟道：“你难道想通过九坊的税收去推算出九坊每年售卖肉类的总量？再根据九坊各自售卖肉类总量的区别，来推测妖魔可能潜藏在哪个坊内？ 咱们先不说这个想法是否可行，即便真的可行，也顶多是能推测出妖魔大体上潜藏在哪个坊里罢了。而一个坊仍然太大，想从里面找出潜藏的妖魔，依旧无法做到。” 苏清和微笑道：“大人，数据分析的好处就在于，所有用来进行分析的数据，都是客观的。因此只要能够找到一个正确的方向、或者说正确的思路，那么剩余要做的事情会变的很简单。 至于说后续究竟要如何才能继续缩小妖魔潜藏的范围，这一点……还请大人容许我先卖个关子。有些办法，说出来就不灵了。但大人可以凭借我方才所说的大致方向来做个判断。” 封如宗眯眼问道：“判断什么？” 苏清和笑容微敛，认真道：“判断这个方向是否可行，判断……您要不要使用这个办法去试一试！” 封如宗再次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苏清和不清楚封如宗在想什么。 所以面对着封如宗的沉默，他也只能以沉默相对。 不过他相信自己是能说服封如宗的，尽管暂时拿出来的这个说法，其实并不太具备说服力。 可他昨晚在‘炼妖壶’内苦修之余，仔细的在脑海中将自身当前的处境、以及目前知晓的所有信息都归拢分析了一遍后发现，除了依靠他以外，封如宗暂时并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来应对这件案子。 如果封如宗本身已经想到了破案思路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搞得这么麻烦。 居然还要用欺骗的方式，将希望寄托在他这个所谓患了离魂症的内应身上。 总之，至少目前来看，封如宗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的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 因为不止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事实上，留给封如宗的时间也不多了。 果然，事态的发展没有让苏清和失望。 沉默了片刻，封如宗终于开口问道：“你需要我给予你怎样的支持？” 苏清和心下一喜，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说道：“大人，请您直接出面联络城主府，让城主府将九坊各自专门负责民生和税收的干吏全部调到咱们分部来，记得带好所有相关的卷宗。 同时还有城主府麾下所有能够调派的修士，再加上咱们分部的所有伏妖士，这些也都要专调专听，随时等候派遣！当然，对于他们的调动，要由您来负责，我只提供建议，您来决定。” 封如宗是个相当果断的人，既然做出了决定，便不会再犹豫。 听完了苏清和提出的要求，确定案件的调查主动权并不会因此而旁落后，立刻沉声答应道：“没问题，我这就去一趟城主府，你在分部安心等着就行。中午之前，你要的人便都会到分部来报道。放心大胆的去做，不用怕闹出乱子，如果出了问题，我替你扛着！” 说完，封如宗从座椅上站起身来，拍了拍同样起身的苏清和的肩膀，一脸郑重与严肃交织的表情，看着仿佛像是在托孤一般。 苏清和用力的点了点头，脸上则适时的浮现起了感动的神色。 每一个人其实都是天生的演员，因为人类是一种习惯于戴着面具生活、将真实自我藏于心底的动物。 但大部分人没办法将这种基因里自带的天赋技能发挥出来，原因很简单，没有被逼到份上而已。 可眼下的苏清和，已经被逼到份上了…… 第22章 大案牍术 随着封如宗离开了分部衙门，苏清和便在李克愚的陪同下，安静的前往了衙门的正堂之中等候。 东武城分部的衙门正堂并不是用来审案的。 毕竟，牵扯到了妖魔的案子，根本不需要有任何开堂问审的过程。 每一只妖魔都该死，这是大周百姓最平凡、最朴素的认知。 所以这个正堂和官府衙门的正堂职能完全不同，一般是封如宗用来办公的地方。 镇妖司在大周境内的地位非常特殊。 上到神都镇妖使司，下到四级县城里的镇妖司最低级别分部，尽管都只是和当值官府平级，可一旦牵扯到了跟妖魔有关的案子，那么各级镇妖司便都有权力直接要求同级衙门予以全方位、无条件的配合。 因此大周境内有镇妖司见官大一级的说法。 李克愚其实对于苏清和接下来到底想要做什么非常好奇。 但苏清和方才特意让他回避，此刻也没有任何打算进行解释的迹象，再加上封如宗表现出来的态度，明显是已经采纳了苏清和提出的建议，以至于李克愚再怎么好奇，眼下都不适合主动开口询问。 于是两人坐在正堂下首处的椅子上，一言不发的保持着沉默。 相比于李克愚心痒难耐的沉默，苏清和的沉默却是气定神闲。 对他来讲，最关键的一步其实已经成功了。 只要封如宗愿意以镇妖使的身份出面，将东武城全部的官方力量调动起来，那么他接下来自然可以想办法从中制造混乱，然后趁乱寻找到逃跑的机会！ 用来说服封如宗的那些话，是基于他前一世里看过的一部电视剧的内容，进行了一番本土化的处理后，勉强编造出来的。 那部电视剧叫《长安十二时辰》，而其中给了他灵感、让他以拿来主义的方式对封如宗进行忽悠的办法，叫‘大案牍术’！ 当然，电视剧是基于小说改编的，苏清和很清楚，里面提到的所谓‘大案牍术’，在历史上其实并未真实存在过。 但客观公正的讲，尽管那只是小说编造出来的东西，可‘大案牍术’的底层逻辑却没什么问题。 简单来说，‘大案牍术’就相当于是古代版的大数据分析！ 因为官府会在官方的卷宗档案上记录大量的、繁琐的信息。 诸如重要事件、人口、土地、税收、军事、司法等等等等，再加上户籍制度下的定期普查，人口数量，家庭成员、职业、财产，用以征税和兵役分配。 所有这些方方面面的信息统合在一起，按照类别和时间进行归档，以目录、标签的方式来快速定位所需卷宗。 只要有熟练的书吏辅助进行检索，那么实现一种简化的、粗糙的低配版人工大数据系统，是完全可行的。 不过纯靠人工的方式来推动这种大数据分析，无论是数据分析速度、数据整合规模还是数据计算的精确度，相比于计算机都会有鸿沟一般的差距。 再加上苏清和在前一世里根本没有丝毫进行大数据统合分析的经验，因此可以预见的是，‘大案牍术’恐怕很难发挥出真正的作用。 然而他不在乎！ 他真正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找出潜藏在东武城内的妖魔。 他唯一需要做的，是让一切看起来都像那么回事，让封如宗对他提出来的这个办法产生期待的情绪。 而后续要如何调动镇妖司分部和东武城官府的修士……这一点苏清和的想法也不复杂。 等拿到了全部的数据卷宗后，从中找出一些数据上存在的问题，再以此为借口，进行人员的派遣就可以了。 至于说数据会不会有问题？ 苏清和相信，一定会有问题的。 哪怕在他前一世里，那个电子信息化的时代，大部分的数据记录都在逐步朝着全国联网的状态迈进，依旧避免不了各种各样的数据作假，更何况还是当前这样一个信息闭塞的时代了。 即便这个时代有妖魔邪崇、有神仙手段，基本的社会运转逻辑总不可能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想要干好一件事情或许很难，可想要破坏一件事情、从一件事情里面挑毛病，那真的是太简单了…… 苏清和如是想着。 并没有等太久，赶在中午之前，封如宗果然带着一堆人回到了分部衙门的正堂。 这些人起码得有三十多号，同时还有一大群低眉顺目的脚夫，各自挑着装卷宗的箱子，瑟瑟缩缩的躲在后面。 在封如宗的安排下，这些脚夫迅速将一口口箱子以‘坊’为单位，分别摆放到了正堂之中。 全部忙完，拿到了应得的赏钱，数十名脚夫不停的鞠着躬，在一名伏妖士的引领下、千恩万谢的转身离去。 明明是靠着卖力气光明正大的赚钱，可在这些脚夫的脸上却看不到丁点理直气壮的神色。 有的只是谦卑、恭顺，以及谨小慎微。 苏清和若有所思。 看来这个世界的底层百姓，活的比他前一世里的底层社畜们，要更没有人格和尊严。 “九坊所有负责民生和税收记录的书吏都在这里了，你需要的那些卷宗，也全都在这些箱子内存放着，接下来……就靠你了！” 封如宗看着苏清和，很是认真的说道。 此时的苏清和已经站起了身。 同样认真的朝着封如宗拱手行礼，接着满脸歉意的扭头同李克愚说道：“李哥，麻烦你继续回避。” 李克愚愣了下，心下则是多少生出了几分不满的情绪。 方才让他回避也就罢了，正所谓法不传六耳，他只当是有些话不方便让除了镇妖使封如宗以外的人听到。 但眼下这明显是要正式开始查案了，结果还让他回避？是不是有点过分？ 可惜……封如宗并没有在意他的心情。 随着苏清和再次表达了让他回避的态度后，封如宗便直接朝着他摆了摆手。 李克愚对此无可奈何，拱手应了一声后，不情不愿的离开了正堂。 只是相比于之前的好奇，又一次被要求回避的李克愚，心里面不由自主的蒙上了一层阴霾。 第23章 保证完成任务 “诸位，咱们时间紧迫，所以我尽量长话短说。” 看着李克愚走出了正堂，苏清和拍了拍手，将那些书吏的目光全都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后，沉声开口道。 实话讲，他现在有些紧张。 尽管目前这一切都属于计划内的局势展开，但他在前一世里毕竟只是个最普通的底层社畜。 一下子被三十多双眼睛盯着，很难不心慌。 可是没办法，为了活下去，他得逼着自己去拼命，逼着自己将这出戏演好，在异界他乡，完成破茧成蝶般的蜕变。 生死间有大恐惧。 有人在面临着死亡的威胁时，会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无比怯懦，仿佛提线木偶一样、失去所有思考的能力。 有人在面临着死亡的威胁时，会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异常愤怒，进而爆发出平日里永远不可能爆发出来的强大力量！ 苏清和大致上处于两者之间的状态，他既不怯懦也不愤怒，他只想好好的活着。 即便真的要死，起码别死的那么稀里糊涂…… 脑海中这些念头一闪而过，苏清和深吸了口气，面色平静的问道：“首先我想了解一下，你们带来的这些卷宗，是东武城过去多少年的民生和税收记录？” 这个问题一出，场间所有书吏的目光便直接转移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此人瞧着得有五六十岁的样子了，身形佝偻，脸上沟壑嶙峋，充满了岁月堆积的沧桑感。 一旁的封如宗适时开口介绍道：“这人叫邹立本，是在城主府当值的老吏，专门负责统合汇总九坊卷宗的。按照左城主的意思，所有关于东武城卷宗的问题，只要有此人在，就都能解决。” 苏清和赶忙躬身拱手表示明白，然后便也看向了老人。 老人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局促的意味，声音略显发颤的拱手道：“回大人的话，咱们大周对于官员的考核是三年一考，因此各项卷宗也都是以三年为期，每三年归档一次。 由于归档的卷宗都会被放到库房里封存起来，轻易不会擅动。因此这里带来的卷宗，只是尚未归档的。距离下一次考核还有半年，所以您眼前的卷宗，差不多是两年半的全部卷宗。” 区区两年半的卷宗……就这么多了？！ 苏清和颇感震惊。 下意识的扫了一眼用来存放卷宗的那些箱子后，迟疑道：“你们该不会是把所有的卷宗全都带来了吧？我只需要和肉类有关的税收以及民生卷宗。另外，记载重要事件以及人口的卷宗也留下，其他的卷宗并不需要。” “啊？” 老人呆了呆，本能的看向了封如宗。 封如宗干咳了声，开口解释道：“是我让他们全都带上的，想着或许你能用上。不过用不上也没关系，放这里就行，等案子查完，我一起还回去。” 苏清和苦笑道：“放这里实在是太占地方了，因为两年半的卷宗肯定不够，至少也得十年以上，才能从中找到一些规律吧？如果是每三年一归档的话，那便起码得再把之前九年的相关卷宗从库房里找出来了，不然很难看出什么端倪。” 听到苏清和竟然说出来这么一番话，场间所有的书吏便几乎全都忍不住哗然出声。 将已经封存的卷宗从库房里翻出来，并且还一翻就是三个归档期，这个工作量实在是太大了。 虽说依照着章程来看，在镇妖司有需要的情况下，他们得无条件进行配合，但如果要干的活过多的话，他们依旧是不愿意的。 而这种抗拒的情绪表现的非常鲜明，让苏清和紧皱起了眉头。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脸认真的看着封如宗。 想要让封如宗确信他真的有能耐揪出来隐藏在城里的妖魔，那就必须将这些准备工作做的足够繁琐和细致。 在流程上要求的环节步骤越多，需求的基础信息量越庞杂久远，看起来就越是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自然也就越有令人信服的气质。 包括之前让李克愚回避的做法，同样是为了这个目地！ 迎着苏清和的眼神，封如宗沉吟道：“必须要超过十年以上才行吗？” 苏清和无比确定的点头道：“其实越久越好，但考虑到咱们只有几天的工夫用来做调查，如果年限太过久远的话，可能会来不及整理，因此我才限定了十年。确实不能再少了，否则很难看清楚数据变化的趋势。” 封如宗想了想，开口道：“我其实依旧不太明白你到底想怎么做，可你既然如此有信心，那我当然会支持你。” 说完，封如宗看向了那位名叫邹立本的老吏，直接命令道：“三个归档期太短，给你们一个时辰，按照他的要求，将过去五个归档期里他所需要的卷宗，全都带过来。” 老吏惊愕道：“大人，一个时辰肯定不够啊，归档的卷宗全都被封存在库房里。想要调阅的话，得有上官的批文才行。光是那些批文，一个时辰就办不下来，更何况还要将卷宗全都带过来了。” 封如宗面无表情的冷声道：“镇妖司查案，谁敢有胆子拖延？本官不是在和你们商量！一个时辰之后，我要看到那些卷宗！如果有谁做不到，本官会以阻挠办案为由，将其锁拿下狱！” 随着封如宗的明确表态，原本的喧闹哗然之声瞬间全部消失。 书吏们一个个噤若寒蝉，然后便在邹立本的带领下，垂头丧气的顺着正堂大门鱼贯而出。 镇妖司的要求再怎么不合理，他们心里面再怎么不乐意，也必须全力以赴的去完成交代下来的任务。 否则若是耽误了办案，被去职查办、锁拿下狱，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等到正堂里为之一空，封如宗这才继续开口道：“希望你要求的那些卷宗真的能起到作用，否则若是案件最终还是没有实质的进展，我又如此的折腾东武城府衙，那么来自于上峰的压力，我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苏清和陷入了沉默。 少顷，他异常坚定的说道：“保证完成任务！” 第24章 破产版表格统计 ‘保证完成任务’是一种很模糊的说法。 完成什么任务？完成谁的任务？ 一个没有足够定语的句式，很容易因为每个人不同的认知方向和思维习惯，从而造成一些缺乏艺术美感的误会。 封如宗能够从苏清和的语气中察觉到那种发自肺腑的坚决。 于是他理所当然的认为，保证完成任务的指向，是破获郭府灭门案。 只有苏清和自己清楚，保证完成任务的指向，其实是寻找机会、成功逃离。 世界是由无数的巧合和误会所组成的。 尽管这些巧合和误会的背后，总是存在着许多看似毫不相干、实际上却充满了莫名联系的因果线。 可无数条因果线之间的纠缠，就像是一团团纷繁无序的乱麻，没人能将其中的逻辑关系理清。 因此大部分人会活的浑浑噩噩。 苏清和不想浑浑噩噩的活着。 他已经浑浑噩噩的来了，并且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来的。 既然如此，他就必须清楚的活着、好好的活着，如果能搞明白他是谁、他从哪里来、他又将到哪里去的终极哲学问题，便算是不虚此生、不枉他二世为人。 封如宗所提出的要求明显具有一种强大到足以令人窒息的力量。 一个时辰的限制就仿佛紧箍咒般，催促着那些干吏们疯狂的进入到了拼命的状态。 赶在即将超时的最后一刻前，三十多名书吏终于上气不接下气的重新回到了分部正堂里。 负责抬箱子的那些脚夫，则得到了比正常情况下起码要多出一倍的赏钱。 苏清和很满意，封如宗很满意，脚夫们也很满意，只有那些书吏们生无可恋、痛苦万分。 “很好，辛苦大家了。现在，请大家根据各自所属的‘坊’，将那些我所需要的卷宗以年为单位进行分类、并进行整理，我需要大家接下来能随时回答我询问的、任何跟数字有关的问题。” 苏清和说着，人已经坐到了正堂唯一的桌案后。 这张桌案是封如宗用来办公的，但封如宗对于苏清和的举动却没有任何意见，只是一言不发的站在了苏清和的身侧，平静的注视着苏清和的一举一动。 拿起了桌案上的毛笔，苏清和有些笨拙的研墨沾汁，于铺开的宣纸上，更加笨拙的绘制起了表格。 虽然前一世里没有用过毛笔，可基本的握笔手势苏清和还是知道的。 再加上有专门用来压住宣纸的长条形镇尺，因此苏清和直接将镇尺当直尺用，绘制出来的表格线条还算方正。 封如宗满脑门的问号，完全搞不懂苏清和这是在做什么。 一个简单的统计表格很快便绘制好，苏清和满意的呼出口气来，心想着要是能有一台电脑用、那该多好？ 摇了摇头，苏清和看向了邹立本，开口问道：“邹大叔，咱们整理出来的卷宗，最早是从哪一年开始的？” 邹立本被这个‘大叔’的称呼给吓到了。 很是惊慌失措的摆手道：“大人这真是折煞小人了，当不起、当不起，大人直接称呼小人的名字就好。至于说带来的所有这些卷宗，上面记录的内容，是从天授十二年到天授二十八年的，再加上今年神龙元年的大半年，总共十七年半。” 苏清和一边听着回答，一边开始在自己刚刚画出来的表格最上方第一行内，写起了从十二到二十八的这些数字。 当然，他写的是阿拉伯数字，因此站在他身后的封如宗看的满脸茫然。 写完了数字，苏清和又在表格前方的第一列里，顺次写下了九坊。 接着他便按照九坊的顺序，一个挨着一个的询问起来。 初步询问的内容很简单，每一年里各个坊内的实际人口数量、以及通过税收推断出来的各个坊内肉类售卖的总量。 有了这两个数据，苏清和又抽了一张宣纸出来当做草稿纸用。 在草稿纸上列了竖式，将肉类售卖的总量除以人口，得出一个粗糙的年人均肉类购买量，再把得出来的数据填写到表格之中。 苏清和知道，九坊提供的人口统计不可能准确，通过税收倒推的肉类售卖总量也肯定存在误差。 不过没关系，他需要的不是准确。 九坊的行政体制是一模一样的，那么如果存在问题的话，肯定也是普遍性的问题。 这意味着，即便九坊提供的数据只是纸面的数据、而并非真实的数据，可若仅仅用来比对九坊之间的数据变化，那结果依旧会具有相当可靠的参考性。 “天授十二年，第一坊在册户籍人口两万一千两百二十七人，全年肉类售卖总量一万零三百三十六斤，人均年购买肉类零点四八斤左右。第二坊在册户籍人口一万九千七百五十四人，全年……” 听着那些书吏以坊为单位，顺序报出一个个自己所需要的数字，苏清和不停的在草稿纸上进行着演算，再将演算出来的结果填进表格。 这个过程颇为枯燥，偏偏站在苏清和身后的封如宗却看的聚精会神！ 他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完全搞不懂苏清和在做什么。 然而随着那些书吏报出来了一个个数字，同时苏清和又迅速在纸上写下了一个个看起来无比怪异的符号，他却渐渐明白过来，这些他此前从未见过的符号，似乎能够和书吏们报出来的那些数字对应上！ 尤其是当几个数字出现的频率比较高后，封如宗已经勉强能够将这几个数字和代表它们的怪异符号联系在一起了。 然后封如宗就颇为震惊的发现，用这种怪异的符号去代表数字，再将符号填写到那些框框里后，呈现出来的效果，着实称得上是一目了然！ 相比于大周过往对于各种数字和账目的记录方式，眼下这种奇特符号和条条框框之间的组合，显得无比简单、干净、直接！ 可奇怪之处在于，一个郭府的下人，是如何学会这种奇妙之法的？ 想到这里，封如宗眯起了眼睛。 看向苏清和后脑勺的目光，则一下子变得幽深起来。 第25章 灯下黑 无论是人还是妖魔，都不可能生而知之，这是非常简单的道理。 除了吃、喝、拉、撒、睡以及繁殖这些生理本能外，所有和‘知识’有关的东西，都需要通过‘学习’去获得，这同样是非常简单的道理。 或许有一些人中龙凤，能够凭借着自身的大智慧以及大毅力创造出全新的东西，可那些创造却绝对不会是凭空幻想。 一切创造，都要建立在固有‘知识’的基础上进行，因此‘知识’的发展，总是和‘传承’的概念相关。 封如宗感到奇怪的地方正在于此。 虽然是第一次看到这些奇特的符号，但封如宗依旧能够从符号的简洁有力上做出清晰的判断。 这些符号之间的关系和用来表达的方式已经非常完善了！肯定不是刚刚被创造出来的。 如果是刚刚被创造出来的新东西，那必然无比粗糙、必然存在着许许多多的缺点和问题。 然而眼前的这些符号，看起来却是那样完整！ 所以……谁教他的？ 苏清和并不清楚封如宗此时的困惑。 当然，即便知道了他也不会在乎，因为他本来就是故意的。 认认真真的将过去十七年里、九坊人均肉类的购买量统计完，苏清和没有理会刚刚过去了大半年的神龙元年。 而是仔细的盯着自己画出来的这个表格看了看。 九坊的人均肉类购买量都差不多，最少的是第八坊，过去十七年间，人均肉类购买量始终在零点三斤左右。 最多的是第五坊，过去十七年的人均肉类购买量呈现着波动上升的趋势，从天授十二年的人均零点四三斤，一路上涨到了天授二十八年、也就是去年的零点七三斤。 至于其他的七个坊，该数字则全部处于零点四斤到零点五斤之间，并且在过去的十七年里，几乎没什么变化…… 其实没有变化才是正常的。 样本足够大的情况下，除非生产结构以及生产方式有了根本性的进步，否则在社会生产力以及社会分配机制没有任何变化的背景下，底层百姓的生活水平当然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于是当其他的八个坊都遵循着这个规律，对肉类的消费保持相当平稳的曲线时，第五坊的波动上升趋势，看起来就相当显眼了。 这第五坊，正是镇妖司东武城分部所在的坊，也是东武城的城主府所在的坊，那个李克愚嘴里最干净的坊！ 苏清和不清楚第五坊的人均肉类购买量为什么会上升，他也不在乎这种上升的曲线和妖魔有没有关系。 他甚至都没有想到，数据的整合分析才刚刚开始进行第一步而已，竟然就能发现一定程度的异常。 这比他最初的预想要容易了许多、顺利了许多，让他忽然间意识到，社会层面的落后往往是全方位的落后。 而很多时候，哪怕只是理念和方法的进步，都有可能带来降维打击般的惊人效果！ “第五坊位于城中心，是城主府所在的地方，居住了城内最多的商贾和官吏。这里买的肉比其他几个坊多，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封如宗，忽然开口说道。 苏清和愣了下，旋即回头一脸惊讶的看着封如宗问道：“大人，您能看懂我写了什么？” 封如宗很是云淡风轻的‘嗯’了一声，然后便伸手指向了那张草稿纸。 接着说道：“你在这上面的画的东西，我大部分是看不懂的。不过你在旁边的框框里画的那些符号，通过和他们方才念的那些数字进行比对，理解起来却并不困难。 尽管我不清楚你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些东西，但我必须承认的是，你所使用的这些符号很有意思，如果能教给其他人使用的话，应该会在很多事情上都可以提供帮助。” 苏清和闻言，脸上浮现起了羞赧的笑容，略显矜持的说道：“这些符号看起来简单，可实际上想要熟练应用的话，牵扯到的规则却相当复杂，起码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让其他人学会的。 眼下破案的事情过于紧急，我实在是没精力去教别人。还是等案子破了以后，我再抽空给想学的人讲解这些符号和相关的应用规则吧。毕竟，日子还长着呢，不用急于这么一时半刻。” 这当然是画饼，通过这样的做法，没准可以更进一步的降低封如宗的戒备之心。 甭管有用没用，反正试试又不花钱。 封如宗可能血赚，但他永远不亏！ 这些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苏清和继续说道：“大人，九坊的在册户籍人口全都在一万九千人到两万一千人之间，上下浮动并不大，就算是第五坊也不例外。这说明在第五坊居住的商贾和官吏，数量或许比其他八坊的每一坊都多，却终究多的有限。 起码在上万人规模的数量统计中，一点都不显眼。而第五坊在天授二十八年、也就是去年的人均肉类购买量，却比排名第二的坊多出了零点二三斤。再加上第五坊户籍人口两万零九百三十一人，所以多出来的真实肉量，达到了四千八百斤之巨。” 说到这里，苏清和故意停顿了下。 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封如宗，很是认真的问道：“大人，您真的认为，比百姓们多吃的这将近五千斤肉，都是那些商贾和官吏们吃的吗？ 要知道，肉的售卖量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可各坊的人口，我只用了在册户籍人口。那些不入户籍的贱民，我并没有把他们计算在内。 而贱民们平均下来，每个坊都得有一万三四千人的样子，他们同样会吃一点肉。这意味着，年人均半斤的吃肉量，事实上依旧是高估。 可高估的吃肉量，已经是其他八坊内涵盖了商贾和官吏后的结果。第五坊的真实吃肉量却能比其他坊直接高出差不多五成，这……合理吗？” 封如宗迟疑道：“咱们分部衙门也在第五坊，若真有妖魔潜藏在城内的话，第五坊对于妖魔来说，应该是最危险的地方才对。” 苏清和沉声道：“大人，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灯下黑，就是这个道理！” 第26章 敲骨吸髓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封如宗双目微凝，心跳没来由的快了几分。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可他不得不承认的是，这说法似乎……很有道理？ 眼看着封如宗的脸上浮现起了明显的意动之色，苏清和立刻趁热打铁道：“大人，有着边境‘结界’的存在，能够成功潜入咱们大周境内的妖魔，肯定是极少的。 而这极少数成功潜入咱们大周境内的妖魔，平日里还需要小心翼翼的隐蔽行踪，这就注定了它们除非是有重要的任务必须去执行，否则不太可能轻离潜伏的区域。 再加上咱们大周幅员辽阔，下辖三十六郡、大小城池三千余座，从重要性的角度去考虑，东武城不管怎么看，都至多只是比那些四级的县城要受重视一些罢了。 无论神都还是郡城，乃至于几乎所有的其他三级城池，对于妖魔来讲，其实都比东武城更值得关注。更何况这里还是大后方，和前线隔着起码十万八千里远呢。” 封如宗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苏清和拱手道：“大人，我想说的是，如果真有妖魔潜伏在咱们东武城，那潜伏的妖魔数量也绝对不会多！甚至我很怀疑，之前将郭府灭门后又突兀失踪的那五只妖魔，或许根本就是从其他城池里抽调出来的。 毕竟，若是单单咱们东武城内就能有超过五只以上的妖魔潜伏，整个大周又该有多少妖魔潜伏其中？咱们镇妖司又不是吃干饭的，再怎么办事不利，也不至于让这么多的妖魔悄然潜伏，却对此毫无所觉吧？ 既然潜伏的妖魔数量极少，那肯定得放到最重要的地方。东武城内，还有什么地方，能比城主府和咱们镇妖司分部更重要？所以妖魔选择潜伏在第五坊内，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封如宗没有直接表态，而是盯着苏清和画出来的那个粗糙的表格，陷入了沉思之中。 苏清和也不再多说，任由封如宗站在那里思考，自己则是来到了邹立本的身旁，接着便让邹立本将记录着户籍人口情况的卷宗拿给他看。 大周对于户籍人口的统计要每三年才会进行一次。 每一次统计的耗时都比较长，再加上不少人为了逃避人头税以及被官府强制摊派的兵役劳役、会想方设法的进行瞒报，因此各个城池的户籍人口统计，相比于实际户籍人口数量来说，基本都要少上许多。 过去的十七年间，东武城的户籍人口统计卷宗共有五份。 由于神龙元年的这一份目前正在统计的过程当中，尚未得出最终的结果，所以第六份卷宗还没有被整理出来。 苏清和让邹立本拿给他看的，是天授二十六年正式成册的卷宗。 九坊各自的卷宗记录，最后会在城主府内被统合到一起，因此城主府的卷宗里记录了整座东武城的汇总情况和各坊的总数。 但如果想要查找具体到每一条街的统计数据，那就只能单独去翻看九坊的卷宗才行了。 一页页竖写的繁体字呈现在眼前，用自右向左的顺序翻看，导致苏清和看的无比头疼。 他当然能看得懂，可他看不习惯，以至于阅读的效率相当低下。 不过只是看了一会儿，苏清和就惊讶的发现，原来官府的这份卷宗里，不仅仅统计了户籍在册的人口，不入户籍的贱民同样也被记录在案！ 并且对这些贱民的统计甚至要比户籍人口的统计更加细致！ 比如倡优里娼妓几何、优伶几何，各自处于年岁区间者几何。 再比如惰民里的吹鼓手、皮影匠人、剃头师傅、说书先生等等各有多少、是否婚娶、育有多少子女。 居然连乞丐都被编为了丐户，统计在惰民之中。 其余伴当、世仆等被归于贱民的统计，皆是如此。 “邹大叔，咱们官府对于贱民的记录，为何这般详细？看着似乎比其他士、农、工、商等四民都要详细不少？” 苏清和扬了扬手中的卷宗，好奇的开口问道。 邹立本明显对于苏清和这个‘大叔’的称呼很是承受不住，同时也对苏清和的问题颇为疑惑不解。 因为在他看来，这种事情人所共知、何须多问？ 不过大人们自有大人们的想法，他不敢揣度，于是稍稍愣了下后，便赶忙颤声解释道：“回大人的话，贱民不允许和其余四民通婚，也不允许读书识字、从事商业、做官、购置土地，一日为贱民，终身为贱民，父为贱民，子孙后代均为贱民，是以要严格管控。” 苏清和不由面露愕然之色。 这听着怎么跟种姓制度似的？ 皱了皱眉，开口继续问道：“那他们需要缴税吗？” 邹立本拱手道：“需要的，城外的农户主要缴纳田税，城内的商户和工户则主要缴纳商税和工税，至于贱民，一般会按照人头缴纳丁税。 因为贱民们从事的都是贱业，除了世仆和伴当这种生活相对稳定的贱业以外，其余贱业的月入并不固定，所以他们只能根据人头来缴税。” 苏清和想了想，疑惑道：“乞丐也属于贱民，难道乞丐都要缴税吗？” 邹立本理所当然的点头道：“肯定要缴税啊。就算当乞丐，那也是在咱们大周的土地上乞讨。只要是在大周的土地上乞讨，为大周缴税就是应该承担的责任！每个人都必须为了对抗妖魔而贡献自己的力量，乞丐同样如此！” 嘶…… 苏清和忍不住在心里倒吸了口凉气。 侯桂芬，你是个狠人啊！ 这到底是真的为了对抗妖魔，还是纯粹借对抗妖魔之名、行敲骨吸髓之实？ 正当苏清和倍感震惊的时候，已经沉思了好半晌的封如宗忽然开口道：“清和，如果要针对第五坊进行调查的话，你觉得先从何处着手为好？第五坊还是太大了，哪怕把府衙以及咱们分部所有修士全都调动起来，人手依旧是不够的。” 第27章 寻找疑点 根据地方志的记载，东武城是一座长宽各二十里的方正城池。 四条笔直的主干道，呈‘井’字形，将东武城内下辖九坊的面积划分的几乎完全相等。 苏清和这些日子里对于大周已经有了比较笼统的了解，知道大周的‘里’，在长度上大概等于五百米左右。 所以东武城长宽各十公里，占地面积一百平方公里。 而城内九坊的面积，通过简单的计算就可以得知，是十一平方公里多一点。 第五坊位于‘井’字中间，被四条主干道包围，也是九坊中唯一和四条主干道全部相邻的坊。 由于城主府、巡检司、教谕司、提刑按察使司、镇妖司东武城分部等重要的衙门都位于第五坊内，因此相比于其他八坊，第五坊不管是区域规划、还是街巷交错情况都要复杂的多。 这无疑极大的增加了围捕妖魔的难度。 “大人，敢问咱们分部加上府衙，一共拥有多少名可供调遣的修士。” 苏清和朝着封如宗拱了拱手，开口问道。 封如宗的脸上浮现起了犹豫的神色。 不过这种犹豫的神色仅仅只持续了刹那就消失无踪。 眯了眯眼，封如宗沉声回答道：“每一座坊正司里都有五名修士，九坊便是四十五名修士，城主府里则有十五名修士，再加上咱们分部的四十名修士，满打满算便是一百名。 不过东武城下辖的三座县城里，各还有十二名修士，也就是说，若将县城也抽调一空的话，至多便能有一百三十六名修士可供调遣。这一百三十六名修士，并不包括我在内。” 苏清和想了想，摇头道：“县城的修士就没有抽调的必要了，咱们没那么多工夫去等着县城的修士到位。一共只剩下几天而已，今日便得确认一个大致的范围，然后从明天开始，正式撒网！” 说到这里，苏清和又同邹立本要来了东武城的平面图。 所谓的平面图，其实就是东武城图。 图中详细标识了城内的山、水、城、池、门、楼、沟、渠、亭、台、官署、兵寨、道路、桥梁等。 虽然在苏清和看来，整张图的绘制水平比较粗糙，但勉强够用。 盯着平面图看了一会儿，苏清和将目光聚焦在了第五坊的区域。 思考片刻，并未开口，而是抬头让邹立本将城内记载重要事件的卷宗，以及各个坊内和贱民有关的卷宗取了过来。 这次他没让书吏们帮着去查数据，完全是亲力亲为的自行翻阅起来。 突然间被晾到了一边的书吏们也乐得清闲。 尽管不敢发出声音，可至少不用全神贯注的听候差遣，这着实让他们放松了不少。 苏清和并不是有自虐倾向，喜欢一个人受累。 选择独自翻阅的原因，完全是出于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理由。 方才通过绘制表格和使用阿拉伯数字进行计算的方式，他已经成功的镇住了封如宗、并让封如宗彻底相信了他。 眼下继续翻阅卷宗的真实目地，自然是为了尽可能多的探知对他有用的信息，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存在问题的数据，能借之牵扯到妖魔身上。 东武城只是一座小城。 小城的好处是，需要记载的重要事件不多。坏处是，这些不多的重要事件，无论怎么看，似乎都和‘重要’两个字无关。 比如上面会记载每年的八月底，清河崔氏都要派人回到东武城来，雇佣城内最出名的戏班子去清河郡城，为崔氏每年固定在九月份举行的族庆进行表演。 以这样的方式来表明崔氏不忘本的态度。 卷宗上记载的文字对于崔氏这样的行为大加赞赏，可同时却又暗戳戳的刻意强调，崔氏每次派来东武城雇佣戏班子的人，都不是直系血脉。 也不知道负责记录卷宗的人，究竟存的是什么心思。 再比如由于可记载的重要事件太少，卷宗里甚至会记录上一些比较有代表性的案件。 这些案件有的早就告破，有的则仍然属于悬案。 其中时间跨度最久的一桩悬案，从这批卷宗中最早的天授十二年开始便有记载。 并且按照记载的内容来看，天授十二年也不是悬案真正的起点！ 至于悬案的内容，则和第五坊的乞丐接连失踪有关。 根据卷宗内容的描述，第五坊的乞丐经常会有失踪的情况发生，以至于第五坊的丐户数量，远不如其余八坊。 正常情况下，其余八坊的丐户，常年维持在两百到三百人之间，这是乞丐加上流民数量的总和。 然而第五坊内的丐户数量，从天授十二年到天授二十八年之间，始终没有达到过三位数！ 可惜的是，卷宗里记录的信息并没有详细到‘人’，丐户仅仅只有数量的记载，却没有具体的姓名、年龄、体貌特征等个人信息的描述。 这导致苏清和没办法通过翻阅卷宗的方式，搞清楚第五坊乞丐的流通性，以及每一名乞丐在第五坊的平均存活年限。 第五坊的乞丐和流民一定是在不断涌入的。 因为这里的乞丐和流民数量最少，竞争自然不激烈，再加上商贾和官吏比较多，光是每一户府里日常倒掉的泔水、都能养活许多乞丐和流民。 如此情况下，城内的乞丐和流民四处乞讨，总会有那么几个比较机灵的，能发现第五坊更好活。 但在这样的数量补充下，第五坊的丐户仍然无法破百，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苏清和认为他都有足够的理由、说服封如宗相信，是有妖魔作祟，潜伏于第五坊中，捕食乞丐和流民！ “有什么发现吗？” 正当苏清和兀自思考的时候，封如宗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 神思尽收，苏清和一脸淡然的拿起卷宗，将记载着第五坊乞丐失踪案的那两页内容，呈到了封如宗的眼前。 同时缓声开口道：“大人，确实有一些发现，我觉得……这件案子恐怕没有记载的那么简单！” 第28章 贫者自贱 在很多大周百姓的眼里，‘贱民’并不能算是‘人’。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被贬为‘贱民’，也无论被贬为‘贱民’之前有着多么高贵的身份，只要成为了‘贱民’，那就意味着除非发生了极特殊的情况，否则永世难以翻身。 他们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都要操持着最卑贱的营生以艰难求存。 他们行走在路上，遇到‘士、农、工、商’四民必须主动让道，甚至不能让自己的影子落到其他四民的身上。 他们只能住在城池里最肮脏、最破败的地方，除了世仆和伴当以外，其他‘贱民’甚至不被允许跟平民一起生活。 可即便已经处于社会的最底层，‘贱民’群体的内部也依旧有着清晰的阶层差异存在！ 其中世仆和伴当的地位是最高的，倡优次之，最次则是惰民。 而惰民操持百业，各行各业的地位又有不同。 每个行业之间哪个地位稍高，哪个地位稍低，这基本上只有‘贱民’自己才能分得清楚。 对于‘士、农、工、商’来说，‘贱民’就只是‘贱民’而已，他们被统一冠以‘贱民’的称呼，无分高下，同样的污秽与肮脏。 但对于‘贱民’自身来说，彼此的互相歧视与地位差异，却是他们能借之聊以自慰的极少数精神粮食之一。 所以‘贱民’内部对于某些规矩的看重，反而更甚于其他‘四民’。 可有一点，却是‘士、农、工、商’四民与‘贱民’群体所公认的，那就是丐户属于‘贱民’群体的最底层！ 哪怕在‘贱民’之中，乞丐和流民也是最卑贱的存在，没有之一！ 这样的认知导致和乞丐以及流民有关的案件，从来都不会受到真正的重视。 丐户只统计数量，这是为了便于在需要的时候进行征税。 而丐户的统计没有任何个人信息，这是因为官府并不认为丐户是‘人’…… 既然不是‘人’，当然就不会被像‘人’一样去对待。 官府根本懒得理会第五坊内常年有丐户失踪的问题，民不举则官不究，在差人们看来，有这个工夫去调查丐户失踪的小事，还不如多逛几趟窑子，找相好的窑姐聊聊人生。 至于这样一件小事为什么会被当成重要事件，记录在卷宗之中。 一是因为案子持续的时间跨度很长，二是因为东武城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值得记载。 丐户再怎么地位低下，终究偶尔也会牵扯到税收。 如果碰到了必须从丐户身上扣泥收税的极端情况，那么有这样的卷宗记录在，便起码可以将税收不利的问题推脱一二。 想要当一个真正合格的官员，别的本事会不会其实无所谓，但欺下媚上、推诿扯皮、揽功争权等等等等，这些却属于必备技能。 “你的意思是，第五坊的乞丐之所以会经常失踪，很可能跟妖魔有关？是藏身于第五坊的妖魔、经年不断地捕食，这才造成了失踪案件的持续发生？” 听完了苏清和的分析，封如宗一边翻看着手中的卷宗内容，一边开口问道。 “没错！” 苏清和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大人，我方才仔细的想了一下，第五坊比排名第二的坊在年真实食肉量上，大概多出了四千八百斤。这个数目乍一听是不小，可实际上平均到每一天里，却大概只是多了十三斤左右的食肉量而已。 用普通百姓去计算的话，这大概是一万人平均一天的食肉量，看起来很多，但问题是，普通百姓几乎不吃肉，而妖魔却几乎只吃肉！多的十三斤肉，还有一部分是第五坊的商贾和官吏消耗的，那真正被妖魔吃掉的肉，能有多少？ 如果咱们东武城真的有妖魔潜伏，总不能就孤零零的潜伏一只吧？是不是起码得有个三四只妖魔互相以不同的身份进行照应和彼此掩护，这样才能更好的完成潜伏任务？可买的肉若是太多的话，又容易暴露，所以……” 说到这里，苏清和故意做了个留白处理，以引导封如宗按照他陈述的这个方向去顺势进行结尾的考量。 严格来讲，他的这番话里是有不少漏洞存在的。 若是遵从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逻辑，那应该针对他提出的方向先进行秘密调查，寻找符合猜测的事实证据，然后再制定相应的行动计划。 可麻烦之处在于，他们眼下的时间过于紧张！ 来自于案件本身和案件背后清河崔氏所代表的巨大压力，势必会对封如宗的判断产生影响。 只要封如宗在压力的影响下渴望尽快破案，那就有极大的概率被牵着鼻子走，这和一个人是否愚蠢无关。 果然，封如宗的反应没有让苏清和失望。 沉吟了片刻后，封如宗便眯着眼睛开口道：“你打算怎么做？需要我这边给予你什么样的支持？” 苏清和拱手道：“大人，您目前给予的支持已经非常多了，接下来我仍然需要通过翻看卷宗上记录的那些内容，从中寻找到一些表面上看似正常、实际却隐含着问题的条目。 只要不断的抽丝剥茧，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得到想要的结果！努力去排除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都一定是真相！到时候，只要大人信任我就够了。” “努力去排除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都一定是真相？这句话说的……很好！” 封如宗看向苏清和的眼神稍显复杂。 似乎有欣赏的意味藏在其中，然而那欣赏的意味里却又隐含了几分遗憾。 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有些问题，封如宗赶忙收敛心神。 拍了拍手，开口同场间所有人说道：“时辰不早了，大家先去吃晚饭吧，祭了五脏庙之后再继续忙案子。接下来的几天就要辛苦大家了，只要大家这几天能全力协助清和破案，那本官跟大家保证，事后一定会给大家备上一份丰厚的赏银！” 第29章 歪打正着? 城主府以及九坊的书吏是被封如宗喊来帮忙的。 所以到了饭点，自然要由分部衙门的公厨来管饭。 不同衙门的公厨所提供的餐食也各不相同。 一般情况下，镇妖司自上而下、从神都到地方，都要比同级衙门的伙食更好。 因此对于被调派到镇妖司分部协查案子的书吏们来说，偶尔的抽调并不是坏事。 这年头，只有主官们能吃的脑满肠肥，那些负责实际事务工作的吏员们，大多日子过的非常清苦。 除了极少数手中掌握着一定权力、能时不时捞到外水的污吏们手头还算宽裕以外，其余小吏的肚子里也是没什么油水的。 在这种能吃到肉就算是改善伙食的情况下，可以在镇妖司分部衙门的公厨里蹭上几顿饭，对于被抽调帮忙的书吏们来说，无论如何都称得上是一大幸事。 由于一下子多了三十余名书吏用餐，导致分部衙门的公厨骤然间显得颇为拥挤。 苏清和跟李克愚打好了饭后四下看了看，发现只有一张八仙桌还空着两个位置。 那张八仙桌坐着宋钰和另外一名分部的伏妖士。 书吏们打好饭后，眼见公厨里没有位置坐了，便纷纷端着饭碗离开了公厨，一个挨着一个的蹲在公厨外的屋檐下吃饭。 他们没有官身，和镇妖司的伏妖士们在身份地位上的差距极大，自然不敢平白的凑上去讨没趣。 “只有宋郎中和绍鹏的那张桌子还空了两个位置，咱们过去坐吧。反正两人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想单独相处也不差这么一会儿。” 李克愚说话的同时，已经端着饭碗走了过去。 苏清和跟在李克愚的身后，施施然的坐到了宋钰的身旁。 因为八仙桌一共只有四个面，而宋钰和向绍鹏是相对而坐的，因此留下的两个位置都会和宋钰以及向绍鹏比邻。 看到李克愚和苏清和坐了下来，宋钰保持着一贯的冷淡，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倒是向绍鹏主动打了招呼，接着便同李克愚问道：“怎么样，克愚？有新的进展吗？大人突然间调来这么多书吏是想要做什么？” 李克愚耸了耸肩，用下巴点了下苏清和，开口道：“你问错人了，清和跟大人商量破案之法时，要求我回避。所以我眼下知道的情况其实跟你差不多。你如果真的好奇，直接问清和就好。” “要求你回避？” 向绍鹏一脸意外，好奇的扭头看向了苏清和。 苏清和干咳了声，解释道：“倒不是防着李哥，主要是临时想到的法子究竟能不能真的有用，我也不确定。因此要先跟大人商量，等得到大人认同后再讲。免得一切都处于未知的时候，让大家空欢喜一场。” 向绍鹏对于苏清和的解释不感兴趣，径直兀自追问道：“也就是说，你果然想到法子了？有用吗？是否找到案子的新线索了？” 苏清和想了想，觉得目前泄露一部分情况，应该对他的计划有利。 于是边吃边说道：“具体是什么办法，这个一句、两句的讲不清楚，总之和潜伏在城内的妖魔有关。” 听到这里，李克愚身子一紧，脸上则浮现起了疑惑之色，开口问道：“城内……还有妖魔潜伏？” 苏清和点头道：“应该是有的，起码根据目前查到的情况来看，将郭府灭门的那几只妖魔，并不是参与到灭门案妖魔的全部，肯定还有其他妖魔在郭府外进行接应！ 并且按照眼下所知的线索进行推断，负责接应的妖魔绝对不是临时潜入咱们东武城的，而是已经在咱们东武城内潜伏了起码十年以上，因此潜伏的妖魔，才是关键！ 我们目前正在努力确定妖魔潜伏的具体位置，一旦能够将妖魔的藏身之处从城里找出来，那便可以立刻展开行动！请放心，至多明后天，便是你们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听着苏清和说完，李克愚的双眼不由稍稍瞪大了些。 然而宋钰和向绍鹏的注意力此刻全都集中在苏清和的身上，倒是并未注意到李克愚的异常。 “你是如何确认这一点的？” 向绍鹏皱眉问道。 他有些无法理解。 眼前这苏清和不应该只是个被妖魔魅惑的内应吗？ 估计是因为遭受到的魅惑之力过于强大，以至于脑袋坏掉了，这才患上了离魂之症。 可无论怎么想，一个被魅惑的内应，都不可能知晓妖魔那边的隐秘。 那这苏清和为何能得出‘城内仍有妖魔潜伏’的结论？ “我确认这一点的过程颇为复杂，解释起来会很困难，这里就不多说了。总之，大人那边已经认可了我的判断，我们不但确认城里仍有妖魔潜伏，同时还确认妖魔就潜伏于咱们分部衙门所在的第五坊内！” 苏清和斩钉截铁的说道。 他的态度必须足够坚定，这样其他人对他的判断才会更加信服！ 向绍鹏和宋钰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李克愚却是身体微僵。 不过到底潜伏经验极为丰富，迅速便恢复如常，沉吟道：“第五坊的范围还是太大了，有更精准的位置吗？” 苏清和摇头道：“暂时还没有，但我相信很快就能找出来。凡有所过，必留痕迹！妖魔在咱们东武城内住了这么多年，不可能真正的悄无声息。我们以往缺少的，只是发现那些蛛丝马迹的眼睛！” 李克愚心下稍安，点头道：“那你多加努力吧，别让大人失望。一会儿吃过了饭，是先回官舍休息，还是继续去正堂上值？” 苏清和无奈道：“肯定是去正堂继续上值啊，今晚应该不会休息了，点灯熬油、彻夜奋战，希望能尽快把藏在城里的妖魔全都揪出来吧。” 李克愚思考了片刻，开口道：“我进正堂内陪着你。你身体有恙，太过劳累的话我会不放心。既然已经有了方向，大人也认同了这个方向，那我就不需要再继续回避了吧？” 苏清和没有多想，直接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30章 终极三问 晚饭吃的李克愚味同嚼蜡。 向绍鹏和宋钰则是若有所思。 苏清和反倒成了满桌胃口最好的那一个。 一份饭吃完都没够，又去再要了第二份端回来吃。 虽然四人心思各异，可他的目标却是最为明确的。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天他就要开始执行逃跑计划了。 逃跑之前尽量多吃些东西，肚子便能支撑的更久一点，反正是白嫖的饭，怎么吃都不亏！ 看到苏清和很快便将第二份饭也吃的差不多了，宋钰脸上的冷淡表情终于出现了变化。 面露迟疑之色的开口道：“你吃这么多，是真的想瘦吗？” 瘦？ 我为什么想瘦？ 苏清和愣了下。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这应该是指他之前所讲的那个‘一上午不能吃四顿’的笑话。 只是……宋郎中的反射弧是不是有点太长了？ 思虑及此，苏清和眨了眨眼睛，装作没听懂的点头道：“享受啊，在我看来，吃东西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这个世界上最享受的事情了。如果连吃东西都不觉得是享受，那人生该多么无趣？” 这下子轮到宋钰发愣了。 向绍鹏见状，赶忙干咳了声，开口道：“我们吃好了，你们慢慢吃。既然你确定明后天就能有行动，那我便等你的好消息了，希望真的能抓到妖魔！” 说完，向绍鹏率先起身。 宋钰多看了苏清和两眼后，也起身离席，和向绍鹏并肩朝着公厨外走去。 “清和，你确定城里有妖魔潜伏的办法，和那些临时抽调过来的书吏有关吗？” 李克愚忽然开口问道。 苏清和点头道：“有关，就是靠着他们的帮忙，我才能这么快便找到佐证。其实主要是通过翻阅各种卷宗、对比卷宗内容、以此来寻找其中可能存在问题的方式，搜索妖魔存在的痕迹。 而抽调来的书吏都是九坊内专门负责记录卷宗内容的，有他们在，可以极大的方便我对卷宗内容的查找以及比对。不过真正的关键之处，仍然是从看似正常的卷宗内容中找出问题之所在。” 说着，苏清和将碗里最后一口饭也扒拉进了嘴里。 伸了个懒腰，笑着起身道：“走吧，咱们争取今晚就将潜藏在城内的妖魔给揪出来，让它们无所遁形！” 李克愚没再多问，脸色如常的跟着苏清和一起重新前往了衙门正堂。 那些书吏们已经填饱了肚子，一个个看起来精气神十足的等候在正堂内，彼此正回味无穷的相互讨论着晚上吃的东西。 仅仅是一顿带荤腥的晚饭，就让书吏们下午的怨气尽去，哪怕晚上都不能回家，瞧着也没有几个人真的不乐意…… 如此觉悟，堪称逆天！ 这是什么样的精神？ 一个人的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这点精神，就能吃得苦中苦、伺候人上人！ 苏清和在心头感慨了两句，发现封如宗还没有回来，便直接干脆利落的坐到了桌案前本属于封如宗的那把椅子上。 然后同邹立本吩咐起来。 他需要寻找到一些新的、有问题的内容。 但究竟哪些卷宗内容是有问题的，他目前还不确定，因此得通过书吏们的检索，扩大翻找比对的卷宗范围。 由于缺乏一个明确的目标，所以他并不能直接安排书吏们去翻找相关的卷宗。 偏偏为了不引起怀疑，他又必须故弄玄虚，仿佛他已经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智珠在握，可实际上他对于卷宗的调阅以及翻找，根本毫无逻辑和计划可言。 李克愚站在苏清和的身后，满脸疑惑的盯着苏清和时不时便吩咐那些书吏们找来一份全新的卷宗、看了没一会儿又调换下一份卷宗继续翻阅的行为。 他很努力的想要从苏清和调阅的那些卷宗之间寻找到某种可能存在的内因联系，以便借此推断出苏清和究竟在查找什么。 但非常可惜的是……他完全看不懂！ 更让李克愚无法理解的是，苏清和在翻阅那些卷宗的同时，居然还会在旁边铺开的宣纸上绘制一些仿佛鬼画符般的图案！ 那些方方正正的图案、还有图案里无比怪异扭曲的线条，每一样对于李克愚来说，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仿佛天书！ 这真的是在查案吗？！ 就靠着这些东西，是怎么确定有妖魔潜伏于第五坊内的？！ 没天理啊！ 看了都不到半个时辰，李克愚便产生了浓郁的自我怀疑的情绪。 他现在有三个问题急切的需要得到解答。 他是谁？他在哪？他要干什么？ 就在李克愚深陷于怀疑人生的状态之中时，封如宗终于回到了正堂之内。 看到李克愚站在苏清和的身后，封如宗只是同李克愚点了点头，然后便朝着埋首于卷宗的苏清和问道：“怎么样？有新的进展吗？” 苏清和抬起头来，语气非常肯定的回答道：“有，不过我得继续调阅更多的卷宗来确认当前的发现是否正确。大人您先去休息吧，明早天亮之前，我保证给出一个令大人您满意的答复！” 李克愚听呆了。 不是……你发现什么了？！ 我这一直就站在你的身后盯着你呢啊！你看了什么卷宗，我也都看了啊！ 你究竟翻阅了什么内容，我看的一点都不比你少啊！ 除了你划拉的那些鬼画符我看不懂以外，别的我应该什么都没错过啊！ 怎么我这儿还一头雾水呢，你就已经有发现了？！咱俩看的真的是一样的东西吗？！ 李克愚大脑一片混乱的想着。 封如宗当然不清楚李克愚此时的心理活动。 听着苏清和信心十足的语气，封如宗很是满意的点头道：“好，那就辛苦你了。有克愚在这里，我又帮不上什么忙，留在这儿也确实只能给你添乱。我回官舍了，如果有突发情况的话，随时去喊我。” 说完，封如宗再次同李克愚点了点头，并且给了李克愚一个隐秘的眼神后，这才转身龙行虎步的离开了正堂。 而苏清和的注意力却全都集中在了手头的卷宗上。 因为他这么广撒网式的翻阅卷宗后，还真的又找到了一个令他感到奇怪的数据！ 第31章 雁过拔毛式税收 “邹大叔，这些酒肆、茶楼，饭庄、脚店所交的税银，是由税吏去统计的吗？” 苏清和抬起头来，看向邹立本，扬了扬手中的卷宗，继续说道：“因为这上面对店家的税收记录，是直接具体到每家店的。张家酒店，年酒税十二两七钱，年餐税则有五两三钱。 马铛家羹店，年酒税六两整，年餐税三两五钱。丰乐楼，年酒税三百七十五两，年餐税二百九十六两……等等等等，这些税银记录能具体到每家店，一定是有税吏专门统计吧？” 邹立本立刻回答道：“是的，大人。咱们大周的酒榷虽然管控的并不算严格，城外的乡野之间，若有脚店又或者客栈开设，那酒水完全可以自酿，并不需要官府准许。但城池内的店家想要售卖酒水，却必须经过官府的同意才行。 因此这酒税和餐税是分开来收的。售卖酒榷凭证可以赚一笔官银，其后酒税又是一笔官银，由税吏通过逐店查账的方式进行收取。城内要求所有售卖的货物，都必须有清晰的账目记录。互相比对之下，做假账的风险是非常大的。” 苏清和面露恍然之色，接着问道：“账目是普查还是抽查？如果做假账被查出来了，那店家会被怎样惩处？” 邹立本拱手道：“回大人的话，基本都是抽查。普查所需要的税吏太多，衙门里找不出那么多的税吏。不过做假账一旦被查出来，轻则抄没家产、重则满门皆斩，因此敢冒大不讳去做假账以偷逃税银的商家，其实是比较少的。” 苏清和点头道：“明白了。也就是说，卷宗中关于店家的税收记录，出差错的可能性极小？即便真有店家胆大包天的做假账，也不可能将账目做的太离谱，总要尽量让税额看起来正常，对吧？” “对，大概就是这样。除非……” 邹立本脸现迟疑之色。 苏清和扬眉问道：“除非什么？” 邹立本缩了缩脖子，眼神有些躲闪的小声道：“除非是有贵人撑腰的店家，税吏不敢去仔细盘查，那或许实际账目和税银之间会出现较大的偏差。” 苏清和干咳了声，没有接邹立本的这句话，而是直接换了个话题道：“如此说来，肉、蛋、蔬菜、瓜果这些东西，岂不是等同于要反复收两遍税？商贩们摆摊又或者去集市上售卖时，会被收一遍税。店家买回去这些东西，在店里拾掇好后卖给进店的客人，又要再被收一遍税？” 邹立本应声道：“对，凡行商者必缴税。不过若是百姓买回家去自己做着吃了，便不需要再缴第二遍税。” 啧…… 苏清和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大周的税收政策，似乎主打一个雁过拔毛啊？ 当然，大周百姓承担的税赋沉重与否，对于眼下的苏清和来说，并不重要。 通过询问邹立本所了解到的这些情况，苏清和已经确认那个令他感到奇怪的数据，是真的有问题！ 所以他原本只是为了能够挣得一个逃跑的机会、从而瞎编的‘城内有妖魔潜伏’的借口，居然一语成谶了吗？！ 这算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还是算歪打正着？ 苏清和着实觉得有些荒唐。 再次盯着那个有问题的数据看了看后，并没有立刻将自己的发现告知身后的李克愚。 而是先随便给那些书吏们安排了一些非常繁琐的卷宗调取和数据查找工作后，又跟身后的李克愚打了个招呼，接着便趴在桌案上休憩了起来。 他准备明天早上再跟封如宗同步自己的发现。 争取尽可能的去压缩封如宗思考的时间，努力让封如宗在仓促之下去做出各种决定，这有利于制造封如宗的失误，给他的逃跑提供更多便利。 至于今天晚上，肯定是在‘炼妖壶’内进行修炼的性价比最高！ 迅速的进入到了睡眠状态，苏清和将意识沉入了‘炼妖壶’的‘壶中世界’。 在‘壶中世界’里修炼一个晚上的收获，基本上相当于正常状态下苦修半个月的成果。 这等如同开挂般的修炼效率，哪怕只是浪费某一个晚上没有去使用，都和犯罪无异！ 按照昨天的预估，他想要从丁等中的层次晋升到丁等上的境界，需要额外再服用两颗炼制好的丹药。 而‘炼妖壶’内自带的那六团虚影，在陆陆续续有四颗丹药炼制成型后，眼下则只剩下了最后的两团。 如果从丁等上突破到丙等下所需要的灵气总量积累，和之前从丁等中突破到丁等上时一样，得继续翻倍的话，那‘炼妖壶’里剩下的两团虚影所能提供的灵气量，便将将够个一半左右。 他若是想要继续维持迅猛的境界提升速度，那等接下来成功逃离这里后，最优先必须去考虑的事情，就是如何才能捕捉到更多的妖魔。 当然，前提是他的逃跑计划一切顺利，否则万事皆休、无需再提。 一晚上的时间很快过去，当苏清和清晰的察觉到体内境界已经完全稳固后，两颗被炼制好的丹药就顺势被他吞服。 强大的气息又一次开始冲击他浑身上下的十万八千个毛孔，体内灵气总量的迅速壮大，让苏清和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宇宙大和谐般的酣畅淋漓。 和丁等下到丁等中时的突破相比，这一次丁等中到丁等上的突破，不舒服的感觉轻微了许多。 从内到外的全面提升，使得苏清和觉得自己仿佛受到了洗礼。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无比膨胀的情绪，似乎这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不过苏清和很快就从那种膨胀的情绪里抽离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那样的错觉，所以只要理智还在，就不可能在那种错觉中迷失。 随着境界完成了突破，‘壶中世界’四周朦胧的浓雾继续向外扩散了一大圈。 面积猛然间翻了数十倍不止，一座高达十三层的宝塔，突兀出现在了原本被浓雾遮蔽的区域之内！ 第32章 通天塔 相比于之前的炼丹区和修炼区，‘壶中世界’新开辟出来的区域面积着实是扩大了太多太多。 那座十三层的宝塔，看起来壮丽宏伟、大气磅礴。 占地面积瞧着不下千平，每一层的高度都超过了五米，再加上最顶部的塔尖，宝塔总高度恐怕在七十米以上。 塔身似乎由坚固的砖石砌成，每层的飞檐都向外伸展，檐角上伫立着各种各样形象奇特的妖魔石刻。 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那些石刻瞧着竟然栩栩如生！ 苏清和有些好奇的走近了宝塔。 绕着宝塔转悠了一圈，然后便停在了宝塔的大门前。 因为‘炼妖壶’已经和他融为一体，所以无论‘炼妖壶’产生了怎样的变化，他都能第一时间在心头浮现起相应的明悟，让他对于‘炼妖壶’的变化始终了如指掌！ 这座宝塔名为‘通天塔’，属于‘壶中世界’里专门用于提升实战经验的区域！ ‘通天塔’由低到高，每一层内都有相应境界的妖魔虚影负责镇守。 只有战胜了当前的镇守妖魔，才能顺着楼梯前往‘通天塔’的更上一层。 由于苏清和是通过‘意识’沉浸在‘炼妖壶’内的，因此若是在宝塔内和妖魔虚影进行对战的话，完全可以做到真正的生死相搏！ 即便被‘通天塔’内的镇守妖魔击杀都没有任何关系，他的‘意识’不可能在‘炼妖壶’里消散，被击杀的‘意识体’会迅速重新聚合、完好如初。 不过若是想要打开‘通天塔’的大门，却必须对‘通天塔’进行灵气的补充。 并且这种灵气的补充还不是一次性的，不同浓度的灵气，能够维持‘通天塔’运转的时限各有不同。 比如眼下炼妖壶里仅余的那两团虚影，每一团大概都可以支撑‘通天塔’十二个时辰的运转。 这个时限以苏清和在‘通天塔’内的时间为准。 没错，对‘通天塔’进行灵气补充的方法，就是直接将收进‘炼妖壶’里的妖魔喂过去！ 考虑到快要天亮了，而今天又是能否成功逃离的关键时刻，苏清和便没有在‘通天塔’内耗费时间。 准备等一切安稳下来之后，再去研究‘通天塔’的具体效果。 缓缓睁开双眼，从趴着的姿态中直起了腰身。 一整晚都保持这种不舒服的睡姿，让苏清和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生锈了一般。 用力的伸了个懒腰，接着活动了下身体，各处关节骨骼随之发出了‘噼啪’的声响。 李克愚则是硬生生在苏清和身后站了一夜。 此时看到苏清和终于睡醒，心下顿时大为无语。 谁让他这一整晚什么收获都没有呢？ “李哥，辛苦了，咱们先去吃个早饭吧，然后再看看书吏们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从桌案前站起身来，苏清和元气满满的开口说道。 李克愚勉强在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点头道：“好，不过昨晚你在给他们安排完了检索的任务后，便一直都在睡觉，应该不清楚他们查到了什么吧？ 你别忘了，你答应过大人，今早便要给大人一个交代。若是等吃过了早饭，大人来正堂上值时问起来，你却说不出个所以然的话，大人一定会发火的。” 苏清和摆手道：“李哥多虑了，关于城内潜伏妖魔的事情，我已经成竹在胸。之所以让书吏们继续查找卷宗，只是想要找到更多的证据，以确定我没有猜错罢了。” 恩？ 李克愚扬了扬眉，立时忍不住开口追问道：“你已经将妖魔的藏身地点找出来了？在哪里？” 苏清和有些奇怪的看了李克愚一眼，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卖关子道：“李哥稍安勿躁，一会儿等大人来了，我自会跟大人讲清楚的。这并非对李哥不信任，而是大人在上，总不能让大人比李哥您更晚得知情况，对吧？” 李克愚呼吸一窒，对于苏清和的这个说法颇有些无力反驳，只能默默点了点头，跟着苏清和一起，离开正堂往公厨走去。 早餐相对比较简单，但在那些被借调过来帮忙的书吏们眼中，镇妖司分部的早餐标准依旧堪称奢侈。 很快吃完，苏清和跟李克愚重新回到了正堂内。 结果刚进正堂，就看到封如宗已经坐在了正堂的桌案前。 手中拿着那张苏清和昨天用来演算的草稿纸，盯着上面乱七八糟的各种数字和符号，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明白其中‘加减乘除’的符号是什么意思。 “大人，您来啦。” 苏清和赶忙上前走到了封如宗桌案的对面，拱手同封如宗行礼道。 封如宗抬起头来，扬了扬手中的草稿纸，开口道：“这些是你昨晚写的？有新发现了吗？” 苏清和立刻点头道：“有！大人您请稍等。” 说着，苏清和同邹立本要来了一份昨天看过的卷宗，接着便将卷宗展开，翻到了他认为有问题的那一页，然后把卷宗摆到了封如宗的眼前。 “大人，您看，这份卷宗上面记录了第五坊内各家酒肆、茶楼，饭庄、脚店等的缴税情况，我大概看了一下，第五坊和其他八坊内的店面缴税情况都差不多。 个人开的小店，年缴税往往在十两到二十两之间，而大酒楼的年缴税则能够达到五六百两之巨。若是规模一般、但生意比较好的店面，缴税则可以到五十两。” 说到这里，苏清和伸手在封如宗的眼前点了点。 接着说道：“北山茶楼，位于咱们第五坊，和郭府只有一街之隔，是一间规模一般的二层茶楼。去年缴餐税六十二两，酒税零。缴税和同等规模的其他酒肆饭庄比起来，可以说是生意相当红火。” 封如宗疑惑道：“那又怎么了？生意红火……有什么问题吗？” 苏清和摊手道：“生意红火当然没有问题，可问题是，李哥前天刚好带我去这间茶楼吃过饭，这间茶楼的生意……很冷清。它红火的，就只是缴税额度而已！” 第33章 反向假账 李克愚在听到苏清和说出‘北山茶楼’这四个字的时候，瞳孔终于不受控制的猛烈收缩了下。 不过封如宗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卷宗上，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脸上仍然浮现着疑惑的表情，皱眉继续问道：“红火的只是缴税额度？什么意思？” 苏清和很是平静的解释道：“李哥带我去这间茶楼吃饭的时候，已经属于饭点了。按理说那时候应该算是各店家一天中最忙碌的两个时段之一。可茶楼里的生意却相当惨淡，仅有一楼大堂内零星的坐了几个人，二楼雅座的客人干脆一个也无。 李哥算是那里的常客，按照李哥的意思，那家茶楼的生意其实一直都非常不好，平日里根本见不到几个客人。这种情况下，茶楼是如何做到缴纳这么多餐税的？还是在没有酒税的前提下？对此我能想到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茶楼做了假账！” 封如宗呆了呆，愣愣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这茶楼虽然生意不好，但为了给官府多交税银，于是便做假账？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苏清和摇头道：“大人，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您请看卷宗上其他店家的缴税记录。除了那些专做早饭的摊贩以外，几乎所有店家的酒税都要比餐税高。这一是因为酒水本身就要被征收重税，二是因为会去铺面里吃饭的人，基本都要喝上几口酒。 很多时候，哪怕不吃饭都没问题，但酒却必须得喝。可偏偏‘北山茶楼’的情况却相当异常。这间茶楼不卖酒水，只卖茶。然而喝着茶水吃肉，终究不是那么回事，所以这间茶楼才会生意惨淡。这种情况下，他们缴纳这么多餐税的原因是什么？” 封如宗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跟着问道：“原因是什么？” 苏清和语气肯定的说道：“自然是为了遮掩！这间茶楼肯定每日里都在买肉！而若是买肉太多的同时，却又从来没有卖出的记录，那就很容易会被有心人盯上！ 特别是牵扯到了税银，如果茶楼一直生意惨淡，交不了几个铜板的税，那没准就会有官差反复的上门查账。你交税多了肯定没问题，但交税少了是绝对不行的。” 封如宗陷入了沉思之中。 李克愚站在苏清和的身后，听着苏清和跟封如宗之间的对话，整个人看起来却是神色如常。 他的瞳孔在方才猛烈的收缩了下后，迅速的恢复了平静。 只是背在身后的双手握了握拳，显露出他此时内心之中的情绪，根本不像表面上展现的那么淡然！ 思考并没有持续多久，仅仅片刻，封如宗便开口道：“你是想说，‘北山茶楼’是妖魔潜藏在咱们东武城的据点？那些交了税的餐食，并不是被卖出去的，而是直接进了妖魔的肚子？只不过为了让肉的买卖看起来不显眼，因此妖魔们才会将它们吃掉的肉，全都做进了售卖的账本里？” 苏清和点头道：“没错！应该不止是‘北山茶楼’，第五坊的丐户肯定也在妖魔的食谱之中！只不过暂时不清楚那些丐户是被‘北山茶楼’的妖魔捕食的，还是有其他妖魔潜藏在‘北山茶楼’附近，和‘北山茶楼’守望相助。 如果是其他妖魔和‘北山茶楼’互为犄角、彼此照应的话，我建议从街面上开始排查。因为对方必然非常了解第五坊的丐户！这是只有常年在街面上生活、对街头巷尾都如数家珍的情况下，才能真正弄明白的事情。” 说到这里，苏清和探手从桌案上抽出了那张东武城的平面图。 伸手指向了图中第五坊的区域，接着说道：“大人您看，第五坊由于是位于城中心的坊，因此街巷之间的道路交汇反而并不算复杂。我们只要调动全部的人手，那么临时将第五坊封锁起来，是完全能够做到的！ 在这几个关键的路口安排人守住，然后临时发布净街的命令！要求城主府给兵马司下令，调派城卫军以及麾下差人来协助净街，您再亲自带人直扑‘北山茶楼’！我相信，在‘北山茶楼’里一定能有所发现！” 苏清和的语气无比坚定，显现出了其对于当前判断的强大信心。 而这种信心对封如宗也会产生一些积极的影响。 尽管脸上浮现起了犹豫的神色，但仅仅几个呼吸过后，封如宗就做出了决定！ “好，如你所愿！咱们去看看这北山茶楼里到底藏了什么幺蛾子！不过你现在病体初愈，本身还很虚弱，不适合出任务，还是在衙门里等消息吧。让克愚陪着你，一切顺利的话，天黑之前，大概就能有结果了！” 封如宗非常干脆的做出了安排。 根本没给李克愚和苏清和提出其他意见的机会，做完了安排的封如宗，一把抓起了东武城的平面图，接着风风火火的便快步走出了正堂。 很快，偌大的镇妖司东武城分部就全员被调动了起来。 除了像宋钰这样的文吏以外，只有李克愚和苏清和被留在了衙门里，其余伏妖士尽数跟着封如宗离开了衙门！ 这般反应并没有出乎苏清和的预料之外。 他能猜到封如宗不可能完全信任他。 一旦采纳了他的建议、按照他的设想去调动人马，那么封如宗带着他一起前去搜捕妖魔的概率是很低的。 毕竟，谁也说不准搜捕妖魔的过程中会发生什么。 万一出了岔子，导致最坏的结果发生，不光妖魔没能找到，他也趁乱跑掉了，这样的后果，封如宗绝对承受不起。 所以概率最大的做法，就是把他关在分部衙门里，由专人进行看管，等待最终结果的到来！ 这是他预想中的展开之一！ 随着分部衙门被抽调一空，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一下子简单了许多：想办法脱离李克愚的视线，找机会直接跑路！ 以他目前已经达到了丁等上的境界，成功的可能性极大！ 第34章 各怀心思 这个世界上唯一绝对的事情，就是世界上绝对没有绝对的事。 听起来很绕口，似乎还是个病句，但却充分说明了一个道理，任何事情都不要指望着等到有了百分之百的把握后再去做。 即便是从八十层的高楼上往下跳，死亡率都不是百分之百。 因为曾经有那么一位天选之子，站在帝国大厦的八十六楼往下跳，结果突如其来的一阵大风，将她又吹回了八十五楼…… 这事情如果写到小说里，那作者很可能会被读者骂到自闭。 认为作者智商为零，在胡诌八扯，一点都不讲究逻辑。 可矛盾之处在于，似乎只有在小说里才必须讲究逻辑，现实反而不怎么考虑逻辑的问题。 所以看到机会的时候一定要去争取！ 当你浑身上下就只有一条烂命的时候，哪怕成功的可能性不足一成，都必须拿命去拼！ 反正现实就是一出巨大的草台班子，每天只会上演各种各样的蛮荒故事。 如果是在穿越之前，苏清和绝对不会有现在这样的胆子。 那时候他奉公守法，规规矩矩，遇事忍让为先，连和别人红脸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但穿越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后，当他发现自己真实的处境居然如此险恶，若不想方设法的去拼一把，那结果就注定了会死无葬身之地时，再老实的人都会发飙！ 不到万念俱灰的情况下，没有人会真的想死。 既然入目所见、四面皆敌，那自然不能指望敌人犯蠢。 想活下去，只能自己去搏！ 苏清和默默的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整理了下情绪后，准备开始忽悠李克愚，争取能让李克愚大意之下，留给他跑路的空隙！ 然而苏清和所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李克愚其实比他还要更加心焦！ 方才听到‘北山茶楼’的时候，李克愚就知道坏了。 后来听完了苏清和的分析，知晓了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后，李克愚更是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因为这些问题都是真的！ 通过这些问题推断出来的那些结论，也都是真的！ 只不过在苏清和之前，从没有人以这个角度去进行过筛查。 再加上东武城毕竟只是大周境内的一座偏远小城，在妖魔的渗透名录里一点都不起眼，也丝毫不受重视。 若不是东武城属于大周五姓七望中清河崔氏的族兴之地，那可能连常年潜伏在这里的妖魔密探都不会安排。 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导致潜伏在东武城的妖魔，不可能像潜伏于郡城、又或者神都的那些妖魔一样谨慎小心。 再怎么时刻自我警醒，依旧难免偶尔放松，自然就会在日常的潜伏中，不自觉的留下诸多痕迹和破绽。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能通过边境‘结界’的封锁，成功潜入大周境内的妖魔，本就不算太多。 而成功潜入了大周境内的妖魔，又要根据能力和种族，划分出个三六九等来。 其中最拔尖的那一批，肯定得安排进入神都，执行最有价值、也最危险的任务。 次一等的则会被安排进入大周三十六郡的各个郡城之内。 到了东武城这个级别，基本上只能矮子里面拔高个，已经找不出特别优秀的存在了。 如果不是这一次机缘巧合下得到了关于‘炼妖壶’的线索，那位大人绝对不可能宁愿承受‘噬灵蛛’所带来的锥心之痛，也要甘冒奇险的潜入进来。 可终究是在大周境内做事，那位大人也得小心翼翼、慎之又慎。 除了住进‘北山茶楼’这个经营了十数年之久的据点、以方便就近主持大局外，平日里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结果不曾想，‘北山茶楼’却由于过往积累的一些习惯，直接暴露了！ 如果因此而导致那位大人在东武城出了事，那它绝对万死难辞其咎！ 早知道这个患了失魂症的内应能搞出这么大的麻烦来，他真应该一开始就下杀手，省的现在进退失据！ 李克愚眼神中的杀意一闪即逝，脑海中各种念头疯狂的转动着。 眼下有一点是确定的，它无论如何都必须提前赶过去通知大人先行撤离！ 尽管封如宗调走了分部衙门所有的伏妖士，但还得先行前往城主府去调动兵马司管辖的城卫军，否则没办法对第五坊形成真正的封锁和净街。 这个过程，估摸着最少也得耗费半个时辰。 应该来得及！ 想到这里，李克愚目光闪烁了下，扭头看向了身旁的苏清和，却刚好跟苏清和那颇为诚恳的眼神对视到了一起。 虽然心下有些疑惑，可毕竟被更重要的事情压着，李克愚无暇细想，直接开口道：“清和，我临时有点私事，必须立刻去处理，你跟我一起吧？应该很快就能处理完，带着你一起，我也能放心。” 啊？ 苏清和愣了下。 他这还没来得及开口呢，怎么李克愚却先有事了？！这是在唱哪一出戏？ 眨了眨眼，苏清和敏锐的意识到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于是暂时想不通也不再去想，直接摇头道：“李哥，我身体有些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琢磨了太多、昨晚又没睡好的缘故，现在脑袋又昏又沉的，只想回官舍里睡一觉。 真要是跟着李哥你出去的话，我怕自己会晕倒在路上，平白给李哥添麻烦。要是李哥事情比较急的话，自去处理就好。我在官舍内睡觉，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宋郎中不也在吗？如果太不得劲儿的话，我会找宋郎中看病的。” 李克愚皱了皱眉。 它很想带着苏清和一起走。 因为带着一起的话，不但能通知那位大人先行暂避，同时也可以顺便将苏清和一起交给那位大人。 偏偏苏清和直接拒绝了它！ 若是强行带走的话，光天化日之下，说不准会留下多少手尾。 而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它仍然希望能够保住当前的这身皮囊。否则的话，过往的这些年里，它吃的那些苦头，究竟意义何在？ 有所顾虑，便不能肆无忌惮…… 心里面一阵挣扎后，李克愚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点头道：“好吧，那你在官舍里等我，我会尽快回来的！” 第35章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看到李克愚居然真的就这么掉头转身离去，苏清和一时间有些恍惚，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万万没有想到，整个计划完整的施行下来，最简单的一步竟然是准备跑路的这一刻…… 什么情况？ 原本按照他最开始的粗糙想法，在将城内所有修士以及城卫军全都调动起来，并且集中到了第五坊的区域后，他便要找机会暂时脱离李克愚的视线，争取到独处的空间。 无论是‘拉肚子’这种烂借口，还是干脆便将意识沉入体内‘炼妖壶’中，营造出突然昏迷的假象，以便让李克愚放松警惕，甚至转而去找宋钰过来给他诊治的办法，总之，短时间内制造出一个独处的机会，必然是不困难的。 因为在其他人眼里，他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普通人就算生出了几分别的心思，又能有什么用？ 这种来自于修士对普通人的本能轻视，存在于每一名修士的骨子里。 到时候他利用自己刚刚突破至丁等上的境界，迅速逃出镇妖司分部，只要接下来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第五坊，那么整座东武城剩余的八坊就会空虚到如同不着寸缕的处子一样，任由他随意穿插。 只是这想法竟然还没等开始施行，就直接宣告破产了。 这几天里一直对他形影不离，出则成双、入则成对的李克愚，根本不用他去找任何的烂借口，便主动当场离他而去，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难道他忽略了什么？ 还是说，这是某种引蛇出洞的阴谋？ 李克愚其实没走？此时就躲在暗处，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测试下他是不是依旧对于自身当前的处境毫无所觉？ 脑海中各种念头一闪而逝，苏清和没有继续纠结。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机会都自己蹦到嘴里了，难不成要因为怀疑是不是有毒就直接吐掉？ 深吸了口气，苏清和大踏步朝着分部衙门的大门走去。 所有伏妖士尽皆被封如宗带走，宋钰又一般只会呆在衙门里专门给郎中准备的医馆内，以至于苏清和离开分部衙门的过程，顺利的超乎想象！ 此时刚过辰时三刻，也就是还不到早上八点。 安安稳稳的走出了分部衙门的大门后，苏清和抬头看了看悬挂于天际的太阳，突然间很有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感觉。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满打满算都不足一个星期，可每日里所承受的精神压力过大，再加上晚上在‘炼妖壶’中进行修炼的过程，那真是一宿能顶上半个月之久，导致苏清和总觉得自己已经来到了这边很长的时间。 眼下终于将一身的压力散去大半，苏清和迎着太阳用力的伸了个懒腰，接着便迅速融入了前方街道上往来的人潮之中。 大周的底层百姓向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基本上早晨卯时刚到就要起床。 稍微收拾整理下后，差不多六点到六点半的样子，街面上便会开始变得热闹。 苏清和融入在人潮里，灵活的仿佛一只老鼠，不断的加快脚步频率，于人潮之中连续闪转腾挪，以便能够提升前行的速度。 偶尔会有人被他稍稍撞到肩膀，但人潮之中摩肩擦踵的情况比比皆是，根本无人在意。 只用了很短的时间，苏清和就来到了第五坊的边界处。 然后他便诧异的发现，这第五坊边界处的主干道上，竟是已经开始有城卫军的身影出现！ 这么快吗？！效率也太高了吧？ 苏清和心头微惊，赶在城卫军按队列准备封锁第五坊之前，快步迈过主干道，进入了对面的第四坊内。 他是真没想到封如宗能如此的雷厉风行。 以这个速度来看，封如宗恐怕在离开分部衙门后，是直接高来高去的飞掠到城主府的。 和城主之间的交流也肯定没有耽搁任何工夫，立马便拿到了兵符，将城卫军调动了起来，否则很难解释为什么城卫军赶来的速度能如此之快。 幸好李克愚忽然有事，不然他若是多耽搁一会儿的话，没准就要一起被封锁在第五坊内了！ 心下暗自庆幸，苏清和没有再去看那些城卫军，微微佝偻起了身子，低头快步往城门的方向赶去。 同一时间，封如宗带着麾下数十名伏妖士，神色严肃的出现在了‘北山茶楼’的大门外。 ‘北山茶楼’还没有开始营业，窗门紧闭下，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的丁点虚实。 李克愚之所以会估量出‘半个时辰’的准备期，其实是犯了一个很愚蠢的低级错误。 分部衙门和城主府同处于第五坊内，彼此之间的距离很近。 若是按照正常流程去走兵马司的城卫军调动手续，那确确实实得超过半个时辰都不一定能办好。 可眼下的情况并不正常！ 为了避免因为拖沓而打草惊蛇、失了先机，封如宗展现出了他雷厉风行的一面。 所有的常规流程全部被封如宗忽略，当场赶到城主府来了个王见王，面对面的和东武城城主进行了权限的交接。 随后又立刻前往了兵马司在城内的兵营，根本不假手于人，亲自使用兵符，对城卫军进行了相应的安排！ 整个兵马司在东武城内一共有两座兵营，分别位于城内和城外。 城外的兵营规模更大，常年保持三千战兵驻扎的规模，主要负责城防以及东武城范围内的流寇清剿。 而城内的兵营同样被安置在了第五坊内，战兵八百，主要负责拱卫城主府，偶尔还会执行一些城内的扫荡任务。 封如宗申请调动的就是驻扎于第五坊内的兵营！ 八百战兵，再配合上来自于城主府和各坊区的六十名修士，足以对第五坊进行短暂的全面封锁和净街！ 至于‘北山茶楼’这个被筛查出来的可疑据点，自然是由封如宗带着镇妖司分部的伏妖士们去对付。 术业有专攻。 大家职能不同的情况下，哪怕是互相协作配合，也要明确分工！ 第36章 无关身份，只讲取舍 “大人！兄弟们已经将茶楼完全包围起来了，保证哪怕是一只老鼠也跑不出去！请大人示下！” 向绍鹏小跑到了封如宗身侧，一脸兴奋的拱手汇报道。 作为资历极深的高级伏妖士，向绍鹏在此次行动中被封如宗指定为副手。 如果能在接下来的行动中有所斩获，那无疑会是大功一件。 在一向平静安稳的东武城当值，伏妖士们想获取真正的功劳，不光要拼命，还得看运气！ 有功劳才能得到金银财宝的奖赏，有功劳才能晋升更高的职衔，甚至进入皇帝的视线当中，被恩赐爵位、成为贵族！ 男儿生世间，及壮当封侯。 立于四时之初，死于万古之荒。 即便身如蝼蚁，也当有鸿鹄之志。 纵使命比纸薄，亦坚守不屈之心。 或许真的有人能淡泊明志，但在绝大多数男人的眼里，权势和地位才是他们永恒的追求，所以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而想要得到这些梦寐以求的东西，那就必须拿命去拼！ “分出一半兄弟继续包围茶楼，你带剩下的一半兄弟跟我一起进去看看，瞧瞧里面究竟是正经的茶楼，还是什么藏污纳垢之地！” 封如宗抬头看了一眼茶楼的二层，冷声开口道。 向绍鹏立刻答应了一声，然后便迅速点了一些伏妖士的名字。 这些伏妖士都是在分部里跟他关系比较好的。 只要能随同在封如宗身边参与接下来的行动，那么等到事后论功行赏起来，自然便可以分润到更多的功劳。 看到向绍鹏非常干脆利落的准备完毕，封如宗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便当先朝着茶楼的大门走去。 早有机灵的伏妖士紧走了两步，赶在封如宗身前去伸手推门。 可惜大门是从内栓死的，这名伏妖士用力推了推后，除了将大门向内推出了‘吱呀’声外，并没能将大门直接推开。 “踹门！” 封如宗沉声下令道。 此时的李克愚才刚抵达‘北山茶楼’二层没多久。 在布置了‘结界’的那处雅间内，和妇人相对而立。 由于事情紧急、又过于突然，所以李克愚并未浪费口舌在解释前因后果上，只是直截了当的告诉妇人它们暴露了，必须立刻进行转移，先确保自身安全后，再图其他。 可就是这么几句话的工夫，妇人便发现茶楼已经被镇妖司的伏妖士们给包围了…… 看到局面的崩坏程度大大超出预期，李克愚不由脸色微变。 它这时候也意识到自己在预估时间上犯了愚蠢的低级错误。 奈何当时情况过于紧张，它在乱了手脚后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细细的去思考，就只想着尽快赶来通知自家大人赶紧撤离，结果却忽略了封如宗的性情对于事态发展所能起到的推进作用。 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得想办法面对才行！ “我来拖住他们！您尽快突围，不要管我！” 李克愚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瞬间便做出了决定。 然而妇人却是神色淡然的摇了摇头，平静道：“你只是丙等下，如何能拖住他们？就算你拼了命，也至多是延缓他们瞬息罢了，不可能给我争取到安稳撤离的机会。平白送死，毫无意义。 我之前跟你讲过，每一名执行潜伏任务的同伴，都有随时赴死的觉悟。包括你，包括我。但我们必须死的有价值。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毫无意义的死。所以，你走，我来负责拖住他们。” 李克愚惊愕道：“那怎么行！您身份高贵，哪里有让您垫后掩护我的道理？” 妇人摆手道：“在家里才需要讲究身份，出来后只讲取舍。以你丙等下的境界，拖不住他们的，结果无外乎咱们一起死。相反，我能拖住他们，给你争取到逃走的机会。这是命令，你只需要服从。 记住，从这里逃走后，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需要去完成！回去找那个苏清和，务必审问出‘炼妖壶’的下落！你的身份肯定是保不住了，如果能找到‘炼妖壶’，那就想办法将‘炼妖壶’带回去！” 妇人话音刚落，楼下就传来了‘嘭’的一声巨响。 李克愚身子一紧，本能的便想要挡在妇人的身前。 然而妇人却比它的反应更快，伸手直接抓住了李克愚的肩膀，接着用力一甩，将李克愚顺着雅间的窗户就甩了出去！ 妇人的臂力相当惊人，李克愚的身体仿佛被投石机抛出来的石块，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直接飞掠过了几条街区，砸向了极远的地方。 包围在茶楼四周的伏妖士们自然看到了这一幕。 可还没等他们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股强大的妖气便自茶楼二层汹涌喷发！ 所有的伏妖士齐齐骇然色变，一个个无比紧张的抬头望向了茶楼二层，再没有多余精力去理会其他事情。 “丙等上？！” 刚刚负手步入客栈一楼大堂的封如宗，在感知到了楼上骤然出现的妖气强度后，脸色顿时变得凝重了几分。 由于边境‘结界’所起到的拦阻作用极为显着，丙等上已经是妖魔能够潜入到大周境内的最强存在，一般只会潜伏在神都又或者郡城。 像东武城这样的小地方，怎么会吸引来丙等上层次的妖魔？ 封如宗虽然颇感疑惑，但也心知抓到了大鱼。 情绪顿时无比振奋，干脆便连楼梯都懒得爬，双腿用力一跳，直接撞破了一楼的天花板，就这么硬生生的跳到了二楼！ 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出现在了封如宗的眼前。 浓烈的妖气在妇人体内澎湃着。 明明只是丙等上层次的妖气波动，可不知道为什么，封如宗却隐隐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不应该啊，他已经是乙等下的境界，一身修为已臻化境，丙等上的妖魔如何能威胁到他？ 就在封如宗略感疑惑的时候，妇人忽然抖肩，将身上的衣服完全褪去。 封如宗愕然发现，一只巨大的、仿佛纹身一样的蜘蛛，爬满了妇人的上半身！ 双眼瞬间瞪大，认出了这蜘蛛是什么东西后，封如宗当即浑身寒毛直竖、心头警兆陡升！ 第37章 大妖! 人族和妖魔之间的血腥种族战争究竟已经持续了多久，没有任何一个人又或者任何一只妖魔能够讲清楚。 在漫长且悠久的种族对立中，人族和妖魔内部其实也在始终不断的发生着各种各样的变化。 因为战争会消耗大量的资源，这种消耗对于人族和妖魔来讲是非常公平的。 战事越激烈，统治阶层对于底层的剥削就会越酷烈。 底层被剥削的越酷烈，自然就会活的越艰难。 在那些连吃饱肚子都是奢望的人看来，妖魔距离他们太远，每日里的生活才是他们真正需要去面对的事情。 所以他们对于妖魔的了解极为有限，认知基本上全都来自于道听途说。 但在那些始终奔波于第一线、和妖魔进行直接对抗的修士们眼中，妖魔却并没有多少秘密。 历经千百年的对抗所积累下来的那些经验和传承，让人族的每一名修士几乎都对妖魔的情况如数家珍、知之甚详。 而到了封如宗这种镇妖司地方分部镇妖使的层次，已臻化境的乙等大修行者，更是有资格通过翻阅卷宗资料的方式，去探寻许多独属于妖魔的隐秘！ 因此当封如宗看到了爬满妇人上半身的扁平蜘蛛后，脑海中立刻便浮现起了关于这种蜘蛛的详细资料！ 噬灵蛛！ 一种‘幽界’独有的妖兽！ 其体态薄如纸，却又韧性十足，以灵气和妖气为食，在汲取灵气和妖气的过程中，会给被汲取者带去魂魄撕裂般的极大痛楚！ 妖魔一般使用噬灵蛛来充当刑讯的工具。 如果有人族修士被妖魔俘虏活捉，同时妖魔又想从这名人族修士的嘴里问出一些消息的话，大多数情况下只要使用噬灵蛛就可以办到。 那种魂魄被撕裂般的痛楚，据说只有意志最为坚定者才能硬扛下来。 结果眼前这只丙等上层次的妖魔，居然会让一只噬灵蛛寄生在身上？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尽管封如宗想不通，却不妨碍他立刻用最谨慎的态度来应对眼前这只暂时不知本体为何物的妖魔。 一只手摆出了戒备的姿势，另一只手则是背在身后比了个手势。 刚刚跟着一起冲上二楼的向绍鹏注意到了这个手势，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整个人却是悄无声息的又退回了一楼。 手势的含义很简单。 眼前这只妖魔看起来相当危险，其他伏妖士最强不过是丙等下的境界，大部分仍停留在丁等的层次，贸然全部冲上来的话，除了添乱以外，并不会起到别的作用。 所以封如宗让向绍鹏立刻带人撤出茶楼，继续加强对茶楼的封锁，将茶楼和周围的街市完全隔绝开来！ “很有自信嘛，是因为我释放出来的妖气强度只有丙等上吗？你认为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吃定我？” 妇人笑吟吟的说道。 封如宗眯眼道：“我大周领土，岂能容你这等妖魔放肆？你若束手就擒，我或许可以留你一条生路！” 妇人看起来一点也没有身处险境的自觉。 伸手轻柔的抚摸着紧贴在身上的噬灵蛛，柔声道：“生路？光凭你一个区区镇妖司分部的镇妖使，恐怕没有资格说这句话。你应该认识趴在我身上的小可爱吧？你猜我为什么要把它放在身上，任由它寄生？” 封如宗冷声道：“谁知道你们这些邪恶的妖魔在想什么！机会已经给你了，既然你不想抓住，那我就只能下重手了！” 说完，封如宗体内的气息猛涨！ 已经达到了乙等的境界，没有任何保留的被他释放了出来。 狂暴的气息波动在茶楼二层内形成了一个微小的气旋，吹得二层各个雅间的门帘猎猎作响！ 面对着如此恐怖的气势威压，妇人却丝毫不受影响。 只是原本正在抚摸噬灵蛛的手，忽然抓住了噬灵蛛的头部，接着仿佛撕膏药一般的将身上的噬灵蛛整个撕扯了下来！ ‘嗤拉’一声，噬灵蛛那薄如纸的躯体被硬生生扯断，妇人的上半身露出了原本被遮盖的大片雪白。 可封如宗却完全没有心情去欣赏眼前这貌似香艳的一幕。 因为随着噬灵蛛被扯下，妇人那之前已经达到了丙等上层次的妖气强度，竟然再次开始提升！ 转瞬间便已经突破了乙等的界限，而且上升的势头仍然没有停下！ 当妇人的妖气强度达到了乙等后，封如宗那方才还仅仅只是凝重的脸色就当场变得无比难看了。 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乙等居然都没有到妇人的上限！ 随着眼前咄咄逼人的妖气强度迅猛攀升，最终竟是勉强突破到了甲等下的水准时，封如宗的脸色骤然间变得一片惨白！ 他对此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边境‘结界’的存在早就让他们这些生活在大后方的修士们形成了思维上的惯性。 更何况这里是东武城！一座偏僻的小城而已，为何竟是能吸引到甲等的大妖以如此闻所未闻之手段潜伏进来？！ 如果说眼前的大妖真和郭府灭门案有直接关系，那郭府灭门案究竟牵扯到了怎样惊人的秘密，才会让这种大妖都要亲身犯险？！ 各种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封如宗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眼前的妇人虽然还没有恢复妖魔形态，可恐怖的妖气弥漫于四周，却是让封如宗如坠冰窟、动弹不得！ 当然，东武城再小也是人族城池，即便有甲等妖魔贸然闯入，照样不可能讨的了好。 但能够对付甲等妖魔的法宝掌握在城主手里，眼下这恐怖的妖气强度肯定已经惊动了城主，可封如宗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拖到城主带着那件法宝赶至现场！ 一滴冷汗顺着封如宗的鬓角流了下来。 过往的几十年人生里，这还是封如宗第一次感觉自己距离死亡竟然如此之近！ “啧，噬灵蛛对于身体的损害真是太大了，我现在竟然只能达到甲等下的层次？如果再被噬灵蛛侵蚀个一年半载的，那我恐怕会跌落境界、直接掉到乙等吧？” 妇人并未立刻动手，反倒是颇为感慨的自言自语道。 第38章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听着妇人的感慨，封如宗不由心头微动。 如果对方直接动手，那封如宗很清楚，即便城主带着法宝及时赶到，他估计也是必死无疑的。 甲等和乙等之间的差距之大，已经到了他哪怕想要拼命都无济于事的程度。 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就是‘拖’！ “通过噬灵蛛的寄生，可以压制你们体内妖气的强度呈现？从而骗过边境‘结界’，以达到让你们之中的大妖潜入我大周领土的目地？” 封如宗沉声开口问道。 询问这件事情倒不仅仅只是为了拖延，同时也是为了解答自己心头之惑。 因为在此之前，他对噬灵蛛的唯一了解，就是这玩意属于妖魔一族特有的刑具。 真不知道妖魔一族居然还能利用噬灵蛛的特性来压制体内妖气的强度！ 妇人看了封如宗一眼，依旧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反倒是招了招手，以妖气裹挟住了一处雅间内的海碗，接着便将海碗御空拿到了手里。 一边吃着海碗内装的满满的大块酱肉，一边施施然的回答道：“以你的身份，确实不可能知晓这件事情。恐怕得上到你们神都镇妖使司的副司正级别，才有资格去了解。 用噬灵蛛寄生的方式来压制体内妖气强度的做法，对我们这些高等妖魔来说，会造成很大的伤害。而且这种伤害属于不可逆的，所以真正愿意主动被噬灵蛛寄生的很少。 而对于你们的朝廷来讲，边境‘结界’的存在是维系王朝稳固、避免底层百姓人心惶惶的关键。因此相关消息自然要进行强力封锁，仅限于某个层面之上才能有所了解。” 封如宗很是意外。 他没想到眼前这甲等大妖会如此好说话。 不但没有直接对他动手，反而还耐心的解答他的疑惑。 如此反应，着实异常！ 他是因为想要拖到城主带着法宝赶过来，那对方又是想要做什么？ 难道说……强行取下寄生的噬灵蛛后，对方有可能遭遇了反噬？ 仅仅是妖气强度达到了甲等而已，实际战力却要远远不如。看起来强大，实际上却虚有其表？ 不……不对！ 对方刚刚才施展了用妖气隔空取物的手段，足以证明对方目前绝对具备着甲等的实力！ 各种念头纷繁涌过，封如宗表面上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那你出现在东武城的目地是什么？郭员外的府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竟是连你这种等级的大妖都被吸引了过来？” 妇人嗤笑了一声，把海碗里的肉很快就全都吃了个精光后，晒然道：“你把我当白痴了吗？真想拖住我的话，是不是得问点更有意义的问题？问这种我注定了不可能回答的问题，也太敷衍了吧？ 还是说，你想试探我是不是在唬你？啧，你们人族就是这样，总是口口声声说我们妖魔奸诈狠毒，其实你们的心远比我们脏的多。我们吃人只要吃饱就行，你们呢？你们吃人却要将人赶尽杀绝。 算了，之所以没有立刻对你动手，不过是因为我饿了，想吃饱了再送你上路罢了。既然你自己等不及了，那我也不好驳你的意。你确定不用等城主过来了吗？自己扛我，很有胆子，却没有脑子！” 话音刚落，妇人猛的朝着封如宗扑去！ 封如宗骇然色变，当即怪叫一声，毫不犹豫的便掉头往身后最近的窗户撞去！ 与此同时，苏清和行走在第四坊的街道上，看起来跟街面上的其他行人一般无二。 东武城一共有四座城门，开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上，分别位于第二坊、第四坊、第六坊以及第八坊的坊区。 苏清和在给封如宗提供思路的时候，故意没有提关闭城门的建议，就是打算借机演一出戏，让封如宗那边即使事后想要追击他，也没办法找到他的真正行踪！ 视线所及，已经能够看到城门就在正前方几百米开外的地方。 身后则能够清晰的感知到一股恐怖的妖气冲天而起、划破了整座东武城的上空。 普通人对此毫无所觉，只有成为了修士之后，才能敏锐的感知到妖气和灵气的存在。 而强度如此惊人的妖气，明明距离很远，却依旧让苏清和浑身发冷，脚下的步伐也随之更快了几分。 今天之前，他对于高等修士又或者高等妖魔的强大其实没有什么明确的概念，只是听李克愚简单的提过几嘴。 认知相对模糊的情况下，自然便对高等修士以及高等妖魔没有什么敬畏之心。 但此时此刻，明明是远在身后数里之外的妖气波动，却对他产生了实质的威胁！ 仅仅依靠着气息的强度，便让他心潮起伏，要不是‘炼妖壶’能完美掩盖他体内的灵气波动，恐怕他此时已经因为气机的牵引，被动释放出体内的灵气波动以对抗来自于妖气的压迫了。 苏清和的脸色变的无比凝重。 能从东武城内真的找出妖魔来，这算是一个意外。 可东武城毕竟只是一座偏僻的小城池而已，理论上来讲，在妖魔眼中，神都的重要性一定大于郡城，郡城的重要性则一定大于三级城池。 而东武城即便在所有的三级城池里，都只能排名倒数，因此妖魔会往这座城池派遣的密谍，怎么看都应该是被挑剩下的。 结果就连这种被挑剩下的货色，竟然都如此强大！ 这样说来，妖魔派遣到郡城又或者神都的精锐密谍，又该多么恐怖？！ 况且不是只有乙等以下的妖魔才能通过边境‘结界’、潜入大周境内吗？ 如果这恐怖的妖气来自于丙等上层次的妖魔，那丙等和丁等之间的差距是不是太夸张了？！ 拥有这等妖气的妖魔，若是想要杀他的话，基本上和踩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大周境内潜伏的妖魔要全都是这种，他最开始构想的以后当一个妖魔猎人的念头，便可以直接掐灭了。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啊…… 苏清和无奈的摇了摇头，快步朝着已经不远的城门走去。 第39章 含恨而来 城门敞开着，负责把守城门的卫兵们则看起来很有些百无聊赖的样子。 一个个虽然站在城门的左右两边，但身体歪歪扭扭的，有几个卫兵甚至依托手中长枪、斜靠着打瞌睡。 而管理这些卫兵的城门校尉，更是干脆在城门口支了一张小方桌，坐在简易的木椅上喝着用茶梗、茶渣泡出来的茶水，对于进出城门的百姓，基本上视而不见。 大周是有城门税的。 不过只对携带东西进城的百姓收取。 比如城外的农户又或者猎户若是想要将自己种出来的蔬菜瓜果、狩猎得来的皮毛骨肉等带进城中售卖的话，便需要在入城时缴纳一笔固定的费用。 当然，不想缴纳这笔费用的话，也可以等着每五日举办一次的村镇集市，到最近的集市上去脱手货物。 但显而易见的是，同样的东西，在城内能够卖出的价格，肯定要比在村镇集市上卖出的价格更高。 因此如果准备售卖的东西比较多的话，即便是缴纳城门税，即便得多走很长一段路程，进城卖货也是更划算的选择。 至于没有携带东西进城的百姓以及所有打算出城的百姓，城门卫都不会搭理。 无需排队，宽达十五米的城门足以确保人流的正常进出，哪怕在高峰时期，也不太可能出现拥挤的情况。 顺利的走出了东武城，苏清和回头看了一眼还算巍峨的城门，旋即便转身往不远处的密林走去。 这片密林的面积并不算大，官道顺着城门的位置笔直向前，将密林从中一分为二。 苏清和没打算走官道，因为官道过于平整，一眼不知道能看出去多远。 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想要逃脱追捕，单纯依靠着谋划出来的时间差作为先机，根本不可能成功。 所以苏清和自有其他打算。 可出乎苏清和意料之外的是，他才刚刚不引人注意的走进密林，都没来得及在密林中深入多远，身后便忽然传来了毫不掩饰的穿梭声。 本能的转身回头，就看到了李克愚那张充满杀意的脸！ 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苏清和强装镇定，笑着开口招呼道：“李哥，来的好快啊。” 李克愚的脸色无比阴沉，看着仿佛能滴出水来，语气异常森然的恨声道：“少废话，告诉我‘炼妖壶’在哪！别逼我用刑！我保证你承受不住！” 苏清和瞳孔微缩，脸上却适时的浮现起了茫然的表情，摇头道：“李哥，你在说什么？‘炼妖壶’是什么东西？” 李克愚一步一步的朝着苏清和逼近，寒意十足的厉声道：“你既然选择了趁机逃跑，就意味着你已经回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别再拿话蒙我！我现在心情很不好！还愿意问你是给你一个机会！不要不识好歹！” 方才它被自家大人直接扔出了茶楼。 在自家大人有意的力道控制下，尽管飞出去了很远的距离，可落在地上时却没受到任何冲击。 而在落地的一瞬间，它就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当场起身，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分部衙门。 然后它便发现，苏清和不见了！ 趁着城内所有修士的注意力都被茶楼里冲天而起的妖气所吸引的机会，李克愚毫不耽搁的冲出了分部衙门，立刻开始了对苏清和的追捕！ 之前带苏清和去‘北山茶楼’吃肉，不光是想让自家大人提前见一见苏清和，同时也是因为‘北山茶楼’的酱肉，用的是一种独特的酱料。 这种酱料在吃进肚子里后，会形成一种极淡的味道。 人族根本注意不到这种味道，但妖魔却能隐约闻到。 就算苏清和只吃了一顿，味道也起码能保留三天！ 原本这种做法纯粹是为了有备无患而已，却不曾想居然真的起到了作用。 正是靠着空气中残留的微弱气味，李克愚才能确认正确的方向，并一路追出城外，在刚刚进入密林没太远的地方拦住了苏清和！ 期间第五坊虽然已经被城卫军封锁，可它伏妖士的身份铭牌在手，根本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只是事后一定会有相关调查，无论它被从茶楼里扔出来的时候，有没有人看清楚它飞在空中的长相，东武城分部它都肯定回不去了。 再加上那位大人为了给它垫后而必然将要面临的牺牲，此次它们在东武城内的计划可以说是损失惨重！ 只有将‘炼妖壶’找到，计划才不算失败！所有的这些牺牲也才算值得！ 想到这里，李克愚眼神中的杀意更盛，看起来就像是要将苏清和千刀万剐一般。 “李哥，我不太明白，东武城一共有四座城门，你是怎么确定我会从第四坊区的城门出来的？” 苏清和似乎对此毫无所觉，很是轻松的开口问道。 李克愚冷声道：“这与你无关！你只要知道，你永远都不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就行了！别废话！立刻告诉我‘炼妖壶’在哪！我耐心有限！没工夫跟你掰扯！” 说着，李克愚已经来到了苏清和身前五米之内的区域。 眼见李克愚根本不给自己拖延时间、寻找疏漏的机会，苏清和不再犹豫，体内气息瞬间被调动了起来，丁等上层次的境界没有任何保留的外放，接着立刻掉头往密林深处窜去！ 李克愚当场呆立在了原地。 他明明记得苏清和根本就不是修士啊？！ 特别是苏清和在陷入了昏迷之后，宋钰还专门做过详细的检查，确认苏清和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这怎么突然间就成为修士了？！ 而且还不是刚刚突破成为修士的丁等下，从灵气波动的强度来判断，分明已经达到了丁等上的境界！ 真是见了鬼了！ 尽管想不明白，但苏清和立刻掉头全速逃窜的做法还是瞬间惊醒了它。 体内气息也不再有任何保留的释放了出来，丙等下层次的浓郁妖气顷刻覆满全身，在气息的加持下，身体机能立时得到了全面的、大幅度的增强！ 双脚用力一蹬，饿虎扑食般的朝着已经跑远的苏清和飞掠而去！ 第40章 孤身血勇 这是……妖气？！ 李克愚居然不是人，是妖魔？！ 镇妖司这样一个专门针对妖魔建立的衙门，竟然能有妖魔打入其中、甚至成为高级伏妖士，简直是荒唐！ 难怪啊……要是这样的话，一些原本想不通的问题，似乎一下子就有答案了！ 正急速前冲逃窜的苏清和清晰的察觉到了身后涌现出来的气息味道，大为吃惊的同时，心里面顿时明白了一些事情！ 和之前在城内感知到的那股几乎要冲破整个东武城上空的恐怖妖气相比，身后骤然冒出来的妖气在强度上明显不足，就像是萤火与皓月之间的差距一般。 可即便如此，也比他强大许多！ 不过妖气和灵气在本质上其实是一样的，汲取的都是天地之间所蕴含的无尽元气。 区别只在于，元气在被妖魔和人族分别引气入体后，于体内进行孕养以及调息的过程中，会使得元气和孕养的主体完全交融在一起。 从妖魔体内释放出来的气息，自然会带上独属于妖魔的味道，这便是所谓的妖气。 而从人族体内释放出来的气息，也会带上独属于人族的味道，于是人族修士将其称之为灵气。 灵气和妖气一体两面，仿佛太极图的阴阳鱼，无论正邪还是对错，都只来自于人族又或者妖魔的定义，于这个世界本身来说，发生在人族和妖魔之间的这场漫长的种族战争，其实毫无意义…… 随着李克愚不再遮掩的全力以赴，其展现出来的速度明显要比苏清和快了一截！ 尽管苏清和方才抢占了先机，可拉开的这点距离，根本不足以真正的甩开李克愚！ 前后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工夫，李克愚便已经重新追上了苏清和，并且毫不犹豫的直接下重手、照着苏清和的后背便砸了过去！ 身后有劲风袭来，苏清和本能的一个就地翻滚，很是狼狈的避开了李克愚的攻击后又迅速起身，重新一脸谨慎的面向了李克愚。 如果早知道李克愚是妖魔的话，那他或许根本不用跑！ 刚刚之所以毫不犹豫的选择逃跑，完全是因为他不清楚李克愚的真实身份！ 体内有着‘炼妖壶’的加持，让他在面对妖魔的时候会拥有天然的心理优势。 更何况‘炼妖壶’对妖魔的克制作用是极为恐怖的，一旦施展的话，他未尝不能以弱胜强！ 此时此刻，感知着眼前李克愚体内不断喷涌的强大妖气，苏清和原本紧张的情绪反而得到了一定的缓解。 不是灵气就行！ 要是灵气的话，差距如此之大，他恐怕真就十死无生了！ 可换成了妖气，他便还有机会！ 咧了咧嘴，苏清和开口道：“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妖魔，可我明明记得，你之前带我去北山茶楼吃肉的时候，你是有吃菜的，对吧？而按照镇妖使大人的说法，妖魔……不是只吃肉、不吃菜的吗？” 李克愚倒也没有继续发起攻击，一边缓慢接近苏清和，一边回答道：“正常来说是不吃的，但我潜伏在镇妖司，平日里总要和同僚们一起吃公厨，如果一直不吃菜的话，肯定会被注意到。因此我只能强迫自己吃，久而久之的，也就习惯了，一顿别吃太多就没事。” 苏清和恍然道：“原来如此，那你跟我说临时有事要去处理，然后把我一个人扔在分部衙门，其实是想去通知北山茶楼内的妖魔吧？” 李克愚点头道：“没错，我本想带你一起去的，可毕竟是白天，强行带走你的话，有可能出现意外情况，结果大意之下，险些让你跑了。” 说到这里，李克愚两只手忽然拽住了头发，接着朝左右两边用力一拉。 ‘刺啦’一声，李克愚脑袋上的皮便自头顶到下巴、脖颈、躯干，直至腰腹，非常对称的被撕成了两半！ 很快，前后差不多几个呼吸而已，那张人皮就如同一件连体衣一样被整个撕扯了下来。 苏清和震惊的看着李克愚在他眼前大变活人。 特别是当一身人皮被撕扯了下来之后，李克愚终于露出了妖魔形态，那恶行恶相的模样，让苏清和很是毛骨悚然！ 妈的……异形现场版吗？！ “虽然我的妖气波动并不算很强，可这么肆无忌惮的完全释放出来，又是在靠近城池的林地里，用不了多久，便一定会惊动城内的修士。所以咱们速战速决吧，你不愿意告诉我‘炼妖壶’在哪，我就吃了你之后自己找！让你和那个小姑娘在我的肚子里相逢，算是我对你最后的仁慈了！” ‘李克愚’伸着颀长的舌头，语气冷冽的说道。 “小姑娘？什么小姑娘？” 苏清和愕然问道。 ‘李克愚’很是渗人的笑了起来，开口道：“就是你之前帮助过的那个小乞丐！我在离城追捕你的时候，刚好又碰到了她！一想到你给我们带来的那些麻烦和损失，我就恨不能喝你血、食你肉！ 而那个小乞丐既然承了你的恩，也就和你有了联系。你作了孽，她代你受过理所应当。于是在碰到她后，我顺便把她给吃了。你别说，小女孩儿的肉就是好吃，很嫩，不像成年男人的肉，发柴。” 苏清和瞪大了眼睛。 他之前不愿意跟任何无关之人产生接触，就是不想连累无辜！ 可他所认为的连累，绝对不包括‘被吃掉’这样一种结果！ 脑海中本能的浮现起了小乞丐在地上画人像、又躺在人像里叫妈妈的场景。 心头一阵气血翻涌，苏清和的脸上控制不住的浮现起了煞气。 “你……该死！” 咬牙切齿的吐出三个字，苏清和看起来像是被刺激的失去了理智，竟是主动朝着‘李克愚’扑了过去！ ‘李克愚’稍稍愣了下，旋即心下大喜。 它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苏清和继续没头苍蝇一般的四处逃窜。 尽管彼此之间鲜明的境界差距，足以确保它最终肯定能抓到、又或者击杀苏清和，但苏清和若是仗着密林地貌的特殊性，各种不停闪转腾挪的话，必然有机会拖到城内的伏妖士赶来！ 哪怕机会很小，它也不想冒险！ 因此在看到苏清和被刺激的没有选择继续逃窜，而是主动扑上来找它拼命，它自然无比振奋！ 没有迟疑，‘李克愚’正面迎上。 虽已是孤身，却仍有慷慨悲歌之势！ 第41章 一线生机 苏清和知道自己在面对面交锋的情况下，肯定不是‘李克愚’的对手。 这不仅仅是因为彼此之间的修为境界有差距，同时也是因为在实战经验上存在着鸿沟一般的距离。 他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别说真正的战斗经验了，就算是街头斗殴的经验都稀少的可怜。 仅有的几次，还是当初上学时少不更事，为了哥们义气而做出的冲动之举。 至于从学校毕业步入社会后的那些日子，社会秩序已经发展到了打输住院、打赢坐牢的程度，再想要积累一些关于打架的经验，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总之，一个连王八拳之战都没打过几次的人，骤然间面对生死相搏，很难指望他能表现的多好。 所以没有任何意外，苏清和在扑向‘李克愚’的第一时间，便迅速的落入了下风！ 丁等在修炼境界中属于炼气的阶段，初步掌握了气息在体内的流转，能够通过对气息的调动，进行攻击和防御。 相比于普通人在没有成为修士之前，只能依靠着不断锤炼肉体的笨办法、学习一些拳脚上的把式，从而磨砺出来的那种外家功夫，真正成为修士的丁等修行者已经相当于有内力傍身的武林高手了。 如果面对的是普通人中懂得一些外家功夫的所谓打手，那苏清和就算实战经验为零，单纯凭借着境界上的优势，都可以轻松的碾压对手。 一力降十会！ 可问题在于，‘李克愚’的境界并不比他低，反而要比他更高！ 无论人族还是妖魔，一旦达到丙等，也就随之进入到了聚气的阶段。 对体内气息的调动完全可以做到随心所欲的程度。 通过聚集内气的方式，极大限度的强化身体机能，使出一些非常高难度的技巧。 相比于丁等，丙等在聚气之后，战斗力会有本质的提升！ 不管对于人族来讲，还是对于妖魔来说，丙等都是双方修士群体的中坚力量！ 数量不像乙等和甲等那么稀少，战斗力又比丁等彪悍的多，面对着普通人层次的对手，说以一敌万确实是夸张了，但以一敌百却是手到擒来。 拼命的情况下，甚至能做到一骑当千、风月无边！ 这种修为境界以及实战经验的全面压制，让苏清和在跟‘李克愚’交上手的甫一刹那，立刻险象环生！ 力量、速度、反应能力、对时机的判断和把握等等等等，每一样苏清和都跟‘李克愚’有着肉眼可见的差距，这还怎么打？ 然而即便如此，苏清和也没有任何要退缩、又或者寻机再次逃跑的意思。 他双目通红的咬着牙，摆出了一副就算是死也要咬上‘李克愚’一口的拼命架势，不管不顾、毫无章法的对‘李克愚’发起着以伤换伤的打法。 表面上看，苏清和是因为‘李克愚’方才所说的小乞丐的死而发了疯，可苏清和自己清楚，他这不过是装出来的假象罢了。 确实很愤怒，却不至于因此就失去理智！ 特别是涉及到了自己的生命安危，越是在这种关键时刻，就越是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 他之所以要给‘李克愚’制造假象，真正的目地自然是为了寻找到能够使用‘炼妖壶’的机会！ 和他融为一体的‘炼妖壶’，是他在眼前的局面下，唯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希望！ 但想要使用‘炼妖壶’收妖，却并非一件简单的事情。 按照‘炼妖壶’给予的反馈，若是宿主的修为境界比目标妖魔的修为境界更高，那通过体内灵气激活‘炼妖壶’后，顺势便能进行收妖。 被‘炼妖壶’锁定的妖魔，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唯一的限制是数量。 根据宿主的修为境界变化，‘炼妖壶’内可以同时容纳的妖魔魂体是有上限的。 比如当前他丁等上的境界，‘炼妖壶’里的妖魔魂体便最多能保持十只的数量。 达到了数量的上限后，想要继续进行收妖的办法，要么宿主在修为境界上有所突破，要么将‘炼妖壶’内容纳的妖魔魂体消耗一些。 总之，基本上都和宿主自身的实力有关。 可如果宿主的修为境界比目标妖魔的修为境界低，那强行收妖的风险就会变得极大！ ‘炼妖壶’强大与否，和宿主自身的修为境界有直接关系。 宿主越强，‘炼妖壶’就越恐怖！ 要完成将‘李克愚’收入‘炼妖壶’的目标，起码对于眼下的苏清和来说，必须拼命才能搏得一丝契机！ “尽管我不清楚你是如何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莫名其妙就成为了丁等上层次的修士。但丁等上又如何？你的身手过于笨拙，一身修为连五成的威力都发挥不出来，如果这便是你全部的依仗，那你就去死吧！” ‘李克愚’沙哑着嗓子，说话的同时，手头攻势之凶猛，忽然间便提高了一个烈度！ 显然，方才的交手，‘李克愚’只是在试探而已！ 苏清和本就已经支撑的极为艰难，左支右拙下伤痕累累，面对着‘李克愚’在试探之后终于全力以赴的攻势，立时毫无招架之力的当场溃败！ 招招见血！ 妖魔形态下的‘李克愚’，五指的指甲如同兵刃一样锋利，以手刀的形式切在苏清和的身上，轻而易举的便将苏清和切的满身豁口！ 大量鲜血不断的从那些伤口处迸发出来，相当一部分溅射到了‘李克愚’的身上。 而‘李克愚’对此却丝毫不以为意，甚至锋利的指甲上所沾染的血迹，还会被‘李克愚’放入嘴里吮吸。 食人肉、喝人血，对于任何一名妖魔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果然啊，还是修士的血好喝！这充满了灵气的血液，着实是大补之物！” 看到苏清和在骤然暴虐起来的攻势下颓然倒地，‘李克愚’上前一步，单手将苏清和拎了起来。 清晰的感知到苏清和虚弱的气息，‘李克愚’大嘴一张，猛地一口咬到了苏清和的脖子上！ 第42章 人无路，血有毒 被两排交错的锯状牙齿咬入脖颈，同时感觉到体内鲜血开始顺着脖颈的疮口大量流失，苏清和的脸色随之逐渐变得苍白如纸。 而‘李克愚’则是在汩汩的喝了几大口鲜血后，终于松开了嘴，仰天很是舒爽的呼出口气来。 看着手中明显再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的苏清和，‘李克愚’森然道：“还不说‘炼妖壶’在哪吗？你想活活被我喝干血不成？虽然我并不介意，但必须提醒你的是，那种滋味很不好受，相信我，你承受不住的！” 苏清和有气无力的笑道：“说与不说，我都是要死的。既然如此，那我肯定选择不说。我活不下去，你也别想痛快……” ‘李克愚’那冒着绿光的邪意双眼闻言顿时绿芒大盛，恨声道：“好！有骨气！那我就先吸干你的血！再吃光你的肉！我要让你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被吃掉！至于‘炼妖壶’，或许吃了你之后，反倒是能有线索呢？毕竟，你突然间成为了丁等上层次的修士，肯定和‘炼妖壶’有关吧？” 说完，‘李克愚’再次低头用力的咬住了苏清和的脖颈。 对于苏清和体内鲜血的汲取，也再没有任何顾忌，完全是奔着真要将苏清和身体里的血直接吸干去的！ 大量的血液不断流失，让苏清和开始出现头晕的症状。 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眼前则一阵阵发黑。 心知自己很快就要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到休克的境地，苏清和却并不惊慌，内心之中反倒是一片平静。 因为‘李克愚’的反应完全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装作愤怒到失去理智的样子，摆出了要跟‘李克愚’拼命的架势，就是为了给‘李克愚’一个已经掌握全局的错觉！ 因为他需要将自己的血，沾染到‘李克愚’的身上！ 面对着远比自身更强大的妖魔，想要催动体内‘炼妖壶’强行收妖，就必须让目标妖魔和自身产生如同纽带一般的联系！ 依靠‘炼妖壶’已经和其融为一体的特性，这种联系能够一定程度上的弥补他和目标妖魔之间的境界差距！ 除非差距已经大到了不讲道理的程度、比如之前在城内感知到的那股仿佛能够冲破天际的恐怖妖气，否则的话，只要差距不算特别离谱，那么这种强制性的联系，都可以极大的提高收妖的成功率！ 原本在最开始的计划中，苏清和只是希望通过自己的不断受伤，让更多的鲜血能够洒到‘李克愚’的身上而已。 洒上的越多，他对‘李克愚’能够施加的影响就越大。 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李克愚’竟然在认为大局已定后，当场开始喝起了他的血！ 这简直等于是在自掘坟墓！ 如果说用鲜血洒在‘李克愚’身上做纽带所进行的联系，最终的收妖成功率大概只能达到三成左右，属于没有其他路可走的情况下，不得不破釜沉舟的拼命选择。 那么‘李克愚’大口大口的喝下了他的血，由此产生的致命联系，便足以将收妖成功率直线拔升到超过九成！ 做最坏的打算，却迎来了最好的结果，苏清和自然无比开心！ 所以他的笑容并非是绝望下的视死如归，而是发自肺腑的老怀安慰！ 同时根据‘李克愚’的反应，苏清和也确认了另外一个关键点！ 那就是妖魔一方虽然知晓‘炼妖壶’的存在，却一定不清楚‘炼妖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更不清楚‘炼妖壶’的特质和收妖方式！ 这样的发现让苏清和安心了不少。 刚刚‘李克愚’当着他的面，喊出了‘炼妖壶’三个字，这可着实吓了他一跳。 眼下既然发现妖魔一方对于‘炼妖壶’的认知，很可能就仅限于一个名字罢了，很多基于此所滋生出来的担忧，当然便随之消散无踪。 “好喝吗？” 一直被‘李克愚’拎着的苏清和，忽然轻声开口道。 恢复了妖魔形态的‘李克愚’，身形非常高大。 拎着苏清和喝血的过程中，苏清和完全处于身体悬空的状态。 这给了‘李克愚’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所以突然听到苏清和的询问，‘李克愚’下意识的愣了愣。 本能的想要回一句‘好喝’。 然而喉咙动了动后，声音却卡在了嗓子眼上，根本发不出来。 怎么回事？！ ‘李克愚’微微皱眉。 潜意识里则已经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但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一个巨大的青铜壶虚影，就忽然浮现在了苏清和的身后！ 圆形顶盖，方形壶身，两个把手左右对称，形如龙首。龙首的嘴巴微微张开，像是随时准备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吟。 壶身表面覆盖着繁复的纹饰图案，看起来有些琐碎，却又似乎隐隐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壶嘴像是饕餮的巨口，涌动的气息仿佛能够吞噬天地！ ‘李克愚’呆住了。 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青铜壶虚影，仅仅只是刹那，它的脸上就浮现起了狂热的神情。 “炼……‘炼妖壶’！这就是‘炼妖壶’？！对吧？！可……为什么是虚影？！你已经得到了‘炼妖壶’？！‘炼妖壶’认主了？！” ‘李克愚’满脑子的疑问想要出声。 偏偏它依旧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 哪怕再迟钝，这时候也会察觉到不妙，‘李克愚’并不笨，立刻猜到很可能是苏清和的血带来的问题！ 否则它明明比苏清和强大的多，眼下又已经掌控了局面，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被暗中控制！ “我的血，是有毒的。随意乱喝，也不怕把自己呛死！不过你放心，被收入壶里后，你不是死了，而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苏清和说话的同时，身后的‘炼妖壶’虚影已经大放光明！ ‘李克愚’立时被光明笼罩。 下一个瞬间，光明尽褪，‘炼妖壶’虚影随风消散。 而‘李克愚’……就像是从没有来到过这个世间一般，凭空消失！ 第43章 岁月催人怂 空气中弥漫着‘李克愚’之前释放的大量妖气残留。 这些妖气残留就像是无根之木，如果没有人为的去进行某种干预的话，那么用不了几天，就会彻底消散于无。 妖魔的味道将被洗净，所有的妖气都会化为元气，重新归于天地之间。 而随着‘李克愚’的消失，原本被‘李克愚’拎在半空中的苏清和，骤然间失去了支撑，两只脚虽然重新站到了地面上，可因为大量失血而双腿发软，险些便当场失去重心的跌倒在地。 身子晃悠了下，勉强重新站稳，苏清和一时间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情。 他成功了！ 计划实现的比预期更加完美！ 通过这般相当于是以身饲虎的搏命冒险，他真的将实力境界比他强得多的妖魔收入了‘炼妖壶’中！ 尽管因此而身受重伤，但相比于巨大的收获，付出的代价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眼下并不是放松的时候。 被‘李克愚’这么快追上属于意外情况。 虽然彼此之间的生死相搏只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但‘李克愚’在距离城池这么近的地方释放妖气，肯定不用多久就会有城内的修士前来查探情况。 所以必须尽快完成后续的步骤，以期能够通过虚晃一枪的方式，彻彻底底的让镇妖司东武城分部的伏妖士们失去他的行踪！ 看了一眼方才被‘李克愚’撕扯下来后扔到了地上的人皮，苏清和想了想后，没有将人皮收起。 而是任由人皮就这么继续被扔在地上，自己则是转身往密林的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同一时间，北山茶楼。 原本伫立在街边的这栋二层小楼，此时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镇妖司东武城分部的数十位伏妖士们在外围形成了一个警戒圈，彼此合力将北山茶楼和周边的其他建筑以及街道全都隔绝开来。 但这数十位伏妖士眼下看起来却是伤亡惨重。 至少有不少于十名的伏妖士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而这些躺在地上的伏妖士里，起码超过一半都肢体残缺不全，最恐怖的一个甚至只剩下了上半身，腰部以下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明显已经死透了。 剩余还能保持着站立姿态的伏妖士们，也是人人带伤。 伤势比较严重的一些，气息给人的感觉异常微弱。 仅有极少数的伏妖士伤势轻微，尚未丧失战斗力。 封如宗脸色无比难看的站在北山茶楼的废墟上，在他的身边，是一名年龄跟他差不多的中年男子。 而在两人眼前不到五米开外的地方，一只伸展着双翼的高大妖魔，和他们相对而立。 妖魔浑身鳞甲，其状如雕而有角，六只眼睛并排长在脸上，锋利的牙齿从嘴里探出，但依稀还是能够看出来几分妇人的外貌。 之前强悍到甚至突破了甲等的恐怖妖气强度，此时变的极度萎靡虚弱。 双翼尽断，浑身鲜血淋漓，六只眼睛瞎了三对，腰腹处甚至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 封如宗的情况并没有比妖魔好多少。 身上衣衫尽碎，一只胳膊呈现着诡异的扭曲状，裸露在外的皮肤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骇人疮口。 胸腔被活生生挖走了一大块肉和骨头，将里面跳动的心脏都暴露了出来。 如果不是身旁东武城城主的及时赶到，那他的心脏肯定已经被眼前的妖魔直接挖走了。 侥幸活了下来，让封如宗心里面一阵止不住的后怕。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岁月催人怂啊！ 没错，站在他身旁的那位年龄和他差不多的中年男子，就是东武城的城主左见，大周朝廷钦封正五品官员。 和封如宗的狼狈模样完全不同，左见瞧着要从容淡定许多。 他的手中拿着一件形如油纸伞的法宝，正是依靠着这件法宝，左见才能以同样乙等下的境界，重创对面达到了甲等的大妖！ ‘万民伞’。 在大周治下的所有城池里，只有那些深受城内百姓爱戴的城主，才有可能炼制成功的法宝。 依托着大周城池都会布置的防御‘结界’，‘万民伞’可以常年受到百姓生机的孕养。 孕养的时日越久，‘万民伞’的威力就越大，因为在‘结界’的加持下，‘万民伞’相当于是凝聚了全城所有百姓的力量！ 此等力量日积月累、万民生聚，一旦施展，在城池‘结界’的增幅作用下，即便是甲等的大妖也很难抵挡。 这还仅仅只是东武城所积蓄起来的力量，如果换成大周神都的话，若能在大周神都内炼制出‘万民伞’，那于神都内施展，怕不是得有毁天灭地之威！ 不过越是小城池，‘万民伞’的炼制成功率就越高，到了郡城的级别，‘万民伞’便几乎绝迹了。 真要是在大周神都内进行炼制，其成功率肯定无限趋近于零。 “这就是‘万民伞’吗？仅仅一击，便让我生机尽绝，着实恐怖。你们人族在法宝炼制的本领上，确实要比我们强得多。不过没关系，你们人族有一句话说得对，来日方长，能够取得最终胜利的，一定是我们！” 妖魔声音干涩的说道。 话音将落，妖魔浑身所有鳞甲便忽然高频震荡起来！ 左见淡定的表情随之瞬间消失，骇然色变道：“所有人！立刻自行躲避！” 喊话的同时，手中‘万民伞’已经被撑开，接着左见便将伞面挡在了封如宗的身前。 刚刚把封如宗完全挡住，妖魔体内残余的妖气便彻底失控。 ‘轰隆！’ 一声巨响，左见握着‘万民伞’伞把的手一阵颤抖，而‘万民伞’那似乎有流光溢彩绽放的伞面也立时黯淡了下去。 四周一定范围内的地面出现了明显的震感，包围在北山茶楼周围的镇妖司伏妖士们，无论生死，尽皆被巨大的冲击波当场掀飞！ 大量断木和碎石四下飞溅，把不远处一些大着胆子看热闹的百姓们打的接连惨呼出声、乱作一团。 其中运气比较差的一些百姓，甚至直接被这些断木和碎石打碎了脑袋，闷声不吭的当场惨死…… 妖魔突然间的自爆，将茶楼废墟四周一定范围内的区域，摧毁的一片狼藉！ 第44章 另有心思 烟尘弥漫。 哀声四起。 左见重新收起了‘万民伞’，眼前的场面却是让他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之前他在感知到了那达到甲等层次的恐怖妖气后，立刻便携带着‘万民伞’，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北山茶楼。 但凡他晚到一步，封如宗此时都要变成一具尸体了。 使用‘万民伞’，以雷霆之势对那甲等大妖发起攻击后，‘万民伞’的恐怖一击不仅仅直接断绝了那甲等大妖的生机，同时仅仅是击杀甲等大妖的余波，便将北山茶楼整个轰塌，让北山茶楼当场变成了废墟！ 威势之所以能如此惊人，是因为他将这把‘万民伞’生聚了超过十年的力量全部释放了出来。 十年生聚，一朝而出，自是石破天惊。 然而在妖魔的自爆下，原本的北山茶楼废墟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深坑。 废墟上的断木碎石在爆炸的冲击下尽皆变成了威力巨大的飞矢，除了被‘万民伞’保护住的左见和封如宗以外，爆炸影响范围内的其他人，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镇妖司的伏妖士，全都被这些飞矢所伤。 再加上爆炸本身的惊人威力，因此被直接震死的人，不知凡几！ 左见并没有去关注周围惨烈的景色，伸手摸了摸‘万民伞’的伞面后，眼神中闪过了一抹心痛之色。 沉声开口道：“十年积蓄、全部耗空，法宝本身也受创严重，起码得孕养个三五年光景，这把伞才能重新再继续生聚民心之力，不过能将一只甲等的蛊雕当场击杀，倒也不能算亏……” 封如宗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先吐了一大口血水出来。 接着四下梭巡了一番后，本就异常难看的脸色不由变得更加阴郁。 之前在那甲等大妖的随手攻击下就已经伤亡不小的分部伏妖士们，随着甲等大妖的当场自爆，立时出现了更加惨烈的损失。 因为分部的伏妖士们要负责将北山茶楼隔绝开来，虽然没有参与到直接的战斗之中，但距离如此之近，势必会受到战斗余波的影响。 而甲等威势的战斗，哪怕只是余波，对于这些分部的伏妖士们来讲，依旧堪称致命！ 封如宗入目所见，竟是再没有任何一名下属能够站着。 将近四十名隶属于镇妖司东武城分部的伏妖士，眼下绝大多数都没了生息。 在封如宗的感知中，勉强还活着的分部伏妖士，竟然只有区区三人！ 并且即便是这三名还活着的分部伏妖士，气息也相当微弱，似乎随时都会去找阎王爷报到。 这岂不是说，一场针对妖魔的城内行动，竟是导致分部几乎全军覆没？！ 至于更外围区域里想要看热闹的那些普通百姓，尽管没有遭受到那甲等大妖的直接杀伤，可仅仅在断木和碎石的四下飞溅中，便起码伤亡了数百人的样子。 封如宗对此倒是并不在意。 能凝练‘万民伞’、深受东武城百姓爱戴的城主左见，其实对此也无所谓。 官员是天然的统治阶级，百姓则是被统治阶级。 不同阶级的人之间自然不存在相同的立场。 想要受到百姓的爱戴，根本不用真正的爱民如子，因为百姓愚昧、民心可欺。 “有甲等大妖出现，并且和郭府灭门案有关，这已经超出了咱们东武城能够处理的范畴。我会将案子整理上报，等待上级的指示。城主大人，请问是否和我一起在案件卷宗上联名？” 封如宗整理了下心情，扭头同身旁的左见问道。 左见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当然要联名，‘万民伞’可不能平白损失。击杀了一只甲等的大妖，此乃大功一件，上面一定会大加褒奖，你我肯定都能从中得到不少的好处。 至于说郭府灭门案……你也不需要再继续追查了。牵扯到了甲等的大妖，便不再是你我有资格去操心的事情。清河崔氏肯定能接受这样的交代，不会再对你施加什么压力。” 封如宗叹气道：“幸好你有‘万民伞’，否则事态一定会彻底失控。这可是蛊雕啊……妖魔之中的贵族，还是甲等，竟然甘愿通过自残的方式潜入咱们东武城这样的小地方，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如你所说，郭府灭门案既然牵扯到了这等大妖，破不破案其实便不重要了。可我更加好奇的是，妖魔到底盯上了什么宝贝？居然连甲等的贵族都舍得派出来？奈何……没办法继续查下去了啊……” 闻听至此，左见心头微动，开口道：“那个被妖魔魅惑的内应呢？不是说患了离魂症？这一次能揪出来如此大的一条鱼，基本上可以说是全靠那个内应吧？ 但在整件案子里，那内应只是个小人物罢了。如今击杀了一只甲等，便对上面和崔氏都有了交代，那内应到底交不交上去，反而不重要了，既然如此……” 封如宗愣了下，皱眉想了想后沉吟道：“你的意思是，在结案卷宗里不提苏清和，将苏清和继续留在身边，看看能不能通过苏清和，暗中找出来妖魔真正的目标？” 左见眯眼道：“没错，你们分部的伏妖士在这一场行动中几乎死光了。那也就是说，除了你我之外，还知晓那个内应身份的人，其实很少了。既然如此，对其余尚且知晓那内应身份的人专门做一个交代就好。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上面和崔氏肯定都要派人前来。咱们如此做法，并不是要瞒着上面什么，而是不能让崔氏发现其中蕴含的机会。五姓七望这些年里办事越来越过分，对朝廷的政令几乎全都在阳奉阴违。 无论何种政令，只要触及到了他们的利益，就势必会被他们想方设法的曲解又或者阻挠，简直岂有此理！咱们身为朝廷之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如果郭府灭门案确实牵扯重宝，咱们就有责任为朝廷寻到！” 封如宗闻言，缓缓点头道：“有道理，那这里交给你善后，我先回一趟衙门！闹出来的动静太大，衙门那边肯定听得清清楚楚，我担心出现意外。” “去吧，我会将城卫军调来维持秩序！” 第45章 去而复返 尽管伤势极为严重，可起码没有性命之虞。 封如宗掉头返回分部衙门的途中，从袖口里取出来一枚丹药，塞入嘴里进行了吞服。 这丹药属于救命之物，虽然不能治好他的伤势，但却能够强行控制住他的伤势不会继续恶化。 服用丹药后，伤势只需慢慢调养，凭借着乙等修行者的强大恢复能力，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复原如初。 至于那三名一息尚存的伏妖士，封如宗眼下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搭理。 反正有左见留在现场主持大局，能救回来的话，左见肯定会救，救不回来也没办法。 在和妖魔的战争中，生死只是寻常事…… 当封如宗重新回到了分部衙门里时，他身上那原本密密麻麻的无数骇人疮口，便基本上全都止住了血，并且肉眼可见的开始结痂。 不过胸口的伤势一时半刻还好不了。 被强行挖走了一大块肉和骨头，想要全部养好的话，估摸着怎么也得过上十天半个月才行。 衙门里一片寂静。 封如宗仔细的感知了一番后，却没有发现李克愚跟苏清和的气息。 心下顿觉不妙，又觉得可能是自己伤势太重，所以感知能力出现了下滑，于是封如宗迅速的开始在衙门内寻找起来。 然而用最快的速度将衙门的每一个角落都搜了一遍后，却依旧没能找到李克愚跟苏清和的身影，这让封如宗不得不放弃了幻想。 此时他并没有将两人失踪的根本原因怀疑到苏清和身上。 因为在他的认知当中，苏清和只是个普通人！ 有李克愚这样一位丙等的修行者贴身监视，苏清和从分部衙门里成功逃跑的可能性是零！ 更何况他才刚刚在苏清和的协助下，找到了潜藏于东武城内的甲等大妖，这已经足够证明苏清和在过去的几天里，一直都在全心全意的帮他查案。 因此李克愚跟苏清和一起在分部衙门里失踪，最大的可能就是李克愚挟持带走了苏清和！ 回忆了下过往这些年里偶尔会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封如宗的脑海中猛然间出现了一个惊人的想法！ “该死！这些妖魔实在是太狡诈了！不行……得立刻让左城主将隶属于城主府的修士都散出去！现在去追，肯定还来得及！” 封如宗怒火中烧的喃喃自语了一句后，用比回来更快的速度，重新往北山茶楼现场赶去。 苏清和并不清楚城内的局势变化。 由于大周境内的每一座城池，都布置有专门的‘结界’，导致城内和城外就像是两个世界。 除非特别强大，依靠着自身的境界便足以越过‘结界’的屏障作用，否则身处于城外时，哪怕和城池的距离不远，也很难再能感知到城内的气息。 相反，城内的修士却能够在城池‘结界’的加持下，对城外的情况有更加敏锐的感知和探查能力。 好像单面玻璃一般，从城内看城外洞若观火，从城外看城内却雾里看花。 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止血，苏清和来到了密林的边缘处。 走出这片密林后，前方是广袤无垠?的坦途。 像一幅被铺展开来的画卷，四面无边、沃野千里。 地平线在遥远的地方与天空相接，偶有几棵孤独的冠树伫立着，却又被大片随风摇摆的草木包围。 宽阔的官道笔直向前，而在官道的两边，每隔上一段相当的距离，就能看到有炊烟袅袅升起，那是一个又一个聚群而居的村落。 密林外，官道边，芳草碧连天。清风拂面斜阳残，人生无处不青山。 问君此去何所欲，人世间，做神仙。 深吸了口气，苏清和强忍着因为严重失血而带来的不适感，顺着来时踩出的脚印，又原路倒了回去！ 若是没有成为修士的话，想要做到这一点根本就不可能。 但他现在好歹也是丁等上层次的修士了，通过体内的气息流转，对于身体的控制能力得到了巨大的增强。 双脚踩在来时的脚印上，一步一步往后退的过程中，竟是真的做到了纹丝不差！ 就这么一路退到了之前跟李克愚交手的地方，苏清和四下看了看后，忽然纵身一跃，跳到了附近的一棵树上。 接着通过这些树木作为跳板，苏清和仿佛灵活的猴子一样，双脚再没有接触地面的借用树木伸出的枝干飞出了密林。 于密林之外，受到杂草密布的影响，并没有找到什么明显的痕迹，苏清和便直接趴在了地上。 身体紧贴着那些杂草，双手借助着体内的灵气流转，将身体当成了滑板一般，依托着密密麻麻的杂草所形成的浮力，迅速的贴地滑行起来！ 普通人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 杂草再如何密集，那点浮力相比于人体本身的重量来说，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然而修士通过对体内气息的调动，却能让体内的气息也产生巨大的浮力，从而使得身体看起来变得更加轻盈！ 这就是通过提气来实现的所谓轻功。 到了甲等以上的境界，那些大修行者甚至能如同飞鸟一样的‘凌空虚度’！ 苏清和现在距离‘凌空虚度’还很遥远，不过仅仅只是当个人肉爬犁却不会有任何问题。 就这么一路滑回了东武城的城墙外。 仔细的观察了下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所处的这个位置后，苏清和伸手从地上抓了几把泥土，往自己的脸上抹了抹。 脸上顿时脏兮兮一片，连方才和李克愚交手时沾染上的血迹，都被泥土完全遮盖。 身上的衣裤则是破破烂烂的，本就被李克愚锋利的爪子切割的难以遮体，又这么一路滑行，导致衣裤的颜色已经看不出来了，只剩下灰蒙蒙的一片。 各种泥水和污垢沾染在上面，说一句衣衫褴褛都是抬举。 从地上爬了起来，苏清和拖着疲惫的身子，一步一步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这个点进城的人不算很多，随着苏清和的出现，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同时努力的想要跟苏清和拉开距离。 其实苏清和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异味儿，但人的偏见是一座大山。 看到苏清和的这副模样，即便没味儿，也似乎能闻出味儿来。 很顺利。 左右两边的城门卫甚至懒得多看一眼，苏清和施施然的便重新回到了东武城内！ 第46章 茶楼呢?!那么大一座茶楼呢?! 其实从一开始，苏清和就根本没想过一劳永逸的直接逃离东武城。 因为那不现实。 在详细的了解完东武城外是辽阔的平原地形后，苏清和便对自己的逃跑计划有了一个粗略的框架制定。 之前在同封如宗进行交流的时候，封如宗明确的提到过，东武城四面八方都是一眼能望到天边的沃土。 如果有妖魔选择逃出城外的话，只要给予的逃跑时间不够充裕，那就绝不可能逃得过追踪人员的眼睛。 这一点对他来说同样适用！ 不管他怎么努力，也不管他的计划执行的多么顺利，最终能够争取到的逃跑时间都一定是非常短暂的。 除非东武城发生了惊天的变故，城内所有修士一瞬间死个精光，否则他想要完成恢复自由身的目标，只能迂回行事！ 于是在设想逃离的起初，跑到东武城外制造一些他已经逃走的痕迹，就单纯只是为了放烟雾弹而已。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苏清和颇有些中二的在心里喊道。 步入城门内尚未来得及走出多远，一阵骏马疾驰的声音便急促的由远而近。 苏清和佝偻着身子、低着头，瑟缩的躲在路边，看到目光所及的地方，正有十几骑顺着马道往城门方向快速奔行。 这些骑兵穿着城卫军的军服，不过为首的几名骑士，体内有清晰的灵气波动流转于身周表面，看起来应该是隶属于城主府的修士。 相比于普通骑兵，几名修士尽管都只是丁等而已，可通过提气的方法减轻体重，依旧让胯下奔马的速度有明显提升。 东武城内的四条主干道上都有铺设专门的马道，宽度大致上可以允许五骑并行。 平日里没有紧急任务的时候，百姓们亦可以随意在马道上行走，可一旦遇到有骑兵需要使用马道的情况，百姓们就必须立刻将马道让开，以便骑兵能够用最快的速度通行。 若有人不长眼神，非要在马道上滞留，那不但被奔马撞死等于白死，同时还要根据任务的紧急情况，对延阻任务之人的户籍亲属进行连带惩处。 最高甚至有可能被判满门抄斩。 所以只要在城内听到了马蹄声，那不需要思考，直接避让准没有错。 没一会儿的工夫，那十几骑便从苏清和的眼前呼啸而过。 没有多看，苏清和继续顺着人流往第五坊的方向走去。 周围其他行人都有刻意的跟苏清和保持距离，使得街道上虽然拥挤，可苏清和的身边却是相当空旷。 大周的乞丐在进行乞讨时，绝大部分都会找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然后席地而坐，一坐便是一天。 很少有乞丐愿意流动乞讨。 一是乞丐和乞丐之间同样有着地盘的划分，一个不小心，若是跑到了其他乞丐的地盘上进行乞讨，那轻则被胖揍一顿，重则连命都会丢掉。 二是流动乞讨会有很大的消耗，原地坐着不动，饿的起码能轻一些，四处乱跑的话，讨到的东西不一定多，自身的消耗却会大幅度增长。 因此东武城的百姓其实也很少有和乞丐同行的机会，乍然间遇到，自然觉得晦气。 苏清和无视了周围其他人的反应。 前往第五坊的途中，陆陆续续的又看到了前后好几拨人马往城门方向赶。 当然，只有最早的那一拨人是骑马奔行，后面的这几波，尽数在靠着双腿赶路。 城卫军有专门的骑兵配置，但大多数马匹养在城外的军营之中，城内只留有用来应急的不到一百匹战马。 若是四个城门的方向都要各自分一分的话，每一个方向分上十几二十匹马，基本上就到顶了。 很快来到了第五坊外的主干道上，发现封锁戒严已经撤掉，苏清和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下，确认刚才一路行来，遇到的那些成队的修士和城卫军，总数加起来恐怕超过了一百五十人。 如果四座城门的方向在人员安排上没有厚此薄彼的话，便意味着城内动员了超过六百人的修士和城卫军队伍，离城对他进行抓捕！ 没错，不需要询问又或者调查，苏清和在直觉上便明确的相信，这些被调动起来的修士和城卫军，一定是冲着他去的！ 幸好他及时回来了。 不用多，哪怕再晚上一刻钟，他都很可能会被堵在城外！ 迈过主干道，进入了第五坊内，苏清和就像一个真正的乞丐那样，一边装模作样的乞讨着，一边往北山茶楼的方向走去。 他得确认下北山茶楼那边的结果究竟如何！ 特别是之前感知到的那股强度惊人的妖气，眼下完全消失无踪，不知道是被城内的修士力量消灭了，还是突出重围藏了起来。 在初次感知到那股强大妖气的时候，苏清和还以为那就是丙等妖魔的具体实力呈现。 可随后跟李克愚的交手却让苏清和明白过来，丙等妖魔无论如何都释放不出那种强度的妖气！ 也就是说，被迫释放了妖气的妖魔，境界远在丙等之上！ 这超出了苏清和对于边境‘结界’的有限认知，导致苏清和心下隐隐感到不安。 思考着这些事情，苏清和已经来到了‘北山茶楼’所在的那条街。 刚拐到街上，一个小乞丐的身影便突兀的映入了他的眼帘。 苏清和愣了愣，下意识的多看了两眼。 没错……确实是在地上画妈妈的那个小乞丐…… 不是被李克愚吃了吗？！ 李克愚说谎了？！ 苏清和眨了眨眼睛，紧接着便猛然间便回过味来。 李克愚在发现他从分部衙门里逃跑后，必然要抓紧时间追上他，又怎么可能抽出空来，顺便吃个人？ 所以……李克愚骗他的目地，其实是希望借此激怒他，让他不要四处乱跑的浪费时间？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苏清和的心情一下子变的明媚起来。 虽说人固有一死，但能多活些日子，总是好的。 并未跟小乞丐打招呼，苏清和直接绕开了小乞丐，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起码上百名城卫军围出了一个戒严区域。 为了避免引起注意，苏清和停在了几十米开外的地方，藏到了其他同样正看热闹的人群里。 努力的张望了下后，苏清和当即陷入了茫然的境地之中。 不是…… 茶楼呢？！ 那么大一座北山茶楼呢？！ 为什么不见了？！ 第47章 影獠 左右看了看，确定自己没有找错地方，苏清和很是疑惑的再次望向了戒严区域。 本应该伫立在那片区域的北山茶楼，就像是被人凭空抹去了一般，除了一个面积不小的大坑外，其余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很难想象，究竟要多大的威力，才能将一栋楼连同着地基一起抹除的干干净净，甚至就连废墟都没留下！ 按理来说，纯粹施加物理攻击的话，是一定会留下遗迹的。 哪怕放一把大火，将北山茶楼整个焚烧掉，火灾现场也照样会有一些木头被烧焦成炭。 即便北山茶楼是全木质的结构，依旧不可能被抹除的丁点都不剩才对。 到底发生了什么？ 之前感知到的那股仿佛能冲破整座东武城上空的强大妖气，究竟属于哪一个层次？ 带着强烈的好奇，苏清和小心翼翼的朝着封锁区域靠近，同时竖起耳朵，仔细的窥听着周围看热闹的那群百姓们互相之间的闲聊。 不只是看热闹的百姓，现场除了封锁大坑的上百名城卫军以外，还有数十名隶属于城主府的巡街差役。 这些巡街差役三人一组，手持短棍、腰挂雁翎刀，虎视眈眈的四下巡弋，负责维持现场秩序。 如果有百姓不小心越过了警戒线，试图靠近封锁区域，以便能够看的更加真切。 那么这些巡街差役就会立刻如狼似虎般的扑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用手中短棍当头一阵猛砸，直砸的人痛呼求饶，重新退回警戒线后才会罢休。 但在没有百姓越过警戒线的情况下，巡街差役们也会彼此打听情况，想要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相比于城卫军，巡街差役们都是刚刚才被调派过来的，自然对于这边的事情了解的非常有限。 通过窥听这些人的闲聊，苏清和总算是大体上搞清楚了状况。 镇妖司的人果然在北山茶楼堵到了一只大妖！ 大妖的修为境界有多强，这一点没人能说得清楚，因为已经超出了周围这些人的认知范围。 他们唯一知道的是，镇妖司东武城分部的人，上到镇妖使、下到伏妖士，在和大妖的战斗中死伤惨重，近乎于全军覆没。 而眼前的北山茶楼之所以会消失，则是由于大妖临死之前的自爆。 被城主大人神威天降一般的断绝生机后，大妖选择了用最后的力量同归于尽。 巨大的威力将这附近区域搞得狼藉一片，紧挨着北山茶楼的那些建筑也都或多或少的被破坏了些许。 所幸绝大部分的威力都被北山茶楼和城主承担了下来，因此附近的其他建筑并未再出现垮塌的情况。 “哎，听说一开始就凑到附近看热闹的那些人，死了得有几百个！刚刚光是尸体就运了十几大车，而且不少都是残缺不全的，老惨了！” “这算什么？连镇妖司的伏妖士大人们好像都死光了，那些人非要凑热闹，岂不是死了活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什么热闹都敢凑！” “还不是因为从没见过真正的妖魔嘛，再加上镇妖司的伏妖士大人们都在，以为不会有事的。结果谁曾想，那妖魔竟然如此凶残。” “妖魔当然凶残，不凶残也就不是妖魔了。反正这件事算是给咱们提了个醒！日后如果再碰到大人们围剿妖魔，那绝对要有多远躲多远，千万别为了凑热闹把命搭进去。” “是极、是极……” 听着周围熙熙攘攘的议论声，苏清和悄然后退。 再次佝偻起了身子，一点也不引人注意的朝着街道另一头走去。 窥听到的内容让他感到震惊。 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如此惨烈的结果却可以让他接下来轻松许多。 镇妖司东武城分部相当于是成建制的被消灭。 尽管封如宗似乎还活着，但变成了光杆司令后，封如宗想要重建东武城分部，必然得耗费大量的时间。 在此之前，封如宗只能依赖于城主府的力量去对他进行追捕。 无论封如宗猜不猜得到他又潜回了东武城内，在可用之人捉襟见肘的背景下，都不太可能做出什么周密的安排。 有了这样的判断，苏清和原本略显沉重的脚步随之变得轻快了不少，只觉得后续的计划执行，一定会更加顺利！ 他接下来打算前往的地方在第九坊。 通过昨晚对卷宗的翻阅，发现了这样一个非常适合用来藏身的处所，苏清和的心情很是愉悦。 似乎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笼罩在他头顶上的阴云，正在悄然远去。 一切向好，令人倍感开怀。 不过这个世界是公平的，有喜悦就有痛苦。 既然苏清和负责了喜悦，那自然要有人负责痛苦。 封如宗便很痛苦。 在发现李克愚跟苏清和失踪后，封如宗第一时间返回了城主左见的身旁，简短的跟左见描述了下情况。 左见听完当机立断，迅速开始调派麾下的城卫军以及修士，分别从四个城门的方向追了出去。 结果第四坊区的城门外很快便有消息传递回来。 追出去的城主府修士们，在第四坊区城门外的密林内，发现了妖气残留！ 接到了通知的封如宗和左见，马上便动身赶来了第四坊区城门外的密林内。 此时站在密林之中，任由周围的修士和城卫军军士们查探现场情况，封如宗的手上则拿着一张人皮。 那是属于李克愚的人皮…… “影獠，上等妖魔，可以通过披挂人皮的方式，伪装成人，并且完全遮盖体内妖气。其中天赋卓绝之辈，甚至能通过自身所披挂的人皮，将妖气伪装成灵气。” 封如宗面沉如水，冷声继续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影獠在妖魔之中极为稀有，其重要性不言而喻，结果却被派到了咱们东武城这样的小地方，也不知道这只影獠是何时替掉了李克愚的身份。 若是近期才刚刚替换掉的，那就意味着妖魔想要从郭府内获取到的东西，比咱们想象的还要更加重要！可若是很久之前便替换掉了……便代表着妖魔一方希望能够真正的打入咱们大周镇妖司内部！ 直接从神都寻找机会的话，实在是太难了。相反，若是从地方上便开始培养，将履历做的足够扎实，那么将来只要等待时机，配合妖魔立下大功，提拔进入神都镇妖使司，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我很希望是前者，哪怕咱们不清楚妖魔到底在找什么。可直觉告诉我，应该是后者。并且负责执行这种长期潜伏任务的影獠，肯定不止一只。如果做不到全部甄别出来，以后必然会出大问题的……” 第48章 失之毫厘，差以千里 左见站在封如宗的身旁，感知着空气中残留的妖气，平静开口道：“坐在什么样的位置上，便要考虑什么层次的事情。神都的事情不归咱们管，咱们也管不着。只要东武城别出事，咱们便有功无过，这是咱们当下唯一需要关注的问题。” 说到这里，左见从封如宗的手里拿过了那张人皮。 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后，接着说道：“我赞同你的看法，然而针对这件事情，咱们只能将全部的猜测都写到卷宗之中，然后呈报给上峰知晓。至于上峰会如何判断，自有上峰去考量。咱们做下属的，最忌讳替上峰做决定。” 封如宗点头道：“我知道，只是此次行动的全面失败，对我的打击很大。看起来咱们击杀了一只甲等妖魔，还顺势挖出了一只潜藏在分部衙门的影獠，这是极大的功劳。 可实际上郭府的灭门案并没有真正告破，咱们依旧没有搞明白妖魔究竟想要找什么。纵使案件本身已经可以结案，随着甲等妖魔的出现，便没人能再针对案件多说什么。 但你我都清楚，既定的目标其实一个都没能实现，所以这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再加上分部所有伏妖士几乎可以说是全军覆没，我实在是无法接受这样一个结果。” 左见伸手拍了拍封如宗的肩膀，宽慰道：“往好了想，至少你还活着，对吧？那甲等大妖明显不在全盛状态，我在使用‘万民伞’对它发起攻击的时候，能清晰的感知到它的虚弱。 否则的话，我炼制的这把‘万民伞’，即便身处城中，也不一定能击杀它。总之，面对着甲等大妖都没死，这绝对是值得庆贺的事情。至于说案子本身……尽力就好，不能强求。” 两人正说话间，周围的修士和城卫军军士们也已经完成了对密林内各种痕迹的初步探查。 由一名修士作为代表，来到了两人的眼前。 行礼过后，这名修士拱手汇报道：“两位大人，空气中残留的妖气强度大概达到了丙等下的层次。而除了那股妖气以外，我们没有在空气中感知到任何其他的气息残留。 地上有清晰的打斗印痕，不过从印痕和遗留的血迹来看，战斗过程应该是一边倒的。我们对遗留的血迹进行了详细的感知，发现所有血迹都来自于同一个人，不属于妖魔。 不过奇怪的是，我们在前方发现了脚印，一直通往密林尽头。这脚印在刚进密林的时候也有，同样不属于妖魔。因为妖魔之前的脚印和恢复本体后的脚印，我们都已经找到了。 可到了密林尽头之后，脚印再次消失。无论是密林内还是密林外，我们都没有发现脚印延续的任何痕迹。包括那只妖魔留下的痕迹同样如此，消失的异常突兀、不合常理。” 封如宗皱了皱眉，开口道：“你的意思是，妖魔和另外一个人在这里发生了冲突，只不过另外一个人完全不是妖魔的对手。但在冲突结束后，另外一个人却向前走到了密林尽头，反倒是妖魔没有跟上去？” 修士迟疑道：“现场痕迹是这样呈现的，但我无法理解妖魔在拥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为什么会放那个人走？更奇怪的是……从进入密林一直到这里，妖魔留下的踪迹都能找到。可除了这些以外，密林内却是干干净净。那只妖魔和那个人……仿佛全都凭空消失了一般。” 听到这里，左见顿时心头微动，沉吟道：“这似乎……有些耳熟？之前郭府被灭门后，对郭府进行灭门的那几只妖魔，也是这样的吧？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似的，却偏偏残留了妖气没有进行处理？” 封如宗眯了眯眼，摇头道：“应该不一样。那是一只影獠，他劫走的苏清和并非修士，自然随它摆弄，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反抗之力。而偏偏……影獠脱掉了李克愚的皮！ 它为什么要脱掉李克愚的皮？面对着一个普通人，影獠根本无需暴露本体。再结合现有的这些线索来看，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影獠扒了苏清和的皮，然后换了皮？” 左见愣了下，仔细的思索了一番后，恍然点头道：“有道理，那内应只是个普通人罢了，对影獠造不成任何威胁。所以现场这些所谓的打斗痕迹，恐怕就是扒皮的时候留下的。 影獠想要扒下自己能穿的皮，就必须活剥。毕竟，死人的皮也是死的，只有活剥下来的皮才能用。被活剥的痛苦，足以让普通人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从而留下这些像是打斗的痕迹。” 封如宗冷笑道：“没错，穿上了苏清和的皮后，伪装成苏清和的样子，再向前走到密林尽头。虽然我不清楚它在密林尽头是如何离开的，但考虑到之前参与郭府灭门案的那几只妖魔同样像是凭空消失一般，我只能认为……妖魔可能掌握了某种咱们暂时未知的脱逃手段。” 左见赞同道：“目前来看，应该就是这样了。至于说那内应也跟着一起消失无踪，这倒是很好理解。被扒了皮的人，直接全吃掉便好。 既然如此，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咱们赶到的还算及时，而那妖魔想要吃掉内应也得耽搁一会儿，我不认为那妖魔能趁机跑的足够远。” 封如宗想了想，开口道：“结案卷宗还是照常写，牵扯到了崔氏，尽早结案才能一身轻松。就像你说的，一只甲等大妖，这样的交代足够让崔氏满意了。 至于那只影獠……丙等而已，属于咱们能够处理的范畴，咱们可以私底下专门进行调查。我跟那个苏清和学了点查找妖魔线索的皮毛，或许能用得上。 先把人散出去，盯紧官道和其他方向，再排查附近村庄！只要确定影獠还没有跑掉！就意味着影獠肯定又跑回咱们东武城了，到时候……关门打狗！” 左见应声道：“可以！不过四面城门处的‘结界’肯定需要重新进行布置。既然是影獠，那原本的‘结界’便几乎不太可能起作用了。我会调拨资源，立刻提升‘结界’的强度。同时对于这段日子出城的人也要加大力度去审查身份！” 第49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对于不同阶层的人来讲，生活所呈现出的模样也是完全不同的。 富豪权贵和黎民百姓之间的壁垒，远比大周边境线上的‘结界’更加严密、结实、难以撼动。 尽管大家头顶着同一片天空，但却永远生活在两个迥异的世界里。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有人山珍海味，有人食不果腹。 有人绫罗绸缎，有人衣难遮体。 有人朱门绣户、雕梁画栋，有人穷阎陋屋、室如悬磬。 有人一掷千金，只为博红颜一笑。有人饿殍遍野，为求存易子而食。 这种普遍存在于大周境内每一个角落的阶层矛盾，从来不曾有过片刻的缓和，反倒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 但妖魔的存在形成了巨大的外部压力，让大周的统治阶层能够非常容易的将矛盾转移出去。 因此整体的社会层面尚算平稳。 然而平静的海面并不一定意味着风和日丽，也有可能是暗潮汹涌、随时准备掀起一场真正的暴风骤雨。 具体到了东武城，阶层的差异便更加的具象化。 城内九坊的各自中心区域，必然属于权贵富商们的居所。普通百姓居住在外围，对权贵富商们呈拱卫之势。 只有那些犄角旮旯的地方，才是贱民们的住处，就像阴沟里的老鼠，必须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繁衍生息。 苏清和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在污水横流的小路上，空气中弥漫着的异味让他略有些不舒服。 相比于城区中心位置铺设的那些干净整洁的青石板路，苏清和脚下的小道坑洼不平、泥泞不堪。 浑浊的污水犹如一条条蜿蜒的黑蛇，在小路上肆意横流。 这是第九坊靠近城墙边缘处的一条狭窄逼仄的老破巷子。 巷子两侧那些陈旧不堪的房屋，一栋紧挨着一栋，看起来仿佛风吹欲倒。 斑驳的外墙早已在日积月累的风雨洗刷下掉了漆色，屋顶的瓦片残缺不全、时有缺漏，木制的门窗缝隙狰狞、岌岌可危。 偶尔会传来几声鼠叫，然后便立刻有身影朝着老鼠扑去，想要捕获那些肥硕的老鼠，以便改善伙食。 不停的有人往来其间，和苏清和擦身而过，在那些人的脸上，苏清和只能看到麻木和空洞。 他们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光彩，他们的身体干枯无力，他们面黄肌瘦、双眼外凸，只有肚子微微隆起，瞧着就像是一个个行走的葫芦。 明显是因为常年饥饿，导致这些人存在着严重营养不良的问题。 这条老破巷子里居住的全都是贱民。 属于第九坊区内数十个贱民巷的其中之一。 东武城内最出名的戏班子：‘瑞云班’，就居住在这条巷子的尽头。 之前苏清和在检查卷宗记录时，发现在专门记载重大事件的卷宗里有明确表述，每年的八月底，清河崔氏都会派人回到东武城来。 以便雇佣城内最出名的戏班子前去清河郡城，为崔氏固定要在九月份举行的族庆进行表演。 而在卷宗记载中，过去连续三年被崔氏雇佣前去清河郡城表演的戏班子，正是‘瑞云班’！ 在确定了自己的逃跑计划不可能一蹴而就、东武城外辽阔的平原地势将成为自身逃跑最大的阻碍后，苏清和便将目光对准了这个名为‘瑞云班’的戏班子。 先通过假动作虚晃一枪，彻底摆脱镇妖司东武城分部衙门的监视。 然后想办法加入‘瑞云班’，成为‘瑞云班’的一员。 这样的话，等到清河崔氏那边按照往年惯例，八月底前来雇佣戏班子的时候，他就可以混在‘瑞云班’里，跟清河崔氏的人一路同行，离开东武城！ 到时候无论东武城内对于他的失踪是不是依旧在进行秘密调查，其调查的目标都不可能落到清河崔氏的身上。 有清河崔氏的金身护体，他便能安安稳稳的逃离这里！ 眼下刚是八月上旬，距离八月底还有二十余天。 只要他能成为‘瑞云班’的一员，那么在‘瑞云班’里躲上二十多天，将会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 官府对于贱民的管辖相对比较粗放，在没有明确方向指引的前提下，想要查到他藏在贱民群体之中，并且将他从贱民群体里揪出来，可能性微乎其微。 甚至于他还可以利用这二十多天的时间好好的沉淀一下。 将身体的伤势养好，仔细的熟悉一番‘炼妖壶’目前展现出来的所有特质，以及……争取突破到丙等的境界！ 大体上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在脑海中列了个一二三条出来，苏清和缓缓停住了脚步。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简陋的四合院。 院门上挂着雕刻有‘瑞云班’三个大字的牌匾。 相比于高门大户住的那种四合院，这个四合院的房屋看起来要低矮许多，但占地的面积反而更大一些。 大门是敞开的，并非标准单进四合院那种宅门位于角落的结构，而是正中打开，所以顺着敞开的大门，可以将院子里的情况看的非常清楚。 正房、左右厢房以及左右耳房都有，但倒座房被取消了。 本应该规划倒座房的地方，直接成了一面围墙。 大门便开在这座围墙的中间。 正常来说，四合院应该由四面房屋围合起一个庭院。 可这座属于‘瑞云班’的四合院，却只有三面房屋合围，最后一面的房屋被围墙和大门所替代。 显然，不是不想盖，而是地方不够。 大门正对着的这条窄巷，宽度顶多也就是一米左右。 如果两个人相对而行，在遇到时便必须互相侧身通过，否则就会直接堵住。 这点宽度，别说搭建倒座房了，哪怕只是把围墙垒的厚实一点，都有可能将窄巷变成断头路…… 院内有各种各样的声音传出，能看到有不少人正在院子里练习基本功，也有人站在院子的角落吊嗓子。 作为东武城内最出名的戏班子，‘瑞云班’有固定合作的勾栏和戏楼，一般只在晚上演出，因此白天的时候人很齐全。 苏清和微微一笑，走到了大门口，伸手拉起门环，稍稍用力的叩了叩门。 ps： 初来乍到的危机写完，后续要开始进入到真正的故事了。 第一卷的卷名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所以整卷都会围绕这个来写。 初步计划第一卷是五十万字，也就是二百五十章左右。 但写过书的朋友都知道，大纲是一回事，写书的过程中时不时总会有一些灵感涌现是另外一回事。 因此究竟能不能完全按照计划中的二百五十章写完，我现在并不确定。 可能会多一些，也可能会少一些，总之我尽量写的完整。 希望在第一卷完结、写卷尾小结时，我能坦然面对第一卷的得失，不觉遗憾。 爱你们~ 读者启： 自入番茄之境，矢志笔耕，欲展胸臆，着书立言。初时意气扬扬，以为华章可就，名动四方。遂日夜不辍，精研情节，雕琢文字，冀得读者垂青。 然数月已过，点击廖廖，收藏罕有，评论寂然。每见同侪之作，观者如潮，而己之心血，仿若幽林之鸟，声不得闻。始而疑，继而惑，终至痛彻心扉，悲从中来。 想此中缘由，或才情未逮，或运数乖张。虽遭此困，然志犹未灭，心亦难屈。当抖擞精神，磨砺笔锋，穷搜典籍，广纳众长。 待来岁春风再起，必重振旗鼓，奋袂前行，使吾书耀于番茄之域，令众人为之侧目，方不负昔日之誓，今时之痛，再展宏图，一雪前耻！ 临表激昂，壮怀盈胸。 第50章 瞌睡遇枕头 此时四合院的正房内却是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的氛围之中。 四名男子围坐在一起，互相之间大眼瞪小眼的彼此面面相觑，却没有任何一人主动开口说些什么。 除了其中一名男子看起来得有四五十岁以外，其余三名男子都差不多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虽然只是穿着粗布麻衣，但衣裤打的补丁很少，在贱民巷里已经算得上是难得的干净和整洁。 “班主，到底是个什么章程，您得给拿个主意出来啊！眼瞅着再有二十来天的工夫便要到月底了，真拖到那个时候可就来不及了！” 三名年轻男子中的一个终于按耐不住，面露焦急之色的开口催促道。 另外一名年轻男子立刻接话道：“是啊，班主！既然郡城方面已经明确的传回了消息，今年崔氏究竟会选择哪一个戏班子，需要咱们东武城的三大戏班互相竞争，而不是像过去几年那样，直接指定咱们‘瑞云班’，这便意味着咱们肯定得多招些人手！ 修文修武兄弟俩已经失踪两天了，没了他们兄弟，咱们的武角就不够！偏偏是在排新戏的关键时候，若是再拖上十天半个月的，那即便把他们找回来也晚了！新戏至少得排上半个月左右，才能真正的演下来，这可是咱们继续为崔氏表演的关键啊！” 那名四五十岁的男子眉头紧皱，沉声道：“招人有什么用？以修文修武的水平，整个东武城哪怕找遍了也找不出五个来！临时招的人耍个把式都不会，难道还能指望新招的人不到一个月就学的像模像样吗？” 三名年轻男子中一直没开过口的那个立刻接话道：“班主！我们想要招人的目地，不是寄希望于新人能替代修文、修武兄弟俩，这本就是不可能的！我们想要招人的目地，是为了把修文修武找回来！ 整个东武城能叫得上名号的戏班子，足足有二十多个，但真正够资格竞争给崔氏表演机会的戏班子，满打满算只有三个而已。除了咱们‘瑞云班’以外，还有‘四喜班’以及跟咱们同区的‘合庆班’。 其中‘四喜班’的情况大家都清楚，主要是以操弄皮影戏为主，大戏倒是也能演，可跟咱们以及‘合庆班’的差距很明显。因此咱们真正的竞争对手不问可知！我们都认为，修文修武是被他们绑了！” 四五十岁的班主闻听此言，眉头不由皱的更深了。 迟疑道：“‘合庆班’的班主是我师弟，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吧？” 最先开口的那名年轻男子顿时急了，焦声道：“班主！您是顾念师兄弟之情，可人家不一定啊！自从咱们‘瑞云班’开始为崔氏族庆登台献艺以来，这几年间，每年的岁入都比以往增加了三成不止！ 光是顶着为崔氏族庆献艺戏班的名头，咱们就从来不缺看客，这几年的日子过的算是相当宽裕，您那位师弟难道就不眼红？退一万步讲，即便您那位师弟不眼红，难道‘合庆班’的其他人也不眼红？ 大家都是唱戏的，水平又不相上下，凭什么咱们能赚这么多？关起门来讲，人家‘合庆班’的戏不比咱们差，只是几年前咱们刚好对上了崔氏来人的口味，这才搭上了车。可‘合庆班’的人怎么想？” 方才最后开口的那名年轻男子应和道：“没错！班主，之前‘合庆班’是没有机会，所以才一直没有动作。然而这一次不同！这一次崔氏改了规矩，不再直接指定咱们，而是要看过戏后再做决定。 这种情况下，‘合庆班’暗地里使些手段，完全可以理解！修文修武肯定是被‘合庆班’绑了！咱们必须多招点人，然后带着人打上‘合庆班’，把修文修武救出来！班主，请您拿主意吧！” ‘瑞云班’的班主看了看眼前的三名得意弟子，心下其实也觉得三名弟子说的非常有道理。 但他跟‘合庆班’的班主私交甚笃，师兄弟之间的感情一直很好，所以实在是不愿意相信对方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当然，他很明白，身为班主，需要为整个戏班子负责，绝对不能感情用事。 因此深吸了口气后，‘瑞云班’的班主缓缓点头道：“那就招吧……不过记得要跟人说清楚，只是临时招募，事成之后必须得解散。咱们可以开高一点的工钱，却不可能一直养着他们。 多一张嘴吃饭，对咱们来说就多一份负担。现在班子里足足二十五个人，已经很多了，再多的话，哪怕是咱们‘瑞云班’，也养不起的。招点体格看得过去的，起码拎着家伙能唬人的。 咱们跟‘合庆班’的竞争，再怎么说也只是戏班子之间的竞争，人多点壮一壮声势是没问题的，可切忌不能闹出人命！一旦闹出了人命，就是血仇，那性质就完全变了……” 终于得到了班主的首肯，三名年轻男子同时面露振奋之色。 齐齐的起身抱拳应‘是’后，正打算立刻出门去招募人手，结果刚要迈出门槛，便差点和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撞上满怀。 戏班子的人在唱、念、做、打上都有功夫傍身。 绝大部分人甚至是从小就开始练的童子功，因此反应速度比常人要快上不少。 赶在即将撞上之前，三名年轻男子几乎是同时侧开了身子，让那风风火火的身影险之又险的擦肩而过。 “小师妹，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个毛毛躁躁的性子？你早晚是要嫁人的。天天这么横冲直撞，哪里有夫家敢要你？” 其中一名年轻男子忍不住开口训斥道。 闯进来的身影是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清秀姑娘。 闻言先是转身朝着年轻男子做了个鬼脸，然后才声音清脆的说道：“外面来了个乞丐，想要入咱们‘瑞云班’打杂！我验了验他的本事，发现他力气大的惊人！估摸着一个人起码能干杂役四五个人的活！咱们要不要啊？” 恩？！ 力气大的惊人？一个人能干四五个人的活？ 三名年轻男子下意识的互相看了看。 心底里则同时涌起了一个几乎相同的念头。 这简直是瞌睡遇上了枕头啊！ 第51章 我叫张三 苏清和泰然自若的站在四合院里，迎着周围那些好奇的目光，仔细的打量着每一个人的模样以及四合院内的具体情况。 说实话，很简陋。 别说是和已经被灭门的郭府相比了，就算是和那些普通的单进四合院相比，这个院子都过于简陋了些。 院子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用来练功的器具。 表演大戏所需要的那些乐器以及假兵器则被单独存放在其中一间耳房内。 之所以能看到，是因为无论正房、厢房还是耳房，此时窗户和门都是洞开的状态。 也不知道是为了通风，还是为了换气…… 刚才在外面敲过门后，很快就有一个长相还算清秀的年轻姑娘跑来询问他有什么事情。 得知他是想要加入‘瑞云班’干杂役后，姑娘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反倒是先将他让进了院子里。 接着就伸手指了指堆放在院子角落的一堆用来演大戏的道具，让他把这些道具搬到院子的另外一个对角，以此来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能干活。 很正常的要求，毕竟他现在瞧着和乞丐无异。而一般情况下，乞丐都是没什么力气的。 这种戏班子向来不养闲人，大家都是穷苦出身，没道理招一个干不了活的废物来平白多添一张吃饭的嘴。 于是在听完了姑娘的要求后，苏清和一点也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撸起袖子便迅猛的干了起来。 那些道具既然会被堆放在院子的角落，便意味着都是一些不怕摔打、不用太精细去照顾的粗糙玩意。 所以搬运这些道具，主要讲究一个效率，不存在轻拿轻放的概念。 反正真正金贵的东西都放在了耳房里被小心保管，苏清和完全不需要顾虑会不会有破损的问题出现。 于是在这般大开大合的搬运下，苏清和只用了不到盏茶的时间，就将几乎堆满了院子一整个角落的那些道具，全都搬到了对角…… 清秀姑娘当场看傻了眼。 呆滞了下后总算回过神来，姑娘让苏清和站在原地稍等，接着便立刻转身朝着正房内跑去。 不只是清秀姑娘被吓到，院子里其他那些正在练习基本功的戏班子成员们，同样有一个算一个的全都被苏清和的表现给镇住了。 因为以往他们搬运那些道具，都是全员一起上的。 不金贵的道具往往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在重量上很不友好。 一趟道具搬运下来，所有人都累得够呛，在上台唱戏之前，必须先做一番修整，才能确保不会影响接下来的演出状态。 却没想到，竟是突然跑出来一个怪物，仅仅一个人就把道具全都搬完了…… 关键是，这人在搬了这么多的道具后，居然连喘息声都毫无变化，仿佛一通搬运下来，根本就没对他造成任何的负担…… 没人往修士的方向去想。 贱民和修士的世界隔得太远，苏清和又是一副乞丐的打扮，真正的修士大人怎么可能落魄到这种地步？ 起码在贱民们的认知当中，任何一名修士都是真正的人上人，是他们绝对招惹不起的大人物。 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大人物平日里生活在云端，哪怕只是专门看一场他们演出的戏剧，都是他们难得修来的福份。 至于说修士乔装打扮、隐藏身份，跑来应聘他们这种下九流戏班子的杂役……傻子都不会相信如此离谱的说词！ 因此在院子里的其他人看来，苏清和明明体型并不如何强壮，却偏偏拥有着一身令人匪夷所思的蛮力，这等天赋异禀，不去码头干‘力工’，实在是可惜了…… 围观只持续了一会儿，随着那清秀姑娘跑进了正房后，很快就有三名年轻男子跟着姑娘一起从正房内走出。 这三名年轻男子一边听着清秀姑娘叽叽喳喳的讲述，一边双眼放光的上下打量苏清和，眼神中的炽热之意，让苏清和隐隐有些后背发凉。 什么情况？这眼神儿有点不对劲啊…… 该不会是三只兔子吧？ “你叫什么名字？” 三名年轻男子中的一个，忽然开口问道。 苏清和欠身道：“我姓张，行三，家里都叫我张三。” “张三？恩……你是丐户吗？”年轻男子继续问道。 苏清和一脸诚恳的说道：“现在还不是，我是外乡人，家里突逢变故，就剩下我一个了，算是一路落难至此，只想找个活做，能混口饭吃，不要饿死便好。 我之前本想着去码头干力工的，但因为没有户籍，码头不要我，于是只能另寻出路。辗转得知‘瑞云班’是这里最出名的戏班子，便干脆跑过来碰碰运气。” 年轻男子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我听你言语之间颇为得当，以前读过书吗？” 苏清和陪笑道：“小时候家里还算宽裕，读过两年私塾，爹娘倒不求我考秀才，只希望我能读书认字、懂得算学，以后起码能当个账房。奈何家逢大变，以往的事情，便不提也罢。” “你还懂算学？”年轻男子一脸惊讶。 苏清和谦逊道：“略懂、略懂。” 年轻男子再次仔细的打量了苏清和一番，颇为满意的点头道：“既然你知道咱们‘瑞云班’是东武城最出名的戏班子，那就应该清楚，咱们‘瑞云班’不缺人。不过看你是个可怜人，还读过书，我也不好再把你赶出去。 小师妹说你的力气很大，一个人能干四五个人的活，那以后就留在班里当个使唤杂役吧，卖力气的活都归你了。工钱嘛……一天五文，吃住班里都管。当然，别指望能吃到什么油水。另外，有个问题……你敢打架吗？” “打架？” 苏清和愣了下，疑惑道：“唱戏跟打架有什么关系？” 年轻男子干咳了声，开口解释道：“戏班子也是得互相之间抢地盘的，一旦有冲突发生，那整个班子所有人都得一起上，你要是不敢打架的话，我恐怕不能收你入班。” 苏清和一听，立刻比量了下自己的肱二头肌，开口道：“没有人比我更懂怎么打架！请放心，真要打架的话，我肯定冲在最前面！” 年轻男子高兴道：“既如此，欢迎你入班。” 第52章 瑞云班 加入‘瑞云班’的过程比想象中要顺利许多。 苏清和对此多少觉得有些意外。 以大周的封建社会架构和整体发展水平来看，其社会生产力受到农业时代的限制，实际上是相当低下的。 尽管手工业的发展比较繁荣，也开始逐渐的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但显而易见的是，大周的资本主义萌芽永远只会停留在萌芽阶段，不存在更进一步发展的土壤又或者空间。 因此普通百姓想要找到一份长期稳定的、赖以糊口的工作，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按照苏清和前一世的统计标准去评价，那大周的普通百姓便差不多都属于灵活就业人员。 可问题是，大周既没有外卖、快递、网约车这种铁人三项，也没有保安、保姆、保洁工这种吉祥三宝。 想要在灵活就业的基础上，真正的实现自给自足，着实非常困难。 普通百姓尚且要如此艰难维生，位于社会最底层、始终在泥潭里打滚的贱民们，自然活的更加困苦。 特别是他此来的形象还和乞丐无异，算是处在‘贱民’内部鄙视链的末端，看到他这副模样，其实戏班子会直接拒绝他的请求才是正理。 苏清和为此在来时的路上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本以为需要为了增强自身的竞争力，得尽可能在合理的范围之内，展现出超过常人的一面。 哪怕不能成为法外狂徒，也起码化身异界版懂王，让‘瑞云班’的人不舍得错过他这么个人才。 结果可倒好，根本没他想的那么麻烦。 仅仅只是展示了下肌肉、表明自己力大如牛而已，就顺顺利利的被接纳成为了班子的一员。 至于其他的准备，全都落到了空处…… 苏清和带着某种莫名的遗憾情绪，在那清秀姑娘的带领下，开始认识‘瑞云班’的其他人。 由于他自称是从外乡逃难来的，户籍路引在逃难的路上不慎丢失，所以暂时没办法和‘瑞云班’签订用工契书。 并且户籍路引的补办还特别麻烦，得有原户籍所在地的官府开具出相关证明才行。 但问题是，如果能够从原户籍所在地的官府开具出相关证明的话，那为什么不直接在原户籍所在地的官府重新补办户籍路引？ 这种要求的炸裂程度，堪比‘证明你爹是你爹’，真正的目地自然不是为了脱裤子放屁，纯粹只是为了地方官府行事方便，可以让地方官府有理由互相推诿扯皮罢了。 而若是始终无法补办户籍路引，那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接入‘贱籍’。 成为‘贱民’不需要任何证明，也不需要走任何的流程又或者手续，只要你自愿成为‘贱民’，那么去往当地的官府，很容易就可以获得补办的身份。 简单来说，苏清和想跟‘瑞云班’签订正式的、能够在官府备案的用工契书，就必须先去官府自降为‘贱民’。 正常人除非真的走投无路，否则怎么可能做出如此逆天的选择？ 苏清和没接这个话茬。 而‘瑞云班’的人不知为何，对这件事情同样浅尝辄止。 仅仅跟苏清和提了一嘴后，便开始由那位清秀姑娘带着苏清和于班子内认人，丝毫没有继续深究的意思。 苏清和不明所以，却也乐得轻松。 他大概能够猜到一些‘瑞云班’的想法。 不签订正式的用工契书，那么所谓的雇佣关系就没有任何约束力。 ‘瑞云班’想用他就用他，不想用他的时候，尽可以随时将他踢开。 换成是其他人的话，都已经混到必须来戏班子当杂役讨饭吃了，却还要面对‘瑞云班’这样的小心思，那一定会感到气愤且无助。 可苏清和不是‘其他人’。 本就没打算在‘瑞云班’待多久，等去了清河郡城，他和‘瑞云班’的缘分便随之结束，自然不在乎‘瑞云班’的小心思。 难怪这么轻易的雇佣了他，原来根子在这儿呢……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苏清和很快便在清秀姑娘的介绍下，对‘瑞云班’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整个‘瑞云班’不算他的话，一共有二十五人。 其中班主吕种辉是‘瑞云班’的话事人，也是‘瑞云班’几乎所有人的师父。 自吕种辉往下，‘瑞云班’还有三位管事。 专门负责排戏的管事石平，负责检场、道具以及化妆的管事汪旭，还有负责工钱发放、戏班成员上工安排的管事纪元鹏。 方才给他开出了五文工钱、招他入班的那个年轻人，正是纪元鹏。 清秀姑娘名叫吕巧巧，是吕种辉的亲闺女，在‘瑞云班’里主要演旦角。 一番接触下来，苏清和发现吕巧巧性格相当活泼，为人直率，没什么心眼。 在带着他熟悉‘瑞云班’众人的过程中，始终极为有耐心的给他讲解班子里的各种情况，同时提醒他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 丁点也没有因为他那一身脏兮兮的乞丐样而对他有任何的嫌弃又或者鄙夷。 “入了班就是一家人，有任何事情，自己解决不了的，一定要跟大伙说，千万别不好意思。东厢房是管事、行头和角住的地方，你跟其他班底一起住西厢房。 正房两边的左右耳房你不要进，其中一个耳房是专门用来存放乐器和贵重物品的，另外一个耳房则是我和其余几位姑娘住。你若不守规矩，会被赶出班子的。” 将‘瑞云班’的情况大体介绍完后，吕巧巧做了一个总结性的叮嘱。 苏清和立刻拱手道谢，表示一定牢记这些规矩。 话音刚落，四合院的门口便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苏清和循声看去，发现是方才在收他入班后就径直离开了四合院的纪元鹏，忽然带了十几个明显属于‘贱籍’的成年男子，回到了四合院中。 “这是要做什么？怎么一下子带了这么多人回来？”苏清和疑惑问道。 一旁的吕巧巧很是坦诚的回答道：“班子里最重要的两名武行被人绑了，我们得临时多雇点人，去把他们抢回来。” 第53章 忠厚老实 恩？ 武行被人绑了？ 这是什么小众的文字？ 戏班子里的武行不都是有硬把式傍身的吗？不去绑别人就不错了，居然还能让别人给绑了？ 贱民群体中不可能有修士存在，最多是练一些外家功夫，学习一些拳脚上的本事。 而戏班子里的武行因为要负责打戏，所以想要打的好看、打的精彩、打的拳拳到肉，就必须有真本事才行。 这种情况下，武行在贱民群体中的战斗力，应该鹤立鸡群才对。 除非…… 苏清和想到了一个可能，但却没有就这个想法去深究什么。 反倒是换了个话题问道：“刚才纪管事问我敢不敢打架，该不会也是为了这件事情吧？所以你们收我入班的目地，其实和这些人一样？那等到真的将被绑的两名武行救回来，我便要被扫地出门了吗？” 询问的同时，苏清和还伸手指了指被纪元鹏带回来的那十几个‘贱民’。 吕巧巧的脸上浮现起了尴尬的神色，很是不好意思的致歉道：“确实是为了这件事情，我知道不厚道，却又没办法，戏班子人不够，想要壮声势就只能从外招人。 但招人的话，招多了戏班子肯定养不起，因此便唯有出此下策。不过你尽管放心，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真正能干活的，所以等人救回来后，你依旧可以留下来。” 苏清和一脸不以为意的表情，笑呵呵的说道：“能留下来就行，别的不重要。你们的武行被谁绑了？知道要去哪里把人抢回来吗？” “当然！肯定是‘合庆班’的那群混蛋干的！” 吕巧巧一脸不忿的说道。 紧接着便将几名管事在同她爹商量之前、和她提到过的那些猜测，没有任何隐瞒的跟苏清和讲了一遍。 这姑娘确实是没有心眼，待人极为真诚。 明明只是刚跟苏清和认识，对于苏清和并没有任何具体的了解，却因为苏清和已经被接纳进了‘瑞云班’中，从而直接将苏清和当做了自己人一样看待。 听着吕巧巧将目前所有已知的情况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全都讲完，苏清和不由面露恍然之色。 和他刚刚猜想的大差不差，果然是涉及到了为清河崔氏进行族庆表演的资格竞争问题。 虽然在专门记载重大事件的卷宗里，对于这种情况并没有丝毫提及，可苏清和又不傻，自然清楚对于一个下九流的戏班子来讲，能够占据为清河崔氏进行族庆表演的名头，将会为整个戏班子带来多么巨大的利益。 而有利益的存在，就一定会有纷争爆发。 东武城内的其他戏班子肯定会对‘瑞云班’感到眼红和嫉妒。 在这个过程当中，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值得惊讶。 “明白了，我现在是‘瑞云班’人，‘瑞云班’的事当然就是我的事。我力气很大，就算没学过拳脚功夫，可只要给我根棍子，便起码能让三五人近不得身！所以什么时候去救人？你放心，我肯定冲在最前面！” 苏清和拍着胸脯表态道。 吕巧巧高兴道：“我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你一进来我就觉得你忠厚老实，肯定值得信任！先继续熟悉戏班吧，今天都这个时辰了，晚上还要演两场戏，来不及的，怎么也得明天再去救人了。” 哈？忠厚老实？我？ 苏清和嘴角抽了抽。 他发现吕巧巧不仅仅为人直率、没有心眼，这看样子眼睛也不太好使呢…… 幸亏是在戏班子里长大的，否则若是在外面跑江湖，恐怕被人卖了都得替人数钱。 不过能跟这么一个没有心机的年轻姑娘聊聊天，其实蛮好的。 他这几天一直都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之中，眼下总算是可以稍稍放松一下，和充满了青春活力的年轻异性交流交流，可以有效的调节心情。 那十几个被纪元鹏带回来的成年男人，待遇确实明显不如他。 没人领着那些人去认识戏班里的其他人，也没人指挥那些人做任何事情。 纪元鹏应该是在招募他们的时候就已经将事情跟他们讲清楚了，所以在领他们回到戏班后，就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待在院子里，只等着晚上开饭的样子…… 看起来是一锤子的买卖。 管他们的饭，给他们发固定的工钱，等事情办完，就会让他们离开。 用一下午的时间认完了戏班子里的所有人，晚上临开工之前，大家伙一起凑在院子里吃了饭。 就像纪元鹏说的那样，没有任何荤腥。 窝头配着野菜汤，一顿晚饭便囫囵对付了过去。 异界的窝头跟苏清和前一世里吃过的那些窝头完全不同。 苏清和前一世里吃过的那些窝头，会添加很多其他的材料，比如红薯泥、糯米粉、红豆、白糖等等等等。 吃起来自然口感细腻、回味香甜。 然而异界的窝头却是真正的窝头。 为了能够让人吃饱，窝头里添加的都是麸糠皮子，吃起来不但干巴，而且还刮嗓子。 如果不是已经成为了修士，拥有着远超常人的自控力，苏清和很怀疑自己会不会当场吃吐了…… 毕竟是底层贱民的伙食，即便‘瑞云班’的人在贱民群体之中属于生活条件不错的，可是跟镇妖司伏妖士们的伙食标准依旧远远没法相比。 吃过晚饭，苏清和又随同整个戏班子一起前往了合作的戏楼。 由于他一个人就能完成所有道具的搬运工作，着实给戏班子里的其他人减轻了大量的体力活负担。 消耗的少，在戏台上便有更多的力气用于表演，以至于‘瑞云班’今晚的演出极为成功，哪怕暂时失去了两名最好的武行，期间仍然引来了满堂喝彩。 来自于看客们的赏钱比以往多了不少，使得整个戏班子上上下下全都因此而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 返程的路上，所有人都对苏清和充满了善意，算是真正接纳了苏清和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想要得到其他人的认同，都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只要你能展现出自身的价值，让其他人看到你的不可或缺之处，这么认同和接纳，自然水到渠成。 第54章 妖魔图鉴 回到‘瑞云班’的四合院时，已近亥时，也就是晚上将近九点的样子。 三位管事和班主吕种辉需要核对今晚的账目，总结当晚演出的不足以及计划明天如何去营救两名被绑的武行，因此并未立刻洗漱入睡，而是进了正房商讨。 那十几名临时雇佣来的‘贱民’，则是被直接安排在了院子里。 铺上一些草席，让他们席地而睡。 反正今晚月明星稀，并不会下雨，直接睡在院子里也没什么关系。 至于说蚊虫可能会多一些的问题……对于贱民们来说，这从来就不是问题。 他们平时能把身上的虱子当零嘴吃，所以究竟谁吃谁，真的不一定。 苏清和当然有着不同的待遇。 尽管和十几名临时雇佣的‘贱民’一样，并没有签订用工契书，可在戏班的其他人眼里，苏清和已经是他们自己人了。 按照吕巧巧的吩咐，苏清和要跟其他‘班底’一起，住到西厢房里。 所谓的‘班底’，便是戏班子的‘底包’，算是戏班子里的最底层。 这些人在戏班子里一般只能演一些开场的小戏，或者跑跑龙套。 扮演的也都是一些诸如太监仆人、旗锣伞报等小角色，再加上做一些后台、内勤、打门帘之类的工作。 在苏清和没来之前，他们也要兼着杂役的活，而苏清和的出现，一下子就让他们轻松了许多。 以至于这些‘班底’对苏清和的认同感最浓。 简单的洗漱了下，苏清和跟着那些‘班底’一起，步入了西厢房里。 异味有点浓，这是一种由许多不同味道混杂在一起的异味，所以很难形容。 厢房里则是一张大通铺。 除了横贯整个厢房的大通铺外，厢房内连一张衣柜都没有，更别提其他陈设了。 如果丁点缝隙都不留的话，通铺起码能挤上十几个人并排着睡。 冬天还好，起码能用被子将彼此隔开，互相之间造成的影响不会很大。 但夏天就比较麻烦了。 本就闷热，不可能再盖被子，大男人彼此贴在一起睡觉，对于不习惯的人来说，简直是一场从身体到精神的全方位折磨。 苏清和有些蛋疼，却还是强忍着不适，躺到了通铺上。 条件就这么个条件，他在做逃跑计划的时候只会去考虑大框架的问题，很难连这些细节都规划到其中。 因为计划越是详细复杂，便意味着越是容易出差错。 很多时候，能够沉稳的把控住大方向，要远比事无巨细的想要掌握每一个具体的环节更有意义。 这一点，微操大师中正校长可以证明。 幸好，在上床入睡后，苏清和能够通过将‘意识’沉入到‘壶中世界’里的方式，隔绝掉睡眠环境太差所带来的难受感觉，着实可以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很快便沉浸在了‘壶中世界’里，之前被他拼了命才成功收入‘炼妖壶’中的‘李克愚’，此时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团浓郁的虚影，安安静静的飘在‘壶中世界’内的炼丹炉旁。 相比于‘壶中世界’里剩余的那两团虚影，‘李克愚’的虚影要明显浓郁许多，甚至透过虚影，能隐隐看出来几分属于妖魔本体的形态！ 同时苏清和发现，随着‘李克愚’被收入了‘炼妖壶’后，‘炼妖壶’竟然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功能。 并非是之前那种浓雾后退、‘壶中世界’面积扩张下所展露出来的新区域，而是直接内嵌在‘修炼区’里的新功能。 ‘妖魔图鉴’！ ‘修炼区’中凭空出现了一张矮桌，似乎需要盘膝坐下、才能刚好坐到矮桌前。 而矮桌的桌案上则摆放着一份竹简，竹简卷成了筒，上面工工整整的书写着‘妖魔图鉴’四个大字。 对于苏清和来讲，他是通过自己的‘意识’沉入‘壶中世界’的，因此‘壶中世界’的任何变化，在他眼里都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罢了。 无论是突然出现的矮桌还是那份竹简，其实这种外观的呈现都毫无意义。 非要说有什么用处的话……或许就只剩下仪式感了吧…… 苏清和心里面这么想着，‘意识’却非常诚实，径直盘膝坐到了矮桌前，然后装模作样的打开了那份竹简。 竹简上几乎所有的竹片都是空白的，只有其中一个竹片上面写满了字迹。 ‘影獠，上等妖魔，拥有强大的伪装能力。它们能够通过披挂人皮的方式伪装成人，并完全遮盖住体内妖气。其中天赋卓绝者，能通过人皮将妖气伪装成灵气。’ ‘能力特征：……” ‘生活习性：……’ ‘应对策略：……’ 看着竹片上呈现的那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文字，苏清和发现这些文字的数量加在一起，早就超过了真正的竹片所能容纳的极限。 偏偏他的阅读质感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所有的这些文字与其说是记录在竹片上的，倒不如说是直接印刻在了他的‘意识’中。 包括以后随着‘妖魔图鉴’内记录的妖魔种族越来越多，他若是想要单独调取某一种妖魔的详细信息出来，其实也只需要在脑海中浮现起相应的念头就可以了。 并不用真正的去翻找，竹简自然而然的就会将他想要查看的信息显现出来。 很方便！ 苏清和重新合上了竹简，对于‘炼妖壶’新出现的这个功能颇为满意。 虽然这个功能对于他的个人实力以及修为境界并没有直接帮助，但可以预见的是，以后随着他捕猎的妖魔越来越多，能够被记录在册的妖魔也将越来越多。 ‘妖魔图鉴’势必会因此而渐渐的演变成一本妖魔大百科！ 从情报搜集的角度去考虑，其拥有的隐性价值绝对无可估量！ 更何况图鉴里对妖魔的信息记录异常详细，在拥有了这些信息之后，再去对付相应种族的妖魔，一定事半功倍！ 苏清和用‘意识’伸了个懒腰，不再理会这个全新的功能，反正这个功能在记录到足够多的妖魔之前，其实用处不大。 他径直来到了炼丹炉旁，默默地看着‘李克愚’的浓郁虚影，皱眉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55章 物尽其用 通过之前已经被炼成丹药的那几团虚影和‘李克愚’虚影之间的鲜明对比就可以确定，捕获的妖魔实力越强，在‘炼妖壶’内所呈现的虚影形态便会越浓郁。 并且‘李克愚’的虚影还能隐约的看到几分被捕获之前的妖魔形态。 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若是捕获的妖魔更强，那么虚影也将渐渐变得凝实，直至在‘炼妖壶’中都能呈现出完整的妖魔样子？ 真要是如此，也不知道继续用妖魔炼丹的话，服用起来会不会出现什么心理障碍？ 毕竟，将那一团团看起来如同鬼火一般的虚影扔到炼丹炉里去炼丹，整个过程就像是用处理食材的方式去做饭一样。 并不会让人产生任何的不适感。 可如果虚影逐渐凝实、直至呈现的是具体的妖魔形态，那么将虚影扔到炼丹炉内……起码苏清和自己在脑海中想一想那个画面，多少会觉得有点不寒而栗。 当然，这是以后才需要去考虑的问题。 眼下还远没到那个地步，没必要提前鳃鳃过虑。 尝试着将‘李克愚’的虚影扔进了炼丹炉内，接着启动了炼丹炉，对‘李克愚’的虚影进行炼制。 相比于之前炼制那些虚影时，差不多只需要一刻钟左右就能炼制出丹药的超强效率，这一次对‘李克愚’虚影的炼制，明显得耗费更长的时间。 盯着炼丹炉看了一会儿，发现炼丹炉似乎还得炼很久后，苏清和便回到了修炼区，盘膝坐下，开始了苦修。 这一次他想要彻底沉淀下来，达到能够继续服用丹药以突破自身境界的程度，至少得在‘炼妖壶’中苦修四个晚上。 原本在没有获得‘李克愚’的虚影之前，苏清和对于晚上在‘炼妖壶’中的苦修，已经不怎么迫切了。 反正‘炼妖壶’里剩余的虚影远不足以让他突破到丙等的境界，那提前完成修为的沉淀和进行境界的稳固，便不具备太多的实际意义。 可谁曾想，计划没有变化快。 跑路的过程中被‘李克愚’追上，偏偏这‘李克愚’居然是一只丙等的妖魔。 拼了命的将‘李克愚’收入‘炼妖壶’后，困扰他的‘妖魔数量不足’的问题，瞬间得到了缓解。 这种情况导致苏清和没有了可以说服自己偷懒的借口。 时不我待，早一天变得更加强大，都能让他的处境变得更加安全。 因此苏清和只能静下心来，苦逼兮兮的一头扎进了修炼的苦海之中…… ‘炼妖壶’内模糊时间的特性，只是能让苏清和用远比其他人短的多的时间去完成实力的提升，但对于苏清和自己来说，他耗费在修炼上的时间其实并没有实质上的减少。 他在‘炼妖壶’内的半个月，仅仅是别人的一个晚上。 看起来对于修炼的帮助大到难以估量，可在苏清和的感官中，他就是实打实的苦修了半个月！ 个中滋味和必须承受的那种难以言说的寂寞，在这几天的日子里不断的捶打着苏清和的神经，让苏清和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成长着。 说实话，如果不是及时的发现了问题，确认自己的生命正时刻处于巨大的威胁之中，那苏清和很可能抗不住苦修所带来的精神上的折磨。 只不过对死亡的恐惧往往能够让人突破生理和心理上的极限，使得苏清和不得不强迫自己必须变得坚韧起来。 历经了之前三个晚上、也就是实际长达一个半月的苦修，苏清和本身对于这种苦修的过程虽然感到痛苦、却起码已经适应。 即便因为死亡的威胁稍稍远去而压力略显不足，苏清和也能调整好情绪，全身心的投入到枯燥乏味的苦修之中。 一晚上的时间很快过去。 苏清和又一次从孤寂中抽离出来后，发现炼丹炉也刚好完成了对丹药的炼制。 之前炼丹都只需要一刻钟，这次炼丹却用了整整一通宵。 看来以后若是用更强的妖魔炼丹，需要耗费的时间同样会呈几何数字般上升。 拿到了最新的丹药，在‘炼妖壶’的感知同步中，苏清和确认服用下这颗丹药后，他便能够从当前的丁等上层次、突破到丙等下了。 前提是他还得继续进行三晚的苦修，彻底的将突破到丁等上层次后的修为沉淀下来、稳固住境界。 想到这里，苏清和用自己的‘意识’看向了剩余的那两团虚影，一时间忍不住有些犹豫起来。 随着他捕捉到了‘李克愚’、能够借助炼制‘李克愚’获得的丹药突破丙等后，这两团妖魔虚影对他的重要性便直线下滑。 炼制成丹药的话……这两团虚影连让他从丁等上突破到丙等都做不到，那当他突破丙等后，这两团虚影炼制的丹药自然作用更低。 所以与其炼制成丹药，一点一点的积累，但不知道何时才能够积累到足够继续突破境界的量，倒不如让这两团虚影现在就发挥出作用，成为自身实力的养分，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毕竟，相比于积蓄资源、厚积薄发，他现在更应该做的是利用好手里的每一分资源来武装自己！ 越琢磨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苏清和很快在心里面做出了决定。 他打算将这两团虚影都喂给‘通天塔’以补充灵气！ 每一团虚影能够维持‘通天塔’十二个时辰的运转。 在灵气补充完后，他就能够用‘意识’进入到‘通天塔’中，跟‘通天塔’内凝结出来的妖魔虚影进行对战，以此来迅速提升自身的实战经验！ 再加上‘通天塔’中的对战相当于是在进行真正的生死相搏，由此所带来的战斗习惯养成，必然会对他产生无比积极的影响！ 而‘壶中世界’对于时间感知的模糊特性，又能将‘通天塔’的运转时限最大限度的发挥出来，因此不管怎么看，用剩余的两团虚影去给‘通天塔’补充灵气，都是最具有性价比的做法！ 正常来说，他一天要在‘壶中世界’里待四个时辰，这四个时辰能模糊出相当于半个月的长度。 那么一团虚影补充的灵气量，便等于可以让他进行长达一个半月的生死实战！ 相当奈斯！ 第56章 不惹事、不怕事 不过提升实战经验的事情暂时不急。 总要先完成修为的沉淀和境界的稳固，吞下用‘李克愚’炼制的丹药，让自身成功突破到丙等下的境界后，再开始进入到‘通天塔’中去磨砺自身的战斗技巧。 因为也就是几天的工夫而已，他肯定还没有离开东武城，尚且要留在‘瑞云班’中当一个小杂役。 没有捕获妖魔的渠道，等于没办法继续提升境界，空余的时间，自然可以用来增加自身的实战经验。 当然，如果苏清和愿意像其他正常的修士那样，每时每刻都不停进行苦修的话，即使没有‘妖魔丹药’这种大补之物，也依旧是可以缓慢提升自身修为的。 但就像很多人在通过炒股、赌博、虚拟币等等等等各种方式，于短时间内赚取到了大量的收益后，便怎么都没办法再静下心来上班打工一样。 让苏清和在体会过‘妖魔丹药’的强大功效后，还像正常修士一样去修炼，着实是有些难为人了。 从睡梦中醒来，才刚刚卯时而已，差不多刚过五点的样子，可苏清和发现同铺的其他‘班底’们竟是已经起来了绝大多数。 除了他以外，就只有三个人尚未起床。 偏偏这三人还各有特色，其中一人鼾声如雷，另外一人磨牙切齿，最后一人不时说上几句梦话，汇聚在一起，交相呼应，此起彼伏，堪称卧龙凤雏。 苏清和心情复杂的从通铺上下了床，前往院中去洗漱。 如果不是拥有将‘意识’沉入‘炼妖壶’中的本事，那这种居住环境绝对能将他折磨到神经衰弱。 院子里已经有不少人在忙碌了。 专门用来洗漱的地方并没有柳枝准备，也没有牙粉，仅仅提供了一些醋，可以用来漱口。 而且即便是这点廉价的醋，也只有戏班子的人才具备使用的资格，昨天临时雇佣的那十几个‘贱民’，想处理个人卫生问题的话，得自行想办法解决。 但从那些‘贱民’们一个个满嘴的黄黑牙上就能看的出来，他们其实并不在乎所谓的个人卫生问题。 戏班子的生活条件肯定远不能和镇妖司分部相比，苏清和对此倒是早有心理准备，并不会觉得多么难熬。 反正至多二十来天罢了，全当在体验生活了。 早饭是野菜加上稀粥。 班主、三位管事以及班子里的‘角’则能够额外多分到一枚鸡蛋。 这鸡蛋看着对于‘瑞云班’来说颇为珍贵，因为吕巧巧身为班主之女，都没有被分到鸡蛋的资格。 瞅了瞅几乎能将自己整张脸都倒映出来的清澈粥汤，苏清和在心里止不住的叹气。 可惜，自己约的炮……啊呸！ 自己选的路，含着泪也要走完…… 很快吃完了早饭，纪元鹏站到了院子的中间。 用力的拍了几下巴掌，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后，这才朗声道：“诸位！咱们今儿就不练功了！因为咱们要打上‘合庆班’，把修文修武救出来！ 大家都知道，自从咱们被清河崔氏指定为族庆表演的戏班子以来，‘合庆班’就一直对咱们心怀嫉妒！这次修文修武的失踪，肯定是‘合庆班’从中搞的鬼！ 因为‘合庆班’想要取代咱们‘瑞云班’，成为清河崔氏族庆表演的指定戏班子！如果真让他们成功了，咱们‘瑞云班’便要反被他们‘合庆班’压过一头！ 到了那个时候，大家的好日子一定会宣告结束！还想喝粥？还想吃窝头？还想逢年过节能尝到荤腥？都是做梦！咱们肯定又要回到以前那种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大家说，咱们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种事情发生吗？咱们能眼睁睁的任由现在的好日子从手中偷偷溜走吗！咱们能心甘情愿的被‘合庆班’欺辱吗！” “不能！” “绝对不能！” 立刻有人大声呼喊着应和道。 纪元鹏挥舞着拳头、激情四溢的吼道：“没错！绝对不能！咱们‘瑞云班’不惹事，却也不怕事！谁敢打咱们‘瑞云班’饭碗的主意，咱们‘瑞云班’就和谁拼命！ ‘合庆班’的阴谋必然不会得逞！咱们一定能把修文修武救回来！今年清河崔氏的族庆表演资格，依旧是咱们‘瑞云班’的囊中之物！所有人，跟我一起抄家伙！” 说着，纪元鹏率先拿起了一根棍子。 而戏班子的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起身来到纪元鹏的身旁去地上捡棍子。 这种木棍是底层‘贱民’们进行斗殴时最常用的武器。 能打的人很疼，又不容易出人命，起码不像利器那样出则见血，可以有效的控制住冲突的层级。 最重要的是，制作木棍的材料随处可见，方便搜集的同时还不用花费哪怕一枚桐子，这对于底层的‘贱民’们来说，属于不可替代的优势。 眼见戏班子里除了班主之外的所有人，包括昨天招来的那十几名临时雇工，很快就尽皆人手一根棍子，纪元鹏不由气势十足的喊道：“现在！出发！‘合庆班’若是不把修文修武交出来，咱们就踏平‘合庆班’！” 说完，纪元鹏一马当先的朝着院外走去。 其他人立刻神情凶狠的纷纷跟上。 尽管一个个衣着非常简陋，但手中拎着棍子，脸上满是煞气，再加上几十号人就这么呼呼啦啦的走出来一片，看着居然真有那么几分古惑仔的意思。 苏清和几步便来到了纪元鹏的身旁，引得在前领路的纪元鹏一阵侧目。 “张三？你要干嘛？想抢我领头的位置？” 纪元鹏颇为莫名其妙的问道。 苏清和耸肩道：“昨天不是说了吗？没有人比我更懂怎么打架！所以真要打架的话，我肯定得冲在最前面才行！这牛皮都已经吹出去了，总不能才刚过一天，就让我食言而肥吧？” 纪元鹏愣了下，旋即失笑道：“打架可不是光有力气便行的。我好歹以前当过武行，领个头没问题。你这身板，还是跟在后面壮声势比较好。昨天那么问你，只是想看看你的胆气，不是真的想要让你拼命。” 第57章 话不投机 ‘瑞云班’的人确实都还不错。 吕巧巧给苏清和留下的第一印象很好。 那些‘班底’也都非常团结，昨天一整天接触下来，苏清和并没有发现‘班底’们互相之间存在什么勾心斗角的问题。 反倒是彼此的关系极为融洽，日常相处的气氛很是轻松，亲如兄弟手足一样的互相关心、提供帮助。 而今天跟着其他人前去找‘合庆班’要说法，纪元鹏又明显想要把他保护起来，看起来根本不打算让他冲在前面。 说实话，苏清和有些感动。 众所周知，打群架的时候，站在最前面的人必然需要面临最大的危险。 因为一旦双方真的开打，那么最前面的人肯定首当其冲。 再加上站在最前面的人往往都是领头的，绝对会受到重点照顾，所以若是没两把刷子的话，还真干不了这个活。 纪元鹏是武行出身，又是班子的管事之一，遇到了这种事情的时候当然得冲在最前面。 反观苏清和，昨天才刚刚加入‘瑞云班’，班子里的其他人对于苏清和的了解相当有限。 以为苏清和只是单纯力气大而已，并没有多少别的本事。 否则怎么会沦落到来戏班子打杂的境地？ 所以纪元鹏让苏清和跟在后面壮声势的做法，在其他人看来是很正常的。 不过苏清和并未听从纪元鹏善意的安排。 拎着木棍，稍稍落后纪元鹏半个身位，让纪元鹏可以始终起到领路的作用，却又没有融入后面的大部队中，仿佛纪元鹏身旁的副攻手一样。 如此反应，倒是让纪元鹏忍不住面露欣赏之色。 一边速度不减的在前领路，一边主动同苏清和闲聊起来。 “张三，你以前打过架吗？” “那必须打过，没有人比我更懂怎么打架。” “咳，那你练过硬功夫吗？不是修士大人们的那种近似于神仙般的手段，而是像我们武行这样硬桥硬马的功夫。” “没练过，不需要。打架就是比谁速度快、力气大。你躲得快，别人便打不到你。你打的重，别人一下子直接倒了，便没办法一直和你打下去！” “额，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可真打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算了，一会儿打起来再说吧，你记得别离我太远，我还能争取看顾看顾你。” 两人说话间的工夫，已经转进了另外一条贱民巷中。 第九坊区的数十个贱民巷彼此相连，在城池的角落里七拐八扭，构成了一大片如同贫民窟般的幽暗地带。 ‘合庆班’就住在这条贱民巷里，跟‘瑞云班’住的地方相隔不算多远。 两个班子以前的关系其实相当不错，因为‘合庆班’班主是‘瑞云班’班主当年一起唱戏的师弟。 有着这一层关系在，两个戏班子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师出同门。 因此原本也算是互帮互助、互相扶持，慢慢的一起成长为了东武城内最好的两个戏班。 然而自从‘瑞云班’被清河崔氏选到族庆上进行表演后，两个戏班子之间的关系便迅速冷淡起来。 原因无他，不过是‘利益’二字作祟罢了。 随着纪元鹏当先领头出现在了‘合庆班’的院门外，后面还呼啦啦的跟了一片人，正在院中练习基本功的‘合庆班’成员们立刻被惊动，也纷纷拿上家伙，冲到了院外。 两方人马瞬间形成了对峙。 ‘瑞云班’这边的人明显更多，看起来自然气势更盛。 ‘合庆班’这边的人则有些紧张，每一个人都紧握着武器，警惕的盯着‘瑞云班’众人。 幸亏‘合庆班’的院门口不是狭窄的巷道，而是几条弯曲巷道的交汇处，导致院门口有大片真正的空地，否则的话，双方加起来足足五六十号人，还真没办法在这里摆明车马。 “师兄！你突然带这么多人来，是有什么事吗？” ‘合庆班’内走出来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脸色难看的朝着‘瑞云班’的队伍里问道。 至于处在领头位置上的纪元鹏，则直接被中年男人忽略了。 站在队伍后面的吕种辉越众而出。 神情复杂的看着中年男人，开口道：“师弟，我们班子里的修文修武失踪了，你应该知道他们在哪吧？我们今天是来找人的，只要你帮我们把修文修武找回来，那我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以后你还是我的师弟，我也仍然是你的师兄。” 中年男人愣了下，旋即怒声道：“范修文和范修武兄弟俩是你们‘瑞云班’的武行！他们失踪了关我们‘合庆班’什么事！凭什么让我们‘合庆班’帮着找人？还找到之后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师兄，听你这话的意思，该不会认为范修文范修武之所以会失踪，是我们‘合庆班’在搞鬼吧？！”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刚刚被无视的纪元鹏便忽然开口插话道：“刘班主，修文修武的失踪是不是你们‘合庆班’搞的鬼，这一点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们今天既然全员出动，那就是抱着必须把人救回去的决心而来！别想着把我们糊弄回去！这是不可能的！” 中年男人冷声道：“我和你们吕班主讲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你们‘瑞云班’已经如此不讲规矩了吗！” 纪元鹏不屑道：“我们只和守规矩的人讲规矩，你们都把修文修武给绑了，先把规矩给坏了，居然还让我们讲规矩？” 中年男人怒极而笑道：“扯淡！我确实已经知道了范修文和范修武的失踪！我也确实为此感到高兴！但他们的失踪跟我们‘合庆班’无关！你们爱信不信！要找人去别的地方找！我们‘合庆班’不欢迎！赶紧滚蛋！别逼我轰你们走！” 纪元鹏这次没有接话，只是扭头看向了吕种辉。 吕种辉叹了口气，很是落寞的点了点头。 纪元鹏见状，当场举起了手中的棍子，接着大喊道：“兄弟们！‘合庆班’的人绑了修文修武，居然还口出恶言！简直岂有此理！大家跟我一起上！只要能把修文修武救回来！今晚就加餐吃肉！” 喊完，纪元鹏一马当先，毫不犹豫的便拎着棍子，无所畏惧的当先朝‘合庆班’那群人冲去！ 第58章 你很勇啊! 苏清和有点没料到纪元鹏会这么勇。 根本不管身后‘瑞云班’的其他人能不能跟得上，就这么拎着棍子直接朝‘合庆班’的人贴脸开大。 虽然‘合庆班’的人在数量上不如‘瑞云班’的人多。 打眼看去，满打满算也就是二十人左右，差不多只有‘瑞云班’此次前来人数的一半。 可如果纪元鹏冲的太快，陷入到‘合庆班’那群人的围攻之中，即便是武行出身，照样会非常危险。 所以苏清和眼见纪元鹏冲了上去，只能也拎着棍子随同而上。 幸好‘瑞云班’的其他人没有拖后腿，在纪元鹏身先士卒的带动下，一个个仅仅慢了两三步的距离，便纷纷叫嚷着一起冲向了‘合庆班’，让苏清和需要面临的压力骤减。 这些压力和所谓的危险无关，纯粹是由于苏清和不想暴露自身的真实实力，以至于必须时刻注意压制体内远超常人的力量，好让自己表现的不要过于突出。 因此‘瑞云班’的人冲上来的刚刚好，至少让他不需要被迫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场面一下子便陷入到了混乱之中。 五六十人拥挤在一起，将‘合庆班’所住院子门口的巷道交汇处直接堵死。 有路人正在这几条巷子中走过，眼见爆发了大规模的冲突，这些路人纷纷停下了脚步，站在较远的地方看起了热闹。 ‘贱民’们的生活是很苦的，平日里可以用来放松的娱乐活动约等于‘无’，偶尔能看到有人打群架，这就基本上相当于是在过节了。 ‘合庆班’所使用的武器跟‘瑞云班’的武器差不多。 彼此班子成员的个体战力自然也不相伯仲。 这种情况下，数量的优势往往能够起到决定性的作用，‘瑞云班’临时雇佣的那十几个贱民，一下子就成了打破平衡的关键。 苏清和则始终跟在纪元鹏的身旁，并不过分表现自己，只在纪元鹏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出手。 看起来好像毫无章法，但每一棍子都能精准的打到目标的软肋。 哪怕苏清和有控制力道，不至于一棍子下去便导致人身受重伤，却依旧没有人需要他再去打第二棍子。 因为凡是挨过苏清和棍子的人，都会当场被打倒在地！ 或许伤势并不严重，却由于忍受不了那骤然袭身的痛楚，以至于暂时性的没办法从地上爬起来。 纪元鹏很快就察觉到了身旁张三那非同一般的战斗力！ 尽管看不出有什么门道，仿佛只是在瞎打而已，可造成的战果却无比辉煌！ 纵使是‘合庆班’的武行，面对着身旁张三的棍子，仍然没办法做出什么有效的抵挡！至多是能比其他人多挨上两三棍子而已，最终的结果却没有任何区别。 纪元鹏扪心自问，正是有着张三一直护持在他的左右，他才能打的这般酣畅淋漓！ 他发现张三之前在路上跟他说过的那些话，竟然不是在吹牛！ ‘打架就是比谁速度快、力气大。你躲得快，别人便打不到你。你打的重，别人一下子直接倒了，便没办法一直和你打下去！’ 张三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你小子不光有一身蛮力，而是真的会打架啊！我小看你了！” 眼看着张三干脆利落的又敲倒了一人，纪元鹏忍不住感慨道。 苏清和笑道：“我说过了，没有人比我更懂怎么打架，更何况纪管事你一直冲在最前面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他们的关注点都在你的身上，根本就没注意过我，所以我这其实算是偷袭。” 纪元鹏摇头道：“就算是偷袭，你小子能打的如此稳准狠，依旧令人惊叹！” 此时‘合庆班’的人已经在地上躺了一片。 其中至少一半都是被苏清和打倒的。 本就在人数上处于绝对的劣势，结果‘瑞云班’里还藏着苏清和这样一个超级大bug，局面会瞬间变得一边倒，实在是极为正常的结果。 眼看着‘合庆班’的人包括那位班主在内，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继续站着了，纪元鹏立刻大手一挥。 朗声开口道：“所有人，跟我进去搜！把修文修武给找出来！但记住！咱们纯粹是为了找人！不要乱翻‘合庆班’的东西！也绝对不允许偷拿‘合庆班’的东西！如果有人趁机盗窃，那对不起，江湖规矩，盗窃的人不光要赶出咱们戏班子，并且还得把手给剁了！” ‘瑞云班’的人轰然应诺，旋即便一窝蜂的冲进了‘合庆班’的院子。 相比于‘瑞云班’住的那个院子，‘合庆班’的院子还要稍小一些。 临时招募的十几名‘贱民’被纪元鹏留在了院外，专门负责盯着躺在地上惨叫的‘合庆班’众人。 剩余的‘瑞云班’众人则用最快的速度将院子从里到外的翻找了一遍。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他们没能在院内找到范修文和范修武兄弟俩！ “怎么回事？” 重新回到了院外，吕种辉脸色难看的盯着纪元鹏问道。 此时刚刚缓解了身体的疼痛，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的‘合庆班’班主满脸怨毒之色的恨声道：“我说过，范修文、范修武的失踪跟我们‘合庆班’无关！可没想到你们‘瑞云班’却如此蛮横！居然硬闯我‘合庆班’的院子！ 吕种辉！你实在是欺人太甚！这件事我跟你们没完！以后我不是你的师弟！你也不是我的师兄！我‘合庆班’跟你们‘瑞云班’彻底恩断义绝！以后有你没我！我后半辈子一定豁出命去跟你死磕！” 吕种辉脸色一变，正打算开口说几句软话道歉认错，纪元鹏却伸手拦在了吕种辉的身前。 平静道：“刘班主，没在你们‘合庆班’的院子里找到人，不意味着你们就没有绑走修文修武。我之前有打听过，你们‘合庆班’除了这个院子以外，在另外一条巷子里还租了个小屋，对吧？” ‘合庆班’班主沉声道：“是又如何！我们租个屋子难道还需要你们同意不成？！” 纪元鹏摇头道：“那倒是不用，只不过……我怀疑修文修武可能是被你们藏到那间小屋里了。毕竟，相比于这个院子，确实是那种独立的小屋更适合用来绑人藏人。” “放屁！那小屋只是用来存放一些平时不用的道具而已！我们连去都很少去！你少他妈血口喷人！” ‘合庆班’班主无比愤怒的骂道。 站在一旁的苏清和皱了皱眉，目光在几人的身上挨个梭巡了一遍后，心下隐隐感到有些疑惑起来。 第59章 好消息:人找到了。坏消息:…… ‘合庆班’的班主给他的感觉有点过于理直气壮了。 如果人真是被‘合庆班’给绑的，那这位班主就着实是个人才了。 因为无论从神态、举止，还是从表情、语气上看，苏清和都没有在这位班主的身上察觉到丁点色厉内荏的心虚味道。 要么是心理素质坚如钢铁，要么是根本就没干这件事情…… 若是前者，那这位班主真是生错了时代，不去奥斯卡拿个小金子，完全对不起他这一身浑然天成的演技。 “刘班主，你我在这里各执一词，着实没有任何意义。总要亲眼看过后，才能确认。那个小屋应该距离这里不算很远，敢不敢带上人，跟我们一起去一趟？ 免得我们自己过去的话，若真找到了修文修武他们，你再因为没有随同前往，从而找理由认为我们是在故意对你进行栽赃陷害，那到时候可就有的纠缠了。” 纪元鹏略显咄咄逼人的说道。 ‘合庆班’的班主深吸了口气，脸色铁青的咬牙点头道：“好！去就去！但我告诉你！我们‘合庆班’不是这么好欺负的！等你们找不到人！我一定跟你们没完！” 说着，‘合庆班’的班主点了几个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人，旋即怒火满腔的当先带人走到了前面。 大部分‘合庆班’的人仍然躺在地上努力的缓解着身体的痛苦，能这么快就重新爬起来的，都是班里的武行。 这些武行对于‘瑞云班’的其他人其实没什么感觉，却一个个都在用无比谨慎且带着几分惧怕的眼神瞄了瞄苏清和。 足可见苏清和方才挥舞的木棍，给他们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瑞云班’的人并没有全部跟着前往‘合庆班’租用的小屋。 在吕种辉的安排下，三名管事中的石平，带着班里差不多一半人、以及那十几名临时雇佣的‘贱民’，留在了‘合庆班’的院门口。 一是为了看管住‘合庆班’的其他人、避免节外生枝。 二是‘合庆班’的这些人毕竟受了伤，他们留下人在旁边看着，起码可以确保‘合庆班’这些伤号的人身安全。 ‘贱民巷’里向来不怎么太平。 官府的力量从不会将注意力投注到‘贱民巷’中。 平日里戏班子人多势众，倒是没什么人敢不长眼的跑来找麻烦。 可眼下几乎全员皆伤，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有‘瑞云班’的多半数人留下来，至少能确保‘合庆班’这边不至于被其他人趁火打劫。 ‘合庆班’的班主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对于吕种辉的安排，他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为了所谓的颜面，便强行拒绝吕种辉的好意。 人数一下子减少了很多。 两个戏班子加在一起，只有不到二十人前往那个租用的小屋。 不过当先领路的‘合庆班’班主充满了愤怒，将路上遇到的其他行人全都吓得纷纷主动躲避，客观上使得一行人的前进速度变得极快、丝毫没有被迟滞。 大概只用了一刻钟，一行人便抵达了那个被租用的小屋门前。 一间很普通的临街棚屋，‘贱民巷’里这样的棚屋比比皆是。 对于大部分‘贱民’来讲，能有棚屋住，可以遮风挡雨、不至于露宿街头，已经称得上是极好的生活。 这是他们和丐户之间最大的区别。 而对于‘贱民’群体中生活条件相对优越的知名戏班来说，这种棚屋却往往只会被租用来当成仓房用。 ‘瑞云班’同样有租用类似的棚屋，并且租用了不止一间。 那些不常被用到的器具，又不舍得扔掉，放在四合院里还太过占地方，租用棚屋来当仓房、将那些东西长期存放，就成了很好的解决办法。 ‘合庆班’的班主动作干脆，直接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锁，接着拉开了门栓，推开了破旧的屋门。 伴随着‘吱呀’的开门声，昏暗的屋内随着大门打开而有阳光透入，将里面的场景清晰的照射了出来。 下一瞬间，‘合庆班’班主的身体便明显的僵硬了下，脸上也随之浮现起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因为这间棚屋里，竟然真的有两个人被麻绳捆缚着全身、扔在棚屋之中…… 棚屋的面积不大，顶多十来个平方的样子。 里面又堆放了不少器具，两个人就这么不知生死的靠在器具上，随着屋门的打开，立刻被屋外的人看的清清楚楚！ “修文！修武！” 原本跟在‘合庆班’班主身后的纪元鹏，见状当场凄厉的喊了起来。 同时一个箭步，撞开了正处于呆滞状态中的‘合庆班’班主，径直冲到了屋内两人的身旁。 似乎是由于太过担心，所以尝试着想要同时将两个人一起搀扶起来。 可两人都是一副毫无知觉的样子，无论纪元鹏搂脖子还是搂腰，两人都没有任何反应，以至于纪元鹏手忙脚乱下的仓促举动，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 ‘瑞云班’的其他人此时也反应了过来。 尽管都想冲进棚屋里去，可由于棚屋的面积太小，根本不可能容纳的下这么多人，因此就只是又进去了四个，以便能够帮着纪元鹏将被捆绑的范修文和范修武抬出来。 苏清和没有跟着进去。 相比于其他人尽皆往前挤的下意识反应，苏清和反倒是后退了两步。 眉头微皱，目光越过了其他人的身影，落到了被捆绑的范修文和范修武身上。 在众人的合力下，范修文和范修武终于被抬了出来。 有‘瑞云班’的人伸手拍了拍范修文和范修武的脸颊，又用力的掐了掐两人的人中，但兄弟俩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旁边另外一人本能的伸手探到了两人鼻下，紧接着这人就大惊失色道：“死了！修文修武死了！他们俩没有呼吸了！” 什……什么？！ 方才因为看到棚屋内竟然真的有人、从而陷入到呆滞情绪之中的‘合庆班’班主，闻听此言后顿时一个激灵。 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努力的上前想要挤到范修文和范修武的身边，以确认两人是不是真的死了。 不过他这样的举动直接激怒了‘瑞云班’的人，拳头骤然间雨点般的落到了他的身上…… 第60章 指向鲜明 在此之前，‘合庆班’的班主一直非常愤怒。 他认为‘瑞云班’是借机生事、故意来找他们的麻烦，以便能够在清河崔氏挑选今年族庆表演的戏班子之前，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打击他们‘合庆班’这个最主要的对手。 虽然他过往一直很尊重吕种辉这个师兄，可这一次的事情发生后，所有的尊重便随之支离破碎。 本想着用事实打吕种辉的脸，让吕种辉在找不到人后灰头土脸的滚蛋，结果不曾想……人居然还真的在他们‘合庆班’租用的棚屋里！ 更让他感觉仿佛被当头敲了一闷棍的是，不光人在他们‘合庆班’租用的棚屋里被找到了，并且人还死了？！ 以至于原本积蓄满腔的怒火，一下子消散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了惶恐和茫然的情绪堆满了脑海。 哪怕挤上前去的过程中，被‘瑞云班’的人好一顿痛揍，他也再没有任何类似于恼怒的情绪滋生。 他默默地承受着，即使这些拳头打破了他的头，让他的脑袋开始流出血来，他也依旧生不起气来。 好不容易挤到了范修文、范修武的身旁，确认真的是那兄弟俩后，他胳膊发颤的伸手探了探两人的鼻息…… 然而客观存在的结果不会受到某个人的主观意愿影响便发生变化。 确认范修文范修武是真的死了以后，‘合庆班’的班主双目无神的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给修文、修武松绑！派两个人去坊正司报案！把‘合庆班’的人围起来，一个都别放走！等……等坊正司给了结论后，再做决定！” 吕种辉适时出声，发挥了一个班主应该发挥的定海神针作用。 尽管‘瑞云班’的人都因为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而无比悲痛，但有了主心骨的安排，他们还是迅速的收拾心情，按照吕种辉的命令行动起来。 ‘合庆班’的几个人则看起来颇为慌乱。 面对着‘瑞云班’那些人将他们围住的做法，‘合庆班’的几个人除了眼神游移不定外，身体倒是极为老实，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似乎并不清楚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有一点他们很明白，不要在一群人即将丧失理智的情况下、继续去刺激那些人脆弱的神经。 否则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场间只有苏清和如同局外人一般的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静静的站在众人的边缘位置，以旁观者的角度默默观察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身为修士，他能够感知到许多隐藏在表象之下的、普通人根本看不到的情况。 因此他应该是场间目前唯一已经知道了事情真相的人。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就只是安安静静的在人群边缘处站着，准备先看一看后续的发展，再决定要不要插手其中、对这件案子进行干预。 毕竟，‘贱民’们的死活再怎么不被地方官府关注，也得是在‘贱民’们没有报案的前提之下，才能达成‘民不举、官不究’的默契。 一旦有‘贱民’针对人命官司报了案，那地方官府便无论如何都必须出动人手前来处理才行。 苏清和不希望自己表现的过于突出，以免被官府派来的人注意到。 他现在必须低调，最好是变成一个小透明，至于这件案子本身……若是没遇到也就罢了，既然遇到了，起码得保证真凶不会逍遥法外！ 坊正司的人来的很慢。 吕种辉安排人去坊正司报案后，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才有几名差人满脸不耐烦的姗姗来迟。 跟差人同来的还有一名仵作。 对于需要深入到‘贱民巷’中来办案这件事，不管仵作还是差人，明显心情都不怎么好。 吕种辉同样心情很差，范修文和范修武兄弟俩的死，让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即便之前两兄弟失踪，他其实都没怎么担心过。 因为能猜到是为了竞争清河崔氏族庆表演的资格，才导致范修文和范修武被盯上，所以就算两兄弟失踪，在吕种辉想来，也总不会有生命危险才对。 结果没料到…… 这绝对是过界了！ 是不死不休的血仇！ 整理了下心情，吕种辉满脸陪笑的上前同几名差人和仵作简单的将情况介绍了一遍。 几名差人没怎么说话，只是朝着吕种辉点了点头，然后就挥手驱赶了围着范修文、范修武尸体的‘瑞云班’几人，以便让仵作能够对两人的尸体进行一个初步的检查。 到底是专业人士。 仵作很快便得出了相应的结论，开口道：“尸体未冷，尚有余温，应该是在两个时辰内死亡的。死因是中毒，但具体中了什么毒，这个暂时没办法判断。需要把这两具尸体拉回衙门，让我进行更细致的检查吗？” 这问题是朝着几名差人问的。 然而立刻给出回应的却是纪元鹏。 只见一脸痛苦的纪元鹏，在听完了仵作的初步检查结论后，当场伸手指向了‘合庆班’的班主。 同时悲恸欲绝的大吼道：“两个时辰内死的？那就是被你们谋杀的！肯定是你们看到我们带人打上了门后，发现自己的行径暴露了，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毒杀了修文和修武！ 只不过我们后续赶到的很快！你们没想到我们早就知道你们有租用这么个屋子！使得你们只来得及毒杀修文和修武，却没来得及将修文和修武的尸体转移走！被我们给当场堵住了！” ‘合庆班’的班主很是惶恐的连连摆手道：“不……不是这样的！我们没有绑人！更没有杀人！范修文和范修武的死跟我们无关！我们是冤枉的啊！” 说到这里，‘合庆班’的班主又扭头看向了吕种辉，惊慌道：“师兄！你是了解我的！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我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我们租用的屋子里！” 吕种辉面无表情的看着‘合庆班’的班主，冷漠道：“我也以为我了解你，但是现在，我发现自己并不了解你。既然已经报案了，便等着官府断案吧。至于你我……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你们‘合庆班’跟我们‘瑞云班’恩断义绝，你不再是我的师弟，我……也不再是你的师兄了。” 第61章 异界版死神小学生 ‘合庆班’的班主面露绝望之色。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因为事情的表象看起来就是他们‘合庆班’所为。 甚至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手底下有人瞒着他做了这件事情？ 否则如何解释范修文和范修武会突然死在他们‘合庆班’租用的棚屋里？ 明明前天他才刚刚带着人搬了一些短时间内不会再用到的道具进来，那时候棚屋里绝对没有哪怕一个人影。 而据他所知，范修文和范修武已经失踪了好些天，并非昨天才刚刚失踪的……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直至今天之前，他都是在用一种看戏的心态去关注范修文和范修武的失踪，可没想到，这件事情莫名其妙的就牵扯到了他们‘合庆班’的头上…… 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几名差人中为首的那位，在经过了一番简单的四下询问后，便直接朝着他大手一挥。 开口道：“你们‘合庆班’所有人，都跟我回衙门！‘瑞云班’也来几个人，一会儿老爷升堂问案的时候，肯定要跟你们了解情况！赶紧的、都麻溜的！” 说到这里，差人盯着‘合庆班’的班主警告道：“告诉你，别想着逃跑！只要有一个人敢跑，你们‘合庆班’所有人就都会被通缉！这几天城门检查的非常严格，别以为能趁机跑出城去！ 而且杀人这种事，谁杀人谁偿命。只要没掺和进去的，就完全不用担心。所以你们最好互相盯紧了，别被凶手给藏着偷摸跑了，再把你们所有人都给牵连进去，那可就真是不划算了。” ‘合庆班’的班主双眼赤红的抬头看了看差人，咬牙道：“我们不会跑的！我也希望你们能查出真凶是谁！若真是我们‘合庆班’的人干的，我一定亲手扒了他的皮！” 差人点了点头，这才开始指挥‘瑞云班’派往衙门做代表的几人去抬范修文和范修武的尸体，接着又带领一群人往‘合庆班’的院子赶去。 大多数‘合庆班’的人都还在那边，既然凶案目前来看是‘合庆班’所为，那自然要将‘合庆班’的所有人都带去衙门挨个盘查。 至于差人之前给予的那番警告也是没办法。 他们一共就来了这么点人，而戏班子则有二十号人，一旦有人选择逃跑，他们根本就分不出人手去进行追捕。 更何况‘贱民巷’的地形向来崎岖复杂，差人们平时基本上不会进来巡街，对于‘贱民巷’的情况了解极为有限。 要在这里追捕一心逃跑的贱民，无异于痴人说梦。 因此差人只能提前进行警告，通过恫吓的方式，尽可能的给自己减少麻烦。 幸好……‘合庆班’的人非常配合。 ‘贱民’们天然的身份自卑让他们只有在面对着其他‘贱民’时，才能表现如常。 连普通百姓对于他们来说都必须去仰视，更别提官府的差人了。 那都是绝对惹不起的官老爷，说出来的话在‘贱民’眼里，和圣旨也没什么区别。 ‘瑞云班’派去官府做原告的代表，以纪元鹏和汪旭为首，又挑了三个比较机灵的，其余人则是在吕种辉的带领下，先行返回了四合院。 范修文和范修武的死，对于‘瑞云班’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失去了班内最好的两个武行，在大戏的排演上会受到诸多限制。 即便‘合庆班’由于摊上了官司的缘故，基本上等同于已经提前退出了竞争，吕种辉一时之间也没把握会不会有其他戏班子后来居上。 这让吕种辉在返程的路上看起来心事重重。 苏清和有些无奈。 他只是想跟着‘瑞云班’混出城而已，借着清河崔氏的皮做掩护，可以确保他安安稳稳的彻底离开东武城。 无论是前往清河郡城谋求下一步的发展，还是在路上随便找个看着顺眼的地方直接跑掉，都属于能够接受的选择。 他可以从此自主决定以后的人生走向。 结果没料到，才刚刚被‘瑞云班’接纳，便碰上了凶杀案。 而这场凶杀案，很可能会影响到他的计划！ 如果‘瑞云班’受到凶杀案的影响，月底没能成为清河崔氏的指定表演戏班，反而被其他戏班暗戳戳的偷了家，那他岂不是掉空里了？ 这感觉……颇有点死神小学生的神韵啊……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苏清和跟着其他人一起回到了‘瑞云班’的四合院中。 气氛颇为沉重，范修文和范修武的死给‘瑞云班’的其他人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一向开朗的吕巧巧都满脸悲戚之色的闷闷不乐，其他人的情绪自然只会更加糟糕。 苏清和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哪怕只是为了他的计划依旧可以顺利推动下去，这件案子他也不能坐视不理！ “其实……范修文和范修武的死，不一定是‘合庆班’的人干的。” 苏清和来到了吕巧巧的身旁，斟酌着语气说道。 吕巧巧愣了下，疑惑的看着苏清和问道：“为什么这么说？人是他们绑的，又是在他们租用的棚屋里发现的，不是他们干的，还能是谁？” 苏清和耸肩道：“人究竟是不是他们绑的，这个其实暂时还不能确定。至于说尸体在他们租用的棚屋里被发现……很多时候，我们用双眼看到的画面，并不意味着就是真实的情况。 如果人真是‘合庆班’的人绑走的，也是‘合庆班’的人毒杀的，那‘合庆班’的人为什么不提前将尸体处理掉？反而要留在租用的棚屋里，像是特意等着咱们上门去抓现行似的？” 吕巧巧皱眉道：“元鹏大哥不是说了吗？他们肯定是没来得及啊。咱们突然打上门去，他们才发现绑人的事情已经暴露了，于是冲动之下干脆便杀了修文和修武。 只不过没等他们把尸体处理掉，咱们就直接找到了棚屋。要不是咱们去的及时，恐怕修文和修武的尸体，真就要被他们埋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呢。” 第62章 死者已矣，生者如斯 苏清和摇头道：“乍一听似乎很有道理，可问题是，既然能抽出空来毒杀范修文和范修武，那为什么会来不及处理尸体呢？咱们赶到的时候，棚屋是锁着的，里面除了范修文和范修武的尸体外，并没有其他人在。 这意味着‘合庆班’的人在毒杀了范修文和范修武后，非常从容的离开了棚屋，而且还将棚屋的门给锁上了。结果他们却来不及处理尸体？这显然不符合常理。哪怕只是将尸体搬运到其他地方呢？” 吕巧巧怔了怔，困惑道：“那怎么解释修文修武的死？仵作说了，修文修武是在两个时辰内被毒杀的。这刚好对应上了咱们去找‘合庆班’麻烦的时辰。 更何况那毕竟是‘合庆班’租用的棚屋，如果不是‘合庆班’的人，想在不惊动‘合庆班’的情况下，偷偷摸摸将修文修武藏到里面，是不是太难了点？” 苏清和沉思了片刻，开口道：“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知道很难说服你去相信‘合庆班’的无辜。这样吧，今晚你跟我偷摸出去一趟，别惊动其他人，咱们看看能不能试着找到别的线索。 我对‘合庆班’没什么感觉。从当前情况来说，他们还是咱们‘瑞云班’的竞争对手。搞掉他们，对咱们会很有好处。可事情的真相不应该被掩盖，因为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趁机牟利！” 吕巧巧没有立刻答应。 她对于眼前这个张三的提议有些疑虑。 虽然张三加入‘瑞云班’后，就被她看做是自己人了，但毕竟昨天才刚刚认识，她可以给予张三家人般的关怀和温暖，却暂时没办法给予张三真正家人般的信任。 苏清和不清楚吕巧巧在想什么。 假如他知道的话，一定会忍不住在心里面吐槽。 ‘家人’这个词，在他的概念中可是完全和‘信任’无关的。 那是用‘淋巴肉’、‘毒童鞋’、‘拔头酒’、‘假大米’等等等等各种神奇选品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精华。 不过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当前的这个世界里，‘家人’应该仍然属于褒义词，不至于有太多讽刺的意味被包含在其中。 “张三，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吕巧巧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了苏清和，开口问道。 苏清和很是坦然的点头道：“确实有发现，你知道的，我读过书，所以能注意到一些被别人忽略的细节。我不确定应该如何跟你解释，或者说……我不确定你愿不愿意相信我的解释。因此我觉得，也许直接带你去看一看，会是个不错的主意。” 吕巧巧咬了咬嘴唇，范修文和范修武的死让她非常痛苦，只有找出真正的凶手，给范修文和范修武兄弟俩偿命，这种痛苦才能得到有效的缓解。 而若是抓错了人，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那这种痛苦一定会随之倍增！ 不再犹豫，吕巧巧深吸了口气，一脸认真的说道：“好，今晚我等你！” 苏清和没有继续多说什么，跟吕巧巧达成了共识后，便转身在院子里干起了杂役应该干的那些活。 吕巧巧则是盯着苏清和的身影，整个人都陷入到了某种莫名的思绪当中。 她觉得苏清和有些神秘…… 尽管认识还不到两天，可在吕巧巧的眼里，苏清和已经显得足够与众不同！ 受到客观因素的影响，‘瑞云班’不得不取消了当晚的演出。 纪元鹏和汪旭等人一直到了太阳行将落山的时候，才返回了四合院中。 刚刚踏进院门，几人就立刻被始终待在在院子里的‘瑞云班’其他人团团包围。 那十几名临时雇佣来壮声势的‘贱民’，早在中午之前便尽数遣散了。 任务完成，每个人都拿到了十个铜子儿的工钱，对于‘贱民’来说，这笔收入着实不低。 以至于离开的时候，十几名贱民各个看起来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在过年一般。 “判官老爷说了！就是‘合庆班’的人毒杀了修文和修武！可‘合庆班’里有二十人，究竟是哪个人、又或者是哪几个人参与了这件事情，仍然需要更进一步的审问和调查，所以让我们先回来，明天再继续升堂问案！” 汪旭迎着周围一众期盼的眼神，朗声简单的解释了一遍。 纪元鹏接话道：“没错！判官老爷的意思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合庆班’二十人不太可能全都参与了这件事情，他需要搞清楚案子具体是谁犯下的。‘合庆班’所有人都已经被临时关押了起来，直至确认了都有谁参与了对修文修武的毒杀，剩余的人才会被放出来。” 随着两人的话音落下，围上来的‘瑞云班’众人这才纷纷叫起好来，用一些不那么夸张的方式，来抒发心头的郁结之情。 吕种辉出言呵斥了两句，把众人全都赶走后，一脸严肃的同纪元鹏吩咐道：“修文和修武的死不光是让大家伤怀、悲痛，同时也把一个大麻烦摆在了我们的面前。 如果只是缺少一个厉害的武行，勉强还能排一排大戏。可两个厉害的武行一下子全都没了，这注定了会让咱们的大戏缺少最精彩的环节，会让大戏看起来不完整。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十天之内，至少找到一个水平差不多的武行，起码得能把大戏支撑下来！这关系到咱们戏班子还能不能为崔氏族庆进行表演，不容有失！” 一旁的吕巧巧闻言，很是不满的说道：“爹！修文、修武刚死！你不想着尽快找到杀害他们的真凶，却满脑子还是崔氏族庆的表演！你就不怕修文、修武死不瞑目吗？ 官府对于咱们这些贱民们的死活可从来都不关心！万一官府那边只是随便应付下，从‘合庆班’里找几个替罪羊用来结案，却让真正的凶手逃之夭夭呢？” 吕种辉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良久，长叹了口气，吕种辉颓然道：“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仍然要好好的活着。” 第63章 见血封喉 身为‘瑞云班’的班主，吕种辉肩负着巨大的责任。 整个戏班子上下二十多口人的吃饭问题，每天都能压的吕种辉喘不动气。 他必须确保戏班子所有人都能吃饱肚子，否则戏班子便会逐渐垮塌，慢慢沦落到解散的境地。 因此面对着范修文和范修武兄弟俩的死亡，他只能将悲伤藏在心底，然后迅速振作起来，正视由此产生的困境，并想尽一切办法去解决问题。 他要为戏班子所有人负责，个人的情感便必须克制。 吕巧巧明白这个道理。 但明白归明白，在感情上她依旧很难接受。 正如许多人都懂得很多道理，却仍然过不好一辈子。 ‘瑞云班’的晚饭还是窝头配上野菜汤。 之前承诺的荤腥，由于范修文和范修武的意外死亡，导致班里所有人的心情都颇为沉重，根本没人去提。 能用窝头和野菜汤填饱肚子已经不错了。 相比于吃什么，他们更关心杀害范修文、范修武的凶手，何时能被揪出来绳之以法。 吕巧巧吃过饭后便直接钻进了耳房，其他人也没什么兴致闲聊又或者练功，随着夜幕降临、星河满天，各自纷纷提前回到了厢房里休息。 折腾了一天，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瑞云班’的所有人都深受打击。 一直等到过了子时，也就是晚上十一点后，始终没睡的吕巧巧终于听见窗外有细小的口哨声响起。 先是确认了下同铺的其他几位班里的姑娘全都处于熟睡当中，吕巧巧这才小心翼翼的穿好了衣裤，蹑手蹑脚的来到了耳房外。 “走吧，咱们去坊正司的停尸房，范修文和范修武的尸体上应该能够找到一些痕迹，还有验尸的记录，差不多能让你明白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 等候在耳房外的苏清和，看到吕巧巧从耳房内走了出来，于是轻声开口道。 吕巧巧略显紧张的说道：“这都三更天了，过了宵禁的点，若是路上被巡夜的差人看到了，那咱们可就死定了！” 苏清和摆手道：“放心吧，有我在，巡夜的差人是不可能发现我们的。” 说完，苏清和转身猫腰，带着吕巧巧直接顺着院门旁的围墙翻了出去。 木制的大门若是打开的话，会发出比较刺耳的‘吱呀’声，容易将睡梦中的其他人吵醒。因此翻墙的做法更加隐秘、更加安全。 吕巧巧尽管不是武行，可自小在戏班子里长大，唱念做打的基本功都非常扎实，翻个不算高的围墙而已，称得上是信手拈来。 可看到苏清和的身手竟然显得比自己还要更加利落，吕巧巧便着实感到惊讶了。 “张三，你以前究竟是做什么的？中午打架的时候你也很厉害，看起来不光是力气大啊？” 吕巧巧跟在苏清和的身后，朝着巷外走去的路上，忍不住开口问道。 “说来惭愧，小时候家境比较殷实，所以除了读过两年私塾外，还学过一些把式。只是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觉得太过辛苦，因此学了没多久便放弃了。” 苏清和随口敷衍道。 吕巧巧不疑有他，脑海中却是随之浮现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立时开口道：“张三，不如你试试给班里当武行怎么样？我看你这个身手，明显是有底子的。武行的那些动作，你肯定都能做得出来，而且稍加练习，应该就可以做的力道十足，打起来潇洒好看！” 苏清和无语道：“我只是身手比较好而已，其余你们唱戏所必须具备的基本功，无论是唱功、念白还是做活，我都一窍不通，光会个‘打’有什么用？刚一上场就会立马露馅的。台上一刻钟，台下十年功。唱戏需要经年累月的积聚，才能真正的达到较高的水平。” 吕巧巧听得双眼一亮，喃喃道：“台上一刻钟，台下十年功……说的真好，不愧是读过书的！张三，你能不能抽空教教我怎么写自己的名字啊？” “恩？你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当然不会，我们整个‘瑞云班’里都没有一个人会写自己的名字。谁让‘贱民’不被允许读书识字呢？不会写名字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这样啊……行，等彻底解决了这件案子后，我就教你写你的名字。放心，你的名字很好写，学起来肯定不困难。” 听到苏清和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吕巧巧的心情稍稍振奋了些。 两人前行的速度很快，月光和星辉的照耀下，街道上并不算漆黑一片。 没过太久，第九坊的坊正司衙门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苏清和对于坊正司衙门的结构布局几乎毫无了解，但身为一名拥有丁等上境界的修士，想在衙门里找到专门的停尸房，显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因为人死后只要超过三个时辰，便会开始有尸臭散发出来。 哪怕停尸房一般会对尸体进行简单的处理，比如用棉花将口、鼻和肛门塞住，以此来延缓尸臭的散发。 可修士远比普通人敏锐的多的感知能力，在主动进行探寻的情况下，依旧能够比较清晰的察觉到距离不算太远的气味存在和来源。 果然，苏清和没怎么费劲儿的就嗅到了那股淡淡的味道。 顺着嗅到气味的方向在坊正司里前行了一阵，非常顺利的抵达了停尸房。 这里主要是仵作上值的地方。 发生凶案后，只要找到了尸体，那么仵作便会在这里对尸体进行尸检，以确认死者的身份、死因、死亡时间，为判官的断案提供一些基本的信息支持。 进到了停尸房内，在几具尸体中找到了范修文、范修武的尸体，随后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和星辉，苏清和在两具尸体的脖颈处，分别各找到了一个不怎么明显的针眼式伤口！ 将伤口指给了吕巧巧看，紧接着苏清和又在停尸房内找到了验尸记录。 大致的浏览了一番后，苏清和冷笑了下，轻声道：“是一种名为‘见血封喉’的毒药，我对这种毒药不了解，从验尸记录来看，这种毒药是从城外的一种植被中提取出来的。只要涂抹在针上，刺入目标皮肤之内，便足以致人死命。起码普通人抵挡不住这种毒药的毒性。” 第64章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见血封喉？我知道这种毒药！对于我们‘贱民’来讲，见血封喉算是我们能够搞到的、毒性最烈的毒药了。因为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在城外能找到见血封喉树，然后挤出树叶和枝干里的汁水，带回来进行熬煮就可以了。” 吕巧巧仔细的观察了范修文、范修武兄弟俩脖颈处的针眼伤口后，皱眉接话道。 苏清和将验尸记录递给了吕巧巧，开口道：“如果你是‘合庆班’的人，绑了他们兄弟俩后，由于被咱们找上了门，从而慌乱中想要杀他们兄弟俩灭口，那你会用这种毒吗？” 吕巧巧思考了片刻，摇头道：“不，见血封喉还是挺贵的。虽然在城外能找到，可找到后熬制好拿出去卖，要远比自己用更划算。换成是我的话，反正他们都被绑起来了，直接勒死他们也不会多麻烦。” 苏清和点头道：“没错，所以这件案子的漏洞还是挺多的，只不过牵扯到了‘贱民’的案子，坊正司的判官不一定会愿意严查到底，不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疑点。 更大的可能，是像你说的那样，为了尽早结案、免去麻烦，判官或许会屈打成招，随便在‘合庆班’里找个人出来顶罪。谁让这是‘贱民’的案子呢？‘贱民’没人权。” 吕巧巧咬了咬嘴唇，苦恼道：“要真不是‘合庆班’干的，又会是什么人呢？我们只能依靠坊正司的判官，判官说谁是凶手，我们就只能认为谁是凶手。想靠我们自己去找出凶手来，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苏清和反问道：“为什么不可能做到？” 吕巧巧叹气道：“因为我甚至都不清楚应该如何去查这件案子，我没有方向。” 苏清和耸肩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除非是毫无目地的随机杀人，路上遇到一个人，你觉得看他不顺眼，就直接把他杀了。在没有目击者的情况下，想破案会异常困难。 毕竟，这种随机杀人没办法通过排查死者社会关系的方式，来迅速的锁定嫌疑人。可范修文、范修武的死亡却明显不是随机杀人。而是一场有预谋的、针对‘瑞云班’以及‘合庆班’的诡计。 这种有预谋的计划，必然有迹可循，也必然有相应的利益诉求，只要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其实找到答案并不困难。而且……不管你信不信，我其实已经知道凶手到底是谁了。” 说完，苏清和发现吕巧巧正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由下意识的摸了摸脸，疑惑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吕巧巧抿嘴道：“没，我只是觉得你很神秘……你懂好多我完全不懂的道理，你说的那些话，让我越是回味就越是觉得深刻。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这种话我一辈子都说不出来。不光是我，我们戏班子里的其他人，也绝对一辈子都说不出来！张三，你该不会是贵族出身吧？恐怕只有贵族才能培养出你这样文武双全的年轻俊彦。” 苏清和忍不住干咳了声。 他很想解释下这些话不是他说的，他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将无数巨人的智慧窃为己用而已。 但略一思索后，又觉得做这种解释会显得过于矫情。 反正另一个世界的记忆是他独有的财富，他化为己用、全都当成是自己的东西也没关系。 “我的过去并不重要，每一个人都只能活在当下。好了，验尸记录看过了，咱们该走了。这件案子并不复杂，接下来专门盯着凶手就行了，相信很快凶手就会自己暴露出来的。 不过我希望你能私底下跟你爹沟通，让你爹对这件事情有个心理准备，就说是你自己的想法便好，不要把我暴露出去。这也是我特意先跟你商量的原因，我不希望表现的太突出。” 苏清和认真说道。 吕巧巧倒是对于苏清和的这个要求不觉得意外。 在吕巧巧看来，眼前的张三很可能真的是贵族之后！ 而贵族之后竟然沦落到要成为‘贱民’的程度，只能说明眼前这个张三的家里，遭遇了重大变故！ 这种变故很可能还未完全结束，因此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自然得尽量的不引人注意。 如此说来……连‘张三’这个名字都有可能是假的呢！ 想到这里，吕巧巧越发觉得苏清和神秘起来。 “明白，我会跟我爹去单独说这件事的。只是……凶手究竟是谁？你怎么能确定自己盯着的就是凶手？” 吕巧巧很是不理解的问道。 苏清和想了想，摇头道：“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还不如不说。相信我，快则一两天，慢则三四天，凶手自己就会跳出来的，你只要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都告诉你爹便可以了。” 说到这里，苏清和再次指了指范修文、范修武的尸体。 接着说道：“他们两人的尸体上，捆绑的痕迹并不重。看起来身上的麻绳捆的非常随意，也并不怎么结实。验尸记录上同样提到了这一点，仵作认为，从两人尸体上的捆绑痕迹来看，两人至多被捆绑了一天左右。将这些全都告诉你爹，你爹自会有判断。” 吕巧巧偏着头考虑了下后，皱眉问道：“可我根本不识字，我怎么在不暴露你的情况下，让我爹相信验尸记录上的内容呢？我又不能说是我亲眼看过的。” “你爹识字吗？”苏清和问道。 “我爹识字，他小时候跟一个算命的学过。‘贱民’不允许读书识字这条律法，执行的不算严格，私底下偷摸学一些，一般都没什么问题。” “那简单，把这份验尸记录带回去，让你爹自己看。” “啊？直接带验尸记录回去？能行吗？仵作很快就会发现吧？” “放心吧，‘贱民’的案子根本没人在乎，即便仵作发现他写的验尸记录丢了，也不会当回事的放在心上，顶多是重新再写一份罢了。” “这样啊……好！我知道了！” 第65章 无尽模式? 苏清和带着吕巧巧偷摸返回四合院的时候，还不到四更天，大概也就是凌晨一点左右。 而正常情况下，‘瑞云班’的人基本上都要等到五更天之后才会起床。 差不多四点到四点半的样子，是‘瑞云班’所有人洗漱吃早饭的时间。 因此凌晨一点左右，‘瑞云班’尚处于集体的沉睡之中，没人发现苏清和跟吕巧巧去夜游了停尸房…… 两人互道安歇，吕巧巧心事重重的回了耳房。 苏清和则是蹑手蹑脚的进了西厢房，躺回了通铺上。 卧龙凤雏的靡靡之音此起彼伏，苏清和在心里叹了口气，闭上双眼，迅速将‘意识’沉入了‘炼妖壶’的‘壶中世界’。 随着他的‘意识’进入到‘壶中世界’里，身体便立刻陷入到熟睡的状态。 如此根本不需要任何酝酿的直接秒睡，在苏清和看来，着实称得上是‘炼妖壶’的又一大额外附加功能。 起码他再也不用担心失眠的问题了！ 无论精神压力多大，也无论身处的环境多么恶劣，只要他将‘意识’沉入到‘壶中世界’里，身体自然会立刻入睡。 唯一的缺点是，这种入睡有时间限制。 一旦超出了身体每天对于睡眠的需求，那么入睡的状态便没办法再继续维持…… 计算了下时间，估摸着距离起床只剩下不到两个时辰，苏清和感觉用这点时间去苦修的话，会打乱他已经渐渐习惯的苦修节奏，于是干脆径直来到了‘通天塔’前。 将剩余的那两团虚影顺手全都扔给了‘通天塔’去充能后，‘通天塔’原本紧闭的大门，随之缓缓自动打开。 苏清和定了定神，带着浓郁的好奇情绪，控制着自己的‘意识’迈步走了进去。 第一层非常空旷，上千平的空间里没有任何的陈设又或者遮挡物。 只不过整个第一层的墙壁上，有着数以百计各种不同的妖魔壁画，环绕了整整一圈！ 当苏清和来到了第一层内，自动打开的大门便又重新自动关死。 紧接着墙壁上的妖魔壁画开始不断闪烁，仿佛里面安装了氛围灯一般。 流光在每一幅壁画上迅速划过，速度先是越来越快，让人看的目不暇接，少顷又开始变得越来越慢，每一幅亮起来的壁画，上面所描绘的妖魔似乎都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直至最后，流光定在了其中一幅壁画上。 墙壁上其他的壁画尽皆一片暗淡，只有这一幅被流光定住的壁画，里面描绘的妖魔……活了！ 在苏清和双眼一眨不眨的注视下，妖魔竟然当场从壁画里钻了出来！ ‘山膏，下等妖魔，猪首猪身，直立而行，体表赤红如火。繁衍能力极其强大，个体实力相对低微。特别突出的个体，有可能突破至丙等。’ ‘能力特征：力大无脑。’ ‘生活习性：贪吃好色，喜欢谩骂。’ ‘应对策略：山膏无任何特异之处，直面即可。’ 当那只形象极其丑陋的妖魔从壁画里钻出，并且站在了苏清和的眼前时，一连串关于这只妖魔的情报信息，同时浮现在了苏清和的脑海中。 看着眼前好像猪刚鬣一样的妖魔，苏清和多少觉得有些亲切。 按照‘炼妖壶’传递的信息来看，‘通天塔’的第一层只会出现丁等下层次的妖魔，以他目前丁等上的境界，和丁等下的妖魔进行对战，很难积累到什么经验。 所以没有浪费时间，迎着看起来气势汹汹的二师兄，苏清和主动出击，迅猛的朝着二师兄扑了过去！ 毫无任何特异之处的下等妖魔，不存在以弱胜强的可能。 苏清和没费什么工夫，干脆利落的便解决掉了这只‘山膏’。 正常来说，按照苏清和的理解，这应该就算是通过了第一层的考验。 前往第二层的楼梯将会浮现出来，让他上到第二层去对付丁等中层次的妖魔。 结果不曾想，被干掉的‘山膏’化为虚影消失后，那幅壁画里竟是又钻出来三只‘山膏’！ 苏清和这才注意到，被定住的山膏壁画，其表面的流光一直都没有消退。 不停闪烁的光芒看来是代表着这一层的考验尚未结束，什么时候壁画表面的流光黯淡了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算是真正通过了这一层的考验！ 苏清和大致明白了规则后，一点也不耽搁，立刻便朝着三只‘山膏’主动发起了进攻。 他的战斗方式其实毫无章法。 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打架的经验又不丰富，以至于根本不懂任何套路。 但有修为境界傍身，只要不断进行真正的实战，那么其战斗水平一定会突飞猛进。 可以预见的是，不存在套路束缚，反复于生死之间打磨出来的战斗习惯，势必能让苏清和的战斗风格变得异常凌厉、直接，毫不拖泥带水！ 三只‘山膏’依旧不可能是苏清和的对手。 不过相比于之前一只‘山膏’几乎是被秒杀的状态，三只‘山膏’互相配合着终究是给苏清和造成了一点麻烦。 当三只‘山膏’尽数被干掉，闪烁着流光的壁画便不间歇的继续钻出来五只‘山膏’。 苏清和这下子倒是对此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施施然的和五只‘山膏’混战在了一起。 绝对的境界压制让他在战斗中表现的还算从容。 可‘山膏’那不断增加的数量，却是渐渐的让他感受到了真正的压力。 七只……十只……十五只……二十只…… 数量的增长就像是没有上限似的，只要苏清和将这一波‘山膏’杀光，马上便会有下一波‘山膏’出现，源源不绝、杀之不竭！ 一开始苏清和的应对尚且比较轻松。 然而‘山膏’数量的不断增长，以及这个过程其实一直在不停的消耗着他的精力，导致他的应对逐渐变的困难。 特别是‘山膏’的数量上到了几十只后，原本宽敞的一层空间，看起来都一下子显得拥挤了不少。 直至最新一波的‘山膏’来到了五十只的体量，苏清和终于没能支撑住。 在勉强击杀了一多半的‘山膏’后，体力完全耗尽，被剩余的‘山膏’一拥而上、撕成了碎片…… 第66章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意识’猛然间一黑，刹那间又恢复了光明。 苏清和只觉得浑身一紧，然后便发现自己的‘意识’重新出现在了‘通天塔’的大门外。 方才被‘山膏’淹没的画面无比清晰，无论是长时间战斗所形成的疲劳感、还是在战斗过程中被攻击到的疼痛感，都异常真实，以至于他在被淹没的瞬间，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生死间有大恐怖，苏清和以前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但刚刚无力应对山膏们绵延不断的围攻，只能绝望迎接死亡的那一刻，他却一下子懂了到底什么是大恐怖！ 很难用语言去形容，整个灵魂都在被震颤，仿佛是一场洗礼、一场升华！ 让他在经历过后，忽然难得的平静了下来。 相比于积累的那些实战经验，这种对精神的淬炼，似乎更有益处！ 稍稍冷静了下，苏清和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迈步再次走入了‘通天塔’的大门。 ‘意识’的死亡类似于一种重置。 原本积累的疲劳感和疼痛感已经消失无踪，苏清和的‘意识’恢复了饱满和昂扬的状态，可以完全不受之前任何影响的投入到全新的战斗之中。 不过这一次闪烁的流光没有停在‘山膏’的壁画上，而是停在了一种名为‘狗头人’的妖魔壁画上。 同样是下等妖魔，可‘狗头人’的体型大概只有‘山膏’体型的三分之二，特点也和‘山膏’完全不同。 苏清和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开始有意识的在前期控制消耗，力求用最简单、最直接、最省力气的方式完成对目标的击杀。 以免后期由于妖魔出现的数量越来越多，再出现力竭的情况。 ‘狗头人’和‘山膏’相比，其速度以及敏捷性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在力量和自身的防御力上却明显不如。 苏清和一番交手后，确认相比于‘山膏’，他还是更喜欢打‘狗头人’。 没办法，‘山膏’皮糙肉厚，打起来是真的费劲。 明明境界上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可想要‘一拳一个小朋友’的形成秒杀效果，依旧非常的不容易。 ‘狗头人’就不一样了。 这玩意所谓的速度快、敏捷性更强，只是和‘山膏’相比。 在丁等下的层次里应该算是不错的，然而面对着丁等上境界的苏清和，其优势的速度和敏捷性根本发挥不出来，同时劣势的力量和防御力缺陷则被无限放大！ 刚刚面对着‘山膏’的时候，苏清和仅仅打到五十只数量的那一波，就力竭而亡。 加上前面每一波累加起来的数量，大概一共不到三百只的样子。 可面对着‘狗头人’，苏清和却一路打到了出现八十只‘狗头人’的波次，才总算是支撑不住！ 所有波次的‘狗头人’叠加在一起的数量，将近有七百只！ 而最后能残存下来对他发起致死攻击的‘狗头人’，一共仅有十几只罢了。 有了之前的‘意识’死亡经历，第二次体验这种感觉的苏清和淡定了许多。 反正每一次死亡都相当于全新的开始，只要他的精神能够承受住这种冲击和压力，那就可以不间断的去磨砺自身！ 没错，即便明知道自己并不会真的死亡，仅仅是‘意识’层面的死亡体验而已，但在面临相应的场景时，苏清和仍然会感受到巨大的心理负担。 如同很多人坐过山车又或者蹦极一样，再怎么有安全保障，该害怕照样会害怕。 生理本能的反应，很难通过理智去控制。 唯一的区别在于，苏清和对于变强有切实的渴望。 客观条件不允许他得过且过，就像奥德彪在用自行车运香蕉的时候不能踩刹车一样。 不是单车没有刹车片，而是生活没有暂停键！ 略作调整，苏清和第三次走进了‘通天塔’。 在‘炼妖壶’的时间模糊作用下，四个时辰大概相当于‘壶中世界’里的半个月左右。 所以每个时辰约等于能模糊出四天的时间。 今天晚上还能再睡两个时辰，加起来就是八天。 这点时间用来苦修的话，或许不会有多大的变化，但用来一直进行死斗，那对人的影响便着实夸张了。 毕竟，烈度天差地别，人体受到的刺激也如云泥一般。 再加上苏清和现在最缺的就是实战经验，哪怕稍微练一练，都能有无比巨大的进步，因此模糊出来的八天时间全部用来死斗，是性价比最高的做法！ 更何况苏清和被连续两次力竭战死搞的心头火起，凭借着其丁等上的境界，若是连丁等下水准的‘通天塔’第一次都闯不过去，那也太丢人了吧？ 带着这种情绪，苏清和仿佛跟‘通天塔’杠上了。 第三次进入‘通天塔’后，流光随机选定的是一种名为‘祸斗’的低等妖魔。 这种妖魔的个体强度介于‘狗头人’和‘山膏’之间，苏清和进步明显，倒在了八十五只的波次上，然后一点也不休息的继续下一次尝试！ 随着进入‘通天塔’的次数不断增多，苏清和终于逐渐的适应了这种战斗的节奏。 清晰的感知到自身在战斗经验急剧增长后、对于战斗理解更加精细，开始能够真正的调动起全身的力量去迎敌。 苏清和不由动力十足！ 在模糊时间下的第二天，总算是成功达到了通过第一层的条件。 一次性击杀了一百只同时围上来的妖魔后，一层空间里没再有新的波次涌出，一段径直通往二层的楼梯，凭空呈现在了苏清和的视线当中。 让苏清和倍感蛋疼的是，尽管通过了第一层，可他‘意识’上的消耗却并没有被重置，整体上仍然处在近乎于油尽灯枯的状态。 显然，他的‘意识’除非是在‘通天塔’内战死，否则都不会被重置恢复！ 因为油尽灯枯，导致他迅速被第二层随机选定的丁等中境界的妖魔击杀。 结果如之前那般完全不休息的继续闯‘通天塔’后他才发现，重置的不光是他的‘意识’状态，同时还有‘通天塔’的通关记录…… 也就是说，他得再次闯过第一层，才能接着挑战第二层的妖魔…… 并且以后每一次死在冲塔的路上，都没办法继承之前的进度。 想把十三层‘通天塔’全部打穿，唯一的办法便是从第一层开始，一路杀到十三层。 这让苏清和当场傻眼，旋即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沉默啊沉默，苏清和没有在沉默中爆发，反倒是在沉默中笑了起来。 第67章 真.妖魔无双 翌日清早，苏清和神清气爽的起了床。 ‘壶中世界’里遭遇的一切，尽管能够让他身临其境，并由此形成深切的肌肉记忆，但却不会对他的现实身体状态造成任何影响。 所以即便‘意识’在‘通天塔’内经历了惨无人道的折磨，可一觉醒来，他的身体依旧康健有力、元气满满。 ‘意识’经受的折磨只会停留在记忆当中，成为他宝贵经验积累的一部分、化为无价的精神财富。 除非折磨的过于酷烈，甚至达到了形成心理阴影的程度，否则这种积累永远只会起到正面的促进作用。 至于说会不会形成心理阴影…… 苏清和一边洗漱，一边回味着之前‘壶中世界’里那模糊化的将近八天时间的经历，脑海中却根本没有丁点心有余悸的感觉滋生，只是单纯觉得不够过瘾！ 按照‘通天塔’内每一轮波次涌现出来的妖魔数量变化计算，单独一层的妖魔总数，最多可以达到一千零六十一只！ 也就是说，想要通关当前塔层，那就必须加起来累计击杀足足一千零六十一只被选定的妖魔，才能得到通往更上一层的资格。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需要同时面对的妖魔最大数量，则为一百只。 无论是哪种妖魔，无论这种妖魔多么难以对付，当你连续击杀超过一千只后，都必然会对其有足够详细的了解和认知！ 这种妖魔在你面前将再没有任何秘密！ 你就算是闭着眼睛、不进行思考，身体的本能照样可以凭借着条件反射一般的肌肉记忆，轻而易举的找到这种妖魔的弱点，然后将其击杀！ 在模糊化的八天时间里，苏清和前前后后总共尝试了超过一百次的冲塔！ 只有最前面的十几次冲塔，因为战斗经验过于匮乏，对自身力量的运用严重不足，导致他没能冲过第一层。 后面的每一次冲塔，他都顺利的冲到了第二层，甚至在最后一次冲塔时，他连续突破了第一层和第二层的妖魔缠斗，成功的冲到了代表丁等上境界的第三层！ 如此超高烈度的死斗，疯狂的提升着苏清和的战斗经验，使得苏清和在这段时间里击杀的妖魔虚影总数，加在一起至少超过了二十万只！ 虽然都是下等妖魔，但这般夸张的击杀数量，仍然让苏清和在持续不断的杀戮中，体会到了类似于‘割草’般的快感！ 就像当年小时候第一次玩‘真三国无双’时所受到的震撼一样！ 和戏班子的众人一起吃过了早饭，苏清和看到吕巧巧偷偷摸摸的拉着吕种辉进了正房。 父女俩摆出了一副要说悄悄话的样子，其他人再怎么好奇，也不可能主动去打扰。 过了没一会儿，吕种辉又来到了正房门口，朝着苏清和招了招手，面无表情的开口道：“张三，你进来一下。” 苏清和身子一僵，心下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来事情并没有像他所想的那么顺利，肯定是吕巧巧没能成功的将他藏起来，不然吕种辉没道理这时候专门找他。 果然，当苏清和步入了正房内，跟着吕种辉来到了书房里时，就看到吕巧巧很是不好意思的朝着他吐了吐舌头。 “对不起啊张三，我本来真的没想提你，可我爹对我实在是太了解了，知道我自己根本不可能考虑到那么多。几番追问之下，我只能把你供出来了。” 吕巧巧低着头，用手指头扯着衣角，很是局促不安的解释道。 吕种辉则是一脸严肃的看着苏清和，沉声道：“张三，你读过书，身手不错，看起来也很有见识，显然你的背景不俗。不过既然你沦落到了不得不来我们这种戏班子里讨饭吃的境地，便说明你其实已经走投无路了。 我对你的身世来历不感兴趣。毕竟我们只是一群‘贱民’而已，知道的多了，对我们没有好处。但我希望你在这件案子上能跟我讲实话，你是怎么确定修文、修武的死存在问题的？他们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苏清和微微一怔，旋即便立刻明白了吕种辉在怀疑什么。 脸上浮现起了一丝苦笑，开口道：“班主，实话实说，如果提前知道在您的戏班子里会遇到这样的事情，那我可能都不会想要来您的戏班子讨一口饭吃。 您对我有怀疑，这我可以理解，确实是太巧了，可这件事情真的跟我无关。我明白空口白牙的就这么干说，您很难信任我。不如这样吧，您耐心等一等。 验尸记录您肯定已经看过了，范修文和范修武仅仅只被捆绑了不到一天，然而他们却失踪了远不止一天，其他时候他们并没有被绑着，这究竟是为什么？” 吕种辉想了想，沉吟道：“巧巧跟我说，你知道谁是真正的凶手。那你让我耐心等一等的目地……是为了等到凶手有下一步的举动，然后将凶手直接抓现行吗？” 苏清和点头道：“没错，终究是‘瑞云班’的事，我知道谁是真正的凶手没用，得您知道谁是真正的凶手才行。而到底谁是真正的凶手，不能听我说，应该由您亲眼去看。 范修文和范修武兄弟俩为什么会死，相信您也有相应的怀疑和猜测。背后真凶的目地不可能单纯只是为了杀他们兄弟两人，那在杀人之后，就必然还要有后续的其他举动。 肯定不用等太久的，因为事情得尽快有个结论。凶杀案在官府那边需要结案，省得麻烦。在戏班子这边也得迅速的平息波澜，以免影响到月底给清河崔氏来人进行的表演。” 吕种辉深呼吸了下，盯着苏清和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后，开口道：“张三，以你目前展现出来的本事，在我们瑞云班打杂实在是屈才了。如果修文修武的死确实像你所说的那样，事实证明你是对的，那以后……你就在班里当个管事吧，别当班底了。” 苏清和笑了笑，拱手躬身道：“多谢班主栽培。” 第68章 新的建议 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仍然要好好活着。 范修文和范修武的死亡案件尚在坊正司的查办之中，‘瑞云班’的其他人却已经振作了起来，恢复了白天在院子里练习基本功的日常。 每一个人都变得更加忙碌，因为要填补失去了范修文和范修武所带来的武行空白，要让排演给清河崔氏看的大戏不受影响，这对于‘瑞云班’来讲，着实是个相当巨大的挑战。 负责排戏的管事石平，不得不绞尽脑汁的尽量去删减大戏之中的武戏份额。 这种删减还不能影响大戏的精彩程度，否则清河崔氏的人见多识广，如何能看的上？ 负责检场、道具以及化妆的管事汪旭则只能从道具和化妆上想办法，看看能不能通过这些外部的手段，搞一点博人眼球的东西。 负责工钱发放、戏班成员上工安排的管事纪元鹏长吁短叹。 琢磨了差不多一上午后，似乎是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立刻喊着石平和汪旭，跑进正房里找到了吕种辉。 “班主！在道具和化妆上做改动，实在是有些离经叛道，清河崔氏的人够呛能接受的了。而删改大戏的做法，也是舍本求末。我觉得，咱们还是得在武行上想办法！” 纪元鹏开口说道。 同样正在苦思对策的吕种辉，闻言抬头看向了纪元鹏，皱眉问道：“怎么想办法？城里面水平能跟修文修武比的武行，一共就那么几个，还都在别的戏班子里，咱们总不能去把别的戏班子给吞了吧？” 纪元鹏摇头道：“班主，吞人家戏班子这种事，对咱们可没有任何好处。人只要一多，吃饭的嘴就多，咱们戏班子现在的人数刚刚好，如果再多养一些人的话，还真不一定能养得起。 我的意思是，咱们去找有武行的戏班子，借两个武行来用用，难道不行吗？反正只要把这段日子应付过去，能给清河崔氏表演完就可以了。回来后再把武行还回去，又不会影响咱们。” 吕种辉愣了下，疑惑道：“借武行来用？这……谁能愿意？咱们是要排大戏的，借来的武行得一直跟着排戏。如果能顺利得到清河崔氏的指定，那咱们还得跟着前往郡城，一来一回，再加上排戏，少说也得两个月左右。 人家戏班子把武行借给咱们，人家自然便没有武行用了。整整两个月，难道不演出了吗？这两个月吃什么、喝什么？总不能全都由咱们来出吧？即便人家愿意，咱们也不可能平白的养另一个戏班子两个月啊，养不起的。” 纪元鹏一脸神秘的说道：“班主，您是不是忘了‘四喜班’啊？东武城三大戏班子，除了咱们‘瑞云班’跟‘合庆班’以外，‘四喜班’可也没比咱们差多少的。 而且‘四喜班’主要操弄皮影戏，正戏虽然每天都有演出，可不温不火的，纯粹只是为了养人这才勉力维持。即便停两个月，对于‘四喜班’的影响也不大。 最关键的是，尽管‘四喜班’的正戏很一般，可这种一般是因为‘四喜班’的排演比较差劲，跟武行没有任何关系。‘四喜班’的武行，水准其实相当不错。 当然，真要借人的话，肯定也得给‘四喜班’一定的补偿。但必然不会像养其他戏班子那样夸张，咱们应该能承受的起。班主，您觉得怎么样？” 随着纪元鹏话音落下，石平和汪旭几乎是同时面露意动之色。 因为‘四喜班’主攻皮影戏，跟‘瑞云班’之间几乎不存在任何实质性的竞争，使得两个戏班子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 真要是找‘四喜班’帮忙的话，石平和汪旭觉得‘四喜班’应该会愿意施以援手。 吕种辉并未直接答应。 兀自思索了一会儿后，吕种辉这才开口道：“可以试试，你跟‘四喜班’更熟悉一些，先去找他们聊聊吧。如果真可以的话……眼瞅着便要到中旬了，尽量这两天就定下来！” 纪元鹏很是振奋的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班主放心！这件事我肯定办妥！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说完，纪元鹏转身兴冲冲的快步走出了正房。 没和其他人打招呼，径直离开了院子后，纪元鹏顺着外面的狭窄巷道小跑了起来。 ‘四喜班’跟‘合庆班’不一样，并不在第九坊，而是位于第七坊内。 以至于要前往‘四喜班’所在的‘贱民巷’，估摸着得耗费一个时辰左右。 纪元鹏一路上行色匆匆，身为‘贱民’，不敢和其他‘四民’发生太多接触，于是只能尽量走各种各样的小路。 实在避不开主路的时候，也得始终靠着道路的两边低头前行。 因为道路两边大部分都是二层的临街铺子，紧贴两边前行，可以凭借着临街铺子的建筑遮挡，减少阳光洒在身上、映射出影子的时间。 ‘贱民’的影子不能落到其他‘四民’的身上，否则按律会被掌脸两下，由被冒犯到的人亲自执行。 当然，绝大部分人对此并不在意。 让他们一直盯着去分辨哪个是‘贱民’、哪个不是，起码每日里为了吃饱肚子而不停奔波的普通百姓，根本没那个精力。 但很多待遇都是这样，看起来没什么用，却必须要有。 就算大部分人不在乎这个，可只要有那么一小撮人在乎、并且时时刻刻盯着，那你碰上了就会倒霉…… 因此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有‘贱民’在出行的时候，都会相当注意自己不要去触犯那些专门针对他们的条律。 想要在一个阶级明确的社会里生存，最下等的阶层便必须学会谨小慎微。 总算是抵达了第七坊，纪元鹏绕进了一条贱民巷中。 ‘四喜班’和‘瑞云班’以及‘合庆班’一样，由于戏班子人数众多，所以是整个班子一起住在一处院子里。 通铺可以挤下很多人，院子的空地则非常适合用来排戏和练功，对于戏班子来讲，性价比极高。 纪元鹏没一会儿便来到了‘四喜班’的大院外，擦了擦因为赶路而从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水，定了定神，迈步走了进去。 第69章 土电话 “张三，这是什么？” 吕巧巧好奇的看着苏清和手里拿着的东西，开口问道。 “你们可以叫这东西为传声筒。通过这玩意，你们完全能够做到隔着比较远的距离，依旧清楚的听到远处的人在说些什么。” 苏清和拎着刚刚做好没多久的土电话，笑呵呵的解释道。 电话两头的收音装置并非纸杯，而是苏清和临时找来的竹筒，再用绳线相连，一个简单的土电话便制作而成。 正常情况下，这种土电话足以确保在百米以内的距离上进行声音的传递，利用的是固体传声的原理。 苏清和记得自己小时候玩过家家，便经常会制作这种小玩意，用来增添过家家游戏的乐趣。 不过土电话的收音效果比较有限，想要用来监听的话，肯定还得有额外的支持才行，关于这一点，苏清和倒是早有准备。 “传声筒？这能传声？！真的假的？！” 吕巧巧拿过了土电话，忍不住来回打量的同时，脸上则浮现着满满的怀疑之色。 “自然是真的，只是需要将连接线拉直才行。纪元鹏已经进了‘四喜班’的院子，我一个人潜入进去会比较容易，但若是带着你们两人一起潜入进去，那估计肯定会被发现的。 所以你们在这边等着，我会将传声筒的一头贴到屋墙外，你们用传声筒的另一头就差不多能窥听到纪元鹏在屋子里说了什么。记得把线拉直，不直的话便后退几步，这线不长。” 苏清和简单的叮嘱了两句，接着一个跃身，干净利落的翻进了‘四喜班’的后墙。 从纪元鹏方才走出‘瑞云班’开始，苏清和就带着吕巧巧以及吕种辉父女两人悄悄跟在了纪元鹏的身后。 尽管对于苏清和所说的、纪元鹏就是杀人凶手的判断很难相信，可事情已经牵扯到了整个‘瑞云班’的生死存亡问题，由不得吕种辉不慎重。 方才纪元鹏提出要前往‘四喜班’借用武行时，吕种辉便留了个心眼。 范修文、范修武兄弟的死很蹊跷，在看过了相应的验尸记录后，又被苏清和提醒，吕种辉自然对于戏班子里发生的任何变化都开始抱有怀疑的情绪。 因此纪元鹏前脚刚走，吕种辉后脚就随便找了个理由，再一次的将苏清和喊进书房里，单独跟苏清和沟通了下纪元鹏提出的建议。 于是就有了苏清和带着吕种辉以及吕巧巧父女二人、跟踪纪元鹏的局面展开。 并且在跟踪的过程中，苏清和同父女二人坦承了纪元鹏是杀人凶手的事实。 吕种辉对此感到震惊，吕巧巧则表示无法置信。 除非是能亲眼看到或者亲耳听到板上钉钉的证据，不然父女二人都很难接受苏清和给出的这个答案。 至于说土电话……其实是苏清和利用早上的时间搞出来的。 工序简单、材料简单，只要知道原理，三岁小孩儿都能弄个八九不离十。 如果不是这件事情得由吕种辉父女俩出面去处理，那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奈何苏清和不想太过引人注意，又得确保‘瑞云班’继续获得给清河崔氏族庆进行表演的资格，导致他只能采取更加迂回的手段。 翻进了院内，苏清和整个人贴在了正房的墙外。 ‘四喜班’所居住的这个四合院，比‘瑞云班’以及‘合庆班’的四合院都要更立体一些，甚至还有一个面积不大的后院。 不过‘四喜班’的人都只是在前院练功，后院里一个人都没有。 贴到了正房的后墙上，苏清和开始调动体内灵气。 丁等上境界的灵气量相对来说比较贫瘠，普通的丁等上修士，想要灵活自如的运用体内灵气，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苏清和经过了之前连续上百次的疯狂冲塔后，对于体内力量的运用已经达到了堪称妙到毫巅的层次！ 近乎疯狂般的实战经验积累以及从未有任何其他修士体验过的反复‘死亡’经历，都在客观上极大的加速和提升了苏清和对于体内灵气掌控的水平。 不夸张的讲，起码在丁等的境界里，绝对没有任何一名修士又或者任何一只妖魔，能在力量和体内气息的掌控上，比眼下的苏清和更加精细入微！ 而苏清和达到如此惊人的水准，实质上仅仅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而已。 单纯从这一点上就能够看得出来，‘炼妖壶’到底是多么强大的一件法宝！ ‘通天塔’不过是‘炼妖壶’当前展现的诸多功能之一，可塔内提供的实战积累以及死亡体验，却足以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将一个生涩的果子像打激素一样的迅速催熟！ 缺点在于，这种修炼和磨砺自身的方式具备‘唯一性’。 除非拥有‘炼妖壶’，否则无论人类修士还是妖魔强者，都只能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枯燥修炼中苦苦挣扎。 这便是真正的强者都必须耐得住寂寞的根本原因！ 通过对体内灵气的精细控制，苏清和用灵气包裹住了整间正房。 然后以灵气对正房里的声音进行收纳和归拢，尽数集中于土电话贴着的这一小块墙壁上。 让正房里的所有声音，都清晰的传入土电话的这一头，再随着已经拉直的细线，从土电话的另一头传出！ 大致上和武侠小说里‘传音入密’的原理差不多，区别只在于，传音入密是武林高手以内力裹束住声音，直接传入远处另外一个人的耳朵里。 而苏清和正在做的事情，则是以灵气裹束住房间里进行交流的那些声音的余波，将这些余波传入土电话的一头。 至于剩余那段距离的声音传播，自然会由土电话本身的机制来完成，不需要苏清和再用灵气去继续裹束和传递。 事实上，以苏清和当前区区丁等上的境界，能够将房间里的声音余波裹束住、并传入土电话的这一头，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换成任何一名其他的丁等上在这里，都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若是让苏清和继续将声音裹束着传入吕种辉、吕巧巧父女二人的耳朵里，那肯定是强人所难。 估摸着要是突破到丙等，或许还能尝试一下。 第70章 真相 “纪管事，你这么堂而皇之的跑来我们‘四喜班’，看来是有好消息了？” 正房内，‘四喜班’的班主笑呵呵的看着眼前的纪元鹏，一边给纪元鹏倒茶，一边开口问道。 纪元鹏脸色并不怎么好看，接过‘四喜班’班主递来的茶喝了一口。 沉声道：“按照你的计划，我们班主已经同意从你们‘四喜班’借调武行了！给一个合适的补偿要求就好，让我们班主不要怀疑，但又处于可以接受的范围。” ‘四喜班’的班主顿时面露惊喜之意，点头道：“同意了就好，我们之所以要费这么大的工夫，就是为了能让你们‘瑞云班’顺理成章的提出从我们这儿借调武行的想法。 只要开始排戏了，那我们的武行便可以将你们排的戏一五一十的全都传回来，让我们这边提前进行准备。等真正开始给清河崔氏表演的时候，我们的武行再跑回来就行了！ 真到了那一天，你们‘瑞云班’临时突然少了武行，势必没办法进行表演！而我们这边用你们‘瑞云班’排的戏去竞争，肯定能一举夺魁，被清河崔氏选中！” 纪元鹏闻言，忍不住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皱眉道：“我答应你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你答应我的事情，是不是也应该兑现了？” ‘四喜班’的班主一脸满足的说道：“放心，你的赌债都已经清掉了。等我们‘四喜班’彻底取代了‘瑞云班’、成为清河崔氏的指定表演戏班后，你便直接来我‘四喜班’当管事便好。 你跟四娘之间的事情，我也不会再阻止。等四娘跟你成亲的时候，我保证给四娘准备一笔丰厚的嫁妆。不过有一点你必须答应我，娶四娘，没问题，可前提是你以后绝对不能再赌了！ 如果再让我发现、又或者听说你跑去了什么地方继续赌，那我答应你的事情就全都不作数！你和四娘的婚事也就此作罢！我绝对不会把四娘嫁给一个赌徒！相信你可以理解这一点！” 纪元鹏松了口气，赶忙点头保证道：“您放心！我再也不敢赌了！如果我真的又犯了浑跑去赌，那您就砍我一只手！这一次赌完，直接把我们‘瑞云班’给毁了，教训对我来说足够的深刻，我以后肯定不会再碰了。” ‘四喜班’班主摆手道：“也不能这么说，虽然你们‘瑞云班’完了，可你都要娶四娘了，以后自然就不再是‘瑞云班’的人，而是我们‘四喜班’的人。所以这对你来讲，属于是因祸得福。 不过这件事情在清河崔氏确定表演戏班之前，都不能算是十分确定。只要没有最终确定，那就存在着出现变故的可能。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你还是要盯紧了，千万别到了最后，再功亏一篑。” 纪元鹏一听，很是不屑的说道：“还能出现什么变故？不要自己吓自己。我可是直到要去救人的前一天，才用外出雇人当借口，抽空去把范修文和范修武迷晕了扔到那棚屋里的。 如果不是‘合庆班’里有咱们的人充当内应，那时机根本就不可能掌握的这么好。为了不引起任何怀疑，我又是直到去救人的当天，第一个冲进了棚屋，趁机毒杀了他们兄弟俩。 冒这个险，冲进去后才将毒针扎进他们兄弟俩的脖子，让本来只是陷入昏迷的兄弟俩当场被毒死，就是希望能够彻底的栽赃给‘合庆班’的同时，又不至于被人怀疑到我的头上！ 现在即便是‘合庆班’的刘班主，都以为是他们戏班子里有人在偷摸搞事情，根本就没想到其实是我杀的人。这种情况下，不可能再出现任何变故，官府那边很快就会结案的。” ‘四喜班’的班主仔细想了想，一时间倒也觉得颇为有道理。 于是笑着说道：“你心里有数就行，这件事情本就是你一手在操办的，前前后后的所有环节你都考虑的非常周到，处理的很完美。我相信最后的这二十来天，肯定也不会出问题的，商量下怎么跟吕种辉要补偿吧。 两名武行，我如果要的补偿太少，吕种辉不一定会相信。但就像你说的，若是要的多了，也可能会吓退吕种辉。这里面的度不好把握，你得给我一些建议才行。以后东武城的戏班子，就要以咱们‘四喜班’为首了！” 听到正房里两人的对话内容，已经全部转移到了应该要多少补偿上，苏清和便收起了手中的竹筒，转身顺着围墙轻盈的翻了出去。 吕种辉、吕巧巧父女俩就躲在围墙外不远的地方。 当苏清和重新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时，父女俩却仍然没有回神。 看起来之前所听到的那些内容，着实是对父女俩造成了巨大的精神伤害。 “班主，您都听清楚了吧？” 苏清和开口问道。 吕种辉的身子晃了晃。 在旁边吕巧巧及时的搀扶下，这才勉强稳住了身体，整个人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抬头双眼无神的看了看苏清和，明显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 “张三……你……是怎么发现纪元鹏……有问题的？” 吕种辉沙哑着嗓子问道。 苏清和耸肩道：“我的感知很敏锐，昨天刚刚打开那间棚屋的大门时，我能确定范修文和范修武还活着。可随着纪元鹏第一个冲了进去，看起来像是很紧张的想要将他们兄弟俩抱起来时，他们兄弟俩的生命气息却迅速的衰弱了下去，很快便彻底消失。那时候我就知道，纪元鹏有问题。” 吕种辉愣了下，愕然道：“张三，你……是修士？！” 苏清和赶忙摆手道：“不、不，我怎么可能是修士？我要是修士的话，也不至于跑到您这个戏班子来打杂啊。我只是有点天赋而已，和成为修士之间仍然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因此在方方面面上比普通人强一点，但强的非常有限。” 吕种辉对于这个解释倒是并未怀疑，缓缓点头道：“明白了，这件事……多亏你了。后面就交给我去处理吧。” 第71章 局面立转 ‘贱民’们由于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缘故，对于‘修士’的认知是非常模糊且片面的。 除了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修士’以外，对于‘修士’的其他任何特点，‘贱民’们的了解都几乎是一片空白。 就像农民会认为皇帝在用金锄头种地一样，吕种辉和吕巧巧父女俩也不可能真的明白‘修士’究竟有着怎样的本事。 这种情况下，苏清和怎么说，父女俩就怎么信。因为父女俩确实想不到，一名‘修士’竟然会愿意跑到戏班子来打杂。 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确认了‘四喜班’在这件案子里所扮演的角色，也知道了纪元鹏是其中的实际执行人，并且通过‘土电话’搞清楚了几乎所有的前因后果，吕种辉跟吕巧巧父女俩便立刻行动了起来。 时间紧迫，真正的凶手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藏在幕后促成了这一切的‘四喜班’，也一定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被冤枉的‘合庆班’得赶紧从衙门的牢房里放出来，同时还不能耽误月底的族庆大戏竞演。 这些事情一件件、一桩桩，尽皆压在了吕种辉的肩膀上，让吕种辉整个人很是焦头烂额。 但相比于之前完全被蒙在鼓里的状态，眼下的局面仅仅只是有些麻烦罢了，起码目标是明确的，并且可以真正的将事情彻底解决。 对于吕种辉和整个‘瑞云班’来说，如此结果已经极为幸运。 在吕种辉看来，多亏了有张三帮忙，否则等待着‘瑞云班’的、将会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灭顶之灾！ 因此即便是说张三救了‘瑞云班’所有人的命都绝对不为过，以至于在吕种辉的心目中，张三的地位瞬间被无限拔高。 苏清和不清楚吕种辉的心态变化。 当然，就算是知道了他也不在乎。 只要这件事情能够得到圆满的解决，不要影响到他最开始的计划便好。 至于说吕种辉又或者‘瑞云班’的其他人怎么看他，并不重要。 互相之间不过是彼此生命里的匆匆过客，无需有多少情感上的牵绊。 神态轻松的先行返回了‘瑞云班’的四合院，苏清和像正常杂役该有的那样，干起了院子里各种各样的杂活。 吕种辉跟吕巧巧则是同样回了四合院一趟，将石平以及汪旭叫走，带着这两位管事一起去处理后续的各种麻烦。 本来吕种辉是希望苏清和也跟着去处理的，可苏清和自己并不同意。 眼看着苏清和没有丁点想要抛头露面的意思，吕种辉便只能表示尊重。 整整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直至太阳落山，夜色降临，吕种辉、吕巧巧以及石平、汪旭四人，这才满身疲惫的步入了四合院的大门。 戏班子里的其他人此时正在院中等候消息。 尽管他们暂时还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可他们不是傻子，能够猜到一定是又有大事发生。 所以这一整天的时间，他们同样过的神思不属、心情忐忑。 随着四人终于回到了四合院内，所有人的目光便全都集中到了四人的身上。 吕种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开口道：“所有人都先去休息吧，事情已经全部解决，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时辰不早了，明天再告诉你们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总之，对咱们‘瑞云班’来说，不是坏事，大家不用担心。张三，你进来一下。” 说完，吕种辉当先朝着正房走去。 干了一整天杂活、几乎就没闲下来过的苏清和闻言，先是走到了水桶旁，用瓢舀了半瓢水，将手洗干净，然后才步入了正房之中。 蜡烛太贵，戏班子用不起，吕巧巧在房间里点燃的是油灯。 光线显得颇为暗淡，幸好外面月明星稀，倒也能凑合着看。 ‘瑞云班’里不少人都患有夜盲症，一到了晚上，便目不能视物。 有点光线用来提供照明，起码不至于让人像瞎子一样在屋子里干坐着。 当然，苏清和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身为修士，除非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确确实实没有任何光线的折射反馈，才有可能看不到东西。 否则以修士的强大五感，哪怕只是身处于当前这种暗淡的环境，也依旧能够将周围看得清清楚楚、纤毫毕现。 “张三，事情都处理完了。我代表‘瑞云班’，再次对你表达诚挚的谢意！如果不是有你的话，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瑞云班’上下所有人，都要承你的情！” 吕种辉说话的同时，双手作揖，非常板正的朝着苏清和来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礼。 苏清和倒也没有侧身避开，心安理得的受了这一礼后，笑着开口问道：“班主，具体是怎么处理的？合庆班的人都放出来了吗？” 吕种辉点头道：“都放出来了。官府方面不是不想破案，只是涉及‘贱民’的案子，官府懒得耗费心力。但我这边直接将所有的情况全都提供了上去，官府根本不需要再调查取证。 仅仅是把人抓起来互相印证下，就能真正的破获案子，这么点事情，官府还是愿意做的。毕竟，随便找人顶罪得出的案件卷宗，肯定做的没有真正破案的案件卷宗来的那么扎实。 合庆班里跟纪元鹏那个混蛋打配合的叛徒也被揪出来了，‘四喜班’被差人们带队包围，全部带回了衙门的牢里。包括纪元鹏跟‘合庆班’的那个叛徒，目前都完成了初步的审讯。 一开始纪元鹏那混账还想抵赖，可他的所作所为都已经被我听了个清清楚楚，在公堂上随便质问几句，他就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最后根本不需要用刑，他便直接全给交代了。” 苏清和惊讶道：“这么简单？‘四喜班’的班主也老老实实的交代了？杀头的案子啊，我还以为他们会顽抗到底呢。” 吕种辉疑惑道：“顽抗到底？这怎么顽抗？事实都摆在眼前，纪元鹏那混账所说的情况也都得到了证实，继续顽抗，除了会受刑让自己白白遭罪外，还能有什么别的用处吗？” 第72章 收尾 额…… 苏清和一时间对吕种辉的反问无言以对。 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穿越来到这里拢共还没多久，让他暂时尚未完全习惯‘种姓制度’下的人等划分，以至于忽略了‘贱民’群体在这个世界的地位到底有多么低下…… 官府内负责断案的判官，在遇到了和‘贱民’相关的案子时，确实一般不会有耐心去慢慢进行诱导、力求将案子办成铁案。 心情好的时候或许还愿意听听案件的脉络。 心情不好的时候，没准就上来先打一顿杀威棒、再说其他。 而这件案子在作案情况已经明晰、可以很容易的通过寻找相关证据来进行判断的前提下，纪元鹏跟‘四喜班’的班主若是真敢硬扛着不认罪，那判官直接上大刑、把两人当场打残在公堂上，都是很有可能的。 纪元鹏跟‘四喜班’的班主明显非常清楚这一点。 所以在事情彻底败露之后，为了少受点皮肉之苦，从而选择当场认罪，倒是可以理解。 “咳咳，我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光棍。毕竟，人总是有侥幸心理的嘛。本来事情都已经算是成功一半了，结果突然间形势急转直下，对于他们来说，应该很难接受这样的局势变化。因此在大受刺激的情况下，做出一些不够理智的举动，是非常有可能的。” 苏清和随口解释了一句。 吕种辉赞同道：“是这个道理，不过纪元鹏没那样的胆子和骨气，拼着想要搏一线生机，就去硬抗公堂上的刑具。他如果真有这样的胆魄，也不至于沦落成一个赌鬼了。 我们在判官大人审案的时候，问了纪元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赌的，又到底欠下了多少赌债。结果得知还不到一年的工夫，可仅仅这么一年，他便欠下了整整十二两银子！ 十二两银子啊……他还借了驴打滚，反反复复的滚钱息，区区一年便从原本的十二两银子，滚成了五十多两。这笔银子要是没人帮他还上，那他就得直接赔命了！” 苏清和眯了眯眼，开口道：“他之所以会沾上赌瘾，恐怕是‘四喜班’的班主给他做的局吧？他想娶的那个四娘，估摸着同样是‘四喜班’班主专门为他准备的？” 吕种辉几人齐齐的面露愕然之色。 吕巧巧忍不住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你也没跟我们一起去参加堂审啊。” 苏清和摊开双手，耸肩道：“猜的，因为这种事例实在是太多了，一个以前从来没有真正赌过的人，忽然间沾染上了赌瘾，那几乎可以肯定是被别人带进去的。 至于说咱们听到的那个四娘，我不清楚四娘是什么人，但‘四喜班’班主的语气，给我的感觉只是想要稳住纪元鹏而已。等一切尘埃落定，纪元鹏就会被踢掉。” 吕巧巧很是赞叹的点头道：“没错，真的是这样。那个四娘名义上是‘四喜班’班主的女儿，实际上不过是‘四喜班’班主收养的契女，平日里主要负责陪‘四喜班’的班主睡觉。 纪元鹏之所以会染上赌瘾、乃至于赌上头后借了驴打滚，从头到尾都是‘四喜班’班主给他挖的坑。这些全是那个四娘在公堂上亲口承认的。纪元鹏听完后，似乎当场就直接疯了。” 苏清和叹了口气，询问道：“那范修文范修武兄弟俩，怎么会只被绑了一天？他们很多天前就失踪了吧？最开始失踪的那些天，他们没有被捆绑的话，是怎么被控制住的？” 吕种辉不由流露出了痛苦的神色，颤声回答道：“修文和修武一开始并不是被绑架了，他们是被纪元鹏这个混账给骗了！纪元鹏跟他们说，这一次的清河崔氏族庆戏班挑选，‘合庆班’是我们‘瑞云班’的大敌。 只要想办法把‘合庆班’搞下去，那我们‘瑞云班’就基本上十拿九稳了。所以纪元鹏让他们兄弟俩伪装成被绑架的样子，如此一来，便能够以此为借口，去找‘合庆班’的麻烦，把‘合庆班’搅的鸡犬不宁。 他们兄弟俩自小在班里长大，为人比较简单，对纪元鹏这个混账极为信任，自然是纪元鹏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听。于是按照纪元鹏的计划，他们兄弟俩自行藏了起来，却装作已经被绑架了的样子。 直到被杀的前一天，才被纪元鹏带去了‘合庆班’租的那间棚屋里。又被纪元鹏用掺了迷药的酒给药晕了过去，上绳索捆绑后，看起来就像是一直被绑着藏在那间棚屋里似的。” 苏清和恍然道：“原来如此，纪元鹏先是骗范修文和范修武自行藏起来，接着在决定动手的前一天，借口外出招募人手，实际上却是将范修文和范修武带去了‘合庆班’的棚屋，把两人迷晕过去后，又没事人一样的随便招了些‘贱民’回来。 第二天再带咱们所有人一起打上‘合庆班’，引导所有人看到了范修文和范修武就被绑在‘合庆班’的棚屋里。然后仿佛很激动的冲上前去，将当时只是处于昏迷的范修文和范修武毒杀。以此彻底的栽赃给‘合庆班’，又保证自己不会被怀疑。 整个过程并不复杂，再加上纪元鹏的管事地位，只要他在其中进行推动，那基本上就不会出任何问题。因为即便出了问题，他也可以随时藏在其中打补丁。反正通过最后的那一番操作，他便等于有了不在场证明，谁都不会怀疑到他身上的。” 吕种辉苦笑道：“对，如果不是你揭穿了他的真面目，我们所有人就都要被瞒过去了。到时候，‘合庆班’被陷害，咱们‘瑞云班’排的大戏又被偷去。东武城内便再没有其他戏班，能和他们‘四喜班’竞争了。 幸好……张三啊，你接替纪元鹏，负责班里的工钱发放、以及上工安排吧。你读过书，这些事情肯定能做好。至于接下来的大戏排演，你也不用担心。经此一事，‘合庆班’的刘班主和我重归于好，愿意借武行的。 我们商量了下，‘四喜班’以后肯定完了。那么‘四喜班’空出来的演出机会，咱们‘瑞云班’完全可以跟‘合庆班’一起吃下来。更何况咱们两个班子师出同门，一定程度的合并，可以接受，你觉得怎么样？” 苏清和直接欠身行礼道：“听凭班主安排。” 第73章 风灵月影宗关门弟子 接下来的六七天时间里，苏清和终于过上了相对安逸且舒适的生活。 范修文、范修武兄弟俩的案子彻底结案，‘四喜班’的班主和纪元鹏两人直接被判了‘斩立决’。 因为‘贱民’没有被判‘斩监候’的权利，只有其他四民若是被判了死刑的话，需要先执行‘斩监候’，等待神都刑部进行核准。 什么时候拿到核准文书，什么时候才可以执行死刑。 如果被刑部认为案件本身存在疑点，死刑判罚有误，那刑部方面很可能会将案件卷宗打回，要求地方府衙进行重审。 当然，这些都只是规章制度而已，看起来还算完善，但执行规章制度的是人。 只要是人，便会被私心所左右。 因此无论多么完善的规章制度，都必然会被执行人在逐渐的摸索中找到漏洞，进而通过这些漏洞去谋取私利。 千年以降，始终如此。 不过这些问题和‘贱民’没有关系。 ‘四喜班’的班主和纪元鹏于签字画押认罪的次日正午，就直接被刽子手砍了头。 而‘四喜班’的其他人也饱受牵连，几名管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分别被判了一到三年不等的徒刑。 剩余班底和角尽管被判无罪释放，可班子的班主以及管事全都没了，戏班子如何还能支撑？ 恰好‘瑞云班’跟‘合庆班’决定联手吃下‘四喜班’空出来的演出机会。 单凭借着两个戏班子目前的人手，要做到这一点又实在是非常勉强，于是两个戏班子便开始同时吸纳‘四喜班’掉到空里的一众班底和角。 再加上‘四喜班’闹出来的这件事情，客观上推动了‘瑞云班’跟‘合庆班’的冰释前嫌。 使得两个戏班子都有了联手合并的想法。 经过了一番商讨后，两个戏班子最终决定，对内暂时保持结算的独立，但对外则统一使用‘瑞云班’的招牌。 谁让‘瑞云班’的招牌名气更大，演出的费用更高呢？ ‘贱民’群体可从来不在乎所谓的传承问题，能拿到更多的银钱才是最重要的实惠！ 两个戏班子以后在排戏和演出上会尽可能多的展开混排混演，以此来渐渐的让两个戏班子的人互相建立起感情和对彼此真正的信任，直至达到彻底合并的最低要求，再将结算也统合起来。 要完成这个目标，对于两个戏班子来说，显然任重而道远。 苏清和由于成为了‘瑞云班’新任的管事，住的地方便从西厢房搬到了东厢房。 居住环境稍稍有所改善，哪怕东厢房里同样是通铺，可住的人少，便起码不用那么拥挤。 唯一的遗憾是没有了卧龙凤雏的龙凤和鸣，让苏清和每天早上醒来时，总会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六七天的时间，算是苏清和自穿越以来，过的最逍遥自在的一段日子。 相比于刚开始明白了自身的处境后，不得不开始为了活命而挣扎的那几天，这段日子苏清和过的无比轻松。 无需处心积虑的思考生路，也不用时刻警惕着、以免在危机四伏的环境里露出马脚。 一切按部就班，他只要平静的等待清河崔氏来人，然后跟着戏班子一起离开东武城就好。 身上之前被影獠留下的那些内伤，已经在这段日子的安稳生活里尽数养好。 那颗用影獠炼制出来的丹药，也在完成了连续数天的境界沉淀后成功服用。 眼下的苏清和，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丙等下修行者！ 吞服了丹药后，他成功的突破了炼气的境界，进入到了聚气的层次！ 相比于普通修士，当前的苏清和完全可以被称之为修士的中坚力量。 体内聚集起来的灵气，能够极大限度的提升身体机能，让苏清和在战斗过程中，发挥出远超过常人想象极限的力量！ 在苏清和的感知中，丙等相较于丁等的提升，何止倍增？ 二者对于体内气息的运用效率和调动灵活程度，根本就不在同一个次元！ 并且气息积累的总量也有天壤之别，最终所形成的差距，绝非几个不同维度的差距之和，而是要将不同维度的一切差距，彼此相乘！得出的结论，必然不可以道里计！ 除了境界的突破以外，苏清和还将剩余的‘通天塔’激活时限在这段日子里用掉了大半。 累计在一起、模糊后足足长达三个月的‘通天塔’使用时间，虽然苏清和一共只用了其中的差不多两个月左右，可那足以令人发疯的战斗强度，依旧折磨的苏清和死去活来。 之前剩余的两团虚影，每一团可以激活‘通天塔’整整十二个时辰，两团虚影加在一起就是二十四个时辰！ 按照‘炼妖壶’对于‘壶中世界’的时间模糊规则来看，四个时辰能模糊出半个月的时间，那么二十四个时辰自然便是整整三个月。 只不过最开始苏清和用掉了两个时辰，再加上这段日子里耗费掉的那些，‘通天塔’还剩下的激活使用时间，已经不足八个时辰了。 耗费掉的这些‘通天塔’使用时间，基本上全都化作了宝贵的战斗经验，融入了苏清和的身体和精神记忆当中！ 让苏清和拥有了远超过自身境界层次的实际作战能力！ 特别是在最后一次冲塔中，苏清和凭借着自身丙等下的境界，通过对力量和气息的精准把控以及合理利用，一口气连通三层！ 抵达了第四层时，面对着虚幻出来的丙等下境界妖魔，苏清和也一直打到了出现二十只妖魔的那一波，才最终不敌。 相同境界的妖魔，在苏清和基本上耗尽力气的前提下，以二十倍的数量对苏清和进行围攻，才真正将苏清和逼上了绝路。 如此恐怖的战力呈现，已经堪称是同境界无敌的存在！ 这种质变，若是放在其他人的身上，恐怕需要以‘年’为单位去进行积累才行。 但苏清和依靠着‘炼妖壶’，却前前后后仅仅只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大部分修士耗费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做不到的跃迁！ 这充分说明了一个道理：当你真正的努力过之后，才能明白外挂究竟有多么重要。 很多时候，你拼尽了全力去做到最好，却始终不如别人随便搞搞…… 第74章 崔氏来人 “大人，小人真的是拼尽全力、也想尽办法了。可您让我对这些卷宗记录的内容进行分析，然后通过分析的结论去找出城里究竟在什么地方藏了一只妖魔……这……小人确实做不到啊！” 邹立本苦着一张老脸，跪在镇妖司东武城分部的衙门正堂内，叫屈的同时用力的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接着说道：“这些天来，小人近乎不眠不休，将能够想到的卷宗差不多翻了个遍，可直至今日，小人甚至都不清楚应该从何处下手。只觉千头万绪，全无半点方向，还望大人您能指点迷津。” 此时正被邹立本跪拜喊冤的大人，当然便是镇妖司东武城分部的镇妖使，封如宗。 自那日确认了苏清和恐怕已经身死、身份应该是被影獠替用了之后，封如宗就和东武城的城主左见一起，下达了秘密调查的命令。 一边安排人手，提升城门处的‘结界’禁制强度，同时加派高手盯住四面城门，以确保不至于让任何可疑之人能偷偷摸摸的混出城去。 一边继续征用以邹立本为首的那些书吏，让邹立本主持针对各类卷宗的内容分析，希望邹立本能够像之前的苏清和那样，仅仅通过翻阅卷宗，便一步步的锁定城内有妖魔潜伏的具体位置。 严格来说，封如宗的设想还是挺好的。 这种双管齐下的方式怎么都不能算是无的放矢。 但既然一开始得出的结论就是错的，那基于一个错误结论去制定的所谓搜捕计划，结果也就不言而喻了。 更何况这搜捕计划着实有点刻舟求剑的意思，别说方向不对了，即便方向是对的，想要成功、照样只能祈求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 封如宗刚刚确定完搜捕计划的时候，称得上是信心满满。 然而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四面城门处的暗中警戒和邹立本主持的内容检索却始终没有任何收获。 得不到丁点正反馈的封如宗，心情便一天比一天烦躁。 再加上之前抓捕妖魔的行动，由于意外遭遇了甲等大妖，导致镇妖司的东武城分部近乎全军覆没，身为分部镇妖使的封如宗，便只觉得自己心头的火气在不断累积，似乎随时有可能彻底爆发。 不过毕竟是甲等大妖，分部会遭受如此惨重的损失属于情理之中的事情。 上面并不认为他有什么失职之处，反倒是因为他配合着左见一起将甲等大妖当场击杀，上面认为他已经立下了足以被封赏的功劳。 只是相关的事宜需要由神都方面确认，近乎全军覆没的东武城分部同样需要进行人员的补充。 因此无论封赏还是对分部的重建，都起码得过上几个月再说。 对于封如宗来讲，再大的功劳也改变不了他几乎葬送了分部所有下属性命的事实。 唯有把那只明显活了下来、并且偷摸又潜回藏匿的影獠从城内挖出，这件案子才能算是真正的告一段落…… 奈何……事情看起来似乎是比他想象的要困难的多…… “为什么做不到？之前苏清和通过翻阅各类卷宗的方式，很快便确认了妖魔究竟藏在城内的什么地方。而他在翻阅卷宗进行分析的时候，你始终都陪在一边伺候着，他挑选那些卷宗也是靠着你的帮忙，怎么换成你来做这种事情，就偏偏做不到了呢？” 封如宗面无表情的沉声质问道。 邹立本抬起头来，欲哭无泪的说道：“大人，小人只是在旁边帮苏大人查找卷宗而已，至于苏大人究竟是怎么从那些卷宗里确认的妖魔踪迹，小人真的一概不知啊。小人唯一知道的是……苏大人到底看了哪些卷宗。 可那些卷宗，小人这些天基本上翻遍了，完全想不明白苏大人是如何通过卷宗内容去进行分析的。至于最开始苏大人询问过的食肉量，这也得通过经年累月的数值变化才能确认，新的妖魔潜伏，根本无从查起嘛……” 说到这里，邹立本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纠结起来，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是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封如宗见状，皱眉道：“有什么话就直接说，本官又不是蛮横不讲理之人，这件事若真的难为了你，本官自不会继续勉强！” 邹立本一听，赶忙再次磕了个头，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小人观那位苏大人行事，全无成例，调阅卷宗也是随心所欲，让人从中找不出任何规律。 小人在一旁候着，始终不明白那位苏大人究竟在做什么，偏那位苏大人却能借此有惊人发现，此乃神仙手段。小人愚钝，实在是无法仿其万一啊……” 封如宗闻言，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他其实能理解邹立本所描述的那种感觉。 因为这不仅是邹立本的问题，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对苏清和展示过的那种分析能力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但终究心存侥幸，觉得苏清和所做之事，看起来并无任何难度。 不过是翻翻卷宗，然后从卷宗记录的内容中找出存在的漏洞又或者不合理之处罢了。 像邹立本这样的老吏，纵使做不到苏清和那般目光精准，学个六七成总是可以的吧？ 结果没料到…… 想到这里，封如宗将刚刚吸进去的那口气，缓缓的吐了出来。 很是心累的挥手道：“算了算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让其他书吏也都撤了。卷宗各自带回，不要留在本官这里。” 眼看着邹立本如蒙大赦一般的立刻磕头谢恩，封如宗倍感烦躁的起身径直走出了正堂。 结果才刚出正堂没两步，就看到向绍鹏一脸急切的从对面小跑而来。 之前那场遭遇甲等大妖的惨烈战事里，向绍鹏是仅有的三个侥幸活下来的伏妖士之一，封如宗对此颇有种不幸中的万幸之感。 “大人！左城主派人前来通知，说是清河崔氏的人到了！这次的来人由崔氏直系子弟带队！让您赶紧过去，一起接待！以示尊重！” 向绍鹏跑到了封如宗的眼前，语气急促的说道。 “什么？！怎么这么突然？！我知道了！衙门这边你先负责盯着！” 封如宗说话的同时，人已经掉头朝着城主府的方向飞掠而去。 第75章 不易大动干戈 经过了这些天的休养，封如宗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 不过之前面对着甲等大妖时所承受的压力过大，伤势也过于严重，因此若想要彻底康复，肯定还需要继续再修养一段时日。 但剩余的这点伤势已经不影响封如宗在城内高来高去了。 所以骤然间得知清河崔氏来人的消息，封如宗一点也没有乘轿前往的意思。 整个人当即跃身上房，踩着沿途所有建筑的屋顶瓦砾，如大鸟一般的朝着城主府的方向飞掠而去。 镇妖司东武城分部和城主府之间的距离并不远。 如果是乘坐轿辇的话，依照着轿夫前行的速度，大概只需要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便能从分部衙门抵达城主府了。 至于像封如宗这般高来高去的直线前去，耗时则差不多可以缩短十倍。 谁让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呢？ 封如宗没有直接飞掠进城主府的院内，而是在城主府的大门外落下。 将衣衫和发髻整理干净，伸手敲响了城主府的大门。 很快，大门被从内拉开，由管家将封如宗迎入了府衙。 城主府不仅仅是城主居住的地方，同时也是城主日常办公、召见下属的地方。 正常来说，在城主府内办公的官吏们，只能在府衙的前庭活动。 非得到城主本人允许的情况下，绝对不能擅自进入府衙后宅。 毕竟是内眷安顿之地，外人当然要主动避嫌。 偏偏此刻引领封如宗进入城主府的管家，却带着封如宗直接略过了前庭，径直往后宅走去。 眼看着就要穿过门廊、步入后宅之中，封如宗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左城主是在后宅接待的崔氏来人？没在前庭客厅接待？” 管家脚步不停的恭敬回答道：“禀镇妖使大人知晓，崔氏此次带队者，和家主大人有亲戚关系。按辈分来算，主母为崔氏此次带队之人姑母，于是家主决定在后宅接待，以示亲近。 不过只接待其一人，至于崔氏省亲团的其余人等，都已经安顿到了城内客栈暂住。接下来的这些日子，直至崔氏省亲团选完戏班、正式启程之前，其人都会一直在后宅居住。” 封如宗恍然，心下顿觉轻松了许多。 有亲戚关系就好！ 能直接被安顿到后宅居住，说明亲戚关系肯定在五服之内。 若放在普通百姓之家，那其实只有二服、至多到三服的关系会很亲近。 可在权贵之家、乃至于五姓七望这个层次，就完全不一样了。 凡是没出五服的，都可以算是至亲！ 封如宗和东武城城主左见的私交是极好的，两人称得上相交莫逆、有通家之好，自然知道左见跟清河崔氏有姻亲关系。 事实上，不只是左见。 能在清河郡里为官，特别还是坐到了一城之主这般地方大员的位置，想要同清河崔氏没有任何关系，基本不可能。 真正让封如宗放松下来的，是清河崔氏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隐隐表达出来的态度。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安排直系子弟带队省亲，是为了展示清河崔氏对于之前所发生事情的重视。 而挑选的直系子弟，又偏偏是左见的侄子，清河崔氏显然在借此表明他们并不想针对此事大动干戈的立场。 互相之间达成个默契，尽快以各方都能接受的论断来结束此事，应该是清河崔氏目前最想要看到的结果！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封如宗在管家的带领下已经来到了后宅的会客厅外。 东武城城主左见，此时正坐在会客厅内的主位上，陪着旁边客位上的一名年轻男子聊着天。 左见的夫人也侍奉在侧，满脸微笑的同年轻男子说着什么。 随着封如宗步入了会客厅内，左见的夫人便立刻起身，先跟封如宗见了礼，又和年轻男子告罪了一声，这才在身旁侍女的相扶下，转身款款离去。 “哈哈，你来的倒是快。安知，这位就是封如宗，镇妖司东武城分部的镇妖使，也是我的挚友。如宗，这位是崔安知，清河崔氏直系子弟，从姻亲关系来说，是我侄儿。” 左见笑呵呵的同样站起身来，一边迎接封如宗，一边开口介绍道。 年轻男子闻言，赶忙朝着封如宗拱手道：“晚辈清河崔安知拜见封大人，刚刚才听姑父讲起和封大人之间的往事，晚辈年纪尚浅，未亲身经历过那些江湖险恶，但只是耳闻，便已心神激荡、情难自己。晚辈接下来还要在姑父这里盘桓多日，或会常去叨扰封大人，望封大人不要见怪。” 封如宗立刻回礼道：“贤侄言重了，若贤侄真对那些陈年旧事感兴趣，尽可随时来问，我只会心生欢喜，何来叨扰一说？” 嘴上这么说着，封如宗心里面的大石则是彻底落了地。 他对崔安知的称呼是要根据崔安知的态度去决定的。 如果崔安知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那么有清河崔氏在后面支撑，他即便是镇妖司的分部镇妖使，也只能伏低做小，以下官自居。 可既然崔安知没有拿乔摆谱，表现得非常谦逊，叫左见为姑父，又对他自称晚辈，那他便完全可以用子侄辈去称呼崔安知了。 从这种态度的呈现上就可以得出明确的结论，他方才的猜测没有问题！ 清河崔氏确确实实不打算大动干戈！ “那晚辈就先谢过封大人了。不过有件事，得提前跟封大人讲明。让姑父遣人去通知封大人，是晚辈的主意，因为此次前来东武城，家父言明让晚辈务必去一趟郭府，实地看看郭府的情况。 同时还要问清楚郭府灭门惨案的全貌，从头至尾，不能有任何遗漏。希望封大人可怜晚辈，不要用上表神都之奏章内容搪塞，而是据实已告。令晚辈回到郡城后，可以同家父坦然复命。” 崔安知再次拱手行礼，同时朝着封如宗九十度鞠躬。 封如宗心下凛然，深深的看了崔安知一眼后，笑着点头道：“此乃正理，贤侄勿虑，关于郭府的案子，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76章 奇特的展开 已经冷清了许多天的郭府，突然间重新热闹了起来。 之前随着苏清和开始主持对城内潜藏妖魔的筛查，镇妖司东武城分部就撤回了所有管控郭府内外的人手，由城主府方面安排差人进行替换。 眼下只等着结案封档，郭府的房契便会转交到清河崔氏的手中，因此城主府安排在这里值守的差人们表现的非常懈怠。 对于他们来说，整件事情已经进入到了收尾的阶段，应付应付也就过去了，没必要多么上心。 结果不曾想，正当他们几人靠在郭府的大门前打盹时，城主左见和镇妖使封如宗竟是联袂而来！ 尽管两位大人并没有对他们的懈怠多说什么，可几位负责值守的差人仍然心情无比忐忑。 很难顶。 上值就是这样，努力不一定会被看见，但休息却一定会被发现…… “我们镇妖司分部和城主府方面已经对郭府进行过最为详细的查探，里里外外查了绝对十遍不止。方才跟你讲的那些，就是我们目前已知的全部情况了，绝对没有任何隐瞒。 能在城内揪出来一只甲等的大妖，这是我和你姑父都没能提前预料到的巨大意外，以至于我司损失惨重。而妖魔究竟想要从郭府内找到什么，我直至现在也全无丁点的头绪。 我和你姑父针对这件事情进行过讨论分析，然而始终得不出有用的结论。案子查成这样，我是失职的。可毕竟牵扯到了甲等大妖，非我不愿意担责，实在是真的无能为力。” 站在郭府的院子里，封如宗一脸平静的说道。 出了城主府后前来郭府的路上，封如宗便将郭府灭门案的具体情况以及后续的一些细节，全都粗略的同崔安知讲了一遍。 除了跟苏清和有关的内容被封如宗隐去外，其余确实做到了知无不言。 不过崔安知对此并没有表态。 礼数周全的跟封如宗道了声谢后，便自顾自的在郭府内四处溜达着验看起来。 封如宗没有随同一起，就只是站在原地，目光始终落在崔安知身上的同时，以灵气收束声线，传音入了同样站在身旁的左见耳朵。 “你这位大侄子，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按照他的说法，是崔氏那边非常迫切的想要知道，郭府内到底发现了什么宝贝，竟然能引得甲等大妖亲自跑到东武城这样的小地方来。 之前崔氏对郭府灭门案的上心，仅仅只是出于对自身威严的维护。可随着咱们击杀了一只甲等大妖的消息上表，崔氏显然有了别的想法。” “这倒是可以理解，但咱们直至现在都没有找到任何明确的线索，崔氏凭什么认为他们派遣一名直系子弟带队过来，就能有所发现？” “崔氏应该不是寄希望于他能在郭府内有所发现，而是想要让他看清楚，咱俩有没有隐瞒什么。事涉甲等大妖，纵使是清河崔氏，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听起来似乎有些凶险？苏清和的事情，真的不说吗？” “如果苏清和还在咱们的手上，那自然是可以说的。可问题是，苏清和很可能已经死了。死人的好处是死无对证，坏处同样是死无对证。咱们把苏清和的事情讲出来，却又交不出苏清和这个人，该当如何自处？清河崔氏会信吗？” 左见的这番反问顿时让封如宗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别担心，击杀甲等大妖的功劳，足以弥补咱们在这件案子里的其他过失。我估摸着清河崔氏应该只是想要碰碰运气而已，并没有真的寄希望于能查到什么。 否则带队前来的人，就不会是安知这样的年轻人了。特意派安知带队，最主要的目地肯定是宽慰你我。清河崔氏将整个清河郡视作后花园，不会苛待咱们的。” 见封如宗沉默，左见便语气平和的继续说道。 封如宗略一琢磨，也觉有理，于是缓缓放下了无谓的担忧。 没耗费多少时间，崔安知就将郭府内外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 重新回到了封如宗和左见的眼前，依旧是礼数十足的先行跟两人见礼。 然后丝毫没有要谈论郭府灭门案的意思，反倒是开口主动聊起了另外一件事。 “当今陛下初登大宝，又是咱们大周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帝，其继位虽说是奉先帝遗诏，有着阁老们的鼎力支持，可终究以凰临凤，根基不稳。因此用皇家过一个团圆年的理由，招各地藩王入神都，共庆这神龙元年。” 说到这里，崔安知笑了笑，接着说道：“所有人都知道这所谓的团圆过年只是借口，各地藩王入了神都，便相当于被软禁在神都中成为了人质。最少也得在神都住个两三年，等陛下彻底掌控了朝局，方能重新就藩。 咱们清河郡刚好在一位偏远藩王入神都的必经路线上，那位藩王大概会在本月下旬抵达郡域，而我们崔氏准备邀请其共同观览族庆。待族庆过后，再安排族中高手陪同王府护卫一起，护持其前往神都，以便结个善缘。” 封如宗闻言一愣，脸上则随之浮现起了疑惑的神色。 他不明白崔安知忽然提起这件事情的目地是什么。 女帝登临九五后，招各地藩王入神都过年的旨意传达四方，其实并不让人感到意外。 无论是他们这些外臣，还是各地藩王本身，对此都有充足的心理准备。 因此在相关旨意下达之前，大部分藩王就已经准备妥当，只待圣旨一到，便即刻入神都，以此来表明忠正之心。 至于说会途经清河郡的藩王……是九江王吧？和清河崔氏有什么关系？ 封如宗正不停思索着，就听到崔安知继续说道：“封大人，崔氏有件私事，想请您帮个忙。那位会途经清河郡的藩王，是九江王。但听说九江王离开封地时……遇到了一些事情。崔氏希望您能屈尊亲自去一趟九江郡，查清楚事情具体如何。崔氏……会承您这个情分的。” 封如宗直接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了左见。 左见同样一脸的目瞪口呆，完全没预料到局面会是这样的展开。 崔安知则是再次躬身拱手道：“封大人您是九江人，此事我崔氏族中高手不宜露面，只能请封大人出马，还望封大人不要见怪。” 封如宗定了定神，略一沉吟后，郑重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动身的。” “有劳封大人了。今日刚好是八月十五，一年一度的祭月节，等过了节之后，封大人再启程吧。” 崔安知恭敬如初。 封如宗眯了眯眼，笑着答应道：“如此……甚好。” 第77章 祭月节 “祭月节？八月十五？” 苏清和下意识的从账本中抬起头来，看向了身旁一脸兴奋的吕巧巧。 他原本正在盘账，以便将这段日子里戏班子的演出分润整理出来，这是他身为管事需要负责的主要事项。 用的方法自然还是通过阿拉伯数字去进行记录，然后绘制表格以明晰数据变化。 没办法……这个世界固有的记账方式实在是看的他头大。 尽管那些繁体字他都能看懂，可涉及到了账目，终究远不如阿拉伯数字来的一目了然。 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拾，用如此复杂的字体来回记录一串串各种各样的数字，只要稍微脑子一个走神没看清楚，很可能就会直接出现错漏之处。 除非是在确认最终账目以及签订契约的时候，使用这种字体来记数，可以避免被人为后续进行篡改的可能，否则平日里自己记账自己看的话，肯定是用阿拉伯数字要更加方便。 不过他尚未将账目彻底盘完，吕巧巧就跑了进来，跟他提起了祭月节的事。 苏清和对于这个称呼无比陌生，但看着吕巧巧的样子，显然这祭月节属于人所共知的常识。 因此便不多话，只是任由吕巧巧叽叽喳喳的说着，借此来判断祭月节到底是个什么节日。 很快，苏清和就基本上搞清楚了状况。 所谓的祭月节，和他前一世里的中秋节几乎一模一样！ 寓意着团圆、祈福、祭祀和感恩，其中团圆的寓意最为重要。 每年的八月十五，大周上上下下近三千座城池便会共同开始举办祭月节。 期间祭月赏月、扎灯笼、玩花灯、猜灯谜、舞火龙、吃月饼、食甜薯、赏桂花、饮花酒，等等等等，诸多习俗，不一而足。 大周幅员辽阔，东西不同时、南北不同俗，不同城池之间往往会在庆祝习惯上有差异。 但基本的祭月、赏月、吃月饼，倒是全民一体，无分地域。 听着吕巧巧东一句西一句的讲了很多，苏清和心下却是颇觉怪异。 这个世界和他穿越过来之前所生活的那个世界，在很多元素上都存在着共通之处。 语言、文化、度量衡，乃至于不少的行为习惯，似乎都能在他穿越过来之前的那个世界的古代里，找到相似的影子。 如今连节日都这般相像，意味着天时其实也是基本一致的。 为什么会这样？ 两个世界出奇的一致，内里是有什么暂时未知的联系吗？ 没给他继续思考的时间，吕巧巧已经双眼发亮的说道：“张三！从今晚开始，灯会要一直持续七天，你晚上陪我去逛灯会吧！祭月节的灯会，咱们这些‘贱民’也能去看的！这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你陪我去吧！” 苏清和面露犹豫之色，迟疑道：“班子这几天的演出任务很重，再加上又得排演大戏，整日里忙的脚不沾地，哪里有空闲去逛什么灯会……” 吕巧巧拍了下苏清和的肩膀，嗔怪道：“你又不用演出，排演大戏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只是负责工钱发放以及戏班成员的上工安排而已，逛个灯会怎么了？我不管，晚上陪我去逛灯会，我已经跟爹说好了，爹也是同意的！” 说完，吕巧巧根本没给苏清和反对的机会，转身径自跑出了正房。 四合院里能安心做账的地方不多，苏清和这些日子都会来到正房内属于吕种辉的书房里记账。 看了看眼前基本上处理好的账目，将最终得出的‘数’重新用繁体字记录了一遍后，苏清和将原本画着表格和写着阿拉伯数字的纸当场烧掉。 这些东西之前已经在镇妖司东武城分部里展示过，所以他得小心点，避免有任何的纸质痕迹残留下来。 虽然概率很小，可万一不小心被封如宗看到、甚至盯上了，那‘瑞云班’也就完了。 做好了这些，苏清和伸了个懒腰。 略一琢磨后，还是决定晚上陪着吕巧巧去逛逛灯会。 吕巧巧说的没错，‘瑞云班’这段日子再怎么忙碌，和他这个只负责工钱发放以及上工安排的管事也没什么关系。 更何况，他来到这个世界刚半个月而已，心态一时间很难彻底转变。 于他来讲，挣扎出了活命的机会后，看待这个世界的眼光，暂时还只如旅游一般。 想要彻底的认同这个世界、彻底的融入其中，不再从超然的旁观者角度去看待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仍需要通过时间的推移来积累和慢慢适应。 所以适当的参与下这个世界的节日，亲身体会下这个世界最普遍的风土民俗，对于他融入这个世界的目标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起身拿起了做好的账本，苏清和来到了四合院内。 他只负责做账，根据账本下发工钱的事，自然可以由别人代劳。 当然，他若是非要自己去发工钱也是可以的，尽管很累，却可以收买人心。 但对于苏清和来讲，在戏班子里收买人心根本毫无意义，倒不如把这份好处分润出去。 戏班子的账目是非常简单粗糙的，即便他没有学过财会，仅仅只是用了一些前世里的办公统计知识，都足以将账目做的清楚明白。 这份本事在苏清和看来不值一提，可落在戏班子其他人的眼中，却是惊为天人。 尤其是相比于已经被砍头的纪元鹏，苏清和记录的账目更加准确、清晰，让戏班子的其他人也都能看懂。 并且还明显没有使用任何小动作去偷摸贪墨，这一点，从众人这些天里分润到的工钱都有增加就可以看得出来。 因此仅仅只用了这么几天，苏清和在‘瑞云班’内便拥有了极高的威望。 整个戏班子上到班主吕种辉，下到最普通的班底，尽皆对苏清和无比满意、赞不绝口。 “张三，晚上陪巧巧去逛逛灯会。七天后灯会结束，咱们就要给崔氏来人表演大戏、以备崔氏来人审定了。这些天你没什么事，之前那么辛苦，多出去放松放松，别整天在院子里待着，像小媳妇一样的足不出户，成何体统？” 吕种辉走到了苏清和的身旁，笑呵呵的说道。 显然，吕巧巧怕苏清和依旧不答应，干脆便去找了亲爹告状…… 还能如何？ 苏清和唯有拱手应下。 第78章 人多之处必有贼 华灯初上，夜未央。 歌舞笙箫，古道旁。 夜色如墨，皆虚妄。 皎月之下，都成双。 已近戌时，东武城内的几条主道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火光辉煌处、宛如白昼，灯笼密布间、五彩斑斓。 一曰宫灯、一曰纱灯、一曰吊灯、一曰走马灯，凡此种种，不计其数。 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擦踵，家境殷实者着盛装而行，家境贫寒者亦浆洗如初。 有半大孩童于人群中穿梭嬉戏，打闹欢笑之声不绝于耳。 有文人雅士踱步其间，时而驻足赏灯、时而与友人高谈阔论，尽显风流。 街道两边摊贩诸多，售卖之物琳琅满目，引得游人争相购买。 或是月饼糕点，或是小巧摆件，挂饰繁多，灯笼千奇百怪。 杂耍艺人者众，喷火、顶碗、耍牙、变脸，喝彩声此起彼伏。 吕巧巧带着苏清和拥挤在人潮之中，整个人显得无比亢奋。 什么热闹都想凑，什么景色都想看，什么摊子都想要驻足把玩一番…… 这是‘贱民’们在一年当中少有的不需要担心冒犯到其他‘四民’日子。 祭月节，举国同庆，不分尊卑、无有上下。 上帝次子曾经说过，天下多男人，尽是兄弟之辈。天下多女子，尽是姐妹之群。何得存此疆彼界之私，何可起尔吞我并之念？ 可惜，所谓的大同世界可能永远只存在于理想之中，只要是由人树立起来的文明秩序，便注定了会有阶级存在。 “张三！你快看！这兔子灯笼也太好看了吧！” “买！” “不行！一个兔子灯笼居然要一两银子，太贵了，怎么不去抢！哇！这个头簪也好好看！” “买……” “不行！木头雕花的而已，竟然要十枚铜钱？当本姑娘傻吗！恩？这香囊也很漂亮呢！好像是桂花香？” “买？” “不行！我自己回家缝一个就是了！桂花又不难找，干嘛花这个冤枉钱！” 苏清和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对于吕巧巧这种四处瞎逛、却干逛不花钱的做法，他倒是没什么负面的情绪，只是觉得即视感太浓了些。 “哎？那些扇子好像都挺不错的呢，给你买一把！好歹也是咱们戏班子里唯一的读书人，没有一把扇子配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吕巧巧举目四望，在看到了一个卖扇子的摊子后，立刻一边说着，一边朝那摊子挤了过去。 苏清和赶忙拒绝道：“不用不用，我不习惯用扇子的。” “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我见那些读书人都喜欢拿着扇子，肯定是有什么说法吧？喂，这把扇子怎么卖啊？” 吕巧巧说话间已经挤到了摊子前，顺手拿起了一把绘有山水画的扇子，开口问价道。 “那边的都是十五文！这边的三十文！最后的这些一把五十文！来来来！都别挤！谁要是踩了我的扇子，我跟谁没完！” 摊主大声吆喝着，以便让自己的声音能被摊子周围的人都听清楚。 街面上实在是过于喧闹，各种各样的动静混杂在一起，导致很多人哪怕是近距离的耳语，也得提高音量才行。 道路两边的那些摊贩们自然更要扯着嗓子去喊、去叫，争取趁着这七天的灯会，好好的赚上一笔。 否则交予巡检司的那些摊位费，岂不是等于白扔了？ 要知道，这七天灯会的摊位费可是相当昂贵的，并且和商税互不干扰，该交的商税照样得交，如果不多卖上一些东西，便且等着喝西北风吧！ “十五文啊？能不能便宜点？十二文怎么样？” 吕巧巧明显是真想买。 但摊贩非常硬气，直言十五文不讲价，一文都不能少。 吕巧巧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摸向了腰间。 苏清和当然不可能要这么一把扇子，全然无用、平白花钱。 只是他刚准备将吕巧巧直接拉走，就见吕巧巧忽然身子一僵，接着惊叫道：“我的荷包呢？！完了！我的荷包没了！肯定是被偷了！” 微微一怔，苏清和顺着吕巧巧摸索的位置看去，发现本应该绑在吕巧巧腰间的荷包已经不见了。 而绑绳的断口一看就是被利器割断的。 陪吕巧巧逛灯会的这一路之上，他的注意力其实并没在吕巧巧的身上。 出来毕竟是为了感受节日气氛、以尽快融入当前世界的，老盯着身旁的吕巧巧算怎么回事？ 以至于吕巧巧的荷包究竟是何时被偷的，他眼下还真不清楚。 “怎么办啊张三？我……我荷包里还有一块五钱的碎银子呢！那可是我攒了好久才攒下来的！结果……结果居然就这么被偷了！” 吕巧巧焦急的原地跺脚，眼睛也随之红了起来。 那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的模样，着实有几分令人不忍的可怜之态。 苏清和想了想，开口道：“要不你先回吧，我在这里给你找找荷包。有你在身边的话，我找荷包也不太方便。至于说灯会……反正要持续整整七天呢。今天逛不完，明天再继续逛就是了。” 吕巧巧愣了下，疑惑道：“你找荷包？怎么找？这种事情就算是报官都没用的，官府根本懒得管，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苏清和耸肩道：“试试呗，灯会上想要趁机发一笔横财的小偷又不是一个两个，人挤人、肩并肩的，很方便他们下手。更何况既然是逛灯会，那随身带的银钱肯定不少，窃贼若不盯着这种机会才叫异事。 想来他们总不至于偷了一次就收手不偷了吧？我留下来多注意着四周的动静，没准就能看到又有窃贼下手呢？不过你也别担心，我没那么莽撞，只是想拿回你丢的荷包而已。你先回吧，留下徒让我分心。” 吕巧巧抿了抿嘴唇，迎着苏清和那颇为清亮的眼神，终究是说不出别的什么话来。 讷讷的点了点头后，脸蛋上浮现起了一抹绯红，略显羞涩的避开了苏清和的目光，轻声道：“那……那我先回去了，你……你早点回来，我在院子里等你。” 说完，吕巧巧转身逃命一般的跑掉了。 第79章 意外的发现 看到吕巧巧的身影很快就没入了人潮之中，苏清和不由叹了口气。 他当然能感觉到吕巧巧对他的情愫暗生。 尽管认识的时间不长，接触的次数也不算多，但他和戏班子里的那些‘贱民’完全不同。 在吕巧巧的心里，他读过书，有学问，会做账，有本事。还帮戏班子免去了一场真正的祸事。 更重要的是，和其他那些‘贱民’们习惯性的唯唯诺诺相比，他日常的行事风格向来不卑不亢。 这种迥异于周围其他人的性情，很容易便能吸引到吕巧巧关注的目光、并因此而产生好感。 可问题是，他绝不会在‘瑞云班’里待多久！ 借助着‘瑞云班’这层伪装成功的逃离东武城后，他接下来无论是在清河郡发展，还是前往大周神都见识都城之繁华，都注定了会跟‘瑞云班’彻底分开。 因此他必须跟‘瑞云班’的人保持距离，特别是吕巧巧这样的年轻姑娘！ 万一吕巧巧真的对他情根深种，那他可就造孽了…… 彼此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过于纠缠，对吕巧巧来说肯定不是好事。 摇了摇头，收起了脑海中莫名的思绪，苏清和将注意力放到了周围喧闹的街道上。 之所以让吕巧巧先行回去，是因为他刚才一路行来，似乎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味道。 这味道很淡，混杂在街道上拥挤的人潮之中，各种气味错综复杂，便更是让人难以判断，只如错觉一般。 苏清和不清楚是不是有妖魔也在逛灯会，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溢散出来的妖气，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果能借此找到其他潜藏于城内之妖魔的话，他那目前已经完全被清空的‘壶中世界’里，就能有新的能源储备了。 而且仔细想来，之前那只从北山茶楼内揪出来的妖魔，其妖气强度过于恐怖，必然吸引了镇妖司分部和城主府全部的注意力。 尽管那只妖魔已经被消灭了，可镇妖司分部也为此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 这种背景下，难保没有其他潜伏的妖魔成为漏网之鱼！ 毕竟，目前的东武城，实质上防备力量是比较空虚的。 总之，借着给吕巧巧找被偷荷包的理由，看看能不能在灯会上有所发现吧…… 苏清和深呼吸了下，体内灵气则是随之逸散开来！ 若是换成其他丙等下的修士站在这里，那么灵气的释放一定是非常粗暴的。 正常情况下，丙等修士不可能对自身灵气有多么强大的掌控力。 单纯只是释放灵气以提升自身五感的敏锐程度，这一点是能够做到的。 但如果想要将释放出去的灵气变成自身不断外延的无形触手，那正常的丙等修士便绝对没办法拥有如此惊人的微操水平了。 不光是丙等修士，即便是乙等这种修士之中的高手，照样做不到这一点。 或许到了甲等的层次，成为了真正的大修行者后，能触碰到这个领域？ 谁知道呢…… 反正苏清和能做到！ 在‘通天塔’内所遭受的那些残酷折磨，让苏清和对于体内灵气的掌控力，已经达到了堪称变态的程度！ 为了能够在‘通天塔’里坚持更久的时间，苏清和不断学习着如何不浪费一丝一毫的灵气，务求用最精准的灵气消耗量、以及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去击杀妖魔。 超高的战斗烈度以及并不会真正死亡的独特优势，促使着他的成长速度远超常理。 以至于现在，明明只是丙等下的境界，可苏清和却能够精准的控制着体内的灵气向四周溢散蔓延！ 溢散出去的每一道灵气线，都微弱的仿佛蛛丝，哪怕从其他修士的身旁滑过，都不可能引起那些修士的注意又或者被那些修士感知到！ 而这样的灵气线，苏清和足足释放了成千上万条！ 借助着灵气线瞬间织成的庞大感知网络，苏清和缓步行走在人潮之中，丝毫不会被周围那些往来嘈杂拥挤的人群所影响。 喧闹的街道在苏清和的眼里一下子变得异常清晰。 有人在趁着拥挤装作无意的揩油，有人在抠出了鼻屎后偷偷抹到其他人的衣服上。 有人唾沫横飞的跟卖货的摊主砍价，有人眼珠子四下乱瞟的寻找适合用来下手的目标。 到处都是扒手…… 在灵气网的蔓延下，苏清和轻而易举的便发现了四周一定范围内，至少有不少于两位数的小偷正活动着。 这些小偷有的是专门负责窃取荷包的扒手，主要以半大孩子为主。 因为半大孩子身形瘦小，在拥挤的人潮里来回穿梭，非常方便通过身高差的优势来下手，还不容易引人注意。 有的则专门负责打掩护，一旦有扒手在窃取过程中被发现，那么负责打掩护的人就会立刻上前故意制造混乱，以便让扒手能趁乱逃走。 组织力相当不错，呈现的效果也是极佳，在祭月节这样的大喜日子里，周围拥挤的人潮被动的形成了另外一重保护，使得扒手们混迹其中、屡屡得手！ 苏清和并未出手阻止那些偷盗行为的发生。 而是就这么张着网，全当什么都没看见一样的在人群中缓缓前行，仔细的搜寻着之前察觉到的、似有若无的妖气痕迹。 在灵气网的笼罩下，能够感知到的范围大大提升，苏清和很快就发现了微弱的妖气残留！ 那是从其中一名扒手的身上察觉到的！ 很快，没走出太远，苏清和又在另外一名扒手的身上感知到了相同的气息！ 一路上遇到的扒手数量并不少，但其中身上沾染了妖气的扒手却只有十之一二罢了。 从妖气的浓度和强度来看，那几个身上沾染了妖气的扒手显然不可能是妖魔，应该只是出于一些暂时未知的原因，导致和真正的妖魔有过接触？ 还是不对…… 潜伏在城里的妖魔，必然会非常注意隐藏体内妖气，又怎么可能仅仅因为和人有过接触，就让人沾染上妖气？ 真要是行事如此不小心，肯定早就被镇妖司一网打尽了，无论如何也没本事一直潜伏到现在的。 所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第80章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 带着强烈的疑惑，苏清和克制住了自己想要立刻一探究竟的情绪。 继续张开着灵气大网，无比耐心的前后左右不断筛查着。 就这么仿佛毫无所觉的筛查了半个时辰，前前后后发现的那些身上有妖气残留的扒手已经超过了十指之数！ 虽然没有沾染妖气残留的扒手数量更多，但苏清和本也不是为了抓扒手的，自然不会将那些干净的扒手放在心上。 眼看着之前就盯上的一名扒手，应该是收获颇丰，从人潮中挤了出去，拐入了一条狭窄幽暗的巷子，苏清和便不再继续张网，而是掉头跟上了那名扒手。 在过去的半个时辰里，苏清和数次发现那些身上有妖气残留的扒手，在有了足够多的收获后，往这条巷子里走。 同时也有一些扒手，很快又从这条巷子里钻出来，接着毫不引人注意的融入到往来游逛灯会的人潮之中。 由此可见，巷内肯定是一个小偷势力的据点。 那些扒手在有了足够多的收获后返回巷子里，自然是为了将收获的贼赃上交，然后重新一身轻松的再次投入到伟大的偷窃事业当中。 而活跃在灯会上的那些扒手，显然并不属于同一个小偷势力。 祭月节灯会这种一年一度的全民狂欢，整座城里的所有小偷势力肯定都会参与进来。 平日里这些小偷势力必然是要互相划分地盘的。 在哪个坊区混的小偷，若是敢跑到其他坊区内做活，那根本都不用等到官府查办，该坊区的地头蛇小偷势力自然就会将越界的小偷找出来，然后按照江湖规矩去处理。 否则其他坊区的小偷看到了这个坊区软弱可欺，便都会纷纷跑来做跨界的买卖。 唯有在举城欢庆的时候，小偷之间的地盘划分才会临时失效。 所有小偷尽皆混迹在欢庆游玩的人群之中，各凭本事、各凭手段的寻找肥羊。 苏清和对于那些没有沾染妖气残留的小偷势力不感兴趣。 跟着有妖气残留的小偷步入了巷子里后，前行了顶多四五十米，眼前就忽然出现了三名壮汉拦路。 借着皎洁的月光，苏清和将三名壮汉看的清清楚楚。 都只是二三十岁的普通青壮而已，除了其中一人手里拿着匕首，另外两人赤手空拳…… 苏清和懒得多费唇舌，脚步也不曾停下片刻，径直便朝着三人走了过去。 三人齐齐色变。 对方的反应和他们预想的完全不同！ 以往误入巷口的人，基本上只要看到他们这么一堵，就会立刻被吓的掉头离去，结果这位可倒好，竟然视他们如无物？ 拿着匕首的那人下意识的便将匕首举了起来，凶狠的朝苏清和捅了过去。 另外两人也是倾身前压，准备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愣头青先干掉再说。 然而终究只是三个普通人罢了。 或许仗着身强体壮、打架斗殴经验丰富的优势，能欺压欺压普通百姓，可在面对着修士时，却绝对不可能有任何还手之力。 三人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眼前便突然一黑，紧接着同时失去了意识…… 看着眼前因为被扭断了脖子而变成了尸体的三人，苏清和的眼神一片平静、古井无波。 严格算起来，这其实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出手杀人。 但由于之前在‘通天塔’内经历了残酷的两个多月死斗，导致现在的苏清和并不会忌惮于杀人。 反正杀人和杀妖魔的区别并不大！ ‘通天塔’里死在他手中的妖魔何止百万？ 即便那些妖魔都是虚影，‘通天塔’内的生死也并非真正的生死，可苏清和经受的磨砺却是实打实的！ 所谓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既为雄中雄。 苏清和眼下距离雄中雄还有极大的差距，然而在‘通天塔’内的磨砺，早已经重塑了他的心志和气魄。 或许这三人只是小偷之中的打手，并没有犯下过什么必死的罪孽，但苏清和不在乎。 他又不是判官，不负责判人有罪无罪。 莫名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后，他便注定了余生再无来路、只剩归途，因此他只能慷慨向前！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跨过了三具尸体，苏清和继续前行。 又走了几十米后拐了个弯，旋即一处颇为破败的棚屋区便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当中。 这些棚屋足有数十间，用木料和粗布简单的搭建起来，遮风挡雨的效用颇为有限。 一间间彼此紧挨着，每两间棚屋就能节省出一面墙的木料。 所有的棚屋都基本上是一米五左右的高度，面积则瞧着顶多四五个平方的样子。 成人只能在其中或坐或卧，站起来并不能直起腰板。 数十间棚屋围拢出了一块空地。 大概有十几人在其中席地而坐，高声笑闹着彼此饮酒吃肉。 酒是浊酒，肉却是好肉。 有几个半大孩子正在将扒窃得来的东西交给这些人。 收获丰富的，能得到几块酱肉作为赏赐。 收获较少的，则会被当场扇几个嘴巴子。 有人似乎是喝的比较多，脾气在酒精的作用下被放大了不少。 扇嘴巴子尤不过瘾，起身又抬腿猛踹了几脚，直踹的那半大孩子一边痛苦惨叫、一边连连求饶。 明明应该都是‘贱民’，结果看起来却欺压更甚。 人与人之间想要彼此共情，确实是太难。 当然，苏清和真正关注的重点并不是这小偷势力内部的不公和欺凌，而是那群正在饮酒吃肉的人里，有一个明显应该算是头目的为首之人。 这人体型异常魁梧壮硕，纵使是盘膝坐在地上，可依旧看起来比周围其他坐着的人大了一圈。 在他的身上，苏清和察觉到了浓郁的妖气！ 势力的其他人之所以会沾染上妖气，似乎都是因为他的缘故！ 但奇怪的是，这魁梧男子身上的妖气给苏清和的感觉异常虚浮，丁点也不凝实。 也就是说……妖气不像是从魁梧男子体内散发出来的…… 怎么做到的？ 第81章 福兮祸所依 “那边的朋友，既然来了，不如共饮一碗如何？” 正当苏清和兀自思索时，那名魁梧男子忽然举了举手中盛酒的破碗，语气带着一丝阴厉之意的开口道。 几个半大孩子此时都已经被赶走了。 无论是赏了肉的还是挨了揍的，尽皆被刚刚动手的醉汉顺着巷子的另外一个方向驱离。 而除了魁梧男子以外的其他十几名男子，则是纷纷站起身来，面色不善的盯着苏清和这位他们眼里的不速之客，其中几人更是直接将腰间的武器抽了出来。 苏清和笑了笑，满脸轻松之色的径直走到了那魁梧男子的身前。 接着便在其他十几名男子无比危险的眼神凝视下，施施然的坐到了魁梧男子的对面。 “怎么称呼？” 魁梧男子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后，并没有给苏清和拿碗盛酒的意思，反倒是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苏清和，沉声开口问道。 在魁梧男子的眼神里，苏清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恶意！ “张三。” 苏清和回话的同时，仔细的感知着魁梧男子身上的气息。 灵气触须再次外放，顷刻间便将周围那十几名男子全部笼罩在了其中。 对体内气息能够做到这种精细到了极点的微操，意味着苏清和在气息的敏锐感知能力上也远超过他当前境界的极限！ ‘通天塔’所提供的那种反复经历生死的压榨效果，着实是将苏清和的潜力最大限度的发挥了出来。 “张三？这名字听着过于普通了些，可朋友给我的感觉却相当不普通。请问朋友突然造访我这破地方，是所为何事？” 魁梧男子继续问道。 周围那十几名男子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只要一言不合，他们便会立刻群起而上，将眼前的不速之客砍成肉泥！ 虽然苏清和只是面对着魁梧男子席地而坐，并没有回头去看那十几名男子的动向。 但有着灵气触须形成的网，让苏清和对于周围一定区域内的情况尽数了如指掌。 那些灵气触须成为了比眼睛更强大的环境捕捉器，确保了苏清和在必要情况下，即便是身处于一片漆黑的地方，仍然可以清楚的‘看见’身周所发生的一切！ 而且相比于双眼，灵气触须‘看见’的景象会更加真实。 毕竟，眼睛有的时候会被光线所欺骗，灵气触须却没有这样的顾虑。 除了面前的魁梧男子颇为古怪外，苏清和非常确定，其他十几名男子都只是普通人而已。 这些普通人对他无法造成任何威胁，因此就算场面上看起来气氛异常紧张，苏清和依旧满脸泰然自若的模样。 “我的朋友刚才在逛灯会的时候被偷了荷包，荷包里有一块五钱的碎银子，是我朋友攒了很久才攒出来的。她非常伤心，所以我得想办法把她的荷包找回来。” 苏清和很是诚恳的回答道。 魁梧男子明显愣了下，那十几名男子则是立时聒噪了起来。 各种污言秽语从十几人的嘴里喷涌而出，不断口吐芬芳的各种脏话，听的苏清和大为震撼。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酒精的影响，十几名男子展现出来的那种嚣张的样子，和苏清和认知当中的‘贱民’脾性大相径庭。 “我这个人讨厌麻烦，所以提出问题、解决问题，干脆利落，对大家都好。至于谩骂和争吵，这些毫无意义，我不喜欢。” 苏清和叹了口气，话音刚落，溢散在四周的灵气触须便忽然凝实成了十数把无形无相的气息刀锋，同一时间划开了那十几名男子的咽喉！ 原本嘈杂的谩骂声瞬间戛然而止！ 十几名男子全都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喉咙，嘴巴大张，努力的想要呼吸，却只能发出一些不明所以的‘嗬嗬’声。 看起来杀伤力惊人，但实际上这是因为被斩杀的都只是普通人而已。 若换成了其他修士又或者妖魔的话，苏清和目前能够凝聚的灵气强度，其实并不足以形成这种一击必杀的效果。 没一会儿的工夫，十几名男子就尽皆软倒在了地上。 大量的鲜血顺着他们的喉咙伤口处流出，生命气息消散于无，只有少数几人的尸体仿佛诈尸般的时不时抽搐下…… 魁梧男子豁然起身，眼神中的恶意被震惊和惶恐之色所取代。 月光照耀下，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整个人一下子便没了气势。 明明瞧着身高有将近两米的样子，可别说压迫感了，眼下的魁梧男子简直就像是老鼠一样的缩手缩脚起来。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魁梧男子颤声问道。 苏清和这次没有回答，也没有对魁梧男子出手，而是仔细的感知着魁梧男子身上的气息变化。 很奇怪，萦绕在魁梧男子身周的妖气还是那样虚浮，平稳到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然而魁梧男子本身却远不如妖气所呈现的那样淡定。 在苏清和的感知当中，魁梧男子的心跳速度和血液流速都有了剧烈的提升，呼吸变得异常急促，额头上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浑身的肌肉也完全紧绷了起来。 这是极度恐惧之下才会有的生理反应！ “搞不懂，为什么萦绕在你体表的妖气，和你就像是彼此完全独立似的？我原本以为你是什么隐藏的大boss，可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你或许只是运气不好？又或者……运气太好？” 苏清和同样站起身来，说话的同时，走到了魁梧男子的眼前。 魁梧男子脸色苍白的用力咽了口唾沫。 他想要转身逃跑，偏偏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完全不听使唤。 “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是想要被偷的荷包是吗？今天的收获都在那边！全给你！全都给你！” 苏清和没理会魁梧男子那略显歇斯底里的反应，探手抓住了魁梧男子的衣领，接着稍稍用力，‘嗤拉’一声，直接将魁梧男子的上衣当场撕碎！ 下一秒钟，苏清和瞪大了眼睛。 因为他看到了一只巨大的、仿佛纹身一样的蜘蛛，爬满了魁梧男子的上半身！ 第82章 血肉养料 之所以要撕开魁梧男子的衣服，就是因为觉得魁梧男子身周萦绕的妖气过于虚浮。 因此苏清和想要看看，是不是魁梧男子的身上藏了什么蕴含妖气的东西，这才导致出现了如此诡异的状况！ 结果魁梧男子却由于苏清和的这番举动而产生了误会。 被苏清和撕开了衣服后，魁梧男子的身体明显一僵。 脸上那原本的恐惧和惊慌之色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复杂且矛盾的表情。 咬了咬牙，魁梧男子很是痛苦的说道：“你……喜好男风？！就算如此……也不必大开杀戒吧？我……我听你的便是……要……要洗澡吗？” 恩？！ 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苏清和人傻了。 看着魁梧男子居然已经满面羞愤的模样，顿时忍不住一阵反胃。 向后退了一步，强忍着恶心的情绪，沉声问道：“你身上附着的蜘蛛，是怎么回事？从哪里弄来的？” 他能够非常清晰的感知到，魁梧男子身上的妖气溢散，全部来自于附着其整个上半身的巨大蜘蛛！ 至于魁梧男子本身，仅仅是普通人而已，既不是妖魔、也不是修士，所以魁梧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妖气才会那样虚浮！ 而且可以确定的是，魁梧男子遇到蜘蛛的时间绝对不长。 不然的话，像这样完全控制不住的往外溢散妖气，除非东武城内的修士全都死光了，否则不可能全无察觉。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魁梧男子开始溢散妖气的时间非常短暂，暂时还没来得及碰上城中的修士。 “蜘蛛？你说我身上的刺青？这……这是几天前，第五坊区搞出了个大动静，我当时正好在附近，于是跑过去凑热闹。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才刚到地方，就听到了一声巨响，然后好像有什么力量将我给掀飞了？我不确定，因为在听到巨响声后我就晕了过去。等我重新恢复清醒时，身上就多出了这么一副刺青……” 魁梧男子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苏清和心头微动，立时明白了魁梧男子去凑的究竟是什么热闹。 那这东西……或许跟那只释放出了恐怖妖气的妖魔有关？ “你身上多了这……这个刺青之后，有没有什么跟以前完全不同的感觉？” 苏清和继续问道。 魁梧男子疑惑道：“跟以前完全不同的感觉？没……没有啊……不对，我好像比以前嗜睡了，以前我差不多卯时刚过就会醒，自从有了这个刺青之后，便基本上都要睡到辰时了。哦！对了！我饭量也比以前大多了！以前能吃饱肚子的东西，现在吃完了也就是个半饱！” 苏清和皱了皱眉，知道魁梧男子只是普通人，即便是审问也不可能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于是便干脆直接上手，一把抓住了蜘蛛的身躯。 薄如蝉翼的蜘蛛想要用手抓住是很困难的事情。 但苏清和可以通过将精细化操控的灵气汇聚于手掌之上的方法，让这些灵气形成类似于吸盘一般的效果，然后把蜘蛛的身体牢牢吸住！ 尝试着拽了拽，却发现蜘蛛似乎已经和魁梧男子的身躯黏合在一起了。 拉拽的动作让魁梧男子忍不住当场痛呼出声。 苏清和脸色微变，并没有因为魁梧男子的惨叫而停下手头的动作，反倒是更加用力的拉拽，同时操控灵气对蜘蛛和魁梧男子的身躯黏合处进行切割！ 切割的过程非常谨慎，苏清和注意力高度集中，时刻准备着应对大蜘蛛可能存在的突然暴起。 然而一切顺利。 除了魁梧男子的惨叫声更加凄厉，让苏清和不得不先行将其打晕以外，大蜘蛛在被切割的过程中，由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应！ 当蜘蛛被整体性的切割下来后，魁梧男子的上半身终于彻底袒露在了苏清和的眼前。 紧接着苏清和就发现，魁梧男子被大蜘蛛覆盖的上半身部分，其皮肤和血肉竟是完全腐蚀一空！ 内里的五脏六腑全部没有丁点遮挡的暴露了出来，看起来相当的血腥。 然而这还不是最严重的问题。 真正严重的问题，是魁梧男子裸露出来的脏腑器官，全都被寄生了！ 无论是肝脏、脾胃，还是肺部和胆囊，里面尽皆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蛛卵！ 唯一还算干净的就只剩下心脏了…… 不断跃动着的心脏，努力的将血液供给至全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 偏偏这些血液和身体的营养，却在持续不断的滋养着那大片大片的蛛卵！ 苏清和看的头皮发麻，本能的便将魁梧男子的身体扔到了地上。 不过被撕扯下来的蜘蛛却依旧被他拿在手里，通过灵气感知，苏清和发现这蜘蛛尽管还活着，可活着的气息极为微弱，好像随时有可能死去？ 难怪方才进行切割的时候，这蜘蛛毫无反应，原来是要死了啊…… 在灵气的感知中，蜘蛛的身体也不是完整的，如同正常人被截肢了一般，气血流通相当不畅。 虽然暂时还不清楚这蜘蛛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根据眼前所看到的画面，苏清和足以做出一些基本的推断。 蜘蛛肯定是遭受了重创，导致生命垂危。 而临死之前，蜘蛛寄生到了魁梧男子的身上，将蛛卵全部注入了魁梧男子的体内，希望用魁梧男子的血肉作为养分、孕育后代。 也就是说，眼前这魁梧男子成了蜘蛛的培养皿，只是看起来还活着而已，实际上内里早已经死了！ 什么时候那些小蜘蛛纷纷破卵而出，什么时候就是魁梧男子的真正死期。 魁梧男子的身躯会成为小蜘蛛们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餐，被小蜘蛛们彻底吃光…… 感知了下大蜘蛛体内仅余的最后一丝生命力，苏清和催动了‘炼妖壶’，很是轻松的将蜘蛛吸入了壶中。 旋即又通过灵气触须的全方位覆盖，把寄生在魁梧男子身体里的那些蛛卵，没有丝毫遗漏的尽数灭杀！ 随着蛛卵死绝，魁梧男子胸腔内那颗原本还在跃动的心脏骤然间停了下来。 身体的活性也随之迅速流失。 就在苏清和的眼皮子底下，魁梧男子的身体很快便化成了一滩脓水…… 第83章 不够谨慎的误会 浓水散发出了熏人的恶臭，一瞬间所形成的气味虽然伤害性不高，可侮辱性极强。 苏清和本能的便后退了几步，同时伸手掩住了口鼻。 尽管反应已经足够及时，可一时不察所吸入的少量气体，依旧让苏清和倍感酸爽。 与之相比，榴莲和螺蛳粉的味道似乎都显得和蔼可亲了许多。 而随着身体化作了一滩脓水，魁梧男子身周那原本一直溢散着的妖气也逐渐变淡。 仅仅几个呼吸的工夫，便仿佛水滴入海一般，完全融进了周围的空气当中。 即便再想要仔细的去感知，也很难感知到了。 没有理会周围的一地尸体，苏清和走到了那堆扒手们今晚的收获旁。 银钱铜板、各类首饰，应有尽有。 不知道多少扒手努力了一整晚的结果，看起来尽管杂乱，却也颇为壮观。 虽然算不上开张吃三年，但对于这些小偷势力来说，一年一度的祭月节，确确实实称得上是一场盛大的狂欢！ 之前尝试着将原主的那份卖身契收入了‘炼妖壶’的‘壶中世界’后，苏清和就知道了‘壶中世界’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承担起相当于随身仓库的作用。 具体能把多少东西收入其中进行保管，这个暂时未知。 起码目前为止，他并没有发现存在什么特殊的要求，似乎只要别将‘壶中世界’堆满便行了。 按照‘炼妖壶’给出的反馈来看，已知的唯一限制是，暂时不能将活物收入进去。 也不知道这个限制是因为‘壶中世界’本身就不能收纳活物，还是因为他当前的境界太低，无法支撑‘壶中世界’收纳活物……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苏清和将眼前所有的不义之财都收入了‘壶中世界’里。 考虑到等离开了东武城、并且脱离了‘瑞云班’后，他得开始自己养活自己。 这种情况下，最好是提前准备一些盘缠傍身，免得遇到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窘境。 至于说这些不义之财都是别人丢的、并非真正的无主之物，这一点苏清和倒是没有任何心理障碍。 反正不是他偷的，他能将这些东西抢到，那是他的本事，说破大天去也顶多算是黑吃黑而已！ “啧，以前看那些武侠小说，一个个所谓的江湖大侠从来不需要做任何工作，身上就有着花不完的银子，还不偷不抢，不坑蒙拐骗，也不知道他们的银子究竟是从哪来的。 整天跟盲流一样四下里行侠仗义，干了好事也不能收报酬，又不见有什么产业，偏偏就是有银子！行脚住店必须要天字一号房，进了饭庄至少得来上两斤牛肉配一壶好酒。 骑的都是上等的好马，穿的也都衣着光鲜，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在跑江湖，反倒像是在玩私服，简直离谱。哎，咱们穿越者没那么好命，想有银子花就得自己努力奋斗。” 内视了下‘壶中世界’里的那些‘物质基础’，苏清和忍不住自言自语到。 确认了现场已经没有任何的妖气残余，灵气也在他的精细操控下没有留下丁点的痕迹，苏清和这才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现场。 顺着原路返回，重新来到主路上时，祭月节灯会仍然是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赏玩灯会的游人们丝毫不清楚，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偏僻巷子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或许不算骇人听闻、却绝对称得上残酷血腥的屠杀。 苏清和并不担心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有可能会引起官府的重视，从而给他的撤离计划造成麻烦。 那些扒手属于‘贱民’之中的‘惰民’，一次性死上十几个，地方府衙根本不可能在乎。 没有继续游玩灯会，从‘壶中世界’里取出来一块差不多五钱重的碎银子，苏清和赶在亥时之前，回到了‘瑞云班’的四合院里。 发现吕巧巧就坐在院子里等他，苏清和笑着走上前去，将那块五钱重的碎银子递了过去。 开口道：“抱歉啊，只找到了银子，荷包没有找到。” 吕巧巧立时从石凳上弹了起来，一脸欣喜的接过了碎银子后，手上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下。 但紧接着就面色如常的说道：“以后别这样了，那些扒手都是抱团的，你一个人贸然想要抓他们，其实很危险的。银子没了就没了，以后再挣就是了，人要是出了事，那才是追悔莫及。” 苏清和点头道：“我知道，其实原本也只是想碰碰运气而已，毕竟灯会上那么多人，想找到偷你荷包的扒手，无异于大海捞针，我也没料到竟然真能找到。总之，运气不错。我有点困了，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好，辛苦你了。那个……谢谢啊……” 吕巧巧咬了咬嘴唇，看起来有些害羞的说道。 苏清和怔了下，一时间没明白吕巧巧的这番羞意究竟从何而来。 不过他眼下更着急去‘壶中世界’里检查今晚的收获，因此也懒得多想。 摆了摆手后，便转身回了东厢房内。 眼看着苏清和关上了东厢房的房门，院子里只剩下了自己后，吕巧巧这才松了口气。 摸了摸手中的碎银子，脸颊终于控制不住的浮现起了一抹绯红之色。 这块碎银子确实和她被偷走的那块碎银子差不多重，应该就是五钱左右。 可问题是……吕巧巧非常确定，这块碎银子绝对不是她自己的那块！ 她的那块碎银子，是从其他银子里剪下来的一个银角，形状和此时手中拿着的这块碎银子完全不同！ 所以这块碎银子应该是张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换来的？目地则是为了让她开心，免得她因为丢了银子而难过？ “你才来班里没几天，哪里有能用来换碎银子的东西？不过你的来历明显不凡，或许是逃难的时候，有带着用来傍身的宝贝？但那样的宝贝，对你来说肯定意义非凡，就这么直接换了银子……干嘛对我这么好啊……真是的……” 吕巧巧原地跺了跺脚，神情复杂的再次看了东厢房一眼，然后才心事满满的回了自己住的耳房。 第84章 人无横财不富 苏清和并不清楚那块用来应付了事的碎银子反倒是弄巧成拙，让吕巧巧产生了一些不算美丽的误会。 少女情怀总是诗，中年心事浓如酒。 虽然他在穿越之前还没到三十而立的年纪，可穿越之后却是表面淡定、内心彷徨，容颜未老、心已沧桑。 骤然间经历这样的大变故，让他在以一种不符合常理的速度成长着。 ‘壶中世界’里模糊化的时间概念，又给这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安装上了新的助推器，导致苏清和在来到了当前的世界后，几乎可以说是一天一副全新的模样。 前行的速度太快，对于身周的人和事就会不自觉的忽略。 而这种成长的不匹配，注定了会酝酿出许多遗憾。 我们往往将这种遗憾称之为……青春。 回到东厢房的第一时间，苏清和便上炕躺下，以‘意识’沉入了‘壶中世界’里。 突破到了丙等下的境界后，‘壶中世界’四周那朦胧的浓雾再次向外扩散。 不过这一次扩张出来的面积并没有出现新的功能区，仅仅是让之前的功能区变得更加完善，并且也让‘壶中世界’看起来真正的开阔了起来。 而不是如同之前那般狭窄、逼仄，待的时间久了，甚至会产生压抑的情绪。 眼下的‘壶中世界’已经有差不多一个半足球场那么大了。 苏清和径直来到了堆放今晚收获的角落，简单的将那些收获整理了下后，发现基本上都是铜钱和碎银子。 其他东西不值一提，只有一面圆形的手持镜子看起来有些古怪，但检查了一番后，并未发现什么特异之处。 铜钱加在一起大概有两千枚，各种碎银子的总重量超过了十三两的样子。 不知道这是多少扒手努力奋斗的结果，如今却全都便宜了他。 按照苏清和对于这个世界的物价水平了解，一文钱的购买力大致上相当于前一世里的一块钱，而一两银子能兑换到一千枚铜钱，那就是说，一两银子约等于一千块左右。 同时考虑到码头的力工辛辛苦苦从早到晚，忙活一整天也只能赚到三十文，酒楼的小二、店铺的伙计，一天的收入则在二十文上下。 偏偏猪肉却要卖到三十文一斤，羊肉更是高达四十文一斤，连鸡肉和鸭肉都要卖到十五文一斤。 这些数据尽皆是他之前在翻阅卷宗时查到的。 综合以上所有信息来看，大周显然是一个低收入高物价的国家。 普通百姓的月入估摸着在五百到一千文之间，可衙门里哪怕只是一个最底层的小吏，月俸也能达到二两银子！ 至于官员，连不入流的九品芝麻官都有整整十两的月俸。 这还不算衣赐、薪炭、添支、茶酒厨料、马匹刍粟等等等等各种名目繁多的补贴。 相对来说，衙门里管饭的公厨制度，已经是所有补贴里最不引人注意的一项了。 更何况官员代天子牧守一方，手中掌握着对百姓生杀予夺的大权，所谓破家县令、灭门郡守，几乎没有任何限制的权利究竟能带来多少银钱上的收益，其实完全看官员的良心。 毕竟，银子没了可以继续捞，而良心没了可以捞的更多。 总之，通过这些数据对比就能够看得出来，大周的具体贫富差距到底有多么夸张。 今晚通过黑吃黑得来的这十三两银子外加两千枚铜钱，在官员眼里或许不值一提，可在任何一名底层百姓的眼中，都属于遥不可及的天文数字。 “啧，如果单靠着戏班子的管事分润，那就算是用上一年的时间，也几乎不太可能分到这么多的银子和铜钱，果然人无横财不富啊……” 苏清和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将银子和铜钱归拢到了一起。 至于其他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则是被单独堆放。 里面没什么特别有价值的物件，估摸着赏玩灯会的游人们也知道在这种场合下很容易会被偷，所以除了一些银钱外，并不会将其他重要的东西随身携带。 “干脆从现在开始，一直到离开东武城之前的这段日子，我每天晚上都出去努力黑吃黑好了？不光是扒手，城里应该还有不少其他的黑产吧？这玩意来钱多快啊…… 白天在戏班子里正经工作，晚上出去搞副业，给异界之人来一点小小的卷王震撼，让异界也享受享受福报，简直完美……对！就这么干！如此勤奋，我不发财谁发财！” 看着眼前的银子和铜钱，苏清和感觉自己找到了一条发家致富的康庄大道。 穿都穿了，要是在穿越后的世界里还得当一个奉公守法的良民，那也太对不起‘张三’这个马甲了！ 而且在外面搞副业的过程中，还可以顺便找一找是否有别的妖魔继续潜藏在东武城内。 若是运气好，真能够碰上的话，岂不是相当于双喜临门？ 苏清和美滋滋的想着，‘意识’则是来到了修炼区的‘妖魔图鉴’前。 相比于最开始只记录了‘影獠’这么一只妖魔的时候，目前的‘妖魔图鉴’在妖魔种类的记录上着实是丰富了太多太多。 因为在通天塔内不断进行死斗的过程中，所有由通天塔虚幻出来的妖魔，也会被‘妖魔图鉴’进行记录！ 这就导致苏清和在过去的这段日子里，反复经历了近千次的冲塔死斗后，哪怕丁等境界的妖魔存在着大量重复出现的情况，‘妖魔图鉴’内的记载依旧得到了极大的扩展。 非常有仪式感的翻开了竹简样式的‘妖魔图鉴’，一系列的妖魔资料随即呈现在了苏清和的‘意识’当中。 ‘影獠’、‘山膏’、‘祸斗’、‘狗头人’、‘蜪犬’、‘?踢’，等等等等，各类记录在册的妖魔达到了数十种之多！ 苏清和很快便略过了这些依靠着死斗而非常熟知的妖魔，径直看向了今晚刚刚收入壶中、已经变成了一团浓郁虚影飘在炼丹炉旁的那只大蜘蛛的记录。 ‘噬灵蛛，‘幽界’独有妖兽，其体态薄如蝉翼，却又韧性十足，以灵气和妖气为食，在汲取灵气和妖气的过程中，会给被汲取者带去如同魂魄撕裂般的极大痛楚。’ ‘能力特征：气息汲取，普通人或者普通妖魔遇到会被寄生，被噬灵蛛用于繁衍后代。” ‘生活习性：喜好幽暗阴冷的环境。’ ‘应对策略：自身不具备战斗力，被阳光暴晒便会轻易致其死亡。’ 第85章 边际递减效应 苏清和有些疑惑。 这玩意居然是‘幽界’独有的妖兽吗？ 那为什么会出现在东武城内？ 是潜伏于东武城之中的那些妖魔从‘幽界’带来的？ 目地是什么？ 这玩意的能力难道具有什么特殊的用途？ 苏清和皱眉思索了片刻后，忽然回想起了之前第一次离城时感知到的那股强度惊人的蛮横妖气！ 按照‘影獠’伪装成的‘李克愚’在追击他时所展现出来的妖气强度看，他在第一次离城之前感知到的那股妖气的强度，绝对远在丙等之上！ 虽然暂时不清楚那样强度的气息，究竟是乙等的水准还是达到了天人合一层次的甲等。 但无论是甲等又或者是乙等，都属于边境‘结界’的拦截范围！ 正常情况下，乙等和甲等的妖魔，是不可能通过边境‘结界’，进入到大周境内的。 可偏偏他之前感知到的那股妖气，又证明了潜伏在东武城里的妖魔，有一只是乙等或者甲等的存在。 那么……对方是如何通过‘结界’的？ 想到这里，苏清和再次仔细的将‘噬灵蛛’的信息看了一遍。 他隐隐有种直觉，那只强大的妖魔能够瞒过边境‘结界’、偷摸进入到大周境内的关键，很可能就是因为这只‘噬灵蛛’！ 不过妖魔方面究竟是怎么通过‘噬灵蛛’来欺骗‘结界’的，这一点由于已知情况太少，暂时还没办法判断。 略一琢磨，苏清和决定不继续在这上面耗费心神，直接关上了‘妖魔图鉴’。 他目前对于妖魔的了解仍然非常片面，不管是‘妖魔’、‘妖兽’，还是和大周敌对的‘幽界’，他的了解全部只是浮于表面而已， 在没有足够详细且具体的认知之前，胡乱进行猜测，往往只会距离真相越来越遥远，造成类似于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结果。 反正这些事情眼下并未对他造成真正的影响，暂时性的搁置，倒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控制着‘意识’离开了修炼区，来到了炼丹区后，感知了下炼丹炉旁漂浮着的‘噬灵蛛’的虚影强度。 旋即苏清和便失望的发现，尽管‘噬灵蛛’的虚影看起来颇为浓郁，但这种浓郁实质上和其所蕴含的妖气强度无关。 仅仅是因为‘炼妖壶’进行收妖时，‘噬灵蛛’比较完整而已。 至于说虚影的强度……别说用来炼制丹药了，哪怕是将虚影扔进‘通天塔’去，‘通天塔’都无法通过这团虚影来进行充能。 一点用都没有！纯纯的废物啊！ 从强度来看，这虚影即便是和丁等下层次的妖魔相比，依旧远远不如。 说小废物或许是有点狂妄了…… 中等废物吧…… 恩……国家二级保护废物？ 苏清和略感无语。 因为他总觉得这‘噬灵蛛’的出场还挺渗人的，收妖之后本以为会是个不错的猎物，结果不曾想，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仅仅看起来吓人而已。 不过仔细想想，这玩意自身不具备战斗力，寄生在普通人身上后，也只是将普通人转化成培养皿罢了，危险性有限，会显得这么废物倒也正常。 “算了，就当是带回来了一个吉祥物吧。看来想在东武城就提升到丙等中的境界，基本不太可能了。总之……按照刚才想好的计划，离开之前的这段日子里抓紧时间黑吃黑，争取多积攒一些盘缠。所谓穷家富路，出门在外的，手头必须宽裕点才方便！” 苏清和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便不再纠结于自己带回来一只废物的问题，抛开了那些没用的幻想，再次往通天塔走去。 他要先将通天塔剩余的时间全都用出来，接着再将自身丙等下的境界稳固住。 按照之前稳固丁等三重境界的耗时增长变化来看，想要彻底稳固住丙等下的境界，应该需要八个晚上。 估摸着在离开东武城之前，刚好可以完成！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苏清和准时从睡梦中醒来。 又是一整晚模糊时间下长达半个月的冲塔。 由于自身境界并没有任何变化，经过之前模糊时间下足足两个月的冲塔后，也渡过了最初的快速成长期。 因此在这一晚上的冲塔过程中，苏清和能够清晰的察觉到，他的实战能力以及对于灵气的掌控力，提升幅度全部出现了明显变缓的迹象。 还在提升，只是不像之前那样，每一次冲塔后都可以感知到自身的巨大进步。 这就如同一个人考试时想要从零分提升到六十分，其实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可一个六十分的人想要将自己的成绩提升到九十分，那就要付出巨大的努力了。 而一个九十分的人若是希望考到满分，其需要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必然远在从零分考到六十分的消耗之上。 哪怕他最终只是提升了十分，零分时却提升了整整六十分之多。 看起来最后的投入和产出已经不成正比，可如果没有最后的巨大消耗所换回来的一点点增幅，便永远不可能真正的考到满分。 这就是边际递减效应。 当一种投入要素连续不断地等量增加，那么增加到一定的产值之后，其要素所能提供的产品增量就会不断下降。 一整晚下来，苏清和始终没能成功的突破第四层通天塔。 但和之前会倒在第四层刷新出二十只妖魔的那一波时相比，临睡醒前的最后一次冲塔中，苏清和已经冲到了刷新出八十只丙等下妖魔的那一波。 就算这一波刷新后，他甚至没有力气再去击杀任何一只妖魔，直接就在八十只丙等下妖魔的冲击中粉身碎骨，可他依旧对自己的进步幅度感到满意。 “张三，这两天就要进行大戏的竞演了，其他戏班子和咱们没有可比性，所以竞演成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过在竞演成功后，崔氏的人还要对咱们的大戏内容提出一些修改的意见。 接下来的这些天，咱们得一直根据崔氏的意见对大戏进行修正。这差不多都是石平和汪旭的活，倒是没什么需要你去忙的。所以给你放几天假，等一切搞定，你跟着一起去郡城就行。” 刚吃完早饭，吕种辉便将苏清和喊到了书房里，笑呵呵的同苏清和说道。 第86章 或许这就是真爱 能看得出来，吕种辉的心情非常好，明显已经从范修文和范修武兄弟俩的死亡中走了出来。 毕竟不是真正的血亲，由于两兄弟意外死亡所带来的麻烦和问题，也随着‘合庆班’同意进行合并而得到了圆满的解决。 那么对于吕种辉来讲，暂时的伤心和难过自然很容易便可以得到缓解，没有切肤之痛的感受，注定了不可能持续太长的时间。 “放假的意思是……这几天我可以自由活动？即便晚上不回来住也没关系？” 苏清和开口问道。 吕种辉愣了下，皱眉看了看苏清和后，满脸狐疑的说道：“要是不想回来住，自然也是可以的。不过最好是托人带个口信回来，毕竟要不要给你留饭或者给你留门，这些总得让班子里的其他人知道。 而且你为什么不回来住？难道你打算去喝花酒？然后晚上便直接在勾栏留宿？恩……年轻人会有这些想法倒也正常，青楼不接待咱们这些‘贱民’，想喝花酒便只能去勾栏。只是……你银钱够吗？” 苏清和听的嘴角抽了抽，无奈道：“班主，您想哪去了，我怎么可能去喝花酒？这不是祭月节灯会要持续好多天吗？我琢磨着若是在灯会上玩到太晚的话，不管什么时辰回来，都有可能影响同炕其他人的休息，那就不好了。 大家伙儿这几天全在忙大戏，无论是竞演还是按照崔氏的要求进行戏份的调整，肯定都得要尽可能养精蓄锐的去搞。真要是被我影响了休息，从而导致精力上出现问题，使得大戏的演出效果没达到预期，那我罪过可就大了。” 吕种辉恍然道：“有道理……行，暂定每天给你留门到亥时吧？如果亥时之后你还没回来，那就默认你是在外面留宿了，如何？” 苏清和立刻点头道：“可以，说实话，我有好多年没参加过祭月节灯会了，昨天晚上陪着巧巧去逛了逛灯会后，差点给我看花了眼，好玩的、好看的东西实在太多，您能给我放假，让我一次性去玩个痛快，我真的挺高兴的。” 吕种辉笑呵呵的说道：“高兴就好，人这一辈子，会遇到的挫折太多、苦难太多，能真正开心和高兴的日子其实很短暂，所以我一向认为，高兴最重要。 好好玩吧，你这些天将班子里的账目整治的清清楚楚、条理分明，对于班子来说是大功一件。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崔氏族庆，等结束了再论功行赏。” 苏清和行礼道：“那就提前多谢班主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吕种辉想了想，开口道：“你刚进咱们‘瑞云班’还没几天，尚未到发工钱的日子，手头肯定是不宽裕的。这兜里没几个铜子儿，说话都没底气，逛灯会估摸着也逛得没意思。 这样……你去账上支五百文钱，算是提前给你发一部分的赏钱。等后面赏钱全部定完后，从你的赏钱里再把这五百文扣掉就是。在灯会上若是看到了喜欢的东西，起码有钱买。” 苏清和略感意外，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拱手应了一声后、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不过还没等他双腿迈出正房的门槛，身后便再次传来了吕种辉的声音。 “张三啊，年轻人想去勾栏很正常，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咱们戏班子也经常在勾栏演戏，巧巧就算心里不舒服，也不会说你什么的。但千万记得买‘鱼鳔羊肠’，别不舍得花铜子儿，这玩意能避免得花柳的！” 苏清和对此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脚下顿时一个踉跄，险些被正房的门槛给绊上一跤。 以修士强大的身体控制能力来说，会出现如此情况，足以证明吕种辉的这番说词对苏清和造成的杀伤力究竟有多大。 由于音量不小，院子里的其他人也都听了个大概。 一时间所有人纷纷扭头看向了苏清和。 他们脸上的表情则是精彩纷呈、五花八门，有钦佩、有鄙夷、有羡艳、有震惊。 还有人本能的看向了吕巧巧，发现吕巧巧一脸面若寒霜的模样后，又赶忙避开了视线。 生怕这时候跟吕巧巧对上了眼，直接成为吕巧巧用来发泄脾气的倒霉蛋。 苏清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能当场落荒而逃。 至于吕种辉让他支用的五百文钱……还支用个屁啊！ 真当着院子里那些人的面去支五百文钱出来，岂不是坐实了他要去勾栏喝花酒？！ 再说了，他昨晚黑吃黑的收获，起码是五百文钱的三十倍，哪怕想去喝花酒，单靠昨晚的收获也够了！ 离开院子，苏清和很快走出了贱民巷。 步入辰时的东武城鲜活生动，往来行人的脸上大多挂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倦意。 不少人在昨天的灯会上玩到了很晚，可今日天一亮，依旧要早起做工。 大周并没有固定的休沐制度，来自于‘幽界’的庞大压力，时时刻刻都在刺激着大周的君臣百姓们奋发图强。 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 在权贵们的眼中，底层百姓必须足够勤劳，愿意吃苦，甘心奋斗，这样才能支撑的起他们越发奢靡、挥霍无度的璀璨人生。 而底层百姓们在这个过程中其实并不算亏，虽然没赚到钱，倒也没有白干，起码累着了。 社会的参差往往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注定，对于大周的百姓来讲，这一点往往呈现的更加残酷直接、更加鲜血淋漓。 因为他们大部分连受教育的机会都没有，不识字、不明理，被当做了韭菜而不自知，每天浑浑噩噩的活着，从生到死，只如耗材一般。 苏清和一路不停，径直从‘瑞云班’所在的第九坊区回到了诸多官府衙门所在的第五坊区内。 他始终认为应该还有潜藏的妖魔尚未被找出来。 如果在离开东武城前，能多找到几只妖魔收入‘炼妖壶’中的话，无疑可以让他更有底气。 别人的胆魄是银钱，他的胆魄却是妖魔。 或许这就是真爱吧…… 第87章 版本之子:法外狂徒 再次来到了消失的北山茶楼附近。 之前负责在四周警戒的城卫军早已经撤走，现场除了一个大坑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紧挨着北山茶楼的那些店铺看起来都在正常的开门迎客。 除了时不时能听到店铺里的小二和客人们讨论关于北山茶楼的事情以外，苏清和并未发现什么其他值得注意的情况。 偶尔会有一些比较调皮的孩童，兴奋的跑到大坑里去玩一些莫名其妙的游戏。 成年人则基本上都对大坑避而远之，顶多站在大坑的边缘处对着大坑指指点点。 经过了这些时日的发酵，关于北山茶楼和大坑的谣言，正在变得越来越离谱。 市井之语常有夸大之处。 出于一人之口，入于多人之耳，同样的话术在不同之人的理解中，往往就会演化出许多天差地别的版本。 正如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一千个人也会有一千种彼此完全迥异的脑回路。 你说这里有颗螺丝没拧，他问哪有俄罗斯美女？ 你说你上不了夜班，他问你在哪个夜店上班？ 你说你快饿昏了，他问你怎么二婚了？ 显而易见，被误解永远是表达者的宿命。 苏清和没有靠近北山茶楼原址上的大坑，他将自己蜷缩在了不远处的一个巷子口，身上的衣裤则换成了最开始去‘瑞云班’之前的那套近乎于乞丐的装扮。 他打算钓鱼。 根据之前翻阅过的卷宗信息来看，第五坊区是东武城九大坊区里，乞丐数量最少的地方。 他以此为理由，说服封如宗相信第五坊区有潜藏的妖魔在定期狩猎乞丐。 而对于这个判断，他自己其实同样确信，并不仅仅只是为了说服封如宗。 反正接下来的几天，他被戏班子放了假。 正好借着这个空档，伪装成乞丐，看看能不能把也许依旧潜藏在第五坊区的其他妖魔给钓出来。 不过若是已经没有了其他妖魔的存在，那他这番举动便算是眉眼抛给了瞎子看，权当在体验生活好了。 至于为什么要选择北山茶楼的原址附近，是因为在苏清和看来，如果真的还有妖魔继续潜伏在第五坊区的话，北山茶楼的原址大坑，就是潜伏的妖魔必然会时不时前来观察一番的地方！ 所以在这里伪装成乞丐，能有效提高被妖魔发现并关注到的概率。 尽管心理学是研究的人类心理，可既然妖魔看起来也是高等智慧生命，那么以己推妖，想来在很多行为模式和思维习惯上，应该都是共通的。 苏清和对此很有信心。 然而现实总是充满了莎士比亚式的荒诞和戏谑。 每当你信心十足的时候，现实就会‘啪啪啪’的狠狠抽你几下嘴巴子，让你明白这天底下的事情，大部分都不能靠着讲道理去解决。 于是你笑现实太假，现实却笑你太傻。 你们彼此擦肩而过，互道一句‘白痴’，接着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一整天的时间下来，从早到晚，直至太阳落山，夜幕开始降临，苏清和都始终没能发现哪怕一个可疑的身影。 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时不时还会释放出灵气触须去进行试探，可大坑四周所有能观察到大坑全貌的地方，一切如常。 即便有人对大坑感兴趣，也是直接走到大坑的边缘，光明正大的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那些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去观察大坑情况的人，反正这一天的时间里，苏清和是一个都没发现。 很难受…… 更难受的是，一整个白天的全无收获根本没办法确认他的想法是对是错。 整理了下心情，苏清和躲到无人的角落，从‘壶中世界’里取出了另外一身衣服，换好后回到主路，加入到了游玩灯会的人群之中。 虽然白天毫无收获，但晚上肯定不会这么倒霉了。 第五坊究竟有没有妖魔继续潜伏，暂时属于未知之数。 然而各种各样行走在灰色地带搞黑产的团伙，在东武城内必然还有不少。 因此晚上专门冲着那些搞黑产的团伙去，倒霉的就不是他了！ 事实证明，苏清和在这一点的判断上倒是非常准确。 不像昨天那样，属于临时性的突发奇想，今天特意朝着小偷团伙去的苏清和，一晚上的效率奇高！ 别人逛灯会是在玩，他逛灯会却专门盯着那些四下里寻找肥羊的扒手。 接着跟在扒手的身后顺藤摸瓜，只要有扒手回去上交成果，立刻就会被他一网打尽。 当然，后面遇到的这些扒手组织没有沾染上妖魔的问题，苏清和便只图财、不害命。 除了进行恐吓又或者有人实在是不配合的时候，苏清和会下杀手、以作震慑外，其余人凡是老老实实听安排的，都可以留下一条命来。 以前苏清和在看那些古代背景的电视剧时，还觉得蒙面进行打家劫舍是很傻的行为。 可实际上真的来到了这样一个类似的世界后，他却发现晚上的光源无比暗淡，周围大部分都是漆黑如墨的背景。 只蒙面不遮眼，确实足够了…… 因为普通人想要在这种条件下清晰的、印象深刻的记住你眼睛的特点，基本不可能…… 从晚上灯会开始，一直到深夜子时灯会结束为止，苏清和前前后后一共找到了六个扒手组织的临时据点。 接着又通过对这些临时据点内的人进行威胁和审问，再加上亿点点大记忆恢复术所带来的强悍威慑力，最终成功摸到了那六个扒手组织的老巢。 将六个扒手组织积累的财富一扫而空，苏清和猛然间当场脱贫致富。 不得不说，这种不劳而获的感觉着实是能够刺激多巴胺的大量分泌，让人不由自主的便会上瘾。 特别是到了后半夜，随便找了个扒手组织的老巢歇脚时，苏清和将一整晚的收获捡点了下后发现，仅仅是这么一个晚上，他便抢到了足足一千一百多两白银，铜钱的数量也达到了两百二十多贯！ 一贯钱是一千文，即便抛开那一千一百多两银子不算，光是这两百二十多贯铜钱，都足够他舒舒服服的过上很久了。 如此说来……难道法外狂徒才是版本答案吗？ 第88章 东武城的天，是明朗的天 之所以今天晚上的收益看起来要比昨天晚上的收益多得多，完全是因为苏清和这一晚上始终在寻根究底。 昨天晚上由于是突发情况，又牵扯到了妖魔，苏清和的注意力便没有放在黑吃黑上。 把那个扒手组织的人杀了个精光后，仅仅只是拿走了他们一晚上的成果而已，那些东西对比起来自然会显得有些寒酸。 如此浅尝辄止，肯定不可能有什么特别大的缴获。 而今天晚上他绝对称得上是对那些扒手组织竭泽而渔，丝毫不考虑任何可持续发展的问题。 每一个扒手组织在被他盯上后，都会一直找到真正的老巢才罢休。 老巢里积攒了不知道多久的财物，尽皆被他收入囊中，哪怕一个铜板都不会给扒手组织留下。 叠加在一起，能有一千一百多两银子外加两百二十多贯铜钱，其实完全可以理解。 这是不知道多少扒手辛辛苦苦努力了许多年才积攒下来的全部财富，去掉扒手组织高层们的日常挥霍，剩下的这些如今尽数便宜了他。 让他一时间动力满满、干劲十足，迫切的想要明天继续奋斗，扫黑除恶，还东武城一片朗朗的天空！ 接下来的数天时间，苏清和过的无比充实。 白天他将自己伪装成乞丐，固定的待在北山茶楼原址外最适合观察全局的那个地方。 不漏痕迹的盯着每一个出现在他视线当中的行人。 晚上他则蒙头遮面，化身暗夜游侠，借着祭月节灯会的掩护，不断寻找着东武城内各种灰色势力的老巢，然后加以清缴和扫荡。 干完了活后随便找个清缴干净的地方睡一觉，去往‘壶中世界’内沉淀修为、稳固境界。 次日一早醒来后周而复始、再接再厉！ 凭借着丙等下的修为，以及远超出常理的实战能力，苏清和在这些行动中表现的摧枯拉朽、无往而不利。 别说是遇到一些像样的抵抗了，就算是真正的修士，他都没看到哪怕一位。 东武城毕竟只是个小地方，混黑产的收益有限，很难吸引到相当于人上人的修士参与其中。 除了扒手组织以外，苏清和还扩大了自己的目标客户群。 主要是因为扒手组织就那么些，差不多在经历了连续两天的扫荡之后，东武城内的扒手组织就被苏清和洗了个遍。 再无油水可榨的情况下，苏清和想要将自己个人的gdp维持在高增长的态势上，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开源。 节流是不可能节流的，遇到困难只能去苦一苦那些韭菜，苦自己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他辛辛苦苦的努力奋斗，难道是为了吃苦吗？ 所以寻找新的目标客户群属于势在必行的选择。 于是乎，除了扒手组织以外，骗子、时妖、赌坊、扎火囤、放贵利，所有这些行走在灰色地带的黑产，全都成为了苏清和贫富相济、共同富裕的目标。 其中骗子、时妖、扎火囤这些营生需要碰运气，碰到了可以捞一笔，碰不到也没办法。 但赌坊和贵利就很好找了。 而且相比于扒手，开赌坊和放贵利的要更加富有，能干的起这种买卖的，也多少都有些背景，肯定不是‘贱民’。 其中赌坊诱人赌博，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家破人亡。 放贵利的往往和赌场沆瀣一气，草菅人命、逼良为娼。 面对着这样的目标，苏清和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不过在连续光顾了几天各个赌场以及贵利后，东武城的官府就明显被惊动了。 和之前洗劫那些扒手组织不同，赌场以及贵利背后的大老板，基本上都能跟官府里的人扯上千丝万缕的联系。 因此赌场和贵利的损失，是能够让官府中人感受到切肤之痛的。 察觉到了有官府力量开始介入其中，苏清和便毫不犹豫的给自己的创业之路按下了暂停键。 临近离开东武城，这时候最好不要冒险。 虽说镇妖司分部几乎被彻底摧毁，可隶属于城主府以及各区府衙的修士同样不是吃素的。 万一不小心被抓住了马脚，着实得不偿失。 尽管苏清和及时停止了自己的脱贫攻坚行动，但东武城内那些专门搞黑产的人却仍然是杯弓蛇影、风声鹤唳。 没办法，苏清和在过去的几天时间里，实在是杀的太狠了。 而由此带来的额外影响，便是东武城百姓能非常清晰的感觉到，最近这些天，城内的治安状况似乎一下子就好转了许多。 连晚上参加祭月节灯会的过程中，都几乎很少能碰到扒手了。 东武城的天，是明朗的天，东武城的人民好喜欢…… 祭月节灯会的最后一天早上，苏清和如同之前那样，换好自己的乞丐装，继续靠坐在选定好的黄金位置上。 如果今天依旧在监视方面没有任何进展的话，苏清和便打算终止计划了。 这种守株待兔的行为，很多时候都要看运气。 若是运气不站在他这一边，那继续坚持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再加上晚上用来创收的副业不能接着干了，所以苏清和琢磨着最后再盯一个白天，不行就撤！ 心下有了决定，原本略微浮躁的情绪随之而恢复了沉稳。 一上午又是毫无发现的渡过，苏清和正考虑着要不要干脆中午直接打道回府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幼小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当中。 是那个小乞丐。 第五坊区内的乞丐数量不多，苏清和在这里已经蹲守了整整七天，却还是第一次以乞丐的身份和小乞丐相遇，严格算起来，这个相遇的概率其实挺低的。 只见小乞丐一路沿街乞讨，但除了被那些人充满厌烦的进行驱赶以外，并未能乞讨到任何东西。 不过在乞讨到一个卖馅饼的摊子前时，上了年纪的摊主倒是给了小乞丐两张馅饼。 小乞丐道了谢，然后便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往苏清和所在的这边走。 很快发现了苏清和后，小乞丐显然并没有认出来乞丐打扮的苏清和是谁。 仅仅瞥了苏清和一眼，便自顾自的从旁边走了过去，拐入了苏清和身侧的小巷之中。 苏清和心头一跳，微微皱眉后，立刻起身跟了过去。 第89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小乞丐前行的速度不快，手中拿着的馅饼也吃的很慢，看不出有任何饥饿的模样。 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这小乞丐时的场景，当天晚上又碰到了这小乞丐后，因为实在是于心不忍，所以从卖馅饼的摊贩手里给小乞丐买了五张馅饼。 那时候的小乞丐可是狼吞虎咽，跟现在这般细嚼慢咽的表现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在苏清和的感知当中，现在的小乞丐和那时候的小乞丐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区别。 之所以在吃东西的表现上会差别如此之大，只能说明小乞丐在其中的某一次进食时，有故意为之的表演嫌疑。 苏清和的心情略有些沉重，不急不缓的跟在小乞丐的身后，并未刻意去隐藏自己的行迹，但又能确保如果小乞丐真的只是普通人的话，绝对无法发现他在后面的跟踪。 要做到这一点，对于一个丙等下境界的修士来说，非常容易。 巷子有些七拐八扭。 一开始两边还能看到那些居住条件极为糟糕的民居。 可随着巷子的不断深入，民居便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各样的建筑外墙。 这些建筑彼此之间并不相邻，因此墙壁和墙壁之间的缝隙就形成了一条狭窄的巷道。 所有外墙的高度看起来都在三米五左右，再加上最顶部向外延伸出来的房檐，普通人若想要借此翻墙而入的话，根本不可能做到。 当然，这种高度和设计对于修士是不存在任何防御能力的。 如同防君子不防小人一样，很多所谓的戒备措施，最主要的意义仅仅是给自身寻求一丝心理安慰罢了。 大概前行了有几百米的距离，苏清和的视线当中出现了死胡同。 三面高墙围成了一个约么十几平方的空地，高墙上向外延伸的房檐则遮住了这块空地起码一半的面积。 有一说一，空地还算干净，只是空气中隐隐的飘荡着几分不太明显的臭味。 苏清和停住了脚步，因为小乞丐此时已经站在了空地上，并且转过身来，朝着他露出了一抹看起来颇为诡异的笑容。 “大哥哥，你跟了我一路了，是想吃我的馅饼吗？” 小乞丐说话的同时，举了举手中的馅饼。 不是他和‘李克愚’之前在馅饼摊买的那种白菜馅饼，而是肉馅的…… 苏清和没理会小乞丐，反倒回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一个身形佝偻、仿佛风烛残年的老头儿，正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缓缓朝着他走来。 尽管老头儿的脚步很轻，没发出什么声音，可苏清和依旧很早便发现了老头儿的尾随。 差不多是在他刚刚跟着小乞丐步入巷子后的没一会儿工夫，老头儿就缀了上来。 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在灵气触须的感知下根本无所遁形。 苏清和之前见过这个老头。 或者说，在过去的一周时间里，他每天都能看到这个老头。 老头的馅饼摊开在北山茶楼对面不远的地方。 苏清和最早跟‘李克愚’一起，给小乞丐买的馅饼，就是在老头儿的摊子上买的。 当时他只觉得‘李克愚’是馅饼摊的熟客，因为老头跟‘李克愚’打招呼的态度颇为热情。 然而现在看来，这岂止是熟客那么简单啊……根本就是同伴吧…… 原来潜伏在第五坊区的妖魔，他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全都遇到了？ 难怪过去的一周时间里，他虽然始终盯着北山茶楼的原址，却一直没有任何收获。 并非他的想法有什么问题，纯粹是由于潜伏在第五坊区的妖魔，本就在北山茶楼的原址附近伪装着。 对于北山茶楼原址的情况，剩余潜伏在第五坊区的妖魔知之甚详，自然不需要再去刻意观察什么。 再加上老头的馅饼摊一直在那个地方摆着，导致他从一开始就习惯了有个馅饼摊的存在，本能的便忽略了对这些固有情况的细致观察。 几方面的因素叠加在一起，最终便造成了现在这样的结果。 幸好，他当前的实力境界足以对这种失误进行兜底，不至于让局势出现根本性的转变。 不过这件事情仍然给他提了个醒！ 和他的前一世相比，这个世界无疑要危险的多。 他前一世里可以当个普通人，稳稳当当、平平安安的度过简单的一生。 但在这个世界，他若是不够谨慎、不够警惕，不能如履薄冰一般去应对周围的人或事，那早晚有一天他会吃大亏！ 他必须尽快将自己的心态调整好，才有能力去迎接来自于这个世界的挑战。 “你是妖魔。” 苏清和一脸平静的伸手指了指缓步走来的老头。 接着又指了指脸上依旧浮现着诡异笑容的小乞丐，继续说道：“你也是妖魔。” 说完，伸手指向了自己，接着说道：“我是你们的猎物？你们想要吃掉我？” 小乞丐脸上的诡异笑容僵了僵。 老头的脚步则是随之停顿了下，沉吟道：“你……不是普通的乞丐？否则你怎么能这么准确的说出我们的身份？不应该啊……我观察你好几天了…… 你应该是从其他坊区游荡过来的乞丐才对，这几天一直在距离我摊子不远的地方乞讨，每天从早到晚，收获极少，却又不愿意换地方。你究竟是什么人？” 苏清和无奈道：“我终于理解了‘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是怎么个意思。感谢你们给我上了这一课，这对我以后的人生将会非常有帮助。 果然啊……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小看你的敌人，弱小和无知也向来都不是生存的障碍，唯有傲慢才是。我会永远牢记今天的教训，尽量避免以后再犯类似的错误。 说实话，这些日子由于过的相当顺风顺水，使得我不知不觉的陷入到了某种膨胀的情绪当中，你们算是给了我当头一棒，为了表示感谢，我会给你们一个痛快。” 老头皱眉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苏清和摊开了双手，耸肩道：“你们可能没听过一句话，真正的猎人，往往会以猎物的身份出现。” 第90章 一个人足够爱你，便会自己骗自己 “他在拖延时辰！别听他胡扯！赶紧吃了他，不要节外生枝！” 小乞丐脸上那原本浮现着的诡异笑容突然间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嗜血的狰狞。 这种表情出现在一个小孩子的脸上，看起来着实有些渗人。 苏清和却是叹了口气，摇头道：“我没有拖延时辰，拖延时辰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看来你们是真没认出来我是谁。挺好，说明你们这些妖魔其实和我一样，我所拥有的那些人性上的缺点，你们这些妖魔同样具备，这对我来讲，意义重大。” 说到这里，苏清和脸上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很是严肃的接着说道：“我大概明白了你们的做法，通过伪装成老人和小孩儿的样子，可以非常有效的降低其他人的警惕心。 以乞丐的身份在第五坊区游荡，能够更容易的掌握其他乞丐的动向和具体情况，以便安全准确的决定目标。就像刚才那样，只要手中有吃的，便能非常容易的吸引人上钩。 毕竟，你看起来只是个瘦弱的小孩儿，从你手中抢吃的，甚至比乞讨还要容易的多。因此只要是被你盯上的目标，那基本上就没有失手的可能，最终总会变成你们的猎物。 但我有一点比较好奇，还希望你能为我解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那天下午，你用木炭在地上画了一个‘妈妈’，我问你在做什么，你说你很饿，你想让妈妈抱抱你。 你说只要妈妈抱抱你，你就不饿了。那个时候你已经是妖魔了吗？又或者说，你是之后才来的东武城？那个时候还不是你，那个小乞丐已经被你吃了，你替换了他的身份？” 问出了这番话后，苏清和死死的盯住了小乞丐的脸，确保小乞丐无论有任何表情以及眼神上的变化，都逃不出他的观察！ “恩？！是你？！你是那个内应？！你还活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东武城的镇妖司分部能找到大人所在的北山茶楼！大人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而且你怎么变成乞丐了？！” 小乞丐先是愣了愣，旋即便面露震惊之色，终于认出了眼前它本以为只是个普通乞丐的家伙，究竟是谁！ 没办法，主要是苏清和这副乞丐的打扮太过专业。 除了身上的衣裤破破烂烂以外，脸上也全都是灰尘和各种污垢脏面。 在没有先入为主的认知影响下，除非是对苏清和非常熟悉，能凭借着身形体态就判断出苏清和的真实身份，否则光靠着这幅扮相，确实很难在没经过近距离仔细观察的前提下，就认出苏清和来。 眼看着小乞丐的这幅反应，苏清和彻底不再心存侥幸。 语气低沉的说道：“原来真的是你啊……你演那出戏的目地是什么？还画了个妈妈在地上，演的跟真事儿似的，差点给我整破防了，你真是该死啊……” 小乞丐眯眼道：“你们人族总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同情心，通过这样的方式，可以给你造成一些牵挂，算是个后备的手段。不过我可没骗你，只要妈妈抱抱我，我就真的不饿了。” 说到这里，小乞丐嘴里的牙齿已经变成了锯齿状！ 满脸森然的继续道：“因为这个小家伙和她的妈妈，都被我吃进了肚子里！你知道我是怎么吃的吗？我先吃了这个小家伙，然后变化成了她的模样，用她的模样吃掉了她的妈妈！ 嘿嘿，她妈妈到死都不知道我是妖魔，只以为是她的女儿生了病，失去了理智，所以在被我吃掉的过程中，她妈妈还在不停的安慰我，说让我慢点吃，别噎着。啧！愚蠢的女人！” 苏清和的眼神猛然间变得明亮起来。 此时那老头已经来到了他身后不足一米的位置，而小乞丐也走到了他身前差不多一米之处。 前后夹击的形势基本形成，小乞丐和老头的体内同时开始有妖气溢散而出！ 强度不低！ 身后老头所释放出来的妖气，强度大概达到了丁等上的层次。 而眼前的小乞丐，却拥有着丙等下水准的妖气强度！ 这是和伪装成‘李克愚’的那只影獠水准相当的境界！ 若是换成刚刚突破到丙等时的状态，那么面对着这样两只妖魔的前后夹击，苏清和还真要手忙脚乱一番才能处理。 但是现在，经过了高强度死斗的经验积累，苏清和拥有的实战能力绝对是堪称同级别无敌的存在！ 如果是同级别的妖魔，他完全能够以一敌百！ 因此区区两只妖魔进行夹击，让他感受不到丝毫的压力。 “我说的没错，你是真的该死。我不相信她的妈妈在被吃的时候，仍然猜不到你是妖魔。恐怕她的妈妈只是不愿意承认事实而已，她的妈妈到死都希望自己的女儿依旧活着，那不是愚蠢，那是母爱。” 苏清和说话的同时，体内的灵气波动也不再继续隐藏。 达到了丙等下强度的灵气波动骤然间从体内冒出，让小乞丐和老头齐齐的脸色大变！ “该死！这内应怎么会是修士？！而且境界居然还跟我一样？！不要保留了！本体形态，全力将他拿下！” 小乞丐厉啸了一声，紧接着那原本幼小的身体便肉眼可见的迅速长大。 仅仅眨眼的工夫，小乞丐已经变成了一只直立的大鸟！ 由于空地面积有限，大鸟的双翼没办法完全展开，不过直立的鸟身看起来光是高度就起码达到了两米左右。 苏清和认识这种大鸟！ 之前在闯通天塔的过程中，当他进入到了通天塔的第四层、开始面对丙等下层次的妖魔后，这种大鸟就出现在了妖魔的随机选项之中。 姑获鸟！ 一种非常奇特的妖魔，擅用幻术！ 如果对姑获鸟不够了解的话，即便境界比姑获鸟高，只要没有高的太离谱，都有可能会在不知不觉间着了姑获鸟的道。 而一旦堕入了姑获鸟编织的幻境之中，那么唯一的下场就是任由姑获鸟宰割！ 苏清和之前在通天塔内第一次遭遇姑获鸟时，正是由于对这种妖魔的毫无了解，导致自己直接被刷新出来的第一只姑获鸟给秒杀了。 那种莫名其妙就死了的惘然感觉，直到现在都让他记忆犹新！ 第91章 不能说全无威胁，只能说人畜无害 不过也正是因为精于幻术，使得姑获鸟的肉搏战能力极低，基本上可以算是丙等境界妖魔的底线了。 苏清和在反复硬闯通天塔的过程中，从能够进入到通天塔的第四层开始，总共被随机到了五次姑获鸟。 除了第一次由于对姑获鸟的完全不了解，导致自身直接被一只姑获鸟就给秒杀了以外，剩余的四次遭遇，一次比一次战果斐然！ 特别是在确认了姑获鸟的肉搏战能力极度拉胯后，只要小心不被姑获鸟的幻术控制，那么应对姑获鸟的难度就仅仅只是比应对丁等上境界的妖魔高出一小截罢了。 之前苏清和在通天塔内创造的最好成绩，一直打到了第四层刷新出八十只丙等下妖魔的那一拨，面对的就是姑获鸟！ 所以毫无疑问，眼前这只姑获鸟或许对于其他修士来讲，是个天大的麻烦，但在苏清和看来，不能说全无威胁吧，只能说是人畜无害。 然而姑获鸟并不清楚这一点！ 尽管苏清和释放出来的灵气波动强度达到了和它相同的丙等下境界，可姑获鸟依旧对自身信心十足！ 相比于绝大多数妖魔习惯于凭借着强悍的肉身去进行战斗的风格，姑获鸟一族算是妖魔之中的异类。 异类便意味着少数派，意味着人族一方对它们的了解会非常有限，配合它们自身的特点，往往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它曾经依靠着自身种族的特点和优势，成功伏击过一名丙等中境界的人族修士！ 因此眼前的局势变化虽然超出预期，却并不能让它感到特别紧张。 它有绝对的信心控制住局面！ 苏清和没有去看眼前的姑获鸟，通过灵气触须覆盖的方式，对姑获鸟的一举一动都能了然于胸的同时，他整个人已经面向了身后的佝偻老人。 老人此时同样恢复了妖魔形态！ 原本枯槁佝偻的身体，仿佛凭空膨胀了一倍有余，肩部以上出现了两个脑袋，一左一右，形似鹿首。 ?踢，下等妖魔！ 苏清和在闯荡通天塔的时候，时不时便会在第三层通天塔内遇到的一种颇为中庸的妖魔。 下等妖魔在妖魔族群中算是最底层的被统治阶级。 如果进入军队的话，则会被充为兵卒，差不多相当于炮灰的范畴。 真正的下等妖魔，就算拥有着优势的强横肉身，比普通人要更强大一些，却也强大的有限，绝对不可能达到丁等下修士的层次。 横向对比的话，约等于豺狼虎豹这样的野兽。 人族的普通人需要使用武器才能和豺狼虎豹进行对抗，而下等妖魔依靠着肉身就能跟豺狼虎豹厮杀搏斗了。 至于说通天塔内虚幻出来的那些下等妖魔，为什么最弱的都拥有着丁等下的境界，在苏清和想来，应该是通天塔自身的机制问题。 即便不同的妖魔种族拥有着不同的天赋上限和下限，但具体到了每一个种族当中，大量平庸的个体堆积下，总是会出现一些特别优秀的个体。 无论是基因突变也好，还是生物进化也罢，总之通天塔内虚幻出来的那些下等妖魔，很可能是其相关妖魔族群里最强大个体的模样！ 苏清和不太清楚自己的这个猜测到底对不对。 究竟是不是这样，估计得等到以后什么时候有机会亲自去一趟‘幽界’，才能确定了。 当然，这些不是眼下需要考虑的问题。 一只?踢，中庸，可肉体力量相对强大，防御能力最为优秀，属于很不错的肉盾选手。 一只姑获鸟，擅用幻术，如果直视其双眼，那除非拥有大境界的优势，可以凭借着强悍的精神力量去硬抗、甚至于摧毁姑获鸟的幻术攻击，否则都有可能被幻术控制，然后不知不觉间死去。 二者的组合其实还挺般配的，若是再来一个法系暴力输出的话，简直称得上是游戏里经典的战法道铁三角了。 在心里稍稍评估了下前后?踢以及姑获鸟的实际战力叠加，苏清和放弃了谋划所谓的战术去进行迂回作战的方式，而是选择了用硬实力贴脸开大。 握手成拳，苏清和豁然扭头再次看向了姑获鸟，接着在姑获鸟面露欣喜之色的情况下，嘴角浮现起了一个嘲讽意味十足的笑容，立刻闭上双眼，纯粹使用向外四面延伸的灵气触须充当起了眼睛的作用！ 然后猛的朝着姑获鸟扑去！ 发现苏清和竟然双眼紧闭，根本不给自己用眼睛去施展幻术的机会，姑获鸟当即大惊失色。 它这时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所谓的内应，居然对它有着无比充分的了解！很清楚的知道它的优势和劣势都是什么！ 但这个时候明白这一点，已经晚了！ 来不及做出任何其他的应对，苏清和的拳头便重重的打到了它的身上！ 彼此之间的距离只有一米，对于丙等修士来说，攻击临身完全是一念之间的事情而已！ 所谓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 已知一弹指大概等于七点二秒，所以一念之间约么着只有零点零一八秒。 要知道，苏清和所在的那个世界，人类有史以来的最快速度，牙买加闪电，其惊世骇俗的百米九秒五八那一跑，起跑的反应速度都要零点一六秒左右。 比一念之间的速度慢了十倍！ 姑获鸟浑身剧痛来袭，当场被硬控！ 苏清和的这一拳极为精准霸道。 妖魔没有心脏，却有妖核，起到的作用和心脏相当，只是比人族的心脏要更加结实、强韧。 最关键的是，不同种族的妖魔，其妖核在体内所处的位置也完全不同。 偏偏苏清和的这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姑获鸟的妖核所在位置！ 自身防御力的低下，导致隔着身体组织的一拳，竟是将其体内妖核直接震碎。 姑获鸟浑身一僵，剧痛过后眼前瞬间黑了下去…… 苏清和一拳秒杀了姑获鸟后没有任何停顿，反身又是一拳，将身后?踢的妖核同样震碎。 接着释放‘炼妖壶’，把两只妖魔尽数收入了壶中。 整个过程简洁干练、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丁点也不墨迹，充分展示了苏清和经过通天塔的磨砺后所形成的战斗风格！ 第92章 完美收尾 妖魔越弱小，‘炼妖壶’收妖的成功率就越高。 如果能够将妖魔击杀，然后趁着其体内妖气尚未来得及消散之前进行收妖，那么收妖的成功率将达到百分之百！ ?踢和姑获鸟在被苏清和震碎体内妖核后，生命力瞬间清零。 这时候被‘炼妖壶’进行收妖，根本不可能做出任何实际意义上的反抗，所以收妖的过程当然无比顺利。 随着身周为之一空，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站在空地里，苏清和通过向外延伸的灵气触须仔细的检查了一番。 确认没有妖气和灵气的残留后，这才施施然的缓步离开了空地。 之前?踢和姑获鸟在恢复妖魔形态的时候，苏清和便发现了他们跟‘影獠’以人皮覆盖进行的人形态伪装之间存在的区别。 ‘影獠’可以直接伪装成另外一个人！ 并且覆盖人皮后，单纯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丁点的漏洞，甚至连体内的妖气，都能一定程度上的伪装成灵气。 哪怕在镇妖司这种专门对付妖魔的衙门里，照样可以瞒过所有人的眼睛。 除了无法发挥出自身完整的实力以外，‘影獠’的伪装绝对称得上是毫无破绽。 而?踢和姑获鸟这种收敛自身的妖魔特征、强行幻化出人形态的做法，远不如‘影獠’的伪装那样完美。 一是做不到替换成现有的人族身份，二是这种幻化很难在所有细节上都做到没有瑕疵的程度。 普通人当然发现不了问题，可若是碰到了某些观察力非常敏锐的修士，那么在频繁接触的情况下，暴露的概率肯定不小。 因此显而易见，其他妖魔通过收敛妖魔特征进行的身份隐藏，很难真正的触及到人族核心机密，往往只能是潜伏在人族城池之中，搜集一些不那么紧要的情报。 而且即便是收敛妖魔特征，也必须要拥有修为境界才能做到。 普通最底层的妖魔，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唯有类似于‘影獠’这样的极特殊妖魔，才能尝试着去潜伏到人族最重要、最关键的衙门里。 奈何这样的妖魔，数量极其稀少，每一只对于‘幽界’来说都非常宝贵，万不能轻易擅动，必须用在刀刃上！ 像之前的‘李克愚’，已经进入到了镇妖司的分部之中，成为了高级伏妖士。 妖魔一方完全可以通过配合制造功勋的方式继续将‘李克愚’往上推！ 只要‘李克愚’准备妥当，那么妖魔一方安排合适的牺牲品给‘李克愚’充实功劳，将‘李克愚’一路推动进入到神都镇妖使司，想来不会是什么难事。 至于牺牲品……相信从‘幽界’内找几个死囚来抵数，应该会很容易。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苏清和换好了衣裤，走出巷子，回到了主路之中。 今晚戏班子要参加竞演。 除了陪跑的那些戏班子以外，崔氏来人会亲自充当裁判，以决定究竟哪一个戏班子能获得给崔氏族庆进行表演的资格。 除非戏班子之间的水平相当，那么或许会存在暗箱操作的可能。 一旦戏班子之间的水平差距太大，崔氏来人为了演出效果考虑，自然只会挑选最优秀的那个戏班子。 否则若是在族庆表演上丢了脸面，没人能扛得起这样的责任。 所以今晚的竞演至多算是走个过场。 不过就算是走过场，苏清和身为戏班管事也得人到才行。 过去的这些天，他一直在外面贫富相济，同时寻找妖魔的踪影。 只是每天会抽空回去一趟报个到，让吕种辉知道他没事，免得连续好多天不回去的话，再导致吕种辉平白无故的胡思乱想。 眼下他在东武城内的目地差不多全都达成了。 被‘影獠’造成的伤势尽数康复，自身的修为境界则来到了丙等的层次。 通天塔闯到了第四层，努力贫富相济后，炼妖壶里也储存了大量的金银铜钱，足够他不事生产的挥霍相当长一段日子。 对于现在的他来讲，东武城不再有继续逗留的价值。 他若是希望保持如同之前一样的火箭式境界提升速度，那就必须离开东武城，前往其他地方寻找妖魔！ 最好的、也是最有效率的方式，其实是越过‘大周’边境，进入到‘幽界’之中。 ‘幽界’里无数的各类妖魔，将成为他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资源宝地！ 奈何他现在还太过弱小，以人类之躯，仅仅丙等的境界就想要进入‘幽界’去探险，着实和自杀无异。 因此前往‘幽界’的计划，必须建立在自身足够强大之后才能考虑。 更关键的是，他还有几个关于原主的疑问暂时没能搞清楚！ 他需要更加系统且具体的去了解‘大周’方方面面的情况，尽量寻找和‘炼妖壶’有关的一切信息。 弄明白‘炼妖壶’为什么会融入到他的体内，以及……‘炼妖壶’到底有没有隐患存在！ 既然妖魔一方相隔万里，都能得到关于‘炼妖壶’的情报，进而跑到偏僻的东武城来寻找‘炼妖壶’，难道大周方面对于‘炼妖壶’就真的一无所知吗？ 如果大周方面其实也察觉到了‘炼妖壶’的存在，并且正暗中对‘炼妖壶’进行追踪和调查，那他所身处的局面便不一定能随着离开东武城而彻底好转。 最麻烦的是，‘大周’的官方层面于他来讲一片空白！ 这会导致他在涉及到‘炼妖壶’的事情时非常被动！ “今天竞演结束后，明天休整一天，后天就可以跟着崔氏的人离开东武城了。崔氏身为大周五姓七望之一，是大周最顶级的地方豪门，必然知晓很多大周顶层的隐秘。 等到了清河郡城，我或许可以尝试着潜入崔氏族宅内，看看能不能在崔氏族宅里找到专门用来存放那些秘密卷宗的地方？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如此说来，离开东武城后我得继续跟‘瑞云班’待在一起，以‘瑞云班’的身份，才能方便在崔氏族宅内暗中观察。离开东武城就直接跑路的想法要暂时打住了。” 苏清和自言自语的同时握了握拳，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了明确的打算！ 第93章 秦始皇独赢 当晚的竞演在城主府内举行。 除了初步合并的‘瑞云班’以及‘合庆班’融在一起、以‘瑞云班’的名义参与这次竞演以外，还有另外其他五家戏班子获得了参与竞演的资格。 相比于争取到能够去为崔氏族庆进行表演的机会，对东武城内的这些戏班子来讲，只要获得了参加竞演的资格，便是胜利。 他们根本不指望自身能赢得过‘瑞云班’。 更何况这次还是‘瑞云班’跟‘合庆班’的强强联合，他们但凡有一点机会，也不至于一点机会都没有。 能得到参加竞演的资格，已经可以在接下来的表演中打出名气。 日后于东武城内进行表演，自然就要比那些毫无名气的戏班子更受欢迎，收费也更昂贵。 总之，这一次的竞演，无论结果如何，都没有输家！ 往大了说是秦始皇绕柱子——转着圈赢！ 往小了说也是秦始皇拿大顶——反正都是赢！ 苏清和以‘瑞云班’管事的身份，跟着整个戏班子一起进了城主府。 竞演场地位于城主府前庭，受祭月节灯会的影响，城主府内也挂满了灯笼，将前庭、后宅尽皆映照的火光透亮、犹如白昼。 可能是因为今晚要举行竞演的缘故，城主府里的官吏们并没有下值，而是和差人们一起，负责维持秩序，以免一众戏班子的人四处乱跑，再扰了城主府后宅的清净。 跟城主一家直接住在府衙的后宅不同，城主府内上值的一众官吏，各自在城中有其他住处。 ‘官舍’的福利在大周境内属于镇妖司独有，一是因为镇妖司的伏妖士都具备官身，二是因为镇妖司在所有衙门里承担了最危险的内部清缴任务。 因此镇妖司内部存在着很多其他衙门所不具备的隐形福利。 而城主府内的官吏们没有这样的福利，除了每天上值时要在城主府的前庭当差外，一旦到了下值的时辰，那整个前庭基本上就会瞬间人去楼空。 如同今天这般景象，着实非常罕见。 “城主府里原来是这个样子啊？我还是第一次进来！好干净！你看这地面，好像都是用白玉石铺成的！也太奢侈了吧？” 从进了城主府开始，吕巧巧就在苏清和的耳旁一惊一乍的不停感慨着。 跟贱民巷内的污浊与肮脏相距甚远，夜晚的城主府看起来竟是很有几分出尘脱俗之意。 不仅仅是用类似于汉白玉般的石头砌成的地面，偌大的城主府中也不知道栽种了多少名贵的桂花树，从进了城主府的大门开始，就能够闻到一股非常明显的桂花香气，令人直有心旷神怡之感。 “以前的竞演都没有在城主府内举行过吗？” 苏清和随口问道。 吕巧巧摇头道：“以前哪里需要竞演啊？崔氏来人去各个勾栏戏楼里看一看，差不多就能直接定下来了。毕竟，其他戏班子跟咱们‘瑞云班’之间的差距还是挺明显的。 而且就算是竞演，也不可能跑到城主府来啊。咱们是什么人？咱们是贱民！怎么可能有资格进城主府表演？听说是因为这次崔氏来人里有直系子弟，城主府才给的面子。” 看着吕巧巧那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苏清和心头微动。 今晚既然是竞演，那么城主府内所有人的注意力，便应该都在竞演台上。 他或许可以趁机偷摸潜入府衙里专门用来存放案件卷宗的库房，翻找下最新的卷宗记录？ 九大坊区各自的卷宗记录里，重要的内容都得在城主府留存备份，所以郭府灭门案的卷宗肯定能在城主府的库房内找到。 顺便也可以看看，他之前这些天折腾出来的动静，究竟有没有留下什么自己没注意到的痕迹。 当然，最好的结果是在城主府中没有备份卷宗，那就说明事情只被当做了一般案件去处理，到不了惊动城主府的程度。 主意既定，苏清和越发安静起来。 此时崔氏的人也到了前庭。 通过窥听城主府内几名官员满脸讨好之色的上前请示，苏清和非常容易的便搞清楚了那几人的身份。 器宇轩昂、龙行虎步的走在最前面的中年人，便是东武城的城主左见。 而落在中年人后面大概半个身位的俊朗年轻男子，则是清河崔氏的直系子弟崔安知，也是此次崔氏派来东武城团队的领头之人。 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情况，苏清和将体内的灵气通过‘炼妖壶’藏匿的严严实实，并没有释放灵气触须的打算。 同时低着头，扮做谨小慎微的模样，仅仅是竖起耳朵，纯粹凭借着修士强大的五感去窥听闲话内容。 本来也不可能在这种场合下聊什么隐秘的事情，左见和崔安知之间的交流便显得颇为随意。 苏清和发现崔安知称呼左见为姑父，这让他对于清河崔氏的影响力有了一个比较直观的认知。 一城之主，和清河崔氏有亲戚关系…… 可清河崔氏真正的主场在清河郡城，所以像左见这样和清河崔氏关系匪浅的城主，肯定还有很多。 如此才能支撑的起清河崔氏强力掌控整个清河郡！ 随着人员全部到齐，参与竞演的戏班子便开始按照顺序，依次进行大戏的演出。 ‘瑞云班’在全部的六个戏班子里排倒数第二位登场，因此其他戏班子演出的时候，‘瑞云班’得仔仔细细的筹备，务求登台献艺时不出现任何疏漏之处。 即便只是走个过场，也得拿出态度来，否则若是惹得贵人不高兴，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身为贱民，必须活的小心翼翼。 “班主，我这突然间闹肚子，很疼……人有三急啊！得赶紧去趟茅房，反正这边没我什么事，我先去出个恭，解决解决私人问题。” 苏清和捂着肚子来到了吕种辉的面前，龇牙咧嘴的说道。 吕种辉正紧张的带着人进行演出前的最后检查，闻言很是不耐烦的挥手道：“赶紧去！这里是城主府，记得千万别乱跑！否则出了事我可救不了你！” “知道了、班主。我办事，你放心，没有人比我更懂怎么明哲保身。” 第94章 夜游城主府 离开了临时搭建的演出后台，苏清和这才小心翼翼的释放了灵气触须。 作为东武城的核心之所在，城主府内必然有不少修士隐于暗处。 不过考虑到这里绝对称得上是东武城最安全的地方，那些修士即便隐于暗处，也应该不会特别谨慎的去藏匿气息。 因此苏清和有信心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就将那些暗桩全部找出来。 只要可以精细的控制住灵气触须的强度，那么除非是碰到了特别强大的修士，对于灵气的感应异常敏锐，否则安全性还是有保障的。 特别是保持一定距离的情况下，即便真的被察觉到了，苏清和也有信心通过控制灵气触须、对察觉到灵气触须的人进行误导！ 总之，单独行动的背景下，除非主动作大死，不然风险一般可控！ 大致上确认了下茅房所在的位置，苏清和开始于城主府的前庭内寻找存放卷宗的房间。 他以茅房为中心，确保自己能够始终处于一种看起来像是刚从茅房走出来后迷了路的状态。 准备着万一遭遇到了意外情况，导致自己被城主府内巡夜的人发现时，起码有能用来糊弄的理由可说。 虽然在灵气触须的辅助下，无法避开巡夜人员和暗桩的概率极小，但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多做些准备不是坏事。 所幸，最恶劣的情况没有发生。 苏清和在前庭里大概寻觅了一刻钟左右，总算是确认了存放卷宗的库房在哪里。 期间灵气触须发现了足足三处暗桩，巡夜的人员则经过了两拨。 由于发现的及时，苏清和提前进行调整和躲避，确保了自身安安稳稳的跟暗桩和巡夜人员擦身而过。 抵达库房外时，看到库房的大门已经上了锁，苏清和便操控灵气触须进入到了锁孔内，轻而易举的将门锁打开。 轻轻推开库房的大门，闪身而入后立刻将大门重新关死，苏清和眯了眯眼，由于库房内几乎没什么光线，以至于他只能趴到库房的架子前，紧贴着架子上存放的那些卷宗，挨个查看起来。 灵气触须在这种情况下用处不大。 若是通过触须对整个库房进行检索的话，那顶多是能迅速搞清楚库房里的陈设情况。 包括有多少架子、箱子，这些箱子和架子又都是如何进行摆放的。 以及库房里还有没有其他的物件，全都可以在灵气触须的感知中于苏清和的脑海里构建起精准的三维立体图像。 可问题是……灵气触须没办法识字啊…… 因此就算感知出详细的三维立体图像又能如何？ 想要翻找的卷宗究竟被存放在什么地方，这依旧只能靠着苏清和自己用眼睛一卷一卷的去分辨…… “哎，要是有盲文就好了，灵气触须完全可以感知凸点，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哦……不对，我不懂盲文。” 苏清和一边寻找卷宗，一边自言自语的抱怨了两句。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库房里卷宗存放的规律。 按照年份不同，这些卷宗被存放在不同的架子上。 之前年份的卷宗他根本无需理会，只要从存放今年卷宗的架子上找就可以了。 并且既然是根据时间来存放的，那么像郭府灭门案这种本月最新发生的严重事件，就肯定会被放在架子的最上面才对。 根据这样的判断，苏清和果然找到了相关卷宗！ 拿着卷宗来到了窗前，借着窗外灯笼的光线，苏清和快速的翻阅了起来。 卷宗里记载了东武城这个月所发生的一些事情，诸如各个坊区和城主府内的一些官员任免，尽皆记录在案。 苏清和对此不感兴趣，双手翻飞，没一会儿的工夫，终于翻到了郭府灭门案的记载！ 根据这份卷宗所记载的内容来看，郭府灭门案基本结案。 案件牵扯到了一只潜伏在镇妖司东武城分部的妖魔钉子，以及一只甲等大妖，蛊雕！ 不过那只甲等大妖被东武城镇妖使封如宗以及东武城城主左见联手灭杀。 灭杀的方式，则是动用了一件名为‘万民伞’的强大法宝。 除此之外，卷宗还记载了镇妖司东武城分部近乎团灭的惊人损失，以及‘万民伞’内里生聚了足足十年的全城百姓之力，一朝而空。 东武城为了消灭那只甲等大妖，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所以卷宗之中有向上级寻求补偿的内容。 这是郭府灭门案的详细卷宗备份，实际的奏报应该早就发出去了。 至于发出去的奏报，在内容上必然要跟备份一模一样，否则备份将毫无意义。 苏清和不关心东武城的损失，他真正关心的只有两点，一是他之前感知到的那股强横的妖气，原来竟然是甲等的层次！ 二是……在卷宗内容里，他没有找到原主的名字！ 按理说，原主的内应身份，在这件案子里算是比较关键的。 更何况封如宗还带着整个镇妖司分部一起，在他面前演了一场现实版‘楚门的世界’。 不管这场真人秀多么的漏洞百出，可既然借着这场戏，确确实实揪出来一只甲等的大妖，那从封如宗的角度来看，便无论如何都是大功一件吧？ 结果却提都没提？ 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或者……封如宗是真的认为案子已经彻底结束了，他这个内应根本无所谓生死，反正不再重要、可有可无？ 还是说封如宗有着别的目地，想要先将他这个人的存在藏起来？ 苏清和觉得有些头疼。 可供分析的前置信息实在太少，让他只能在这里凭空乱猜。 当然，这其实可以算是个好消息，意味着他并未因为郭府的灭门案，就进入到其他人的视野当中，对于他的个人安全会很有益处。 而除了郭府的灭门案以外，卷宗没有记录他在过去这段日子里折腾的那些事情，说明情况基本上在按照他预期当中最好的方向发展。 值得庆贺！ 将卷宗重新放回了架子上，苏清和正打算离开库房，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旁边另外一份看起来很薄的卷宗。 非常新，像是刚放进来没两天的样子。 “大周天地人榜？什么玩意？！” 苏清和面露愕然之色的将这份很薄的卷宗拿了起来，看着上面撰写的封皮字体，一时间心里面涌起了淡淡的荒谬感。 第95章 天地人榜 翻开了这份‘大周天地人榜’，第一页的内容入目所见，是几段总纲。 总纲陈述了‘大周天地人榜’为什么会诞生，从什么时候诞生，以及这份榜单对于大周整体来说究竟有什么意义。 简单来说，这份榜单列举了大周境内所有的人族修士中，实力最强、天赋最强、潜力最强的一批！ 其中‘天榜’只列甲等修士，共列三十六人。 这三十六名上榜修士基本上可以被看做是大周的巅峰武力，每一名上榜的甲等，都拥有着毁天灭地般的个体伟力，是人族甲等之中极端恐怖的存在。 而‘地榜’则只列乙等修士，共列七十二人。 这七十二名上榜的乙等修士，差不多可以算是所有乙等修士里天赋最为卓越的。 除非遭遇意外，导致英年早逝，否则正常情况下都能最终成功的突破到甲等境界，属于标准的甲等预备役。 当然，之所以说‘差不多’，是因为榜单上偶尔也会有一些‘钉子户’存在。 这极少数的‘钉子户’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在地榜上会常年占据一个名额，却始终无法、或者不愿突破到甲等，算是地榜的一个颇为奇特的现象。 至于最后的‘人榜’，会将大周境内最具有潜力的丙等修士统计其中。 和天榜以及地榜加在一起、总共才只有一百零八个名额的稀有程度完全不同，人榜着实有点名额大放送的意思，整个榜单上足足有五百人之多！ 不过若是均分到大周下属三十六郡的话，每个郡却仅有十几位青年才俊能够上榜而已。 相比于各个郡府庞大的人口基数来说，每一名能够上榜的丙等修士，都绝对称得上是前途无量的真正天才！ ‘大周天地人榜’诞生至今已经超过百年，每半年更新一次，更新后的榜单由大周神都相关衙门确认，然后发往天下各郡。 之所以大周朝廷要编录这样一份榜单，从总纲中提到的目地来看，主要是为了激励人族强者们奋发向上，在追寻至强的道路中不骄傲自满，坚定如一、勇往直前！ 同时这样一份榜单的编录和刊行天下，也会让妖魔一方关注到榜单上的强者。 顶尖的甲等修行者对妖魔是震慑，而天赋卓越的乙等修行者们则能够对妖魔一方形成类似于钓鱼的效果。 让潜伏在大周境内的妖魔密谍们顾此失彼，很难判断究竟要不要集结本就珍贵稀有的潜伏力量，去针对榜单上的乙等修行者进行刺杀。 以免那些乙等修行者一朝突破进入甲等后，变成妖魔一族的心腹大患。 针对的话很难成功，并且无论成功与否，都注定了会导致珍贵的潜伏力量损失惨重，进而影响到一些其他的安排。 不针对的话，眼睁睁看着人族最有天赋的强者们纷纷兑现天赋、迈入甲等的层次，到时候在战场上想要击杀，就得付出起码十倍、百倍的代价。 对于妖魔一方来说，真的是很难做出抉择的事情。 至于人榜上编录的五百位天才，肯定远比地榜上的乙等大修行者好对付的多。 可位于这个层次的人族天才，本就处于养蛊的阶段。 再怎么有潜力，若是不能将潜力兑现的话，那潜力也永远只是潜力罢了。 无法兑现的潜力分文不值，这些人族天才想成为真正的强者，必须经历诸多生死劫难，在血与火的考验中成长。 将他们列在榜单之中，给潜伏在大周境内的妖魔密谍们一个明确的指向，可以将妖魔密谍们变成磨刀石，客观上不但能磨砺年轻天才，还可以让隐藏极深的妖魔密谍们主动暴露，堪称一石二鸟！ 这个过程当中，肯定有不少人族的年轻天才被刺杀身死，等不到潜力被兑现的那一天。 同样也会有不少年轻天才百炼成钢、完成蜕变和升华。 从大周皇室的角度来说，年轻天才们死的再多，都不会让统治者们感到心疼。 不管死了多少天才，只要其中有一位天才能够历经重重困难，通过种种考验，最终证道至强，那么对于整个种族都会是本质的、巨大的提升。 毫不夸张的讲，这是人族对妖魔一族施行的阳谋！ ‘大周天地人榜’在总纲里将这些目地陈述的清清楚楚。 以妖魔一族在大周境内的渗透力度，要看到这些内容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然而问题在于，难道看到了这些内容，就不针对天地人榜上的名单采取行动了吗？ 仅仅因为不想配合着成为人族的磨刀石，便要放任人族的这些天才和最有天赋的强者们安安稳稳的成长起来？ 那不是因噎废食吗？ 因此哪怕明知道被当成了磨刀石，妖魔一族潜伏在大周境内的密谍们也必须努力的将磨刀石当好！ 唯一能做的，就是争取多磨断几把刀！尽可能的去伏杀人族那些尚未成长起来的天才！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苏清和随手囫囵的翻阅了下后，毫不犹豫的将这卷‘大周天地人榜’收入了‘壶中世界’。 半年一更新的东西，这卷又明显是新版，直接带走应该能有点用处。 至于说等到城主府内管理库房的人发现了这最新一卷的‘大周天地人榜’被偷后会不会惹来麻烦，苏清和倒是觉得不用担心。 恐怕很多‘大周天地人榜’被发放出来的目地，本就是希望被偷吧？ “啧，这简直是堪比九转大肠那一肠害三贤的顶级阳谋啊！你要淘汰我就必须吃屎，不吃屎就没法淘汰我？面对着‘大周天地人榜’，妖魔一方的感觉恐怕比吃屎还要更难受吧？” 苏清和颇感无语，一时间只觉得想出了这主意的人，实在是心太脏了。 摇了摇头，转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库房，尽管刚刚只是一目十行的囫囵看了遍，但苏清和依旧对其中的几个名字有了印象。 天榜第一：截天剑，闻千古。 地榜第一：生死判官，陆放翁。 人榜第一：五方罗刹，太叔策。 事实证明，排名第一确实更容易吸引眼球，而排名第二就不行…… 第96章 压轴取胜 “仔细想来，这天地人榜既然已经刊行百年，那么只要将口碑塑造起来，就肯定可以对在大周境内活动的那些妖魔密谍们产生直接影响。 比如若是有真正想要保护的超级天才，希望这种天才能在弱小时尽量别遭遇到不存在幸理的必死伏击，便完全可以将之排除在榜单之外。” 苏清和离开了库房后，幽灵一般返回演出场地的路上，思维开始主动发散起来。 因为他越想越是觉得人族设立这个天地人榜的举措实在巧妙。 除了总纲中明确提到的那几个堪称阳谋的目地以外，同样还有其他几个目地隐含在阳谋之下，被阳谋保护其中，稍有不注意，或许就会忽略掉。 天榜和地榜的名单估摸着应该会有水分，但水分必然很少。 到了乙等顶尖和甲等顶尖的层次，在妖魔所处的‘幽界’里，怕不是也会有不小的名气。 这些人族强者属于妖魔一族的眼中钉肉中刺，究竟有没有真材实料，妖魔一族是很容易进行判断的。 可人榜仅仅只是列举丙等而已。 相比于乙等和甲等的大修行者，丙等修行者的数量明显要多得多。 人一上百，生奇出怪。 丙等修行者在大周境内堪称遍地都是，其中各种人物鱼龙混杂，纵使是人族内部想要理清楚都不太可能，更何况还是妖魔一族了。 因此妖魔一族对于人族丙等的了解，顶多能有个皮毛。 潜伏在大周境内的那些密谍，它们需要专注于去搜集更加重要的情报。 如此一来，随着天地人榜的权威口碑被塑造起来，妖魔密谍们针对人族丙等的了解，势必会对天地人榜产生本能的依赖！ 只要大周方面在人榜的名单上别做的太过分，确保登录人榜的年轻才俊们都是有真才实学的，那么妖魔一族潜伏于大周境内的密谍们又如何分辨里面夹带了多少私货？ 最终的结果，不外乎被榜单牵着鼻子走罢了。 如同苏清和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前一世里所谓的福布斯国内财富排行榜一样。 上榜的富豪们竟然全都是商人，这乍一看似乎很合理的结果，任何脑子正常的人稍微一琢磨，便能发现其中的吊诡之处。 ‘大周天地人榜’不用做的这么离谱，毕竟榜单本身确实能起到磨砺天才的作用。 但凡在有需求的时候稍稍对榜单进行一点人为的改动，都足以带来绝佳的收益了。 回到了演出场地的后台，苏清和一路上将这‘天地人榜’的情况在脑海中大致理顺，一时间倒是对于能够登上榜单的那些强大修士们越发好奇起来。 他准备趁着跟随戏班子一起前往清河郡城的途中，抽空将最新的这份榜单好好看一看。 尤其是人数最多的人榜榜单，里面足足五百位上榜天才，每一位都是丙等之中的绝对翘楚。 哪怕大周方面肯定对人榜动过手脚，真正上榜的那些天才也注定了不可能是水货。 谁让丙等境界的修行者实在是太多了呢？ 别说只是从中挑选出五百个天才了，估摸着达到了上榜标准的青年俊彦，就算是照着一千去挑，照样是能挑的出来的。 这里面的可操作空间一定不小，平均下来每个郡都能分到十三四个名额，说不准接下来在清河郡城内就有希望碰到。 如果真碰到了……找机会试探下人榜到底是个什么水准，这不过分吧？ 苏清和正胡思乱想的当口，‘瑞云班’刚好完成了竞演。 一众演出人员纷纷喜气洋洋的鱼贯回到了后台。 从他们略显亢奋的互相交流之中，苏清和听得出来，他们对于演出的效果极为满意。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随着‘瑞云班’以压轴的身份回到后台，作为大轴参加竞演的戏班子便立刻接上。 全部竞演结束后，崔氏的那位直系子弟当场便宣布了竞演结果。 ‘瑞云班’毫无争议的取得了前去清河郡城、为崔氏族庆进行表演的资格。 尽管‘瑞云班’的所有人都对此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但在崔安知宣布了竞演结果后，‘瑞云班’的所有人依旧齐齐的欢呼庆祝起来。 吕巧巧更是高兴的一把抱住了苏清和，整个人仿佛树袋熊一样的就这么直接挂在了苏清和的身上。 ‘瑞云班’的其他人又不是瞎子，当然能看得出来吕巧巧喜欢苏清和。 虽然他们之中有几个人很是倾慕吕巧巧，因而眼看着吕巧巧的举动，心下便倍感酸楚。 可作为‘贱民’，他们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再怎么心里不舒服，也不过是笑起来比较勉强而已，并不敢有什么其他举动。 庆祝过后，‘瑞云班’一众人等在班主吕种辉的带领下，再次去往了前台进行谢场。 拿到了今晚参与竞演的赏钱，所有戏班子这才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城主府。 明日里可以休整一天，后日便要跟着崔氏的人启程。 从东武城前往清河郡城的路程比较远，怎么也得耗费个三四天的工夫在赶路上。 因此想要于月底之前抵达清河郡城，就不能在东武城继续耽搁。 苏清和混迹在‘瑞云班’之中，一点也不引人注意的走出了城主府。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用自己的目光直视过左见又或者崔安知。 以免目光的直视有可能会不小心激起气机的牵引，那乐子就大了。 不过让苏清和比较在意的是，他一直通过眼角的余光进行四下里详细的观察，却始终没有发现封如宗的身影！ 按理来说，崔氏有直系子弟前来东武城，封如宗身为东武城的镇妖使，无论如何都应该跟城主一起出面进行接待吧？ 像今晚这样的竞演，城主左见和崔氏崔安知都在，偏偏封如宗不知去了哪里，怎么看都有些不正常。 苏清和担心的是，封如宗的忽然消失究竟和他有没有关系？ 如果封如宗的消失不是在针对他进行什么特殊计划的话，那他就完全不需要去关注了！ 第97章 早安，打工人 离开东武城前的最后一天，从早到晚风平浪静。 苏清和最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封如宗的忽然消失看起来不是去准备什么天降正义了，或许只是有某些暂时未知的突发事件需要封如宗去临时处理。 总之看起来应该和他无关。 倒不是他有什么受迫害妄想症，实在是看过太多太多‘行百里者半于九十’的情况。 不知道多少倒霉蛋死在了黎明前的曙光，那句‘别以为你稳了’，就是苏清和对于眼下身处局面的最真实感受。 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没有继承丁点来自于原主的记忆，从一开始就要为了活下去而挣扎，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让他确确实实很难产生足够的安全感。 能做到不疑神疑鬼，已经说明他的精神足够坚韧了。 幸好，他的运气没有那么差。 也可能是穿越过来之后所遭遇的近乎必死之局，将他的霉运全都带走了？ 谁知道呢…… 八月二十三，晴，微风拂面，倒影清波。 宜嫁娶，出行，订盟，动土，纳畜，祭祀，开光，作梁。忌开业，掘井，开渠，造桥。 一大清早，苏清和从沉睡中醒来。 如常洗漱穿衣，简单的吃过早饭，和‘瑞云班’此次出行的其他人一起，开始往四合院外搬运东西。 吕种辉则是请来了一位算命先生，让这位算命先生查一查黄历、算一算此次出行是否会遭遇无端祸事。 戏班子里的管事和不需要干那些粗活的角们围在算命先生的周围，满脸虔诚之色的听着算命先生颇显神神叨叨的胡诌八扯。 苏清和则是双眼望天，在心里默默的念了一句：早安，打工人。 不知道算不算犯贱，他忽然很希望能够回到前一世里每日早出晚归的牛马生活。 本应该无比痛恨、充满了怨愤的九九六福报，如今却成为了遥不可及的妄想。 所以他很怀念…… 怀念那个世界被雾霾所污染的空气，怀念充满了科技与狠活的美食，怀念他爱的和爱他的人，怀念虽然狭小、但承载了所有回忆的家。 怀念所有的好、所有的坏，所有的纯洁、所有的肮脏，所有的罪恶、所有的善良，无论光明还是黑暗，他怀念所有的所有。 那是他过往二十余年人生的全部。 而现在，他的全部尽数化为了记忆，被他埋藏在心底、拉上了帷幕。 他的人生不再有前尘，看不见往事，只剩下不知道多远的归途，和一片灰蒙蒙不见未来的迷雾。 他只知道自己来自于哪里，却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往何处…… 在这里，他注定孤独。 “吕班主，今日庚子凶，辛丑凶，壬寅凶，葵卯凶，而甲辰大吉！还有半个时辰便要到吉时了，当即刻启程！和贵人们汇合，以便吉时出发。此行或有波折，但无凶险，请吕班主尽管放心。” 算命先生一通瞎扯淡后，终于给了吕种辉一个明确的说法。 当然，‘瞎扯淡’是苏清和的看法。 实际上对于吕种辉和‘瑞云班’的那些管事以及角们来说，算命先生方才讲的一系列内容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在窥探天机，让他们控制不住的便心驰摇曳。 因此他们不但听得连连点头，而且脸上也满是认真和肃穆之态。 瞧着简直就要当场纳头便拜了。 苏清和不理解，但尊重。 “多谢大师！巧巧，去给大师拿供奉！咱们赶紧走，别误了吉时！张三！你去跟外面的人说，马上出发，告诉他们路上都长点眼神，手脚勤快点，不要惹崔氏的贵人们不高兴！” 吕种辉风风火火的安排起来。 苏清和答应了一声，旋即便离开了院子，按照吕种辉的吩咐，对外面的人详细叮嘱起来。 尽管他不相信算命先生所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可他既然能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就说明玄学肯定有一定的道理。 再如何的嗤之以鼻，也多少要保持一定的敬畏之心。 当然，这仅限于玄学所展示的结果对他有利，他才会愿意相信。 如果玄学展示的结果对他不利，那就‘我命由我不由黄历’！ 作为一个实用主义者，苏清和很懂得如何去趋利避害。 ‘瑞云班’的队伍很快便离开了贱民巷。 按照崔氏的要求，队伍赶在辰时之前抵达了第五坊区。 稍稍等待了一会儿后，和崔氏的队伍完成了汇合，然后便一起朝着位于第四坊区的城门行去。 苏清和对此其实有些好奇。 方才算命先生掐指编造出来的吉时，和崔氏要求汇合的时辰刚好都是辰时，这才让‘瑞云班’的出发时辰看起来严丝合缝。 可如果算命先生编造的吉时跟崔氏要求汇合的时辰不匹配，又该如何是好？ 真发生了这种情况的话，吕种辉是会坚持相信命运，还是会面向现实低头？ 苏清和觉得这真是一个颇为有意思的话题。 不过仔细想来，算命先生肯定是提前知道‘瑞云班’的正式出发时辰，所以直接将‘瑞云班’的出发时辰说成是吉时便好。 至于所谓的‘或有波折，但无凶险’，此类说法着实模糊。 什么是波折？ 一路上误了时辰算不算波折？ 吃东西拉了肚子算不算波折？ 遇到了阴雨天气算不算波折？ 而没有凶险则更好理解。 ‘瑞云班’是跟着崔氏的队伍一同前行的。 在清河郡内，根本没有人敢不长眼的去招惹清河崔氏。 因此算命先生给出的结果，顶多是一种江湖骗子惯有的话术陷阱而已。 关键就在于话不说尽、似是而非，给人充分的脑补空间！ 心里面想着这些事情，苏清和混在‘瑞云班’的队伍里，在崔氏队伍的带领下，缓缓走出了东武城的城门。 城门卫目不转睛的原地站着，没有要进行盘查的意思。 同时城门处布置的‘结界’也安安静静，并未被触动。 苏清和体内的气息在‘炼妖壶’里藏的严丝合缝，只要不动手，便看不出丁点的异常之处。 相比于离城之前的谋划和准备，真正离城时却如呼吸一般顺畅自然，让苏清和心头的大石彻底落了地。 第98章 一见张三误终身 踏上官道，身后的东武城城墙渐行渐远。 入眼所见皆是一望无际的原野，时不时能看到几只走兽于原野上狼奔豕突。 极目远眺，乡村几有密密麻麻之感，仿佛星罗棋布一般的分布在这大片大片的原野之中。 马上就要到秋收的日子了，农户们开垦出来用于耕种的土地金黄璀璨，沟渠纵横，阡陌相连。 不过这些土地大概只占据了原野的一半左右，剩余的一半仍然保持着固有风貌，是飞禽走兽们玩耍的乐土、生存的家园。 纯粹依靠着人力和畜力进行耕种的农户们，能够开垦和耕种的土地终究是有限的。 家里有多少男丁，就能种多少地。 再加上大周农户基本上都是精耕细作，如同撒一把种子便不再去管，广种薄收不伺弄土地的情况，在大周其实非常罕见。 因此每个人能够真正照顾到的土地并不算多，不可能达到几十亩那么夸张。 清河平原之所以被称之为大周粮仓，除了土地足够肥沃以外，精耕细作下的土地亩产量极高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瑞云班’此次前往清河郡城的队伍里，有一部分是来自于‘合庆班’的人。 两个班子初步并在了一起后，前去郡城为崔氏族庆进行表演的队伍，便达到了整整三十人的规模。 剩余没有被选进队伍的人则留在了东武城，他们要负责互相磨合，在主力队伍前去参加族庆表演的日子里，于东武城内稳固市场。 以免两大戏班子同时停工后，空出来的演出戏份被其他戏班子吃干抹净。 虽然等他们从清河郡城回来后，被吞吃掉的表演机会照样可以再轻而易举的拿回来。 但到时候免不了会起一些纷争，平白的惹出来诸多事端。 毕竟，事涉利益纠葛，没有人会心甘情愿。 “张三大哥，你会骑马吗？” 吕巧巧蹦蹦跳跳的跟在苏清和的身旁，很是兴奋的开口问道。 瑞云班此行除了准备有驴车以外，还额外租用了两匹劣马。 主要是考虑到崔氏队伍的十几个人，每人都骑着高头大马，‘瑞云班’若是没有准备上几匹马的话，可能在接下来的旅途中会有些不便之处。 “骑马？额……这个不一定，要看情况。” 苏清和有些露怯的回答道。 没办法，他上一辈子可完全没接触过这种贵族运动。 别说骑马了，摩托车他都不会骑。 “看情况？看什么情况？” 吕巧巧一脸的莫名其妙。 苏清和干咳了声，不好意思的说道：“如果是真马，那就不会骑。” 吕巧巧呆滞了下，无语道：“这话说的，难道天底下还能有假马吗？” 苏清和心道，有没有假马不清楚，可谁能说旋转木马就不是马？ 眼见苏清和陷入了沉默，吕巧巧很是遗憾的噘嘴道：“真是可惜，我也不会骑马，还想着张三大哥你要是会骑马的话，就带带我，让我能体验体验骑马是个什么感觉呢。” “带……带带你？怎么带？” 这下子轮到苏清和莫名其妙了。 吕巧巧耸肩道：“当然是抱着我一起骑啊，我坐在前面，你坐在我身后，一只手拉着缰绳，一只手抱着我的腰，那我肯定不会从马背上摔下来的。” 苏清和嘴角抽了抽，无语道：“这个……恐怕不太方便，男女授受不亲……” 没等苏清和说完，吕巧巧直接摆手道：“哪有那么多说法，张三大哥你不要掉书袋，我没读过书，听不懂，只知道咱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苏清和被噎了下，心下则是忍不住苦笑。 看来抵达清河郡城之前的路上，他就得找个机会，私下里和吕巧巧将窗户纸戳破、把事情彻底说清楚。 不然到了清河郡城后，他用不了太久便一定会摆脱张三这个马甲。 吕巧巧若没有心理准备的话，因此而情根深种，对他念念不忘，那他的罪过就大了。 ‘一见张三误终身’，可比‘一见容止误终身’听起来要土的多。 后者是真正的言情小说，前者却听起来很有几分乡村爱情的味道。 在官道上一路前行，左右两边总有一些和官道挨着比较近的村庄能够看的比较分明清楚。 苏清和发现那些村庄里基本上都是光秃秃的土坯房，有的甚至只是连遮风挡雨都勉强的茅草屋。 村民们则一个个面黄肌瘦，身上的粗布衣裤灰扑扑的，除了补丁套补丁以外，并没有其他特点。 小孩子基本上都头大身小，成年人则显得颇为麻木，看起来了无生气。 显然，无论大人又或者小孩儿，都严重的营养不良。 再加上村庄里的道路全都是坑坑洼洼的泥泞土路，整体上形成的画面，和东武城内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东武城内的‘贱民’们已经活的很辛苦了，可是和城外的这些农户比起来，竟似乎尤有值得自豪之处？ 农户属于四民之中的‘农民’，按理说其地位肯定远高于‘贱民’。 但从眼前所呈现的生活条件来看，这种地位上的区别，或许更多的只是能够形成心理上的安慰罢了，对于实际的生活水准并无帮助。 在真正的大人物们眼中，不管是‘贱民’还是‘农民’，都属于他们可以肆意进行剥削压榨的养料。 “哎，这些农户每日里起早贪黑，辛辛苦苦的在地里刨食，却连填饱肚子都是奢望。好年景或许还能吃上一口饱饭，一旦碰上灾年，便是典妻当子、卖田卖地的结果，端是令人唏嘘，活的都还不如我们这些‘贱民’。” 吕巧巧顺着苏清和的目光，也看清楚了官道两边那些村庄的景象，不由略显感慨的说道。 苏清和沉吟问道：“毕竟有自己的土地，为什么还会活的如此辛苦？地里种出来的粮食，不够他们果腹吗？” 吕巧巧脸色古怪的看了苏清和一眼，开口道：“张三大哥，我爹说得对，你的家世必然不凡，否则不可能对这种事情一无所知的，真不知道你家里到底遭遇了怎样的变故，以至于让你沦落至此，以后有机会的话，能不能跟我讲讲？” 第99章 苛政猛于虎 “咳咳，没什么特殊的，就是家道中落而已。” 苏清和随口应付了一句。 见苏清和明显不愿意多聊家中变故的事情，吕巧巧便体贴的不再继续追问。 而是接着方才的话题说道：“如果地里种出来的粮食全都能留下，那肯定是够他们吃的。不光够吃，还能有丰厚的结余，让他们可以过上颇为富足的生活。 毕竟，农户之中的疲赖汉虽然也有，却着实不多，大部分的农户还是极为勤劳且能吃苦的。特别是咱们清河郡的农户，伺弄土地都是一绝，很有本事的。 可问题在于，摊给他们的税赋和徭役实在是太重了，压的他们根本喘不动气。每年要交的税赋，在明面上其实只有田赋和丁赋，这是朝廷要收上去的税赋。 但除了朝廷收的税赋以外，地方上还有许多其他的加派，诸如均平钱，车脚钱，养畜钱，火耗，边饷，茶课，等等等等，加派的杂税甚至能有十数种之多。” 吕巧巧一边说着，一边掰着自己的手指头，很是可爱的一样一样数着。 同时继续说道：“这些都还只是一些固定的杂税，差不多每个地方都要收取，比例也都是相当的，没什么区别。然而除了这些以外，不同地方往往还会出现一些符合地方特点的杂税。 有的地方征兵较多，男丁稀薄，为了能让这些地方尽量多生孩子出来，会对适龄却不嫁娶的男女征税。生的孩子数量不够也会被征税。还有的地方，连想要用水，都必须缴纳水税。 我听说咱们大周境内最适合养马的上党郡，其全郡上下都要缴纳马税。按照要求，上党郡每家每户都必须养马，不想养马的就要缴纳马税，可即便养马，达不到要求也得作价赔偿。 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上党郡不少人都被这个马税逼的活不下去，使得他们不得不选择背井离乡，逃到其他郡府去讨生活。甚至宁愿沦为‘贱民’，都不想再去承担。” 苏清和听得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好家伙……这些巧立名目搞出来的收税理由，是不是太离谱了点？ 难怪有苛政猛于虎的说法……这是真把人往死里逼啊！ “哦！对了！还有、还有！除了这些地方上加派的各种杂税以外，前几年朝廷又颁布法令，要求农户纳税必须纳银，不得直接纳粮。说是因为地方上的税吏贪污横行，大斗进小斗出，从中捞取差价，所以统一纳银后，可以减轻农户的负担。” 吕巧巧忽然想到了一件新的事情，拍了下双手后，不屑一顾的说道：“实际上和减轻农户的负担有什么关系？明明是官府想要减轻自己的负担，于是便将所有的麻烦都一股脑的扔到了农户的头上。 不纳粮只纳银，导致农户在收获了粮食后，不得不先把粮食卖给粮商，换取到银钱，然后才能用银钱去纳税。可卖给粮商的粮食要晒干脱壳！还会用大斗量，换得的银钱反而比直接纳粮来的更少！ 张三我跟你说，你别看这些农户不是‘贱民’的身份，但比咱们过的苦的多。而且他们之中很多人看似有地，实则只是有个田骨而已，田皮早就抵卖掉了，这地着实不能再算是他们的地了。” 苏清和听得脑仁疼。 田骨、田皮又是什么东西？听起来似乎有点像是房子的产权和租权？ 算了，不重要…… 主要是和这个世界的官吏比起来，苏清和觉得他前一世里所生活的那个国家，简直可以算是廉洁表率了…… 这真是在想方设法的坑害普通老百姓啊…… 之前他感觉东武城内针对‘工民’、‘商民’以及‘贱民’的税收方式，已经称得上是在借对抗妖魔之名、行敲骨吸髓之实了。 结果不曾想，跟城外的‘农民’比起来，城内的税收标准竟然还算友好？！ 自己这究竟是穿越到了怎样一个世界啊…… 正当苏清和倍感无语的时候，吕种辉牵着其中一匹劣马，走到了苏清和跟吕巧巧的身旁。 即便是劣马，租赁价格依旧不菲。 一旦租赁过程中出了问题，需要补偿的费用更加高昂。 因此除非是有必要，否则戏班子的人根本不舍得骑，就只是这么牵着马在前行而已。 租赁的目地是为了以防万一，实际上若是能始终不骑这两匹马，戏班子的人肯定会无比开心。 “尽量走的快一点，崔氏的贵人说了，今晚太阳落山之前，咱们要赶到七十里外的永平镇歇脚。好像是贵人们会在永平镇和另外一行人汇合。我不清楚是要和什么人汇合，崔氏的贵人也没有说。 但从贵人表现出来的态度看，似乎将要跟他们会合的那一行人，身份相当的不一般。总之提醒咱们的人都小心一些，务必谨言慎行，千万别惹的贵人们不高兴！否则真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吕种辉一脸严肃的同苏清和说道。 苏清和跟吕巧巧应了一声，旋即协同吕种辉一起，把这些话传达给戏班子的每一个人知晓。 拢共加在一起才三十人，很快就全部通知到位。 大家都是‘贱民’的身份，属于平日里卑躬屈膝、小心苟活的苦命人。 对于最新强调的这些要求自然毫无抵触情绪。 只是一个个更加小心翼翼起来，除了闷头赶路之外，就连互相之间的闲聊都少了许多。 生怕显得稍微闹腾了些，便有可能惹来前方贵人们的不快。 在这种紧张情绪的影响下，队伍前行的速度相当夸张。 即便走到下午的时候、戏班子的人几乎全都感觉到了无比的疲惫和辛苦，也没人敢抱怨什么。 所有人都在咬牙坚持，不曾让赶路的速度有过哪怕片刻的延缓。 结果酉时不到，也就是还不到下午五点的时候，队伍就抵达了永平镇。 能在携带着行李的情况下日行七十里，对于全是‘贱民’的戏班子来说，这真的是在拼命了…… 第100章 算你有本事 永平镇隶属于临西城下辖的复阳县，不在大周四级行政体制之内。 但因为处于三城辖区交界之地，往来商旅极多，因此颇为繁华兴盛。 镇上常驻户籍近两千户，加上每日里进进出出的诸多商队旅人，以及镇上的‘贱民’，整个镇子常年不少于两万人居住其间。 这已经可以跟东武城下辖最小的一座县城相比了，大概能够达到那座县城一半左右的规模。 既然商路繁忙，便意味着永平镇内的客栈以及酒肆极多。 正因为如此，崔氏一行人才会要求当天从东武城离开后，必须急行七十里赶到永平镇来落脚。 没办法，沿途其他经过的乡村野店又或者客栈，条件都非常简陋，远不能跟永平镇的客栈相比。 崔氏在清河郡内是货真价实的土皇帝，哪怕只是崔氏的下人在清河郡内办事，衣食住行都必须高标准，更何况此次出行还是直系子弟带队了。 永平镇内的客栈条件，基本上是崔氏直系子弟在清河郡内游历时愿意接受的底线。 ‘瑞云班’的人则算是跟着沾了光。 从离开东武城开始，‘瑞云班’一行人的全部花销，就尽皆由崔氏负责了。 哪怕由于人数问题，不可能全都住到同一间客栈里，可只要是住在永平镇内，便必然会比外面的乡村野店强得多。 进了永平镇没一会儿，整个队伍抵达了镇上最好的一家客栈外时，遇到了一辆刚刚停下的奢华马车。 这辆马车由五匹马拉动，两名车夫并排坐着进行操控。 车厢大小颇为惊人，远不像苏清和正常理解中那种用来乘坐的马车车厢，看起来就算是在里面躺着睡觉，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前提是道路不要太过颠簸…… 除了驾车的两名车夫以外，还有两名一看就是高手的精悍男子骑着高头大马、随侍在马车左右两边。 在两名精悍男子的身上，苏清和能够察觉到一股尽管有所收敛、可依旧颇为清晰的煞气。 人不多，但配置极为夸张。 苏清和很确定，马车两边骑着马的侍从和那两名负责驾车的车夫，应该都是修士！ 用修士充当侍从，这倒是能够理解。 可用修士充当车夫……那得是什么身份！？ 最关键之处在于，苏清和眼下对于大周的一些社会常识已经有了相当的认知，知道在大周境内，马车的规格存在着严苛的限制和考量！ 所谓天子驾六，意思是在大周境内，唯有皇帝本人可以乘坐由六匹马拉动的马车。 而臣子则最多驾四！ 当然，如果能捕获、乃至于驯服到合适的妖兽，那么用妖兽充当马匹来拉车，也是可以的。 礼制除了对于数量的规制有要求外，倒是对于用什么东西拉车没有限制。 真能驯服妖兽，起码在礼制的规定中不算逾礼，只能算你有本事…… 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五姓七望之一的清河崔氏，照样最多被允许驾四。 既然能乘坐由五匹马拉动的马车，其实车厢内乘坐马车之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五驾马车？！这是咱们大周的哪位王爷？清河郡并没有王爷被分封，所以是哪位王爷路过咱们清河郡吗？” 苏清和身旁的吕巧巧一脸惊讶的小声说道。 话说的同时，吕巧巧还踮起了脚尖，想要努力的看清楚马车那边的情况。 只见崔氏一行人中负责带队的那位直系子弟崔安知，笑容满面的翻身下马，径直走到了马车前。 拱手一礼后，朗声道：“清河崔安知，拜见九江王，并代家主向九江王问好。” 随着崔安知话音落下，马车的正面车门便被其中一名驾车的车夫从外拉开。 紧接着一名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满身贵气的从车厢内走了出来。 男子身上的衣着配饰看起来并不如何耀眼夺目，也没有丁点珠光宝气的味道，但给人的感觉却异常舒服、内秀超凡。 “客气，本王此行路过清河郡，多有叨扰，给你们添麻烦了。如今百姓多艰、民生困苦，本王甚为忧虑，本不愿滋扰地方，连前往神都所带侍从也仅是四位自小一起长大的伴读而已，生怕给地方百姓增添负担。 奈何崔氏一族盛情难却，本王若执意拒绝，倒显得本王不通情理，也平白会让贵家族胡思乱想，着实没有必要。但前往清河郡城后，望贵家族万勿大操大办，只当本王是寻常客人便好，否则本王会于心不安。” 男子很是心平气和的看着崔安知说道。 崔安知立刻再次拱手道：“谨遵王命！王爷爱民恤物，实乃我大周之福！家主有特意吩咐过，此行一切以王爷为主，王爷有任何要求，尽请示下，吾等必依王命而行，绝不会擅作主张。” 男子似乎对于崔安知的态度还算满意。 点了点头后，笑着说道：“那就先住下吧，本王也是刚到，尚未来得及进客栈登记。只是……你们这么多人，能住开吗？” 说着，男子的目光顺势扫过了整个‘瑞云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清和总觉得自己被男子的目光扫过后，浑身都不怎么舒服。 明明男子并没有特意去关注他，可苏清和还是有种被盯上了的感觉…… 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下身周，确认戏班子的其他人对此没有任何反应，苏清和暗暗琢磨了下，判断大体是由于他的感知过于敏锐，这才仿佛如芒在背一般。 换句话说，那位年轻的九江王肯定也是一名修士！ 并且境界不低！ 不过有着‘炼妖壶’帮忙隐藏气息波动，苏清和倒是无需担心自己被发现端倪。 “回王爷的话，他们是我从东武城带来的戏班子，主要是为了在下个月的族庆上进行表演。所以他们的住处会另行安排，保证不会打扰到王爷您的。” 崔安知颇为恭顺的回答道。 九江王一脸温和的摆手道：“无妨的，戏班子又如何？同样是我大周子民，能住一起就住一起，确实住不下再安排去往别处。记得不要影响其他旅客，不然败坏的可是本王的名声。” 崔安知赶忙欠身道：“是，王爷！” 第101章 镇上有妖魔? 在崔氏一行人的安排下，‘瑞云班’最终被分成了两部分，入住了两家彼此相隔不算很远的客栈。 那种位于楼上的单间是不可能给戏班子住的，崔氏给‘瑞云班’订的都是客栈一楼的通铺。 不过‘瑞云班’在客栈里若是想要吃喝的话，崔氏倒是没有给出什么限制。 只要别太过分，就都可以挂崔氏的单。 这个‘过分’的标准，大概在一个人一顿饭不能超过二十文的程度。 对于‘贱民’来说，二十文一顿饭已经非常奢侈了。 ‘瑞云班’足足三十人同来，一顿晚饭加上次日的一顿早饭，崔氏需要为此花掉一两银子左右。 住店的花销则基本上和这个相当，也就是说，带着‘瑞云班’赶路的成本，差不多一天是二两银子。 因为‘贱民’一天只吃两顿饭，一日三餐属于上等人才能有的待遇。 和‘瑞云班’的伙食标准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是，崔安知一个人的晚饭，大概便要花掉十两银子。 这还是因为身处永平镇，条件有限，崔安知只能简单的吃点喝点，于是非常朴素的仅仅要了四菜一汤而已。 除了点的菜比较精致外，一壶好酒花了足足五两银子，算是占据了大头。 而若是放在清河郡城，这种标准的晚饭，崔安知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苏清和并不清楚崔氏那群人以及九江王一行人的伙食标准。 在客栈的通铺里安顿下来后，他就跟同住的其他人一起，坐到了客栈的大堂之中。 吕巧巧和戏班子同行的几位女眷安顿在另外一间通铺内。 不过出门在外，女眷不适合抛头露面，特别是在客栈这种旅人驳杂的地方，女眷若是被盯上，很容易惹来诸多麻烦。 因此吕巧巧几人并不会前往客栈的大堂用餐，只是先行点完，接着让店小二送到房间里去。 “小二，你们这儿的肉怎么卖？” 带着人在大堂角落的空桌子上坐下，苏清和唤来了店小二，开口问道。 那店小二赶忙摘下了搭在肩膀上的抹布，一边弯腰勤快的将已经很干净的方桌擦的更加透亮，一边陪着笑回答道：“客官，我们这儿是小地方，没有牛肉。酱猪肉是一两六文，猪头肉一两八文，鸡鸭不散卖，整只鸡六十文，整只鸭五十五文。” 苏清和在心里面默默的计算了下，发现这客栈卖的猪肉价格，大概比外面散称的翻了一番。 但鸡鸭的价格倒是没有比市场的价格贵太多。 “馒头多少钱？”苏清和继续问道。 “回客官的话，菜馒头两文，肉馒头五文。”店小二回话的态度无可挑剔。 苏清和略一沉吟，开口道：“二十个菜馒头，一整只鸡，另外，你们这儿送小菜吗？粗茶肯定是送的吧？” 店小二表情一呆，原本满是笑容的脸色立刻苦了下去，为难道：“客官，我们这儿店小利薄，粗茶可以送，小菜是真送不起……” “啧，行吧行吧，快把我们的东西端上来，我们这肚子都快要饿瘪了。” 苏清和拍了拍桌子，摆出了一副不耐烦的架势说道。 店小二点头哈腰的应了一声后，转身快步离去。 苏清和则是笑呵呵的跟同桌其他人说道：“咱们一共五个人，按照崔氏给出的上限，那就是能花一百文。二十个菜馒头四十文，一整只鸡六十文，加起来刚好一百文，还能沾沾荤腥。 其实要我说啊，其他人可能有吃不到二十文的，那剩余的咱们也可以花出去才是。只不过咱们也不清楚究竟有没有人少点，真要是点多了，可能最后就得自己添了，实在是没必要。” 同桌的其他几人一听，纷纷连连称是。 苏清和这段日子将‘瑞云班’的账目处理的异常干净清楚，在‘瑞云班’中真正的树立起了威信，所以他拿的主意，戏班子的人都愿意听。 几大盘菜馒头以及一整只烧鸡很快就被店小二端了上来。 同时端上来的还有一大壶凉茶。 菜馒头的个头不小，平均一人四个菜馒头基本上能保证吃饱。 至于那只烧鸡，五个人均分的话，便顶多算是打打牙祭、沾沾荤腥了。 此时正是饭点，客栈的一楼大堂几乎坐满了人。 这些人都是往来的商旅，吃饭喝酒的过程中，自然免不了互相闲聊侃大山，彼此打听着附近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发生。 “要说永平镇这段日子里最出名的头等大事，那肯定是赵家庄赵老爷父子被妖魔所害的事情！这事情尽管发生一个多月了，可赵老爷毕竟是十里八乡人人皆知的大善人，结果竟然就这么直接死在了妖魔手里，端是令人唏嘘啊。” 坐在苏清和一行人隔壁桌的一名粗豪汉子，在一口闷掉了碗里只剩下一半的浊酒后，很是感慨的开口说道。 跟粗豪汉子同桌的那人似乎和粗豪汉子不熟，两人或许只是临时拼的桌，因此听到粗豪汉子的这声感慨，顿时满脸好奇的追问道：“永平镇有妖魔作祟？朋友能不能详细聊聊？我刚来永平镇，还真没听过这件事情。” 粗豪汉子打了个酒嗝，眯缝着眼睛说道：“聊聊当然可以聊聊，又不是什么大事。但我这个人啊，有个习惯，不喝酒就没什么谈兴，只有喝了酒才能把有的没的都聊出来，可偏偏……嘿，这酒喝完了。” 同桌那人闻言，当即抬手道：“小二，来一斤好酒！给我对面这位朋友满上！” “哎！满不满上的这个无所谓，只要有一口酒就行！我这纯粹是个人习惯，不要整的好像我在讨酒喝似的。” 粗豪汉子嘴上这么说着，眼前的酒碗却已经被他推到了桌角，以方便店小二过来倒酒。 隔壁桌的苏清和听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好家伙……有一口酒就行？ 可你这一口酒，足足能下去半碗啊…… 摇了摇头，没去管粗豪汉子那表面豪爽、实则精明的脾气，苏清和专注的倾听起来。 既然事情牵扯到了妖魔，那他自然会非常关心。 第102章 不幸的家庭都是相似的 在离开东武城之前，苏清和通过坚持不懈的守株待兔，成功的诱捕了两只妖魔。 尽管不清楚那两只妖魔是不是妖魔一族潜伏在东武城内的最后两只，但对于苏清和来说，能有这样的收获，已经让他感到非常满意了。 两只妖魔里，一只姑获鸟，达到了丙等下的境界。另外一只?踢，则是丁等上的境界。 目前变成了两团浓郁的虚影，漂浮在‘壶中世界’里的炼丹区中。 可若是用这两只妖魔炼制丹药的话，成丹的药效并不足以让他成功的突破到丙等中的层次。 所以若是想要尽快提升到丙等中，那他只能努力的去寻找其他妖魔的踪迹，争取将更多的妖魔收入‘炼妖壶’里。 他眼下基本上用完了‘炼妖壶’一开始给予的、以及后续获取到的所有积蓄。 ‘通天塔’的使用时辰全部清空，自身在丙等下境界的沉淀和积累也宣告结束，只待拿到药效充分的丹药，便随时可以突破到丙等中的层次。 这里面最难的……就是继续抓捕到合适的妖魔…… 因为突破到丙等后，用丁等妖魔炼制出来的丹药，对他就不再有实质效果了。 唯有用丙等妖魔炼制的丹药，才符合他的要求。 至于丁等妖魔……只能是留在‘壶中世界’里充作他用。 而若是一直抓不到合适的妖魔，苏清和想要继续提升境界的话，便得跟其他修士一样，时刻吐纳修炼、凝聚天地元气，去做水磨工夫。 且不说这个过程会不会太过消磨人的斗志，单说水磨工夫本身太过耗费时间的弊病，就不如四下寻找妖魔踪迹来的简单直接。 更何况过程中还能斩妖除魔，过一过当大侠的瘾，简直称得上是一举两得。 武侠是成年人的童话。 苏清和前一世里虽然很少再看武侠小说，转而盯着那些网络小说看的眉飞色舞。 却并不影响他对于传说中的江湖，有一些独属于自己的畅想和神往。 当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后，通过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他很清楚真正的江湖远没有他所想象的那么浪漫。 真正的高手、真正的强者，尽皆藏在朝廷里、藏在那些世家豪门之中。 会在江湖上厮混的那些武林人士，差不多都只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宵小之辈而已。 平日里靠着做一些欺行霸市、甚至打家劫舍的无本营生来掠取财物，说一句蝇营狗苟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所谓的帮派，更类似于前一世里的黑社会，做的事情也跟黑社会没有太大的区别。 苏清和对此已经有了很清醒的认知，但不妨碍他去满足下年少时的幼稚念想。 总之，出门在外，多关注一切和妖魔有关的消息，是苏清和给自己定下的行为规范第二准则。 至于第一准则，其实内容更加简单，只有四个大字，‘安全第一’！ “朋友，你刚来永平镇，或许没听过赵老爷的名头。我跟你讲，赵老爷那绝对称得上是我们永平镇第一大善人！平日里赵家庄附近的农户，大多有受过赵老爷的接济。不知道多少农户在家里给赵老爷立了生祠，祈求赵老爷能长命百岁。” 粗豪汉子将刚刚倒满了一整碗的酒、仰脖又下去了三分之一后，这才笑呵呵的开始讲述起来。 而随着粗豪汉子的讲述，客栈一楼大堂的闲谈声音立时低了许多。 正在吃饭的旅人们，此时尽皆竖起了耳朵，想要好好听一听关于赵家庄的这件事情。 喜欢凑热闹、听八卦，这是属于人类的天性，诸天万界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哎，可惜啊，正所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就在一个多月前，有三名外地的游侠路过了赵家庄，因为天色已晚，镇子的城门已关，不能进镇子的情况下，又不想露宿荒野，便寻到了镇子外的赵家庄门上。 赵老爷为人仗义疏财，即便是全然不认识的外地人，既然求到了门上，只想着借宿一晚，也根本不会拒绝。然而据说就在当晚，赵老爷刚刚入睡，结果却听到了屋外有淅淅索索的声音！赵老爷很疑惑，便穿衣出屋查看！ 这一看不要紧！出了屋的赵老爷愕然发现，那细细索索的声音，竟是借宿他家的三名游侠，正围着啃噬庄上一名下人的动静！三名所谓的外地游侠，居然都是妖魔！赵老爷当即大惊失色，立刻打算逃跑找镇上修士求救！” 说到这里，粗豪汉子故意顿了下，端起酒碗大喝了一口后，示意旁边的店小二继续给他添酒。 有性急的旅人忍不住追问道：“后来呢？赵老爷跑掉了吗？” “笨！他最开始的时候就说过了，赵老爷父子被妖魔所害！都被害了，又怎么可能成功跑掉？” 旅人旁边的同伴没好气的斥责道。 粗豪汉子嘿嘿笑道：“朋友说的没错，赵老爷又不是修士，平日里还养尊处优、身子虚胖，被妖魔盯上，怎么可能跑得掉？不光是赵老爷，整个赵家庄上下，不管是赵老爷的亲眷还是庄子里的仆从，全都没逃得过那三只妖魔的毒手！” 听到粗豪汉子这么说，大堂内顿时响起了一片哗然和叫骂的声音。 骂声全都是冲着妖魔去的。 对于妖魔的残忍，这些旅人尽管没有亲眼所见，却依旧有物伤其类之感。 “照你这么说，难道赵家庄被灭门了？如果被灭门了，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和粗豪汉子拼桌的那人疑惑问道。 粗豪汉子一脸得意的说道：“我常年跑永平镇这条线，对永平镇的情况当然知之甚详。赵家庄确实被灭门了，可那三只妖魔也没能跑得了！它们运气不好，灭赵家庄满门的时候动静有点大，被镇长感知到了妖气。随着镇长及时赶到，那三只妖魔便尽数伏诛，嘿嘿，着实令人快意！” 一旁的苏清和听的眼皮跳了跳。 好家伙，也是被妖魔灭了满门？ 不幸的家庭都是相似的，幸福的家庭各有各的幸福？ 正当苏清和觉得这事情着实有点巧时，大堂另外一个角落里却忽然有声音响起。 “朋友，赵家庄的事情，我听到的说法怎么跟你方才讲的完全不一样呢？” 第103章 谁是妖魔? 粗豪汉子此时已经将碗里的酒再次喝光，闻言不由愣了下。 循声看向了角落，皱眉道：“你听到的是什么说法？如果真有不一样，那肯定是你听岔了。不是我吹，永平镇这一亩三分地上发生的事情，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苏清和也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发现坐在角落的那人单人单桌，一身蓑衣、头戴斗笠，看不出是什么长相。 不过声音略显沙哑，丝毫没有年轻人应该具备的朝气和跳脱。 明明只是一个人坐了一桌，可桌上却摆了四菜一汤，并且三荤一素，着实奢侈。 喝的酒也不是用陶罐盛装的劣酒，却是用瓷瓶盛装的佳酿。 随着粗豪汉子话音落下，斗笠男冷笑道：“我听到的说法和你完全相反，那三名路过的游侠借住在赵家庄后，当晚确实听到了别的动静。可听到动静的并不是赵老爷，而是那三位游侠！ 虽然赵老爷在永平镇名声响亮，以乐善好施着称，是永平镇知名的大善人。可三位游侠身在异乡，该有的警惕之心自不会少，哪怕借住于赵老爷家中，仍然会安排好各自守夜的时辰！ 上半夜无事发生，然而到了下半夜时，负责守夜的那位游侠却是听到了异样的动静！三人住在别人家里，当然会非常警觉，于是负责守夜的游侠便将另外两人叫了起来，一起出门查看。 动静似乎是从柴房里传出来的，三位游侠循声摸到了柴房外后，依靠着月光看清楚了柴房里发生的事情。这一看不要紧，却是刚好看到了赵老爷和他儿子一起啃食一名家中的仆人！” 恩？！ 大堂内又一次哗然出声。 这怎么说的好像赵老爷和他儿子是妖魔了？！ 斗笠男却仿佛没有听到周围其他人骤然而起的议论声。 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三位游侠对于眼前骤然间所看到的这一幕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心神震动之下，当即露了行藏，被正在进食的赵老爷和他儿子发现。为了不泄露自身是妖魔的秘密，赵老爷和他儿子立刻展现出了自身原本的妖魔形态，强行留下了三位游侠。 可三位游侠也不是易于之辈，本身都是修士，尽管不如赵老爷和他儿子强，却也坚持了挺久，导致赵家庄的其他下人们也都听到了动静，于是赵家庄的其他人同样遭了赵老爷父子的毒手。然而动静太大，终究是引起了永平镇镇长的注意，赵老爷父子随之伏诛。” “你放屁！” 粗豪汉子用力的拍了下身前的桌面，怒声道：“永平镇谁不知道赵老爷扶危济困、行善积德！受过赵老爷恩惠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老子就曾经被赵老爷接济过！ 如今赵老爷被妖魔所害，举家被屠，已是惨到了极点！你这厮却还是不放过赵老爷，连赵老爷的身后名都想污！到底是何居心！你今儿要是不说清楚，我就跟你没完！” 斗笠男嗤笑道：“扶危济困？行善积德？赵家庄田皮田骨俱在的地，只有二百余亩。可没有田骨、掌着田皮的地，却多达三千亩以上。庄外依靠着赵家庄而活的农户数百家，全都要租种这些地来过日子。 而这些地，原本都属于那些农户。为什么最后田皮却落到了赵家庄的手里？那些农户本来都是自耕农，却慢慢的尽数变成了赵家庄的佃户。赵老爷若真像你说的那样，赵家庄这三千多亩地是怎么来的？” 粗豪汉子被噎了下，旋即梗着脖子瞪眼道：“赵老爷又没有强取豪夺！那些农户灾年的时候没有收成，只能把田皮卖给赵老爷以求活命！这是你情我愿的买卖！赵老爷放的贵利也从来都是明定的利息，绝对不会利滚利！ 和其他那些地主老爷比起来，赵老爷已经做得很好了！甚至他都从没有用过大斗小斗去进出粮食！这难道还不算积德行善吗！自耕农变成佃户又如何！至少还可以活着！换了其他地主老爷，想活命都是奢望！” 斗笠男又是一声嗤笑。 整个人直接长身而起，冷声说道：“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实，而至于这个事实到底是不是真的，并不重要。反正赵家庄已经没了，生者如何争论，又与死者何干？ 至于你……嘿，你既然如此的尊敬那位赵老爷，又为什么要拿出那位赵老爷的惨事来卖弄，还借此骗酒喝？无外乎我讲的过程和你讲的过程不一样，让你感觉很没面子罢了。 你在意的不是那位赵老爷的身后名，你在意的是自己所讲的事情被反驳。偏偏这话又说不出口，于是只能假借那位赵老爷的名头。啧……小二，结账，不用找了。” 说完，斗笠男随手将一块碎银子扔到了自己吃饭的桌子上，接着完全不再理会大堂里其他人的反应，转身径直离开了客栈。 那粗豪汉子则是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明显因为被斗笠男戳中了心事，所以一时间只觉得很是下不来台。 仿佛就连大堂里其他人看向他的眼神都开始变得鄙夷。 各种压低了声音的讨论中，也不知道有多少是在对他进行嘲讽和蔑视。 当然，这些其实只是粗豪汉子自己的错觉而已。 事实上，大堂内的食客和旅人们，此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两个完全相反的故事陈述之中，根本没人在乎粗豪汉子的那点小心思。 毕竟大家只是萍水相逢，谁会真的介意一个陌生人究竟有着怎样的情绪变化？ 在他们看来，既然关于赵老爷的这件事情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甚至彼此互相矛盾的论调，那么毫无疑问，其中肯定有一个是真、另外一个是假！ 但具体究竟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便见仁见智了。 左右闲来无事，一边喝酒吃菜，一边针对这件事情发表各自的看法，好好的讨论一番，以解谈兴，岂不快哉？ 苏清和却是看着那斗笠男离开的身影眯了眯眼。 他决定去赵家庄实地打探一番！ 虽说妖魔已经伏诛，可若是不亲自确定的话，终究会有所怀疑！ 第104章 奇怪的情况 “我吃好了，你们吃完就回房休息吧。我去隔壁客栈找一下班主他们，商量商量明天赶路的事情。没想到这一次会有王爷同行，估摸着班主那边也正心情忐忑呢。 总得问问班主有没有新的要求，若是王爷那等贵人存在什么忌讳的话，崔氏肯定会示下于我们知晓，以免路上不慎触怒王爷。你们不用等我，我忙完以后便回来。” 苏清和笑呵呵的开口说道。 这属于题中应有之义，同桌的其他四人对此毫无怀疑，纷纷点头应是。 苏清和这才起身离桌，没有理会大堂内已经变的热火朝天的讨论，迅速走出了客栈。 餐食和住店的费用自有崔氏随队的管事统一结算，戏班子的人只需要挂单确认，并不用自己掏银钱先行垫付。 这也就是崔氏，在清河郡的范围内才能有这么大的面子。 如果换了其他人家，基本都会是‘小本生意，本小利薄，谢绝赊账’。 出了客栈大门，街上夜色如幕。 苏清和发现那斗笠男完全不见了，明明刚刚离开客栈没一会儿，可此时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仔细回忆了下后，苏清和发现自己对那斗笠男竟是根本无法形成具体的印象。 头上的斗笠将相貌完全遮掩住，而身上的蓑衣则略显宽大，让人看不出其真正的身材。 再加上斗笠本身的特点，导致那名男子的身高也很难直观判断。 除了声音听起来似乎是像一个中年人外，那斗笠男没留下丁点其他的特征。 问题在于……声音是很容易进行伪装的。 一个将自己包裹的如此严实的人，显然是为了隐藏身份，那他又怎么可能用真实的声音？ “不对劲啊，既然想隐藏身份，就应该老老实实的，不做任何引人瞩目的事情。为什么要在客栈里忽然插话呢？所以是故意插话？想把赵家庄的事情宣扬出去？” 苏清和皱了皱眉，没有继续猜想，而是确认了下方向后，朝着永平镇的镇大门走去。 客栈大堂里那些商旅和食客们的互相谈论声中，早就把赵家庄的大体位置讲了个清楚。 距离永平镇并不远，白天的时候，甚至站在永平镇的镇城墙上就可以望到。 要知道，永平镇规模再大，也仅仅只是个镇而已。 镇城墙的规制将将两米出头，与其说是城墙，倒不如说是土堤。 这样的高度绝对起不到登高望远的作用，能在城墙上清楚的看到赵家庄，意味着赵家庄几乎可以算是跟永平镇比邻…… 很快来到了镇城墙的位置，大门紧闭，负责值守的卫兵站在城墙上倚靠着互相闲聊。 前半夜这些卫兵不会犯困，自然是正经的值夜勤。 如果到了后半夜，便肯定会有卫兵打瞌睡。 反正这种远离前线的大后方偏僻小镇很少出事情，两米多一点的城墙都能整出来，卫兵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也没什么问题。 身形晃动，迅疾如风，借着夜色的掩护，苏清和轻盈一跃，瞬间从上方掠过了城墙。 两名在这段城墙上互相闲聊的卫兵，自始至终都没有察觉到丝毫异常！ 苏清和越过城墙后，灵气触须开始外放，以确保自身不会因为周围夜色的漆黑而忽略掉某些危险的情况。 当然，目前他丙等下的境界尚且无法支撑灵气触须外放出太远的距离。 大概以自身为中心，向四周延伸出去三丈左右，便是极限了。 若是继续延伸更远的距离，那他对于灵气触须的掌控就没办法做到现在这般精细的程度，不但容易失控，还容易因为气息的溢散而被有心人察觉到。 “圆的面积是半径的平方乘以π，这个世界的一丈，基本等同于前一世的三米，因此我向外释放的灵气触须，眼下最大的支撑面积是两百五十五平米左右。 约等于一套大平层？恩……用来战斗肯定是够了。不过若是用来探查情况的话，依旧略显寒酸。看来得等到继续突破，才能将灵气触须的探查范围扩大了。” 苏清和默默思考着。 月光照耀下，他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只用了不到盏茶的时间，便抵达了赵家庄的大门外！ 今晚月明星稀，视线良好，然而赵家庄一片死寂，庄内看不到丁点火光。 大门上贴着官府的封条，虽然无人值守，可看着死气沉沉、阴气森森，一般人即便知道里面无人看管，照样不敢贸然闯入。 苏清和同样不会贸然闯入。 他释放着自己的灵气触须，先是绕着整个赵家庄转了一圈。 确认没有发现异常的情况后，这才顺着赵家庄的围墙翻墙而入。 庄子占地面积不小，以至于太过空旷的感觉容易让人心里瘆得慌。 可能是由于惨事发生了超过一个月，空气中已经闻不到血腥味了。 苏清和沉下心来，踱步其中，以灵气触须对庄子的每一个角落进行查探，务求不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用了差不多一刻钟，将整个庄子里里外外的检查完后，苏清和不由面露疑惑之色。 他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这一点倒是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毕竟是一个多月前发生的案子，作为案发现场，这赵家庄肯定被详细的搜查过很多回了。 哪怕真有什么线索，要么被找到、要么被破坏，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在一个多月之后来发现。 真正让苏清和感到疑惑的是，空气中残留的妖气确实经过了处理，感知起来简直细微到了极点，若非他能以灵气触须去进行探查的话，根本就无法察觉到空气中还有妖气残留！ 可他的灵气触须却只能在周围的空气中察觉到独属于一只妖魔的妖气残留！ 为什么会这样？ 由于时间太久，所以其他妖魔的妖气彻底消散一空了？ 尚未妖气残留的这只妖魔最为强大，因此它的妖气尤有余韵？ 倒也不失为一种可能…… 苏清和皱眉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恰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忽然在他的身后响起，让原本陷入到了沉思当中的苏清和，瞬间浑身一僵！ “看你这若有所思的样子，是有什么发现吗？” 第105章 和善的王爷 苏清和一时间只觉得寒毛直竖、脊背发凉！ 他身后竟然有人？！ 为什么完全没有察觉到？！ 明明灵气触须始终处于溢散四周的状态，却竟然发现不了身后之人？！ 再怎么擅长藏匿气息，也不太可能做到这一点啊！ 除非……身后之人的实力境界远在他之上？ 苏清和不是很确定。 成为修士到现在的时间并不长，自身的境界也不高，导致他对于修士的整体了解较为片面和浅薄。 一切只能靠着自己去摸索和探寻，自然对于很多情况都无法做出明确的判断。 没敢转身，苏清和原地站立不动，沉声道：“我只是路过这里的旅人而已，偶尔间听说了赵家庄的事情，颇感好奇，便前来一观。若是有不小心打扰到您的地方，还请见谅，我这就离开。” “你怎么不回头看看我是谁？担心我是偷摸前来，不想让人知道身份？万一看到了我的脸，就有可能被我杀掉灭口吗？” 身后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多了几分调侃的意味。 起码从声音传达的语气中，苏清和没有听出来什么恶意，这不得不说，或许算是个好消息。 可即便此时身后之人已经开始和他进行交流，他却依旧感知不到身后之人的存在，这让他倍感不安，犹如黑夜遇鬼一般！ “您说笑了，我和赵家庄的事情又没有丁点关系，本身也不想掺和进任何麻烦之中，那当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好。无知……是福。” 苏清和嘴上这么说着，心里面却是在思考着如何才能成功逃离这里。 身后之人究竟是敌是友，这个暂时不清楚。 但有一点很确定，那就是绝对不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身后的神秘人物究竟对他有没有杀意上！ 今日之事实在是有些奇怪。 一件发生在一个多月前的案子，看现场情况也明显已经结案。 官府除了对赵家庄进行查封外，连看管现场的人都撤走了。 无论怎么想，这里都不应该再有人关注了才对，可为什么他才刚到没一会儿，就被不知名的高手给盯上了？！ 正当苏清和考虑着该如何才能逃走时，眼前忽然一花，一个身影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硬生生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当中。 距离他顶多一米，几乎可以算是跟他面对面的站在了一起…… 有那么一瞬间，苏清和几乎就要本能的立刻飞掠倒退。 不过理智压制住了身体的本能，让苏清和虽然浑身肌肉紧绷了起来，但并未做出任何过激的举动。 因为忽然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个人，他之前见过！ “王……王爷？！” 苏清和半是演戏、半是确实没忍住的惊叫道。 没错，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个人，正是下午抵达了永平镇后，刚刚见过一次的九江王！ 苏清和这下是真没想到，以至于原本的猜测一下子尽数落到了空处，他的大脑不得不迅速转动起来，重新对当下的局面进行梳理和判断。 “真是有趣，你是‘瑞云班’的人，对吧？尽管本王没有仔细去看你们每一个人的长相，可终究是大致上的扫了一眼。而本王的记忆力又向来非常出众，因此哪怕只是扫上一眼，照样能记住你们每一个人的体貌特征。” 九江王背着双手，一脸轻松，仿佛老友闲谈似的，笑呵呵继续说道：“本王非常确定，天黑前的那一次见面，本王没在你们‘瑞云班’里发现丁点的灵气波动。偏偏从你方才的表现来看，你显然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修士。 如果说你的境界很高，那本王看不出来你身怀修为、内蕴灵气，是情有可原的。然而从你眼下一直在释放的灵气波动看，你明明只有丙等下的层次而已。这种层次的修士，绝对不可能瞒得过本王的眼睛，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清和感觉自己的cpu要被干冒烟了。 ‘炼妖壶’的存在肯定不能暴露，他该如何解释自己可以完美敛气的本事？ 眼见苏清和面露迟疑之色，九江王扬了扬眉，失笑道：“倒是本王冒昧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能以区区丙等下的境界，便将气息收敛的如此完美，让本王都察觉不到，这肯定是有什么奇遇吧？ 不愿意说也是正常，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秘密的人往往活不长久。不过你毕竟是一名修士，看年纪顶多二十左右？这个年纪的丙等下，将来可期。如今藏身在一个戏班子里，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吗？” 恩？ 这么好说话？ 苏清和愣了。 快要宕机的大脑也随之卡顿了下。 九江王的态度过于和善，让他很是有种‘事出反常必有妖’的感觉。 虽然大周的王爷没什么实质性的权利，在各自所处的藩地内，也仅仅享有皇族的清贵身份而已。 但王爷就是王爷，出门在外代表着皇室的脸面，是天潢贵胄、是不赀之躯，是大周一等一最尊贵的人物。 这等人物为什么要对他如此和善？ 看到苏清和仍然保持沉默，九江王不由伸手摩挲起了下巴，尴尬道：“也不能说吗？你身上不能说的秘密是不是太多了点？算了，能逼得一个前途无量的丙等修士不得不屈身于戏班子里，想来确实是麻烦不小。 还是说回最开始的问题吧，看你这若有所思的样子，是有什么发现吗？这应该不牵扯你的秘密吧？本王同样对赵家庄的遭遇感兴趣，如果你真有某些发现的话，能不能跟本王说说？本王可以承你一个人情。” 苏清和没再继续闭口不言。 主要是九江王的态度确确实实无可挑剔。 特别是考虑到这位王爷和自己目前属于‘贱民’的身份差距，便更加显得九江王能如此谦和，着实难得。 深吸了口气，苏清和点头道：“确实有发现，我方才在整个赵家庄内详细的查探了一番，没有放过任何角落，结果感知到了一股极为微弱的妖气残留。这股妖气残留已经黯淡到了极点，随时有可能完全归于天地。” “啊？你感知到了妖气残留？！” 九江王满脸惊讶之色。 第106章 又要查案? “是，有什么问题吗？” 苏清和疑惑道。 九江王摆手道：“你稍微一等。” 说完，苏清和只见九江王身形如鬼魅，忽左忽右、忽前忽后，仅仅几个呼吸而已，便将整个赵家庄全部摸索了一遍！ 重新回到了苏清和的眼前，九江王皱眉道：“你能感知到的妖气残留，强度上大概处于什么境界？” 苏清和摇头道：“不好说，实在是太淡了，应该是丙等。但具体是丙等上、中、下的哪一个层级，就不确定了。怎么了，王爷？是……不对吗？” 九江王干咳了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本王也不知道对不对，因为本王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妖气残留。” 苏清和怔了下，好奇问道：“王爷，您感知不到赵家庄内的妖气残留，这种情况……正常吗？” 九江王点头道：“按理来说是正常的，毕竟赵家庄内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一个多月，有妖魔释放妖气、进行剧烈活动的地方，除非完全不对残留的妖气进行任何处理，否则的话，不到三天便会消散一空。 当然，不同境界的修士对于妖气的感知敏锐程度不同。经过处理的妖气，大概超过一天，丁等修士就感知不到了。三天是丙等修士的感知极限，乙等修士最多能达到七天，甲等则能延长到半个月左右。 像这种超过了一个多月的妖气残留，又做过了专门的处理，那即便是甲等的大修行者，也不可能察觉到分毫。而你只是丙等，居然能够感知到？你……是怎么做到的？这显然不正常。” 苏清和眨了眨眼睛。 好家伙……我是怎么做到的？！ 我要知道你察觉不到空气中残留的妖气，那我肯定不会把这个发现告诉你啊！ 这种经过处理的妖气，哪怕连甲等大妖也至多只能感知到半个月以内的残留？！ 那他能感知到超过一个月以上的妖气残留，毫无疑问，唯一的解释，一定是‘炼妖壶’在起作用啊！ ‘炼妖壶’明显是专门针对妖魔的至强法宝！ 这种层级的法宝加持下，让他在面对着和妖魔有关的事物时，拥有超出常理的特异能力，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奈何……怎么跟眼前的九江王解释？！ 方才九江王询问过的那些问题，他就只回答了在赵家庄内的发现而已。 结果仅仅回答了这么一个问题，后续延伸出来的问题，又变的没办法继续回答？ 扪心自问，苏清和觉得若换成自己处于九江王现在的位置，必然会非常不满…… “算了，你不愿意说就不说吧，本王向来不喜欢强迫别人，也向来不喜欢寻根究底。不过赵家庄被灭门这件案子，似乎另有隐情，本王对此很感兴趣！” 九江王见苏清和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倒也并不追问。 只是自顾自的接着说道：“既然你对妖气的感知能力，甚至比甲等的大修行者都要敏锐的多，那这件案子，你帮本王查一查如何？” “查案？” 苏清和扬眉道：“王爷，咱们明天一早就得从永平镇出发，前往清河郡城了。我就算一晚上不睡觉，也来不及查出什么东西吧？况且这还是一个多月前的案子，肯定早已经结案了，我一个人单枪匹马、人生地不熟的，能查出什么来？” 九江王笑呵呵的说道：“今天是二十三号，而从永平镇赶到清河郡城，不在路上耽搁的话，大概只需要三天。据本王所知，崔氏给你们这支队伍的最晚返回时日，定在了八月底九月初，所以中间有着将近四天的富裕。 本王明天会跟崔氏此行带队的崔安知讲明，由于一路舟车劳顿，本王从九江郡抵达这永平镇的途中，实在是颇为疲惫。又见永平镇繁盛，便有心逗留几日，借此休息。相信那崔安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驳本王的面子。” 苏清和不太明白眼前的九江王为什么会对一个镇子上发生的案子感兴趣。 但考虑到这件案子牵扯到了妖魔作祟，九江王又明确表示案子似乎另有隐情。 若是能有所发现的话，万一可以找到妖魔的踪迹，对自身也会是不小的收获。 更何况自身是修士的秘密已经被九江王发现了，不管是考虑到九江王的身份，还是考虑到九江王展现出来的境界，出于安全方面的需求，都得尽量跟九江王拉近关系！ 想到这里，苏清和点头道：“我尽量，但到底能不能查出个所以然，这我没办法跟王爷您保证，所以王爷您最好别抱希望……” 九江王一脸无所谓的摆手道：“没关系，本王纯粹是好奇，能查明真相最好，查不明白也没关系。咱们大周上下，每年出现的各种冤假错案数之不尽，只要大体上能交代的过去，便没人会在意。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苏清和略一犹豫，开口道：“回王爷的话，草民张三。” “张……张三？” 九江王嘴角抽了抽，无语道：“这是你的真名字？！” 苏清和这下子没有犹豫，直接摇头道：“假名字。” 九江王明显松了口气，笑着说道：“看来这是你在戏班子里的名字？行，本王记住了。不过本王便先不做自我介绍了。如果这件案子你能查明，本王到时候会正式跟你做介绍的。 时辰不早了，天象有变，估摸着马上会下雨，本王先回了。接下来这几天，有什么事情需要本王帮忙、又或者想立刻告诉本王知晓的，都尽可以直接来找本王。你这人一身的秘密，说实话，本王对你非常好奇。” 眼看着九江王说完便打算直接离开，苏清和赶忙问道：“王爷，您也是今天刚到永平镇的吧？不知道关于这赵家庄的事情，您是从哪里听到的？” “本王每到一个地方，都会让侍卫询问落脚客栈的店小二，当地有没有什么怪异之事发生。得知了赵家庄的事情后，发现赵家庄的灭门竟是有两种截然相反的传言，于是觉得这里面应该另有隐情，便亲自过来瞧一瞧。 结果在路上发现了你鬼鬼祟祟往这边跑。一开始本王还没认出你来，只以为是跟案子有关的人。后来发现你是‘瑞云班’的人，便直接出面相见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如果接下来有需要您出面的事情，我会直接去找您的。” “好，那就看你的了。” 第107章 雨一直下 九江王的身影迅速融入到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苏清和原地站立不动，随着九江王的彻底消失，回头又看了赵家庄一眼后，并没有继续探查赵家庄的打算，也朝着永平镇返程而去。 赵家庄内空无一物，除了那一丝只有他能感知到的妖气残留外，不存在任何其他的东西，就算继续探查也毫无意义。 说实话，即便是劫匪将赵家庄洗劫了，都绝对做不到抢掠的如此干净。 除了没有烧光、还留下了赵家庄这座庄子以外，杀光和抢光两大要求真是贯彻的异常彻底。 当然，‘杀光’是妖魔干的。 只有‘抢光’属于官府行为。 反正赵家庄的人没有留下任何一个活口，偌大的庄子里，所有东西自然就成了无主之物。 连庄子本身，能够保留的如此完好，估摸着都是因为官府在等着结案后风头过去，便直接将赵家庄充公，再卖给买得起的富商…… 吃绝户这种事，向来不稀奇。 不过返程途中，苏清和真正在考虑的事情却和赵家庄的案子无关，而是他究竟还要不要回到永平镇去？ 九江王居然和他一样八卦，听到了和妖魔有关的案子，便立刻跑到了案发现场来查探情况，这是事先怎么都想不到的变故。 更加让他想不到的是，九江王居然实力惊人。 明明年纪看着肯定还不到三十岁，却能够完全避开他的灵气触须感知。 如此一来，导致他身为修士的秘密当场直接暴露。 这种情况下，他是不是应该干脆立刻逃跑、远遁天涯？ 但仔细思索了一番后，苏清和又觉得若仅仅因为这种事情便直接逃跑，那实在是有点反应过激了。 九江王身为大周王爷，身份地位皆高高在上，此行没经过东武城的前提下，对于发生在东武城内的郭府灭门案，知道的可能性不大。 哪怕知道了，也顶多是因为崔氏之人和他聊起过的缘故，从而大概的知晓一些，却绝对不可能了解的过于详细。 再加上郭府灭门案的案件卷宗他已经全都看过了，里面丝毫没有提及到原主。 不管左见和封如宗是出于什么目地，才选择了掩盖他的存在，起码从结果来说，他这个内应的身份，目前知道的人是极少的！ 东武城的镇妖司分部几乎被团灭，侥幸活下来的只有寥寥几人。 而封如宗掩盖了他的存在后，从常理考虑，肯定会叮嘱活下来的那几人，不要将他的情况泄露出去。 以此作为推论，九江王能将他和郭府灭门案联想在一起的概率，微乎其微！ 可他如果当场逃走，那以九江王展现出来的八卦之魂，鬼知道其会不会彻底被勾起好奇之心，进而干脆对他进行追索。 在大周境内，被一个实力境界惊人的王爷盯上，滋味必然酸爽。 何况九江王方才展现过能完全避开他灵气触须探查的能力，他如何确定九江王之前的离去，不是在对他进行试探？ 万一九江王明面上走了，实际上却偷摸暗中返回，只为了观察他的反应呢？ 当他决定逃跑后，九江王再突然从天而降，问他‘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那乐子可就大了。 脑海中琢磨了一会儿，苏清和决定还是先查一查赵家庄的案子再说。 毕竟，九江王展现出来的态度还是非常友好的。 难得碰到这样一位看起来无比和善的王爷，没准可以多接触接触，尝试着通过九江王来让自己的身份由地下转到地上？ 无论能不能成，至少值得一试！ “而且，他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如果能查明这件案子，到时候会正式做自我介绍？怎么听起来像是在给我布置任务考验我呢？一旦我把赵家庄的事情查的清清楚楚，便算是通过了考验？可以得到他的友谊？好歹也是大周王爷……不至于如此轻佻吧？” 苏清和自言自语了一句，同时身形闪动，飞掠回了永平镇内。 夜空之上乌云密布，隐隐是暴雨倾盆的前兆。 苏清和加紧了脚步，争取下雨之前赶回客栈，免得自己变成落汤鸡。 对于赵家庄案件的调查，他暂时没有什么想法。 总要明天先去一趟永平镇的官衙里，找到赵家庄案件的相关案情卷宗，看看官方在卷宗记录里是如何进行陈述的再说。 赵老爷父子是妖魔也好，那三名旅人是妖魔也罢，案子的本质并不会有任何改变。 除非能通过这件案子抓到新的妖魔，否则案子是否查明，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 很快返回了客栈，大堂里只剩下两桌还在喝酒。 似乎到了要打烊的时辰，店小二正在收拾桌椅板凳，只等着最后这两桌结束，便关门歇业。 苏清和发现剩下的两桌里，有一桌正是讲过赵家庄惨案的那名粗豪汉子。 不过此时此刻，原本跟粗豪汉子同桌的那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了粗豪汉子独自一人坐在桌前喝孤酒。 苏清和心头微动，上前坐到了粗豪汉子的对面。 粗豪汉子明显喝醉了，眼神迷离，肢体动作夸张，嘴里含糊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朋友，你之前讲的赵家庄的事情，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 苏清和笑呵呵的问道。 粗豪汉子眯了苏清和一眼，囫囵道：“老子在衙门里认识人！当然是听衙门里的人说的！怎么？你不相信？你该不会也认为赵老爷父子才是妖魔吧？告诉你，赵老爷父子如果真是妖魔，老子天打五雷轰！” 话音刚落，客栈的窗外便有电光闪过。 几个呼吸之后，闷雷声随之滚滚而来。 大雨滂沱，瓢泼而下。 ‘轰隆隆……’ 粗豪汉子当即被吓了一跳，连双眼之中的醉意都瞬间清醒了许多。 呆呆的看了看大堂窗外，颤声道：“我……我也是……道听途说……但真的是……是听衙门里的人说的……镇衙捕快郑勇告诉我的……之前赵家庄出事，郑……郑勇有被派去搜查庄子！” 郑勇？ 苏清和记住了这个名字，笑着说道：“多谢，不打扰你了，你继续喝吧。” 话毕，苏清和起身回到了通铺房间内。 第108章 劳逸结合 暴雨和赌咒发誓凑到了一起，这是个典型的巧合。 不过就算没有这个巧合，想从一个酒鬼的嘴里问出事情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无论酒鬼还是赌鬼，都不值得给予真正的信任。 这种人失之本心，被欲望所驱使，身体和精神皆已成瘾，除非能大彻大悟，否则便永远只会沦为欲望的奴隶。 而人一旦沉沦在欲望的苦海之中，自然不会再有任何底线。 形如枯槁，思之近兽！ 通铺内的其他人早已经睡下了。 除了四个跟他一起入住的‘瑞云班’成员外，这个通铺里还睡了其他几名旅人。 磨牙声、呼噜声、喃喃呓语声，声声入耳。 让苏清和很有种重新被龙凤和鸣所包围的感觉。 有卧龙的地方必有凤雏，人人都笑卧龙凤雏，人人都是卧龙凤雏。 一夜无话。 自从得到了‘炼妖壶’以来，这还是苏清和第一次没有进入到‘壶中世界’的夜晚。 ‘通天塔’的充能时辰全部用完，自身在丙等下境界的沉淀、稳固以及力量适应也非常圆满，让苏清和产生了趁机休息一晚的念头。 穿越来到这个世界才刚刚二十余天罢了，可由于‘炼妖壶’的神异之处，导致他每一天都约等于过了半个月之久。 相当于精神高度紧绷、时刻都在进行各种苦修和生死战斗的过了将近一年，苏清和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可实际在精神层面上却是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疲惫。 这种疲惫感和身体劳累不相干，有点像是不固定的生理低潮期，所以苏清和决定在永平镇逗留的这几天，都不再前往‘壶中世界’去修炼。 将调查赵家庄案子的事情，当做是给自己放一个假，让自己好好地放松放松。 毕竟，不能将自己绷得太紧，否则容易崩断，总要劳逸结合嘛。 次日一早，苏清和神清气爽的下了床。 相比于在‘壶中世界’内度过一晚，这种什么都不想的真正睡上一晚，其实从身体休息的角度来说，并没有任何区别。 可精神层面的休息程度却完全不同！ 意识沉浸在‘壶中世界’里，就像是一场真实梦境。 一觉睡过，身体当然得到了恢复，然而精神始终清醒，日积月累下，总有一天会因为承受不住那巨大的压力，导致精神崩塌。 因此适当的休息，有益无害。 洗漱过后，在一楼大堂内简单的吃过早饭，一行人走出客栈，按照昨天约定好的时辰，前往临近的客栈，跟其他人进行汇合。 虽然九江王昨晚已经告诉过他，今天会同崔氏的人提出继续逗留永平镇的要求，但戏班子的其他人不知道这件事情，苏清和也只能装作一无所知、静待通知。 没一会儿的工夫，‘瑞云班’所有人就完成了集结，接着前往了崔氏一行人所居住的客栈。 抵达了客栈外时，没在客栈外的街道上看见崔氏的那些马和九江王的马车，吕种辉一时有些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只能让戏班子的人耐心原地等候。 少顷，一名崔氏之人从客栈里走了出来。 吕种辉赶忙哈着腰、满脸笑容的迎了上去。 只是没等吕种辉开口询问，这名崔氏之人便神情倨傲的直接吩咐道：“九江王有令，舟车劳顿，颇为辛苦，先在永平镇逗留几日再行启程。你们继续住在原客栈，这几日无事，尽可以在永平镇内逛逛。” 吕种辉愣了，愕然道：“逗留几日？这……不会耽误到族庆表演吗？我们到了郡城后，还得提前去看看场地，然后进行排演的，以免族庆时演出失误。若是去的晚了，可能……可能会排演的比较紧张……” 这名崔氏之人很是不耐烦的摆手道：“我都说了，这是王爷的命令，听不懂吗？既然王爷有令，那咱们就只能按照王爷的意思来！至于排演的问题，自己想办法克服！总不能让王爷迁就你们这些戏子吧？” 话说的很不客气。 但‘瑞云班’上到班主吕种辉，下到最底层的杂役，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身为‘贱民’，理当如此。 “您说的是，那……那我这就带人回去？” 吕种辉小心翼翼的问道。 崔氏之人刚要点头，猛然间想起还有另外一件事，赶忙干咳了声，开口问道：“谁是张三？” 张三？ 吕种辉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了苏清和。 苏清和心知是怎么回事，便越众而出，来到了吕种辉的身旁，欠身自我介绍道：“我是张三。” 崔氏之人上下打量了苏清和一番，似乎是在心里嘀咕了两句，然后才收敛起了倨傲的神情。 态度和善的点头道：“跟我进来吧，王爷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过你的名字，想要见一见你。” 啊？！ 王爷要见张三？！ 吕种辉本能的张大了嘴巴。 ‘瑞云班’的其他人同样齐齐的面露震惊之色。 每一个人看向苏清和的眼神里，都满是掩饰不住的瞠目之意。 他们是‘贱民’啊……怎么会突然被天潢贵胄召见？！ 苏清和并不清楚‘瑞云班’的人所受到的震动，看着崔氏之人前倨后恭的模样，苏清和拱手道：“烦请前面带路。” “张……张三……” 吕种辉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 苏清和笑呵呵的宽慰道：“班主不用担心，肯定不是什么坏事。王爷那是天上的人物，不可能对咱们这些地里面打滚的泥腿子有什么恶意的。” 吕种辉略一思量，觉得倒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以他们‘贱民’的身份，能被藩王召见，这怎么看都称得上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放下心来，吕种辉叮嘱道：“一会儿见了王爷后，千万记得谨言慎行。王爷问什么就回答什么，不要有任何隐瞒，但也别胡乱说话，免得一句话说的不对，犯了王爷的忌讳。” “是，班主，我记住了。” 苏清和态度端正的应了一声，这才跟在崔氏之人的身后，步入了客栈之中。 第109章 情之一字，最是难解 “爹，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王爷会突然召见张三哥哥啊？” 返回自住客栈的路上，吕巧巧很是疑惑不解的问道。 除了苏清和被召见以外，‘瑞云班’的其他人都没有接到任何其他的安排。 因此接下来逗留在永平镇的这几天，‘瑞云班’等于是被放了假，所有人都可以尽情在永平镇里闲逛，体会下镇子上的风土人情。 对于很少有机会能离开东武城的‘瑞云班’众人来讲，这着实是个不大不小的福利。 更何况食宿费用还全部由崔氏负责，如此好事，简直求都求不来。 以至于整个‘瑞云班’除了班主吕种辉有些担心大戏会受此影响、从而排演的不够熟练外，其余人尽皆欢欣雀跃、乐不可支。 “不清楚，但张三说的很对，王爷那是天上的人物，不可能对咱们这些地里面打滚的泥腿子有什么恶意。因为咱们不配。所以你不用担心，张三能入得了王爷的法眼，说不准就是一场难得的富贵。” 说到这里，吕种辉的脸上浮现起了犹豫的表情。 扭头看了看身旁一下子显得开心起来的女儿，忍不住叹气出声。 开口道：“巧巧啊，爹知道你对张三有好感，爹实际上是支持你和张三在一起的。毕竟你也大了，早晚是要嫁人的。咱们‘贱民’，没那么多规矩，不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你自己喜欢，那爹就没什么意见。 再者说了，那张三只是家道中落，遭逢变故，这才沦落成了‘贱民’，自身识文断字，看起来是个有本事的，你若能和他在一起，等爹老了，将‘瑞云班’交到你们两人的手上，那爹肯定也是非常放心、非常高兴的。” “爹！你说什么呢！我……我没有……” 吕巧巧听到自己亲爹竟是毫无先兆的提起了男女之事，顿时羞意上涌，只觉脸颊发烫，难以见人。 吕种辉又是一声叹息，无奈道：“巧巧，骗骗爹没什么关系，但不要骗了自己。爹今儿之所以跟你提这件事，不是要说你什么，只是想提醒你，免得你深陷其中，最后平白的自己难过。 张三是个有本事的，他如果一直在咱们戏班子里待着，那没问题。你跟他在一起，爹乐见其成。可他现在竟是不知道因何缘故，入了王爷的眼。你想想……他还能安心待在戏班子里吗？” 吕巧巧怔了怔，鼓起勇气问道：“为什么不能安心待在新班子里？难道王爷还能给张三哥哥脱籍吗？” 吕种辉苦笑道：“脱籍这种事，对于咱们‘贱民’来讲，那是影响一辈子的大事。可对于王爷那等人物来说，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解决。张三一直不肯坦承身世来历，显然他的家道中落、遭逢变故是有原因的。 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他会不会想尽办法去抓住？争取能抱住王爷的大腿，不光是脱籍，甚至还可以想办法解决家里遭遇的困境。总之……巧巧啊，你和张三之间的事情，还是多考虑考虑吧，别最后一厢情愿。” 吕巧巧闻言神情一黯，低下头去，讷讷道：“我……我这几天……和张三好好聊聊……” 吕种辉点了点头，没再继续多说。 情之一字，最是难解。缘之两端，咫尺天涯。 苏清和并不清楚吕种辉和吕巧巧父女俩之间的交流，他此时已经走进了九江王所住的天字一号房里。 这是一间套房。 除了内里的卧房以外，在卧房外还有一间用来会客的堂室。 崔氏之人在将苏清和领到了房间外后，仅仅是敲了敲门，便告辞离去，没有跟着苏清和一起步入其间。 而门内也只有九江王端坐在堂室的主位上，至于昨天见过的侍卫和车夫，并未随侍在房中。 “坐，不用拘束，本王私下里不喜欢讲规矩，怎么舒服怎么来，随意就好。” 看到苏清和走了进来，九江王笑呵呵的开口招呼道。 苏清和顿时松了口气，很是自然的便在九江王下手的椅子上安稳坐好。 他刚才还在疑虑，和昨晚的见面情况完全不同，这等于是被大周的王爷正式召见，那见了王爷后到底要不要行跪拜的礼节？ 说实话，真要下跪也没什么关系，为了活命嘛，不磕碜。 可能不跪、肯定还是不要跪的好。 前一世活了二十多年，即便一直身处于社会底层，也实在是没有给人下跪的习惯。 他的膝下肯定没有黄金，如果有人敢给他黄金让他下跪磕头，他绝对愿意把世界首富磕破产。 但平日里又得不到实质的好处，谁会愿意全无来由的卑躬屈膝？ 发现苏清和一点都没有惶恐之意，坐在椅子上也全然不像其他人那般只敢屁股占个角、随时准备起身回话，九江王的脸上浮现起了饶有兴趣的表情。 开口道：“喊你过来，是因为本王突然间想到，以你身处于戏班子里的‘贱民’身份，真要调查赵家庄一案，根本不可能得到任何人的配合，也没办法光明正大的进出官衙，殊为不便。 既然本王让你帮忙，以满足本王的好奇心，那该给的便利总归是要给的。所以这块腰牌你拿着，调查赵家庄一案的过程中，你算是本王的王府中人。没什么权利，但地方官会给予配合。” 说话间，九江王扔给了苏清和一块腰牌。 苏清和一把抓住，发现这块腰牌入手清凉，令人精神似乎都为之一振，显然材质不凡。 整体上看着有点像羊脂玉，正面雕刻着‘九江王府’四个大字，背面则隐隐的有着一丝灵气波动？ “腰牌内含有一个非常简单的结界，以便修士能够确认腰牌真伪。你拿着这块腰牌，永平镇的官衙不敢故意刁难你。另外，本王突然召见一个‘贱民’，这事情有可能引起崔氏不必要的关注。 世人皆知本王喜好诗词，寄情于山水之间，而你尽管是‘贱民’，但想来成为贱民的时日不长吧？有贱籍吗？没有的话最好，有也没关系。本王会跟崔氏的人说，你偶得诗词，本王很喜欢。 之所以召见你，便是为了跟你探讨诗词。如果有崔氏的人问起相关的事情，记得含糊对付过去就好。既然你成了本王的客人，那崔氏也不可能逼迫于你。” 九江王笑呵呵的解释道。 苏清和收起玉牌，起身拱手道谢。 第110章 狐假虎威(上) 从客栈里出来，苏清和将腰牌挂在了腰间。 没有用上衣的下摆去遮住，而是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暴露于外。 普通的扒手和窃贼根本不可能偷到修士的东西。 除非修士自己完全丧失了警惕之心，浑浑噩噩到注意力彻底涣散的程度，否则对于身周的情况，总会有一个基本的感知和掌控。 因此苏清和让自己显得颇为张扬，倒不是为了钓鱼，纯粹是希望能够借此避免一些狗血事件的发生而已。 扮猪吃老虎这种事，偶尔做一做倒是没什么，可如果一直扮猪吃老虎的话，那没准就真要变成猪了…… 没有耽搁时间，径直来到了永平镇的官衙外。 同守在官衙门口的门卫亮了亮自己的王府腰牌，迎着官衙门卫那瞬间谄媚起来的笑脸，苏清和询问起了衙门捕快郑勇目前身在何处。 九江王府的腰牌确实管用，原本那门卫还是一脸不耐烦的模样，结果在看清楚了腰牌后，态度立马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估摸着也是因为昨天九江王抵达永平镇的消息，早就被永平镇官衙知晓，所以今儿看到有人持着九江王府的腰牌前来，官衙门卫才会立刻相信，甚至都不做检验，便老老实实的回答了苏清和的问询。 “郑勇刚出衙门没多久，应该是去巡街了。他负责的街面是南三大街，从衙门这儿左拐，往前过两个路口就是了。南三大街上的铺子和摊贩都认识郑勇，您过去打听打听，肯定能问出来。” 门卫点头哈腰的陪笑道。 “明白了，多谢。” 苏清和拱了拱手，简单道谢后便顺着门卫指明的方向走去。 永平镇不算很大，苏清和的前行的速度又颇快，只用了差不多一刻钟左右，便来到了南三大街。 街面很是繁华，叫卖者甚众，苏清和随便找了个摊贩询问郑勇的行踪，结果就像官衙门卫所说的那样，这摊贩果然知道郑勇在哪…… “郑大人刚从我这儿过去没多久，应该去老王的馄饨摊吃早饭去了。离这里不远，往前走个三四十丈就到了。” 苏清和扔给了这名摊贩几个铜板，旋即在摊贩的千恩万谢中朝着馄饨摊走去。 不给门卫打赏，是因为官衙里即便仅仅负责站岗的差人，对于底层百姓来讲，都能算得上是人上人。 平日里除了官衙给的俸禄外，零零碎碎的总能再有一些别的油水。 可街边摆摊的这些底层百姓就不一样了，几个铜板看似不多，却很可能抵得上他们一两个时辰的收益。 没一会儿就到了馄饨摊前，上书‘老王馄饨’四个大字的棉帆布随风摇曳。 摊子很小，只有几张小桌。 其中一张小桌上坐着身穿捕快服的中年男子。 苏清和施施然的坐到了男子的对面，笑呵呵的开口道：“郑勇？” 中年男子刚喝了一口馄饨，闻言疑惑的看向了苏清和，很是不客气的皱眉道：“你谁啊？” 苏清和没有回话，只是将王府腰牌拍到了郑勇的眼前。 郑勇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腰牌，眉头却皱的更深了，沉声道：“这是干嘛？玉看起来倒是不错？要送给我？” 苏清和愣了下，然后才发现腰牌拍反了，将没有刻字的背面朝向了郑勇。 干咳了声，只能伸手将腰牌翻了过来，让郑勇能够看清楚正面的字体。 随着‘九江王府’四个大字映入眼帘，郑勇明显一个哆嗦，表情一僵，尬笑道：“原来是王府的大人，实在不好意思，小人眼拙，以致出言不逊，还望大人不要和小人一般见识。” 苏清和不以为意的收起了腰牌，开口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来问问赵家庄的事情而已，你不用紧张。王爷昨儿恰巧听说了你们永平镇赵家庄的惨案，得知是妖魔作祟，所以想问问大体的情况。 因为王爷听到了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有妖魔伪装成人，借宿赵家庄后将赵家庄灭门。另一种说法是赵家庄赵老爷父子本身就是妖魔，刚好被借宿的旅人撞破。王爷很好奇，哪个说法是真的？” 郑勇愣了下，疑惑道：“大人，这案子已经发生一个多月了，官衙里早就结案、上报了县里，县里的回执都在官衙内留档了，请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苏清和点头道：“当然有问题，两种流传出来的说法截然相反，这事情怎么看都不太正常。王爷对此感到疑惑，希望能知晓真实的情况。” 郑勇面露犹豫之色，沉吟道：“大人，您既然直接找到了我的头上来，估摸着是听说了什么？这个……我平日里喜欢喝点小酒，一喝了酒，嘴上就没个把门的。您要是听说了什么，可千万别信啊……” “郑捕快不用多虑，将你知道的尽数告诉我就好。至于事情的真实情况如何，我自有判断。当然，如果郑捕快刻意隐瞒，又或者编造谎言的话，我就不得不怀疑郑捕快的用心了。王爷虽然无权干涉地方衙门，可真想对付几个不敬之辈，倒也无伤大雅。” 苏清和笑呵呵的说道。 郑勇哆嗦了下，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关于赵家庄的案子，我对外说的一直都是……都是那借宿的旅人是妖魔。这也是镇长大人的要求。至于别的说法……要不您去看看官衙里留档的案件卷宗？ 这件案子镇长大人很重视，案件卷宗也是镇长大人亲自写的。以至于跟县里的上报和回执，都没让我们插过手。想来是有什么事情不想让我们知道？但估摸着卷宗上肯定写的是真实情况吧？” 听着郑勇似乎话里有话，苏清和忽然间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既然九江王和清河崔氏的人一起来到了永平镇，那么按理来说……永平镇的镇长是不是应该前去拜会一下？ 无论九江王和清河崔氏的人愿不愿意见，永平镇的镇长都必须把姿态摆出来吧？ 人家不见是人家的事情，你不去拜会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可从昨天傍晚到现在，好像一直没听说永平镇的镇长有主动出面过啊？ 第111章 狐假虎威(下) 面对九江王和清河崔氏的直系子弟，或许到了一郡之守的地位，才能顺理成章的保持矜持之态。 再往下一些，哪怕是各个三级城池的城主，都得给予足够的礼遇，表现出充分尊重的态度。 至于四级县城的县令，在九江王过境的时候，能不能有资格见到这等人物都要两说。 光是清河崔氏的直系子弟，那肯定没有问题，但加上了九江王，区区七品县令，便着实没有这样的面子了。 既然如此，永平镇的镇长凭什么敢拿架子？ 虽然也有官身，可镇长只是最低的九品官而已，换算成他穿越来之前的那个世界，大概约等于正科级？ 脑海中浮现着这样的疑惑，苏清和没再继续为难郑勇。 要了碗馄饨囫囵喝下后，留下了几枚铜板在桌面上，然后起身离去。 一碗馄饨三个铜子儿，苏清和留了五枚。 反正是从那些黑恶势力手里共同富裕得来的，花着不心疼。 馄饨摊的摊主是个瞧着得有五十多岁的老汉。 对于苏清和竟是在喝完馄饨后留下了付账的铜子儿，老汉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在他看来，能跟郑捕快坐在一起喝馄饨、并且郑捕快瞧着还必须颇为小意去应对的人，肯定是真正的大人物。 这种大人物喝他的馄饨，是他的福气，居然还会给钱的？ 很是紧张的从桌面上拾起了铜子儿，老汉没敢揣进怀里，反倒是双手颤颤巍巍的捧到了郑勇的眼前。 一脸讨好的说道：“郑大人，还请您把这些铜子儿收着，就当是老汉我孝敬您了。” 郑勇刚刚因为苏清和的起身离去而松了口气，突然听到老汉的这句话，顿时被吓了一跳。 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苏清和已经混入了人潮之中不见身影，这才没好气的说道：“贵人给你的铜子儿你就自己收着！让我收着算怎么回事！改明儿万一贵人心血来潮，又过来问你，发现你把铜子儿给我了，那不是要害死我吗！” 说着，郑勇很是干脆的也从怀里掏出来几枚铜子儿。 用手撵了撵，挑出了三枚放到桌面上。 开口道：“贵人都给你铜子儿了，我也不能白吃白喝你的。不然传扬出去，我自己是无所谓，却平白坏了贵人的名声。真要是那样，我可就完蛋了。算你运气好，放心收着吧！” 说完，郑勇将碗里最后的几个馄饨一口吃完，起身拍拍屁股走了。 老汉呆了呆。 本能的伸手将桌子上的铜子儿收了起来，一时间忍不住啧啧称奇。 “今儿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差人吃饭竟然给钱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贵人，能让差人都这么怕？这样的贵人要是能天天来，那该多好？” 自言自语了一句，老汉将铜子儿全都收入了怀里，摇了摇头后，心情甚好的哼起了乡间俚曲。 底层百姓的幸福来源，往往简单到令人心酸。 苏清和没在街上闲逛，很快便重新回到了官衙的大门前，同站岗的门卫说了一声，让门卫入内去通传，他想要见一见永平镇的镇长。 若是原本的戏班管事身份，那这样的要求只会被官衙门卫无视。 运气不好还有可能被当场打走。 但换成了九江王府的身份，即便只是王府的下人，照样没有任何衙门中人敢于怠慢。 人是同样的人，可不同的身份却会带来完全不同的待遇。 这个世界向来都是如此现实。 等了差不多盏茶的时间，一名师爷模样的猥琐男子跟着入内通传的门卫一起走了出来。 朝着苏清和拱了拱手，猥琐男子满脸歉意的说道：“不知王府贵客登门，有失远迎，还请恕罪。镇长大人身体不便，无法亲自出来迎接，特意嘱托我代为表达歉意。请贵客入内一见，镇长大人好当面致歉。” “您太客气了，我就是王府的一个下人而已，替王爷办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事情，当不得镇长大人如此礼遇的。” 苏清和嘴上这么说着，人却是已经径直朝着官衙的大门内走去。 话当然可以说的客气一些，然而办事的风格却无需畏首畏尾，否则出门在外的，岂不是丢王府的脸？ 猥琐男子愣了下，不过脸上的愕然之色一闪即逝，赶忙跟上了苏清和的脚步，同时挥手示意门卫继续站岗。 在猥琐男子的引领下，苏清和顺利的来到了官衙的正堂，紧接着他就看见，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端坐在正堂之上，俯首于案前，好像正在批阅公文。 不过真正让苏清和注意的是，男子衣襟敞开，半个身子都被宽大的棉布包裹着。 棉布上隐隐有不太明显的血迹渗出，显然男子受伤不轻。 “东翁，九江王府的人来了。” 猥琐男子快走了两步，抢在苏清和的身前，拱手同受伤男子汇报道。 俯首于案前的受伤男子这才抬起了头，略带审视的打量了苏清和一眼，笑着开口道：“本官月前因为一桩涉及到妖魔的案子，导致身受重伤。即便静养了一个月，伤势仍然没好。 那妖魔实力非常强，本官因此而受了颇为严重的伤势，想要完全康复的话，估摸着起码还得再过一个月左右。因此当前这幅尊容，肯定不能去拜见王爷，以免在王爷的面前失仪。 所以本官昨日得知王爷途经我永平镇后，立刻便派人去详述了情况，王爷对此表示理解，并没有迁怒本官的意思，不知……阁下忽然前来所为何事？是王爷有什么新的吩咐吗？” 苏清和拱手道：“大人误会了，王爷遣我过来，是想让我看一看赵家庄案子的详细卷宗，然后将这件案子的来龙去脉搞清楚。咳……王爷对这件案子比较感兴趣，因为坊间传闻互相矛盾，让王爷略感困惑。” 说到最后，苏清和非常自然的流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 因为很显然，眼前的镇长就是在赵家庄内降妖除魔时受的伤，如果不演戏表示下内疚之情的话，容易被记恨。 九江王肯定不怕。 但他暂时属于扯着虎皮做大旗，该圆滑的时候还是圆滑点比较好。 第112章 不合理之处 “王爷对赵家庄的案子感兴趣？” 永平镇镇长面露意外之色。 略一思索后，直接吩咐道：“钱师爷，你带他去看案子的卷宗吧。既然是王爷感兴趣，那咱们镇衙当然得配合。不过这件案子牵扯到的赵员外，是本地知名的乡贤，因此卷宗内容还请尽量保密，看完后除了王爷，不要再跟其他人提起，否则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苏清和立刻拱手道：“大人请放心，王爷也有过吩咐，只是看看案子，搞清楚情况就好，不会让大人难做的。” 永平镇镇长点了点头，旋即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笑着说道：“阁下既然是王府中人，那肯定随身携带有王府腰牌吧？不知可否让本官看看，长长见识？说实话，本官身在永平镇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王爷在镇上落脚，对于王府事物，本官着实好奇。” 苏清和心知肚明，永平镇镇长只是把话说的好听而已，实际上还是为了验明正身。 这很正常，因此苏清和并不多言，伸手摘下了腰牌后，递给了身旁的猥琐师爷，再由师爷上前转交到永平镇镇长的手中。 之所以不直接将腰牌扔过去，主要是考虑到扔过去的动作会显得过于轻慢，容易惹人心头不快。 很多时候，一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全无异常，不意味着他心里面也全无芥蒂。 这种芥蒂初时看不出什么危害，但日积月累，早晚有一天会爆发出来。 接过了玉牌，永平镇镇长看了看玉牌正面的字，紧接着又感知了下玉佩内蕴含的气息，确认玉牌是真货后，便把玉牌放回了师爷手里。 笑呵呵的说道：“不愧是王府玉牌，果非凡品，玉质极佳，触之会有心旷神怡之感，让本官大开眼界。本官手头上还有太多公文需要批复，便不多留阁下了，有任何事情，阁下尽可以吩咐钱师爷去做。另外，记得代本官同王爷问好，并再次为本官不能亲自拜见王爷表示歉意。” 苏清和接过了师爷重新递还回来的玉牌，拱手应是后，便跟着师爷离开了正堂。 他方才刚刚步入正堂时，能够从永平镇镇长的身上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黯淡妖气。 妖气虽然已经淡到了极点，可指向性非常明显，和他昨晚在赵家庄内感知到的妖气同根同源。 不过在仔细感知了一番镇长身上包裹着的棉布里所渗出血迹的气味后，苏清和又能非常肯定的确认，那些血迹绝对是人血。 疑惑之念刚刚生出，便听到了永平镇镇长的解释，知道镇长是因为被妖魔所伤，所以疮口处有妖气残留也算正常，苏清和对此不再多想。 在师爷的引领下来到了专门用来存放卷宗的库房。 进入库房内后，关于赵家庄的案件卷宗不像其他卷宗那样，直接摆在收纳架上，而是存放在了一个上了锁的大箱子里。 师爷一边用钥匙开锁，一边解释道：“咱们永平镇发生的事情并不多，大部分的事情只能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即便被其他人传扬出去也没什么关系，因此不会特意保密存放。 可赵家庄的案子透着那么一股子诡异的味道，从头至尾，尽是镇长大人亲自操刀。我也只知道赵员外父子是妖魔而已。所以这卷宗您自个儿看便好，我会在库房大门外等您的。 什么时候您看完了，您就叫我进来。不过请您看完后先行将卷宗收好，以免我不小心看到上面记录的一些内容，那会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说着，师爷打开了箱子，从最上面拿起了一份卷宗交给苏清和，接着毫不留恋的立刻离开了库房。 “倒是个聪明人，无知是福这个道理，知道的人很多，但能克制住好奇之心、真的不去打听各种事情的人却少之又少。在当前这种环境下，普通人只有足够谨慎，才能活的长久。” 苏清和感慨了一句，这才翻看起了手中的卷宗。 卷宗上的结案内容记录有些笼统，有来自于上级县城的回执，算是确认了结案内容的程序正义。 而按照结案内容来看，就像师爷所说的一般，妖魔还真是赵员外父子？ 至于那三名旅人，则纯属倒霉，晚上刚好撞破了赵员外父子对庄中下人的捕食，自然会被赵员外父子灭口。 这年头，敢走夜路的旅人，手上多少都是有点把式傍身的。 赵员外父子没能第一时间拿下三名旅人，闹出来的动静颇大，惊动了永平镇的镇长。 可惜当永平镇的镇长赶到时，三名旅人已经遭了毒手，连赵家庄内的其他人，同样因为听着动静发现了异常，导致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赵员外父子实力不错，永平镇的镇长虽然将两只妖魔斩杀当场，自身却也身受重伤。 卷宗上记录的内容基本上到此为止。 由于不够详细，字里行间颇多含糊其辞之处，苏清和只能连蒙带猜，将文字没有记录在册的内容于脑海中补齐。 他觉得有些怪，可一时之间又说不出怪异之处从何而来。 确认卷宗上的文字全部看过，没有遗漏，苏清和把卷宗放回了箱子里。 将守在库房外的师爷喊了进来，看着师爷锁死了箱子，苏清和这才开口问道：“赵员外父子的尸体被埋在哪里了？我想去看看。” 师爷愣了下，沉吟道：“这个恐怕没办法带您去看了，尸体被镇长大人处理掉了。不过赵家庄的下人以及那三名旅人的尸体都下葬到了镇子外的乱葬岗，您要是想看的话，我可以安排人带您去把他们的尸体再挖出来。” “尸体被镇长处理掉了？” 苏清和扬眉重复了一遍。 师爷略感奇怪的看了苏清和一眼，点头道：“对，妖魔的尸体必须及时处理干净，以免妖气逸散、侵污，这是由镇妖司明定的各级衙门在面对妖魔时的处理流程。 镇妖司最低只会在县城设立分部，镇子上是没有镇妖司分部的，因此没办法将妖魔及时的交给镇妖司去处理。一旦镇上发现有妖魔，都会由镇长当场进行处理。” 第113章 双重伪装? 苏清和点了点头，没有立刻离开库房，反倒是让身旁的猥琐师爷帮着又找来了几份卷宗翻看。 这几份卷宗都是放在收纳架上的，说明上面记载的内容并不需要保密，凡是官衙里的人，只要有资格进出库房，便都可以随意翻看。 看了没一会儿，苏清和忽然开口问道：“钱师爷，按照这卷宗上的民生记载来看，赵家庄名下的土地可着实不少。田皮田骨俱在的地，总共是二百三十六亩。没有田骨、只有田皮的地，三千一百三十四亩。 除此之外，赵家庄在镇子里有五处房产，在复阳县有两处房产，就连临西城内，也有赵家庄的一处四合院。这还不包括赵家庄本家所住的庄子，以及其他各种金银细软、珠宝首饰等等等等便于携带的财物。 而如今赵家庄上下死的干干净净，无人能继承这些家产，恩……是无人能继承吧？有旁支远亲吗？总之，这些家产会如何处理？王爷对这种事情也向来感兴趣，我回去后若王爷问起，总得有话说才行。” 猥琐师爷干咳了声，回答道：“确实无人继承，赵员外父子不是本地人，而是十几年前来到永平镇的。不过赵员外父子刚来永平镇时便出手阔绰，身家丰厚，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才不得不远离故土。 总之，赵家庄积攒下来的基业，其实都是赵员外这十几年打拼出来的，他们父子一死，这些基业便只能收归朝廷，由府衙来进行分配。当然，镇长大人是吃不下的，上面的县令、乃至于城主，都要分润。” 听着师爷说的露骨，苏清和立时明白了眼前这猥琐师爷想要表达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所谓的收归朝廷，自然不可能是上缴给国库，而是会由永平镇的镇长、复阳县的县令，还有复阳县所属临西城的城主瓜分。 其中临西城的城主和这件事情牵扯最小，却必然要分到大头。 而永平镇的镇长虽然是案子的直接经手人，但能够分润到的好处却一定是最少的。 也就是说，赵家庄的案子，很可能只是为了谋夺赵家的家产，从而编造出来的？ 无论赵员外父子，还是当晚借住在赵家庄的三名旅人，其实都不是妖魔？！ 那残留的妖气又是怎么回事？ 况且这种事情既然做了，肯定得想方设法的掩盖秘密吧？ 如此直白的告诉自己，是觉得九江王那边肯定不会插手吗？ 这种事情在大周境内属于大家心知肚明的潜规则？ 时不时就会有地方官勾连在一起杀肥羊？因此即便是大周王爷，对于类似的事情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在发现九江王对这件案子感兴趣后，永平镇的镇长就示意身边的师爷将事情挑明，大不了将之前分成了三份的好处重新分成四份，让九江王也能顺路吃一口肉？！ 嘶…… 这样看的话，永平镇的镇长是认为，九江王关注这件案子的目地，本就是在察觉到案子有问题后想要雁过拔毛，从中分一杯羹？！ 恩…… 不对！ 他能在赵家庄内以及永平镇镇长的身上察觉到妖气，纯粹是因为身怀‘炼妖壶’！ 按照九江王的说法，昨晚上他于赵家庄内感知到的那股极细微的妖气残留，纵使是甲等的大修行者，由于相隔时日太久，也根本不可能察觉的到！ 永平镇镇长身上残留的那一丝妖气同样如此！ 而关于这一点，目前除了九江王以外，应该并没有任何其他人知晓。 苏清和越想、双眼越是明亮。 他感觉自己隐隐的抓到了一些线头！ 得益于‘炼妖壶’的神奇，他对于妖气的感知之敏锐，远远超出其他修士的想象和理解。 这种情况下，能够发现隐于表面之下的线索，必然不在有心人的预期之内。 赵家庄的案子显然真有妖魔牵扯其中，案件卷宗里也确认了赵员外父子是妖魔。 可偏偏从永平镇镇长所展现出来的态度看，对方似乎在努力的掩盖这一点？ 如果有人对案子产生怀疑，那么深入调查的话，就会认为‘赵员外父子是妖魔’这样的结论，其实是永平镇这边的栽赃陷害？ 真正的目地，是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去谋夺赵家的财富？ 将案子做个双重伪装，以此瞒天过海？ 各种念头在脑海中纷繁涌现，苏清和表面却是不动声色的把手上的卷宗还了回去。 笑呵呵的说道：“钱师爷，那三位旅人和赵家庄一众下人的尸骨具体埋在了乱葬岗中的什么位置？还请钱师爷告知，我打算去看一看，万一王爷问起来，至少有话可说。” 猥琐师爷迟疑道：“具体埋在哪儿，我还真不清楚，因为当时我并未跟着一起前去。不过办这件事情的是衙门里的捕快郑勇，我叫人去把郑勇喊来，让郑勇带着您走一趟可好？” “那就麻烦钱师爷了。” “不麻烦、不麻烦，请阁下跟我来。” …… …… “东翁，按照您的意思，已经将赵家庄的分润情况大体上告诉那位王府之人了。” 钱师爷回到了正堂中，朝着依旧俯首于案前的永平镇镇长拱手回复道。 镇长抬起头来，合上了手中刚刚批复完的公文，冷笑道：“咱们大周的这些王爷，一个比一个贪得无厌，鼻子跟狗一样灵。哪里有能捞到好处的地方，闻着味就来了。 这次被九江王横插一脚，县尊大人和城主大人都会有不小的损失，但面对王爷，却又敢怒不敢言，以至于最后倒霉的还是本官！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本官要坐蜡了！” 钱师爷无奈道：“谁能想到有王爷刚好路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所幸赵家庄的家财不少，哪怕三份变成了四份，依旧非常可观。县尊和城主那边纵有不满，也应该不会太过为难东翁。毕竟，这又不是东翁您能决定的事情。上官总要体恤下属的嘛。” “体恤下属？哼！希望如此吧。” 镇长再次低下头去，拿起了一份新的公文。 只是看向公文的眼神里，满是晦暗难明的意味。 第114章 挖坟 “大人，前面就是乱葬岗了。咱们永平镇属于三城交界之地，常有商旅往来，也常有过境之人。本地人若是死了，自有亲眷收尸，葬于坟内。 可如果外地人死了，很多是懒得再运尸体回去的，有些甚至找不到随身路引，完全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便基本都会直接往乱葬岗一扔。” 郑勇陪在苏清和的身旁，满脸讨好笑容的说道。 除了郑勇以外，镇衙门还派了另外三名差人一起，扛着铁锨，听从郑勇的调遣，由郑勇带着帮苏清和去挖那些已经埋起来的尸体。 “乱葬岗埋的人很多吗？眼下明明刚正午时分，应该是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候，可感觉周围依旧有几分阴森呢？” 苏清和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一边满脸轻松的问道。 郑勇打了个哆嗦，略显紧张的回答道：“不算多也不算少吧，反正从我记事起，这边就是乱葬岗了。现在埋人若是不注意的话，很容易便能从地里面挖出骨头来。” 说话的同时，郑勇指挥着三名差人驱赶了两只正在附近觅食的野狗，接着来到了一块似有翻新过的区域前。 继续说道：“赵家庄的人实在是不少，上上下下足足二十一具尸体，我们当时干脆挖了个大坑，把二十一具尸体埋一起了。至于那三名旅人的尸体，我们给埋在了旁边。” 随着郑勇话音落下，三名扛着铁锨的差人便直接开始了挖掘。 苏清和站在一旁看着，好奇的问道：“没有人来认领尸体吗？乱葬岗既然是用来埋外乡人的，那赵家庄的下人们，总不至于全都是外乡人吧？” 郑勇苦笑道：“还真没有，我们查过赵家庄内这些下人的身契，发现都是死契，没有任何一份活契。案子发生后，我们也四下走访调查了一番，这才确认，赵家庄的下人没有良家子。 要么是赵老爷通过人牙子买的，要么是赵老爷直接从镇上捡的乞丐。总之，这些下人们要真是有能前来认领尸体的亲眷，便不至于签死契，所以我们才会把他们都埋到乱葬岗。” 苏清和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挖掘进行的很快，之前埋的时候图方便，没有挖的太深，能将所有尸体都装进去就可以了，因此今天重新挖出来的过程尚算简单。 当覆盖在最上面的土层被挖开，一股强烈的臭味扑鼻而来。 这种尸臭味很容易令人感到不适，苏清和非常干脆的屏住了呼吸。 丙等层次的修士，可以一定程度上的进行内循环，只要闭气的时间别太夸张，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尸体埋在地下一个月左右，并不至于变成白骨，但腐烂的程度会比较夸张，特别是身体的软组织，基本都完成了软化、液化的过程，导致巨人观的状态爆发。 苏清和强忍着恶心，对赵家庄的二十一具尸体进行了感知。 接着又感知了同样被挖掘出来的三具旅人的尸体，然后便让郑勇带着人，将这些尸体重新埋进地里。 “辛苦了，我这就回去跟王爷复命，诸位忙完后请自便。” 苏清和没有等待尸体被全部埋好，那三名差人刚开始埋尸，苏清和便朝着他们拱了拱手，略显敷衍的说了一句后，转身径自离去。 三名吭哧吭哧埋尸的差人见状，相当不满的纷纷啐了一口，其中一人忍不住小声抱怨道：“突然给咱们找这么个活，居然连赏钱都没有，九江王府的人就这么做事的？” 郑勇没好气的训斥道：“行了，哪那么多屁话？镇长大人都得小心翼翼伺候着，轮得到你在这里抱怨？万一被人家听到了，连镇长大人都得跟着一起倒霉！到时候你就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了！” 抱怨的那人缩了缩脖子，本能的看了眼苏清和离开的方向。 确定苏清和不见人影，这才嘟囔道：“我又不傻，怎么可能被他听到？只是觉得不爽而已，平白无故的被叫来挖尸，就为了让他看一眼这些尸体？不够折腾人的！” 我可不是为了看一眼尸体……我是为了感知尸体上残留的气息…… 苏清和默默在心里想着。 此时的他虽然已经走远，却依旧能够听清楚几名差人在说些什么。 除了修士的五感更加敏锐以外，灵气触须同样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通过感知，苏清和发现无论是赵家庄的下人们，还是另外三名旅人，身上残留的妖气和他在赵家庄内感知到的那股妖气都是一致的。 并且三名旅人明显不是普通人。 哪怕尸体严重腐败，连基本的相貌都看不出来了，可苏清和仍然很确定，三名旅人中有两位是修士！ 不过奇怪的是，他能在三名旅人的身上，感知到三股残存的、随时都有可能彻底消失的灵气波动。 其中两股残存的灵气波动比较正常，但在唯一不是修士的那名旅人的身上，他隐隐察觉到了一股类似于之前那名扒手头头身上的虚浮气息。 区别只在于，扒手头头身上的虚浮气息是噬灵蛛垂死释放的妖气，而这名非修士的旅人身上，却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留下了灵气残留…… ‘按理来说，妖气是妖魔汲取天地元气后，在体内积蓄、凝练，最终转化出来的气息。而灵气则是人族修士汲取天地元气转化出来的。所以从本质上来讲，二者的根源都是天地元气。 这样看来，‘炼妖壶’对妖气的感知异常敏锐，并且可以直接炼化妖魔，那对灵气的感知同样异常敏锐，倒也算是正常的。不过……为什么只能炼化妖魔？却没办法炼化人族修士？’ 苏清和很快回到了永平镇内。 一边往九江王所居住的客栈走去，一边兀自继续思考着。 ‘是因为妖魔和人族的身体构造存在着根本性的不同？还是说有什么别的我不知道的原因？恩……算了，先把眼前的案子搞定吧。总觉得这案子似乎在隐藏一些东西，远不只是找出真凶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苏清和已经迈步走入了客栈之中。 第115章 法宝? 客栈的大堂里有不少崔氏之人正坐在桌案前喝酒闲聊。 突然间要在永平镇逗留几天，明显打乱了崔氏一行人最开始的计划。 而这里的风貌对于习惯了郡城繁华的崔氏一行人来讲，又着实没有多少吸引力。 因此逗留在永平镇的这些天，相比在镇子里四处闲逛，崔氏之人显然更喜欢待在客栈里消磨时间。 尽管九江王不愿意扰民，可崔氏一行人仍然把这家客栈全都包了下来。 给的银子足够，客栈没有任何损失，受到影响的只是往来的行商，导致他们无法住在永平镇最好的客栈而已，跟永平镇的百姓无关，九江王见状也就默认了这样的做法。 既然是整体包下的客栈，那正常来说便不会有外人进出。 无论安全性还是隐私性，都能得到最大的保障。 这种情况下，苏清和独自走进了客栈的大堂里，立刻就吸引了大堂内正在喝酒的那些崔氏之人的注意力。 由于今天刚被九江王单独召见过，大堂内的崔氏之人自然都认得苏清和。 知道苏清和是‘瑞云班’内的某个幸运儿，因妙手偶得了几首诗词，于是被九江王另眼相看。 类似的事情并不罕见，所以除了暗叹苏清和真是福运加身以外，众人没什么别的想法。 主要是大周分封各地的藩王里，荒唐者十之八九，像九江王这样起码有着正常爱好的王爷，反倒是颇为稀少。 因此崔氏众人私下里对九江王的观感还算不错，连带着对苏清和也没有负面的情绪。 看着苏清和越过了一楼大堂，顺着楼梯往二楼走去，其中一名稍显喝多的崔氏之人笑呵呵的开口道：“我上午特意打听了下，这人叫张三，是‘瑞云班’的管事，刚加入‘瑞云班’不太久，识文断字，有真才实学。似乎是因为家里遭逢变故，这才沦落成为了‘贱民’。” 和他同桌的那人恍然道：“原来如此，我之前还纳闷呢，怎么一个‘贱民’都能妙手偶得诗词了？原来是家道中落、刚被贬为‘贱民’没多久啊？能被九江王看上的诗词，估摸着肯定非常出彩吧？你们知道是什么内容吗？” 旁边桌上的崔氏之人摇头道：“不清楚，咱们又不懂诗词，即便打听了，难道能明白其中好坏吗？不过等族庆的时候，族长大人肯定要像往年一样办诗会的，这张三如果真有本事，到时候总得表现一二吧？” 稍显喝多的那名崔氏之人不屑道：“表现个屁，已经沦为‘贱民’了，族庆上就只能去当个戏子、以戏娱人，族庆的诗会岂是‘贱民’有资格参加的？除非九江王到时候愿意带着他。” “嘿嘿，还真没准，听说九江王和其他王爷不一样，自从二十年前，大将军案发，被上一代九江王满门抄斩后，九江王府就远离了朝堂，这位新一代的九江王更是寄情诗词歌赋，不问俗务。真遇到了喜欢的诗人词人，甭管是不是‘贱民’，都有可能拜为上宾的。” “说起大将军案，那是近几十年来最轰动的案子了吧？我怎么听说当年满门抄斩不彻底，有余孽活了下来呢？” “咳，这个我也有所听闻，但诸多传言皆是市井蜚语，难以尽信，反正我听说的是大将军府有一孩童活了下来。不过奇怪的是，类似的传言都是近两年才开始出现，之前却是从未听说过。” “没错，近两年忽然有这些传言开始四下散播，让人重新回想起了二十年前的大将军案，不知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 耳边来自于楼下崔氏一群人的议论声越来越模糊，苏清和站在九江王那天字一号房的门外，敲响了房门。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然而不管是那些人嘴里的大将军，还是上一代的九江王，苏清和都从未听说过，也根本不认识。 缺乏足够的代入感，让苏清和对于突然间听到的这种几十年前的八卦毫无兴趣。 基本上算是听过就忘。 房门很快被打开，是昨天见过的那两名骑马侍卫的其中之一。 苏清和朝着侍卫点了点头，然后迈步而入。 “回来的还挺早的，我以为你起码要在外面查案到太阳落山呢，是有什么发现了吗？” 九江王端坐在堂室里喝了口茶水，笑眯眯的看着苏清和问道。 苏清和点了点头，接着便将自己今天发现的一系列情况以及相应的猜测，详细的同九江王讲了一遍。 九江王听得很认真。 过程之中一言不发，直至苏清和全部讲完，这才沉吟道：“三名旅人里有两人是修士，却能察觉到三股不同的灵气残留，明显不是修士的那名旅人身上的灵气残留非常虚浮，会出现这种情况，最大的可能是他们随身携带了某种法宝。 不是修士的那名旅人身上的灵气残留，应该是法宝造成的，说明法宝由不是修士的那名旅人看管，这明显不符合常理。毕竟……只有修士才能使用法宝，将法宝放在修士的身上看管也更加安全。除非……” “除非什么？” 苏清和扬眉问道。 九江王耸肩道：“除非由修士平时执掌那件法宝会有危险，反倒是普通人执掌那件法宝的时候，不会刺激到法宝。存在这种情况的法宝并不多，而且肯定是仿品，否则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副作用。” 法宝？ 苏清和陷入了沉默之中。 尽管对这个世界的很多情况都有了比较详细的了解，可跟‘法宝’有关的一切信息，仍然属于他的知识盲区…… “关于永平镇镇长等于是明示想要给本王分润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 九江王没有在法宝上纠结，而是转移到了另外一个话题上。 苏清和想了想，开口道：“这件案子乍一看是妖魔作祟，案件的卷宗记录上也写明了是妖魔作祟。可稍微深入的调查后就会发现，可能是永平镇的镇长联合其他官员想要宰肥羊、吃大户。 如果是其他人觉得这件案子可疑，想要深入进行调查的话，那么到了这里，便应该会认为已经查到真相了。但他们偏偏遇到了我，我对妖气的感知敏锐程度，超出了他们能够理解的范畴！” 第116章 抽丝剥茧 “他们想要制造心理陷阱，通过留下明显线索的方式来误导我们。如果我对妖气的感知敏锐程度处于正常的范围，自然便感知不到赵家庄和那些尸体的身上仍然有妖气残留。 这种情况下，我很可能会被他们所蒙蔽，认为他们的真实目地就是吃大户。这里面根本没有妖魔什么事。至于案件卷宗的记录和回执确认，则是为了掩盖这个目地的障眼法。 当我有了这样的判断，那么对于案子的思考将误入歧途。妖魔的存在会被我下意识忽略，让我本能的认为这件案子和妖魔无关！妖魔在案件里出现了，却从我的心里消失了！” 苏清和将自己的猜测毫无隐瞒的讲了出来。 九江王面露欣赏之色，思索了一番后，开口道：“可赵家庄确确实实是被整个吃掉了，永平镇镇长、复阳县县令，以及临西城城主，共同将赵家庄吃了个干净。 若是为了掩盖案子本身真的属于妖魔所为，那为什么要牵扯进来这么多人？牵扯到的人越多，就越容易出问题。谋划案子的幕后主使，难道不怕节外生枝吗？” 苏清和耸肩道：“这便是心理陷阱的作用，用妖魔作祟当借口，掩盖妖魔作祟的事实，听起来有些复杂，可实际操作却并不困难。 更何况，赵家庄上下二十多口人全部死光，如果不用妖魔作为结案理由的话，其他的结案理由恐怕都会被怀疑，引来后续的调查。” 九江王闻言，缓缓点了点头，旋即整个人直接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苏清和没有打扰九江王的思考，自顾自的上前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后，一边泯着茶水，一边无所事事的打量起了堂食的陈设。 案子查到现在，真凶究竟是谁，苏清和其实已经有了一定的判断。 凶手的准备不可谓不周密，从心理陷阱的设计来看，凶手对于整件案子考虑的相当细致。 事实上，要是没有‘炼妖壶’的存在，使他拥有了超出常理的妖气感知敏锐度，那苏清和扪心自问，他应该也不会对这件案子产生怀疑。 只会顺着凶手的设计，真的认为这件案子之所以发生，根本原因是财帛动人心，赵家庄积累的那些财富被盯上了，而不会去考虑更深层次的东西。 这波啊……这波叫你在第三层，想把我挡在第二层，可我直接跳到了大气层，静静地看着你表演。 过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九江王终于结束了思考，皱眉道：“按照你的描述和猜测，假设你说的都是对的，凶手就只能是永平镇的镇长。因为这些环节，只有永平镇的镇长才有办法欺上瞒下，制造你所说的……额……心理陷阱？ 是这个词吧？很新颖的词汇，我虽然是第一次听，却也能明白这个词的意思是什么。如果真是永平镇的镇长搞出来的事情，那岂不是说……永平镇的镇长是妖魔？杀了三名旅人的凶手是永平镇镇长？赵家庄上下实际是被灭口的？” 苏清和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点头道：“没错，起码我是这样认为的。昨天晚上在赵家庄里，我只察觉到了一股妖气残留。一开始的时候我是觉得，过去的时日太久，其他妖气波动不够浓郁，因此消散了个干净，只有最强大的妖气波动尚未消散一空。 可今天检查完所有的尸体后，我便确定自己昨天的想法有问题了。因为在所有的尸体上，我都能察觉到那股相同的妖气残留！也就是说，所有人死在同一只妖魔手中！真要是还有其他妖魔共同参与这件事情，那总该有一些人死在其他妖魔手上吧？ 其他妖魔的妖气残留不够浓郁，随着时日的推移而消散一空，那么被其他妖魔杀死的人，身上便不会有任何妖气残留，这才是正常的情况，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动手的妖魔，从头到尾，实际上拢共就仅有一只而已。” 听到这里，九江王赞同道：“很有道理，如果那股妖气属于赵家庄的赵员外，那赵员外的儿子在做什么？妖魔的儿子肯定是妖魔，赵员外的儿子不可能全程旁观。除非赵员外父子都不是妖魔，真正的妖魔是永平镇的镇长！” 苏清和继续说道：“今天在见到那位镇长的时候，我从那位镇长的身上感知到了同样的妖气，他受了伤，妖气主要残留在伤口处。包裹着伤口的棉布有血迹渗出，通过感知，我确认那是人血。 可现在想来，找一些人血浸染棉布，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棉布里渗出的确实是人血，但谁能保证那是镇长的血呢？反倒是妖气，可以是被妖魔所伤，也可以是因为受伤而控制不住溢散的！ 镇长在王爷您和崔氏的人下榻永平镇后，没有任何前来拜见的意思，他给出的解释，是避免在王爷您的面前失仪。听起来很合理，然而这未尝不是借机躲避，免得被王爷您这边的人看出端倪。” 九江王顺着苏清和的思路接话道：“他要是没受伤的话，可以非常完美的伪装成人，不怕被看穿，自然会前来拜见。偏偏他受了伤，哪怕他不知道本王的实力，也起码能猜到本王的身边必定有强大修士随身保护。如此一来，贸然拜见本王的风险就实在是太大了。” 苏清和笑道：“其实这些令人怀疑的地方，假如只是单独把某一个拿出来的话，完全可以用巧合去解释。可巧合实在太多了点，傻子都能看出来有问题。 我现在好奇的是，永平镇的镇长真是妖魔的话，肯定属于‘幽界’潜伏在咱们大周的钉子。能让它采取行动，说明预期的收益一定大于需要承担的代价。 它忽然间发难，冒着暴露的风险制造了这么一起案子，目标绝对不会是为了赵家庄的那点财富。目前来看，最可疑的应该是三名旅人携带的不知名法宝。” 话音刚落，就见九江王直接长身而起，一边往房间外走，一边开口道：“到底是不是这样，当面问问那位镇长便知道了。猜对了正好，猜错了也没关系。有本王在，区区镇长而已，无需在意。” 第117章 来迟一步 还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跟在九江王的身后走出了客栈，感受着天上明媚日光的抛洒，苏清和默默在心里面感慨了一句。 如果是他单独面对这件案子的话，调查的过程不可能如此光明正大，自然案子的进展也就不会这么顺利。 乃至于即便确认了永平镇的镇长才是幕后真凶，要对永平镇的镇长下手，也得寻找合适的机会。 像现在这样，一点也不迂回的直接打上门去，绝对属于痴心妄想。 相比于计划来、计划去，受限于自身的实力，在选择上总是犹犹豫豫的那种顾虑重重的状态，苏清和还是更喜欢这种一言不合便当场掀桌子的畅快。 梭哈！ 是一种智慧。 “本王吴启，上一代九江王独子。和其他藩王比起来，九江王一脉向来人丁不旺，到本王这一代，已经是三代单传。” 往镇衙门走去的路上，九江王一边游览着街道两边的民生风貌，一边状似无意的开口道。 那两名侍卫随行护持于左右，体内灵气波动引而不发，将一路上遇到的往来百姓，自然而然的隔绝在九江王身周之外。 以九江王为中心，半径一米之内都没有任何外人能够进入其中。 偏偏从往来百姓的脸上表情看，他们对于这种现象似乎毫无所觉、视若无睹。 苏清和略微落后了九江王半个身位。 脑海中正浮现着前一世里成功学大师周文强的经典名言，结果就忽然听到了九江王的自说自话。 心头微动，笑着开口道：“王爷之前不是说，要等到案子彻底查明之后，再正式跟我做介绍吗？” 九江王点头道：“确实，不过现在距离案子查明其实不远了。虽然还没有拿下永平镇的镇长，暂时无法确认你的推断是不是真的没有问题，但在本王看来，案子的全貌应该大体就是如此。真要出什么意外的话，也和你无关。 本王给了你四天的时日，让你用来查案。结果你连一天都没用完，仅仅只是大半天的工夫，就把答案呈现在了本王的眼前，这大大超出了本王的预期。说明你不光是对气息有着超出常理的敏锐感知能力，脑子同样非常好使。” 说到这里，九江王侧身回头，看了苏清和一眼，很是满意的继续道：“本王喜欢聪明人，这世上之事，比的往往不是谁做的多么完美，而是比的谁犯错误更少。” 苏清和挑了挑眉。 对于九江王的这个说法倒是颇为赞同。 雷布斯的那句名言：友商是傻x，含金量一直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上涨。 所有的世界都是巨大的草台班子，在面对着竞争时，你往往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躺赢，反倒是做的越多，可能错的越多。 因为你的对手总会莫名其妙的捅自己一刀，让你异常费解。 无他，全靠同行衬托。 苏清和自家知道自家事，他肯定算不上聪明。 但自小到大，属于底层百姓的娱乐他一样不落，柯南看了至少一千话，福尔摩斯看了全集，少包看了整整三季，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悬疑小说、漫画、电影等等等等。 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相比于这个世界的土着，经历过信息大爆炸时代的巨量信息灌注，拥有着远比这个世界其他人更宽广的见识和认知，实际上才是他真正的优势和底牌！ 哪怕那些见识和认知，大部分在这个世界无用，可诸天万界最本质的道理总是共通的！ “王爷，我暂时只能说自己叫张三，还请见谅。” 苏清和拱手道。 九江王浑不在意的说道：“无所谓，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你叫张三或者不叫张三，你都是你。同样，我叫吴启或者不叫吴启，我也都是我。在这个世上，想要真正的认识一个人，名字反倒是最无用的。” 苏清和忍不住眨了眨眼。 他觉得九江王似乎是话里有话，但一时间并不清楚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思索间，一行四人已经来到了镇衙大门外。 九江王吴启丝毫没有要让门卫先入内通传的意思，由其中一名随行侍卫亮出了腰牌后，整个人便一马当先的径直闯入了镇衙当中。 “如果永平镇的镇长确实有问题，那么本王突然间亲自过来，肯定会引起他的警惕和怀疑。让门卫提前通传，等于是在给他逃跑的机会，所以咱们直接闯进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吴启一脸轻松的说道。 这种轻松建立在强大的个体力量之上，是吴启对自身实力绝对自信的体现。 完全不用苏清和引领，大周各级府衙的内部结构自有详细的规制要求，吴启对此看起来知之甚详。 进入镇衙后，一路目标非常明确的直奔衙门正堂而去。 不过在抵达正堂时，却发现正堂里没人，吴启皱了皱眉，立刻又转身往衙门后宅走去。 苏清和则是释放出了自己的灵气触须，让触须瞬间伸展至自己当前能够精细掌控的极限范围，同样朝着衙门后宅蔓延而去。 吴启扭头看了苏清和一眼，颇为赞叹的说道：“你对于体内灵气的掌控力之强，真是令本王惊讶。将体内灵气化为万千波动极为微弱的线条，并且还能向外伸展出如此距离。 这样的掌控力，甚至超过了绝大部分的甲等修士。而你明明还只是丙等下的境界而已，真不明白你是怎么做到的。当你有朝一日，突破甲等，这种掌控力又该变得多么强大？” 苏清和干咳了声，不好意思的说道：“可能是每个人的天赋不同吧，我运气比较好，天然就对气息特别敏感，这才能做到如此精细的掌控，对于气息的感知也异常敏锐。” “这种事情是没办法用运气去解释的。” 吴启略有深意的说了一句，整个人则是已经步入了后宅之中。 同时体内灵气波动外放，肆无忌惮的对整个后宅进行查探。 “看来这位镇长大人非常机警，咱们已经来的很快了，却还是来迟了。” 吴启径直冲进了堂屋，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书房，沉声开口道。 第118章 用秘密换秘密 书房的桌案上摆放着仍然处于翻开状态的公文，以及半杯没来得及喝完的茶水。 苏清和伸手试了试茶杯的温度，发现茶杯尚温，显然那位镇长大人跑的非常匆忙。 应该是听到了动静，于是有所怀疑，丝毫没存侥幸的心思，当即决定先逃离这里再说。 不得不说，行事非常果断。 “我没感知到任何的气息痕迹，不过你之前说过，他所受的伤还没好，伤口处有淡淡的妖气溢出。既然如此，你能感知到妖气残留吗？” 吴启看向了苏清和问道。 苏清和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灵气触须释放到了极限。 以灵气触须对周围空气中的所有气息残留进行触碰，很快便在数百种存在着细微不同的各类气息中，寻找到了那股妖气！ 这种活还真就只有苏清和一个人能干。 起码吴启在看到苏清和闭眼又睁眼后，非常肯定的伸手指向了书房的窗户，他内心之中是颇为震撼、且啧啧称奇的。 能对气息的感知敏锐到这般程度，着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前面带路！它肯定没有跑远！咱们一定能追上他！” 吴启颇为振奋的说道。 苏清和点了点头，整个人已经顺着书房的窗户冲了出去。 空气中残留的妖气非常淡薄，和昨晚在赵家庄内感知到的妖气在层次上有明显的区别。 赵家庄内的妖气残留，是经过了激烈的战斗之后留下的。 即使进行了处理，又有着时间的消磨，可战斗过程中激发的妖气，浓度和质量绝对非同一般。 而此时空气中残留的妖气，却仅仅只是由于永平镇镇长受了伤，导致其无法完美控制住体内妖气的收敛，从伤口处溢出来的而已。 这种没有经过战斗激发的妖气，纵使不慎溢出，也只会如同溪流入海，转瞬间混入空气，让人毫无所觉。 苏清和一边仔细的探索着空气中的细微感应，一边默默的在心里面做着判断。 按照他的预估，以‘炼妖壶’目前的解封进程所带来的妖气感知敏锐度看，类似质量的妖气混入空气中后，哪怕不进行任何处理，大概也只需要半个时辰左右，便将彻彻底底的融于天地之间，被天地重新同化为元气。 因此想要通过探查这种气息的方式去寻找妖魔的踪迹，依旧有点异想天开的意思。 除非像现在这样，本就目标明确，纯粹只是借此进行追踪，方才大有可为。 很快来到了镇衙门后面的街道上，苏清和一路前冲，顺着若有若无的妖气残留痕迹，始终没有任何停顿的不断飞奔行进。 街道上往来的人潮并没有给苏清和造成任何阻碍。 跟在吴启身边的那两名侍卫，不但亦步亦趋的跟着，同时还能一直保持对路上百姓的隔离。 所有遇到的百姓，似乎都被一股看不见的柔和力量推开，让他们顺势绕过了苏清和一行四人。 转眼间来到了永平镇外，发现视线当中还是没有目标的身影，吴启忍不住开口道：“我背着你吧，你的速度有点慢，想要追上看来不怎么容易。你帮我指明方向就好，咱们争取天黑之前把这件事办完。” 苏清和其实早有此意。 只不过吴启毕竟是大周王爷，他要是贸然提出让吴启带着他去追妖魔的要求，多少会显得冒犯。 现在吴启自己主动要求，那就没问题了。 非常干脆的跳到了吴启的背上，伸手朝前一指，吴启立刻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瞬时飞掠了出去。 强悍的灵气波动流转于吴启四周，其强度之高，让苏清和一时间有些恍惚。 类似的强度他之前在东武城内感知到过一次！ 区别在于，东武城内感知到的是妖气，眼下吴启体内释放出来的却是灵气。 所以……这位大周九江王，是甲等的大修行者？！ 苏清和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心下则是倍感震惊。 才多大啊……就甲等了？看起来也没比自己大多少岁啊…… 皇室血脉更适合修炼？又或者……九江王自身天赋异禀？ “本王的修为境界还请保密，就如同本王会保守你的秘密一样，现在你也知道了本王的一部分秘密，咱们算是扯平了，怎么样？以后如果本王又知道了你的一些新的秘密，那本王也会告诉你新的秘密，算作交换。” 正当苏清和忍不住胡思乱想的时候，吴启的声音忽然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微微皱了皱眉，苏清和迟疑道：“王爷，我……好奇心不重，并不喜欢知道太多秘密。如果是您不愿意让其他人知晓的隐私，也请不用告诉我。知道的太多，我怕被灭口……” 吴启怔了下，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被灵气包裹，丝毫没有扩散，也丁点没有影响到吴启奔行的速度。 “本王并非嗜杀之人，灭口这种事，除非你在未经过本王允许的情况下，对外泄露本王的秘密，否则都不用担心。况且你身上藏着的秘密，似乎一点都不比本王的秘密小。真要泄密的话，可说不准究竟是对本王的伤害大，还是对你的伤害大，对吧？” 吴启意有所指的说道。 苏清和顿时心下一凛。 他确定吴启不可能知晓关于‘炼妖壶’的秘密，但哪怕不知道他身上具体的秘密，仅仅只是猜到了他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藏在心里，依旧会像是个紧箍咒一样令人难受。 不过从这个角度来说，吴启愿意在他面前也展露出一些秘密，倒是勉强称得上善解人意…… 想到这里，苏清和忽然发现感知中的妖气残留出现了方向上的变化，于是立刻开口道：“停！左拐！对，继续前行！这里右拐……再左拐！” 随着苏清和不断指挥着进行方向上的调整，没一会儿的工夫，一座规模中等的村子出现在了几人的视线当中。 尚未天黑，大部分的农户都在地里劳作，以至于村子显得有些冷清。 苏清和从吴启的背上跳了下来，轻声道：“入村后右手边第三间土坯房，目标就藏在里面。” 吴启点了点头，旋即脚下生风，径直朝着那间土坯房冲去！ 第119章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永平镇镇长脸色无比阴沉的坐在一张木凳上。 脚边则是无声无息的躺着一名农妇。 农妇膀大腰圆、粗手粗脚，脸上满是风霜和岁月留下的痕迹。 不过此刻的农妇永远告别了艰苦困难的生活，因为她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身上毫无伤口，考虑到若是有鲜血流出的话，可能会溢散出去血腥味，永平镇镇长在杀死农妇的时候，便采取了比较干净的方法。 仅仅只是掐断了农妇的脖子，并未对农妇的尸体做丁点的破坏。 一路脚不停歇的逃到了这个村子里，觉得暂时应该安全了的永平镇镇长，终于有空闲仔细的去思考之前发生的事情。 它不理解。 为什么它会暴露？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方才发现有人不经通传便径直闯进镇衙时，他没有丝毫犹豫的立刻选择了遁逃。 作为‘幽界’派来大周的诸多潜伏密谍之一，在前来大周之前，它们都要受到严苛的训练。 而所有训练又都始终不断的强调一个要点：身处人族境内，永远不要抱有侥幸之心！ 执行潜伏任务的过程中，无论出现任何意外、遭遇任何事情，都必须始终往最坏的方向去考虑。 或许这样的行事原则，某些时候会显得过于杯弓蛇影，但对于它们这些密谍来讲，却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损失。 就像今天这样，只要它跑的及时，便没人能追得上它！ 至于有可能出现的追捕，它倒是并不担心。 虽然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导致体内的妖气无法完美收敛，一直不停的在从伤口处向外溢出。 但溢出的妖气极为淡薄，纵使是甲等修士，也休想感知到这种浓度的妖气。 所以它从永平镇逃走后，随便找一个路过的村子藏进来，安安静静的蛰伏上几日，就差不多能够脱离危险了。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搞清楚它暴露的原因！ 明明没有留下什么破绽，结果九江王府的人在镇衙门里转了一圈之后，当即发现它不对劲？ 它必须弄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否则即便这一次它成功跑掉了，下一次呢？下一次又该怎么办？ 这一次还只是损失了在人族境内经营了许多年的珍贵身份，下一次或许就要直接没命了…… 永平镇镇长的脸色难看的仿佛能滴出水来，脑海中各种各样的猜测和念头纷繁涌现，却根本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头绪。 不过它暂时不着急。 反正已经跑出来了，总得藏上几天，等风头过去了，再考虑下一步怎么办。 脚边的农妇尸体大概够它吃两天的。 等到了晚上，这户人家的男人带着去地里帮忙的孩子一起回来，全部加在一起，它省着点吃的话，起码能坚持个五六天。 正当它准备从头到尾的将今天的事情在脑海中重新过一遍时，土坯房那摇摇欲坠的房门忽然被从外踹开。 一道身影猛地冲了进来，同时强大的灵气波动瞬间爆发！ 镇长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的凝固，双眼之中满是掩饰不住的惊骇欲绝之色。 追上来了？！怎么可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 “鸣蛇，丙等中境界，算是妖魔种族里的中等妖魔。在妖魔军队内主要充当中下层军官，数量不多，成年个体会自然而然的拥有丁等境界，比较优秀和突出的个体能突破到丙等，族长则是乙等。” 吴启拎着足有人躯干粗的巨蟒，脸色平静的给苏清和介绍道。 巨蟒的背部生有四翼，若是振翅的话，肯定会将当前的这栋土坯房直接摧毁。 奈何吴启以境界压妖，巨蟒丙等中的境界在吴启面前完全不够看。 甚至都不需要费什么工夫，吴启尚未发力，便轻而易举的制住了第一时间恢复妖魔形态的巨蟒。 “你们……是怎么发现我有问题的？又是怎么追上我的？” 巨蟒气息无比微弱，看起来异常萎靡的开口问道。 实力差距太大，让巨蟒直接打消了争取一线生机的可能，只希望不要死的太过糊涂…… “我问、你答。而不是你问、我答。明白吗？” 吴启说话的同时，以灵气渡入了巨蟒的体内。 巨蟒顿时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原本就由于受制而微弱萎靡的气息，一时间变得更加颓丧。 苏清和略感意外的看了身旁的吴启一眼。 因为他觉得这位九江王似乎对于妖魔异常的熟悉？ 不但在抓到了眼前这只妖魔后，一眼便认出了这只妖魔的所属种族，同时还明显非常懂得成熟的、专门用来对付妖魔的手段？ 再加上其甲等的修为境界需要保密，苏清和不由心下有些忐忑。 一个本该无欲无求的藩王，却如此的努力、如此的优秀，其背后究竟有何图谋？ “你对赵家庄下手的根本目地，其实是冲着借助于赵家庄的那三名旅人去的，对吧？” 吴启拎着巨蟒，开口问道。 “是……” 巨蟒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吴启眯眼道：“那三名旅人随身携带了一件法宝，你知晓了那件法宝的存在，所以冲着那三名旅人去的原因，是想要抢夺那件法宝？” “你……你怎么知道！？” 巨蟒已经记不清这是今天自己第几次感到不可思议了。 然而它的反问只换来了对方变本加厉的痛苦施加。 身体颤抖的更加剧烈，想要发出声音来缓解痛苦，却在对方的灵气控制下根本无法做到。 短短几个呼吸，让它如同度过了经年之久。 面对着这种折磨，它宁愿立刻去死…… “我问、你答，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所以别让我再重复。好好配合，我可以保证给你一个痛快。” 吴启微笑着说道。 巨蟒双眼中的恐惧之意呼之欲出，蛇头颤颤巍巍的点了点。 吴启则是接着问道：“他们携带的法宝是什么？你抢走了那件法宝后，把法宝藏到了哪里？” 巨蟒刚有所犹豫，吴启通过灵气施加的酷刑就再次侵袭全身。 犹豫之色顷刻消失，巨蟒叫道：“‘照妖镜’！是‘照妖镜’的碎片！我早在一个月前就把碎片交给了一位大人，不知道那位大人将碎片带去了哪里！” 第120章 照妖镜 “照妖镜？” 苏清和一脸好奇的看向了吴启。 吴启收敛了微笑，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沉声解释道：“一件遗失了起码数百年的法宝，除了‘影獠’这等极为特殊的少数几种妖魔外，其他妖魔化为人形后，一旦被‘照妖镜’照到，便会立刻无法再继续保持人形、恢复本体。 即便是‘影獠’这种特殊的妖魔，被‘照妖镜’照到后也会灵魂受创，自身为了化形而披上的人皮将很快腐化，必须尽快更换身份。总之，非常克制妖魔。不过这件法宝对人族也有伤害。 因为法宝本身能映照妖魔，所以法宝常年被妖气侵染，修士若是不够强大的话，随身携带时日稍长，就有可能被妖气影响，导致性情大变、残忍嗜杀，严重者甚至有可能被逐渐的妖魔化。 我对这件法宝的了解不算很多，只知道人族和妖魔对抗的过往岁月里，由于各种原因而遗失的法宝不计其数。在所有遗失的法宝里，‘照妖镜’对于咱们人族的重要性，足以位列前十！” 苏清和听得扬了扬眉，疑惑道：“仅仅只是能照出妖魔来，重要性就位列前十？这是不是有点夸大了？” 吴启摇头道：“不算夸大，照妖镜除了可以照出化形为人的妖魔以外，还能照出一些特殊法宝的真身。强大的法宝在咱们人族和妖魔进行对抗的过程中，往往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所以无论对于咱们人族来讲，还是对于妖魔一方来说，对于强大法宝的追求，都是永恒的。而在众多法宝之中，有屈指可数的几件法宝，具备着扭转人族和妖魔之间局势的恐怖威势。 但这些法宝大多消失不见，哪怕咱们人族和妖魔一直孜孜不倦的寻找着消失法宝的下落，真正的收获也始终微乎其微。可若是能找到‘照妖镜’的话，一切都将大为不同！” 说到这里，吴启盯着巨蟒审问道：“你说的碎片是什么意思？照妖镜属于天生法宝，与天地同寿，怎么可能破碎？” 巨蟒惶恐道：“我……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那是一面圆形的手持镜！具备‘照妖镜’的部分神异！但反噬也极为严重！以我的境界，随身携带超过一个时辰，便会直接化为本体。 若是修士随身携带的话，只要超过半个时辰，就有可能被镜子照的原形毕露，一身修为尽数被照去，变回常人，并且断绝重新修炼的可能。或许是碎片，也或许是仿品，我不知道！ 总之上面吩咐下来的任务就是把它抢到手里，然后交给一位大人。那‘照妖镜’碎片，也可能是仿品，反正和真正的‘照妖镜’远远没办法相比，主动激发的话，只能使用两次！ 上面似乎是打算通过它去寻找什么东西！但具体是想要寻找什么，我就完全不了解了！这是我知道的全部情况！我没有任何隐瞒！不要再折磨我了！求求你！杀了我吧！” 吴启皱眉道：“你身上的伤，是那三名旅人造成的，还是所谓的‘照妖镜’碎片造成的？” 巨蟒哆嗦了下，颤声道：“是……是‘照妖镜’的碎片造成的！我属于突然发难，那三人根本就没想到我这个永平镇的镇长竟然会是妖魔，所以被我一击得手。 但我对那件手持镜准备不足，被手持镜当场照出了本体，同时还受了伤，不得已之下，只能将赵家庄所有人杀光灭口，再伪装成是为了谋夺赵家庄财产的样子。 然后在相关的案件卷宗上，写成妖魔作祟，以这样的方式来做一个深层次的掩护。我本以为处理的天衣无缝，可谁曾想，竟然这么快便暴露了……” 咳……暴露的原因非战之罪，你也挺冤的。 苏清和默默在心里念叨了一句。 “你把‘照妖镜’碎片交给了哪位大人？” 吴启追问道。 巨蟒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密谍，在潜入你们大周境内后，和上面历来是单线联系，上面有交代任务，我们就按照上面的要求去完成。至于任务之外的事情，我们一概不知！那位大人是以化形后的人形态见的我，我并不清楚那位大人的真身是什么！” “你撒谎！” 吴启冷声说道，同时加大了对巨蟒体内的灵气输入！ 即便是妖魔形态，蛇的表情又不可能像人那样丰富，可苏清和还是清晰的从巨蟒的眼神中看到了极度的痛楚。 在这种痛苦的影响下，连死亡都会被认为是一种解脱！ 为了避免巨蟒由于承受不住而直接痛死，吴启浅尝辄止，持续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停了下来。 然而这么几个呼吸的时间，对于巨蟒来说，却是真正的度秒如年！ “我……我真的不清楚……不清楚那位大人的真身……只是……只是我潜入大周之前……在‘幽界’被上等妖魔……接见过……那位大人……给我的感觉……跟接见我的上等妖魔……差不多……” 巨蟒气若游丝、断断续续的艰难说道。 吴启双目一凝，接着对巨蟒详细的审问起来。 整个审问的过程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 由于始终在用灵气对巨蟒进行控制和折磨，无论巨蟒有任何情绪变化，都能通过侵入其体内的灵气实时掌握，因此巨蟒根本没有撒谎的余地。 直到确认巨蟒将所有知道的事情全都讲了出来后，吴启这才以灵气震碎了巨蟒的妖核。 脸上的表情则略显凝重，似乎对于方才审问出来的那些消息极为重视。 “你们去把这妖魔的尸体处理掉，给这户人家留一锭银子。别留太多，太多的话对这种人家是祸非福。” 吴启扭头同自己的两名侍卫吩咐道。 苏清和一听，心道这哪能行？ 赶忙插话道：“王爷，这只妖魔的尸体能不能交给我来处理？我……有用。” 吴启怔了下，看了看苏清和，略一思索后点头道：“好，那本王先回客栈。你处理完这只妖魔的尸体后立刻去客栈找本王，关于方才得知的那些消息，本王需要你帮着分析分析。” “是，王爷！” 第121章 花尘浪卷清昼，渐变晚阴天 随手留了锭银子后，两名侍卫便跟随在吴启身边，迅速走出土坯房，很快离开了村子。 苏清和一直盯着三人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当中，这才将房门重新关死。 旋即用最快的速度激活体内的‘炼妖壶’，把鸣蛇的尸体收入了‘炼妖壶’中。 吴启给他的感觉还算值得信任。 在明知道他有秘密的情况下，依旧愿意配合他，将这只鸣蛇的尸体交给他来处理。 不管怎么看，对他都已经表现出了足够多的善意。 当然，吴启有能力避开他的灵气触须感知，所以不能排除吴启是不是存了试探的心思。 正是考虑到了这个可能，苏清和才会手脚如此麻利，丁点不耽搁。 眼看着吴启三人离开足够远后，便马上关死房门，完成了收妖的全过程。 耗时不到一秒钟，即便吴启有别样的想法，也根本来不及再重新返回、暗中窥探他对妖魔尸体的处理！ 随着鸣蛇的尸体骤然原地消失，苏清和松了口气，目光则是落到了旁边妇人的尸体上。 侍卫留下的银子大概有五两左右的样子，换算下来，差不多相当于前世的五千块。 苏清和大概能够猜到吴启的意思。 由于追猎妖魔的缘故，导致这名妇人无辜被害，因此留下的银子算是给这户农家的补偿。 看起来给的不多，可若是换成其他人来处理这件事情的话，根本连银子都不会留下。 死了便死了，活该倒霉。 每年死于妖魔之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底层百姓向来命贱，没人在乎他们到底在过着怎样的生活。 而且五两银子对于这种农户来讲，着实不是个小数目了。 若是给的再多一些，那农户就很可能会用银子来改善当前的生活，前后之间的条件变化明显，难保不会被有心人盯上。 听起来为了几两银子去谋财害命的做法有些离谱，可在大周境内，这样的情况却并不罕见。 苏清和非常清楚，吴启这种高高在上的大周藩王，还能想到给农户留下一些银子作为补偿，殊为不易。 但他心里仍然有些不舒服。 这个世界的人，对于人命的漠视，几乎已经深入骨髓。 而他不舒服的地方在于……他似乎不知不觉间，也在变成类似的样子。 之前在东武城内贫富相济的时候，他杀了不少人。 不管有多少理由，也不管那些人是不是真的该死，起码他在下狠手的时候，心里面不曾有过丝毫的犹豫。 这在他的前一世里，完全是不可想象的。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清晰的察觉到了自身的变化后，他本能的警惕起来。 人，应该控制欲望，而不是被欲望控制。 否则当你凝望深渊时，深渊也必然在凝望着你！ 叹了口气，苏清和转身离开了土坯房。 村子的安宁没有被打破，鸡鸣狗吠之声零散响起，每个人的生活都要继续，从生到死，直至走完自己的命中注定。 从结果看，能够不费吹灰之力的收获一只丙等中境界的妖魔，这对苏清和来讲，肯定是大赚特赚。 将这只妖魔炼制成丹药后，他抵达清河郡城之前，必然可以突破到丙等中的境界！ 并且‘壶中世界’里还有一只丙等下和一只丁等上的妖魔库存，方便他能更加灵活的决定如何使用‘通天塔’。 按理说他应该非常高兴才对。 可实际上他却多少有点心事重重的意思。 因为方才妖魔鸣蛇所说的那些情报，让他颇为在意。 其中有一些关键的节点，由不得他不多想！ 一个多月前发生的案子，永平镇这位镇长显然是得到了秘密情报，选择出手抢夺‘照妖镜’的残片又或者仿品，然后交给上等妖魔出身的某位‘大人’。 ‘照妖镜’不光是能照出妖魔，同时还能照出一些特殊法宝的真身。 妖魔一方拿到这东西后，不可能用来自己照自己、问镜子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妖魔究竟是谁，其真正的目地简直呼之欲出！ 再加上这里距离东武城着实不远，苏清和不认为自己的联想是在杞人忧天。 返回永平镇的路上，苏清和的大脑不断飞速转动着。 假设发生在永平镇的赵家庄灭门案，和东武城内的郭府灭门案，确确实实是联动的关系，那么他一会儿回到客栈后，应该如何同九江王分说？ 妖魔一方得到了关于‘炼妖壶’的情报，但却没办法找到‘炼妖壶’具体在什么地方。 所以辗转打探到了‘照妖镜’碎片又或者仿品的存在后，当即决定进行抢夺，再通过‘照妖镜’的碎片又或者仿品去‘照’出‘炼妖壶’的具体位置。 奈何抢夺的过程中发生了意外，‘照妖镜’的碎片又或者仿品被失手使用了一次。 总共两次的使用机会，一下子少了一半，以至于最终只是‘照’出了郭府？ 如果两次使用机会都在的话，妖魔一方完全可以在郭府内继续使用，准确的‘照’出‘炼妖壶’的真身。 那样的话，或许负责抢夺‘炼妖壶’的妖魔小队，就不至于在找到‘炼妖壶’后，直接被‘炼妖壶’收入‘壶中世界’了。 镇长口中的大人，估摸着和‘李克愚’口中的大人是同一只妖魔，便是那只在案件卷宗记录里有提到过的甲等蛊雕。 这样看来，目前还需要搞清楚的事情，似乎全都和那三名旅人有关！ 两名修士一名普通人的组合，对‘照妖镜’碎片又或者仿品的特质显然了解的非常清楚，他们出现在永平镇的目地是什么？ 会不会也是冲着郭府去的？ 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两名修士如此弱小？区区丙等中层次的妖魔，就能把他们全都收拾了？ 是没有更加强大的修士可进行派遣，还是无法派遣更加强大的修士？ 又或者……他们根本没想到会被妖魔截杀？ 若是没有妖魔横插一手的话，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其实并不需要多么强大的境界作为支撑？ 另外，妖魔一方为什么会对三名旅人的行迹、以及他们所持有的宝贝了解的这般清楚？ 想着这些事情，苏清和已经回到了永平镇的镇大门外。 看着进进出出、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头顶上阴云密布。 连带着之前从东武城内成功逃离出来后，于心底自然升腾而起的那股子轻松之意，都淡薄了许多…… 第122章 从源头着手 很快来到了客栈。 坐在一楼大堂喝酒闲聊的崔氏之人已经没剩几个了。 大部分崔氏之人都回到了房间里去休息，还有几个耐不住寂寞的，干脆便结伴跑出客栈去寻花问柳、光天化日。 永平镇的姑娘在质量上当然远远比不了清河郡城。 可出门在外的，本也不能要求那么高。 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偶尔来点清粥野菜，未尝不是另外一种享受。 再者说了，质量比不上，价格自然也比不上。 永平镇里只有勾栏，没有青楼。 在清河郡城的青楼里潇洒一晚所需要耗费的银钱，用在永平镇的勾栏，都足以当榜一大哥了。 物质价值尚在其次，情绪价值却绝对满分！ 苏清和一路顺着楼梯上到了天字一号房外，伸手敲了敲门。 房门很快被从内拉开，九江王吴启一脸严肃的端坐在堂室的椅子上，朝着苏清和点了点头。 上前坐到了吴启身旁，苏清和仿佛局外人一般的开口问道：“王爷，这件案子恐怕牵连甚广，不知您有什么想法？” 吴启沉吟道：“回来的路上本王仔细考虑过了，如果真的牵扯到了上等妖魔，那就一定不是小事。上等妖魔在‘幽界’属于贵族，轻易不可能离开‘幽界’地域。这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谋划，着实令人忧心。 你对‘幽界’可能没有太深的了解，那地方和咱们大周的区别还是挺大的。咱们大周虽然百姓生活多艰，可即便是最底层的‘贱民’，实质上依旧算是自由民。但‘幽界’不同，‘幽界’里有着大量的奴隶。 下等妖魔族群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奴隶，这些奴隶大概占据了下等妖魔总数的七成。少部分奴隶是中等妖魔种族的私有财产，大部分奴隶则是上等妖魔种族的私有财产。那里的等级，远比咱们大周更加森严。” 苏清和听得极为专注。 所有能丰富他对当前所处世界认知的机会，他都要认真对待！ 只听吴启继续说道：“这种奴隶制度使得上等妖魔在‘幽界’的地位极为超然，下等妖魔则属于毫无地位的消耗品。而潜伏进入咱们大周境内担任密谍，对于妖魔来说是九死一生的危险任务。 再加上边境‘结界’的存在，注定了几乎不可能有上等妖魔愿意潜伏进来。因为上等妖魔刚出生就是丁等，成年后会自然提升到乙等。其中的天赋卓越之辈，能够晋升甲等，不具备潜伏的前提。 除非采取一些特殊的方式，比如用噬灵蛛寄生的方法，压制体内的妖气强度，这样才能避开边境‘结界’的感知。可类似的做法副作用极大，时日稍长的话，轻则会跌落境界，重则连命都要丢掉。 然而这件案子竟然牵扯到了上等妖魔，仅仅只是‘照妖镜’的碎片又或者仿品的话，根本不可能让‘幽界’的上等妖魔付出如此之大的代价，所以妖魔一方真正的目地，肯定是想要寻找什么。” 苏清和缓缓点了点头，对吴启的解释表示明白。 心下则是略有些犹豫。 东武城关于郭府灭门案的案件卷宗留档，正常来说吴启是看不到的。 但眼下吴启跟清河崔氏的人一路同行，接下来还要前往清河郡城参加清河崔氏的族庆。 在这个过程当中，难保崔氏的人不会跟吴启聊郭府灭门案的事情。 一旦让吴启得知，郭府灭门案中，有一只达到了甲等的上等妖魔被诛杀，那除非吴启突然患上失心疯，否则一定会将这两件案子联系起来。 到了那个时候，他会不会暴露？ 按理说应该不会，毕竟……他现在叫张三。 想到这里，苏清和还是决定暂时继续保密。 反正眼前的九江王知道他有秘密，还明确的表过态，认同他谨守秘密的做法。 拥有着这样三观的人，就算接下来意外发现了他隐藏的部分秘密是什么，也不太可能因此而生出被蒙蔽的恼怒情绪。 “可惜，本王必须在年前抵达神都，路上能耽搁的时日很短。而听那只鸣蛇的意思，它抢到东西后，早在一个月前就将东西交了出去。那时候本王还在九江郡逍遥，对于这边的情况一无所知。 一个月足以发生太多的事情，本王甚至无法揣测那只上等妖魔去了哪里。纵使是想要继续追踪调查，都毫无头绪。目前来看，这件事只能暂时搁置，关于永平镇镇长的情况，本王会亲自上报。” 苏清和想了想，开口道：“王爷，调查妖魔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咱们大周境内的妖魔都藏得太深，确实不好找。可若是将调查方向放在那三名旅人的身上，是不是能容易一些？” 吴启怔了下，整个人顿时陷入到了斟酌当中。 苏清和见状，立刻再接再厉道：“王爷，我是这么想的。那三名旅人既然能被一只丙等中层次的妖魔杀光，哪怕是偷袭，也说明他们的实力很弱。既然如此，他们携带‘照妖镜’的碎片又或者仿品，所欲为何？ 总不可能是三个弱鸡想要自己寻找奇遇吧？以他们的实力，恐怕光是‘照妖镜’的碎片又或者仿品，都根本不可能得到。那他们身后的人是谁？永平镇镇长如此精准的截杀了他们，关于他们的情报从何而来？” 吴启闻言，双眼微微一亮，若有所思道：“赵家庄的这起灭门案是由于被牵连所引发的，真正的源头，在那三名旅人的身上。 至于上等妖魔，实际是后续的延伸。所以只要查清楚根源，那么其他问题都将迎刃而解！本王光盯着妖魔，真是舍本逐末了！” 说到这里，吴启很是满意的重新看向了苏清和，夸赞道：“一语惊醒梦中人，你的眼光果然非常独到！不过你身怀隐秘，不适合在这件事情里暴露于台前。 本王对外会将所有问题都揽在自己身上，而你时常被本王召见的身份，恩……就只是限定为诗家最好。此间事已了，没有继续逗留的必要，明日便启程吧！” 第123章 长痛不如短痛 从九江王居住的客栈里出来，返回自己所住客栈的路上，苏清和在脑海中重新把这段时间经历过的事情捋了一遍。 他目前依靠着‘瑞云班’洗出来的新马甲，还存在着尚不具备身份路引的漏洞。 只要能够将身份路引的问题解决，那他这个名为‘张三’的马甲才算是真正的走到了明处。 别人都是洗钱，他却是洗马甲，仔细想想，着实有些难崩。 若是通过‘瑞云班’去官府申请新的身份路引，那不问可知，最终的结果一定是拿到‘贱籍’。 大周对于‘贱籍’的管理并不严格，整体上颇有点宽进严出的意思。 任何人想自甘堕落的成为‘贱民’，几乎都是可以的。 哪怕有通缉要犯为了躲避缉拿而改名换姓，申请‘贱籍’，官府方面也基本上不会进行核查。 但加入‘贱籍’容易，摆脱‘贱籍’就千难万难了。 现在既然搭上了九江王的线，以九江王的身份地位，给自己的马甲弄下来一个正常的‘户籍’，应该不是难事。 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实在是毫无必要去没苦硬吃。 不过他现在对于九江王吴启还有不少疑虑，因为他不明白九江王的善意究竟从何而来。 堂堂大周藩王，为什么会对他这个身份来历不详的人如此宽厚？ 内里到底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目地？ 如果不能搞清楚这一点，那他实在是难以心安。 很快回到了客栈，刚刚走进自己住的那间通铺，同住的一名戏班子成员便凑了过来。 略显讨好的说道：“张管事，巧巧方才找您来着，好像是有事想要跟您说。但您一直没回来，巧巧便让我在屋里等您，让您回来以后赶紧过去。” “恩？什么事？很着急吗？” 苏清和疑惑问道。 这名戏班子成员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是什么事，巧巧没说，看起来好像是挺急的。” “好，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苏清和点了点头，没有耽搁，径直离开通铺后，往吕巧巧住的那间通铺走去。 这年头外出的女眷很少，客栈里虽然有专门给女眷住的通铺，却从来没有住满过。 吕巧巧几人住的那间通铺里，除了‘瑞云班’的几位姑娘之外，并没有外人，所以苏清和不用避讳什么，直接敲响了房门。 “请进。” 吕巧巧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苏清和推门而入，看到住在里面的那几位戏班子的姑娘正在织女红。 随着苏清和走了进来，几位姑娘便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笑盈盈的起身依次跟苏清和打了个招呼，然后全都走出了房间。 通铺里一时间只剩下了苏清和跟吕巧巧两人。 看着吕巧巧那颇为纠结的表情，苏清和询问道：“怎么了？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吕巧巧抿了抿嘴唇，似乎是有些不敢去看苏清和，目光略微躲闪的说道：“我……我跟我爹聊过和你之间的事情了。” “啊？和我的事情？什么事情？” 苏清和一脸莫名其妙。 吕巧巧咬牙道：“你肯定看得出来，我喜欢你！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反正咱们‘贱民’从来不讲究三媒六聘，只要情投意合，即便没有父母见证，以天为父、以地为母，都是可以婚娶的。 可我爹说……他说你不是常人，不可能在‘瑞云班’里呆一辈子，所以我喜欢你是自寻烦恼。张三……真的是这样吗？我……我想听你说实话，你以后……是不是真的会离开‘瑞云班’？” 苏清和没料到吕巧巧会主动将这件事情挑明。 他原本是准备着在前往清河郡城的路上，抽空找个机会跟吕巧巧把这些都说清楚的。 以免吕巧巧由于不了解他的真实心意，再泥足深陷。 他能看得出来，吕巧巧是个好姑娘。 奈何他自身的境遇已经注定了他在这个世界里不可能过上简单安稳的生活。 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一个真正能摆在阳光下去给别人看的身份。 他体内融合的‘炼妖壶’，似乎是人族和妖魔都想要寻求得到的顶级法宝。 如果不想方设法的尽快强大起来，至少拥有足以自保的能力，那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身死道消。 他现在的情况，有点像是小儿持金过闹市，区别在于，暂时还没人知道他怀里藏着金子。 但刚刚知道了这世上竟然还有‘照妖镜’这等能够直接照出特殊法宝真身的东西，他内心的紧迫感随之再次飙升。 天晓得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类似于‘照妖镜’的法宝，能让他的秘密无所遁形。 想要获取到真正的安全感，让自身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就是唯一可行的方案！ 这种背景下，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躲在一个戏班子里虚度光阴，然后把自身是否能够活下去的希望，交给虚无缥缈的狗屎命运！ “没错，我之前的打算，是等着到了郡城后再跟你们告别的。大家相逢一场，总要将这一次的行程圆满结束，有始有终。其实就算你不问我，我也准备在路上跟你讲清楚的。我的身世……比较复杂，留在戏班子太久的话，对你们来说是祸非福。” 苏清和点了点头，很是坦然的说道。 吕巧巧的脸色‘唰’的一下子苍白起来。 原本还有些躲闪的眼神，总算是鼓起勇气跟苏清和对视。 看着苏清和那清澈中不夹杂任何其他意味的目光，吕巧巧张了张嘴，似乎是还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能再说出口。 归根结底，她和苏清和之间认识的时日并不久。 喜欢肯定是喜欢的，但一见钟情这种事情，往往都是见色起意。 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没有经过长时间的培养、酝酿和发酵，那么在说清楚后想要彻底忘掉、不再萦绕于怀，真的不困难。 关键是及时的说清楚，不要纠缠不清、若即若离。 那不是恋爱，那是养鱼。 “我……我知道了。你……你能出去吗？我想一个人静静。” 吕巧巧低头讷讷道。 苏清和叹了口气，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房间。 第124章 洗经伐髓，脱胎换骨! 晚饭依旧是在客栈里吃的。 跟苏清和同房间的那几个戏班子的人都有点八卦，吃饭的过程中不停的询问着苏清和，想知道吕巧巧喊苏清和过去的原因是什么，两人究竟聊了什么事情。 如果只和自己有关，那拿出来当谈资倒也没什么。 可毕竟涉及到了吕巧巧，苏清和总要顾忌人家姑娘的名声，因此顾左右而言他，始终没漏出半分的口风。 一顿饭吃的七零八落。 好不容易吃完，苏清和赶忙返回房间，接着躺到铺位上，瞬间沉入了‘壶中世界’里。 炼丹炉旁多了鸣蛇的浓郁虚影，和之前捕捉到的姑获鸟以及?踢的浓郁虚影相得益彰。 苏清和很高兴，颇为振奋的立刻将虚影投进炼丹炉后，趁着炼丹炉炼丹的工夫，又把?踢的虚影扔进了‘通天塔’中，以作充能之用。 以他目前对‘炼妖壶’的整体了解来看，随着他突破到了丙等的境界后，丁等妖魔的价值便没那么大了。 这就像是玩游戏的时候，你打死高等级的怪会有经验倍数的加成，打死同等级的怪则能够得到合理的经验收益，然而若是打死低等级的怪，收益就要随着等级差距而进行衰减一样。 也不知道除了给‘通天塔’进行充能以外，相对于他自身的境界来说、等级更低的那些妖魔猎物，后续究竟还能不能起到一些别的作用？ 考虑着这些事情，苏清和控制着‘意识’安静的等候在炼丹炉旁，一直等到炼丹炉成功的炼制出了用来突破到丙等中境界的丹药后，当即将丹药转移到了自己的口中！ 境界的沉淀和稳固早就完成，万事俱备、只欠仙丹！ 如同之前那般，丹药入口后直接气化。 汹涌澎湃的精纯气息顷刻蔓延全身！ 相比于在丁等境界时的突破，此刻朝着丙等中境界迈进的过程，不再只是对体内灵气的运转进行优化和调整，而是要对身体进行洗经伐髓一般的重塑！ 丁等属于练气的境界，修炼的主要方向是掌握、适应、习惯，直至能够自如的运用灵气。 丙等则属于聚气的境界，修炼的方向开始朝着强化身体机能转变，主要的目地是依靠灵气来全面提升身体的潜能和资质。 当身体被提升到了极限的状态，便可以尝试着突破乙等了。 一旦成功突破，就进入化境，算是真正的高手，天下之大，尽可去得。 所以苏清和这一次吞服丹药后，突破的过程异常舒服！ 药力一点一点的洗涤着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组肌肉、每一块骨骼、每一条经脉。 他的体内持续有杂质通过毛孔被排出，然后瞬间消融于周围的空气之中。 不断的去芜存菁，让他从脚指头爽到了发梢，那种畅快的感觉，堪比享受生命的大和谐。 区别在于，生理层面的生命大和谐，往往只能持续很短暂的那么几秒钟。 而突破对身体的洗涤和重塑，却在一直持续！ “幸好将意识沉进了‘壶中世界’，让外面的身体能够保持熟睡的状态，否则爽到了这种程度，我很难没有任何反应……这简直像是在对身体进行大扫除，把体淤积的污垢全部清扫干净，留下一尘不染的身体？恩……洗经伐髓，脱胎换骨，也不过如此了吧？” 苏清和感知到突破渐渐接近尾声后，终于有多余的精力用来思考发生在自己身体上的变化了。 人只有在刚刚出生的时候，才是真正一尘不染、身怀先天气息的。 随着第一声啼哭，吸入第一口空气，人的身体便在不断的被后天污垢所侵染和腐蚀。 这些污垢来自于呼吸的空气，来自于吃下的食物喝下的水，也来自于常年的风吹日晒雨淋。 活得越久，身体里积攒的污垢越多。 而污垢越多，身体就越不干净，修炼的阻力自然越大。 因此修士往往要从小培养。 一旦最初开始修炼的时间较晚，那便会受到巨大的影响，纵使很有天赋，天花板依旧肉眼可见。 按理来说，苏清和成为修士的年岁已经算是非常晚的了。 正常情况下，像他这个年纪才开始修炼的人，不管天赋多么惊世骇俗，都很难突破丁等的桎梏。 身体早已成型，经脉更是完全固化，想要洗去体内污垢，纯粹痴人说梦。 可偏偏……依靠着吞服‘炼妖壶’炼制出来的丹药，他不光能够修炼，而且进境之速，一日千里，堪称奇迹！ “丁等时能够熟练自如的掌控灵气，到了丙等才可以通过灵气来重塑自身，将自身体内的这些污垢尽数清除的干干净净。这种感觉，像是褪掉了身上的枷锁，连寿命的上限都有极大的提升。” “而丙等的境界实际上是在为乙等打基础，就像丁等的境界是在为丙等打基础一样。既然连丙等的境界都如此玄妙了，真不知道乙等又会有着怎样的神异。思之念之，实在是令人心向往之！” 苏清和仔细感知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心下忍不住感慨道。 他正式突破到了丙等中的境界，自我感觉极其良好。 ‘壶中世界’也随之再次发生了变化，浓雾扩散的同时，一个全新的区域出现在了炼丹区的旁边。 面积大小和炼丹区差不多，但里面摆放了一个几乎有炼丹炉两倍大小的炉子。 苏清和控制着‘意识’来到了那个大炉子旁，脑海中则随之有明悟浮现。 “炼器炉？能够修复破损的法宝？但需要投入捕获的妖魔，用妖魔化为的天地元气精华来进行修补？这……好像暂时对我来说，没啥用啊？我手头上又没有法宝……” 苏清和的‘意识’绕着大炉子转了一圈，心下则是多少有些失望。 不过这种失望的情绪才刚刚在心头升起，不远处用于堆放杂物的地方，就忽然有一面手持镜映入了他的‘意识’当中！ 这些杂物都是他在离开东武城之前，通过黑吃黑贫富相济所积攒起来的。 肝了差不多一个星期，除了收获不少金银珠宝以及铜钱外，还有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 而突兀间映入他‘意识’当中的那面手持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抢了一个扒手团伙的收获后得到的。 那个扒手团伙很倒霉，他们的老大被一只即将死掉的噬灵蛛给寄生了，因此苏清和印象深刻！ 第125章 你囤货我囤枪，你家就是我货仓 那个扒手老大被噬灵蛛当成了用于繁衍后代的培养皿。 从那个扒手团伙里抢到的第一笔收获，则拓宽了他的思路，让他开启了长达一周的共同富裕行动。 不过……手持镜？ 苏清和猛然间心头有恍然之意浮现。 他之前在检查收获的时候，有感知到这面手持镜似乎颇为古怪。 可经过一番细致的查探后，却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异之处，于是就随手扔在了这里，不再关注。 然而之前审问那只鸣蛇的时候，鸣蛇也提到了一面手持镜！ 言称其抢夺下来的手持镜，是‘照妖镜’的碎片又或者仿品！ 按照他原本的推测，那面手持镜应该是被妖魔带去了东武城，以求照出‘炼妖壶’之用。 只是由于意外浪费掉了一次珍贵的使用机会，导致妖魔一方的行动功败垂成。 这种情况下，使用次数消耗一空的手持镜便随之失去了所有的神异，变成了一面略显古怪的普通镜子？ 负责搜寻‘炼妖壶’的妖魔小队，尽管用仅剩下的使用机会找到了‘炼妖壶’的具体所在，却因为手持镜没有第二次使用的机会，使得它们没办法照出‘炼妖壶’的真身，反倒是被激活的‘炼妖壶’当场捕获？ 随着妖魔小队全军覆没，手持镜便遗失在了郭府内，直至被镇妖司的人在大肆搜查郭府的过程中，当成杂物，统一带回了分部衙门？ 而带回衙门的那些东西，价值较高的直接充公，价值较低的便被衙门里的文书们给各自分了？ 这面手持镜就是扒手从某个文书的身上偷的，最后辗转落到了他的手里？ 苏清和的大脑迅速转动，思考着手持镜在他看不见的背后，可能有过的经历。 同时控制着‘意识’，将那面手持镜从杂物堆中取了出来，接着扔到了‘炼器炉’中。 他的猜测究竟对不对，用‘炼器炉’炼一炼就知道了！ 当手持镜没入了‘炼器炉’内，苏清和的脑海中出现明悟，立刻知晓了那面手持镜到底是什么。 “果然是‘照妖镜’的仿品！但按照‘炼器炉’给出的评价，这件仿品如果只用来照法宝的话，在有一定线索的前提下，只需要使用一次，就足以照出法宝的具体位置？ 如此看来，鸣蛇所说的那两次使用限制，或许本就是考虑到了可能会有意外情况，所以额外多准备了一次？正常来讲，其实一次便够了。奈何……‘炼妖壶’非同一般？ 这就合理了！之前我还纳闷，既然鸣蛇意外浪费了一次使用机会，那为什么妖魔一方还是要坚持行动。原来是因为在妖魔一方眼里，一次使用机会是保底，两次是冗余？” 苏清和喃喃自语道。 根据‘炼器炉’给出的提示，制造这件手持镜的材料并非真正的天材地宝，因此能够承受的天地元气精华有限。 即便通过‘炼器炉’进行修复，手持镜本身也会遭受到不可逆的损伤。 修复完成后，手持镜只能再使用一次。 并且一次使用过后，手持镜将彻底崩解，再无继续修复的可能。 “恩……若是修复完成的话，就算遭受了重大损伤，这件‘照妖镜’的仿品也依旧能够对乙等以下的妖魔形成近乎致命的打击。哪怕是乙等妖魔，一照之下，让乙等妖魔原形毕露的同时，还能定住乙等妖魔至少一息的时间。 仿品都这么强大了，真不知道正品又该是怎样一种威势？要是能得到的话，哥以后就是真正的妖魔克星了！先用‘照妖镜’照，再用‘炼妖壶’收，简直完美！到时候妖魔就是我的存钱罐！它囤货，我囤枪，‘幽界’就是我货仓？” 正当苏清和美滋滋的想入非非时，‘炼器炉’呈现在他‘意识’当中的修复需求却是给了他当头一棒。 “哈？！两只丙等中境界的妖魔，或者六只丙等下境界的妖魔？！” 苏清和直接傻眼，如遭雷击。 真要能抓到这么多妖魔，他都可以借此突破到丙等上的层次了！ 有着‘炼妖壶’的辅助，再加上于通天塔内磨砺出来的恐怖战斗意志和战斗经验，他绝对称得上是同阶无敌的存在！ 纵使是越阶进行战斗，只要不是差一个大境界那么夸张，他都未尝没有取胜的机会。 哪里还需要通过修复‘照妖镜’仿品的方式去重创乙等以下的妖魔？！ 实在离谱！ 也就是说，他不可能使用这件‘照妖镜’的仿品去对付妖魔。 所以仿品对他的唯一价值，就是在有需要的时候，用仿品照出其他法宝真身之所在！ 前提是……想要获取到的那件法宝，至少得比两只丙等中境界的妖魔加起来更值钱才行。 否则他和那个投入十八万真钱、却只造出十六万假币的乐子人之间有什么区别？ 叹了口气，确定‘炼器炉’暂时无用，苏清和也就收敛了心思。 ‘壶中世界’里目前已经有‘炼丹区’、‘修炼区’、‘通天塔’，以及‘炼器区’等四大功能分区了。 至于‘妖魔图鉴’，由于是内嵌在‘修炼区’之中的，因此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子功能’。 主要用来搜集和整理已知的妖魔信息。 方便他以后在获取到的妖魔信息越来越庞大驳杂的情况下，不至于出现遗忘又或者忽略的情况。 不过从浓雾向外消散的幅度和透过浓雾能够隐约感知到的情况来看，‘壶中世界’的功能区仍然还没有释放完全。 真不知道等‘壶中世界’彻底呈现出全貌后，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整理了下心情，苏清和重新开始了沉淀修为和巩固境界的苦修。 丙等下的层次时，巩固境界和沉淀修为用了‘壶中世界’里足足八个晚上。 到了丙等中的层次，需要耗费的时间再次翻倍，得经过十六个晚上坚持不懈的努力，才能将当前境界完全消化。 如果一直这样翻倍下去，等到了甲等的时候，他用于消化境界的时间，岂不是就要以年为单位进行计算了？ 想到这里，苏清和的‘意识’不由哆嗦了下。 难怪都说高手必须耐得住寂寞……这耐不住寂寞是真不行啊…… 若换成一些闲不住的人干这个，还不得直接练抑郁了？ 第126章 同乘邀请 一夜无话。 经过了整晚的苦修后，苏清和神清气爽的于次日一早从通铺上醒来。 身体的感觉异常良好。 虽然提升到丙等中的境界，只是初步对身体进行了洗经伐髓和清除污垢的改善，想要真正深入的净化身体，总得突破到丙等上的境界才行。 但仅仅是初步的改善，就足够让苏清和如获新生了。 起床穿衣洗漱，和其他几人一起来到客栈的大堂吃早饭。 脚步无比轻盈，体内的气息流转也异常顺畅。 有着‘炼妖壶’完美的气息收敛和藏匿，让苏清和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变化被有心人察觉。 而突破之后他极为清晰的发现，自身对天地间所蕴含的无尽元气也更加敏感。 这可以让他在汲取天地元气进行凝练的时候，效率得到极大的提升。 可惜……这种变化对于其他修士来说，无疑是能够大幅度加快修炼速度的，可对他来讲，却只如鸡肋一般。 没办法，谁让‘炼妖壶’提供的辅助修炼效率更加逆天呢？ 世界是公平的，有得到就会有失去，所以他得到快乐的时候便失去了痛苦，得到‘炼妖壶’这种顶级外挂后便失去了奋斗的艰难。 “啊？昨天才说要在永平镇逗留几日，结果今天忽然又决定立刻启程出发前往郡城了？” 正吃着简单的早饭时，住在旁边另外一家客栈的管事汪旭，小跑进了这家客栈的大堂，同苏清和这一桌简单的说了下行程的临时变动。 苏清和对面的那名戏班子成员闻言，脸上浮现起了为难的神色，接着说道：“可我昨天才刚……” “行了，闭嘴吧，别抱怨了！贵人们决定的事情，能有咱们说话的余地吗？赶紧的，快吃完了收拾东西走！一刻钟后，必须赶到贵人们住的客栈门外！谁要是敢让贵人们等，那就自己撞墙去死好了，别连累我们！” 汪旭直接打断了那名戏班子成员要说的话，很是不耐烦的催促完，转身又朝着吕巧巧几人住的通铺房间跑去。 被打断了说话的戏班子成员噎了噎，很是不爽的嘟囔道：“贵人们老这么想一出是一出的，也太折腾人了吧？我又没说别的，抱怨两句都不行了？反正贵人们又听不见……” 苏清和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 因此只是将这些怨言当做了耳旁风。 眼观鼻鼻观心的迅速将早饭吃完，接着立刻跟同桌其他几人一起，把房间里的行李全部收拾好，然后喊上了吕巧巧和其他几位姑娘，快步走出了客栈。 吕巧巧的双眼有些红肿，明显昨天晚上哭了不短的时间。 以至于其他那几位姑娘看向苏清和的目光都有些不善。 不过感情的事情外人是没办法说什么的，她们对于苏清和倒也没什么恶感，只是单纯因为吕巧巧表现得较为伤心，于是对苏清和连带着产生了一些不满罢了。 一行人和戏班子的其他人完成了汇聚，赶在通知的集合时辰之前抵达了吴启所住的客栈。 能看得出来，大部分人都有些匆忙，行程的再一次改变，显然给戏班子带来了一些麻烦。 然而除了私底下抱怨两句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在明面上表达不满。 等了没一会儿，崔氏一行人所骑乘的马匹、以及那辆属于九江王的五驾马车，尽数被牵引到了客栈大门外的街道上。 见此情形，‘瑞云班’的人知道今天是真的要走了，并不会像昨天那样又双叒的改变主意，于是纷纷松了口气，心里面那点不满的情绪反倒是消散了不少。 不是继续折腾人玩就好…… 又过了差不多一刻钟，崔氏一行人跟在九江王吴启的身后，从客栈内走了出来。 吴启的身边依旧是那两名车夫和两名侍卫，拢共四名随从同行，对于藩王来讲，出远门的时候只有这点排场，实在简朴到了极点。 ‘瑞云班’的众人不敢直视九江王，纷纷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斜着去观察吴启的风姿。 只见吴启径直走到了马车的车厢旁。 正准备登上车厢，却忽然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当即转身，目光在‘瑞云班’众人之间梭巡起来。 没给‘瑞云班’其他人胡思乱想的机会，吴启很快便朗声道：“张三先生，请与本王同乘可好？昨日跟先生探讨诗词，本王深感收获巨大，先生在诗词一道上的造诣，令本王很是钦佩。还请先生不吝赐教，让本王能继续体会诗之华美、词之瑰丽。” 随着吴启话音落下，‘瑞云班’所有人纷纷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了苏清和。 崔氏一行人的反应也都差不多。 尽管他们知道昨天九江王召见了‘瑞云班’的某位管事，言称是因为那位管事偶得了两首诗词，九江王非常喜欢。 但在他们看来，这种事情肯定属于九江王一时心血来潮，召见的又是‘贱民’，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后续。 毕竟，再怎么想要对外展示自己爱民如子的贤德一面，对于‘贱民’的私下召见也只要有一次就够了。 谁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反复多次召见‘贱民’呢？ 结果不曾想，这位九江王竟是不走寻常路，昨天才刚刚召见完，今天就再一次继续召见？！ 并且还提出了同乘马车的邀请？！ 要有藩王的身份才能允许乘坐的五驾马车，却邀请一个‘贱民’同乘？！ 对于‘贱民’来说，这肯定是祖坟冒青烟才能修来的福份。 可对于九江王来说，这是不是过于随性、过于轻佻了些？ 崔氏带队的崔安知忍不住想出言劝阻，以免这种事情传到巡按御史的耳朵里，再上奏折弹劾九江王失之于礼。 然而崔安知还在犹豫着究竟要不要出面当这个恶人的时候，下一刻他便瞠目结舌的发现，吴启主动提出邀请后，居然还直接走上前去！ 亲自拉着那‘贱民’的手，无比热情的领着那‘贱民’登上了马车的车厢…… 这一幕着实惊人，崔安知看的咽了口唾沫，连带着将劝阻的那些话也一起咽进了肚子里。 第127章 妖魔吃人，权贵亦吃人 在几乎所有人都倍感震惊的情绪中，队伍终于缓缓出发，再次踏上了前往清河郡城的路途。 不过此时无论是崔氏一行人，还是‘瑞云班’的众人，互相之间小声闲聊的主人公，都非常默契的变成了苏清和。 崔氏一行人是因为无法理解九江王吴启的态度。 再怎么喜欢诗词，也不应该对‘贱民’这般礼待，以大周藩王的身份，如此做法，是在落人口实，平白的给其他人留下话柄。 而‘瑞云班’的众人则大部分显得颇为兴奋。 他们似乎一个个全都代入了苏清和，觉得身为‘贱民’，竟然能被一位货真价实的王爷这般看重，实在是一件与有荣焉的事情。 “跟小张谈完了？” 吕种辉从队伍头前来到了中段，陪着吕巧巧并肩走了一会儿后，清晰的感受着自己闺女那失落伤感的情绪，不由开口问道。 吕巧巧抿着嘴唇道：“谈完了，他……他确实不会留在咱们‘瑞云班’。大概到了郡城后，等咱们参加完崔氏族庆，他就会离开咱们‘瑞云班’了。” 吕种辉叹了口气，一点也不意外的开口道：“只看九江王对他的态度，就能猜到了。那可是藩王身份才能乘坐的五驾马车，结果九江王一点都不在乎闲言碎语，就这么直接邀请他同乘。 幸亏他‘贱民’的户籍路引还没有办，九江王在到了清河郡城后，应该能给他直接办下来其他‘四民’的户籍路引。否则的话，真以‘贱民’的身份乘坐王爷的马车，麻烦绝对不会小。” 吕巧巧低头道：“爹，你不用担心我。我跟张三聊的很清楚，知道他的想法，他也没有要欺骗我的意思。我只是有些难过而已，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心动喜欢的，却是这样的结果，总要让我缓几天的。” 吕种辉宽慰道：“毕竟时日不长，想走出来的话，不算困难。你应该庆幸张三不是什么坏人，不然若是骗了你的身子，最后再始乱终弃，那岂不是一辈子都毁了？” 吕巧巧咬牙道：“正因为他不是坏人，我才如此的喜欢他。如果他真是坏人的话，我反而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觉得遗憾了！” 吕种辉一时哑然，旋即陷入了沉默当中。 不过看到自己闺女的状态还可以，原本悬着的心也就彻底放下。 抬头看了看队伍最前方的那辆奢华马车，吕种辉很是感慨。 家道中落，马上便要沦为‘贱民’，结果就在这个时候，竟然被藩王看上，隐有拉拢成为客卿之势。 这得是多么惊人的运道啊…… 此时的苏清和安安静静的坐在马车的车厢里，完全不清楚外面那些人的想法。 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这驾马车上，因为从坐进来后他就发现，马车的车厢竟然异常平稳！ 木制的车轮尽管外面包裹着一层金属，可前行的途中不可能不颠簸。 即便眼下整支队伍行进在最为平整宽敞的官道上，正常来说，颠簸的程度照样会极为夸张才对。 又不是水泥路又或者柏油马路，这种用泥土夯实的道路，不管修缮的多么恢弘大气，马车行驶其上，只要速度稍微快上一点，便得将人颠到呕吐。 结果吴启所乘坐的马车却完全不是这样。 身处其中，仿佛乘坐高铁…… 任何物理意义上的减震措施都绝对做到这种程度，唯一的解释，只能是马车本身有特异之处！ “车厢有布置‘结界’，唯一的作用就是让车厢能够始终保持平稳，无论前行的速度多快，道路多么坎坷不平，车厢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并且除了可以让旅途变得更加舒适以外，‘结界’也能提供一定的防御作用。当然，主要还是为了更舒服。防御作用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吧。” 吴启似乎是看破了苏清和的惊讶，笑呵呵的开口解释道。 苏清和恍然道：“为了舒服就布置‘结界’？我对‘结界’没什么了解，只知道咱们大周和‘幽界’相隔的边境有布置‘结界’，借以阻挡‘幽界’内的强大妖魔肆意越境。 所以我一直以为，‘结界’的布置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同时也会消耗大量的资源。不过您说这马车的车厢里都有‘结界’布置，倒是一下子让我怀疑起自己之前的猜测了。” 吴启点头道：“你猜的其实没错，‘结界’必须由强大的修士来布置，在布置的过程中，修士需要勾连天地，以天材地宝、又或者某些专门的法宝来作为‘界眼’，再通过‘界眼’，源源不断的汲取天地元气，以便支撑‘结界’能够一直保持运转。 而无论是‘界眼’，还是强大修士进行布置，又或者后续的维护和修补，就像你方才所说的那样，是会消耗大量资源的。正常来讲，‘结界’只会在关键之处进行布置，可本王毕竟是藩王，将一些珍贵资源用于平常的享受，又有谁能挑出理来呢？” 苏清和挑了挑眉，发现吴启的脸上虽然挂着谦和的笑容，可眼神中却闪过了一丝鄙夷之色。 似乎是对于仅仅为了舒服就在马车上布置‘结界’的做法很有些嗤之以鼻？ 心头微动，苏清和装作不经意的说道：“我还以为在人族和妖魔对抗如此激烈的情况下，王公贵族们会以身作则，节制欲望，尽可能多的将资源投入到对抗妖魔的战争之中。可现在看来……是我天真了？” 吴启哈哈一笑，开口道：“节制欲望，这几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何其艰难？对于高高在上的权贵们来说，让他们节制欲望，为了对抗妖魔而放弃自身的享受，那他们对抗妖魔的意义是什么？ 他们之所以对抗妖魔，带领着人族不断的和妖魔进行战争，为的不就是能一直维持自身在种族内的超然地位吗？至于其他的说法，不过是为了蒙蔽百姓罢了。妖魔确实吃人，权贵就不吃人了吗？” 第128章 思想进步的王爷 听着吴启这几乎毫不掩饰的倾向性表达，苏清和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尽管坐在他对面的是大周九江王，可这位藩王的阶级立场看起来却相当存疑…… 用另外一种说法来形容，就是吴启的思想似乎比较进步？ “您说的有道理，这天底下真正吃肉的人，是那些权贵。处在最底层的百姓，只能吃糠喝稀，甚至以草根树皮果腹度日。可那些吃肉的人尤不满足，依旧还要不断的压榨那些已经在吃草的人，最后甚至要把那些吃草的人吃掉。 他们高高在上，掌握着说话的权利。而吃草的人除了默默忍受外，别无他法。如果有吃草的人不让他们吃，他们还会反过来指责吃草的人自私自利、不顾大局，仿佛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仔细想来，实在是可悲可笑。 一个国家的落后，首先必然是权贵阶层的落后。而权贵阶层的落后，最显着的标志就是他们经常指责百姓的落后！贵则生死、贱则鱼肉，肉食者鄙，不外如是。” 苏清和沉声开口道。 如果是面对着其他王爷，那他绝对不敢说出这番话。 或者起码在拥有能让自己具备足够份量的实力之前，他绝对不会妄自评价统治阶层。 可眼前这位九江王所展现出来的姿态有些非同一般。 再加上由于赵家庄案子的缘故，彼此算是一起查过案，不至于像陌生人那样太过戒备，因此完全可以试着稍微表达一下。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吴启的身份能提供许多便利，若是可以趁着前往清河郡城的途中，将互相之间的关系经营的更紧密一些，那显然会很有好处。 苏清和扪心自问，他不认为这种带着目的性的交往有什么可耻之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苏清和相信，九江王吴启之所以对他的态度如此特殊，肯定也是因为他对吴启有用！ 只不过当前他所了解的情况还太少，没办法推测吴启主动示好的目地、是想要通过他去做什么事情。 “一个国家的落后，首先必然是权贵阶层的落后。而权贵阶层的落后，最显着的标志就是他们经常指责百姓的落后……说得好……说得好啊！” 随着苏清和话音落下，吴启顿时双眼发亮。 忍不住喃喃重复了一遍后，整个人像是突然被醍醐灌顶了似的，猛的坐正身子，将腰板挺的笔直。 同时双手合揖，朝着苏清和竟是来了个大礼参拜！ “张三先生这番言论着实振聋发聩，让本王直有茅塞顿开之感。本王对张三先生的身世来历真的越发好奇起来，不过张三先生不愿说，本王就不会探究，这一点张三先生尽管放心。 只是这些话，咱们私下里怎么说都行，却万万不要对外宣扬。以免被某些迂腐之辈听到，污蔑先生为附庸妖魔之叛逆，是在妖言惑众、动摇大周根基。那些人极为无耻，不可不防。” 吴启一脸认真的说道。 苏清和坦然道：“王爷放心，若非觉得王爷您的一些想法很对我的胃口，那这些话我也不可能说的。” 吴启感慨道：“这天下间有识之士者不少，然而真正敢于触及根本者却凤毛麟角。归根结底，不过是刀斧还未砍到自己身上，哪怕能看见别人在流血，可自己并没有切肤之痛，便自欺欺人、心存侥幸。 咱们人族和妖魔之间的战争日趋激烈，特别是最近十年间，边境所承受的压力几乎是与日俱增。相比于十年前，如今的边境线上，妖魔一族每年发起的各种小规模冲突和试探，次数起码翻了一倍不止！ 可在这种局势下，大周境内各大城池里却是歌舞升平，权贵们大多奢靡成风、沉迷于享乐，对百姓的压榨不曾有过片刻的缓解，以至于活不下去、揭竿而起者比比皆是，但却始终无人在乎。” 说到这里，吴启摇了摇头，目光幽深的接着说道：“究其原因，还不是由于暴动的乱民之中，几乎不可能有修士存在。对于朝廷来讲，普通农户聚众而起的乱子，至多是杀几个税吏罢了。 没有修士作为支撑，他们连最小的镇子都打不进去，自然也就不值得重视。可越是这般有恃无恐，对底层百姓的压榨就会越加肆无忌惮，如此一来，受到伤害的实际上是大周的根基。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大周的根基是一个个世家豪门、是那些无比强大的修士，可本王不这么看。世家豪门不事生产，强大修士更不可能去种地，那我们每日里需要吃的粮食从何而来？ 还不是那些他们看不起、瞧不上的农户，一点一点辛苦劳作出来的？他们逼的农户活不下去，便等于是在自掘坟墓。偏偏很多人看不到这一点，能看到的又不敢说话，如之奈何？” 说到这里，吴启闭上了嘴。 目光并未落到苏清和的身上，而是顺着马车车厢的窗户，望向了外面无垠的田野。 一片片金黄的颜色，映照在吴启的双眼之中，让吴启那张线条冷冽刚硬的脸，此时看起来却仿佛平添了几分温柔之意。 苏清和能从吴启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强自忍耐的隐怒。 以藩王的尊贵身份和崇高地位，能注意到民生多艰，且为之伤怀愤恨，实属难得。 心有所感，苏清和自然而然的联想起了前一世里上学时背过的一篇古文。 叹了口气，顺势念道：“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周爱奢靡，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当今之事，没有自下而上去推翻权贵统治的基础。 想要改变这样的局面，只能自上而下进行改革。但权贵们是既得利益者，让他们自己损害自己的利益，难度不亚于让他们自杀。这种事情，不是一个人能做的。” 吴启收回了望向车厢窗外的目光。 扭头深深的看了苏清和一眼后，忽然咧嘴一笑，开口道：“本王原本只是想用诗词之说掩人耳目，以方便本王和张三先生的交往，却没料到张三先生居然能出口成章。 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说得好！很好！当浮一大白！看来诗词一道，张三先生应该颇有造诣？那不若真的做上一首，免得有人问起的话，本王仓促间难以对付。” 第129章 交浅言深 作诗？ 咳，他懂个屁的作诗！ 还出口成章……他背的是‘阿房宫赋’，跟出口成章有个毛的关系？ 当然，他没有什么道德洁癖，如果真有需要的话，随便把前一世里背过的那些诗词抄几首过来，他也不至于有任何的心理障碍。 至多是被归于自身所作的时候，可能会有些脸红罢了。 但问题在于……诗词的创作从来不是孤立的。 任何一首传世名作都不可能真正的妙手偶得，那一定是人生无数阅历的厚重积累，是文化修养的具体呈现。 总要有相应可以匹配的学识、认知乃至于直指本质的感悟，才能在某些时刻‘妙手偶得’。 这种灵光一闪必然是水到渠成下的开花结果，就像你吃到第五个包子的时候觉得吃饱了，那‘吃饱’的结果必然要有前四个包子的铺垫，方能让第五个包子真正的填满肚子。 要是因为只看到了第五个包子把肚子填饱，于是认为前四个包子其实不重要，以后直接吃第五个包子就行，从逻辑上讲，无疑是非常荒谬的本末倒置。 所以作诗这种事，最好不要闹得声势太大，否则若是引来某些较真的老学究，非得拉着你坐而论道，那肯定当场露馅。 看到苏清和面露为难之色，吴启笑呵呵的开口道：“看来本王突然间让张三先生作诗，张三先生并无灵感，这倒是本王考虑不周了。既然如此，反正路上无事，张三先生且陪本王豪饮一番如何？ 正好边喝边聊！因为本王深感张三先生方才所说的一些话，很是符合本王之心意，让本王有恍然大悟之感。恰巧本王有不少所思所想不够透彻之处，极为混沌，还请张三先生能不吝赐教！” 说着，吴启根本没给苏清和拒绝的机会，直接朗声朝着车厢外随行的侍卫吩咐起来。 这驾马车的车厢体积堪称巨大，起码有五分之一左右的体积，实际上并不属于车厢的空间，而是和车厢相隔开来，位于车厢尾部，主要用于储放各种物资。 有点类似于苏清和前一世里的车辆后备箱，却又要比后备箱大得多。 随着吴启下达了命令，外面的其中一名随行侍卫立刻落后了一个身位。 接着无比丝滑的从马背上跳到了车厢尾部的落脚处，向上拉开了车厢尾部的隔板。 再从内搬出了两坛未开封的酒，重新下拉合死隔板后，又飞掠到了马背上，轻轻踢了踢马腹，速度稍快的赶到了车厢窗户旁，就这么顺着窗户，把两坛酒扔进了车厢。 尽管是扔的，可酒坛上却包裹着柔和的灵气，让两坛酒安安稳稳的落到了吴启和苏清和的面前，甚至没有出现任何因为碰撞而发出的声响。 从始至终，无论马车还是侍卫所骑行的马匹都处于运动之中，然而侍卫却如履平地，未受到丁点影响。 “此酒为王府库存佳酿，从当初封坛开始算起，至今起码已经超过了十年之久。来，张三先生，你与本王一人一坛，咱们边喝边聊。 不过对于修士来说，若是用体内灵气去化解酒力，那无论喝多少都不可能喝醉，实在大煞风景。所以咱们都不要调动灵气，用身体硬扛！” 吴启说话的同时，抬手将两坛酒全部开封。 苏清和伸手试了试，发现这一坛酒大概能装十斤左右的样子，就是不知道酒的度数如何…… 当然，对于吴启喝酒的提议，他倒是没什么抗拒的情绪。 路上确实无事可做，两个大男人坐在马车的车厢里互相大眼瞪小眼，这多尴尬？ 还不如喝点酒，聊聊闲篇，增进增进互相之间的感情。 男人要迅速拉近彼此的距离，要么一起勾栏听曲、瓢到失联，要么一起痛饮大曲、喝到升仙。 眼下嫖到失联这种事，尽管苏清和心向往之，可确实没有条件，因此能喝点酒也是不错的选择。 端起了面前的酒坛，和吴启轻轻一碰，接着仰脖灌了一大口。 酒不算烈，却异常醇厚，酒香扑鼻，入口绵柔，咽之顺滑。 苏清和前一世里不是嗜酒之人，一个月到头顶多喝个四五顿，在家里则是滴酒不沾，因此不懂如何品酒，仅仅能喝出个大概。 但有一说一，这坛酒还真是挺好喝的。 起码苏清和前一世里喝过的那些烈酒，度数肯定要比这坛酒高，口感则和这坛酒完全没法比。 大概二十度左右的样子？喝着不像白酒，或许是黄酒？ 苏清和不太懂酒，只能默默在心里面猜测。 二十度的话，这一坛十斤倒是可以接受。 即便不使用灵气去化解酒力，刚刚突破到丙等中层次、近乎于脱胎换骨般的强大身体，对酒精的耐受度依旧是相当夸张的。 起码苏清和不认为这点酒能把他喝到意识不清醒的程度。 觉得好喝，那就多喝点，苏清和开始主动举起酒坛，频繁跟吴启敬酒，同时试探着聊起了一些朝廷之事，以便能对大周有更深入具体的了解。 不到半个时辰，一坛酒便下去了七八成。 苏清和明显能感觉到酒精带来的兴奋，而吴启瞧着也有了三分醉意。 “好酒！张三先生，你肯定已经听出来了，本王实对当朝局势有诸多不满。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大多只顾虑自身之利益，鲜有人真正为社稷着想。 本王虽不算人微言轻，可藩王在封地如同被圈养，只能享封地之膏腴，稍有作为，便会被污存谋逆之意。这般限制，该当如何是好？请先生教我！” 吴启忽然仰脖将酒坛里剩余的酒一大口喝光，旋即便双眼一眨不眨、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苏清和，问出了这么一番话来。 刚感觉有点上酒的苏清和，闻言顿时一个激灵。 好家伙……交浅言深也要有个限度吧？！ 这是能直接问出口的？！ 他只是想打听打听大周朝廷的一些事情，避免将来有需要的时候两眼一抹黑罢了。 结果他刚一个平a，吴启就直接交大了？！ 这什么情况？！莫名其妙的平a骗大招？ 可他没有闪啊…… ‘哗啦啦……’ 就在苏清和忍不住背生冷汗时，车厢窗外突兀的响起了雨水洒下的声音。 第130章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秋风秋雨，总是秋煞人。 清河平原虽然已经到了雨季的尾声，可越是行将结束，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气便越是频发不绝，仿佛深谷的呼喊，沁人心扉。 跟吴启喝下的这坛酒，让苏清和略感头重脚轻，不过意识非常清醒，即便在酒精的作用下感到颇为兴奋，也会本能的趋利避害。 因此听着吴启用那张三十七度的嘴，轻飘飘的便说出了无比冰冷的话来，再怎么蔑视权贵也不想莫名其妙被砍头的苏清和，只能颇为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王爷，外面的雨不大，秋意盎然，田里的农户仍然在辛勤劳作，生怕风雨过大，损了收成，所以要趁着还没什么损失的时候，尽量将田里的粮食收完。 不若咱们也去车厢外走走？一直坐在车厢里，终究少了几分野趣。这雨……农户们淋得、戏班子淋得，咱们便淋不得？雨中前行，想来会别有一番滋味。” 苏清和拱手提议道。 吴启扬了扬眉，意味深长的看了苏清和一眼后，笑呵呵的说道：“先生所言极是，总想着躲在这车厢里避雨，人是干净了，可外面的风景却也错过了。得失之间，难言优劣。 先生稍等，本王让人去把蓑衣斗笠拿来。既然要在雨中前行，那通过灵气将雨水从身周驱走就没什么必要了。穿上蓑衣戴上斗笠，重新拿两坛酒过来，咱们边赏雨、边喝酒！” 说完，吴启再次朗声吩咐了车厢外的侍卫。 很快，两身蓑衣斗笠和两坛酒，尽数被送入了车厢之中。 苏清和没穿过蓑衣，不过看了一眼身旁吴启披挂蓑衣的步骤，发现这东西穿起来非常方便，只要从头上套过去就可以了。 学着吴启那样将蓑衣穿好，又戴上了斗笠，扭头看了吴启一眼后，苏清和忽然愣了愣。 好像……有些眼熟？ 不对……不是眼熟！ 吴启穿上了蓑衣斗笠后，和那晚在客栈大堂里讲了赵家庄案子另外一种可能的蓑衣男，根本一模一样啊！ “先生终于发现了？” 吴启微笑着说道。 苏清和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乱。 迅速的整理了一番心情后，迟疑道：“王爷，您……早就发现我不对劲了？那晚在客栈里，您本就是为了勾起我对赵家庄案子的好奇，引我前去实地查看具体情况？” 吴启点头道：“没错，本王好歹已经是甲等。刚跟你们汇合的时候，本王便在戏班子里察觉到了你的特殊。只不过那时候本王从你的身上察觉不到任何的灵气波动，因此非常疑惑。 若本王只是丙等，那察觉不到还算正常。可只要到了乙等以上，便真正进入化境。对于境界不如自己的修士，终归可以模糊的感知到一些，更何况本王这种步入先天境界的甲等了。 但本王又很确定，你的气息悠长、身体强健，生命力异常旺盛。混迹于戏班子的‘贱民’之中，实在过于突出、鹤立鸡群，想不注意到都难，所以本王倍感好奇，便起了试探之心。” 苏清和顿时怔住。 没想到在‘炼妖壶’能够完美收敛气息的情况下，他的身体情况却成了漏洞。 不过这种漏洞主要是因为突破到了丙等之后，修士的身体开始得到显着增强造成的。 再加上眼前的九江王是甲等，已入先天，感知能力远比乙等强得多，否则若九江王是乙等的话，应该也看不出来什么问题。 可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依旧给他提了个醒。 哪怕有‘炼妖壶’对气息的完美收敛，他也得小心行事，否则这方世界的大修行者，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给他一个惊喜…… “王爷，您不是跟我们一起到的永平镇吗？即便您当天知晓了赵家庄的案子，又怎么能立刻确定赵家庄的案子有问题？然后还用这件案子来试探我？难道您提前去查过了？也发现了庄子里的妖气残留？” 苏清和疑惑问道。 吴启摇头道：“本王确实有提前去查看过，但真的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妖气残留。至于用这件案子来试探你，是因为类似的灭门案，几乎必然存在内情。只要想调查，就一定能查出问题。 如果你不是修士，真的只是戏班子里一名普通的‘贱民’，那这种事情听过便忘，不可能放在心上。可如果你是修士，有不得已的苦衷，躲在戏班子里避祸，类似的事情便一定会动心。 有可能牵扯到妖魔的案子，对于任何修士来讲，都像是鲜花之于蜜蜂一样的诱惑。没准能从中碰到什么奇遇、得到什么好处呢？对吧？事实证明，本王的猜测没错。” 苏清和不由心下凛然，本能的开始自省起来。 穿越之前他只是个底层社畜，人生阅历堪称贫乏。 纵使在信息大爆炸的时代里，获取到了许许多多的知识和信息积累，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若是没有亲身经历的话，实在是很难迅速的成长起来。 九江王吴启这是真真正正的给他上了一课！ 幸好起码到目前为止，眼前的九江王看起来都没什么恶意，否则若是趁着他江湖经验不足的机会给他下套，他还不得被坑死？ ‘炼妖壶’毕竟只是一件法宝而已。 再如何强大，依靠的也是使用法宝的人来展现威能。 他必须督促自己全方位的成长，不光是自身的修为境界，同时江湖经验也要跟着修为境界齐头并进才行！ 唯有自身才是根本，其余一切尽是外物，可以借用，不可以过度依赖！ 这些念头迅速的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苏清和转瞬间便收拾好了心情，刚刚升起的那几分郁结之意随之尽去，整个人重新变的元气满满。 这个世上没有生而知之的人，每一个人都是在不断的犯错中成长。 犯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从犯错的过程中汲取教训！ 一旁的吴启清晰的感知到了苏清和的情绪变化。 发现苏清和竟是仅仅耗费了几个呼吸的间隔，便调整好了被动摇的心态，眼神中顿时浮现起了掩饰不住的欣赏之意。 自古以来，真正能在修炼之路上走到尽头的人，从来都不是天赋最为卓越之辈，而是心志最为坚毅之辈！ 人之将来者几何？ 观之心性，可窥一斑！ 第131章 一蓑烟雨任平生 相比于各种各样的乡间小路，大周的官道整治的相当平整、坚实。 有点类似于秦直道，但比秦直道要稍窄一些。 用料极为扎实的情况下，即便是阴雨连绵的天气，官道走起来也顶多是稍微有点泥泞罢了，并不会出现坑坑洼洼的情况。 因为这些官道连通大周各郡，最终的目地除了能加快各郡之间的消息往来以外，还要做到事有不谐时，能迅速的从各郡直接征调兵源民夫，用最快的速度赶往边境前线。 所以官道的建造标准极高，务求军队在其上急行军时，不至于因为道路情况而影响到奔行的速度。 处于各郡范围内的官道，由各郡分别负责治理和养护。 朝廷会经常派遣官吏巡按四方，一旦发现官道的某条线路不符合要求，那么这条线路所在的郡府，相应官员便全都得吃挂落。 以至于地方的徭役摊派，大部分都是落在官道上的。 苏清和穿好了蓑衣斗笠，手中拎着一坛酒，跟同样一身蓑衣斗笠的吴启并肩走出了马车的车厢。 清凉的雨滴敲打在斗笠和蓑衣上，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响颇为悦耳。 苏清和将酒开封，以灵气护持于酒坛的坛口，避免雨水滴落到酒坛里，破坏了里面醇厚美酒的口感。 吴启也是同样的做法。 从车厢里出来后，便带着苏清和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崔氏一行人依旧骑着马，大部分人都穿好了雨披，少数几位修士则是通过对灵气的调动、以灵气护住体表，借此驱雨，在不使用雨披的情况下，依旧可以保证自身的清爽。 越是强大的修士，对于恶劣环境的抵抗能力就越强。 到了甲等之后，那些大修行者甚至可以水火不侵，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但相对来说，走在队伍最后面的‘瑞云班’众人就要狼狈许多了。 不能骑马，单纯依靠着双腿赶路，又没有准备雨披或者蓑衣斗笠，在细雨之下，一个个很快就成了落汤鸡的模样。 雨披或者蓑衣斗笠是要花银钱的，‘瑞云班’倒不是买不起，只是觉得完全没必要。 ‘贱民’没那么金贵，哪怕淋湿了身子，只要注意临睡前弄干，便不至于染上风寒。 而为此不买蓑衣斗笠或者雨披所省下的银钱，却是实打实的！ 除了上了年纪的吕种辉在这种情况下前行的有些困难，所以吕巧巧特意去道边一片面积不大的竹林里掰了根简单的竹棍，给吕种辉充当手杖以借力外，其余‘瑞云班’的众人仅仅只是踩着草鞋，却依旧可以跟得上队伍的前行速度。 “本王昨日里连夜写好了关于赵家庄案子的条陈，为了保护你，所以没在条陈内提你。等到了郡城之后，本王会将条陈交给清河郡的郡守府，督促郡守府方面去做更进一步的调查。 特别是借宿赵家庄的那三名旅人的身份，必须想办法查清楚才行。不过本王毕竟只是路过，所以可以建议，却没办法过多干预，这件案子最后究竟能不能有结果，本王实在不好说。” 吴启拎着自己的那坛酒，说话的同时，仰脖痛饮了一大口。 苏清和跟着喝了一口后，点头道：“多谢王爷体谅，至于说这件案子，咱们属于适逢其会。能彻底查明最好，实在无法查明也没办法，只要尽了力，便问心无愧。” 吴启笑呵呵的说道：“先生看着年纪不大，但这番心性却着实令人赞叹。在细雨中行走，让本王很有几分心旷神怡之感。果然啊，这喝酒只能跟性情相投的人一起喝，才有意思。否则若是性情相冲，那再好的酒，喝进肚子里也饮之无味，平添不痛快。” 苏清和附和道：“确实，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喝酒跟交朋友一样，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若性情不合，那即便勉强捏合到一起，也早晚会相看相厌，间生嫌隙，实无必要。” 吴启双眼一亮，大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好句！虽偏白话，却丝毫不减其中蕴含智慧。当浮一大白！” 说着，吴启仰脖‘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大口。 一坛十斤的酒，这么一气便下了将近三分之一…… 如此豪迈的喝法，看的苏清和有些傻眼。 他只是丙等，身体强度肯定没办法跟吴启相比。 吴启能这么喝，可他要是也逞强跟上的话，再被小风这么一吹，估摸着走不了多远就得当场躺地上了…… 深吸了口气，苏清和学着吴启那样举起了酒坛，大口喝酒的同时，有更多的酒则是顺着坛口撒了出来。 所幸天上在下雨，洒出来的酒混着雨水一起落在蓑衣上、滴入脚下的泥土里，倒是看不太出来。 然而喝完了几大口，重新放下酒坛后，苏清和却发现吴启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整个人顿时有种被看穿的心虚感，略显尴尬的干咳了声，脚下前行的速度则是加快了几分。 前方的官道开始出现起伏。 虽然是平原，却依旧会时不时的出现一些起伏的丘陵。 在细雨中略显吃力的走完了上坡的路。 一直来到了坡顶，官道的弧度从上坡转为了下坡，淋了整整大半天的小雨也终于停下，天色放晴，远方的太阳将将西斜，映照出了一抹壮观的彩虹。 苏清和手中的酒坛彻底喝空，差不多有三分之二喝进了肚子，三分之一则洒入了脚下的土地。 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队伍，忽然笑道：“行路难，酒一坛，半入泥土半入肝，莫问诗家何处有，人间尘土苦纷繁。” 一旁的吴启听的怔了怔，紧接着便皱起了眉头，并没有因为苏清和总算是愿意作诗而感到高兴。 因为这句子只能称得上顺口，大概可以被归类在打油诗的范畴之中？实在是水平不高，根本拿不出手…… 正当吴启迟疑着要不要违心夸赞两句的时候，就听苏清和竟是猛地抬高了音量。 毫无先兆的朗声继续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第132章 也无风雨也无晴 嘶…… 吴启倒吸了口凉气。 双眼瞬间瞪大，嘴巴微张，傻傻的看着身旁的苏清和，脑子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 以他眼下的甲等修为，过往难言的坎坷经历，以及背负着的沉重因果，能让他心神短暂失守的东西着实不多了。 结果没想到，眼前这位张三先生先是随口念了一首打油诗，一下子击穿了他的心理期待。 紧接着在他颇感失望的时候又峰回路转，猛然间将调子拔的如此之高！ 这欲扬先抑的手段说起来倒也粗糙，没什么出奇之处，可效果却称得上出类拔萃…… 好家伙，这是真有东西啊！ 手段是否老套，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究竟有没有用！ 只要有用，那再老套的东西也可以反复去尝试！ 诗词一道在这个世界里并非全无用处，严格来说，是对绝大多数人用处寥寥，偏偏对于极少数人却往往能够起到近乎于画龙点睛的效果。 这是因为修士到了甲等先天境界之后，不光要修炼肉身，还得感悟天地。 精神和肉体需高度统一，举止之间，皆为自然。 所以必须提升自身对于万事万物的理解，要能够‘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 想要凝练这种心境，钻研诗词之道，用一字一词而表达万千之意，是颇为受欢迎的堂皇正道。 武能通天，但文能称圣！肉身会衰败，精神却能永存！ 不过并非每一名修士都有能够与自身境界相匹配的文化修养。 大部分修士醉心于修炼，很难分心二用。 若是贪心不足，非要文武兼修，那有极大的可能会文不成武不就，最后反倒是两手空空、一无所得。 因此不同的道路适合不同的人，喜好附庸风雅的人不少，可真正能够从中获取到极大好处的人不多。 偏偏，吴启便属于后者！ 用力的咽了口唾沫，满脑子都是‘一蓑烟雨任平生’所呈现的豁达以及从容。 吴启正打算询问这词结没结束的时候，就听到苏清和又开了金口！ “料峭秋风吹酒醒！微冷！” 苏清和紧了紧身上的蓑衣。 这句词里原本写的是春风，不过眼下大周正处于秋收时节，吹的肯定是秋风，照抄春风太过生硬，稍作更改倒也没什么影响。 “山头斜照却相迎！”苏清和看向了远方的斜阳，面有宽慰之色。 “回首向来萧瑟处！”苏清和又扭头看向了来时的方向，目光中尽是深邃。 确定吴启的心神已经随着词句的深入而完全被牵扯起来后，苏清和这才重新看向了他。 一脸微笑的最后念诵道：“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尽管他们正走在前往清河郡城的路上，让吴启在这里归去，似乎是在劝说吴启返回九江郡。 可实际上，‘归去’两个字完全能够从正反两个不同的方向去进行理解，算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唯心用法，关键不在于词的内容，关键在于吴启是怎么想的！ 苏清和一路沉默饮酒，看起来仿佛情绪低沉，实际上只是在思考应该拿前一世里背过的那些诗词中的哪一首来吴启面前显圣而已。 前一世里能够从古代一直流传到现代的诗词，不说首首精品吧，起码绝大部分都称得上是千古名篇。 之所以用‘绝大部分’这样的形容词谨慎描述，主要是因为某诗词界goat、诗词界最长的河，一生写了四万多首诗。 更牛的是，这四万多首诗里，除了一首不确定是否真为他所作的诗以外，其余没有任何一首需要学习背诵！ 不得不说，能烂的这般持之以恒、始终如一，着实也是一种本事。 总之，苏清和将自己还记得的那些诗词，大体上于脑海中过了一遍后，最终选择了苏轼所创作的这首定风波。 他发现在成为修士之后，脑子似乎也清明了许多，前一世里许多原本已经模糊的记忆，都随着成为修士后而变得无比清晰。 否则让一个步入了社会的底层社畜去回忆当初上学时背诵过的那些古诗词，除非是印象特别深刻的，不然很难一字不落的全部回想起来。 而选择这首词的原因也很简单。 吴启表现出来的那种对诗词的喜好，让苏清和确定这是继续拉近彼此之间关系的一条捷径。 再加上关于朝堂的话题过于危险，哪怕诗词歌赋需要文化的沉淀和积累，搞大了容易露馅，可相比于敏感的朝堂政治，还是风月之事更加安全。 对于一名听起来似乎胸中有抱负，却受困于身份、难以施展的藩王来讲，定风波将是绝杀！ 果然，就像苏清和所猜测的那样，当定风波全部念完，吴启整个人立时出现了明显的情绪起伏！ “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也无风雨……也无晴！” 轰隆！ 吴启忍不住重复念诵的同时，只觉有雷鸣在心头响彻。 他本能的从第一句‘莫听穿林打叶声’开始，将整首词全部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体会着词意中令人心折的宠辱不惊，望着来时刚刚走过的路，一时间仿佛念头通达了许多。 就这么看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后面崔氏一行人和整个‘瑞云班’都一起停到了山坡上，吴启这才收回了目光。 气质似乎隐有变化，吴启的脸上浮现着简单真诚的笑容，态度亲热的搂住了苏清和的肩膀，继续前行的同时，开口问道：“先生，这首词的词牌是什么？可有填曲？” 苏清和沉吟道：“词牌……叫定风波，没有曲。王爷若是感兴趣的话，可以自行谱曲。” “定风波……好……好一个定风波！” 吴启双眼发亮，接着说道：“本王虽然也会谱曲，但这首词，本王可谱不了。强行去谱，只会丢人现眼。等到了清河郡城再说吧，崔氏里人杰辈出，说不准就能找到可以谱出合适曲子的人来。若连崔氏也谱不好，那本王就带着这首词入神都！到神都里去找合适的人！” 第133章 后劲十足 定风波的后劲着实不小。 吴启没有继续跟着苏清和一起步行的意思，而是直接拉着苏清和重新回到了马车的车厢内。 然后就这么坐在车厢里，无比兴奋的跟苏清和聊了一路…… 相比于之前的情绪表达，在听完了定风波后，吴启的这种兴奋明显是发自肺腑的，并非某种表演。 对于苏清和这个刚刚认识了没两天的陌生人，在历经了一起查案、饮酒、作词后，吴启似乎已经将苏清和引为知己…… 聊天的内容也不再像最开始时那样目地明确，吴启的话题天马行空，对于朝堂之事闭口不谈，主要集中在了风花雪月、以及各地方的风土民俗上。 苏清和一边陪着吴启聊天，一边心下止不住的感慨。 早知道定风波这么好使，那应该一开始就拿出来，省的被吴启那波莫名其妙的交浅言深给吓到。 他确实文化涵养不足，但吴启看起来也没什么钻研学问的兴趣。 等到了郡城后，谨记低调一些，在恰当的时候让吴启帮着搞一份户籍路引出来，他的初步目标就算是达成了！ 当然，他能看得出来，吴启也藏着不少秘密。 这甚至都不用他去猜、去看、去观察，吴启似乎在有意的跟他泄露一些情况。 只是不清楚那些吴启主动提及的线索，其背后究竟隐藏了怎样的真实画面。 苏清和知道这位大周九江王应该是在试探什么，可他丝毫没有深入探究的想法。 尽管他相信，如果他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打算暗中查探吴启隐藏在背后的秘密，那按照吴启目前表现出来的这种态度和情绪倾向，他很可能会在吴启的默许下真的查出来隐藏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然而在自身不够强大的情况下，知道的秘密太多，实在不能算是一件好事。 哪怕吴启一直都表现得充满了善意，苏清和也不愿意贸然被牵扯进去。 反正他想要和吴启拉近关系的目地已经达到，即便不掺和吴启的秘密，弄一个户籍路引而已，对于藩王来讲，属于顺手为之的小事，不至于看他不接茬就不帮他。 队伍当晚抵达了一座县城。 和在永平镇时一样，所有人分别住在了三家不同的客栈里。 唯一的区别是，有了吴启专门的吩咐，苏清和被单独从‘瑞云班’中抽调了出来，可以和吴启以及崔氏一行人住在同一家客栈。 并且给苏清和安排的还是单间，不需要再去挤通铺。 这样的待遇甚至超过了崔氏其他人，跟带队的崔安知等同，仅略逊于吴启的套间。 能住的更舒服，苏清和当然不会矫情的拒绝。 相比于在通铺里听龙凤和鸣的伴奏入睡，还是自己一个人有个独立的空间更方便。 晚饭是和吴启一起吃的。 标准自然不再受限于二十文的餐标。 九江王府的路上花费本应该由九江王府自己负责，可崔安知既然特意跟吴启一行汇合，那当然就不能让九江王府在清河郡的范围内有所破费。 到了他们这个地位，谁都不在乎那点银钱，但却在乎一个态度和面子的问题。 都说穷人会死要面子，其实地位越高的人越是更要面子。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层皮，这从来都不是片面的说法。 只不过穷人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而权贵们的面子却真的能当饭吃。 苏清和晚上点了很多，反正一切花销由崔公子买单，不吃白不吃。 一桌只坐了三个人，除了苏清和跟吴启以外，另外一人自然便是做东的崔安知。 对于苏清和也被请上了桌，崔安知一开始是拒绝的。 可九江王吴启根本没有询问他意见的意思，独自便把这件事情给定了下来。 而且在接下来的吃饭过程中，吴启一直只是拉着苏清和聊天，言词之间的熟络和亲热，看的崔安知一愣一愣的。 纵使崔安知努力的想要加入到话题之中，也每每总是会被吴启不耐烦的三两句话打发掉，以至于一顿饭吃下来，崔安知发现自己这个掏钱的人，反倒是成了多余的…… 吴启的态度实在是过于鲜明，使得崔安知也忍不住好奇起来，不明白一个戏班子里出来的人，到底能有什么特殊之处，竟然能让九江王如此的看重？ 偏偏一顿晚饭吃下来，大部分是吴启在给苏清和讲述大周的不同人文风貌，从言谈举止之间，完全看不出来苏清和究竟有着怎样的与众不同。 直到晚饭吃完，崔安知都满脑袋问号。 因为之前苏清和在当文抄公的时候，吴启其实有通过灵气进行一定程度的封锁。 除了吴启跟苏清和两人以外，队伍里的其他人根本不清楚白天具体发生了什么。 由于没喝酒，一顿饭便吃的很快，戌时差不多吃完，回到房间后看着时辰尚早，苏清和就干脆跟客栈要了根蜡烛。 点燃后取出了一直存放在‘壶中世界’里的最新一期‘大周天地人榜’，专心致志的看了起来。 房间里本身是有油灯的。 奈何油灯所能提供的光线太暗，远远不如蜡烛来的舒服。 账都是挂在崔氏头上的，没必要给崔氏省银子…… 苏清和的目光在天榜第一闻千古和地榜第一陆放翁的名字上略微停留了下，只注意到了闻千古大周最强甲等以及陆放翁诗词双绝的评价，对于天榜和地榜后续的人并没有特别去关注。 他现在只是丙等而已，过多去注意天榜和地榜的信息，有害无益。 反倒是用来记录丙等的人榜，他应该看的仔细一些，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碰上人榜英杰。 万一遇到的话，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视线在一个又一个名字上划过，除了名字以外，榜单上还记录了这些人的过往战绩、被评为人榜高手的理由，以及他们各自擅长的兵器，又或者是否有法宝傍身，等等等等。 很详细，若是落在妖魔眼里，就像是一个个脱光的处子在不断的对妖魔进行诱惑，我们都已经袒露的如此干净了，你们还不动手吗？ 第134章 王爷待遇 接下来的几天，一路风平浪静。 苏清和白天坐在王府马车的车厢里，跟吴启对酒当歌、谈古论今。 当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吴启在说，苏清和在听。 明明应该是个足不出户的藩王，可吴启却对天下大势知之甚详，给人一种很是见多识广的感觉。 苏清和对于这些事情自然非常感兴趣，吴启所说的内容，能够极为有效的完善他对于当前世界的认知和了解。 在东武城的那段日子，他对于大周和整个天下的了解是非常有限的。 除了一些基本性质的常识以外，很难有机会对于穿越来的这个世界了解的足够全面。 结果不曾想，前往清河郡城的途中会运气这么好，碰到了一个略显话痨的王爷…… 这王爷还颇有点博古通今的意思，着实是给他最薄弱的环节进行了一番相当有用的恶补。 不过苏清和也能看得出来，吴启只是在他面前会比较话痨罢了。 面对着崔氏之人的时候，吴启虽然算不上惜字如金，却也略显高冷，王爷的派头摆的很足，让崔氏之人在面对着吴启的时候始终会颇感压力。 对比如此鲜明的双标态度，让崔氏一行人越发的想要搞清楚苏清和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以至于在赶路途中，不断的有崔氏之人主动凑到‘瑞云班’的队伍里，想要曲线救国、从‘瑞云班’众人的口中打听出苏清和的跟脚。 而‘瑞云班’众人则是完全没有想到，路上同行的那些原本态度高高在上的崔氏族人，会忽然间和颜悦色的跟他们套近乎。 甚至丝毫不介意他们‘贱民’的身份、跟他们称兄道弟。 在‘瑞云班’众人来看，崔氏族人们一百八十度的态度大转变，实在是有种莫名的幽默感。 可实际上被派来了解情况的崔氏族人们同样心里满是委屈。 他们当然不愿意跟‘贱民’们混迹在一起，奈何崔氏出于一些暂时未知的原因，想和九江王搭上关系。 提前在永平镇等候汇合，就是想先跟九江王培养培养感情。 这样等到了郡城之后，由路上已经跟九江王混熟的崔安知作陪，可以更快的拉近崔氏宗族跟九江王之间的距离。 然而没料到的是，九江王竟是在路上忽然对戏班子里的一个贱民产生了兴趣。 白天的时候基本都跟那个贱民厮混在一起，晚上吃饭的时候也是拉着那个贱民说个不停，除了睡觉不在一起睡外，其他时候简直形影不离。 崔安知身为此次崔氏队伍的领头之人，如果不想办法搞明白其中的原因，那等到回了郡城，该如何跟家族交代？ 奈何……崔氏族人们都这般折节下交了，可从‘瑞云班’内打听到的消息却依旧毫无价值…… 名叫张三，刚加入‘瑞云班’没多久，家道中落沦为‘贱民’，读过书、有本事，将‘瑞云班’的账目整理的清清楚楚，因此很快被提拔为了‘瑞云班’的管事，‘瑞云班’班主的女儿喜欢他，但他似乎对此无意。 所有打听到的消息综合起来，甚至没办法对名为‘张三’的男人形成一个足够清晰的人物画像，又如何借此推测出九江王对‘张三’感兴趣的原因是什么？ 崔安知深感挫败，又不能责备其他人办事不力。 谁让他每天吃饭的时候都会凑着跟吴启以及苏清和一桌，却仍然没办法在一起吃饭的过程中，发现其中奥妙呢？ 他自己都没有任何收获，哪里还能有立场去责备其他人？ 苏清和自然知道崔氏一行人的举动，只是他不在乎。 ‘瑞云班’里没人了解他的具体情况，他在戏班子里真正待的时间并不长，绝大部分‘瑞云班’的人甚至和他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句，想通过‘瑞云班’的人打听他的消息，基本上可以算是在问道于盲。 除了白天通过吴启去更加细致具体的了解当前世界外，晚上他还会继续认真仔细的阅览‘大周天地人榜’。 多达五百的人榜名单，每一个上榜的年轻俊杰都被他牢牢记住。 其中属于清河郡的人榜英杰更是苏清和记忆的重中之重。 比如人榜第四百九十六名的奔雷手何浩然，在榜单记录中便是清河郡城何家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又比如人榜第三百三十七名的丐帮弟子，逍遥行者宋清风，是丐帮在清河郡城内的一方主事。 再比如人榜第七十二位的诗酒公子崔世聚，清河崔氏旁系子弟，年龄不过二十三岁，属于人榜高手中极有天赋的一位。 由于人榜主要负责记录大周的年轻英杰，因此有年龄限制。 突破到乙等、或者年龄超过三十五岁，都会自动下榜。 所以人榜之上，大部分其实是二十七八岁到三十五岁之间的修士。 能在刚刚二十岁出头的时候便登上人榜，并且还排到了前一百名，崔世聚的天赋堪称惊人。 毕竟，在丁等和丙等的层次上，修士的境界提升速度往往极快。 没有遇到瓶颈的情况下，年龄只要差上几岁，甚至就能差出一个小境界来，自然年龄越大的修士越占便宜。 而整份榜单里，属于清河郡的人榜年轻俊杰共有十三人，根据榜单所述，住在清河郡城的便有足足八人，仅有五名人榜高手分散住在清河郡的其他城池里。 在看完榜单后，苏清和会如往常那样沉入‘壶中世界’去苦修。 突破到丙等中的境界，让他需要继续对境界进行沉淀和稳固。 就连在通天塔内提升实战经验、增强实战能力的搏杀都得为此做出让步。 等到境界的稳固和沉淀完成后，通天塔才会成为磨砺自身的重点！ 从早到晚，苏清和这几天过的无比充实，收获也相当巨大。 旅途的沉闷和辛苦完全和他无关，在吴启的关照下，他彻彻底底的享受了一把什么叫王爷级别的待遇。 此间乐、不思蜀，舒舒服服的度过了路上的这几天，赶在八月底之前，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清河郡城。 第135章 清河郡城 作为大周三十六郡之一，清河郡位于大周腹地。 远离边境以及海岸线的同时，地势还以丘陵和平原为主，再加上气候适中、土地肥沃，所以逐渐的发展成为了大周粮仓。 在所有的三十六郡之中，清河郡的面积大概只能排在中游左右，但郡内常住的户数却稳居前列。 不管大周朝廷针对农户的苛捐杂税到底有多么夸张，在土地更容易耕种、亩产更多的前提下，清河郡都足以用更少的土地养活更多的人。 东武城算是清河郡下辖十八座三级城池里最小的一座。 然而即便是最小的这座城池，单只是城池之内，就生活了足足三十万人。 围绕着城池聚群而居的那些村落里的农户，在东武城的土地范围之中，同样有超过三十万人的样子。 除此之外，还有三座四级县城归属于东武城管理，若是把这些人全部加上，那么东武城的实际人口总数，将轻轻松松的突破百万。 听起来很多，偏偏在清河郡内的所有十八座三级城池里，根本不值一提。 谁让东武城是倒数第一呢？ 并且这个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之间的差距极大。 除了东武城以外，清河郡就再没有任何一座三级城池所管理的人口数量，低于二百万了…… 至于清河郡城，其城内住户和城外农户加在一起，总人口数量能达到五百万！ 堪称天下雄城！ “咱们大周的神都以及二级郡城，都是不设城墙的，和三级以及四级城池不同。主要是因为郡城、神都内都有许多高手常年坐镇，不用担心马匪流寇之类袭扰。 若真有马匪或者流寇乃至于乱民不长眼睛，想跑到郡城来打秋风，那官府或者世家豪门里随便派一名甲等，便足以把他们消灭干净了。面对甲等，跑都跑不了。” 吴启坐在马车的车厢里，注意到苏清和看向窗外的眼神中含有明显的惊讶之色，不由笑着开口解释道。 苏清和面露恍然之色的点了点头。 他方才在看到队伍已经进入了郡城地界后便发现，随着官道截断，开始有路边茶棚和各种小吃摊摆于道路两边。 往来的人流逐渐增多，视线所及，成片成片的建筑向左右直线延伸，楼阁高高低低，无论向左向右还是向前，尽皆一眼望不到尽头，参差隐有百万人家之貌。 正前方的道路极为宽敞，足以容纳十马并骑。 明明是城内景致，可一路行来，却始终没有看到城墙的存在，正心下疑惑间，就听到了吴启的讲解，让苏清和颇感震撼。 不设城墙，这是极度自信的体现。 充分说明了清河郡城内高手极多，且每一块划定的区域里应该都有相应的高手坐镇一方，如此才能确保辽阔无垠的城区范围秩序稳定。 “郡城里的甲等很多吗？我有看过天地人榜，可惜天榜只列最强的三十六名甲等，之前大体上的扫过一眼后，发现清河郡并没有人能被列在天榜之上，于是便没有过多关注。” 苏清和随口问道。 吴启点头道：“很多，光是清河崔氏，常年留守于郡城的甲等，便超过了三十位。而崔氏的族产遍及整个清河郡，甚至在其他郡里，零星的也有一些属于清河崔的产业。 所有族产都需要有高手坐镇，以震慑宵小，因此外派的甲等大概还有四十位左右。郡城是一郡核心之所在，是精华荟萃之地，在清河崔之下，尚有不少家族扎根于郡城。 这些家族大的能有六七名甲等，小的能有一两名甲等，全部累计起来，估摸着凑出五六十位甲等不成问题。隶属于官府的甲等还有六七十位的样子，你算算这是多少了？” 苏清和愕然道：“这么多？我记得东武城连一名甲等都没有，哪怕是城主和镇妖司分部镇妖使，都只是乙等而已。怎么清河郡的郡城却有这么多的甲等？大体算下来，快接近二百之数了吧？差距为什么这么大？” 吴启耸肩道：“清河郡城的甲等数量很正常，东武城没有甲等，是东武城自己的原因。你来自于东武城，应该很清楚那里究竟有多小。又没有具备价值的矿产或者其他产出，自然不会被重视。 正常来说，就算是妖魔密谍都不可能对那种偏僻的小地方感兴趣，安排乙等担任城主以及镇妖司的镇妖使，足以管控住局面了。不过说起这个，崔安知昨天提起的那个案子倒是让本王有些疑惑。 你们东武城内不久前竟然发生了一起牵扯到甲等大妖的案子，本王初听之下还以为崔安知在胡说八道。东武城怎么可能有东西吸引到甲等大妖前去冒险？仔细想来，实在是有点过于荒谬了。 然而等崔安知将案子的情况讲了一遍后，本王却隐隐有种预感。发生在东武城的那件案子，应该和永平镇的案子存在着紧密联系。毕竟，那位镇长将所谓的‘照妖镜’给了一位它口中的大人。 它口中的‘大人’是上等妖魔。按照崔安知的说法，东武城那件案子牵扯到的甲等大妖，是一只蛊雕，同样属于上等妖魔的范畴。巧合的可能性很小，本王怀疑蛊雕就是那位镇长口中的‘大人’。” 苏清和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反正已经到了清河郡城，案子又牵扯到了崔氏，交由崔氏去调查是最合适的。真若有什么进展的话，以王爷您的身份，随时可以询问崔氏。” 吴启若有所思的看着苏清和说道：“这件案子颇为怪异，能牵扯到甲等大妖的东西，却仅仅只让两名低等修士搭配一名普通人去护送，再怎么觉得可以行踪保密，如此安排也过于草率。 崔家对于这件案子似乎知晓的非常有限，本王怀疑案件或许另有隐情，难保崔家在查出某些问题后会对本王进行隐瞒。谁知道案子牵没牵扯到崔家的隐秘？所以先生得帮本王暗中盯着。” “啊？我？” 苏清和愕然的伸手指向了自己。 第136章 能者多劳? 吴启理所当然的点头道：“没错，就是先生。先生藏匿气息的本领堪称一绝，这几天又明显在学着如何伪装自身丙等境界所带来的身体变化，而且进步极其明显，可以说是一天一个模样。 到了今天，若非本王知晓先生的根底，那初次见面的情况下，恐怕已经很难发现先生的问题了。如此惊人的气息藏匿，连甲等都难以看破虚实，很容易被人忽略，正适合去做一些暗中之事。 当然，崔氏不太可能看不出来先生是一名真正的修士。可即便被看出来也没关系。凭借着这等藏匿气息、伪装自身的本事，暗中盯着一些事情的时候，足以带来许多便利了。” 苏清和听得嘴角抽了抽。 他在路上的这些天，确确实实一直努力的通过‘炼妖壶’来隐匿身体的境界特征。 除了体内的灵气可以被‘炼妖壶’完美遮掩外，修士更加旺盛的生命力以及更加强大的身体，也能通过‘炼妖壶’进行一定程度的掩饰。 只是需要调动‘炼妖壶’的力量，等同于使用‘炼妖壶’对自身进行封印。 随着这几天里反复不断的尝试，对‘炼妖壶’的使用越来越得心应手，在气息和境界的伪装上便做的越来越好。 吴启身为甲等的大修行者，观察力细致入微，能发现他的这种变化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苏清和没想过在这方面上瞒着吴启。 奈何伪装的本事太强，近乎于返璞归真般的效果，使得吴启直接将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 “王爷……严格说起来，这件案子其实和您没有任何关系吧？碰巧遇上了，顺便关注一下，这个还算正常。可您怎么好像有点寻根究底的意思？您盯着这件案子不放……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苏清和装作只是好奇的开口问道。 吴启先是沉吟了片刻，然后才一脸认真的解释道：“妖魔在咱们大周境内潜伏的力量是非常有限的，尤其是获得了明面身份、混入了朝廷的妖魔，数量更加稀少。 而这件案子，若是我的预感没错，永平镇的赵家庄灭门案和东武城的郭府灭门案真的是同一件案子的延续，就意味着妖魔的潜伏力量在这件案子里的损失非常巨大。 一个九品镇长，一个镇妖司七品高级伏妖士，再加上一只甲等的大妖，哪怕不计算其他损失，都非常夸张了。更何况实际上还有其他妖魔死在了这起案件当中。 能让妖魔一方不惜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调动本就极为有限的潜伏力量悍然出手，还抢了一件‘照妖镜’的仿品或者碎片，它们想要寻找的法宝一定是极为重要的。 本王不在乎它们要找的法宝究竟是什么，甚至不在乎那法宝最终被谁所得，但本王在乎的是，一定不能让妖魔得逞！连甲等大妖都出动了，天知道妖魔一方有没有后手！” 苏清和这才明白了吴启的想法。 看来是听完了崔安知提起的东武城案件后，将永平镇的案子和东武城的案子直接联系到了一起，让九江王吴启对这件案子的性质和严重程度有了全新的判断。 因此吴启对这件案子的态度也随之发生了改变。 不过这件案子最终指向的法宝肯定是‘炼妖壶’。 暗中盯着崔家的调查进度，借此判断崔家有没有察觉到‘炼妖壶’的存在，事实上符合苏清和自己的利益。 所以在搞清楚了吴启的具体打算后，苏清和心甘情愿的接受了吴启的安排。 “王爷，反正昨天您已经将永平镇赵家庄灭门案的真相告诉了崔安知，崔氏只要对这两起案子有类似的联想，针对那三名旅人的调查就必然会无比上心。 以崔氏在清河郡的手眼通天，相信用不了太久，那三名旅人的具体来历便能查个清清楚楚。到时候按图索骥，肯定问题不大，王爷您不用太过忧虑。” 苏清和开口劝慰道。 此时队伍刚刚通过了郡城最外围的区域，道路虽然没有变宽，可两边的建筑无论高度结构、外观设计、还是使用的材料，都有了明显的提升。 郡城真正的繁华映入眼帘，落在苏清和眼中，却仿佛只是置身于假期中的古代主题影视城里。 人是真多，城内的建筑也鳞次栉比，甚至三层的建筑都比比皆是，偶尔还能看到几栋五层、乃至于七层的塔型建筑，在一众成片的二三层建筑群中鹤立鸡群。 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讲，郡城的繁华足够看的人眼花缭乱、心潮澎湃。 可对于苏清和来说，这种城市风貌除了能得到他一句‘古色古香’的评价外，真的没办法让他产生情绪上的任何变化。 而这种平静落在吴启的眼中，却是更加证明了苏清和必然身世来历不凡。 “希望崔氏的调查能一切顺利吧，怕就怕世家豪门私心太重，只想着把所有的好处都吞进肚子里，有家无国，最后反倒是可能被妖魔利用这一点。总之，本王的底线就是不能让妖魔的谋划得逞。在这个基础之上，任何其他的结果都可以接受。” 说到这里，吴启顺着马车的车厢窗户向外望了一眼，接着说道：“崔氏肯定会邀请本王住进他们的族宅，不过崔氏族宅内的高手太多，真住进去了会很不方便私下行动，所以本王会用藩王出行礼仪为借口，拒绝崔氏的邀请。 除了案件以外，本王还好奇另外一件事情，以崔氏的地位和实力来讲，其实根本不需要多么在乎藩王。正常来说，本王即便前往神都的途中会路过清河郡，崔氏由家主或者长老出面，请本王吃顿便饭，就算是给本王面子了。 结果没料到，崔氏居然将姿态摆的这么低，提前安排人和本王汇合，那带队的崔安知在这一路上也对本王颇多讨好。礼下于人、必有所图。本王暂时不清楚崔氏在打什么主意，请先生帮本王一起盯着点。” 苏清和听得叹了口气。 他知道能者多劳，但九江王好像有点过于不见外了。 他现在是自由身，又不是王府的人，怎么吴启给他分派任务能分派的这么自然？ 之前那个任务也就罢了，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新任务是什么情况？ 正想开口拒绝，说自己干不了。 可话到了嘴边，尚未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听见吴启继续说道：“当然，先生非我王府中人，本王不能让先生平白做事。只要先生尽力而为，无论结果如何，本王都付先生黄金百两，以作报酬，如何？” 恩？ 黄金百两？ 早说啊！这事还就得我来！王府的人干不了！ 苏清和脸色一正，拱手道：“金子不金子的其实无所谓，主要是我喜欢助人为乐！” 第137章 安稳之地无天榜 吴启的猜测没错。 队伍在郡城内前行了没多久，便忽然间停了下来。 因为崔氏为了表达对吴启的重视，直接安排了族内一位长老带人出来迎接，就在郡城的大庭广众之下，摆出了无比恭敬的姿态，邀请吴启入住崔氏族宅。 吴启当然不可能答应。 面对着崔氏长老的邀请，吴启倒也没拿架子，亲自走出了马车的车厢后，和善的坦承了受藩王出行礼仪所限，此次前往神都的缘由又人尽皆知，实在是不敢太过放肆。 为了避免进入神都后被人抓住痛脚、揪着不放，他必须谨言慎行，此来郡城可以稍作逗留，代表皇族参加崔氏族庆，但却绝对不能住在崔氏族宅里。 个中为难之处，还请崔氏体谅。 吴启说的很是诚恳，崔氏这名长老则显然对此早有预料。 看起来对吴启发出的这个邀请，仅仅是为了表明崔氏宗族的态度而已，既然吴启确实有所顾虑、不愿答应，这名崔氏长老也就没有继续坚持。 仅仅是表达了自身遗憾的情绪后，便话锋一转，笑呵呵的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王爷，家主知道您喜好诗词歌赋，恰好地榜魁首陆放翁最近游历到了清河郡，也被家主邀请参加接下来的族庆大典。而陆放翁号称诗词双绝，是地榜俊彦中少有的文武双全之辈。 家主为了欢迎王爷来到清河，特意今晚摆宴，为王爷接风洗尘。赴宴者除了我们崔氏之人以外，陆放翁还会在晚宴上为王爷您赋诗填词，保准让王爷满意，请王爷一定要赏脸光顾。” 吴启这下子倒是没有拒绝。 点头答应道：“那本王就先多谢崔家主的好意了，请柬稍后让人直接送到本王下榻的客栈便好，本王会按时如约而至的。” “是，王爷远道而来，正该安顿下来休息休息。我这边先不打扰了，晚上如果王爷还有雅兴的话，我再陪王爷您多喝两杯。” 说完，崔氏这名长老拱手躬身行礼，旋即带着其他人转身离去。 崔安知并没有跟着一起离开，他还需要将吴启一行人安顿到客栈里，再带着‘瑞云班’众人去崔氏宗族内落脚，让‘瑞云班’提前熟悉下族庆大典的表演地，以免族庆表演时出现不应有的失误。 总之，需要他去操办的事情还有很多，得全部都处理完后才能回到宗族去交差。 苏清和没有跟着‘瑞云班’的人一起去住进崔氏族宅，而是和吴启一样，住进了崔安知安排的一家名为‘龙翔’的客栈。 尽管‘瑞云班’的人就算是住进崔氏族宅，也顶多被安顿到下人们居住的院落里，可崔氏族宅内的高手实在是太多，真住进去的话，容易不知不觉间就被盯上。 还是跟吴启一起住客栈比较安全。 “刚才代表崔氏前来迎接的那位长老，名叫崔颢，是崔氏旁系出身，绰号血影刀。曾经他也是地榜有名的人物，不过突破甲等后，便自动下榜。 听说他在甲等境界上进境非常缓慢，被认为潜力已经耗尽，再难有突破，不复曾经名列地榜时的意气风发。目前主要负责崔氏对外接待的事务。” 刚在龙翔客栈里安顿下来，吴启就拉着苏清和聊起了崔氏的一些情况。 这客栈的档次明显比之前路上住过的几家客栈高得多，说不准就是清河郡城内最好的客栈。 “说到这一点，方才您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清河郡的甲等这么多，却没有任何一个能位列天榜？天榜三十六个名额确实很少，可平均下来，一郡之地总该入选一个吧？” 苏清和开口问道。 他跟吴启占据了这家客栈最好的两间套房，而吴启随行的那两名车夫和两名侍卫则分别住在了吴启房间的旁边和正下方。 纵使身在清河郡城内，安全肯定有绝对的保障，那两名侍卫和两名车夫也没有任何放松警惕的意思。 动静之间，苏清和隐隐能够从四人身上察觉到几分军旅之意。 “清河郡毕竟处于大周腹地，局势安稳，平和喜乐，少有冲突发生，很难孕育出真正的强者。丙等又或者丁等时，尚且可以随意仗剑江湖、四方游历，增广见闻，所以各郡之间差距不大。 但是到了甲等之后，即便对于五姓七望来讲，那也是真正的家族支柱，自然不可能再任由甲等四下游荡，大多得为家族镇守一方。这种情况下，安稳之地的甲等，一定比不过百战之地。” 说到这里，吴启顿了顿，接着说道：“另外，神都的强者，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远在各地郡城之上。所以清河郡内没有天榜中人，实在是极为正常的一件事情。” 苏清和心思微动，疑惑问道：“那军方呢？咱们大周和‘幽界’的边境线上，常年都在发生各种大大小小规模不等的冲突，对吧？军方强者岂不是磨砺机会最多？” 吴启点头道：“没错，可惜军方强者不入天地人榜，因此除了最知名的那些将领以外，军方具体拥有多么强大的实力，只有皇帝本人才清楚。” 原来如此。 苏清和心有所悟，旋即又想到了人榜名单上他之前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继续问道：“那帮会又是怎么回事？我之前在人榜上有看到一位丐帮主事，负责丐帮在清河郡城的全部事务。 同时还有一位漕帮主事，同样负责漕帮在清河郡城的全部事务。他们两人能入人榜，必然属于丙等境界的佼佼者。但按照我对丐帮和漕帮的认知……那应该都是由‘贱民’组成的帮会吧？ 可修士为什么会愿意落为贱籍？还是能入人榜的年轻俊彦，将来丁等甚至甲等都足以去展望，在‘贱民’的帮会中混迹，难道不觉得蹉跎吗？” 吴启笑道：“丐帮和漕帮里只有最底层的那些，才是‘贱民’，是吃草的人。至于帮会的上层，他们何曾当过‘贱民’？他们同样是吃肉的人。” 第138章 帮会是夜壶 “这天下间的强者，也就是超脱了普通人的所谓修士，大概有五成在朝廷之中，广布于军方、镇妖司、皇宫以及各级官衙之内。还有另外四成分布在以五姓七望为首的世家豪门里。 大概只有一成不到，是那些偶有奇遇的散修、又或者江湖人士。不管是朝廷，还是世家豪门，资源其实都是相对有限的。实力更强的修士，自然能够占据更多的资源，这理所应当。 修士的修炼、特别是突破境界，往往需要消耗大量的天材地宝，没有足够的资源支撑，那种纯粹混迹于江湖的散修，很难依靠着自身的努力去弥补强大势力所带来的资源上的优势。 因此这些散修慢慢的就只能聚集起来，成立一些江湖势力，抱团取暖的同时，从朝廷和世家豪门的手里去争夺缝隙里漏出来的剩余资源，于是各种江湖帮会便随之应运而生。” 说到这里，吴启略显不屑的嗤笑了一声，接着说道：“其实这些散修并不是不想被朝廷收编，又或者加入到世家豪门里担任客卿。可问题是，他们之中的绝大部分，实力境界太过一般。 哪怕能够被朝廷收编，又或者担任世家豪门的客卿，也不会受到什么重视，能够得到的资源分配当然极为有限。反正当狗的好处很一般，那为什么不自己干呢？起码还能当爷，对吧？” 苏清和想了想，疑惑道：“王爷，按照您的说法，他们组建起来的江湖帮会，只能去争夺朝廷和世家豪门手指头缝里漏出来的资源，这岂不是意味着，凡是朝廷和世家豪门能看上的资源，他们都争夺不了。只有朝廷和世家豪门看不上的资源，他们才能去争一争？” 吴启点头道：“没错，就是这样，不然为什么江湖帮会上不了台面？比如丐帮的大部分人并不是在靠着乞讨生活，事实上，靠着乞讨生活的那些真正的丐户，往往并不是丐帮中人。 丐帮的大部分人是靠着采生折割，乃至于拐卖妇女孩童来营生的。真正可以算是侠义之士的丐帮中人不是没有，但相对较少，所以丐帮在所有江湖帮会里大概处于一个亦正亦邪的地位。 再比如你提到的漕帮，绝大部分的漕帮中人都是码头苦力，靠着在码头搬货来养家糊口。可同样有一部分漕帮中人会开设赌场、勾栏，干绑票勒索的买卖。你很难说他们是好是坏。 而帮会的上层不用去干这些，单只是通过抽水，便能积攒大量财富，用以购买修炼所需的天材地宝。单独一个帮会成员可以提供的抽水非常有限，可所有帮会成员加在一起呢？” 苏清和皱了皱眉，沉吟道：“就算是这样，由于争夺的都是一些残羹剩饭，最终能分到手里的收益，也顶多是跟加入朝廷又或者世家豪门相仿吧？甚至可能略有不如？” 吴启耸肩道：“即便略有不如，在当爷和当狗之间，你怎么选？” 苏清和琢磨了下后，苦笑道：“我肯定宁当鸡头不当凤尾。” 吴启赞同道：“就是这个道理，丐帮、漕帮、各地方镖局，一些小门小派、马匪流寇，乃至暗藏于广大农村之中的各种邪教，基本上主事者、领头人，都是这种散修。 修士确实不可能沦落为‘贱民’，相比于普通人，修士的选择面要宽广的多。但不妨碍一些修士趴在‘贱民’的身上吸血，大周的所谓江湖，基本上是由这些人组成的。” 苏清和恍然。 相比于隶属朝廷又或者世家豪门的那些强大修士，这些混迹于江湖的草莽之士，确实上不得台面。 起码朝廷和世家豪门不可能去干什么绑票勒索又或者拐卖妇女孩童的买卖。 当然，漕帮、丐帮能常年靠着这种买卖来维持生计，要说背后没有官府又或者世家豪门的默许，那苏清和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估摸着官府又或者世家豪门应该也在类似的事情上有一定的需求。 但让他们自己去做的话，又实在是乾坤颠倒，甚至会动摇他们对整个大周的统治根基。 因此像漕帮和丐帮这样的帮派，就有了存在的必然性。 反正出了问题也没关系，把牵扯到的某些江湖人物拿出来砍头便好，朝廷和世家豪门并不会因此沾染上任何腥臊。 将自己的这些判断跟吴启沟通了下后，苏清和联想到了杜月笙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不由颇为感慨的复述道：“帮会在朝廷和世家豪门的眼中，只是夜壶而已。须臾不得离之，方便完了就一脚踹到床下。那些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修士，看似是在帮会里当了爷，可他们的头顶上还是压着更大的一片天。 这个所谓的‘爷’的身份，唯一能确保的是他们平日里可以过上作威作福的日子，真到了需要他们去填坑的时候，他们仍然没得选。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世界的本质归根结底是弱肉强食，弱者，天然会被奴役。” “夜壶？” 吴启扬了扬眉，旋即微笑道：“非常贴切的形容，你说的没错，这些帮会的所作所为，确实得到了朝廷和世家豪门的默许。可类似的事情是永远无法禁绝的。 与其让这种阴影中的势力像野草一样野蛮生长，倒不如将他们纳于掌控之中，官府和世家豪门借此充当正义的一面，同时又能有用得顺手的人去充当邪恶。 总之，你不用太过在意这些帮会力量，对于‘贱民’或者底层百姓来说，这些帮会力量都是惹不起的庞然大物，但对于官府和世家豪门来讲，他们不值一提。” 苏清和点头道：“确实，在一个拥有上百名甲等的郡城里，一方主事却只是丙等，帮会力量看起来着实有点可怜。按照这种分配来看，丐帮和漕帮这种明显成员极多、有可能几十万上百万的超级大帮会，其中最强的人该不会都不到甲等吧？” 吴启随口道：“那倒是不至于，丐帮和漕帮算是最顶层的江湖力量了，一两名甲等还是有的。不聊这个了，晚上崔氏给本王准备的欢迎晚宴，本王打算带你一起去，所以做好准备，崔氏肯定会对你非常好奇的。” 第139章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俗心 没有继续跟吴启聊太久，苏清和很快返回了自己住的房间内。 对于吴启说要带他一起去参加崔氏举行的欢迎晚宴，苏清和其实早有预料。 以吴启这些天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抵达郡城后的一应活动，若是不带上他的话，那才是奇怪。 正好借着今晚参加宴请的机会，探一探崔氏族宅的虚实。 原本苏清和是想着能不能偷摸潜入到崔氏族宅内，窥看崔氏自身的卷宗秘录，从中寻找下是否存在跟‘炼妖壶’有关的信息。 但听到吴启说崔氏在郡城内至少有几十位甲等的大修行者坐镇后，苏清和就绝了潜入窥看的念头。 无论藏匿气息和修士身体特征的本事再怎么强大，想要在这么多甲等大修行者的眼皮子底下完成潜入，都绝对属于痴人说梦。 更何况苏清和还忽然间想到，像清河崔这样的大周顶级豪门，其族宅内估摸着肯定会有相应的‘结界’布置。 在对‘结界’具体的布置安排全无了解的情况下，贸然潜入恐怕很容易就会因为触动‘结界’而被发现。 所以……慢慢来…… 确定有机会再去尝试。 没有机会的话，还是要以安全为主，不能轻易涉险。 刚过正午，崔氏安排的晚宴起码要等到酉时以后才会开始，相当于下午五点左右。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都被空了出来，苏清和没有待在房间里消磨的想法，跟吴启打了个招呼后，便独自一人离开了客栈，准备在附近的街道上四处逛一逛。 初来乍到，当然得看一看当地风貌。 龙翔客栈所在的地角又是清河郡城内最为繁华的街区，因此刚刚走出客栈的大门，苏清和就陷入到了人声鼎沸的喧闹之中。 和乘坐在马车的车厢里观看两边街景的角度完全不同。 身处于往来的人潮之中，听着那些叫卖吆喝声，看着人头攒动、摩肩擦踵，只觉得这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俗心。 清河郡城的街道明显要比东武城宽敞的多。 东武城内即便是那四条纵贯南北、横穿东西的主道，顶多也就是和清河郡城的辅道差不多宽阔。 至于清河郡城的主道，苏清和身在其中，很是有种站在长安街上的感觉。 如此大气，确确实实是在三级城池里永远不可能感受到的。 不知道神都又会是一番怎样波澜壮阔的景象，能比二级的郡城恢宏多少。 苏清和漫无目地的跟随着人潮涌动的方向，随波逐流一般的四下里游览着街景。 绝大多数的人仍然是粗布麻衣的打扮，绫罗绸缎者有，却并不多，大概能占据所有人流的一成。 更有身份地位的会乘坐轿辇出行，成为一名合格的轿夫，对于生活在底层的百姓来说，同样是一项不错的出路。 相对来说，马车的数量就很少了。 按照大周的礼仪规定，如果只是四民之中的‘商民’，那即便是身家巨万，依旧没有资格乘坐马车，最多只能是乘轿。 自己骑马也行。 实在是赶远路的话，可以坐船，反正大周水路昌盛，经过这么多年来持续不断的治理和发掘，依托于各大水系发展起来的运河，已经四通八达、连接了大周全境。 若是不愿意坐船，那就去乘坐驴车或者骡车。 想要乘坐马车，要么拥有官身，要么拥有爵位，要么背景深厚，地方官吏愿意对你的违制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此之外，不作他想。 被人流挤到了一个卖豆腐脑的摊子前，苏清和刚好有些饿了，便找了张空桌子坐下，跟摊主要了一碗豆腐脑外加两个烧饼。 不需要吃饱，垫一垫就行。 晚上还有崔家的晚宴要参加呢。 以崔家五姓七望的地位，作为大周最顶级的豪门，宴请的目标又是大周藩王，其准备的晚宴规格不可能低。 说不准就会有什么珍馐美味在等着，白天当然得少吃一点，以便晚上可以大快朵颐一番。 豆腐脑和烧饼很快被摊主端了上来。 看着上面洒了卤汁、葱花、蒜泥以及茱萸的豆腐脑，苏清和一时间食指大动。 幸好这里面没放糖，不然他得让摊主重做一碗。 当然，从当前的社会生产力发展进程来看，如果要做甜豆腐脑的话，肯定不能放白糖，只会用其他具备甜度的东西去调味。 倒不是没有白糖，而是白糖在当前的世界里属于奢侈品的范畴，别说普通百姓了，就算是小康之家，一般也是吃不起的。 刚刚就着豆腐脑把两个烧饼吃完，苏清和便看到一个领着孩子的妇女，正努力的往一个摊子前挤，似乎是想要买什么东西。 孩子大概五六岁的样子，是个小男孩，有点虎头虎脑。 由于周围人实在是太多，妇女一个劲儿往前挤的举动，导致孩子被其他人碰撞的很难受。 主要是孩子太矮，还不到其他成年人的腰间，人流拥挤的情况下，大部分人根本注意不到身边有个孩子，举止之间自然便不会刻意避让。 这导致孩子本能的开始抗拒母亲的拉扯，小手努力的想要抽回来。 恰在这个时候，一名男子忽然撞到了妇女拉着孩子的胳膊上。 较大的冲击力再加上孩子尚有不断回抽的力量，让妇女一个没抓牢，当场松开了小男孩的手。 妇女本能的立刻转身，正想要赶紧重新去拉住自己的孩子，结果就看到一名男子突然弯腰抱住了她的孩子。 紧接着，周围的人流似乎一下子变得密集起来，有两名男子挡在了她的眼前，用力的想要从她的身旁过去，连带着将她挤的不住踉跄。 前后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工夫，两名男子便从她的身旁挤了过去。 而此时好不容易重新站稳的妇女，却是茫然四顾，只能看到数之不尽的陌生面孔，再也找不到丁点自己孩子的踪影…… 呆愣了下，妇女顿时忍不住凄厉的喊道：“孩子！我的孩子！” 可惜，除了吸引来一些看热闹的目光外，并没有起到任何别的作用…… 苏清和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放下了五枚铜子儿，接着默默站起身来，朝着抱走孩子的男人追去！ 第140章 丐帮中人 烧饼一枚铜子儿一个，豆腐脑两枚铜子儿一碗。 所以实际上苏清和放下五枚铜子儿在桌面上，等于是还多给了一枚。 抢来的钱花着不心疼，对于生活在底层的这些普通老百姓，苏清和不介意额外给予一些合理范围内的赏钱。 当然，升米恩、斗米仇，额外给予的好处肯定要有所限制，否则容易好心办坏事。 方才发生在他视线当中的拐走小孩儿事件，由于距离较远，再加上事发突然，对方几人的配合又极为默契，明显这种事情干的非常熟练，导致他根本没来得及提前进行制止。 此时听到丢了孩子的妇女在撕心裂肺的无助哭喊，他实在是说服不了自己装作看不见。 至于插手其中有可能导致他修士境界暴露出来的问题，反正接下来他要一直跟着吴启，顶多是没办法暗中盯着崔氏的案件调查进度而已，不算什么大事。 再者说了，他就算一直伪装成普通人的样子，也很难瞒住崔氏多久。 一旦让崔氏因此而过多的关注他，反为不美。 相比于接下来跟踪案件调查进度的行动可能会遭遇到的一些麻烦，若是能因此拯救一个家庭的破碎，无疑要更有意义。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苏清和已经没入了人潮之中。 他的价值观里仍然存在着一些朴素的正义感。 在不影响自身安全和利益的前提条件下，他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他人！ 通过对体内灵气的精细控制，整个人仿佛游鱼一样朝着那抱走了孩子的男子追去。 密集的人群并没有给他造成多大的麻烦，即便丙等境界的灵气强度远不如甲等，可是通过灵气的调动潜移默化的去排斥路线上遇到的其他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只要确保前行线路上的行人不要太过拥挤，那么追踪的速度就不会受到影响！ 刚刚发生的抢孩子行为，属于非常明显的团伙行动。 一人负责撞开妇女和孩子之间拉着的手，一人负责立刻抱走孩子，还有两人负责趁势将妇女挤开，让妇女在缓过神来后，便完全看不见孩子被抱去了哪里。 在异常拥挤的街道上做这样的事情，非常容易得手。 别看是青天白日，实际上正因为是白天，人的警惕心反倒会降低，导致抓准机会直接下手的成功率是极高的。 苏清和没工夫去盯着另外几人，他只能先盯着抱走孩子的那名男子，尽快的拉近了和男子之间的距离，眼看着就要追上那名男子，结果那男子忽然闪身钻进了一个巷子。 毫不迟疑的跟着也进了巷子之中，苏清和看到那男子抱着孩子距离自己顶多十米开外。 正打算一个箭步的上去按住男子，却发现男子又是一个转身，竟是拐进了巷子内的一面墙中？ 恩？哈利波特？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稍稍愣了下，苏清和上前了几步，然后才真切的看清楚，这面墙在男子抱着孩子消失的地方，实际上是两道帘布。 只不过帘布的颜色和墙壁的颜色几乎完全一致，所以若是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会直接看花眼，将这两道帘布略过去，以为仍然是正常的墙壁…… 里面有吆五喝六的声音传出，苏清和顺手掀开帘布，里面熏人的异味当场扑鼻而来。 一个看起来应该有六七十平大小的房间，摆了好几张赌台。 起码十几名赌客正拥挤在那些赌台周围，一个个杀红了眼般的死死盯着赌台上的骰子又或者牌九，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押大小庄的模样。 没有赌客在乎苏清和的忽然闯入。 可经营这处赌场的人却是第一时间便有所反应。 以一名强壮汉子为首，直接有三人迎了上来，挡在了苏清和的眼前。 “朋友，看着眼生，我们这地方只让熟客玩。如果朋友想玩，那就去找个熟客来带你，我们才算是能知道你的跟脚，万一出点什么事，也可以顺藤摸瓜的找到你，相信朋友能理解我们这种地方的不容易。至于现在嘛，还请朋友先出去吧，别引起误会就不好了。” 强壮汉子语气不善的说道。 苏清和摇头道：“我不是来玩的，我是来找人的。刚才有个男的抢了个孩子，钻进你们这里了。麻烦你们让一下，如果你们这屋里没有的话，那他应该是顺着你们的后门跑掉了。” 强壮汉子眯眼道：“朋友，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这里是丐帮看的场子，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来闹事的！你所说的什么男的抢了个孩子……我没看见！ 如果你不想招惹上丐帮，那就最好现在离开。这些年来，我见过很多像你一样想要当什么江湖侠客的年轻人，可惜他们太蠢，所以他们很多年纪轻轻就死了！” 苏清和依旧摇头道：“我亲眼看到那个人抱着孩子钻进了这里，你说没看见，那我只能认为你在包庇他。这种事情我若是没有碰到也就罢了，可碰到了，便不可能无视。所以……那个人也是你们丐帮的，对吧？” 强壮汉子脸色一板，冷声道：“朋友，我说了没看见就是没看见！不要以为我们是花子就好欺负！不光是我没看见！这里的其他人也都没看见！怎么？你一个人看见便是真的，我们这么多人都没看见却是假的？ 我现在还客气的劝你，是因为我们丐帮不愿意惹事。但不愿意惹事不意味着我们丐帮怕事！你要真是不识好歹，把你打死了喂狗也纯属你自找的！报个名号吧！看看我们丐帮能不能惹得起你！” 名号？ 吴启？ 就算把九江王的名头报出来，眼前这几个丐帮的人也不可能相信。 即便他们真的信了，至多是把之前被拐走的那个小男孩儿送回来而已。 类似的事情他们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而这里又明显是他们其中的一个据点。 好人做到底，都已经迎头碰上了，便没有妥协折中的道理，干脆把这个据点捣毁算了！ 苏清和心下有了决定，不再和眼前的壮汉废话，当即出手如电，挥拳打向了壮汉身旁的两人！ 第141章 下手狠辣 尽管是丐帮负责看场子的人，可这个场子很小。 藏在阴暗的巷子里，只有几张赌台，能够同时容纳的赌客看起来很难超过二十人。 并且这些赌客应该都不能算是真正的肥羊，整间赌场估摸着即便加上放贵利的收益，一个月下来的余钱也是颇为有限的。 因此丐帮安排在这个场子里看顾的人，根本就没有修士。 拦在苏清和眼前的三人，除了身强体壮，瞧着应该打架经验丰富以外，毫无其他的特点。 用来欺负欺负普通老百姓，或者那些精神头已经出问题的赌鬼，肯定没有任何问题。 但面对着苏清和，他们甚至连招架之力都不可能有！ 仅仅两拳，站在壮汉身旁的那两人就全都被打的倒飞了出去。 苏清和没有施展修士层次的力量，却也没有刻意留手。 单纯依靠着身体的强度，挥拳打在了那两人的身上，在将两人打的撞翻了赌台的同时，两人的胸口顷刻间塌陷了下去。 胸骨断裂的动静被赌台翻倒的动静压过，两人一声没吭便直接原地下线…… 赌台被撞翻导致正在等待新一轮赌博结果出现的那些赌徒们瞬间红了眼。 一个个仿佛想要杀人一般的大声喊叫起来，同时扭头恶狠狠的看向了苏清和。 有的赌徒是一直在输，就等着这一把翻盘。 有的赌徒是刚刚开始转运，寻思着这一把能赚一笔大的。 庄家悠然自得，无论对赌的双方谁输谁赢，都可以固定的收取一笔抽成，所以有的赌客即便血赚，庄家也永远不亏。 结果骰子刚刚掷出，尚未来得及停下确定点数，赌台便翻了…… 无论在赌徒眼里，还是在庄家眼中，如此做法都等于是抢走了他们能赚到的银钱！ 很神奇，在赌台上的结果最终呈现出来之前，每一个人都认为自己会赢，从未想过自己这一把会输。 于是这一把被莫名中断后，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亏了…… 面对着周围充满了恶意的眼神，苏清和的心情却是异常平静。 他向来对于瘾君子以及赌徒深恶痛绝。 因为这两种人不光是毁掉了自己，同时还会毁掉他们的亲人。 一旦深陷其中，那么能够从中再抽离出来，真正做到浪子回头，再不去碰这两种东西的人，极为稀少，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在这种认知的影响下，苏清和一直以来都跟赌毒不共戴天。 此时迎着那些恶意的眼神，他当然不可能顾忌什么。 若赌徒们还有理智，仅仅只是愤怒，却没有主动上来找他麻烦的话，他也懒得当什么判官。 可若是赌徒们失去理智，愤怒的要求他来赔偿想象中的收益，那他不介意当一回清道夫。 很快，前后不过几个呼吸，最先冲上来的几名赌徒就软倒在了地上。 眼看着这几名赌徒同样没了呼吸，明显是不活了，剩余其他的赌徒立时被苏清和的狠辣手段所震慑。 而苏清和则是抓住了负责看场子的那名壮汉，面无表情的扭断了壮汉的胳膊。 在壮汉凄厉的惨叫声中，心平气和的问道：“还是没看见吗？刚才闯进来的那个男的，抱了个小男孩儿，需要我再帮你回忆回忆吗？这大记忆恢复术，虽然我不太专业，却也大概明白原理，若是能帮你回想起来的话，我不介意在你身上试试。” 壮汉听不懂‘大记忆恢复术’是个什么东西。 但苏清和的举动让他不需要听懂，也能明白苏清和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在剧烈的痛楚影响下，壮汉毫不犹豫的喊道：“看见了！看见了！他们……他们顺着后门……顺着后门跑了！后门外的院子就是我们丐帮的一个分舵，不要杀我！我……我带您去！” 苏清和满意道：“早这样配合多好？我不用费工夫，你也不用吃苦头，至于最终结果如何，跟你有什么关系？对吧？如果你们分舵的人比我厉害，那自然有你们分舵的人收拾我。 如果你们分舵的人都不是我的对手，那你挡不住我也是应该的，还是没人会找你的麻烦。结果你非要逞强，导致自己身边的两个小弟横死，自己也直接没了一只胳膊，实在不划算。” 说着，苏清和再次伸手，将壮汉那刚刚被折断的胳膊硬生生就这么直接齐肩撕扯了下来！ 手指如风连点，通过灵气的输送给壮汉进行止血，让壮汉尽管一下子少了条胳膊，可疮口处却只有白骨和血肉模糊，并没有多少鲜血流出来…… “啊啊啊啊啊！” 胳膊骤然被整个扯断，壮汉的惨叫声简直要冲破赌场的顶棚。 表情完全扭曲，脸色一片苍白，眼看着便要因为疼痛而跌倒在地上，苏清和却及时的一把拉住了他。 “走吧，前面带路。我这个人耐心不怎么好，一旦你让我觉得是在拖延，给分舵里其他人争取撤离的机会，那……对不起，我只能继续把你还完好的胳膊也扯下来了。” 苏清和一脸诚恳的说道。 壮汉用力的深呼吸了几下，这才咬着牙往赌场后面踉跄走去。 场子里的其他人见状，纷纷向后退步，主动跟苏清和保持了距离，生怕苏清和对他们动手。 地上躺着的尸体足够让还站着的那些人恢复理智和清醒了。 银钱当然重要，可命更加重要。 很快走出了一地狼藉的赌场。 顺着赌场的后门离开，苏清和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面积不小的院子。 那赌场是在巷子的墙上开了一扇门，场地则是这处院子的一间厢房！ 之前闹出来的动静已经被院子里留守的其他人听了个清清楚楚，当苏清和押着壮汉出现在了院子里时，至少十几名男子在一名中年人的带领下，刚刚完成了集结，正打算冲进赌场内看一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奈何苏清和的效率太高，他们根本没来得及行动，苏清和便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中年人看了看少了条胳膊的壮汉，眼皮跳了跳，沉声问道：“阁下何人？为何擅闯我丐帮分舵？难道阁下想跟天下叫花为敌吗？” 第142章 听不懂人话? 苏清和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先扫视了一眼院中的所有人。 结果在除了中年人以外的其他人里，他还真看到了方才抱走孩子的那名男子！ 灵气触须瞬间外放，同时听觉能力也在灵气的辅助下得到了极大的增强。 虽然没能在院子的其他厢房内发现异常的动静，可在院子的正下方，他感知到了不少活人的存在！ 这是……专门挖掘了一个地下室吗？ 从灵气感知到的情况来看，地下室的面积大体上和整个院子差不多，并没有延伸到四面厢房的界限之外。 而能够从地下感知到的活人数量，却至少达到了一百以上…… “丐帮是丐帮，乞丐是乞丐。你们只是丐帮，不能代表天下乞丐。相比于那些真正活在生死线上的乞丐，你们不过是顶着乞丐名头的流氓而已。至于说我闯进来的目地，其实也很简单。你们的人在街上拐走了一个孩子，恰好被我看到了，所以我来救那个孩子。” 苏清和说话的同时，抬手直接拍在了身旁壮汉的脑袋上！ 正捂着断臂，心里幻想着活下去后一定要好好报复苏清和的壮汉，根本没想到苏清和会下手的这般干脆。 脑门猛地挨了一下后，顿时失去了全部的知觉。 完全没想到眼前这突然闯进来的年轻人，竟然会当着自己的面下杀手，中年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体内灵气也随之释放出来。 眼神阴沉的说道：“哪里来的愣头青？丐帮的事情也敢随便管？说说你的来头！要是我们丐帮惹不起，那今天的事情，我就认栽！可要是我们丐帮惹得起……嘿，我可以跟你保证，你全家上下每一个人，我们丐帮都能找到，然后把他们卖掉！让他们的余生在悲惨中度过！” 苏清和感受着中年人释放出来的那种大概只有丁等中层次的灵气强度，叹气道：“你们的脑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惹得起你们，你们就放过我？惹不起你们，你们就报复我？ 合着想不想打，主动权都在你们的手里？凭什么？我惹不起你们也便罢了，可我要是惹得起你们，那我为什么要放过你们？一群阴沟里的老鼠而已，是不是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中年人听的心下一凛。 眼前闯进来的这个年轻人所表现出来的有恃无恐，落在他的眼里，无疑是非常有底气的表现。 正常来说，只要不是傻子，那嚣张就肯定要有嚣张的本钱。 因此眼前这个年轻人恐怕还真的颇有背景？ 但他们丐帮也是要脸的！ 身为这处分舵的舵主，他不可能任由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在自己管辖的分舵内胡作非为。 反正眼前这年轻人不愿意表明身份，那即便这年轻人家世显赫，只要他别害这年轻人的性命就行。 贸然打上门来，主动跟丐帮为敌，是眼前的年轻人有错在先！ 纵使他出手给年轻人一些教训，也没人能说他什么！ 总之……先把这年轻人拿下再说！ 真有背景的话，就找主事出面去谈。 丐帮作为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帮会，分舵遍布大周各郡，哪怕没什么身份地位，也不是随随便便来个小官员、小贵族就能拿捏的！ 可若是这年轻人在虚张声势，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背景……嘿，那他就要让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后悔来到世上走一遭！ 念头既定，中年人不再犹豫，挥手下令道：“把他给我抓起来！只要别弄死，断胳膊断腿都没关系！反正随时都能治好！” 中年人身后的那些人一听，纷纷吆喝着朝苏清和扑来。 除了中年人以外，其他都只是比较善于打架的普通流氓罢了。 身上带着短刃、指虎等专门用来打架的武器，再加上一个个善于发狠，用来欺负良善百姓，确实个顶个的好使。 就算面对修士，如果只是刚刚成为修士的丁等下境界，一下子被这么十几个人围住，都很难讨的了好。 中年人满脸信心十足的表情，脑海中已经在想着接下来如何炮制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了。 然而那些想法在脑海中刚浮现起了眨眼的工夫，他就看到自己安排着留守分舵的十几个人，几乎是不分先后的齐齐倒在了地上…… 每一个人的脖颈处都出现了仿佛被利器划开的伤口。 每一个人都下意识的用双手捂住了脖子，前冲的势头则是猛然停顿。 看着他们的脖颈处开始不断的、顺着捂住脖子的指缝间大量往外渗血，中年人一时有些恍惚。 什么情况？！ 发生了什么？！ 他怎么什么都没有看见？！ “我知道在郡城杀人会很麻烦，尤其是你们这种帮会份子。不过我同样觉得，像你们这样的人渣，如果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的话，你们只会制造更多的悲剧，让更多的普通家庭妻离子散，所以我还是下了杀手。 想要震慑住恶人，就必须比恶人更狠、更没有底线，让恶人知道做坏事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不然谈何震慑？走吧，带我去你们的地下室。来都来了，总得把被你们拐走的人都放出去才行，反正是顺手的事情。” 苏清和说话的同时，走到了中年人的眼前。 抬手轻而易举的便将处于发呆状态的中年人制住。 直到这个时候，中年人才意识到，原来眼前这突然闯进来的年轻人，也是修士！ 而且修为境界比他只高不低！ “你……你别杀我！你杀了他们还不算大事，但我可是此处分舵的舵主！你要是杀了我，我们主事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中年人原本的火气顷刻消失无踪，声音发颤的开口道。 苏清和皱眉道：“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让你带我去地下室。” 中年人咬牙道：“你知道我们在郡城的靠山是谁吗！他可是……” ‘咔嚓’！ 中年人话只说了一半，根本没来得及说出靠山的名字，苏清和便干脆利落的掐断了他的脖子。 意识归于虚无，临死之前，中年人的眼神中满是惊恐和不解之意交杂的情绪。 他不明白，为什么苏清和不让他说完？ 第143章 人间狱 “你还真是听不懂人话，我让你带我去地下室，你老老实实带我去地下室不就完了吗？非得多嘴多舌。你们在郡城的靠山是谁，自己心里清楚就得了，喊出来是什么意思？” 苏清和一脸无语的看着眼前中年人的尸体，颇为不爽的伸脚踢了踢。 继续自言自语道：“真让你喊出来了，那哥们是寻根究底还是置若罔闻？寻根究底吧，怕惹不起。即便跟在王爷的身边，这惹事也得有个限度。毕竟王爷是不能随意插手地方事务的，否则容易犯忌讳。 哥们如果太能惹事，并且惹出来的事端还都不小，让王爷觉得哥们是个天大的麻烦，直接对哥们避之唯恐不及可怎么办？可真让哥们置若罔闻，哥们也于心不安。若不能问心无愧，哥们会睡不着觉的。” 说到这里，苏清和忍不住摇了摇头，转身朝着院子的正房走去。 尽管通过提前杀人的方式杜绝对方主动暴露靠山身份的可能，这种做法不管怎么看都有些自欺欺人。 可苏清和自问不是什么迂腐的人。 行侠仗义这种事也要看自身的实力层次。 若是处于自身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那肯定尽量帮忙。 然而超出了自身能力范围的事情，装一装孙子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面子哪有命重要？对吧？ 由于中年人已经死了，没有中年人主动带路，他便只能通过对气息的感知，自行寻找地下室的入口。 不过既然这里是丐帮的分舵，明显负责拐卖人口的生意，那么地下室的存在应该就不仅仅只是为了藏人而已。 更多的作用，肯定还是冲着中转站去的。 所以这种地下室的入口不可能搞的多么隐秘，哪怕没人带路，找起来也不会太过麻烦。 毕竟，丐帮行事，看起来颇为嚣张。 除了丐帮本身的势力以外，其在各个郡府的靠山，必然都是真正了不得的大人物。 因此没必要将据点搞得过于掩人耳目，平白给自身出入造成不必要的阻碍。 果然，事情基本如苏清和预想的那样。 在进入正房后根本无需仔细搜查，因为书房的地面上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类似于地窖入口的木板。 掀开木板之后，出现在视线当中的并非是向下的楼梯，而是一个搭起来的木制爬梯。 顶多四米的深度，苏清和一跃而下，发现地下室的高度在两米左右，不少油灯被相隔开来的挂在墙壁上燃烧，将地下室照的勉强能够视物。 虽然两米的高度足以容人挺直身板的行走其中，可感觉上依旧颇为压抑。 用力的深呼吸了下，苏清和确定这地下室内的空气并不稀薄。 墙壁上挂满的油灯也没有因为时刻不停地燃烧而导致地下室里出现缺氧的情况，也不知道通风管道是怎么设计的。 目之所见，地下室的面积着实不小。 左右两边和正前方都是如同地牢一般的铁笼子。 中间的空地则有几根支撑柱负责承重，还有几名应该是丐帮留守分舵的人，正围在中间的一个石台。 石台上被捆缚着一名不着寸缕的女子，几名丐帮之人呼哧带喘的在女子身周活动着。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专注于眼前享受的缘故，又或者苏清和跳下来的动静很小，总之那几名丐帮之人根本就没发现苏清和的突然出现。 三面铁笼内关押了密密麻麻的囚徒。 其中左右两边的铁笼里关的都是孩子，一面笼子里的孩子大概尽皆是三五岁的样子，懵懵懂懂，畏畏缩缩，少说得有四五十个。 另外一面笼子里的那些孩子，年龄就有点跨度了。 小的看着大概七八岁左右，大的甚至都有十三四的模样了。 这些孩子差不多有二十之数。 至于正前方的铁笼，关的全部是女人！ 没有年龄特别大的、也没有年龄特别小的，十几岁二十岁出头，看着连超过二十五六的都很少！ 苏清和眯了眯眼，缓步朝着正在施暴的那几名丐帮之人走去。 石台上的女人不停哭泣喊叫着。 奈何双手双脚全都被石台上的枷锁捆了个结实，根本没办法做出任何挣扎的举动。 几名丐帮之人却是一边活动一边放肆大笑，尽情的在女人身上宣泄着兽欲。 “不好意思，麻烦你们先暂停一下，我有点事想跟你们了解了解，希望你们能回答我的问题。” 苏清和仿佛鬼魅一般的来到了几名丐帮之人的身旁，微笑着开口道。 声音出现的过于突兀。 明明不大，可直接在几名丐帮之人的耳旁炸响，瞬间将几名丐帮之人全都骇了一跳。 特别是专注于眼前享受的那名丐帮份子，整个人当场哆嗦了下，所有的火焰顷刻熄灭。 “谁？！怎么进来的？！” 来不及穿好衣裤，几名丐帮之人发出质问的同时，本能的便想要先将眼前突兀出现的陌生人制住再说。 苏清和挥了挥手，刚准备有所动作的几名丐帮之人，当即被切断了脖子，和院子里的那些人一样，捂着脖颈跌倒在了地上。 只有两个人活了下来，没有成为苏清和第一时间进行击杀的目标。 不过这两人也被苏清和展现出来的杀人术吓住。 僵立在了原地的同时，冷汗‘唰’的一下子布满了额头。 “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我问，你们两个抢答。我问完后你们就举手，谁先举手，谁获得回答的机会。答完之后，这个人不用受到惩罚。而没有抢到回答机会的那个人，每错失一个问题，我就掰断他的一根手指头，听明白了吗？” 苏清和一边笑呵呵的说着，一边随手打开了石台上的枷锁。 原本被捆缚在石台上遭受凌辱的女人，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赶忙慌张的从石台上跳了下来，踉跄着捡起了地上的破衣烂衫，很是惶恐的用这些破布条遮住了自己的身体。 看向苏清和的眼神中，满是惊慌失措和忐忑不安交杂的情绪。 苏清和朝着女人点了点头，示意女人稍安勿躁。 然后才重新看向了眼前的两名丐帮之人，问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这里面一共关了多少人？孩子和女人各有多少？他们都会被你们用来做什么？” 第144章 丐帮多元化的营生 随着苏清和话音落下，其中一名丐帮份子立刻举起了手。 另外一名丐帮份子明显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以至于反应慢了半拍。 看到苏清和笑吟吟的点头，及时举手的丐帮份子赶忙回答道：“年龄最小的那些主要是用来卖的，每天都有新的被关进来，也会有被看上的卖出去，目前关了四十七个。 年龄大一些的主要用来折割，砍掉手或脚，弄成残疾，带出去乞讨。或者四肢都砍掉塞进罐子里，把他们搞成像怪物一样的东西，带他们出去卖艺，能让人看个稀奇。 这种需要的数量不多，所以我们抓的也不算多，基本上都是缺了之后才临时采集，目前共关了十九个。至于那些女人，主要是卖给勾栏的，也有乡下的穷汉愿意赎买。 不过乡下村里的穷汉只愿意买那种膀大腰圆屁股肥的，好生养、还能干农活，瘦瘦小小的、长得算是可以的，都得卖给勾栏。这些女人有三十五个。加起来一共一百零一个。” 苏清和眼神一冷，抬手直接掰断了没能抢到回答机会的那名丐帮份子的三根手指。 ‘咔吧、咔吧、咔吧……’ 喊破喉咙一般的惨叫声骤然响起。 把旁边抢到了机会的那名丐帮份子吓得一个激灵，同时心里面自然而然的生出了几分庆幸的情绪。 “不是……不是错失一个问题……只……只掰断……一根手指吗……为什么……掰断我……三根……” 惨叫声渐渐平息，被掰断了三根手指的丐帮份子咬着牙根，无比委屈的艰难问道。 苏清和耸肩道：“错失一个问题确实只掰断一根手指，但我刚才是直接问了三个问题，因此你错失的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三个问题。” 说完，没有理会这名丐帮份子瞬间呆滞的眼神，苏清和直接开口继续问道：“你们丐帮在清河郡城内一共有几个分舵？所有分舵都在做着这些买卖吗？” 正庆幸着的丐帮份子一听，手的反应比脑子更快，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的立刻举高。 而陷入到呆滞当中的丐帮份子再次慢了半拍，满脸震惊之色的扭头看向了身旁在他印象里一直跟他关系极好的所谓‘兄弟’，脸上的表情渐渐陷入到了绝望之中。 “我们丐帮在郡城里一共有四十八个分舵！规模大小不一，大的分舵管辖上千帮众，小的分舵只能管辖几百帮众。我们这个分舵就是城里最小的分舵之一，帮众仅有一百出头，常年留守分舵的人更是不超过二十…… 至于说开设赌场、采生折割、买卖妇女的营生，小人了解不多，倒是之前听舵主提过一嘴，好像真正在做这些买卖的分舵，只占据郡城内所有分舵的三成左右。因为赌场生意会和漕帮那边出现直接的竞争及冲突。 再加上采生折割和买卖妇女的营生，真正的需求就那么点，如果太多分舵做这些买卖的话，最后只会变成自己人之间的比拼，平白的摊薄收益，实在是没有必要。因此另外七成的分舵，主要在做一些其他的生意。” 这名丐帮份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回答道。 苏清和很满意此人的配合，于是干脆利落的将另外那名丐帮份子一只手上仅余下的两根完好的手指也当场掰断。 在那名丐帮份子又一次近乎喊破嗓子的惨叫声中，苏清和没有任何停顿的接着问道：“那你们剩余的七成分舵，靠什么买卖维生？” 连续抢到了两次回答机会的丐帮份子这次举手举的更加从容。 整个人已经适应了当前的氛围，语气中带着讨好意味的回答道：“能用来营生的买卖还是挺多的，主要看分舵舵主的想法。我们丐帮上下之间相对松散，主事虽然掌管一城帮会事务，可具体每一个分舵做什么，主事很少插手。 有的分舵舵主比较正派，那分舵就会靠着卖艺以及搜集情报、出卖情报来维生。有的分舵则会在婚丧嫁娶上收规费，谁家有红白喜事，都得给分舵交银钱。如果有人不交，等到了红白喜事的那天，一定会有一群叫花去闹事。 还有的分舵会做些买卖，比如编竹篮之类的。或者在乞讨上下力气，拿着剃头架子抵住脑袋跟铺子要银钱，给的满意了便说两句吉祥话。给的不满意了，便给自己脑袋上来一刀。见了红必须多给银钱，否则你买卖开不了，诸如此类。” 苏清和听得很有种大开眼界之感。 看来不管是什么阶层，一旦到了人多势众的地步，眼前的道路都会随之宽广许多。 默默在心里感慨了两句，苏清和抬手拍在了那名仍然在惨叫的丐帮份子的脑袋上。 惨叫声戛然而止，这名丐帮份子闷头倒在了地上。 回答了全部问题的丐帮份子见状，当即惊恐道：“别……别杀我……我知道的都……都说了！真的没有任何隐瞒！求……求您饶我一命……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的！” 苏清和一脸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我只是承诺回答问题的人可以不被掰断手指，却没说过可以不用死。虽然你们丐帮亦正亦邪，但你这个分舵既然是做这种买卖的，那我相信你们整个分舵里都不可能有谁是无辜的，死了纯属活该，去地府忏悔吧。” 说完，苏清和将这名丐帮份子也拍死在了当场。 周围瞬间陷入到了一片死寂般的安静之中。 三面铁笼内的那些人，无论孩子还是女人，尽皆瞪大了眼睛盯着苏清和。 原本这些人的眼神中只能看到麻木之色，可随着丐帮之人全部被杀了个干净，这些人的眼神便重新灵动了起来。 苏清和没有耽搁，上前挥手，分别将三面铁笼的锁头用蛮力砸坏，然后引导着被关押的人依次有序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迎着这些人依旧充满了忐忑的目光，苏清和柔声道：“别害怕，你们被解救了。请所有人排好队，跟在我身后离开这里，我会找人妥善安顿你们，争取让你们每一个人都能和自己的亲人团聚。”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特别是那些半大孩子以及女人们，几乎每一个人都顷刻间泪流满面。 第145章 好人做到底 虽然关押的环境很糟糕，地下室里除了通风做的不错以外，其他条件尽皆一团乱。 但这个分舵本也不会将‘货品’关押太久。 少部分‘货品’属于应急储备，不断进行流通的同时，要确保一个基本数量的留存，以确保有生意临时找上门时，不至于‘无货可卖’。 可大部分的‘货品’其实是先有的‘预订’，因此‘货品’被带回来后，在地下室内住不了几天，环境再怎么糟糕，也不至于对身体健康造成致命的影响。 所以被苏清和解救出来后，这些女人以及孩子的精神状况和身体状况还算可以。 跟在苏清和的身后，颇为有秩序的陆续从地下室里顺着爬梯爬了上来，然后尽皆集中在了院子当中。 上百号人直接将整个院子堆满。 苏清和进行了一番简单的安排，让其中的女人们分别领着最小的那些孩子，再让年龄比较大的孩子，跟在女人们的身边，以便确保离开这里的途中不至于出现有人意外走失的情况。 当然，在他的灵气触须感知下，只要被救出来的这些人老老实实的跟在他身后一起走，别擅自跑出太远的距离，那即便是偶有被挤散的情况，也不至于真的就这么走丢。 “很高兴你们的身体都没出什么问题，从这一点来说，你们还算幸运。起码我出现的比较及时，他们尚未来得及对你们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苏清和的目光在这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接着说道：“你们的人数不少，我没有能力找到你们每一个人的亲属，再把你们一一送回去。因此接下来我要带你们去一个地方，你们都跟紧了我。我会找一个有这样能力的人，将这件事拜托给他去处理。 我知道你们现在很急，不过你们真的先别急。如果你们从这里离开后，立刻自己去找回家的路，那很可能会再次被丐帮的人盯上。我只是捣毁了他们的这一处分舵而已，况且即便是这处分舵，也仅仅是留守分舵的人被杀光，其他人都还是活着的。 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你们最好都听从我的安排，除非我想要拜托的那个人，没有兴趣搭理你们的事情，那我已经尽力，确实没办法继续为你们提供帮助，你们后续自然只能依靠自己。能听明白吗？好人做到底，我会尽量的去安排你们的。” 苏清和话音落下，院子里的孩子们都有些懵懂，但那些女人却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点头。 其中胆子最大的一个，更是当场表态道：“多谢恩公！请恩公放心，我们一定不会给恩公您添麻烦的！恩公您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只要能回家就行！我家在距离郡城十里之外的孟村，恩公您不用操心我，先管其他人便好！” 有了这么一个人带头，别的女孩子也纷纷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苏清和大体上听了听，发现女人们由于年龄都比较大了，所以很清楚的知道该如何回家。 但半大孩子们就不同了。 因此为了避免混乱，他还是决定集体处理。 大手一挥，带着这群人直接从院子的正门离开，接着当先领路往龙翔客栈走去。 他想要拜托的人自然是吴启。 以吴启的身份，根本不需要对地方官府进行任何干涉，只要跟府衙那边打个招呼，府衙就得派遣专人来处理此事。 而且这些人都已经被救了出来，后续要做的只是查找户籍记录以及相关人员的失踪报案记录，再根据那些记录，一一把人送回去。 对于官府来讲，其实不是坏事。 反正丐帮分舵又不是官府的人去捣毁的。 不需要承担任何风险和责任，却能得到一定的好处，再加上吴启去打招呼的话，府衙那边没有拒绝的理由。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苏清和延展着自身的灵气触须，带着救出来的这些可怜人，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龙翔客栈。 刚好看到吴启的那两名车夫正坐在客栈一楼大堂内饮茶，苏清和上前同两名车夫简单的说了下，让两名车夫先帮着照看下这些可怜人，接着独自快步上楼，找吴启去解释这件事情。 负责给吴启驾车的这两名车夫，也都是修士，并且境界不低。 起码苏清和判断不出来两名车夫的水准究竟如何。 因此将那些可怜人交给两名车夫暂时照看，苏清和非常放心。 找到吴启的时候，吴启正端坐在套间的堂屋内喝茶。 整个人看起来颇为怡然自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清和没有寒暄废话，径直坐到了吴启的身旁后，将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情以及希望吴启帮的忙，全部一五一十的、毫无隐瞒的讲了一遍。 吴启端茶的手顿了顿。 眼神莫名的看了苏清和一眼，摇头无奈道：“你惹事的能耐还真是惊人，在永平镇直接把镇长搞掉了，来了郡城的第一天，又搞掉了丐帮的一个分舵，继续让你这么搞下去，如果在郡城住的时日比较久，你是不是能把郡城掀个底朝天？” 苏清和不好意思的说道：“那肯定不至于，郡城高手如云似雨，乙等满地走、丙等不如狗。拿着砖头往街上一扔，砸死十个人的话，得有九个是修士。我这点微末道行，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吴启听得嘴角抽了抽，先是沉默片刻，然后才开口道：“倒也没有那么夸张，什么‘乙等满地走、丙等不如狗’，这种话不要在外面乱说，否则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传扬开来，你会犯众怒的。 这件事本王会帮你收尾。跟府衙打个招呼而已，你又已经把事情全都做完了，府衙那边等于不但可以卖本王一个面子，还能得到相应的好处，又不需要承担任何风险，他们没有拒绝的理由。 不过若是后面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记得提前跟本王商量下，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处理方式。丐帮倒是无所谓，但在这片土地上，有很多势力比丐帮麻烦的多，一旦招惹，后患无穷。” 苏清和立刻表态道：“明白，请王爷放心，这次主要是赶巧了，以后我会更谨慎的。” 第146章 不像王爷 吴启做事的风格非常干脆利落，一点也不拖拉。 既然答应了帮着处理首尾，便不会再改主意、过多犹豫。 所以直接喊来了两名侍卫的其中之一，简单的吩咐了几句后，就让这名侍卫下去全权负责相关事宜。 “丐帮据说帮众有数百万人之巨，唯一能在帮众人数上和丐帮相提并论的江湖帮会，就只有漕帮而已。这些人常年混迹街头，做着各种上不得台面的营生，看起来似乎不值一提，但实际上却能在很多事情中都起到颇为关键的作用。” 吩咐完了侍卫后，吴启笑呵呵的看着苏清和，接着说道：“因此丐帮在各个郡府内，都有着相当强大的靠山。他们的靠山倒是不指望能依托着他们赚到什么收益，仅仅是因为掌握了丐帮，往往便能够对街面上的事情知之甚详。 丐帮内部多为乌合之众，若是让他们去办大事，他们估摸着一般会给你搞砸。可若是让他们去干点恶心人的事情，他们却能处理的很好。这种情况下，丐帮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你初来乍到，却直接搞掉他们一个分舵……啧…… 不夸张的说，你的身份应该很快就能被丐帮的人查明，当他们发现你是本王身边的人后，想要对你进行报复的胆子，想来是没有的。可一处分舵被捣毁，他们不可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本王估计，他们会托人来找你说项。” 苏清和心头微动，开口问道：“王爷，如果丐帮真的找中间人来调节这件事情，我应该摆出怎样的态度？到此为止、各不相扰？死抓着不放、丁点面子都不给？还是放低姿态、主动服个软，让他们有个台阶下？” 吴启摇头道：“你不用问我，这是你的事情，自然要由你自己做决定，从心就好。至于我，顶多在这件事情上充当一面大旗，让你能拿出去虚张声势罢了。 可你一定要记得把握其中的度，你借我的名头在外面招摇撞骗，这一点我没意见，也不会多说什么。可若是真的麻烦太大，我绝对不可能主动站出来顶缸。” 听到吴启忽然不再以‘本王’自称，而是换成了‘我’，苏清和忍不住多看了吴启两眼。 不过吴启说的这番话他倒是非常理解。 能让他在外面打着九江王的旗号去‘仗势欺人’，已经足够了。 若是他惹出来的麻烦，光凭借着‘九江王’这个旗号都压不下去，还得让吴启亲自出面去处理的话，便意味着他做事没有分寸，对自身的位置更没有清醒的认知。 这种情况下，吴启当然不可能无底线的对他表示支持。 况且苏清和虽然暂时不太清楚，吴启对他如此另眼相看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但不管怎么想，都脱不开他自身‘对吴启有用’这样一个必须具备的理由。 然而毫无疑问的是，如果他惹事的能力超出了他‘有用’的极限，那么吴启应该会随之改变对他的态度。 两人目前并不能算是朋友的关系，也就不存在‘利益’之外的感情溢价。 苏清和对于这一点很清楚，于是听着吴启的提醒，立刻应声道：“明白，这件事情无论接下来如何发展，都会止于丐帮。只要对方的要求不过分，我就不会揪着对方不放。” 看到苏清和是真的听懂了，吴启满意的笑道：“你自己处理吧，或许这样的处理方式会显得不够强硬，可我相信你一定明白，强硬的前提在于力量。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持，纯粹为了强硬而强硬，那不是讲原则，是白痴。 时辰差不多了，你需要收拾一下吗？若是不需要的话，现在就跟我一起出发吧。从这里到崔氏族宅，马车大概得走上半个时辰。咱们远来是客，不好卡着点去，总得提前一会儿，以此表示对主家的尊重。” 苏清和闻言，当即起身道：“不用收拾，王爷请。” 吴启点了点头，起身喊来了剩下的那名护卫，开口吩咐了两句，转身从里面的卧房内拿了一块玉佩出来。 将玉佩同样交给了护卫后，让护卫先行离去办事，自己则是带着苏清和，不紧不慢的走出了客房。 “我这是第一次来清河郡、第一次登崔氏的门，无论如何都得准备一份登门礼。那块玉佩有宁神静心的功效，尽管没达到法宝的层次，却也不是凡品，刚好用来充当登门礼。崔氏当然不在乎这么一块有些许神异的玉佩，可我的态度必须要表现出来。” 朝着客栈外走去的同时，吴启开口解释道。 苏清和听到吴启没再改回去自称，终于忍不住询问道：“王爷，您的自称……怎么变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老在你面前以本王自居，会让你跟我有距离感。你这个人颇为奇怪，看起来对我的身份好像非常恭敬，可实际上骨子里并没有真心觉得我这个王爷的名头有什么了不起的。 在你眼里，我没看出来你觉得我和那些‘贱民’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对你来说，我们都是人，仅此而已，对吧？不用否认，我好歹是甲等的大修行者，这点感知能力还是有的。” 吴启朝着苏清和摆了摆手，接着说道：“实话讲，像你这样的人，我真是生平仅见。不畏权贵的人，有，而且不少。可即便是那些不畏权贵的人，他们在心里面对于‘贱民’依旧是鄙夷的，绝对做不到像你这样的程度。 既然你打心眼里不认为人和人之间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那我何必时时刻刻以‘本王’自居，平白的让你离心离德？哪怕我做不到你那样的程度，至少在面对能被我认同的人时，我还是可以平等相待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了客栈的大门。 原本等在客栈大门外的那上百名可怜人，都被吴启安排的侍卫领走，此时客栈的大门外只有吴启的马车安然等候。 苏清和跟着吴启钻进了马车的车厢，一时间心里面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因为吴启私底下的做派，看起来什么都像，就是不像王爷…… 第147章 有教无类? 太阳西斜，日晒柔煦。 天边泛起了滚滚波涛般的火烧云，映照出了万丈霞光。 余晖中的清河郡城，所有建筑都仿佛被披上了一层模糊的轮廓。 大部分店铺正在做着关门前最后的准备，店里的伙计们忙着收拾，账房掌柜们则拨拉着算盘、计算当日的收益。 极少数会营业到很晚、即便天黑也照常开门的铺子，正在往铺门前挂灯笼。 白天的时候，这些灯笼都被收到了铺子里，以免被某些手脚不干净的人盯上，趁着白日里店铺生意最繁忙的时候悄悄偷走。 微风轻拂，带起了运河边的垂柳枝条轻轻摇曳。 这道运河横贯整座郡城，自南向北，将清河郡城一分为二。 起码近百座各种各样的桥梁，每隔一段距离的分布横跨于宽广的河面之上，从高空俯瞰，仿佛外科手术的缝合线一般，将清河郡城的两片城区紧紧连接在一起。 运河本身属于大周用于勾连三十六郡的漕运体系的一部分。 也是清河郡城内数百万居民的生命通道和运输枢纽。 每天都有数之不尽的各种货运船只，顺着运河抵达郡城内部，分别停靠在运河沿途分布的数十个码头之中。 而依托着码头生活的大量漕帮底层帮众，从早到晚的围绕着这些货运船只辛勤劳作、循环往复。 数百万人聚集在一起生活，每日里需要消耗的各类物资，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如果没有横贯城区的运河充当大动脉，顺畅、快速又及时的把这些物资源源不断的运到城内，那最多不超过三天，郡城就会陷入到内部秩序的崩塌和混乱之中。 街道上原本往来熙熙攘攘的人潮，正在渐渐变得稀少。 哪怕清河郡城没有宵禁，只要到了太阳行将落山的时候，绝大部分人依旧会选择回到自己栖身的小窝。 用一餐粗茶淡饭填饱肚子后，裹着一身的疲惫爬上床，尽可能的多休息，以便明日里清早起床，继续为了活着而奔波。 偶有几位穿着长衫的读书人、或是肩扛扁担的卖货郎，从马车的车厢旁匆匆走过。 他们彼此擦肩，身影在渐浓的暮色中各自拉长。 明明行走在同一条街道上，却各自奔往不同的远方。 生活的千丝万缕似乎在此刻具象化了。 苏清和坐在车厢内，目光落在窗外的行人身上，体悟着他们不同的心境和情绪变化，一时间颇有些感慨。 吴启坐在苏清和的对面，注意到了苏清和看向车厢窗外的眼神似乎有些游离，不由开口问道：“怎么了？在担心那些被你救出来的人吗？放心吧，不会出问题的。 回头等府衙那边忙完，让府衙出一份回执，在回执上详细的写好那些人都有没有真的送到家里。你若不放心的话，便根据回执记录的住址，挑几个过去检查一下。” 苏清和愣了下，旋即摇头道：“没有，那件事情既然托付给了王爷您去处理，我自然不会再多余担心什么。只是看着郡城街道这临近傍晚的变化，和白天的喧嚣热闹对比极为鲜明，让我心神悸动。 很多人都在拼了命的去努力活着，可对于几乎所有生活在这个世界最底层的百姓来说，努力似乎毫无意义。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们的一生就命中注定，后天再如何拼搏，也无法完成阶层的跃迁。 而另外一些人，仅仅因为生在了富贵之家，便可以一生无忧。哪怕一辈子当个废物，照样能奢靡享乐、挥霍无度。究竟问题出在了哪里？为何有人出生就是少爷，有人出生却只能做贱民？” 吴启皱眉道：“血脉天然就有贵贱之分，高贵的血脉可以诞生更多修士，成为人族抵抗妖魔的中流砥柱。同样的道理，‘幽界’的妖魔为什么会有上中下等之分？因为拥有高贵血脉的妖魔，比低贱血脉的妖魔更加强大。我认为这无可厚非。” 苏清和摇头道：“我不这么看，或许妖魔确实是这样。但那是由于妖魔自身内部还存在着诸多种族，不同种族之间，当然会有各种各样的差异。只不过我们对妖魔的认知有限，因此统一用‘妖魔’去称呼它们罢了。 可人族不同，咱们人族是完全相同的种族，即便个体之间存在着或多或少的差异，这种差异也不涉及根本。否则豪门贵族又何必建立客卿制度？招揽散修成为家族客卿？既然血脉天生高贵，为何不全力培养自家后裔？ 说白了，那不过是统治阶层编造出来用以愚民的说法罢了。只有阶层完全凝固，他们才能永远的端坐在云端之上，俯视众生。他们确实能培养出最多的修士、最强的修士，然而他们依靠的绝对不是血脉，是对资源的垄断！” 吴启的眼神变得清澈了些。 若有所思的考虑了一会儿后，沉吟道：“你说的确实有一定道理，可无论是王室，还是其他豪门贵族，他们之所以能拥有现在的地位，是因为他们的先祖，当初在和妖魔对抗的过程中，做出了最大的贡献。 有道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如果一切都按照所谓的公平去行事，不考虑任何血脉延续上的问题，那对他们来讲，岂不是同样属于一种不公平？每个人都有私心，对于私心的满足，往往能催动他们去拼搏。” 苏清和叹气道：“确实如此，我在考虑的其实不是世家豪门的特殊地位，而是世家豪门对于资源和上升通道的垄断。世家豪门加起来能有多少人？普通百姓甚至‘贱民’又有多少人？ 若这天底下所有人都可以尝试着去进行修炼，那纵使他们的天赋、基础以及后天资源条件比不上世家豪门子弟，可庞大的基数摆在那里，最终能够真正成为修士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吴启吃惊道：“这恐怕……不太可能。各家修炼的方法基本上口口相传、严禁外泄，你的想法会严重损害世家豪门乃至于皇室的利益，没人会同意的。” 苏清和点头道：“我明白，所以只是想想而已。但……总要想想嘛。” 第148章 离神越近，便离人越远 一直到抵达崔氏族宅的大门外，车厢里都再没响起过闲聊的声音。 路上除了最开始的那番交流，苏清和跟吴启尽皆保持了沉默。 苏清和的沉默是因为吴启的反应符合他的预期。 通过这种旁敲侧击的方式，可以更加清晰的搞清楚吴启的脾气、性格、喜好，等等生而为人的特点。 让他在接下来和吴启的接触中，不至于犯忌讳。 而吴启的沉默则是受到了方才话题的触动。 顺着苏清和所提出的方向以及矛盾点深入的思考了下去后，他发现思考的越是具体、越是细致，呈现在他眼前的问题似乎就越是宏大。 “以后只要有空，就多和我聊一些底层百姓的事情。我自小出身富贵，虽然经历丰富，但确实从未真正的关注过普通百姓的生活。倒不是刻意的去忽略，而是根本没有这个意识。” 随着马车停了下来，吴启终于出声打破了车厢内的沉默。 “听你方才所讲的那些，我想了一路，发现这件事情从不同的方向去思考，得出的结论是完全不同的。无关乎于对错，只关乎于各自的利益需求。可反倒是这种无法用对错去衡量的事情，处理起来会非常麻烦。 我需要了解的更多，更清楚的明白底层百姓的想法和他们在乎的事情，如此才能在面对着一些问题的时候，想到真正周全的应对办法。修士就是这样，过于强大的力量，让修士在不知不觉间就忽略了普通百姓。 修士的境界越高、实力越强，看待普通百姓的心态就会越冰冷。很多修士会自认为跟普通百姓不属于同类，视普通百姓为蝼蚁，却忘了自身也是从普通人的基础上，一步步走到当前境界的，这种变化无可避免。 因为修士越强大，距离神的境界就会越近。而距离神的境界越近，自然而然的便会滋生出一些神性。修士的神性越多，人性就越少。直至最后，彻底的不再认为自己是人。我不想这样，所以需要有人不断提醒。” 吴启一脸认真的说完，这才顺着刚刚被拉开的车厢门向外走去。 由于有一名侍卫被派去处理那些可怜人的后续了，导致此行除了两名车夫以外，就只有一名侍卫跟随。 随着苏清和也走出了车厢，仅余下的那名侍卫立刻将一个看起来颇为名贵的盒子递到了苏清和的眼前。 同时面无表情的说道：“下人有专门安顿的地方，这份礼物你拿着吧，一会儿崔氏的族长迎接王爷时，你负责将礼物呈上去。” 苏清和接过盒子，点了点头。 看着侍卫和两名车夫在崔氏一名管家的引领下，驾驶着马车开始往马厩所在的方向驶去，旋即收回了目光。 此时的崔氏族宅正门外，已经有十几名崔氏族老笑容满面的等候。 朱红色的大门完全敞开，做好了迎接吴启入内的准备。 除了大门以外，在左右两边还各有一扇正常大小的房门。 一般情况下，崔氏的族人以及下人们若是需要从正门进出的话，都只会走左右两边的侧门。 平时即便来客，只要客人的身份不是特别尊贵，大门照样是不可能打开的。 可吴启的身份显然已经达到了让崔氏一族将族宅大门打开进行迎接的程度。 这称得上是豪门贵族的最高礼仪，以崔氏五姓七望的地位，着实是给足了吴启面子。 “王爷，里面请，家主大人正在等您。原本家主大人是想要亲自出门迎接您的，但又想到这于礼不合，所以只能委屈王爷了。若有怠慢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迎接的这群人中，负责领头的那名崔氏族老走上前来，满是歉意的说道。 吴启摆手道：“言重了，本王如何能当崔家主亲迎？只有陛下驾临于此，才应该由崔家主亲自出门迎接的。如果崔家主因为本王便亲自出来迎接，那本王可就要怀疑崔氏是不是想陷本王于不仁不义的境地，肯定掉头就走，绝对不敢踏入崔氏族宅半步的。” 崔氏一群人立刻非常配合的笑了起来。 哪怕吴启的这番话并不好笑，可既然吴启有调侃的意思在，他们就必须给出合适的回应。 “这位名叫张三，是本王至交好友，于诗词一道上非常有造诣。得知今晚的宴请上有陆放翁在，他很感兴趣，本王便擅作主张，带他一起来了。” 迎着崔氏这群人的笑声，吴启将苏清和简单的介绍了下。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全都落到了苏清和的身上。 有好奇、有审视、有疑惑、有猜测。 他们其实都知道张三的存在，崔安知在忙完了所有的事情返回族宅后，便立刻将路上的所见所闻全都进行了汇报。 只是知道归知道，亲眼看到这样一个从戏班子里挑出来的贱民，真的被九江王称呼为至交好友，他们还是有些无法理解。 当然，眼神再怎么复杂，脸上也不会表现出来。 否则若是闹出什么难堪的事情，岂不是等于在打九江王的脸？ 同样热情的跟苏清和打过了招呼后，一群人簇拥着吴启以及苏清和步入了族宅之中。 迈过高门槛，苏清和的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崔氏族宅占地面积极为辽阔，以各种二三层的建筑为主。 而在建筑群中，则搭配了花园、庭院、假山、池塘、亭台楼阁、廊桥漏窗，等等等等。 楼中有景、景中有楼，层次感极强。 前行了没几步，苏清和就发现这族宅内的地形地貌设计无比精巧、匠心独运，既有山水意境，又富含文人雅趣。 景色和建筑互相呼应，很有几分‘步移景异’的奇妙视觉效果。 各种假山堆叠自然、气势磅礴，间或穿插石径、小桥、流水、藤蔓，使水石相依、异常灵动，看起来峰回路转、洞壑幽深。 池塘内有荷叶睡莲、曲折蜿蜒。 花园里奇香异草、四季常青。 整体上跟金碧辉煌一点都不沾边，却又能让人感受到浓厚的底蕴和积累。 不愧是五姓七望…… 苏清和很是感慨。 有人富可敌国、金玉满堂，有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 这些人明明生活在同一个国家里，却偏偏泾渭分明。 第149章 天道茶 用来迎接重要客人和召开宗族大会的主厅，是崔氏族宅建筑群的核心。 虽然只有一层，但却有着起码七八米的挑空。 再加上屋顶，区区一层的主厅，瞧着简直堪比正常情况下三层楼的高度了。 屋顶四面张开、飞檐翘角，内外雕梁画栋、飞阁流丹。 主厅大门的两侧挂有对联，一看就是名家手笔，字迹遒劲有力、意境深远悠长。 厅内座椅、桌案、书架、展示柜，等等等等，所有陈列摆设，好像尽数是千年沉香木所制。 有碧玉屏风，有遮奢壁画，有名贵盆景，有青花灯台。 苏清和跟在吴启的身后，在周围崔氏族老们的簇拥下，迈过门槛，步入了主厅后，对于主厅内并不显的如何华丽、却足够厚重的陈列颇感兴趣。 这得能卖多少银子啊？ 不愧是大周最顶级的世家豪门，光是一个主厅的陈设，瞧着就足够让中等的商贾人家破产了…… “哈哈哈，王爷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远迎，实在是惭愧，今晚的宴席上，老夫一定自罚三杯！” 原本端坐在主厅内的一名老者，在看到一行人走了进来后，立刻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开口说话的同时，主动上前几步，朝着吴启行了一个拱手礼。 清河崔氏当代族长，大周邢国公，崔玄伯！ ‘邢国公’是清河崔氏世袭爵位，由每一代的清河崔氏族长继承。 而除了‘邢国公’以外，清河崔氏目前还有其余九人拥有朝廷敕封的爵位。 其中封侯爵者三人，封伯爵者六人。 只不过在这些爵位里，仅有‘邢国公’是世袭爵位，其余侯爵以及伯爵爵位，每多传一代便要削去一等，直至全部削完，爵位就会随之被撤销。 除非在这个过程中又立下了新的泼天功劳，爵位才有可能得到更长久的延续。 “国公爷言重了，小王此行神都，途经清河郡，对崔氏多有叨扰，实在是于心不安，如何还能让国公爷罚酒？此话休要再提，否则小王就只能掩面而走，无颜参加国公爷的晚宴了。” 吴启态度相当谦和的说道。 接着又把苏清和介绍给了崔玄伯认识。 正欣赏厅内陈设的苏清和闻言，只觉得立时被一双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隐秘的眼睛盯上。 心下一紧，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同崔玄伯见礼。 崔玄伯似乎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满脸宽厚笑容的朝着苏清和点了点头，然后便将吴启以及苏清和都延请到了椅子上落座。 簇拥着两人同来的那些崔氏族老们也纷纷落座，立刻有十几名侍女端着温度正好的茶水，从屏风后鱼贯而出，分别将茶水摆放到了每一个人手边的茶台上。 在崔玄伯的示意下，所有人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苏清和一口茶水入腹，立刻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茶香初闻时还不觉有什么稀奇，可喝过了一口茶水后再次品茗，便脑海为之一清，不但思维清楚了许多，似乎连思考的速度也有所提升。 “早就听说清河崔氏的‘天道茶’为天下第一茶，今日有幸得尝，才知传言非虚。这一口下去，堪比月余苦修，若是能尝尝饮之，对修为当有极大增益。” 吴启一脸赞叹。 崔玄伯笑呵呵的说道：“此茶之神异，源于我们崔氏镇族法宝太极图。法宝有灵，供奉之处常有灵气溢散。而周围茶园便刚好有那么几株茶树受到了影响。 只不过此茶采摘后必须尽快冲泡，否则附着其上的灵气便将消散、重归于天地，以至于这‘天道茶’根本无法成为贡品，端是令老夫辗转难眠、深感遗憾。 当然，这茶叶仅有第一次喝的时候，效果才能如此显着。若是多喝几次，那效果就会不断衰减，直至顶多用来提神醒脑，再没有增进修为之功效。” 吴启顺势说道：“太极图号称法宝玄奥第一，光是溢散的灵气就能将普通茶叶孕养的如同仙茶一般，不知若是手持太极图、参悟其中玄奥的话，又能有怎样的收获。” 崔玄伯摆手道：“能有什么收获？这么多年来，太极图始终安安静静的躺在祠堂内接受供奉，使用其进行战斗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想要通过太极图去参悟，至今还无一人能真的成功。 这天下法宝，目前能让人借之以参悟大道、明心见性者，应该只有皇室所掌握的七宝妙树。据说此法宝直指大道，蕴含天地至理，不知九江王在尚未就藩之前，可曾有幸感受过？” 吴启微笑摇头道：“国公爷高看小王了，七宝妙树深藏于后宫之中，哪里是小王能随意见到的？此等法宝自有灵性，可不会随意任由人来摆布。” 崔玄伯点头道：“确实如此，顶级的法宝也就是听起来厉害而已，实际上在真正拥有之后，想要使用它们却总会遭遇到各种莫名其妙的限制，反倒不如一些普通法宝来的顺手。 就比如‘万民伞’这种需要依靠修士不断孕养的法宝，其威力究竟如何，只和百姓是否尊敬爱戴有关。不久前，东武城的左见甚至借之击杀了一只甲等大妖，闻之着实骇人。” 听到崔玄伯将话题引向了东武城，吴启心头微动，顺势聊起了郭府灭门案的事情。 苏清和自始至终都在安安静静的坐着。 除了时不时抿一口茶外，一点插话其中的意图都没有。 他隐约觉得吴启和崔玄伯的对话里，似乎在互相试探什么。 但两人看似闲聊的那些关于法宝的内容，他根本听不明白，因此没办法做出相应的判断。 不过随后话题转移到了郭府的灭门案上，他对此倒是知之甚详。 于是听着崔玄伯从另外一个角度去描述郭府灭门案的情况，苏清和顿时有了一些全新的发现。 崔氏显然并不清楚郭府灭门案是因为牵扯到了‘炼妖壶’的缘故才发生，崔玄伯之所以将话题引向东武城，纯粹是因为之前永平镇的案子。 崔安知已经将永平镇案件的情况全部上报给了崔氏宗族。 既然永平镇的案子看起来和东武城的案子有着颇为紧密的联系，那崔玄伯想要询问一些情况，实属题中应有之义。 第150章 高手过招 闲聊大概持续了一刻钟左右。 苏清和没能从崔玄伯和吴启的对话中听出来什么有意义的线索，因此多少有些失望。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正常。 崔玄伯和吴启明显都各有保留。 在没办法交心的情况下，想要通过各种试探来获取到对自身有用的线索，那除非其中一方是傻子，否则最有可能的结果，便是双方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自身不会因为疏忽大意而透露出任何可能存在问题的信息，同时也没办法从对方的嘴里套出真正有价值的内容。 苏清和大致上能够从两人的对话中判断出他们各自在坚守的原则。 吴启坚守的原则是当崔玄伯的问题牵扯到他这个名为张三的贱民时，话题立刻就会被转移，顾左右而言他。 崔玄伯坚守的原则是吴启一旦询问东武城郭府灭门案的具体情况时，除了明面上会写在案件卷宗里的东西以外，其他任何具体的细节，都绝不涉及。 双方各自定下的交流基调，最终导致长达一刻钟的闲聊，完全变成了毫无意义的互相扯皮。 不过即便如此，苏清和依旧听得非常认真。 他在话术表达的能力上存在一定缺陷，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简单的学习下怎样合理的说废话。 “哎，真是多亏了王爷，不然我们对于郭府灭门案的后续调查，恐怕就要因为找不到线索而到此为止了。现在又有了永平镇赵家庄灭门案的联系，让我们总算能顺着继续调查下去，若是最终真相大白，崔氏必有厚报。 王爷尽管放心，既然案子被王爷撞上了，那后续的调查情况，我们一定会同步给王爷知晓的。恩……时辰也差不多了，还请王爷移步，咱们去后花园吧。晚宴在后花园举行，一会儿老夫得陪王爷好好的多喝几杯。” 崔玄伯笑呵呵的停下了毫无收获的试探。 吴启客随主便，自然是崔玄伯怎么说，他就怎么听。 看到吴启站起身来，苏清和也立刻跟上。 重新在那些崔氏族老们的簇拥下离开主厅，调转方向往后花园走去。 崔玄伯陪在了吴启的身旁，一边当先领路，一边给吴启介绍崔氏族宅内的一些情况，力求让吴启能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吴启听的连连点头，嘴上偶尔附和两句的同时，竟然还以传音入密的方式，当着周围一众崔氏族老的面，直接跟苏清和私下沟通起来。 “我方才一直跟崔玄伯绕弯子，倒不是想瞒着崔玄伯什么。事实上，你的事情也不可能瞒得住他。我只是在通过这样的方式表明一种态度，让他不要看我年轻就小瞧我。 咱们接下来在这清河郡城内起码还要住上超过半个月的时日，若是让崔玄伯认为咱们年轻可欺，那有可能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表明这种态度，是很有必要的。” 声音直入耳蜗，把苏清和吓了一跳。 尽管定力还算不错，没有出现明显的身体反应，可苏清和仍然忍不住多看了吴启两眼。 “别担心，我好歹也是甲等，即便崔氏族宅内有几位比我的实力更强，但仅仅只是传音入密的话，他们没办法窥听的，至多是能察觉到我在传音入密而已。 当然，如果你想尝试这种技巧的话，就要尽量注意了。你现在只是丙等，若是当着境界比你高的人的面去传音入密，那几乎是一定会被发现并被窥听的。” 吴启明显猜到了苏清和的想法，不光是继续用传音入密进行解释，并且还扭头朝着苏清和挤了挤眼，似乎生怕周围的崔氏族老们发现不了似的。 “我对你的态度表现得越不一般，崔氏对你就会越重视。你接下来帮我盯着崔氏查办这件案子的过程中，不管对崔氏有什么要求，都可以非常有底气。毕竟在崔氏看来，无论你以前是什么身份，至少现在，你代表我的意志。 接下来的晚宴，不用拘谨。吃喝随意，尽可以放浪形骸一些。很多时候，你表现得太过讲道理、知进退，反而不一定是好事。那会让人认为你好欺负，从而对你不够尊重。人嘛，大多数都是这样的，欺软怕硬、畏强欺弱。 不用担心惹到崔氏，有我给你撑腰，只要你不是直接把崔氏的族人给杀了，那就不会有任何问题。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东武城和永平镇的案子存在猫腻了，若不能搞清楚的话，实在是让我心痒难耐。” 说到这里，吴启停下了传音入密。 因为一行人已经抵达了举办晚宴的花园。 此时夜幕降临，大量的灯笼被悬挂在了花园的半空当中，将花园里照的犹如白昼。 一个大概有百多平面积的空地被收拾了出来，两排长桌相对摆放，和上首的主桌呈‘门’字形合在一起。 每张桌案上都提前准备好了一坛尚未开封的美酒，数十名侍女往来穿梭其间，正在对晚宴场地做着最后的整理。 “王爷，今晚是家宴，除了我们崔氏的人以外，就只邀请了陆放翁一人。王爷权当是在王府，尽可随意。” 崔玄伯将吴启引领到了主桌前，笑呵呵的开口说道。 主桌摆放了两张桌案，崔玄伯一张，吴启一张。 虽然吴启是客，但身份特殊，崔氏不可能让吴启坐到主桌下首的位置去。 以藩王的地位，只有当今皇帝才能让藩王坐到下首。 崔氏若是真的这样安排了，那绝对是在羞辱吴启。 因此直接摆放两张主桌，崔玄伯跟吴启并排坐在一起，便可以杜绝这种尴尬了。 正说话的工夫，一名年轻人陪同着一名中年人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崔玄伯看到两人后，笑容满面的张手朝着中年人比量了下，开口道：“来，王爷，老夫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生死判官陆放翁，当今地榜第一，以诗词双绝名闻天下。 陪在陆放翁身边的是我们崔氏旁系这一代最杰出的年轻人，崔世聚。最新一期的天地人榜，将世聚排到了第七十二位上，绰号诗酒公子，在诗词一道上同样钻研颇深。” 第151章 这谁顶得住啊? 崔世聚？那个年龄刚刚二十三岁的人榜英杰？ 苏清和忍不住多看了年轻人两眼。 在最新一期的人榜名单上，二十五岁以下的上榜者很少。 能够排进前一百名的就更是寥寥无几了。 起码崔氏的年轻一代里，苏清和只在人榜名单上看到了崔世聚这么一位。 类似的情况同样发生在五姓七望的其他六家之中。 也不知道是因为五姓七望的年轻一辈人才凋零，还是七大家族本身在控制榜单，故意不让家族真正的核心子弟上榜。 “见过王爷。” 陆放翁不卑不亢的同吴启拱手行礼。 崔世聚同样跟吴启拱手行礼。 但苏清和隐隐觉得，崔世聚似乎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瞄他？ “哈哈，好，都是我大周的年轻俊彦，是我大周以后的希望！先落座吧，有什么话，咱们边吃边聊。” 吴启看起来颇为高兴的说道。 崔玄伯立刻让所有人按照各自被提前安排好的位置坐下。 苏清和的位置就在吴启左手边的下首第一个位置，至于崔玄伯右手边的下首第一个位置，则留给了陆放翁坐。 其他崔氏族老们按照彼此在宗族内的地位差异各自落座，崔世聚自然而然的坐到了末尾的地方。 苏清和左右看了看，接着无声的叹了口气。 又是罗汉局……除了那些负责端菜端酒的侍女以外，参加晚宴的全是男人…… 尽管大周迎来了自开国至今的第一位女皇帝，可想要让女性在社会活动中逐渐的拥有和男性接近的地位，依旧任重而道远。 当然，主要是由于时代的限制，男女身体结构上的巨大差异，导致双方在社会生产中可以创造的价值有着天壤之别。 在更高的层面上，女性修士的数量远比男性修士少的多。 这导致对抗妖魔的主力基本上都是男性，女性能够在战力上提供的帮助极为有限。 而最基础的层面上，女性耕种的效率和产出也远没办法跟男性相比。 实际的耕种劳作中，女性普遍只能完成男性六成左右的劳动份额。 以上因素叠加在一起，便使得女性的社会地位极为低下。 想改变这一点，单纯依靠着喊口号以及男性的施舍是不现实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改变生产关系的结构。 只有创造的社会价值几乎相等，男性和女性的地位才能逐渐的趋于平衡。 听着主桌上崔玄伯讲的那些冠冕堂皇的废话，苏清和的思维下意识开始发散。 摆在眼前的美酒已经开封，同时陆陆续续的有侍女端上精致的菜肴，一碟紧挨着一碟的很快放满了苏清和面前的桌案。 酒香四溢，各种菜肴的口味相当令人惊艳。 如果崔玄伯能少说两句，那就更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崔玄伯最后说了一句‘敬陛下’，接着端起酒杯来，将杯中倒满的美酒一饮而尽。 参加宴会的所有人当然全都跟着喝了这么一杯。 而崔玄伯也顺势结束了长篇大论，一边招呼着众人喝酒吃菜，一边轻轻拍了拍手。 六名身穿半透明罗衫的漂亮少女，施施然的走进了三面桌案围出来的中间空地内，伴随着琴音响起，身姿妖娆的跳起了曼妙的舞蹈。 夜风习习、花香阵阵。 少女们顶多十六七岁的样子，个个眉目如画，肌肤胜雪，面似朝霞，淡若晨雾。 舞姿轻盈、身形灵动，罗衫下皓月般的玲珑娇躯若隐若现。 脸上带着娇羞，眼神却仿佛能够说话。 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总被柔美的袖口遮住，让人直有一探究竟之想。 六名少女或聚拢、或散开，罗衫飘飘下、修长的玉腿白皙如凝脂，流转间似有万种风情。 时而舒缓，如微风轻拂湖面，泛起层层不断的涟漪。 时而急促，如骤雨敲打芭蕉，淅沥声声绵延着忧愁。 娇喘微微，含情脉脉。 面似芙蓉出水，腰如弱柳扶风。 苏清和目不转睛的看着，突然间就理解了前一世里为什么古代的王公贵族们都喜欢欣赏歌姬跳舞。 这和古代是不是娱乐方式匮乏根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不可能顶得住吧？ 苏清和连连饮酒，满心满眼都是几位少女巧笑倩兮的模样。 当然，他更多的只是在欣赏美好的事物而已，几位少女所跳的舞蹈也并非艳舞，对于苏清和来讲，这种欣赏即使会伴随一些原始的冲动产生，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君子论迹不论心，不管脑海中有多么龌龊的想法，只要没有付诸行动，便实属人之常情。 跳了差不多得有两刻钟左右，直到六名少女都已经跳的香汗淋漓，琴音才终于缓缓停歇。 苏清和当场第一个鼓起了掌，并且非常自然的叫了声‘好’。 场间其他人立时纷纷朝着苏清和望了过来，眼神中则满是莫名的意味。 换成以前的话，突然间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苏清和肯定会倍感尴尬和不自在，连带着让自己的行为举止都变的有些不自然。 可今晚却大不一样。 因为吴启提前叮嘱过，让他今晚不要拘谨，尽可能的放浪形骸一些，所以苏清和根本没打算在晚宴上谨小慎微。 “哈哈，张三小友既然喜欢，那不如在她们之中挑一个？都是我们崔氏自小家养的瘦马，凡有贵客登门，便作为礼物赠之。距离族庆还有半月左右，这段日子如果没有女眷相陪，想来张三小友也会觉得寂寞吧？” 崔玄伯笑呵呵的开口说道。 苏清和扬了扬眉，毫不犹豫的拒绝道：“我只是欣赏美好，却不奢求占有美好。这些少女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所谓距离产生美，如果真的让她们暖床，反而会毁掉那种朦胧的美感。”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好句！单只这一句，便当浮一大白！” 坐在苏清和对面的陆放翁忽然击节赞叹道，同时端起面前的酒杯，仰脖一饮而尽后，整个人直接拎着酒坛站起身来，绕过桌案走到了空地上。 第152章 时光能不能倒流? 方才欣赏舞蹈的两刻钟时间里，场间众人并非什么事情都没干。 大部分人吃了个半饱，一坛美酒差不多全部喝光。 作为晚宴的开场，这两刻钟主要是给众人填肚子的时间。 至于说舞蹈，不过是为了避免吃东西的时候过于单调，这才准备的节目而已。 眼下众人酒过三巡，开场舞已经跳完，暖场既然结束，崔玄伯便挥手让姑娘们退下。 目光炯炯的看着越众而出的陆放翁，兴趣盎然的想要知道陆放翁是不是打算一展所长了。 尽管邀请陆放翁参加今天的晚宴，真正的目地就是希望陆放翁能当众为九江王作几首诗词。 借此讨好九江王的同时，还可以拉近跟九江王之间的关系。 但陆放翁毕竟是地榜第一，天赋卓绝。 哪怕现在只是乙等，也绝对不会有人真的将陆放翁当做普通的乙等去看待。 大周自有天地人榜以来，历代地榜第一凡是没有提前死于意外、就必然能突破到甲等！ 并且还不是那种一旦突破甲等，便天赋耗尽，终身停滞于甲等下的境界、再难有寸进的类型。 大周历代的地榜第一，突破甲等后最差都能达到甲等中的水准！ 因此别看陆放翁眼下仅仅是乙等，似乎在五姓七望面前不值一提，可实际上就算是五姓七望这个层次的顶级豪门，对于地榜第一照样要给予足够的尊重。 除非陆放翁自己诗兴大发，想要在今天的晚宴上作诗填词，否则即便是以崔玄伯的地位，都不可能勉强陆放翁。 若非如此，又何必把晚宴的流程整的这么繁琐？ 还不是为了烘托气氛嘛！ “张三？我记住你的名字了！来……我敬你！敬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陆放翁拎着酒坛，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到了苏清和的面前，很是豪放的拍了拍坛身后，双手一举，将酒坛里剩余的酒当即全部喝进了肚子里。 并且在喝酒的同时，还通过对灵气的控制，将所有的酒水包裹住，以避免在倒酒的过程中，有酒水洒落于外…… 仅仅几个呼吸，酒坛里剩余的酒便被喝了个精光。 陆放翁又把酒坛直接倒了过来，以示坛中酒全部喝空。 没有养鱼、没有洒酒，酒品看起来相当不错。 苏清和有些无语，只能也站起身来，端起了酒坛。 尚未来得及仰脖往自己嘴里去灌酒，耳蜗内便忽然响起了吴启幽幽的声音。 “看看人家……” 端着酒坛的双手顿时为之一顿，苏清和嘴角抽了抽，全当没有听到那传音入密，笑容略假的朝陆放翁比了比酒坛，旋即也仰脖生灌了起来。 不过他此时依旧在伪装普通人，气息完全收敛于‘炼妖壶’内，身体举止特征也尽量朝着普通人靠拢，所以并未调动体内灵气去收拢酒液。 崔氏的甲等族老们或许能看出来，也或许看不出来，这些都不重要。 最好是处于将将能看出来一点、却又无法确定的状态，那样的话，苏清和觉得他在崔氏族老们的眼中，会显得颇为高深莫测！ 由于没用灵气包裹酒液，顺着酒坛的坛口去喝酒，便免不了洒出来许多。 吴启那幽幽的声音再次于苏清和的耳蜗内响起，不过这一次仅仅是语气助词，并没有任何实质的内容。 “啧啧啧……” 啧你妹啊！ 时光能不能倒流！我问你时光能不能倒流！ 苏清和被吴启的阴阳怪气刺激的险些呛到，虽然酒坛里还剩了个底儿，却也实在是没办法继续喝下去了。 把酒坛重新放回了桌案上，苏清和没好气的瞪了端坐在主桌上的吴启一眼。 然而吴启一脸无辜的表情，仿佛丝毫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放翁则是对苏清和的反应感到颇为奇怪。 先是看了看苏清和，又顺着苏清和瞪眼的方向看了看吴启，然后才用一种疑惑的语气问道：“张三兄弟，这是怎么了？觉得酒不好喝吗？” 苏清和干咳了声，摇头道：“没什么，就是老有苍蝇在耳边‘嗡嗡嗡’的烦人。” “苍蝇？！” 陆放翁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浓了。 以他的境界来说，如果周围真有苍蝇的话，他不可能发现不了。 根本不用‘筷子夹苍蝇’那么麻烦，真真是‘看苍蝇一眼，苍蝇就死了’。 但问题是……哪有苍蝇？ “已经赶走了，陆兄不用在意。我酒量一般，跟陆兄肯定比不了，所以就先喝这些吧？再喝下去，我怕自己当场睡这儿。” 苏清和果断岔开话题说道。 正当陆放翁忍不住面露茫然之色的时候，坐在末尾位置的崔世聚忽然长身而起。 故意弄出了动静后，确定场间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崔世聚同样端起了酒坛，学着陆放翁那样将坛子里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把空坛子往桌案上一放，崔世聚带着酒意，来到了陆放翁的身旁。 先朝着主桌上的崔玄伯以及吴启拱了拱手，接着大声道：“美人如画、酒如歌！值此良辰美景，岂能无诗词助兴？世聚不才，愿在此抛砖引玉！” 崔玄伯一听，原本因为陆放翁没有主动作诗、只是单纯敬酒而略感失望的情绪，随之得到了缓解，笑呵呵的点头道：“好，好啊，世聚你登上人榜时的绰号，正是诗酒公子！刚巧九江王喜好诗词。你且赋诗一首，让九江王点评一二。” “是！那世聚就献丑了！” 崔世聚欠了欠身，抬头沉吟了一番后，朗声道：“二十三年一梦间，情仇爱恨化青烟，江湖多少风云事，浊酒一碗诗一篇！” “好！” “好！！” 崔世聚话音刚落，周围崔氏的族老们便纷纷叫起好来。 终究是自家的年轻一代，纵使是旁系出身，可有其他外人在的时候，该捧场还是要捧场的，不然岂不是让外人平白的看了笑话？ 至于这首诗是不是真的好，又或者到底好在哪里，这个不重要！ 而一首诗刚刚作完，崔世聚立刻充满期待的看向了吴启。 想要听听这位大周藩王，会如何评价自己的即兴之作。 第153章 单走一个六 吴启被崔世聚看的撇了撇嘴。 若换做以往的话，他还真能硬着头皮夸下去。 可前几日刚刚听到了那首定风波，眼下后劲还未完全消去、尚有余韵，脑海中时不时就能回想起词中的豪迈与洒脱，连带着让他这几日里对于天地规则的感悟都有了一定的增益。 这种情况下，骤然间听到一首和定风波相差太远的诗，他实在是没办法强迫自己说出违心之言。 略一思索后，迎着崔世聚那满怀期待的眼神，吴启开口道：“还算工整，但诗酒公子今年刚二十三岁而已，应该还未离开过清河郡吧？只在清河郡走动的话，经历的所谓江湖，又和真正的江湖有多少关系呢？ 这里是崔氏的族兴之地，自上而下，从官府到地方，没有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势力，敢不给崔氏面子。诗酒公子即便只是崔氏的旁支，行走于清河郡的土地上，照样不可能遭遇到足以致命的危险，又或者麻烦。 诗中所谓的情仇爱恨，由此听起来便过于务虚、过于流于表面。其中的二十三年一梦间，也着实浮夸的很。这等年纪，出身豪门，正该是意气风发之时，何来看破红尘之意？江湖风云又与你有何干系？ 至于最后的浊酒一碗诗一篇，看似洒脱，仿佛一切事物不萦于怀，尽付于诗酒，举重若轻，好像还不错。可实际上因为前文的牵强，听着便过于刻意，纯粹为了洒脱而洒脱，实在是落了下乘。” 吴启的声音不大。 不过随着他开了口，场间其他人就同时闭上了嘴巴，让花园里变得一片安静。 因此吴启的这番话清晰的钻进了场间每一个人的耳朵。 由于从头到尾都是在批评，导致崔世聚越听越是尴尬，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勉强。 那些崔氏族老们则都有些挂不住面子。 自家名列人榜的出色年轻一代被这样批评，哪怕他们心里面都清楚，这些批评全是对的，一时之间也很难心服口服的接受。 当然，受限于吴启的身份，又是被邀请来参加晚宴的主客，再怎么不满，他们都只能是憋在心里面，不可能朝着吴启去发火。 但吴启并非独自一人前来。 不能针对吴启，难道还不能针对他带来的那个人吗？ 一些族老的脑海中浮现起了这样的想法，视线便随之落到了苏清和的身上。 吴启其实很清楚自己的这番评价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然而他不在乎。 听过了定风波后，他对于诗词的要求直线上升，只觉得以前听过的那些诗词都是些什么糟粕？ 拿出来平白的污人耳目，何苦来哉？ 眼瞅着崔世聚有点下不来台，身为族长的崔玄伯赶忙打圆场道：“有放翁在这儿，世聚你确实还欠了些火候。不如让放翁来上一首，也好让你体悟体悟，看看差距究竟在哪。” 崔世聚闻弦歌而知雅意，明白族长这是在借题发挥。 尽管他丢了面子，族长却借此达到了目地。 对于崔氏宗族来讲，这当然不亏，可对于他来说，丢的面子完全是实打实的…… 没有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崔世聚非常配合的先是朝着吴启拱手道：“王爷教训的是，世聚得失心太重，过于刻意，不够圆润，反而落了下乘。” 说完，崔世聚一脸诚恳的又朝着陆放翁拱手道：“还请陆兄教我。” 一旁的陆放翁不由哑然。 他一开始还真没想过要在这场晚宴上作诗填词。 之所以来参加晚宴，仅仅是因为刚好游历到了清河郡城，受到了崔氏的邀请而已。 来自于五姓七望的邀请，他若是回绝的话，不免显得太过孤傲。 更何况他背后的陆家虽然没有位列顶级豪门，却也仅次于五姓七望，属于大周世家豪门中的第一梯队。 无论是为个人考虑，还是为家族着想，崔氏的邀请都一定得参加。 不过参加归参加，究竟要怎么参加，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以诗词双绝闻名于整个大周后，这名声甚至盖过了地榜第一的风光。 想要求他诗词的人如过江之鲤、不知凡几，如果不懂拒绝的话，那他根本就没空闲去修炼了，每天光是写诗填词，估摸着便得让他从早忙到晚。 因此面对着崔玄伯和崔世聚唱的双簧，陆放翁本能的便打算直接拒绝。 然而话到了嘴边，脑海中却忽然再次浮现起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句子。 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苏清和，陆放翁略微想了想，点头道：“诗词由心，谈不上教，全当助兴好了。” 说完，陆放翁径自思索起来。 少顷，在场间几乎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陆放翁沉吟道：“十载分离似箭，百般回忆如烟。昔日欢颜常入念，月下花前笑语传。如今……独倚栏。” 吟完了上半阙，陆放翁双手背到身后，抬头看向了天上高悬的明月，继续吟道：“爱恨情仇难辨，相思苦痛缠绵。望断天涯君不见，泪染鲛绡夜不眠。此情……有谁怜？” 话音落下，场间崔氏众人立刻纷纷叫起‘好’来。 偏偏苏清和没怎么听懂，扭头用一种充满询问的目光看向了吴启。 吴启当即传音道：“陆放翁早年有一青梅竹马，两人感情甚笃，私定终身。奈何陆家认为陆放翁前途无量，不应过早婚娶，被男女之事锁住雄心壮志，于是棒打鸳鸯。算下来的话，至今也有十年左右了。” 苏清和面露恍然之色。 但紧接着便又有新的疑惑滋生。 若是情伤的话，为什么陆放翁这首词作给人的感觉会有些飘呢？ 情感似乎不够浓郁，颇有几分应付了事的意思？ 吴启显然猜到了苏清和在疑惑什么，继续传音道：“棒打鸳鸯不是拆散两人，仅仅是不让两人正式成婚而已。陆放翁属于陆家明定的下一任家主，又怎么会在女人的事情上被为难？那青梅竹马家世实在一般，不能嫁给陆放翁为妻，只能简单过门，成为了陆放翁身边侍寝的妾室。” 啊？ 苏清和顿时无语。 深吸了口气后，缓缓点头道：“……6。” 第154章 却道天凉好个秋 “不愧是诗词双绝陆放翁，随意的游戏之作就能有如此水准，实在令人惊叹。这般才华横溢、出口成章，地榜第一，实至名归！” 血影刀崔颢啧啧称赞道。 作为崔氏宗族的外务长老，崔颢同样在今晚参加宴请的陪客名单之中。 并且因为白天的时候是崔颢出面进行的初步接待，所以一些话由崔颢来说，要远比其他长老贸然插话的风险低得多。 称赞了陆放翁一句后，崔颢扭头看向了吴启，恭敬道：“王爷，我听说您身边跟着的这位……张三是吧？好像也是因为极擅于作诗填词，才终于入了王爷您的法眼？ 既然世聚和放翁都先后各作了一首，那不如让张三也附和一首，给今天的这场晚宴增光添彩？顺便给我们长长见识，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诗词，能被王爷您看中。” 吴启扬了扬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崔颢说道：“你想听先生作诗填词，那应该直接问先生愿不愿意，而不是问本王。这种事情，本王怎么好代先生回答？” 先……先生？！ 场间众人齐齐的面露惊愕之色。 看向苏清和的眼神则再一次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张三这个被从戏班子里挑出来的‘贱民’，仅仅是九江王的弄臣而已。 可听到九江王竟是称呼张三为‘先生’，所有人便全都反应了过来，他们一开始的想法，是错的！而且大错特错！ ‘先生’这个称呼，在大周境内的应用其实相当普遍。 比如算命先生、说书先生、账房先生、教书先生，等等等等。 本身词性中意，不限户籍。 然而那是加上了职业为前缀的称呼！ 像吴启这般，并未添加任何前缀，直接以‘先生’相称，意味着吴启在以师礼相待！ “咳，能被王爷称为‘先生’，看来张三小友一定学识不凡。方才王爷评价世聚的诗过于刻意、写的极为牵强，应该也是因为张三小友给王爷写出过更加惊艳的作品吧？既然如此，何不将写过的诗词拿出来几首，让大家品评一二？” 崔颢很快反应了过来，压下了心头的惊讶之意后，笑呵呵的看向了苏清和说道。 一番话说的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但苏清和却从中听出了几分阴阳怪气的味道。 显然，九江王对崔世聚那首诗作毫不留情的批评，让崔氏的这些族老们都有些不忿。 可惜他们并不敢对吴启表达不满，于是干脆将矛头对准了自己？ 想到这里，苏清和一时间颇觉冤枉。 这该自己什么事？ “有陆兄珠玉在前，我就不丢人现眼了。而且我也没有任何学识，绝对称得上不学无术。王爷称我为‘先生’，是王爷的恶趣味，并非我真的可以当王爷的老师。” 苏清和摆手拒绝道。 他脑子里能记住的那些诗词，都是足以流传千古的不朽篇章。 一首比一首炸裂！ 若非如此的话，也不至于入选课本，让他在上学的时候颇为痛苦的去进行背诵。 诗词的质量绝对没有任何问题，问题是，他确实不具备与之相匹配的文化修养。 真要是作诗填词的话，他唯一的作用就是充当诗词的搬运工。 如果有人在这个基础上想要跟他继续深入去闲聊关于诗词创作的细节，那他肯定一问三不知…… 心存顾虑，实属正常。 奈何崔氏众人看起来并不打算就这么简单的放过他。 特别是崔世聚，听完了这番话后，脸色顿时变得颇为难看起来。 沉声道：“张三先生说的是，我方才确实丢人现眼了！那么请张三先生教我，何为不丢人现眼的诗作！” “世聚！你这是什么态度！给张三先生道歉！今晚的宴请是为了给王爷接风洗尘的！张三先生愿意作诗助兴便作诗助兴，不愿意也没有任何关系！你如此咄咄逼人，一旦传扬出去，世人会怎样评价我崔氏一族？” 崔玄伯立刻开口训斥道。 表面上看起来是在教训崔世聚，苏清和却听得心下忍不住冷笑。 刚刚面对陆放翁的时候，崔玄伯可不是这样的态度和语气。 那好声好量的样子，充分体现了崔氏对陆放翁该有的尊重。 结果到了他的头上，纵使是吴启反复的表明了态度，可在崔玄伯的心里，他这个从戏班子里被挑出来的‘贱民’，显然还是个下等人…… 很正常！ 五姓七望的族长，放眼整个大周都是位于最顶层的大人物。 能对他有这样的态度，已经是吴启的面子足够大了。 苏清和眯了眯眼，看着崔世聚一脸不情不愿的拱手给自己道歉，那敷衍的表情简直呼之欲出。 心底里又一次浮现起了吴启之前让他今晚尽可以肆意一些的叮嘱，于是摇了摇头，当即摆手道：“算了，崔氏的道歉，我一介草民可着实受不起。不过既然你非让我教你，那我若是一力拒绝，反倒会显得我心虚。 我自己其实无所谓，但我不想王爷的名声因我的缘故而被败坏。王爷视我如手足，我自视王爷如腹心。为了不让王爷背上‘识人不明’的名声，我也得给他争一争这个面子。所以你的道歉，我不接受。” 说到这里，看着崔世聚再次微变的脸色，苏清和拎起了自己刚刚放下没一会儿的酒坛。 仰脖灌了一大口后，略一沉吟，接着便朗声道：“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嘶…… 崔氏众族老光是听完了这上半阙，便纷纷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为赋新词强说愁？ 这是呼应九江王之前给崔世聚做出的‘牵强、刻意、落了下乘’的评价啊！ 苏清和没理会崔氏众族老们的反应。 仰脖又灌了一大口后，朗声继续道：“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嘶…… 崔氏众族老倒吸凉气的声音更大了几分。 因为下半阙无论心境、认知，还是拔升的高度，都顷刻间将崔世聚甩没了影子。 与这首词相比，别说崔世聚那首‘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幼稚之作了，即便是陆放翁的词作，也明显不如啊！ 难怪能得九江王青睐！ 众人看向苏清和的眼神里，终于多了几分仅针对苏清和这个人的尊重！ 第155章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吴启将整首词重新念诵了一遍后，顿时击节赞叹道：“好！只此一句，便当为大家之选！这首词初听之下略感寻常，但若是仔细品味，就总有万般滋味萦绕于心头！ 尽管在词作的水准上，略有不如于先生之前所作的那首定风波，可在豪迈、豁达，对人生的感悟以及理解上，着实并不稍逊！先生果然有大才，实在令我叹为观止！” 听着吴启毫不吝啬溢美之词的称赞，一旁的崔世聚脸色阵红阵白，整个人恨不得当场钻到地缝里去。 这首词当真是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并且还骂的他毫无脾气！ 因为这首词之所以会出现，完全是他自找的…… 如果不是他追着撕咬，丁点不客气的咄咄逼人，或许这首词还不会出现。 更让崔世聚感到难堪的是，这首词的质量实在是太高了。 即便是不懂诗词的人，也绝对能够轻而易举的判断出这首词的好坏！ 那就意味着，这首词有很大的可能会流传千古！ 被无数喜好诗词的人口口相传，绵延不休。 真要是如此的话，和这首词相关的典故，势必会同样流传下去！ 他崔世聚的名字将和这首词绑定！ 每一个喜欢这首词的人，在探寻词作背后的故事时，都会因此而了解到，‘为赋新词强说愁’这一句，是在讽刺他崔世聚！ 只要这首词流芳千古，他崔世聚便会随之遗臭万年！ 想到这里，崔世聚只觉得一阵头晕。 以他人榜高手的身份，拥有着丙等上的修为境界，竟然还会突兀的头晕。 足可见这首词给他造成的冲击究竟有多大。 不过陆放翁的注意力却集中在了和崔世聚完全不同的方向上。 “王爷，您所说的定风波……是指的什么？也是词作吗？恕我才疏学浅，咱们大周目前已知的四百六十余词牌中，好像并没有定风波这个词牌啊？” 陆放翁一脸疑惑的拱手问道。 其他崔氏族老们此时也回过神来，纷纷扭头看向了吴启。 吴启哈哈一笑，开口解释道：“确实没有，定风波是先生自创的词牌，目前光有词，尚未作曲。只是词写的实在太过惊艳，想要谱曲的话，千难万难。就和这首‘却道天凉好个秋’一样，这首词不也是全新的韵律吗？都是先生自创的。” 陆放翁愕然道：“全是自创的词牌？不知……定风波又是何等惊世之作？居然能被王爷您评价为水准还在这首‘却道天凉好个秋’之上？” 吴启面露回忆之色，缓缓吟诵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秋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话音落下，陆放翁瞬间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细细的在脑海中将这首词品味了一番后，越是咀嚼词句，便越是能够从中体会到一种不可名状的境界！ 定了定神，陆放翁忽然面向了苏清和，接着在胸前拢手，由前向后收，旋即又拱手前推，朝着苏清和来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毫无先兆的行了这么一个大礼，让苏清和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陆放翁却是在行礼之后，直起身子，很是诚恳的说道：“学无前后、达者为先。难怪王爷会称您为先生！我自幼富有才情，五岁作诗、七岁填词，及?舞勺之年?，已经名扬上党。 一路走来，顺风顺水，恃才傲物之际，便小视天下英雄。及至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先生之作，令我惊为天人，让我直有茅塞顿开之感！对我不亚于一场当头棒喝！ 若我将来能突破桎梏、境界圆满，至甲等后不怅然于来路、不困顿于当下、不迷惘于前途，先生今日之警醒，必为关键！请再受我一拜！日后先生凡有差遣，我定倾力以赴！” 说完，陆放翁又朝着崔玄伯和吴启拱了拱手，然后不再理会其他任何人，转身竟是就这么直接‘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清和总觉得陆放翁的气质似乎有了一些变化。 像是真的被一下子点醒了似的，离去的背影充满了洒脱不羁的味道。 场间崔氏众人其实也被这首定风波给惊住了。 但其后陆放翁的反应更加骇人，反倒是让崔氏的一众族老们有点莫名其妙。 一首词而已……至于吗？ 水准确实很高，放眼当今之世，恐怕无任何一人能有词作与之比肩。 可陆放翁这样的反应依旧太夸张了。 同样的以‘先生’称呼，哪怕陆放翁并未真正拜师，那大礼参拜的举动，照样意味着陆放翁态度明确的表示以后会以师礼待之！ 在崔氏众族老看来，陆放翁如此做法，着实过于轻佻…… 苏清和看着陆放翁消失的背影，一时心有所感，点头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说完，苏清和看向了吴启，拱手道：“王爷，我已经吃饱喝足，就不继续呆在这里影响大家的心情了。” 吴启立刻说道：“怎么能让先生一个人回去？要走肯定得一起走。” 说完，吴启同崔玄伯说道：“今晚的宴请就先到这儿吧？菜吃了，酒喝了，舞看了，小王一路前来，没怎么休息，着实有些疲惫，便不继续叨扰了。反正接下来得在郡城住上超过半个月，有太多的机会喝酒，没必要纠结于眼前这一顿，崔家主以为如何？” 崔玄伯赶忙应声道：“是我们崔氏招待不周，还请王爷见谅。张三先生，老夫以崔氏族长的身份，对您致以郑重的歉意，世聚的言辞多有冒犯，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苏清和摆了摆手，笑眯眯的说道：“无妨，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这个人不记仇，不可能平日里吃饭喝水睡觉的时候，全都在想着这点矛盾的。” 第156章 ‘招式\’之用 话说的好像没什么问题，但听起来却颇有些怪异…… 崔玄伯稍稍怔了下后，这才陪着笑脸，亲自将吴启以及苏清和礼送出了族宅。 陆放翁倒还没什么关系。 所有人都知道，陆放翁今晚的词作颇显敷衍，属实是随随便便作出来应付了事的。 没人会真的将今晚的词作看成是陆放翁的真正水准。 可崔世聚就着实是丢人丢大发了…… 即便这种丢人是为了家族，属于奉旨丢人，对于崔世聚来讲，依旧损失惨重。 眼瞅着吴启跟苏清和上了马车，崔玄伯则带着一众崔氏族老掉头返回族宅之内，崔世聚咬了咬牙，当即朝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追去。 追了差不多上百米的距离，总算是拦住了马车后，崔世聚朝着马车的车厢拱了拱手。 言辞恳切的说道：“张三先生，今天多有得罪，还请给我一个致歉的机会。明晚会仙楼，我想专门摆酒，宴请张三先生，希望张三先生能赏脸一叙。” 坐在车厢里正准备跟吴启聊聊今晚情况的苏清和，闻言皱了皱眉。 没有立刻推开车厢的门去给出答复，而是先看向了吴启。 吴启微笑道：“崔世聚虽然因为登上了人榜，使得其名气不小，可实际上在崔氏族内，他并不怎么受重视。你应该发现了，五姓七望的直系子弟，并没有人能登上人榜。凡登上人榜的，都是旁系。 如果你因此就认为五姓七望人才凋敝，年轻一辈没有真正能拿得出手的人物，那就大错特错了。总之，崔世聚只在明面上看着是清河崔氏年轻一代最出挑的人物，实质上不过是拉出来的靶子而已。 这种情况下，崔世聚会不会有什么自己的心思？又或者会不会有一些对于家族的不满？当然，我只是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你而已，至于如何判断、如何做决定，全都看你自己的想法。” 苏清和翻了个白眼，无语道：“你倾向性都这么明显了，居然还能厚着脸皮说看我自己的想法？不就是觉得从崔世聚的嘴里，有可能打探出一些关于案子的线索吗？真是虚伪的可以。” 吴启老神在在的说道：“这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苏清和很是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起身推开车厢的门，发现外面的崔世聚仍然拱着手。 干咳了声，开口道：“明天上午将请柬送到客栈去，晚上我会准时赴约的。” 崔世聚闻言，脸上顿时浮现起了明显的喜色，振奋道：“明白！那我就不继续打扰了，张三先生和王爷早点休息吧。” 苏清和点了点头，重新关上了车厢的门。 崔世聚却没有立刻返回，而是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一直等到马车前行、彻底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这才转身离去。 “你之前的那首‘也无风雨也无晴’，明显触动了陆放翁。如果陆放翁因此而真正的明确了自己的道路，再没有任何怀疑，那你对陆放翁就有成道之恩。陆放翁走之前以师礼待你，也算正常。” 吴启颇为懒散的横躺在车厢内，用胳膊肘支撑的同时，握拳杵着脸颊，一脸意味深长的继续说道：“陆家尽管不在五姓七望的行列，可自五姓七望之下，陆家绝对是最强的几个世家豪门之一。 除了地榜第一的陆放翁以外，陆家当代家主，霸刀陆观吾，天榜名列十八。所修霸刀七斩，向来被认为是天下刀法刚猛第一。你能让陆放翁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或许关键时刻，能救你的命。” 闻听此言，苏清和心头微动，开口问道：“王爷，提起功法，我有些问题，希望能得到解答。如你所知，我目前是丙等的修士。可我成为修士是一场意外，并没有人教过我应该怎样去修炼，这肯定不是正常现象。 散修也好，出身豪门贵族也罢，想要修炼，必然得有师父来带，对吧？既然如此，修士是不是都会修炼‘功法’？或者说，‘招式’？我成为修士的时日不长，对这方面全无了解，还请王爷为我解惑。” 吴启的眼神中闪过了一抹意外之色，沉吟道：“想要成为修士、踏上修道之路，这个其实各家都大同小异。只要能够感知到天地之间蕴含的元气，并且主动同元气建立起联系，那就拥有了成为修士的基础。 至多是豪门贵族有更深厚的底蕴，可以总结出更有效率的引气之法，让一些原本天赋不那么够的族人，照样能通过引气法来成为修士。不过这种天赋不足的人，就算千方百计的成为了修士，上限也是不高的。 处于丙等和丁等层次的修士，自身需要始终不断的打熬基础，日常修炼以适应体内灵气转化、应用，以及强化身体、剔除杂质为主。这个阶段的修士，不需要修炼所谓的‘招式’，因为修炼也毫无用处。 没有足够的境界支撑，没有强大的灵气储备，自然便不具备施展‘招式’的能力。所以丙等和丁等层次的修士，更多的是磨炼战斗本能，积累战斗经验，让自身具备真正的战斗直觉，尚未脱离‘人’的范畴。” 说到这里，吴启从横躺的姿势中坐了起来，一脸认真的继续说道：“而到了乙等，修士正式进入化境，体内拥有了足够的灵气量积累，身体也剔除了几乎所有杂质，这时候才算是拥有了修炼和施展‘招式’的资本。 当然，丙等和丁等不是不能修炼‘招式’，而是没有足够的灵气量支撑，‘招式’的施展只会浮于表面，威力极为有限、华而不实。或许一招下来，确实成功的击败了敌人，但自身体内的灵气却也瞬间被直接清空。 由此带来的后果，就是当场陷入到极其虚弱的境地、任人宰割。而若是施展不需要消耗体内灵气的‘招式’，那么费时费力的杀伤效果，很可能还不如干脆利落的拳脚功夫。‘招式’成了无根浮萍，变为了花拳绣腿。 基于此，散修和豪门子弟在丙等和丁等时，几乎没有任何差距。谁的战斗经验更丰富，谁就能占据优势。可到了乙等之后，散修便大部分都没办法跟豪门子弟相比了。谁让豪门传承的‘招式’，确实要更加厉害呢？” 第157章 大争之世 苏清和恍然道：“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修士处于丙等和丁等的境界时，修炼所谓的‘招式’又或者‘功法’，纯粹是分散精力、得不偿失？只有到了乙等，进入化境，体内积累的灵气量能够支撑‘招式’的发挥时，才是真正适合修炼‘招式’的时机？” 吴启点头道：“没错，而且事实上，对自身最有信心的那些天才，往往在乙等时也不会特意去修炼什么‘招式’又或者‘功法’，将一切精力都用来打熬自身，务求将基础夯实，希望能够以天人合一的完美姿态突破至甲等，这样的话，一旦突破甲等，必将一飞冲天！ 不过对于大部分虽然有一定天赋、可天赋并不如何出众的修士来说，甲等是他们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境界。因此突破乙等后便放缓脚步，将大部分精力用于钻研‘招式’又或者‘功法’，是他们在境界停滞不前的情况下，继续提升自身实力的唯一出路。 至于丙等和丁等，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体内积累的灵气量不足，‘招式’只有浮于表面的花架子，内里通过对灵气的精妙运用才能形成的巨大杀伤力根本发挥不出丁点，强行去学习和修炼，根本毫无意义。你若是想学的话，等你突破乙等，我可以教你。” 苏清和迟疑道：“皇室以及世家豪门，肯定将他们传承的镇族绝学管控的非常严苛吧？王爷你能教我的……应该是皇室的功法？真想要学的话，得付出什么代价？签订契约，誓死效忠皇室？” 吴启摇头道：“没那么简单，如果是皇室绝学，那除了皇族血脉以外，哪怕是最受皇室信任的心腹，照样不可能得到传授。不过我能教给你的可不只是皇室的绝学。 尽管各大世家豪门确实不允许他们的镇族功法外流，可历代以来，每隔十几年、几十年的工夫，散修之中便总能有遮奢人物横空出世，天下各处更有不少强者遗迹。 这些惊才绝艳的散修往往悟道后能自创功法，或许他们自创的功法相比于世家豪门传承几百上千年的镇族之基仍有不足，可对于散修来讲，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奇遇了。” 苏清和干咳了声，沉吟道：“还是等我突破到乙等时再说吧，眼下我只处在丙等中的层次，距离乙等相当遥远的。” …… …… “一点都不遥远，大将军案距今不过二十年而已，何谈‘遥远’二字？余太安余大将军年轻时不过是边军一小卒罢了。可据传其在一场和妖魔之间的小规模冲突中失足落崖，得遇异人，不但习得了号称天下刀法变化第一的‘万象星辰’，同时还得到了法宝‘湛虚图’。” 崔玄伯站在自己书房的窗前，看着窗外朦胧的夜色，继续说道：“自那之后，余太安便开始崭露头角，一路扶摇直上，屡立惊世之功，最终成为了统帅天下兵马的大将军。可惜啊……当时的皇帝陛下有了别的想法，九江王则因为私仇而推波助澜，导致大将军被诛灭满门。 ‘万象星辰’刀法随着大将军的死，似乎已经失传。‘湛虚图’则不知所踪，并未在其后的抄家中被找出来。这一次咱们在郡城外偶然发现的隐秘洞府，很可能便和大将军有关。‘湛虚图’能仿制天下法宝，那隐秘洞府外刚好有仿造的法宝出世，由不得咱们不多想啊……” 站在崔玄伯身后的崔颢迟疑道：“家主大人，二十年对于强大的修士来说，或许不算特别久。可对于大将军的案子来说，确实已经很遥远了。那洞府如果真是大将军生前秘密留下的，为什么会整整二十年都无声无息，结果新帝才刚刚继位，便忽然有了动静？ 我还是觉得，谨慎为好！皇室对于制衡咱们五姓七望的心思始终没有断过，五百年前，家族就已经吃过一次大亏了。这一次若仍然是皇室的阴谋该怎么办？这一代的九江王看似是被咱们邀请来参加族庆的，但他选择去神都的路线……是不是有点巧了？” 崔玄伯陷入了沉默之中。 半晌，重重的叹息声在书房内响起。 崔玄伯无奈道：“就算是阴谋，又能如何？或者说，即便真的有问题，也不能说是阴谋，而是阳谋！因为洞府不是假的。咱们崔氏用以镇族的‘太极图’，已经沉睡了近百年的时光。‘湛虚图’或许能成为唤醒‘太极图’的关键！ 余太安准备的隐秘洞府，刚好在咱们清河郡城外不远的地方，若这种情况下，咱们都不敢搏一搏，那咱们崔氏五姓七望的名头，以后只会变成一个笑话。最近这些年，和妖魔的冲突愈演愈烈，边境‘结界’在妖魔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只要不是蠢材，便应该知道靠着边境‘结界’安稳享乐的日子马上就该一去不复返了。所以那些有眼光有见识的世家豪门，都在尽己所能的强大自身！以争取在大变即将来临之时，能有足够的底气和力量，坦然的去应对。 值此大争之世，想要像以前那样，关上门来谨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去求变图强，那基本上和挖坑把自己埋了没什么区别。咱们别无选择，必须抓住一切有可能让家族变强的机会，哪怕需要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崔颢沉吟道：“但怎么才能确定，可以用来打开洞府的‘钥匙’，在九江王手上呢？” 崔玄伯眯眼道：“上一代九江王亲自带人抄了余府，除了金银珠宝、钱票兑票之类的东西，尽皆按照要求上交给了国库外，余府里凡是有灵气波动的东西，都被九江王带走了。包括天材地宝和大大小小的各类非凡物件。 能用来打开隐秘洞府的‘钥匙’，必然不是凡品，所以肯定也在上一代九江王搜刮的范围之内。如今洞府忽然有了动静，显然是应运而现。按照因果联系去推测，一定是‘钥匙’出现了！总之，找机会，试探下这位九江王！” 崔颢想了想，缓缓点头道：“明白！不过……要不要再等等？东武城镇妖司分部的镇妖使封如宗，还没有从九江郡回来……” 第158章 人无近忧，必有远虑。 崔玄伯沉吟道：“封如宗这个人，心高气傲，却志大才疏。有点本事，但本事不多。在成为镇妖使之前，确实办过几件颇为轰动的涉妖案件，可他在成为了镇妖司的分部镇妖使后，真正经手的案子便几乎没有了。 发生在东武城的郭府灭门案，看起来他的表现还算不错，成功将隐藏在城中的甲等大妖找了出来。然而若是深究的话就会发现，击杀甲等大妖的是左见，镇妖司的东武城分部在遭遇甲等大妖后基本上全军覆没。 这意味着在遭遇甲等大妖之前，封如宗对于甲等大妖的存在其实并没有任何预见性。我对此很怀疑，将隐藏的妖魔从城里找出来的那个人，真的是封如宗吗？况且东武城报上来的案件卷宗，内容也经不起推敲。” 说到这里，崔玄伯回身坐到了桌案后的太师椅上。 自顾自的沏了杯茶。 抿了一口后，继续道：“除了对那只甲等妖魔大书特书以外，案件卷宗在其他环节上的描述着实相当应付，漏洞百出。很多地方一笔带过、模棱两可。我认为封如宗和左见在案情上肯定是有所隐瞒的。 只不过家族的高手不能擅动，此行去往九江郡调查九江王的做法又过于敏感，再加上你们全都因为封如宗和左见击杀了甲等大妖的缘故，觉得封如宗是很适合的人选，我这才勉强同意了你们的意见。 可这不意味着我对他抱有什么期待。九江王出发前往神都之前，究竟遭遇了什么事情，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对于秘密洞府的重见天日有没有出现感应，这可以通过对王府中人进行调查得出结论。 一旦能确定九江王是有感应的，王府中在差不多的时日里有异象出现，就可以肯定九江王绝对拥有‘钥匙’！所以不用等他，按照咱们的计划行事便好。答应请封如宗去九江郡，只是平衡家族的手段。” 崔颢豁然开朗道：“原来如此，家族这些年人心浮动，辛苦家主大人勤勉维持了。” 崔玄伯摆手道：“身为家主，这是老夫应该担负的责任，何来辛苦一说？只是家族内部的问题越来越严重、直系和旁系的矛盾越来越尖锐，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想法和需求，互相碰撞在一起，便免不了会损害到家族的利益。 但这不光是咱们崔氏的问题，五姓七望的任意一家，都和咱们没有本质的区别，顶多是程度不同罢了。看起来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实际上内里早已经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裂痕。人心啊……实在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 如果还能和以前一样，起码维持住表面的安稳，那老夫也懒得折腾。当个糊裱匠不好吗？又不用得罪人。奈何世道不同了，大变将至，老夫若真的当个糊裱匠，恐怕咱们崔氏千年基业，就要彻底断送在老夫手里了……” 崔颢闻言，脸上浮现起了一抹阴霾。 书房的窗外飘过了一团乌云，遮住了原本还算明亮的月光。 两人相顾无言，只觉有千钧重担压在心头，令人有些喘不动气。 “今晚开始安排人手，务求明天一早，就将晚宴上张三作词讽刺世聚的事情传扬到郡城人尽皆知的程度。主要是对张三这个人的宣扬！咱们借此看看，九江王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沉默半晌后，崔玄伯忽然开口说道。 崔颢怔了下，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立刻拱手应是。 同一时间，苏清和以‘意识’沉浸在‘壶中世界’里，并不停的围着‘壶中世界’当前的四面边界绕圈。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跑到修炼区去修炼，也没有进入到‘通天塔’中进行死斗。 ‘壶中世界’目前呈现出来的这些功能区，给了他一种类似于业主活动中心般的感觉。 即便什么事情都不做，仅仅只是以‘意识’沉浸在‘壶中世界’里进行思考，都要比在外面静心思索的效率高得多。 因为‘壶中世界’远比外面更加安静！ ‘意识’空间里如果出现任何动静，都必然是直接作用于脑海的幻象。 所以这种安静是直击灵魂的绝对安静。 并且在‘壶中世界’里思考，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心底的声音，不至于出现自己骗自己的现象，可以有效的避免被自己误导的情况发生。 不要以为这种现象很少见，事实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没办法直面自己的内心。 人生在世，不光是会戴着面具跟其他人交流，跟自己交流时，又何尝不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进行自我欺骗？ 有些人骗着骗着，甚至连自己都信了，还真以为自己是美化后的模样，却忘了人性偶有伟大光辉的锋芒，也常有肮脏堕落的疯狂。 在‘壶中世界’里思考，便不会遇到这些问题。 对于自己性情中最不堪的一面，‘意识’沉浸于‘壶中世界’时，完全能够以旁观者的角度去具体分析。 确保得出的结论、做出的选择，都是最客观的，不可能受到丁点主观倾向又或者性格弱点的影响。 当然，‘意识’从‘壶中世界’里抽离出来后，主观倾向便会立刻重新占据主导地位。 到底要不要按照客观分析的选择去做，那就不得而知了…… 苏清和正在思考的问题，是他通过服用‘炼妖壶’炼制的丹药来提升境界，在这个过程中，始终没有遇到任何瓶颈的问题，这会不会存在什么暂时不为他所知的后遗症？ 从今天陆放翁的表现来看，无论大境界的突破还是小境界的突破，其实都是需要悟性的。 对力量的感悟，对天地规则的感悟，对自身修道之路的感悟，等等等等，所有这些，缺一不可。 悟性不足的修士，通过水磨工夫，或许能在小境界上有所增益，可想要迈过大境界的关卡，却是痴心妄想。 偏偏他依靠着‘炼妖壶’提供的丹药，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苦恼。 像其他修士那样，由于悟性不足，在某个境界上一卡就是一辈子的情况，永远不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 除非他抓不到足够多的妖魔用来炼丹。 表面上来看，这肯定是天大的好事。 但苏清和坚信一点，生命中所有的馈赠，都早已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今时今日他通过‘炼妖壶’得到的越多，难保将来的某一天，会不会需要为此付出代价！ 不过目前来看……除了全面依靠‘炼妖壶’以外，他似乎并没有更好的办法？ 主要是身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环境里，他根本不具备足够的现实条件，去改变自身当前必须用最快速度获取力量的路线总方针。 果然啊，人无近忧，必有远虑…… 第159章 弱小是一种原罪 次日一早，苏清和刚刚在房间里洗漱完，房间门就被敲响。 喊了一声稍等后穿好衣裤，苏清和推开房门，发现是吴启那两名贴身侍卫的其中之一。 昨天返回客栈的路上，吴启简单的给苏清和介绍了下他身边一直跟着的那两名侍卫和两名车夫。 按照吴启的说法，四人都是孤儿，自小跟在吴启的身边长大，因此称得上是吴启最信任的心腹。 孤儿没有名字，四人的姓名便都是吴启给取的。 于前、于后、于左、于右。 前、后是侍卫，左、右是车夫。 今早过来叫门的这名侍卫，是四人中的大哥，于前。 昨天他专门去处理了那些可怜人的后续安排。 “王爷想让您陪他一起去郡城外的灵岩寺辞青，由于从这里出城要在路上耗费不短的时辰，所以便让我来喊您一声，免得您若是睡过头了，可能今天便无法成行了。” 于前面无表情的解释了一句。 “灵岩寺？那是什么地方？” 苏清和顺嘴问了一句，同时跟着于前下楼，往客栈一楼的大堂走去。 于前回答道：“清河郡最有名的寺庙，香火鼎盛，据传上香祈福求愿比较灵验。” 苏清和点了点头，表面上虽然没说什么，心里面却是对求神拜佛的做法颇为嗤之以鼻。 不过考虑到自己真的从另一个世界穿越了过来，他又多少有些犯嘀咕。 如果没办法用科学去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那似乎就只能选择相信玄学了…… 到了大堂时，吴启正独自坐在一张桌子上吃早饭。 于后、于左、于右三人则坐在旁边的桌子上，吃东西的同时，还在时刻警惕着大堂内的动静。 尽管以吴启甲等的实力，又是身处于清河郡城之中，发生危险的可能性极低，但几人丝毫没有因此便放松的意思。 “简单吃点吧，灵岩寺的素斋很出名，咱们中午可以在寺内好好品尝下。放心，我已经跟客栈的掌柜打好招呼了。崔世聚如果派人送来请柬的话，客栈的掌柜会代为收好。咱们赶在申时之前回来，不会耽误你晚上赴宴的。” 吴启看到苏清和在自己的对面坐了下来，不由笑呵呵的开口说道。 申时之前便是下午三点之前，这个点赶回郡城，确实不会耽误晚上的事情。 “耽误了也无所谓，崔世聚之所以宴请我，完全是因为你对我的态度非同一般。与其说他是认为得罪了我、想求得我的原谅，倒不如说他是在求得你的原谅。 但以他的身份，想要摆宴邀请你的话，又实在是过于孟浪，这样一来，他只能邀请我。无论我去或是不去，他都会认为是你的态度展现，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清和随口说道。 吴启失笑道：“有道理，那还是尽量别耽误的好。我可是希望崔世聚能泄露一些消息的，不管有意无意，对我应该都会有些用处。” 两人的早饭吃的很简单。 离开客栈时，却没有乘坐马车。 于左和于右两人牵了六匹马过来，一人一匹，就这么直接纵马朝着郡城外的方向疾驰而去。 苏清和此前没有骑过马，可成为了修士之后，身体得到了全面的提升，对于身体的掌控力也得到了巨大的增强。 再加上能够通过元气去沟通和安抚马匹，使得苏清和哪怕是第一次骑马，依旧很快便掌握了其中的精髓。 乘坐马车的舒适度肯定远在骑马之上。 奈何速度较慢，大多数情况下，除了摆排场又或者长途远行以外，并不能真正的满足修士的出行需求。 而清河郡城在主路上设有专门的马道，单独骑马的速度远比马车要快的多。 临近即将出城时，苏清和发现郡城内的百姓竟然有很多都是呼朋引伴，朝着跟他们相同的方向前行。 有挑夫肩挑竹篮，有妇人手提食盒，有书生轻摇折扇，有豪客前呼后拥。 尽皆三五成群，脚步轻盈，难得的看起来出城的人数要比入城的人数多得多，很是一派朝气蓬勃、欢声笑语的景象。 “这些人……都是出城辞青，前往灵岩寺拜佛许愿的？” 行至城外，看到视线所及，到处都是走走停停的人流，苏清和忍不住开口问道。 吴启点头道：“没错，郡城百姓在生活上普遍要比郡内其他城池的百姓宽裕一些，城里的世家、贵族以及富商的数量，也要比郡内其他城池多得多，这就使得郡城远比郡内其他城池更加活跃热闹。” 苏清和皱眉道：“很多人信佛吗？我还以为在有强大修士横行的地方，应该没人会信佛才对。毕竟，最强的修士又或者妖魔，已经堪比神佛了吧？” 吴启耸肩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却耐不住朝廷崇佛抑道。当然，这种崇佛抑道是有限度的，朝廷需要通过崇佛抑道来掌握局势，让大周的底层百姓尽可能安于现状。可如果有人借佛道生事，那朝廷也绝对不会手软。” 苏清和琢磨了下，旋即便明白了吴启的意思，沉吟道：“是因为佛修来世，道求今生，所以朝廷才崇佛抑道吗？因为崇佛可以用佛家观念来控制底层百姓？让底层百姓认为他们今生所受的苦，都是在修来世的福报？ 今生吃的苦越多，来世就越是能大富大贵？于是在这种观念的影响下，绝大部分的百姓即便眼下活的再苦，仍然会抱有对来生幻想出来的希望。而人只要有希望，就能活的下去。能活得下去，便不会想着造反？” 吴启嗤笑道：“很无耻，对不对？偏偏越是这种无耻的做法，往往越有用。朝廷代表的从来不是百姓的利益，而是世家豪门的利益，因为朝廷本身就是由世家豪门组成的。皇室，便是这片土地上最强大的世家豪门。” 苏清和眨了眨眼睛，叹气道：“也不算无耻吧，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只有弱者才会寻求公平，强者永远追逐力量。人活于世，弱小……就是一种原罪。” 第160章 山中有宝 灵岩寺位于清河郡城以西的虎丘山上，和郡城边缘大概有着十里左右的距离。 因为走的很快，太阳刚刚挂上天边，轻霜微凝，晨曦初露。 空气中的寒意尚未完全消退，但温润的阳光已经渐渐驱散了清早的薄雾。 时维九月，正是深秋，草木稍显凋敝，若换算成他穿越之前那个世界的阳历日期，现在应该已经十月初了。 之前出城时看到有许多人呼朋引伴的一起往这边前行，苏清和就知道虎丘山附近必然辞青游玩者甚众。 可在抵达虎丘山的山脚下后，苏清和依旧被眼前人声鼎沸的景象给惊到了。 各种摆摊的小商贩竟是密密麻麻的堆满了虎丘山脚，间或有挑夫往来穿行于拥挤的人群之中，不停跟游人推销着自己挑担售卖的小玩意。 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那人头攒动的场面，怎么看都不像是跑到郊外来秋游，反倒像是村子之间赶大集…… 郊外没有专门的马道，行人又过于密集，苏清和一行人只能下马牵绳而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郡城的百姓再怎么宽裕，也不至于直接在城外十里的郊野搞出来一个集市吧？” 苏清和略显茫然的问道。 吴启同样张望四顾，对于眼前的情况明显准备不足。 苏清和扭头看到了一个临时搭建的茶棚，将手中的马绳扔给了于前，自己则是挤过人群，钻进了茶棚之中。 将手探进怀中，借着衣服的遮挡，从‘壶中世界’里取了五枚铜子儿出来。 将铜子儿拍给了茶摊的摊主，要了一碗最贵的、标价三文钱的虎丘白茶。 “客官，这碗茶是三文，您给多了。” 摊主发现手里接到的是五枚铜子儿，赶忙开口提醒道。 苏清和端着茶碗，笑呵呵的说道：“拿着吧，多出来的就当是赏钱了。老哥，我是外乡人，听说这里的灵岩寺很灵，所以特意跑过来想拜拜佛。 结果没料到，来了之后发现，这里怎么这么多人？漫山遍野的，到处都是。灵岩寺的香火再怎么鼎盛，也不至于夸张到这种地步吧？什么情况？” 摊主一听多出来的两枚铜子儿是赏钱，立刻美滋滋的收入了怀中。 接着无比热情的回答道：“哎呦，客官您真是折煞小老儿了，当不起‘老哥’的称呼。要说这地方变得这么热闹，其实就是最近两三个月的事情而已。 原本这虎丘山上有灵岩寺，平日里确实一直会有人来上香请愿，但远远达不到现在这种人挤人的程度。估摸着能有现在人数的一成，都得砍半再砍半。 可不曾想，几个月前，虎丘山上忽有异象升腾而起！隔着十里地外的郡城，不少人愣是在晚上能看到虎丘山这边霞光满天！立刻有修士前来查探情况，结果您猜怎么着？” 苏清和很是配合的接话道：“怎么着？” 摊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上前凑到了苏清和的耳旁。 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兮兮的说道：“前去虎丘山上查探情况的那些修士老爷们，居然在虎丘山里捡到了法宝！” 恩……恩？ 苏清和下意识的向后仰了仰，脑袋和摊主拉开了距离。 看了眼摊主那有些猥琐的表情，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捡到法宝是个什么鬼？！ 据他所知，这个世界的法宝绝大部分都属于天生地养的先天之物。 只有极少数法宝是强大的修士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耗费无数天材地宝后，辛苦炼制出来的。 一件合适的法宝，足以让持有该法宝的修士又或者妖魔的实力倍增。 而一些特殊的法宝，甚至具备着远超过修士又或者妖魔自身境界的威力。 导致持有该法宝的修士又或者妖魔，近乎相当于是法宝的挂件。一身实力，倒有八九成都在法宝上。 因此无论对于妖魔还是人族修士来讲，法宝都是极为稀缺、极为重要的。 一件顶级的法宝，足以镇压豪门世家之族运！ 这导致任何一件法宝的出现，都有可能引来腥风血雨般的争夺。 除非法宝的拥有者极为强大，能够威慑住其他人的窥视之心。 然而眼前的茶摊摊主却告诉他，有修士在虎丘山里直接捡到了法宝？！ 这和前一世里有人在马路上无所事事的溜达，结果莫名其妙的便捡到了五百万有什么区别？！ 取悦我的方式有七十种，一种是捡钱，剩下六九？ “嘿嘿，客官您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说实话，不只是您，一开始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不相信。但那天跑去虎丘山上查探情况的修士老爷非常多，捡到法宝的修士老爷绝对不在少数！” 看到苏清和满脸怀疑的表情，茶摊摊主立刻赔着笑继续说道：“听说当天晚上在虎丘山里捡到了法宝的修士老爷们，不下十位！不过相比于跑去查探情况的那些修士老爷们的总数量，捡到法宝的仍然属于极少数。 其中一些修士老爷们捡到法宝时，周围还有其他修士老爷在，这种情况下，争斗在所难免，好像当晚便有一些修士老爷因此丧命。也不排除有修士老爷是单独行动，捡到了法宝时没人看到，可能就直接藏匿了下来。 自那之后，虎丘山一下子爆火起来，每天都有大量的修士老爷进山寻找机缘。除了修士老爷们以外，很多猎户、甚至普通百姓也都想着进去碰运气。反正山里的地方够大，机缘这东西又完全看命，所以虎丘山没被封锁。” 苏清和本能的微微张嘴，呆滞了片刻后，开口问道：“那……那后来还有人在山里捡到过法宝吗？” 摊主用力点头道：“有！只是很少。一开始每隔三五天就能听说有人捡到法宝，现在则差不多要隔上十天半个月了。不过听说他们捡到的法宝并不是真正的法宝，好像都是一些用上几次就会坏掉的仿品？ 当然，小老儿完全不懂法宝是个什么样子，这些事情全都是道听途说，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望客官您多包涵。小老儿就是说个闲话，客官您可千万别跟小老儿计较。” 仿品？ 苏清和心头微动，瞬间联想到了那件已经损坏的仿品‘照妖镜’！ 第161章 仿品法宝制造机 该不会那件目前已经损坏、被扔在‘壶中世界’角落的仿品‘照妖镜’，就是在虎丘山上被捡到的吧？ 若按照时间去推算，似乎还真有这个可能！ 所以……死在赵家庄的那三名旅人，他们手中持有的仿品‘照妖镜’，是从虎丘山上捡的？ 苏清和皱眉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不过这种猜测才刚刚在脑海中浮现，便立刻又被苏清和自己给否定了。 因为如果仿品‘照妖镜’是那三名旅人捡到的，背后并没有其他人在谋划什么的话，他们途经永平镇时被妖魔拦截的遭遇就实在太巧了。 妖魔一方明显对他们的行踪知之甚详！ 更何况，那三名旅人非常弱小，放在小地方或许还看不出来，但放在清河郡城这种地方，便着实有点突兀了。 如果真是他们捡到的仿品‘照妖镜’，那么跟‘炼妖壶’有关的线索，他们又是从何处知晓的？ 或者说，他们总不可能是自己发现了什么端倪，于是就想着用手中的仿品‘照妖镜’去冒险，搏一场天大的富贵吧？ 可能性不能说没有，只能说太小。 除非三人全都是利欲熏心之辈，丝毫不在乎这件事情必然会隐含的巨大危险。 同时三人还要互相之间绝对信任，百分之百确认彼此没有出卖同伴的可能。 这两个条件完全矛盾，苏清和不认为它们能同时成立。 因此，捡到仿品‘照妖镜’的应该另有其人。 想到这里，苏清和笑呵呵的问道：“老哥，既然在山上能捡到法宝，你怎么没想着上去碰碰运气？即便只是仿品，用上几次就会坏掉，可只要具备法宝的神异，照样会有惊人的价值吧？到时候拿出去直接卖了，岂不比摆茶摊强多了？” 摊主一听，赶忙摆手道：“客官您可别消遣小老儿了，这虎丘山自从能捡到法宝后，每天进山寻找机缘的修士老爷们，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想碰运气的普通人，更是修士老爷们的几十上百倍之多。 山里除了直通灵岩寺的山路以外，其他地方猛兽横行、蛇虫遍地。修士老爷们倒是还好说，可普通人若是在搜山时不小心碰上了，那除了经验丰富的猎户还能应对一二，其他人几乎都是个‘死’字。 况且就算运气好到逆天，真的捡到了法宝又能如何？深山之中，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除非没人看见，否则说不准会被谁给盯上。人心险恶啊……到时候怕不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退一万步讲，纵使一切顺利，难道拿着法宝就能卖出好价钱了吗？那些世家豪门看到拿着法宝来卖的人是小老儿这种泥腿子，您猜他们是愿意给个公道价，还是干脆直接抢走了事？那可是法宝！” 苏清和扬了扬眉，旋即点头道：“老哥说的极是，法宝不是米面粮油这种几文钱一斤的东西，普通人意外得到的话，绝对是祸非福，犹如小儿持金过闹市。 可惜，利益迷人眼，哪怕道理人人都懂，但真到了自己身上，依旧会让很多人犯迷糊，心存侥幸下，总认为自己会是特殊的那一个。总之，多谢老哥解惑了。” 苏清和朝着摊主拱了拱手，这才重新走回了吴启的身旁。 将打听到的情况简明扼要的跟吴启描述了一遍后，便听到吴启感慨道：“原来如此，那就难怪这里会聚集如此之多的人了。每天有几万十几万的人进山寻找机缘，山脚下肯定会因此而形成集市。 梦想着一夜暴富的人很多，愿意脚踏实地，做点小买卖以营生的人同样不少。只是……能从山里面捡到‘法宝’的仿品，这听着是不是有点耳熟？‘照妖镜’的仿品，会不会也是从这里捡到的？” 苏清和耸肩道：“我有相同的猜测，不过山里先是有异象出现，夜晚霞光万丈，然后才开始出现‘法宝’的仿品散落于山中各处，这似乎意味着‘法宝’的仿品之所以会出现，并非偶然。 看起来更像是因为某种缘故，导致‘法宝’的仿品能被批量制造？王爷，我对法宝的了解非常有限，不知您是否清楚，有什么东西能批量制造‘法宝’仿品的？那种用一两次就坏的仿品。” 吴启想了想，开口道：“还真有一件顶级法宝，拥有这样的能耐。那件法宝名为‘湛虚图’，可以凝聚天地元气，自行赋予普通物品以灵性，使得普通物品在一定程度上具备类似于法宝的神异。 比如之前咱们从永平镇镇长嘴里知晓的‘照妖镜’碎片，如果那实际上是‘照妖镜’仿品的话，‘湛虚图’便完全有能力制造出来。并且一点都不麻烦，只需消耗其自身积累的天地元气就好。 随便拿一面普通的铜镜，由‘湛虚图’注入凝练提聚后的灵气，将普通铜镜变为只能使用一两次的‘照妖镜’，完全在‘湛虚图’的能力范围之内。当然，‘湛虚图’的使用也有一定的限制。 比如‘湛虚图’只能仿造它真正遇到过的法宝，并且仿造出来的法宝，不光是使用次数极为有限，同时在威力上也远远没办法跟真品相比，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种非常惊人的能力。” 苏清和好奇问道：“‘湛虚图’？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既然是顶级法宝，难道还能无主吗？总不至于虎丘山上能捡到法宝的仿品，是因为‘湛虚图’被藏在山里了吧？” 吴启笑着摇头道：“我不清楚，‘湛虚图’原本属于当年的大将军余太安，可二十年前，余大将军被诬谋逆，惨遭满门抄斩。自那之后，‘湛虚图’便不知所踪。如果真的被藏到了虎丘山内，不知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波。” 大将军余太安？二十年前惨遭满门抄斩？ 苏清和闻言，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之前在永平镇的客栈里，他似乎从崔氏之人的嘴里听到过这件事情！ 然而他没记错的话，按照崔氏那些人闲聊时所说的内容，二十年前带队将大将军府满门抄斩的人，不正是上一代的九江王吗？！ 也就是……吴启的父亲？ 第162章 实践型的理想主义者 想到这里，苏清和面露古怪之色的看了吴启一眼。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吴启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开口问道。 苏清和干咳了声，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忽然间想到，如果‘湛虚图’这件法宝曾经是属于……属于那位大将军的。而那位大将军又被满门抄斩了，难道‘湛虚图’没有在抄家的过程中被搜刮出来吗？又怎么会藏到虎丘山中？” 吴启双手一摊道：“据说是没有搜到。顶级法宝都是有灵性的，那位余大将军又不是一般人，同样对于自己的境遇有一定推断，所以似乎是在被定罪满门抄斩之前，就做好了某些准备。 只不过大将军愚忠，即便猜到了当时的皇帝要对自己动手，依旧认为君臣之礼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再加上大将军不愿意让妖魔有趁机兴风作浪的机会，因此便没做任何反抗。 仅仅是准备了些手段，以免真的断子绝孙罢了。当时在对大将军府进行抄家的时候，搜出来的金银、兑票、房契、地契，以及天材地宝这些，着实并不算多，且大部分都属于朝廷赏赐。 大将军本身极为清廉，兼且生活作风朴实，非常反感奢靡享乐，从不置办任何外宅，以至于价值最高的‘湛虚图’没能在府中找到，抄家的人甚至不清楚应该再去什么地方进行搜查。” 苏清和听着吴启话里话外的语气似乎对于那位大将军颇为推崇。 心下多少有点疑惑，略一思索后，便决定直截了当一些。 开口问道：“王爷，我听说……当年带队去抄大将军府的人，好像是上一代的九江王？” 吴启非常自然的点头道：“没错，是我父王带着人去做的，这件事人尽皆知，只不过二十年过去，很多记忆都淡化了，没多少人再去谈论那件案子而已。” 苏清和沉吟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听王爷你提起那位大将军时的语气……一点恶感都没有？” 吴启疑惑道：“我为什么要对大将军有恶感？带队去抄家的是我父王，又不是我。二十年前我才几岁？老一辈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况且大将军被判谋逆，这本就是天大的冤案。 当年大将军之所以会被满门抄斩，主要是因为大将军得罪了满朝公卿，皇帝当时还只是对大将军心怀不满而已，可大将军会打仗、能打仗、敢打仗，诛杀大将军等于是自断一臂。 皇帝并不想因为朝堂的矛盾就干出这样昏聩的事情来，着实扛了一阵子压力。奈何……就像我刚刚在路上跟你说的那样，朝廷是由世家豪门组成的，皇室只是最强大的世家而已。 这种情况下，皇帝无法拥有绝对的权力。哪怕初衷是为了整个大周着想，照样不可能跟其他所有的世家豪门都站到对立面上。更何况皇帝的不满情绪会逐渐放大，最终形成了死局。” 苏清和惊讶道：“那位大将军得罪了满朝公卿？他做了什么事情？能成为大将军，肯定战功赫赫吧？这种人物怎么会满朝皆言可杀？皇帝又为什么会对他不满？你说他作风朴实，生活清廉，这种人肯定谨守臣子之道，不可能恃功而骄啊……” 吴启冷笑了一声，开口道：“做了什么事情？自然是做了让满朝衮衮诸公都感到恐惧的事情。大将军起于微末，最开始的时候只是边军一小卒而已。结果因缘际会，得遇异人，指引其修炼，并传授万象星辰刀法。 后来依靠着实力境界上的突飞猛进，大将军在边境屡立奇功，积功一路升迁，最终被提拔到了大将军的位置上。正是由于大将军一步一个脚印，因此很清楚边军存在的所有问题、和亟待改变的那些痼疾。 然而麻烦之处在于，那些痼疾难道朝廷不清楚吗？朝廷很清楚！为什么朝廷不尝试着进行革新？道理显而易见，革新会严重损害世家豪门的利益！可不革新的话，又已经非常严重的拖累了边军的战力！ 能怎么办？以往也不是没有从底层爬上来的高级将领，奈何那些将领在爬上高位后，自然而然的就改变了自身的想法，没怎么抗拒的便融入了世家豪门之中，迅速成为了世家豪门在边军的利益代表。 可大将军不是这样。世家豪门一开始也没想过自毁柱石，只是希望可以同化大将军，让大将军变成他们的一份子，奈何这种努力失败了。大将军坚持要对边军进行革新，唯有这样，才能提升边军战力。” 苏清和面露恍然之色。 原来是牵扯到了变革啊…… 那确实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除非改朝换代，将所有的利益阶层、统治阶层都清洗一遍，对利益进行全新的再分配。 否则的话，任何想要动既得利益集团蛋糕的行为，都必然会遭受到整个集团的疯狂打击。 苏清和的脑海中浮现起了商鞅、王安石、张居正等等这些名字，心下一时感慨，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吴启则是继续说道：“总之，大将军力图革新制度、重塑边军，借以对妖魔形成反攻，而不是靠着边境‘结界’消极防守的想法，激起了朝堂所有人的激烈反对和疯狂攻讦。 当时的大将军，恐怕每天早上从睡梦中醒来，都会有一种举世皆敌的感觉吧？他想要消灭妖魔，所以妖魔是他的死敌。他想要革除积弊，所以朝堂的衮衮诸公也成了他的死敌。 自那之后不久，大将军谋逆案发，将军府满门抄斩。刚刚起了个头、尚未来得及真正彻底推行的边军改制，随之偃旗息鼓。一晃……又是二十年过去，边军如今之模样……嘿。” 苏清和有些疑惑的看了吴启一眼，觉得气氛略显压抑，于是转移话题问道：“那……王爷，山上已经这么多人了，咱们还去灵岩寺吃素斋吗？” 吴启稍稍愣了下，旋即笑道：“去，当然去。来都来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干，便立刻掉头回去吧？那岂不是白跑一趟？” 第163章 先有家，再有国 穿过了山脚下那密密麻麻赶集一般的人群，苏清和跟吴启一行人总算是踏上了进山的路。 山路蜿蜒，却并不崎岖。 于右牵着六匹马留在了山脚下，没有跟着一起上山。 因为六人所骑乘的马，若是顺着山道进山的话，着实不怎么方便。 山路难行，并非官道那种压实的土路。 路面虽然足够宽敞，可到处都是碎石和莫名其妙的凸起。 马蹄行走其间，很容易出现不必要的磨损，甚至导致马匹意外受伤。 所以相比于牵着马一起上山，倒不如留下一个人在山脚看着马。 没错……苏清和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大周的马并没有钉马掌。 不过仔细想想，在一个修士和妖魔横行的世界里，普通士卒的作战能力和重要性必然是会被严重削弱的。 连带着由普通骑士组成的骑兵，也没办法像正常的冷兵器时代那样，起到足以决定战局的作用。 真正能影响战局的，永远是拥有强大个体伟力的大修行者又或者上等妖魔。 因此对于骑兵战斗力提升的研究，就不会多么的深入以及迫切，连带着导致骑兵的装备水平，必然在大多数情况下停滞不前。 ‘马蹄铁’这种简单的东西，至今没有被发明出来，肯定和以上因素有关。 苏清和一边想着，一边欣赏着山路两边的风景。 道路两旁枫林尽染，红叶似火。 视线所及，有溪流自山腰而下，沿途松柏苍翠，杂以黄栌、橡树之属，色彩斑斓，和漫山红叶相映成趣。犹如丹青妙笔，挥洒出了一幅天然画卷。 山风徐来，叶声飒飒，鸟语花香，美不胜收。 身边进山者甚众，脸上尽是期盼憧憬之色，一看就知道是想要碰运气的人。 每个人都幻想着天上能掉馅饼砸到自己，却从没有认真考虑过，如果真有馅饼从天上掉下来，那砸到了脑袋上可不一定是好事，大概率会把人直接砸死…… “王爷，方才听你讲大将军的事情，我其实有些不太明白。就算大将军要对边军进行改制革新的想法，损害到了世家豪门的利益，可世家豪门不是蠢货，他们肯定清楚边军存在的问题，也清楚大将军的改制革新能极大的提升边军的战斗力，对吧？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暂时容忍一部分的利益损失，以此来谋求长治久安呢？当前最主要的矛盾，始终人族和妖魔之间的矛盾吧？在面对着妖魔的威胁时，一部分的利益损失就那么难以接受吗？那要是被妖魔攻破了边境防线，损失岂不是更大？” 苏清和皱眉问道。 吴启嗤笑道：“边境防线被突破，妖魔彻底侵入大周领土，这是以后的事情。而大将军的改制革新一旦开始施行，损害的可是眼下的利益。况且大将军被满门抄斩后已经二十年了，边境防线被突破了吗？ 或许总有一天会被突破，或许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边军早晚会彻底变成一滩烂泥，再也扶不上墙。但早晚是多晚？不是每个人都有长远的眼光，这和聪明还是愚蠢无关，只关乎于自身代表了谁的利益。 大周的本质是什么？是一群豪门世家聚集在一起，合力伪装成一个所谓的‘国家’。披着‘国家’的皮，可以更好的去奴役底层百姓，让百姓为了保卫这个‘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忍耐无底线的压榨。 可在世家豪门的眼里，要先有家，再有国。他们永远只会优先考虑自身所属家族的利益。在自身家族利益不受损的前提下，才能有多余的精力去考虑所谓国家的利益。因为家族，才是他们真正的根基。” 苏清和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在他的前一世里，国家荣誉感和归属感都已经树立起来了。 家族聚居的模式也基本上在那个时代被淘汰。 人员的流动大幅度增加，绝大部分人开始习惯于小家庭互相组建社区的生活模式。 封建大家长制度尽管依旧存在，却非常稀有，家族的概念在大多数人眼里变的极为淡薄，于是国家的重要性在个人心目中被大幅度拔高。 这是社会发展和进步的必然变化。 当家族不再能为个人提供足够的帮助和支持，个人不再需要依靠家族的资源来生存和提升，维系家族存在的底层逻辑自然就会随之崩塌。 没有了绝对利益的捆绑，只剩下所谓亲情之间的往来，缺乏荣辱与共的紧密联系，‘家族’也就在社会底层失去了生存的土壤。 苏清和对于‘家族’认知度有限的原因便在于此。 或许上层社会仍然有家族制度的隐性存在，但在他穿越之前所生活的那个世界，底层确确实实很少能再看到紧密的家族关系了。 沉默并未持续太久，一行人已经走到了灵岩寺外。 虽然上山的路只有一条，可在拐进灵岩寺之前，真正进入到深山之中的路却被分开。 绝大部分人是想来碰运气的，此时都走上了进山的岔路。 像苏清和以及吴启一行人这般为了拜佛祈愿而来的人很少，到了灵岩寺大门前时，更是仅剩下了寥寥小猫两三只。 “看来灵岩寺的香火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大家都跑进山去碰运气了，愿意来上香祈愿的人便少了许多。” 吴启步入了灵岩寺内，看了看略显冷清的寺庙前院，笑呵呵的说道。 话音刚落，迎面不远处走来了三男一女四个年轻人。 三名男子一身儒衫，女孩子虽然不算特别漂亮，却胜在清丽。 四人看起来像是刚刚在庙里上完香，此时正互相讨论着什么…… 苏清和下意识的仔细听了听，旋即脸上便浮现起了羞赧的笑容。 因为那四个年轻人正在讨论的内容，是他昨天刚在崔氏晚宴上念诵过的词…… 他不生产诗词，他只是诗词的搬运工。 所以听到四个年轻人把他这个搬运工夸到了天上少有、地上绝无的程度，他顿时有点脸热。 没办法……天生就不是厚脸皮的人…… 他可以心安理得的搬运，反正天予不取、反受其害。 但让他心安理得的接受赞美，便着实只会让他感到心虚了。 第164章 没有人比我更懂怎么作诗! “啧啧，却道天凉好个秋！单这一句，便胜过千言万语！真难以想象，那张三竟然是被九江王从戏班子里挑出来的。不得不说，九江王真是慧眼识珠啊！” 年龄最大的书生一脸赞叹的说道。 唯一的那名女子则是疑惑道：“说来也怪，那张三在晚宴上作词讽刺诗酒公子，这不是让诗酒公子丢了人吗？为什么崔氏不但没有封锁消息，反而还大肆宣扬？ 昨天晚上才刚刚发生的事情，今儿一早便能闹到郡城内几乎街知巷闻的程度，谁有这样的本事？肯定是崔氏在后面推波助澜吧？你们说崔氏到底是怎么想的？” 另外一名书生接话道：“诗酒公子不过是崔氏旁系罢了，不是直系最受重视的那几个，丢人就丢人呗，崔氏又不会在乎。当然，崔氏大肆宣扬这件事情，必然藏着别的目地。 不过崔氏这种高门大户是怎么想的，跟咱们没有任何关系，咱们就只是单纯欣赏诗词便好。相比于‘却道天凉好个秋’，我还是更喜欢‘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洒脱不羁！” 最后那名书生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道：“咱们山也爬了，佛也拜了，又听了两首足以流芳百世的词作，实在是让我有种诗兴大发的感觉。不若趁着正在兴头上，咱们一人做一首诗如何？看看有没有什么妙手偶得之句？” 女子一听，不由皱眉道：“不是说好了拜完佛、祈完愿，便直接进山去碰运气吗？佛祖保佑，没准咱们就真捡到法宝了呢？如果去晚了，法宝被别人捡走了，那咱们这佛岂不是白拜了？我足足给了二两银子的香油钱呢，真白拜了，可就亏死了。” 年龄最大的书生咳嗽了下，开口道：“佛家讲究机缘，是咱们的，谁也抢不走。不是咱们的，怎么求都求不到。所以早去一会儿、晚去一会儿，我觉得没什么关系。倒是乘兴作诗的提议很好，咱们一人来上一首，耽搁不了多久的。” 女子噘了噘嘴，气哼哼的说道：“那好吧，不过我今天没什么作诗的兴致，你们作吧，我来给你们品评。” 最先提议作诗的那名书生闻言一拍手，立刻朗声道：“既然如此，小弟先来献丑吧！虽然肯定不如张三大师那两首词的水平，但小弟起码能作个中规中矩。” 说到这里，书生先是干咳了声，然后才继续朗声道：“秋情恰似陈年酒，山寺深藏翠谷幽。红叶斑斓披衲袖，青烟缥缈绕浮丘。钟声袅袅传千代，禅意悠悠淡若秋。莫问归程何处觅，心宁意远即无忧！” “好！” “好！” 其余两名书生非常给面子的赶忙捧起场来。 紧接着第二名书生似乎是受到了鼓舞一般，原本还有些犹豫的表情变得蠢蠢欲动。 清了清嗓子，信心十足的念诵道：“晨光破霭临山寺，翠影披霞隐紫烟。石径幽长穿密樾，钟声清远破云天。松风拂面添幽意，鸟语萦心启悟缘。禅念随阳升浩宇，山川尽处景相连。” “好！” 又是极为捧场的叫好声。 刚刚作完了诗的书生则是一脸得意的表情，显然对于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 然而这叫好声还没有完全落下，一道颇为轻佻的嘲笑声便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噗嗤……” 声音略显突兀，当即引来了四人的怒目相向。 吴启摆了摆手，面带笑意的解释道：“不好意思，主要是这两首诗的水平……咳，说句不中听的，真的是一首比一首差，根本连中等都达不到。所以看你们一个个还在不停的叫好，我就没忍住。” 听到自己刚作的诗被如此看低，两名书生立马不乐意了。 要不是吴启这边人也不少，并且身后跟着的于前、于后、于左三人一看就很不好惹，恐怕两名书生都要当场撸起袖子‘以德服人’了。 “这位朋友，我们几人自娱自乐而已，倒也不用如此刻薄。至于说诗的好坏，作出来是不是贻笑大方，这不是你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年龄最大的书生正打算也跟着作一首诗，结果还没等开口，就被这轻佻的笑声打断。 再加上对方给出的评价极为不客气，对他那两名同伴的轻蔑批评，等同于也是在批评他。 因此做出的回应便显得攻击性十足。 唯一的那名女子同样出言附和道：“就是！你很懂诗词吗？还一首比一首差？根本连中等都达不到？你口气这么大，有本事也来一首啊！让我们见识见识，上等的诗是个什么样子！” 吴启笑呵呵的说道：“这恐怕有些强人所难了，我只是喜好诗词，但真让我自己作诗填词的话，我是没那个本事的。” 女子不屑道：“你连作诗都不会，有什么资格评价别人的诗是好是坏？你听得懂吗？” 吴启耸肩道：“我确实不太会作诗填词，可诗词的好坏我还是能分辨的。毕竟，我身边这位可是诗词双绝，堪称诗中谪仙、词中圣者。我让他给你们现场作一首吧，保准让你们长见识。” 说着，吴启很是自然的伸手拍了拍身旁苏清和的肩膀。 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的苏清和顿时傻眼。 不是……这关我什么事啊？！ 你嘴贱招惹的麻烦，凭什么把我推出去？ 就算只是充当诗词的搬运工，这种事情也肯定是要尽量避免的啊！ 不然到时候背过的诗词万一不够用了可咋整？ 刚要开口拒绝，便听到吴启直接传音入密道：“随便来一首，借他们的嘴传扬出去。方才他们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崔氏故意一大早就把昨晚的事情宣扬到了人尽皆知的程度，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咱们跟一手，看看情况。” 跟……跟一手？ 你要跟的话，能不能自己上？ 迎着苏清和那满是无语的眼神，吴启继续传音道：“放心，不会让你白干的，一首诗，一百两。” 恩？ 苏清和双眼一亮，小声沉吟道：“一百两银子一首……这个嘛……” 吴启笑呵呵的说道：“不是银子，是黄金。” “嘶……之前答应的还没给呢……” “之前答应的要等到事情办成后再给，今天答应的，马上就可以给金票。” “咳，金子不金子的，其实无所谓……” “我知道，主要是你喜欢助人为乐。” “对！没有人比我更懂怎么作诗了！容我想一想！” 第165章 挑事王爷 其实认真来说，眼下的苏清和并不怎么缺银钱。 得益于离开东武城之前，连续差不多一周的贫富相济、共同富裕，目前他存放在‘壶中世界’里的那些金银铜钱，足够支撑他很长一段时日的花销了！ 按照大周的银钱换算比例来看，一两银子能兑换一贯钱，也就是一千文。 而一文钱的购买力差不多相当于苏清和前一世里的一块钱，所以一两银子等于一千块钱的样子。 在离开东武城时，苏清和光是从扫荡的扒手势力身上，就共同富裕来了一千一百多两银子和两百二十贯铜钱。 这约等于一百三十多万。 其后随着扒手势力被压榨一空，他又将目标对准了赌场、贵利以及其他各种灰产营生。 最终共同富裕来的总收入，超过了三千两白银，外加足足九百贯铜钱！ 近四百万的营收，就是他离开东武城的底气。 可如果从另外一个角度去考虑，四百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保证基本的生活没什么问题，但若是希望能过的奢靡一点，便显得捉襟见肘了。 一两黄金可以兑换到十两白银，一百两黄金就是一千两白银，大约一百万上下。 吴启让他帮忙盯着崔氏案件调查进度的开价是一百万，在苏清和看来属于比较正常的价码。 结果没想到，今天让他帮忙做一首诗的开价……居然也是一百万？ 答应肯定是要答应的，毕竟，谁会嫌弃钱多呢？ 然而真正让苏清和感到难过的是，既然一首诗都能卖出百万的天价，那他之前连续免费搬运的两首词……岂不是相当于白白扔了两百万？！ 这简直是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啊…… 算了，全当是抛出去的钩子吧。 跟卖零食的搞试吃、卖兴趣班的搞试听一样，总得先让人尝到点甜头，才能方便后续的推销嘛。 稍微在心里面自我安慰了两句，苏清和还是觉得有点心痛，忍不住略有些幽怨的看了身旁的吴启一眼。 对面的三男一女根本听不到吴启通过传音入密所说的那些话，也听不清楚苏清和小声的耳语内容是什么。 在四人眼中，苏清和被拍了肩膀推出来后，整个人便显得颇为猥琐，似乎带有不满情绪的跟那个大话连篇的人说了什么。 依着四人的理解，这明显是心虚的表现啊！ 唯一的那名女子当即嘲讽道：“诗中谪仙？词中圣者？真是天大的笑话！吹牛也要有个限度！别以为没人认识你就可以随意胡说八道！这里是清河郡城！有崔氏镇压！不是那些随便什么人就能横行霸道的小地方！ 他要是诗中谪仙、词中圣者，我就把自己的姓倒过来写！还现场作一首？保准让我们长见识？荒谬！那你让他作啊！我倒要看看他能作出个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来！可别最后连押韵都押不上！那就真是招笑了！” 年龄最大的那名书生闻言，不由疑惑道：“晰晰，你姓田，倒过来写不也还是田吗？” 女子呼吸一窒，咬牙瞪了年龄最大的书生一眼，同时抬手在书生的腰间软肉上狠狠的拧了一下。 书生嘴比脑子快，那句疑问刚说出口就意识到坏了。 被拧的龇牙咧嘴，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吴启微微一笑，对于女子的嘲讽并不生气，只是一脸无辜的看着苏清和，义正严词的说道：“先生，她骂你。如果她是骂我的话，我其实无所谓。但她骂你，我就不能接受了。我不知道先生你是什么脾气，要换了我，肯定忍不了！” 她骂的到底是谁啊……你忍不了你上啊！ 正经人不当，光会挑事是吧？ 苏清和翻了个白眼。 不过看在一百万的面子上，终究没说什么，只是干咳了声，清了清嗓子。 将对面四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后，这才开口道：“诗中谪仙、词中圣者的形容，肯定是夸大其词了。我对于诗词，只能说是粗通一二。现作一首，咱们可以互相探讨、互相学习。” 吴启略显夸张的说道：“粗通一二？太谦虚了吧？先生方才不还表示，没有人比你更懂怎么作诗吗？” 嘶…… 苏清和觉得自己的血压上来了。 之前他怎么没有发现，这位九江王的性格竟然如此不着调啊！ 有些话私底下当然可以随便说，但直接摆在明面上，这会不会过于羞耻了？ 发现对面四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变得古怪起来，苏清和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下心情后，朗声道：“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恩？ 对面四人齐齐的睁大了眼睛。 原本脸上一直挂着疲赖笑容的吴启，随着这四句诗一出，笑容也是瞬间收敛，整个人当即站直了身子，看起来一下子便严肃认真了许多。 苏清和则是稍稍停顿了下，给场间几人一个缓冲的空隙，接着继续道：“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俱寂，但余……钟、磬、音。” 念诵的速度不快，带着一点当初上学时朗读课文的架势，抑扬顿挫的把整首诗念完，就看到对面四人已经全都是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 吴启的反应其实也没有比对面那四个人好多少。 只不过相比于对面那四人的震惊，吴启有充足的心理准备，所以很快就回过神来。 叹息道：“意境深远、用词简练、情感丰富，有超脱尘世之感。层次分明，兴象深微，浑融一体！真的是……太厉害了。不比‘莫听穿林打叶声’和‘少年不识愁滋味’差。而且相比于词，此诗之境界，犹有胜之……” 那名年龄最大的书生此时也反应了过来。 声音发颤的开口道：“全篇直叙，对一二，不对三四。名换柱对，字字传神！这首诗……这首诗……足以横压当世所有五律！” 听到他们一向最为敬服的年长同伴竟然给出了这么高的评价，剩下的两名书生和那名女子不由纷纷侧目。 他们能听出来这首五言律诗非常好，可……可他们没想到竟是能好到这种程度？！ 第166章 天纵之才 苏清和对于几人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 毕竟，这首《题破山寺后禅院》的艺术水准之高，堪称千古名篇，在前一世里向来被认为是五律压卷之作的候选之一！ 所有的五律诗作中，能与之相比的寥寥可数。 《春望》，《望洞庭湖赠张丞相》，《登岳阳楼》，《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即便不限于五律，将五绝和七律七绝也都加上，这首诗依旧能够在全唐诗中排到前十。 因此今天在这里直接拿出来，堪比对方刚刚出了一对三，苏清和便当场甩了王炸。 肯定对得起吴启那高达百两黄金的悬赏！ 不过苏清和只是会搬运诗词而已，要说他对诗词有什么鉴赏的能力，那也是扯淡。 对于诗词的好坏，基本上只能根据前一世里学到的那些内容去进行判断。 真要和其他人探讨诗词的写法、表现形式，又或者究竟好在哪，他肯定是一问三不知。 所以在念诵完了这首诗后，苏清和便背起双手，一副世外高人、不染红尘的扮相，打定了主意绝对不在诗词上跟眼前这几人有任何纠缠，以免当场露馅。 “不知……不知阁下如何称呼？方才听阁下同伴称阁下为诗中谪仙、词中圣者，晚学还心存讥诮之意，认为阁下同伴是在大言惑人，对于诗词之道根本全无了解。可不曾想……阁下这一首诗，着实令晚学感佩莫名，是晚学小人之心了，还请阁下不要见怪。” 四人中年龄最大的那名书生很是诚恳的拱手行礼道。 “你们不认识他？” 没等苏清和回答，吴启就搂住了苏清和的肩膀，一脸玩味笑容的接话道。 书生愣了下，略带疑惑的小心问道：“我们……应该认识吗？” 吴启理所当然的点头道：“你们刚才还一直在谈论他写过的两首词，怎么人家当面之后，却认不出来呢？他就是你们聊过的那位张三先生。” “啊？！什么？！” 唯一的那名女子本能的惊呼出声。 剩余两名书生也是眼神微变，怔怔的看着苏清和，脸上浮现起了本能的怀疑之色。 没办法……太年轻了！ 能写出那样的词作，在词中表现出来的洒脱不羁和超然物外、以及对于人生的感悟，不管怎么看都必须要有足够的阅历积累才能呈现出来。 所以在他们的心目中，张三大概是一位年龄四五十岁、饱经风霜和坎坷、充满了智慧的忠厚长者。 万万没料到……这怎么看着比他们都还要年轻？！ “原来是张三先生当面！请恕我们眼拙，是真没想到张三先生您居然这般年轻！难怪能写出此等惊世之作！有‘一蓑烟雨任平生’和‘却道天凉好个秋’这般佳句珠玉在前，‘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也就可以理解了！” 年龄最大的书生颇为激动的拱手行礼道。 能看得出来，他在努力的控制情绪，以至于拱起的双手明显在微微颤抖。 听到眼前的书生隐隐有想要讨论诗词的意思，苏清和赶忙摆手道：“行了、行了，先这样，听你们方才说，想趁着时辰尚早，进山去碰碰运气？刚好，我们得拜佛祈愿，就不打扰你们了，咱们在此别过，以后有缘再见。” “啊？” 书生张了张嘴，脸上浮现起了失望之色。 奈何苏清和的态度表达的很明确，书生不想失礼继续纠缠，只能拱手问道：“不知先生今日所做这首五言律，我等下山后能不能和友人探讨下？这首诗意境深远，若不仔细琢磨体悟，怕是难以尽得其中三味。” 吴启立刻笑着回答道：“诗词写出来就是给人听、给人看、给人品鉴的。你们随便探讨，想怎么探讨都没问题，我这位朋友只是脸皮薄、不耐口舌，人还是很好的，不会介意这种事情。” 书生松了口气，毕恭毕敬的道了声谢。 苏清和强忍着想要捂脸的冲动，拉上吴启便朝灵岩寺的庙宇内走去。 书生则是站在原地行注目礼，一直等到吴启等人走进了不远处的庙宇内，消失在了视线当中，这才倍感遗憾的叹了口气。 摇头道：“可惜，明明张三先生当面，却无缘和先生探讨诗词。这样的机会，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碰上。” 唯一的那名女子疑惑道：“该不会是假的吧？能写出‘一蓑烟雨任平生’这种句子的人，怎么会如此年轻？” 年长书生很是感慨的说道：“天纵之才，岂能以常理度之？张三先生身旁那位友人，一直抢着替张三先生说话的那位，你们可能没注意，但我有仔细观察。 如果没看错的话，他身上穿的衣服，料子是飞云锦，腰间挂着的那块玉佩，玉料为九龙玉。这两样东西，可都是贡品，普天之下，只有皇室血脉才能穿戴。” 女子微微一怔，旋即惊讶道：“皇室血脉？昨晚上崔氏晚宴的宴请对象，不就是九江王吗？你的意思是……刚才那个贱兮兮的家伙，就是九江王？！” 年长书生点头道：“非常有可能，张三先生在晚宴上用‘为赋新词强说愁’讽刺了诗酒公子，而其之所以会参加崔氏的晚宴，不就是九江王带去的吗？ 所以刚刚那人肯定是真的张三先生，他身旁的人自然是九江王。再者说了，若非张三先生亲至，又怎么可能当场写出‘曲径通幽处’这样的精妙诗句？” 女子噘嘴道：“好吧，就当他是真的张三先生吧，那咱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去碰运气、寻法宝了？有张三先生这首诗在，你们肯定也没有继续作诗的兴趣了吧？不管你们怎么挖空心思、搜肠刮肚，作出来的诗都不及张三先生万一的。” 年长书生和另外两名书生闻言，顿时互相之间面面相觑起来。 不过只对视了几眼，三人便纷纷忍不住面露苦笑之色。 确实……听过了‘曲径通幽处’，他们的那些诗作就着实有些不堪入耳了。 与其继续在这里自取其辱般的自娱，倒不如赶紧去寻法宝算了…… 第167章 我佛不渡穷逼 “王爷，我总觉得你方才不光是想要跟一手，看看崔氏那边的反应。你分明是在拿我逗乐！” 进了主殿当中，苏清和一点也没有主动上前拜佛的意思，反倒是低声同吴启说道。 吴启笑了笑，没有解释，只是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佩囊，从中抽了一张百两面额的金票，不着一丝烟火气的递到了苏清和的手里。 温声说道：“四海钱庄的金票，不记名，可在任意分号里兑出等额黄金，也可直接用于大额花销。就算是用来交税，或者缴纳官府临时下派的一些提留，都没有任何问题。” 苏清和双眼一亮，立刻接过金票，放入了怀中后，借着衣服的遮挡，将金票送入了‘壶中世界’里。 满意道：“就算逗乐，其实也不是不行，但起码提前跟我商量下，让我有个准备，好更默契的配合你不是？” 吴启再次从佩囊里抽了一张百两面额的金票出来，继续不着一丝烟火气的递到了苏清和的手里。 迎着苏清和疑惑的目光，笑着说道：“昨天晚宴上那首‘却道天凉好个秋’，说起来也是因我而起，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给先生一定的补偿。” 苏清和眨了眨眼睛，熟练的将第二张金票也送入了‘壶中世界’。 干咳了声后，开口道：“不提前商量也没问题，我这个人反应还是挺快的，哪怕突然袭击，我照样能配合的了！” 吴启想了想，又一次从佩囊里抽了一张百两面额的金票出来，还是那么不着一丝烟火气的递到了苏清和的手里。 在苏清和震惊的神色中，开口解释道：“细想之下，最开始的那首‘一蓑烟雨任平生’，对我的帮助是最大的。如果不给先生表示表示的话，我会于心不安。先生放心，不影响之前答应过先生的酬劳。” 苏清和默默地将第三张金票同样送入了‘壶中世界’，再没有继续开口多说什么…… 三句话，让男人为我多花二百万？ 苏清和的脑海中莫名浮现起了一个画面。 画面里是一个自称极通人性的女讲师，穿着廉价的小西服，坐在一个不知道被多少人用来拍段子的办公室里，声称可以用三句话让男人为她花掉十八万。 可惜，那已经是他逝去的青春了。 对于吴启这种一言不合便大撒金票的做法，苏清和只想说，有钱任性，干得漂亮！ 跟寺庙的和尚要了几炷香，吴启将香点燃，颇为敷衍的朝着庙里供奉的佛像拜了拜。 苏清和没有跟着一起。 因为他不信佛。 若换成前一世的话，他或许还愿意凑个热闹，弄两炷香拜一拜，再装模作样的许个愿，表示若愿望能够达成，必会前来还愿。 然而问题是，穿越来的这个世界比较复杂。 这里有真正的妖魔，也有真正的修士，个体伟力之强大，已经远远超出了‘人’这个概念。 很难讲当前的世界里会不会存在真正的佛！ 假设有修士足够强大，甚至可以一定程度上的勾连天地规则，颠因倒果，乃至于有大神通镇世，行陆地神仙之能，那这种修士和人们认知当中的神佛又有什么区别呢？ 信的话拜一拜也就罢了。 不信的话……带着轻蔑的心思来上香，看起来毕恭毕敬，心底里却不住骂娘，这和贴脸开大、当面挑衅有什么区别？ 万一这些被供奉的佛像和其背后的强大修士有某种玄妙的联系呢？ 万一所谓的佛，就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来搜集信仰之力进行修炼呢？ 如果身处于前一世，苏清和肯定会对这些东西嗤之以鼻，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但身处于现在这个世界，苏清和觉得自己还是谨慎点好。 这个世界可不讲究科学。 上完了香，拜完了佛，吴启朝着于前摆了摆手。 于前立刻从怀中掏出来一块银元宝，顺着佛像前的功德箱扔了进去。 守在功德箱旁边的和尚见那银元宝上盖有十两的印契，脸上立刻浮现起了慈眉善目的笑容。 抬手宣了一声佛号，和尚顺势开口道：“感谢几位施主布施，几位施主功德无量、福泽绵长，如同甘露滋润众生，愿佛祖保佑几位施主身体康健、万事如意。” 吴启笑呵呵的开口道：“大师，我们是从外地来的，听闻灵岩寺的素斋非常有名，便特意想要品尝一二，不知大师可否行个方便？” 和尚对于吴启的这个要求丝毫不觉得意外，双手合十道：“施主确与我佛有缘，若施主早来月余，那我灵岩寺的素斋便只有常年布施的居士才能吃到了。 可最近这月余之间，太多人被贪欲蒙住了双眼，不再诚心礼佛，反而去追寻那虚无缥缈的所谓机缘，倒是让素斋变得不那么紧缺了，请施主跟贫僧来吧。” 说完，和尚转身带着一行人走出了供奉佛像的主殿，接着喊来了一名小沙弥，让小沙弥带着一行人去寺庙的后院用斋饭。 明明前院已经足够冷清了，结果后院看起来比前院还要有所不如。 有和尚正在用大扫帚打扫院子，也有和尚在偏殿中禅定念经，入眼所见，竟然都是和尚。 “啧，看来虎丘山上能捡到法宝的消息，对于灵岩寺冲击很大啊。不过绝大部分的底层百姓应该还是不敢进山去碰运气的，倒是可以趁着灵岩寺香火没落的这段日子，进来诚心诚意的拜一拜，没准能有额外的收获。” 吴启四下看了看后，随口说道。 苏清和刚刚被吴启用金票砸完，心情很好，闻言不由调侃道：“底层百姓再怎么诚心诚意，也不可能得到佛祖保佑的。与其费时费力的跑来拜佛，倒不如抽空多干点自己的事情，自助者才能天助之。” 吴启扬眉道：“为什么你觉得佛祖不会保佑底层百姓？” 苏清和耸肩道：“因为万般铜钱臭，佛也镀金身。我佛只渡有钱人，我佛不渡穷逼。方才若不是给了十两银子的香油钱，即便寺里的素斋现在没人吃，那和尚也不可能让人给咱们准备斋饭吧？” 吴启想了想，旋即点头道：“有道理，不过这是和尚的问题，不是佛的问题。” 第168章 和尚吃得，咱们吃不得? 苏清和没有就这个话题跟吴启深谈。 因为在苏清和看来，‘和尚’其实就是所谓‘佛’的延伸。 当然，绝大部分的‘和尚’并不是真正的‘和尚’。 只不过是看到信佛有利可图，于是伪装成了信徒，混进了‘和尚’这个群体之中。 再利用‘和尚’所具备的一些特殊性，来为自身谋取利益。 然而任何时代，任何时空，‘假和尚’都要永远比‘真和尚’多得多。 那么延伸出来的各种问题，难道就跟‘真和尚’无关吗？ 总不能好名声全是你的，坏名声却尽数撇清，这不符合因果的逻辑。 再加上苏清和前一世里是社会主义接班人，标准的无神论者，对于宗教有着天然的反感。 哪怕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后，开始对无神论有所怀疑，短时间内依旧很难改变他的情感倾向。 考虑到吴启的情绪似乎偏向于‘佛’本身存在着正面意义，出于对榜一大哥的尊重，苏清和当然得果断转移话题。 否则领导夹菜你转桌、领导听牌你自摸、领导敬酒你不喝、领导叫爸你叫哥，那这以后还怎么赚金票？ 素斋是在后院一间禅房里吃的。 口味勉强称得上凑合。 五个大男人，就给做了六菜一汤，全素的情况下米饭管够…… 一顿饭吃下来，苏清和着实有点怀疑人生。 来到这个世界整整一个月了，只有在戏班子里生活的那几天，伙食比不上这个。 后来随着他开始贫富相济，整日里不回戏班子住，伙食标准便重新直线上升。 严格算下来，他真的没吃过几天苦…… “十两银子的香油钱，就给吃这个？” 吃完了素斋，苏清和刚刚走出禅房，便忍不住开口道。 吴启站在他旁边伸展了下筋骨，懒洋洋的说道：“素斋嘛，不光是放不了肉，五荤也是一点不能放的。葱、蒜、韭、薤、渠，这五种常用来调味的东西都不能放，做出来的东西能好吃才怪。 不过吃素斋本就不是冲着好不好吃来的，主要是拜了佛，再来一顿素斋，净化下自己，显得心诚一些。没准祈求的愿望就实现了呢？人有所求时，总会做很多看起来莫名其妙的事情。” 苏清和一边跟着吴启往寺外走，一边疑惑问道：“王爷，方才看你拜佛的时候，相当的应付了事。可听你聊起佛教的时候，又似乎对佛教还算认同？我这真是有点糊涂了，你对佛教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吴启叹气道：“我不信佛，然而佛教自有其可取之处。特别是眼下这样的局面，在暂时无力改变底层百姓生活现状的情况下，只能想办法让尽量多的百姓变的麻木、习惯于自我欺骗，借此减少底层百姓因为活不下去而扯旗造反的次数。 即便百姓们真的活不下去了，也要让他们啃树皮、吃草根的坚持，乃至易子而食、插标卖首，这些都是能够接受的。别烽烟处处、遍地乱民就行。死掉一些百姓，对朝堂衮衮诸公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绝对不能影响到大周整体的稳定。” 苏清和明白了吴启的意思，也能体会到吴启说出这番话时的那种烦闷的情绪。 很难说吴启的想法是错的。 尽管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便都能看得出来，这种方法治标不治本。 而且会把问题不断的拖延、押后，直至拖无可拖，积重难返，到时候忽然爆发出来的结果，很可能就是同归于尽。 可想要进行变革，谈何容易？ 站在金字塔的最上层、负责制定规则的那一小撮人，恰恰也是掠夺了最多利益的群体。 指望他们主动更改规则，自己收割自己，以反哺天下间无数的底层百姓？那纯属扯淡…… 只有佛祖才会割肉喂鹰、以身饲虎，其余基本上都是念歪经的‘假和尚’。 想到这里，苏清和跟吴启一样幽幽叹了口气，点头道：“百姓就像地里的韭菜，一茬一茬的生，一茬一茬的割，大概这就叫生生不息吧。” “割韭菜？这个比喻倒是相当形象。算了，不聊这些烦心事了。刚过正午，现在回去的话，实在是有点早，咱们要不要也进山去碰碰运气？” 吴启笑呵呵的转移了话题。 苏清和无所谓的说道：“既然王爷有兴趣，我当然没问题。” 两人说话间，已经回到了灵岩寺的前院。 之前在主殿内守着功德箱的那名和尚刚好换了班，由其他和尚代替功德箱站岗的课业，从主殿里脚步轻快的走了出来。 双方骤然间打了个照面，和尚似乎没想到出来时会和其他人碰上，以至于被吓了一个哆嗦，左手下意识的背到了身后，右手则是本能的单手行了一个掌印礼。 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贫僧见过几位施主，几位施主斋饭吃的可好？” 吴启点了点头，跟和尚客套了两句，双方这才错身而过。 苏清和扭头看了一眼和尚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发现和尚那方才背到了身后的左手，随着彼此错身而过后，立刻便重新放到了身前。 “王爷，那和尚的左手里，似乎拎着一根烤鸡腿？虽然那和尚反应很快，借着宽大的袖袍把鸡腿遮住了，但我绝对没有看错。” 苏清和收回了目光，很是无语的继续说道：“太过分了，和尚吃肉，反而给咱们吃素斋？到底谁是和尚啊？” 吴启哈哈一笑，开口道：“破戒的和尚很多，区别在于有的被发现了，有的没被发现而已。被发现的若是跟住持关系好，也不会被驱逐。 只有跟住持没交情，或者在寺里没靠山的和尚，若是破了戒，才会被赶走。不光是灵岩寺，咱们大周境内的各个寺庙，差不多大同小异。” 苏清和翻了个白眼，没再继续多说，跟在吴启的身旁，很快便来到了灵岩寺的大门外。 此时太阳高悬，阳光正好，天上碧空万里，脚下山川壮丽。 放眼看去，远方层峦叠嶂，连绵起伏。近处溪流潺潺，清澈见底。 苏清和深吸了口气，一时间只觉物华天宝，江山如画，胸怀激荡，豪情万丈！ 第169章 寒门小姐 “晰晰，咱们……咱们还要继续深入吗？你看这周围，连被人生生踩出来的小路都没有了，意味着继续深入的话，肯定危险性会大大增加，咱们之中又没有修士……别说老虎黑熊了，就算是碰到野猪，都够咱们喝一壶了，要不还是回去吧？” 之前在灵岩寺里跟苏清和面对面斗诗的那三男一女，此时正身处于虎丘山内，年龄最大的那名书生，看着眼前彻底没有了明显小路的山林，不由很是犹豫的开口建议道。 虎丘山里真正人工开凿出来的山路，其实就只有通往灵岩寺的那条而已。 平日里会由灵岩寺内的和尚们负责维护。 如果山路出现了垮塌、又或者坑坑洼洼的地方，灵岩寺会对山路进行填补和修复。 当然，究竟是和尚干这件事，还是被喊来帮忙的信徒们干这件事，那就不得而知了。 除了通往灵岩寺的山路以外，从灵岩寺门口分开岔道、朝着深山内铺陈开来的山路，实际上是居住在附近的那些猎户，每日里进山打猎、采摘山珍时，用双脚日积月累踩出来的。 最近这两三个月，随着虎丘山的人气急剧攀升，顺着岔道进山的人，数量出现了成千上万倍的增加。 原本被猎户们踩出来的山路，一下子被踩踏的更加平整、宽阔。 可山路继续深入后，众多进山求机缘的人便会逐渐分流。 深入的距离越远，分流的人数就越多。 被后续踩出来的小路随处可见，每一条能明显看出来有人经过痕迹的路线、都意味着在此之前不知道被多少人尝试着走过了。 这也就代表着，若顺着痕迹明显的小路进山探索的话，很难遇到真正的危险，但也同样很难有什么额外的惊喜。 “你们还是不是男人啊？走那些小路有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多少人比咱们更早的去探索过了。有危险的话，踩出小路的人早都排除完了。有惊喜的话，踩出小路的人也早都拿走了！” 唯一的那名女子噘着嘴，一脸不满的接着说道：“况且每天这么多人进山，有野兽也早都被吓跑了。或许一开始的时候还能碰上，但最近这一个月，哪里还能听说有人碰到猛兽了？ 住在附近的猎户都不得不从另外的方向上山了，否则继续从灵岩寺这边进山，那些猎户怕不是得直接饿死。总之我要继续深入！看看到底能不能碰上机缘！你们究竟跟不跟我一起？” 三名书生互相对视了一眼。 尽管眼神中的犹豫之色很明显，可真让他们自己回去，把女子一人扔下，他们也实在是做不到。 互相简单的交流了下后，年龄最大的书生无奈道：“好吧，不过晰晰，咱们可说好了，申时之前必须下山。不然酉时差不多要天黑了，如果不能在申时之前下山，万一迷路被困在山上过夜，那就真的太危险了。” 女子顿时眉开眼笑道：“放心吧李悟大哥，我有数的！快走吧！没准真就让咱们碰上了呢？这地方都看不见路，之前肯定没人来过！越是这种地方，一定越有可能找到法宝的！” 看着女子兴冲冲的往密林里钻，三名书生无奈叹气，只能赶紧跟上、冲到了女子的前面，同时用在路上随意捡起的树枝棍，左右拨拉那些茂密的灌木，以便帮女子开路。 女子名叫田雨晰，是郡城田家的大小姐。 田家在清河郡城里根本排不上号，距离豪门望族的门槛相当遥远，但勉强可以位列寒门之间。 家境殷实，在郡城内有一些规模不大不小的产业。 然而到了田雨晰这一代时，田家人丁稀薄，田老爷年过四十，却只得一子一女。 儿子当然要继承家业，可唯一的女儿田老爷也不希望外嫁，所以一直在打着招一个上门女婿的主意。 大周的赘婿地位并不算低，除了要改姓入赘以外，其他的一切地位，其实都和儿子没什么区别，同样有着继承家产的权利。 但田家好歹是寒门，哪怕招入赘的上门女婿，依旧不是什么人都要的。 因此早在田雨晰小的时候，田老爷就开始安排家仆四下里去寻找有一定读书天赋、却由于家贫而读不起书的好苗子。 这些贫家子身世清白，家里的孩子往往又多，他们的父母光是把孩子养活都千难万难，对于自己的孩子将来入赘跟别人姓，往往不会有太多执念。 只要他们有一定读书的天赋，能通过郡试考取举人的功名，那即便会试时落榜，无法成为进士，对于田家来说，依旧属于不大不小的助力。 田老爷想要招的上门女婿，便处于这样一个范围之中！ 最好是刚能过举人的门槛，距离进士比较遥远，留下来当个赘婿才能真正的死心塌地。 若是读书天赋好到了甚至能在会试上金榜题名、入朝为官的程度，田老爷反而不敢招纳了。 那样的人杰，即便没有成为修士的天赋，也起码能混到一个真正的官身。 将来仕途都不用多顺，只要可以留在神都、在六部衙门里任职，那他们田家能够提供的这么一个地方寒门的赘婿身份，恐怕就不可能留得住人。 三名书生便是因为这样的缘故，从而被田家选中的。 不过田老爷自己都没想到，当初考虑到只挑一个来培养的失败可能性极大、于是广撒网后，最终培养成才的贫家子，竟然多达三人。 剩余郡试失败、没能考取举人、只有秀才又或者童生身份的那些人，则都被充实到了田家的各个产业之中。 毕竟，能读书认字、懂得算学，放到各个铺面里去充当掌柜，是绝对可以胜任的。 而在之前的郡试中考上了举人的这三人，自然要由田家资助，等来年赴神都参加会试赶考。 谁金榜题名，谁就可以留在神都，田家便算是结了一段善缘。 谁落了榜，谁就得回到清河郡城来，跟田雨晰成亲，入赘到田家当上门女婿。 若是回来的不止一人，选择权随之回到田雨晰的手上，由田雨晰来决定究竟打算嫁给谁。 出于这样的考虑，田老爷才会让田雨晰和三名书生多接触，以免到了需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不明心意。 第170章 天上掉馅饼? 听起来以李悟为首的三名书生，都有可能入赘田家，这肯定会形成一个相当明显的竞争效应。 三人彼此之间应该会互相敌视，将其余两人看成是自己的对手。 可实际上三人的关系却相当好。 李悟的年龄最大，在三人之中就像兄长一样。 另外两人也情同手足，对田雨晰的心态，更像是哥哥在看妹妹一般。 虽然都是出身低微的贫家子，但被寒门田家看中之后，三人却拥有了重新选择人生的权利。 相比于留在田家当赘婿，他们更渴望能够金榜题名、入朝为官，走出一条真正独属于自己的道路。 所以除非三人在年后的会试中全部落榜，否则针对田雨晰的竞争并不会出现。 在密林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了一刻钟左右，除了田雨晰显得颇为兴奋外，三名书生都有些紧张。 尽管就像田雨晰所说的那样，随着这两三个月以来的大量游人进山，原本生活在附近的不少猛兽，都开始被迫往更深的区域迁移，使得虎丘山靠近灵岩寺的这一面越来越安全。 可问题在于……眼下山林里最危险的往往并不是蛇虫走兽…… 更麻烦的是，四人其实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地，究竟要在山林里往什么方向走，或者走到什么地方去。 本就是进来碰运气的，根本不清楚到底什么地方有可能出现法宝，甚至李悟非常怀疑，即便他们运气逆天，真的遇到了法宝，难道就能认出法宝来吗？ 修士倒是可以通过对体内灵气的调动去感知非凡之物，但他们之中又没有修士，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双眼，很容易出现入宝山而空回的情况…… “晰晰，已经走的很深入了，刚才咱们甚至遇到了一条蟒蛇。幸亏不是毒蛇，看起来也没什么攻击咱们的意图，不然咱们现在恐怕已经有人因此受伤了。 不如掉头回去吧？那么多修士闯进来都毫无收获呢，咱们怎么可能碰得到法宝？再者说了，咱们之中没有修士，即便碰到法宝了，也根本认不出来啊。” 又走了一会儿，李悟觉得有些累了，不由开口建议道。 此时田雨晰的脸上也浮现起了一丝疲态。 但对于李悟的建议，田雨晰很是抗拒，咬牙道：“不行！还不到点呢！再找一会儿！我答应你们，申时之前如果还没有任何收获，那咱们就立刻掉头下山！ 主要是刚才给香油钱的时候，那位守功德箱的僧人特意跟我说了两句，他说我‘面相圆润和善，印堂明润开阔，似有祥瑞之兆环绕，今天必逢遇善缘佳境’！ 你听听！有功德的大和尚都这么说了，我觉得今天我肯定能运气不错！说不准在山里随便走两步，就刚好碰到法宝从天而降了呢？这东西不讲实力，只讲机缘！” 看着田雨晰那态度坚决的样子，李悟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在前面开路。 恰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拨开灌木的动作太大，引得周围的树枝出现了震颤，导致有不少枯叶从上方飘落下来。 同时一团绳索伴随着枯叶一起落了下来，刚刚好的掉到了田雨晰的脑袋上。 绳索很软，即便是从高处落下，也不可能把人砸伤。 但田雨晰对此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还以为掉到自己脑袋上、并且直接耷拉下来的东西是蛇。 整个人当场忍不住尖声大叫了起来。 “啊啊啊！蛇！有蛇掉我身上了！啊啊啊！快帮我把蛇拿下去！拿下去！” 声音过于凄厉，把李悟和另外两名书生尽皆吓了一大跳。 不过在无比紧张的扭头看向了田雨晰、发现掉在田雨晰脑袋上的东西不是毒蛇，而是一团绳索后，三人又齐齐的松了口气。 李悟下意识的用双手捂住了耳朵，开口道：“晰晰，别喊了，不是蛇，只是绳子而已……你再这么喊下去，我怕把狼招来……” 不是蛇？ 田雨晰愣了下，略显僵硬的扭动脖子，看向了耷拉下来已经贴在自己肩膀上的东西。 发现确实不是蛇，是一根大概拇指粗细的麻绳…… 顿时松了口气，脸上浮现起了不好意思的笑容，顺手将麻绳从肩膀上拿了下来，田雨晰正想要开口缓解下自己的尴尬，可麻绳入手的感觉却有些奇异！ 本能的怔了怔，田雨晰仔细的摩挲了下麻绳。 通过摩挲的触感能够判断的出来，这麻绳确确实实只是用最普通的苘麻编织而成的。 但麻绳拿在手里，却让她隐隐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就连之前感觉到的疲态，也是顷刻间消失无踪！ 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包裹在麻绳的表面，只要接触，就能让人精神振奋。 如此提神醒脑一般的奇异作用，她之前仅在她爹随身携带的玉扳指上感觉到过。 而那枚玉扳指则被她爹视作任何人都不能碰触的禁脔。 她之所以能有机会碰触，完全是因为她爹有一次喝多了，又心情大好，这才特意让她摸一摸。 可即便如此，她摸玉扳指的时候，她爹也是全程将玉扳指戴在手上，根本没有将玉扳指摘下来过。 用他爹的话说，那玉扳指虽然还够不上法宝的级别，却具备了一定程度的、近乎于法宝般的神异。 常年佩戴那件玉扳指，可以确保自身百病不侵、延年益寿！ 难道……这团麻绳也是类似的东西？！ 她方才说‘在山里随便走两步，没准就有法宝从天而降’，那完全是在开玩笑啊…… 是一种她完全不认为有可能发生的自嘲！ 结果怎么还直接成真了呢？！ 田雨晰握着麻绳，整个人都陷入到了震惊之中。 她隐隐感觉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来究竟哪里不对…… “怎么了，晰晰？” 李悟注意到了田雨晰的僵硬，不由奇怪的问道。 田雨晰深吸了口气，沉吟道：“李悟大哥，我……我刚刚被吓到了，虽然是虚惊一场，可还是……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要不……要不咱们这就下山回家吧？” 李悟不疑有他，立刻点头答应了下来。 第171章 山路相逢 一行四人很快踏上了返程的路。 相比于来时的小心翼翼，往回返程的速度明显要快上许多。 田雨晰似乎有些心神不宁，握着麻绳的手攥的很死，由于太过用力，以至于手背隐隐发白。 李悟三人虽然有注意到田雨晰的异常，但只以为田雨晰是因为方才被吓到了，这才会表现的这么神思不属，并没有往别的地方去想。 哪怕很快就证明了那实际上是虚惊一场，可被吓到却是实打实的。 心大的人倒是很快能恢复，心思比较细腻的人便需要一些缓冲来让自己恢复平静了。 返程的路走了大概三分之一。 田雨晰的情绪才刚刚有所缓和，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三名男子。 这三名男子瞧着年龄都在三十岁上下，一副恭候多时的模样，懒洋洋的拦在道上。 田雨晰见状，脸色微变，心下隐隐产生了不好的预感，死死攥着麻绳的手则是下意识的背到了身后。 李悟同样心下警惕，不过他完全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因此只是本能的警惕而已，实际上并不怎么担心。 “三位朋友，山路狭窄，是否能侧身行个方便，让我们过去？” 李悟上前了两步，拱手行礼道。 然而三名男子显然来者不善，站在最中间的那名男子老神在在的说道：“先把东西交出来，再论其他。几个普通人而已，也敢窃据法宝？真不怕惹来杀身之祸吗？ 虽然虎丘山距离郡城不远，可在山里面杀几个普通人罢了，没人会在乎的。只要闹出来的动静不大，郡城里的大人物们就懒得管，这一点，相信你们应该清楚。” “窃据法宝？！这话从何说起？我们确实是进山来碰运气的，但在山里面找了半天，根本没有任何收获啊。三位……是不是搞错了?” 李悟一脸疑惑不解的问道。 站在中间的那名男子冷笑了一声，用下巴朝着李悟身后的田雨晰点了点，不屑道：“究竟有没有搞错，你可以问问你身后的小娘子，问问她手里面拿着的是个什么东西。法宝蕴含灵气，绝非普通凡俗之物，我们怎么可能搞错？” 手里拿着的东西？ 李悟豁然扭头转身看向了田雨晰。 此时田雨晰的脸色已经一片惨白。 对面站在中间的男子说的非常肯定、直接，让她很清楚自己手上的麻绳暴露了。 尽管不明白自己才刚刚捡到麻绳没多久，又是在密林深处、根本没有任何外人看到的情况下，究竟是怎样暴露的。 可事实摆在眼前，对面三人就是冲着她手中拿着的麻绳来的。 能够感知到麻绳的特殊，意味着对面三人里肯定有修士存在。 甚至很可能三人都是修士！ 此时身处于虎丘山内，不知道多少人跑到山中寻找机缘，对方若真的心生歹意，那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脑海中瞬间一片清明，田雨晰猛的回过神来。 这才突然意识到，她之前完全是被法宝迷了眼啊！ 即便她们田家勉强可以算是寒门，那又能如何？ 只要家里没有修士镇场面，法宝就不是能随意染指的！ 否则不但法宝守不住，还一定会惹来杀身之祸！ 就算是她爹的那个玉扳指，之所以能安安稳稳的戴在手上，肯定也是因为玉扳指本身够不上法宝的层次。 修士根本看不上，能看上的都是跟她爹差不多身份的人，和眼下的情况大不相同。 想通了这一点，田雨晰心底的贪欲彻底消退，对于手中的麻绳再没有丁点的念想。 同一时间，大概也就是百十米开外的山道上，苏清和跟吴启一行五人，正游山玩水一般的缓步前行。 说是进山寻宝，实际上苏清和并没有将所谓的寻宝当回事。 吴启看起来也是同样的态度，但行走的过程中，总会时不时的忽然停住脚步、做倾听状。 这种倾听的姿态往往只持续很短暂的时间，苏清和不清楚吴启在搞什么飞机，吴启也没有主动进行解释的意思。 两人并排走在最前面，漫无目的的沿着山路游荡。 山里的风景相当不错，苏清和身处其中，很有几分心旷神怡之感。 正行走之间，骤然看到吴启再一次的倾听了起来，苏清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你这是在听什么？” 吴启神情专注，并未立刻回答，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苏清和暂时不要出声打扰。 几个呼吸过后，吴启收回了注意力，笑呵呵的开口道：“既然虎丘山这几个月里一直不断的有法宝仿品出世，那我肯定想仔细的感知下，看看山内灵气强度最高的地方究竟在哪里。 如果那些出世的法宝仿品真的和‘湛虚图’有关，‘湛虚图’在制造法宝仿品时，一定会造成天地间元气的异常汇聚。若是能感知到灵气强度最高的地方，或许能找到‘湛虚图’。” 苏清和迟疑道：“按照你之前的说法，清河郡城内的甲等，恐怕得有一百五六十位的样子。而虎丘山上的异象已经发生几个月了，若真能通过灵气强度的区别去找到法宝仿品出世的根源，那估摸着早就有其他甲等发现了吧？” 吴启扭头看着苏清和眨了眨眼睛。 直看的苏清和有些莫名其妙时，忽然双手用力的互相一拍，仿佛恍然大悟般的点头道：“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 苏清和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吴启的表现过于浮夸，但凡眼睛不瞎，就能看出来吴启是在演戏。 不过单从这一点上就能得出结论，吴启的心里肯定藏了些暂时不能坦承的秘密。 今天忽然间提议跑到虎丘山上来辞青，真正的目地看来也和所谓的去灵岩寺拜佛吃素斋关系不大。 其真正的目地……应该只和虎丘山有关。 当然，吴启摆明了不愿意多说，苏清和便没有继续追问。 几人继续前行，刚刚拐了个弯，眼前的山路上就突然出现了其他人的身影。 苏清和随意扫了一眼，旋即挑了挑眉。 那不是之前在灵岩寺内遇到的几个他的脑残粉吗？ 第172章 虎头蛇尾? 苏清和看到了田雨晰几人时，田雨晰几人也看到了苏清和。 被人踩出来的进山主路，只有这么一条。 那些不断从主路两侧分流出去的小路，很少会有后来者愿意继续深入探索，因此只要是进山的人，在主路上碰到的概率都挺大的。 不过这条主路是越深入山中就会越狭窄。 绝大部分的普通人并不敢走的太远，很多甚至都还没到灵岩寺的位置，便各自散开碰运气去了。 至于那些敢于深入山林内寻找机缘的修士，有着体内灵气的运转，他们行走在路上所造成的痕迹是非常轻微的。 丙等和丁等的修士尚处于用灵气来炼体的阶段，暂且可以不提，而到了乙等的层次，修行者便已经能够踏雪无痕了，至于甲等的修行者，甚至能凌空虚度！ 因此山上这些人为形成的道路，实际上绝大部分都要依靠普通人去踩。 至于虎丘山没有异象现世之前，这条主路最初的样貌，仅仅是被往来的猎户们踩出的一条羊肠小道而已。 结果区区几个月的工夫，道路被踩的不但更瓷实、还被拓宽了不知道多少倍。 苏清和在看到了田雨晰几人的同时，也看到了拦在他们和田雨晰几人之间的那三名男子。 通过田雨晰几人脸上的表情，能明显察觉到场间气氛的紧张。 眯了眯眼，苏清和并未多想，直接朝着田雨晰几人招了招手。 看到苏清和主动打招呼，田雨晰几人立时全都放松了下来，赶忙回以招手的同时，高声喊道：“张三先生，这么巧啊，你们也是上山来碰运气的吗？” “算是吧，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碰到熟人了？” 苏清和一边笑呵呵的说着话，一边朝田雨晰几人走去。 吴启跟在苏清和的身旁，饶有兴趣的一直看着拦在中间的那三名男子。 而于前、于后、于左三人则是面色冷硬、气势凛冽。 刚刚还一副智珠在握模样的三名男子，脸上的表情变得难看了许多。 尽管苏清和一行人将气息收敛的很好，看起来就像是普通人似的。 可他们又不是白痴，修士只要还没达到返璞归真的境界、无法将自身的特异之处尽数隐藏起来，那跟普通人相比，便终究会有一些不同之处。 明明板上钉钉的事情，预想中可以手到擒来的白得一件法宝，却忽然出现了几名修士横插一杠子，他们的心情能好才怪。 “张三先生！我们……我们刚刚机缘巧合下，好像得到了一件法宝！但我们之中没有修士，所以无法确定那是不是真的法宝！他们见财起意，想要把东西抢走。只是刚拦下我们，还没来得及动手，您几位就出现了！” 田雨晰尽量简明扼要的解释着，看见苏清和已经走到了近前，立刻毫不犹豫的将手中原本握的死死的麻绳扔给了苏清和。 苏清和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了麻绳，入手的感觉让他皱了皱眉。 确实有灵气波动的附着。 然而相比于真正的法宝，麻绳所传来的灵气附着感相当不对劲。 真正的法宝应该是本身就蕴含灵气的，甚至强大的法宝能直接从天地之间汲取元气、再慢慢的转化成为灵气。 可这根麻绳所呈现的灵气波动，却像是被强行赋予的？ 不过相比于麻绳那略显不太正常的情况，苏清和关注的重点却是田雨晰几人竟是真的能捡到法宝？ 运气是不是太逆天了点？ “他们想抢你们的东西？” 苏清和一只手拿着麻绳，另一只手朝着处境一下子变得尴尬的三名男子指了指。 结果没想到三名男子反应极快，眼看事有变化、再不可为，站在中间的那名男子便当即拱手道：“是我们草率了，多有得罪，实在抱歉，告辞！” 说完，三名男子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立马转身掉头跑进了旁边的密林之中。 逃的果决、逃的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让苏清和看的不由微微发愣。 这反派不够敬业啊……难道不应该说上几句场面话再跑吗？ 吴启此时也走了过来，看了一眼三名男子逃跑的方向，开口解释道：“虎丘山距离清河郡城并不算远，在没有真正发生流血冲突之前，如果贸然下死手的话，郡城府衙会很不高兴，我有可能被直接弹劾。因此在他们知难而退的情况下，我不太方便继续追上去。” 苏清和不以为意的说道：“毕竟是郡城，行事肯定要谨慎一些。你看这根麻绳，是不是也是法宝的仿品？我对法宝了解太少，很难做出准确的判断。” 说着，苏清和将麻绳递给了吴启。 吴启接过麻绳后，立刻以自身灵气对麻绳进行包裹，同时仔细的感知其附着在麻绳上的灵气波动。 少顷，吴启的脸上浮现起了惊讶的表情，开口道：“没错，是法宝的仿品，而且不是一般的法宝，是捆仙绳！只不过用来仿制的材料实在过于普通，就只是麻绳而已，因此对灵气改造的承受能力极其有限。 从目前的状态来看，应该再使用一次，就会直接断掉损毁了。奇怪的是，这个仿制的捆仙绳，肯定不是刚刚出世的，附着在它表面的灵气波动，有明显被使用过一次的痕迹，它一开始应该能用两次才对。” 苏清和皱了皱眉，懒得多想，将麻绳从吴启的手里拿了回来后，重新还给了田雨晰。 开口道：“仿品就仿品吧，起码还能用一次，总比毫无用处的麻绳要好。” 田雨晰被吓了一跳，触电一般的赶忙又把麻绳塞到了苏清和的怀里。 迎着苏清和那颇为不解的眼神，苦笑道：“张三先生，这东西还是您留着吧。就算只是仿品，照样会引来其他修士的窥视。方才跑掉的那三人不太可能保守秘密，如果我真把这东西带回家，纯粹是给家里招祸。” 一旁的吴启点头附和道：“确实，这种即将损坏的法宝仿品，纯属鸡肋。真让他们带回去的话，是祸非福。” 第173章 世上本没有路 苏清和愕然的看了看吴启，又扭头看了看田雨晰。 从田雨晰的眼神中，他没有发现任何的虚假、又或者装模作样之意。 显然，田雨晰是真心实意的，确确实实不想要这件仿造的法宝了 可问题是……明明是你捡到的法宝仿品，怎么就突然给我了？ 这算什么？ 粉丝行为，偶像买单？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又或者有什么负担，你收下这个仿造的捆仙绳，其实是在给她解决麻烦。一会儿回了郡城，对外放出风声，说虎丘山再次有法宝现世，只不过法宝被你收入囊中就好了。 知道法宝落到了你的手里，之前跑掉的那三个人，也就懒得四处宣扬了。如果你不拿着的话，让有心人以为这仿造的捆仙绳还在她的手中，那别说她会倒霉了，她家里都会因此而永无宁日的。” 注意到了苏清和的犹豫，吴启笑了笑，接着说道：“况且这仿造的捆仙绳实在是太过劣质了，居然用普通的麻绳来充当仿造主体，搞出来的东西简直就跟开玩笑一样。 不光是使用次数仅能支撑两次，目前再使用一次就会彻底绷断。同时捆缚的修士境界也没办法超过丙等。一旦到了乙等的层次，这仿品就没作用了，总之，价值不大。” 听着吴启的解释，苏清和这才将捆仙绳仿品收了起来。 如果是趁人之危的事情，那纵使他现在道德底线极低，照样是不可能做的。 可既然不属于趁人之危的范畴，反倒是等于在帮人解决麻烦，自己还能顺势得到一些好处，那不要白不要。 双赢嘛！不磕碜。 “你们还打算继续在山里碰运气吗？” 收起了捆仙绳仿品，苏清和看着田雨晰问道。 田雨晰立刻摇头道：“不了，我之前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好像突然间被法宝迷了心智似的。现在仔细想想，即便真的捡到了法宝，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法宝不是天上掉馅饼，而是天降横祸！” 李悟赞同道：“没错，我们这种普通人，来凑凑热闹也就罢了。如果运气好，可以捡捡修士们看不上的东西。可若是真的遇到了法宝，那最好还是不要去接触。抱着发横财想法的人，最后往往都会横死。” 苏清和看了看太阳的高度，同吴启问道：“那咱们呢？继续在山里逛一逛？看看能不能再碰到新的法宝仿品？” 吴启想了想，开口道：“算了，我已经观察完了。况且时辰也差不多了，这时候返程，不至于耽误你晚上的事情。况且他们几个自己回去的话，有可能遇到危险。咱们最好是把他们送回郡城，等到让其他人知道，今天出世的法宝不在他们身上，他们的安全才有保障。” 苏清和其实也是这个意思。 可此行的主事者是吴启，他不能代替吴启做决定。 当然，吴启主动提出这个建议就没问题了。 “走吧，我们也下山，送你们回郡城，算是白得这件法宝仿品的报酬吧。” 苏清和笑呵呵的同田雨晰说道。 田雨晰无比感激的连声道谢，对于苏清和以及吴启表现出来的体贴倍感温暖。 下山的速度比上山的速度更快一些。 只是经过了灵岩寺后，路上能遇到的那些想上来碰运气的普通人开始明显增多。 这都下午了，才刚刚开始进山碰运气，与其说这些普通人是打着捡到法宝的谱，倒不如说他们是来纯粹凑热闹的。 很快回到了山脚下，苏清和扭头看了一眼这几个月里被平白走宽了好几倍的上山路，不由开口道：“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吴启怔了下，旋即赞叹道：“说得好，这句话说的很有深意。用在修炼上，同样非常契合。人生的道路也是如此，每个人都应该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而不是顺着别人的道路踟蹰前行。 走别人已经走过的路，那再如何厉害的人，也顶多是成为第二个别人而已。唯有走一条属于自己的全新道路，才能成为真正的自己。只是这种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千难万难。” 没有多聊，一行人在山脚下找到了始终牵马等候的于右。 得知田雨晰几人是从城里徒步走来的，吴启便干脆让于前四人挨个带上一位，四个人四匹马，双人同乘，可以有效的缩短返程时间。 反正他们骑乘的这些马，都是真正的千里驹，就算驮上两个人也不会造成多大的压力。 考虑到田雨晰毕竟是个姑娘，和陌生男人同乘一骑会比较尴尬，吴启还特意让于左于右同乘一匹马，于前于后则分别带上了两名比较年轻的书生，专门空出来一匹马，交由李悟陪着田雨晰同乘。 大周的读书人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儒弱之辈。 其中至少有两三成是修士，剩余没有修炼天赋的读书人，除了考学以外，也必须练就一副好身板。 礼、乐、射、御、书、数，君子六艺，缺一不可。 ‘御’指的就是骑马和驾驶马车的能力。 换一种说法，这其实有点像苏清和前一世里经历过的素质教育，要求学生德智体美劳均衡发展。 你若只是个童生，那没人会管你学的怎么样。 但你如果想要通过城试、考上秀才的功名，君子六艺便尽数都在考核的范围之内。 因此跟着田雨晰出来的这三名书生，都是会骑马的，并且骑术还相当不错。 没有人拖后腿，骑马返程的路上也不像早上刚来时那般人潮汹涌，赶在申时过半之前，一行人终于回到了清河郡城内。 先将田雨晰等人送回了田家后，看了看时辰，吴启开口道：“来得及，回一趟客栈去取请柬吧。正式邀约的赴宴，若是不带着请柬赴宴，会显得非常失礼。我让于前他们在客栈里吃晚饭，顺便将法宝的事情传扬出去的。 一件仅能威胁到最高丙等修士的捆仙绳仿品而已，并且最多只能再使用一次就会彻底绷断，但凡有点家底的修士，都看不上这东西，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消息传扬出去后，可能会给你造成的麻烦，我这点威慑力还是有的。” 第174章 会仙楼 “王爷，看你之前在虎丘山上的表现，你是不是认为‘湛虚图’确实藏在虎丘山里？通过感知灵气强度的方法去寻找‘湛虚图’，肯定不靠谱，你……实际上是在通过别的方式进行确认？” 返回客栈的路上，苏清和开口问道。 他刚刚就一直想询问、确定这件事情，奈何田雨晰几人尚在，他对于传音入密的把握又比较低，实在是不方便交流。 眼下总算是将田雨晰几人送回了家，自然便没什么顾虑了。 吴启看了苏清和一眼，接着颇为坦诚的点头道：“没错，据说大将军余太安在被灭门之前，有提前准备过一些后事。尽管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死，导致朝局动荡，让妖魔一方抓住机会趁虚而入。 可真让大将军就这么无比冤枉的断了传承，大将军自己也是心有不甘的。因此一直有传闻，大将军临死之前，秘密开凿出过一个洞府，‘湛虚图’和‘万象星辰’刀法，都被存放在洞府之中。” 苏清和惊讶道：“你的意思是……洞府的实际位置，就处于虎丘山中？！” 吴启笑着说道：“目前来看，应该是的。不过在没有真正的找到洞府之前，并不能确定。大将军在临死之前，已经突破甲等极限、成为了超越甲等的存在。他准备的洞府，自然不可能是寻常我们所认知的洞府。 自二十年前大将军府被满门抄斩，至今过去了这么久，他的洞府却始终没有过任何动静。结果最近几个月，忽然不断的有法宝仿品在虎丘山现世，若确实和大将军的洞府有关，那似乎就只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苏清和眨了眨眼睛，顺势接话道：“这个合理的解释，就是大将军的洞府即将出世？受此影响，虎丘山才会异象频发？” 吴启点头道：“没错，过去二十年里，很多人都在暗中寻找大将军的洞府所在，但那些人始终一无所获。虎丘山的异象若是和大将军洞府有关，便意味着最近几个月现世的仿品法宝，一定都是‘湛虚图’搞出来的。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现世的法宝仿品，在材质上都那样的普通。不光是能够使用的次数屈指可数，同时法宝自身所具备的威力也被严重削弱。就是因为‘湛虚图’属于无意识炼制，而非有意识的主动去控制。 如果是有人操控‘湛虚图’，使用‘湛虚图’去炼制法宝的仿品，那么仿品的材质绝对不会如此糟糕。炼制出来的成品即便比不上正品，档次上也不会差的这般离谱。现在的这种仿品，简直是在浪费积攒的灵气。” 苏清和听懂了吴启的意思，沉吟道：“你是说，虎丘山上最近这几个月出现的法宝仿品，都是‘湛虚图’的灵气溢散后，被动炼制出来的？ 而‘湛虚图’之所以会溢散出灵气，完全是由于大将军的洞府出现了封印上的松动？过往的二十年间，大将军的洞府之所以始终没有被人找到，就是因为一直处于封印之中？” 吴启耸肩道：“很合理，对不对？不然谁会在掌控‘湛虚图’的过程中，随便用这种最普通的麻绳来炼制法宝？毕竟，‘湛虚图’仿制法宝又不是无耗损的，整体上的消耗其实相当可观，炼制这种层次的仿品，根本得不偿失。” 哪怕目前对‘湛虚图’的了解全部来自于吴启的介绍，苏清和依旧默默对吴启的说法表示赞同。 这是很容易做出判断的事情。 除非‘湛虚图’是永动机，否则其炼制法宝仿品的过程中，怎么可能全无耗损？ 而只要存在耗损，就必然会牵扯到一个性价比的问题。 不管是目前被扔在‘壶中世界’角落的那个普通的手持镜，还是今天刚刚得到的麻绳，怎么看都跟性价比毫无关系。 将这种东西炼制成法宝，付出的耗损肯定远大于成品能带来的收获…… 因此这种劣质的法宝仿品之所以会出世，只能是‘湛虚图’自发的无意识行为…… 一行人很快回到了客栈。 苏清和没有再上楼，直接在一楼大堂的客栈掌柜那里拿到了崔世聚派人送来的请柬。 “会仙楼？在什么地方？” 看了眼请柬上写的内容，苏清和茫然问道。 一脸富态的掌柜陪着笑回答道：“离咱们这儿不远，您出门儿右拐，往前走过三个岔路口后左拐，继续前行两个岔路口，便能看到一栋五层的酒楼，会仙楼的招牌和酒旗摆的很高，您大老远儿的就肯定能发现的。” 苏清和道了声谢，将请柬收入怀中，扭头看向了吴启问道：“王爷，今晚的这场酒宴，有什么叮嘱吗？我需要注意哪些事项？” 吴启想了想后，顺手拍了拍苏清和的肩膀，笑着开口道：“玩得开心。” 恩？ 玩得开心？ 吃饭喝酒……跟玩有什么关系？ 苏清和有些疑惑，但吴启毫无解释的意思，只是告诉苏清和，等到了地方，他就知道了…… 从客栈里出来，苏清和伸了个懒腰。 眼下日头西斜，行人稀疏，独自一人漫步在清河郡城的街道上，整体的感觉又和昨天大有不同。 按照客栈掌柜所说的路线，苏清和走过了几个路口，视线当中果然出现了一栋五层高的建筑。 在周围绝大部分都是两三层建筑的衬托下，这栋五层的建筑很是鹤立鸡群。 高高的酒旗迎风飘扬，写着‘会仙楼’三个大字的牌匾、挂在酒楼顶层的外墙上，字大如斗，金漆勾勒，于夕阳下闪耀夺目，看起来气势恢宏。 此楼矗立于运河之畔，雄踞于市井之间。 五重檐覆，巍峨壮观，飞檐斗拱，错落有致。 其基筑以青砖，垒砌平整，阔大稳重。 每层皆设回廊，栏杆环绕，门窗皆精雕细琢，有花鸟鱼虫、有山水人物。 顶部八角攒尖，凌空高耸，琉璃瓦覆盖，色泽艳丽华贵。 天色渐晚，已有小厮侍奉于酒楼大门前迎来送往，苏清和慢步上前，将自己的那封请柬递了过去。 第175章 江湖不止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 小厮弯腰双手接过请柬，看了眼请柬上的内容后，立刻笑容满面的侧身比了个请的手势。 同时开口道：“是张三先生吧？崔公子已经提前在楼里的雅间等您了。特意叮嘱我们在门口候着，如果您到了，就领您上去。” 苏清和点了点头，随手打赏了小厮几个铜子儿后，跟在小厮的身后，步入了会仙楼内。 和之前打赏那些小摊贩不同，面对着几个铜子儿的打赏，小厮只是不卑不亢的道了谢，脸上并没有浮现起多少兴奋的神色。 显然，即便只是迎来送往的小厮，在会仙楼里能够得到的收入依旧不低。 “你们这个会仙楼，在郡城很出名吗？” 看到一楼大堂基本坐满，苏清和不由开口问道。 小厮陪笑反问道：“张三先生是刚来清河郡城？” “对，昨天刚到。” “难怪，先生您有所不知，如果说我们会仙楼是郡城最好的酒楼，那或许有胡吹大气的嫌疑，可要说我们会仙楼是郡城最好的三家酒楼之一，却绝对没人会认为有问题。大凡想要宴请重要的宾客，来我们会仙楼准没错！” 看到小厮在说起这一点时，满脸都是骄傲的表情，苏清和好奇问道：“会仙楼一个月给你开多少工钱？方便说吗？” 小厮怔了下，旋即不好意思的回答道：“先生这话问的，我一个伺候人的，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楼里每个月给我开一两银子的工钱，平日里还有像您这样大方的贵客，时不时给点赏钱。全算下来，一个月总能赚个一千三四百文。” 一千三四百文？不少啊…… 正常情况下，普通的酒楼店小二一个月也就是五六百文的工钱，结果在这会仙楼里当小厮，居然能有三倍左右的收入？ 不用问，这地方的消费档次绝对非常夸张。 顺着楼梯很快来到了五楼顶层。 发现五楼是由十几个环形包间组成的。 中间是通楼梯的地方，十几个环形包间将四名占满，若是顺着包间里的窗户向外远眺，以会仙楼第五层的高度来说，视野一定极好。 在小厮的引领下，苏清和来到了一间包房的门口，敲了敲门后，听到里面传出了‘请进’的声音，这才推门而入。 让苏清和有些惊讶的是，包间里除了崔世聚以外，还有另外一名年轻人，似乎此前正陪着崔世聚在包间内闲聊。 随着他迈步走了进来，崔世聚和那名年轻人立刻起身相迎。 紧接着苏清和就看到崔世聚走上前来，笑容满面的主动开口道：“来，张三先生，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宋清风、宋少侠，也是丐帮在清河郡城的主事，全面负责丐帮分布于清河郡城内的四十八个分舵。 听说张三先生昨日里和丐帮在郡城内的其中一个分舵发生了些误会，宋少侠便找到了我的头上，希望我能充当下中间人，把这个误会解释清楚。我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结，于是便没有提前跟先生您打招呼。 擅作主张，邀请宋少侠今晚一起聚聚，跟先生您喝个酒，把该说的话说开。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大家终究得向前看，以后也算多个朋友多条路，望先生不要介意。这样，一会儿开席，我先自罚三杯。” 宋清风？ 人榜三百三十七名，逍遥行者？丐帮年轻一代出类拔萃的好手？ 相关信息立时在脑海中浮现，苏清和不动声色的朝着宋清风点了点头，笑呵呵的同崔世聚说道：“崔公子也是一片好心，哪里有让请客之人上来就直接罚酒的道理？” “应该的、应该的，本就是为了赔罪，即便没有宋少侠的事情，我也要自罚的。” 崔世聚说话的同时，将苏清和迎上了桌。 圆桌不大不小，瞧着起码能坐下十人左右的样子。 三人成品字形而坐，苏清和发现自己座位的左右两边，还各摆放了一张没有靠背的圆凳。 心下有些奇怪，抬头看了看崔世聚和宋清风的左右两边，也摆放了同样的圆凳。 虽然不明所以，却也不便多问，全当是这边宴请的特有风俗。 只见崔世聚安排完了入座后，立刻便有‘过卖’走进包间。 在崔世聚的示意下，这名‘过卖’非常熟练的、抑扬顿挫的报起了菜名。 其实以会仙楼的档次，纸质又或者木牌制的菜单都是有准备的，不过即便是会仙楼这样的高档酒楼，照样有很多前来吃饭的豪客不识字。 因此除非是客人特意吩咐拿菜单上来，否则都是由‘过卖’直接报菜谱。 按照特色、招牌以及当季的新鲜菜品顺序依次报来，再根据客人询问的做法、口味、食材来源等等，一一做出得体详细的回答。 简而言之，要当好一名合格的‘过卖’，特别还是会仙楼这种往来皆富贵宾客地方的‘过卖’，着实是门不大不小的学问。 要懂礼节、会吆喝、有眼力见、反应灵敏、应变迅速、腿脚勤快、口齿利落，种种要求，不一而足。 崔世聚看起来是会仙楼的常客，对于会仙楼的大师父究竟擅长哪些菜肴知之甚详。 并没有怎么耽搁，就直接点好了四凉八热、十二道菜，随后又跟进来的酒博士点了三坛酒。 ‘过卖’离开包间高喊备菜之前，给三人分别倒了茶水。 苏清和学着崔世聚、宋清风两人那样，用倒好的茶水漱了漱口，并未将茶水咽进肚子。 将漱过口的茶水重新吐进茶碗后，自然有人将茶碗收走。 拿起酒楼准备好的温热毛巾擦了擦手，苏清和笑着说道：“点的菜太多了，就咱们三个人而已，吃不下的岂不是全都要浪费掉了？” 崔世聚摆手道：“不多，我没怎么点主食，菜配酒，很容易下肚子。况且也不止咱们三个人吃，饮妓吃的再少，也还是要吃点的。” 饮妓？什么玩意？ 苏清和一脑门问号。 不过这疑问才刚刚在脑海中浮现，便立刻得到了解答。 因为包间的房门再次被推开，数名年轻漂亮的姑娘从包间外鱼贯而入。 第176章 杀得好! 这些姑娘瞧着年岁都不大，顶多十七八的样子。 身上的衣着很单薄、料子有点半透明的架势，若隐若现，几乎能看到包裹在里面的亵衣。 刚刚走进包间，崔世聚便当即安排起来。 其中两名容貌最为出众、身形凹凸有致的姑娘，被崔世聚安排在了苏清和这边。 剩余比较普通的四名姑娘，则是两两一组的坐到了崔世聚和宋清风的左右。 当然，‘普通’是相对来说，实际上剩余的四名姑娘同样娇俏可人。 苏清和见状，这才总算是明白过来，他椅子左右两边摆放的那两张圆凳的作用究竟是什么。 竟然是给姑娘准备的？ 随着六位姑娘各自落座，崔世聚微笑着开口道：“会仙楼里只在四楼和五楼才有这种饮妓陪酒，先生尽可以随意一些，无需顾虑什么。这些饮妓可比青楼里的姑娘干净的多，让她们陪一晚上的花销，起码是锦绣坊里那些红姑娘的两倍以上。 会仙楼每个月都会找郎中上门给这些饮妓查体，以确保她们之中不会有人患上花柳之类的病症。除了陪酒之外，先生若是来了兴致，在这雅间里随时可以跟她们做任何事。如果觉得坐着不舒服，旁边靠窗用于饮茶的软榻，也是随时能用的。 我挑的这个雅间，窗户正对运河，顺着窗户看向外面，夜晚的运河水光粼粼，足可助兴。当然，若是先生不喜旁边有人的话，今晚喝过了酒，也完全可以带着姑娘们回去过夜。等明儿一早，她们陪完了先生，会自行返回，不劳先生挂心。” 苏清和听傻了。 好家伙，玩得这么花？ 难怪吴启之前会说‘玩得开心’！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想到这里，苏清和坐的板正了些。 并没有像对面的宋清风那样，随着姑娘落座，便已经顺势左拥右抱起来。 倒不是假正经，而是在这种事情上，苏清和稍微有点洁癖。 如果是正常的男女恋爱关系，他早就饿虎扑食、把女朋友摆出九九八十一个姿势了。 只要和女朋友对上眼后没产生兴趣，那就算他不是个男人！ 可嫖妓这种事，超出了他能接受的范畴。 人不是低等动物，不能光凭借着本能行事，也不能被欲望所左右。 对于苏清和来讲，跟异性发生肉体关系的前提，必须是两人有一定的感情基础。 哪怕达不到恋爱的关系，起码也得是比较聊的来的朋友吧？ 无论嫖妓还是一夜情，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会仙楼上菜的速度很快，四个冷盘先上，紧接着八道热炒也次第端了上来。 三坛酒各被摆在了三人的眼前，坐在三人左手边的饮妓立刻熟练的抱起酒坛，给各自服侍的人倒满酒杯。 而坐在三人右手边的饮妓则是开始拿着筷子主动将菜肴夹到服侍之人所用的餐盘内。 热炒的分菜尚算简单，如果点了虾蟹、坚果之类的东西，饮妓还要负责给各自服侍的人扒壳。 总之，一场酒宴下来，饮妓也可以吃喝，但必须是在服侍客人的空隙之间进行。 若是光顾着自己吃喝，导致对客人的服侍不够周到，那下场往往会非常凄惨。 “张三先生，开席之前，我需要为我昨天的莽撞以及无知，跟您道歉，请您原谅我昨天晚上的冒犯。” 随着面前的酒杯倒满了酒，崔世聚立刻主动端杯，态度相当恳切的说道。 说完，仰脖直接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陪坐在苏清和身边的那两名女子顿时面露好奇之色。 她们是会仙楼的头牌，而崔世聚则是会仙楼的常客，因此很清楚崔世聚是什么人。 诗酒公子的名头，在整个清河郡城内都是相当响亮的。 虽然崔世聚目前还只是丙等，在甲等过百的清河郡城里完全不起眼，但既然能够登上人榜，成为乙等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有着清河崔氏的资源供给，日后突破甲等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因此在两名会仙楼头牌的眼中，崔世聚属于那种令她们只能仰视的真正大人物。 别说她们了，即便是她们会仙楼的东家，面对着崔世聚的时候也得客客气气的。 可就是这样一位在她们看来高不可攀的大人物，今日里却主动举杯表达歉意？ 能让这种大人物服软的……又该有着怎样惊人的来头！？ 想到这里，两名女子看向苏清和的目光，明显变得火热起来。 “崔公子不用放在心上，又不是什么大事，睡一觉就过去了。反倒是崔公子这么郑重其事的拿出来讲，会让我有些压力的。” 苏清和笑呵呵的同样朝着崔世聚端了端杯子，也将杯子里的酒喝了个干净。 崔世聚松了口气，等到杯中重新被饮妓倒满了酒时，整个人相比于方才已经自在了许多。 依旧没有动筷，再次端起了酒杯，空着的那只手朝宋清风比量了下，开口道：“张三先生，清风是今天上午找到的我，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咳，一大早就闹得人尽皆知了。 所以清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联系到先生，又恰好跟我有些私交，便干脆找到了我的头上。说实话，听清风说先生还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修士时，我着实感到非常的惊讶。 毕竟，昨天的晚宴上，我完全没看出来先生有修为傍身。这种隐匿气息的能力，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总之，清风找到我，是希望我能做个中间人，帮着解释清楚你们之间的误会。” 苏清和这次没有跟着端起酒杯，而是目光转到了宋清风的身上，开口道：“我不认为这里面存在什么误会，丐帮的人当街抢走小孩，我为了救回那个孩子，一路追进了丐帮的某个分舵。 结果发现那分舵里关押了许多被用各种手段抢回来的女人和孩子，这种事情明显触犯了大周律，我一怒之下便将当时留在那个分舵里的丐帮中人杀了个干净，我不觉得这是冤枉了他们。” “杀得好！” 苏清和话音刚落，宋清风便当场击节称赞道。 啊……哈？ 宋清风的反应让苏清和原本还想继续说上几句的嘲讽言词，一下子全都憋在了嗓子眼。 第177章 当婊子立牌坊 迎着苏清和略显茫然的眼神，宋清风干咳了声，不好意思的说道：“张三先生，明人不说暗话，如果您只是一位路过的普通散修，没有任何背景，那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身为丐帮在清河郡城的主事，无论如何都得维护帮会的利益。 一个分舵被挑，近二十名帮众被杀，连分舵的舵主都没能幸免。这种情况下，我个人有着怎样的想法，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帮会必须做出激烈的反应，否则其他帮众、其他分舵会怎么想？会不会因此对帮会离心离德？” 苏清和点头道：“没错，是这个道理。你的意思是，对于那个分舵里所发生的事情，你其实也不喜欢？但丐帮内部的情况很复杂，许多帮众都在靠着这样的买卖过日子，丐帮的帮规也对于这种情况并不禁止。 因此即便你是丐帮在清河郡城的主事，照样不能对下属分舵的行为指手画脚？如果我只是个普通散修，那你就要行主事之责，找到我，杀了我，给其他帮众以及分舵舵主一个交代？偏偏我并非普通的散修。 我的身后站着九江王，连崔氏都要对我客客气气的，你一个区区丐帮主事，自然没资格对我进行报复。或许丐帮帮主亲自过来，才能想办法斡旋一二？所以你很高兴？不需要为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出头了？” 宋清风把杯中的酒仰头喝光，很是坦诚的说道：“对，人在帮会，身不由己。尤其是丐帮这种帮众数百万的巨型帮会，里面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或许一开始的时候只是一群花子凑在一起抱团取暖，但随着时日的推移，情况却是不断发生变化。 人一多，利益就多。利益一多，纷争就多。最开始抱团取暖时，大家互帮互助，帮会更像是一个大家庭。可后来帮会势力初成，一些人借着帮会的势力能够获取到极多的好处，一切就全都变了。发展到现在，丐帮……早已经不是以前的丐帮了。” 苏清和扬眉道：“那你今日托崔公子当这个中间人，想跟我解开的误会是什么？” 宋清风一听，立刻满脸认真的说道：“我希望张三先生不要因为一个分舵的情况，就误认为丐帮上下都是那种十恶不赦的人。诚然，丐帮确实有很多人为非作歹、死有余辜，可丐帮同样有一些人具备侠义之心。” 苏清和失笑道：“比如宋少侠你？” 宋清风坦然道：“我不敢自夸，但自从我踏入江湖，加入丐帮以来，确实从未做过任何有伤天和、违背道义的事情。而丐帮内像我这样的人，或许不能说占据了大部分，可数量却也绝对不少！” 苏清和眯眼道：“既然如此，宋少侠，我请问……为什么你们这些丐帮里的侠义之士，能对丐帮内那些丧尽天良之辈视若无睹呢？就算你们从来没做过采生折割、买卖妇女的营生，难道其他丐帮之人做了这种事情，就真的跟你们毫无关系吗？” 说到这里，苏清和看到宋清风想要开口解释，立刻挥手进行了制止。 接着说道：“不用跟我强调所谓的苦衷，我不是你们丐帮的人，也不是大周的官，我代表不了任何人，我只能代表我自己。所以这些都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你无需太过在意。 况且你方才也说了，如果我只是一位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散修，路见不平、便拔刀相救，救下了被你们分舵掳走囚禁的那些可怜人，那么你身为一郡主事，肯定要为此出面。 最终的结果，就是你即使自己没亲手去做过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却在客观上维护了那群丧尽天良的人、为他们撑腰。这样一来，你还能理直气壮的说自己问心无愧吗？ 是不是我找一群人来，让他们去胡作非为，我躲在幕后享受他们供奉的好处，只因为我没有亲手做过什么，就能心安理得的说一声我也是侠义之士？他们做了什么，跟我无关？” 苏清和向后靠住了椅背，两只手十指交叉的放在小腹上。 一脸玩味的看着宋清风，继续说道：“别闹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这种话说出去，傻子都不会相信。你身为丐帮的主事，掌管丐帮在清河郡城内的所有事务，哪怕下面的分舵具有高度的自主性，甚至可以不受你的控制，但给你的孝敬，一点都不少吧？ 这就相当于是保护费，分舵上交保护费，你这个主事则利用自身的力量，保障他们做事的安全。再通过这个职位能够获取到的孝敬，去购买你修炼所需的天材地宝。既然如此，你身为丐帮的一份子，又从中获取了大量的好处，凭什么说这些事跟你无关？ 合着身在丐帮之中，好处一点不少，坏处就全都撇清？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宋少侠，人不能无耻到这个地步。你知道这叫什么吗？你这叫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如果丐帮的所谓侠义之士都是你这样的想法，嘿……那你们还不如那些十恶不赦之辈呢。” 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这……这骂的也太狠了…… 崔世聚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 而被骂的宋清风则是脸色异常难看。 主要的问题在于……他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这种说法…… 谎言从不会伤人，只有真相才是快刀。 他一直以来用于安慰自己的说法，一直以来蒙着头不愿意去面对的真相，此时此刻却被血淋淋的撕扯了出来。 眼神本能的开始躲闪，身上散发的那种坦荡的气势也随之荡然无存。 端起了刚刚倒满的酒杯，再次仰脖一口喝光后，宋清风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他完全没预料到今天的事情会是这样一种发展。 难道不应该花花轿子众人抬，他代表丐帮服个软、道个歉，这件事就算揭过吗？ 明明是他们丐帮损失了一个分舵！也是他们丐帮死了不少人！他们丐帮愿意表示不追究这件事情，已经是给足了那位九江王面子啊！ 这上哪说理去？！ （明天请假一天~~） 第178章 公子，您摸会儿吧 眼见雅间里的空气似乎有些凝固，崔世聚赶忙招呼着喝酒吃菜、打起圆场来。 他组织的酒局，若是闹得太僵，导致进行不下去，那他也会脸上无光。 更何况，眼前这位张三先生表达出来的态度足够明确，他又不瞎，当然能看出来这位张三先生对于丐帮的敌意。 不过好处是，张三先生的敌意似乎仅止于丐帮，并没有上升到丐帮背后那些靠山的层面？ 崔世聚带着这样的想法，仿佛方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的主动将话题岔开，开始聊起了各种风月之事。 苏清和倒也没有继续盯着宋清风嘲讽的意思，顺着崔世聚带动起来的话题，一边喝酒吃菜，一边聊起了各种市井流言。 有崔世聚这样的地头蛇引领话题，哪怕宋清风一言不发，只是闷头喝酒，场间也不曾出现片刻的冷场。 再加上几名负责陪酒的饮妓同样妙语连珠，明显很懂得如何在这样的场合下活跃气氛，因此酒桌上始终欢声笑语不断，喝酒的进度极快。 尽管宋清风不怎么开口，崔世聚也没有冷落他，每一次举杯时都会带上宋清风一起。 而宋清风只是不再搭理苏清和，崔世聚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于是酒桌上的推杯换盏便显得颇为奇怪。 明明三个人的酒局，可其中的两人却基本上全无交集，搞得崔世聚表面上强装欢笑，心里面则已经尴尬的浑身都不舒服。 不得不更多的朝着坐在左右两边的饮妓上下其手，借此缓解郁闷的心情。 宋清风同样如此。 对身旁两名饮妓的兴趣，明显远比喝酒的兴趣大得多。 尽管不至于当场办事，可手上的动作却是肆无忌惮，导致雅间内一时之间娇喘声连连。 四名饮妓脸红耳赤的蛄蛹着身子，崔世聚和宋清风则是一脸心猿意马的模样。 只有苏清和专心致志的吃着桌上丰盛的菜肴，时不时饮一口小酒佐味，看起来跟崔世聚以及宋清风两人很是格格不入。 认真讲……这会仙楼的厨子水平相当不错。 四道冷盘基本上都是酱货，这个暂且不提，八道热炒的味道却是各有千秋。 选用的食材非常新鲜，厨子的手艺也极为优秀，搭配在一起，形成的菜品质量让苏清和倍感满意。 如果满分是十分的话，那苏清和愿意给这一桌菜打九分。 扣的一分并非致敬韦德，而是这些菜品过于精致，菜量着实有点小，若是能有身旁两名饮妓的一半大就好了。 却正是：明月照眼前，葡萄碧玉圆，古楼临河水，瘦柳伴花眠。 可这样一来，陪在苏清和左右两边的饮妓便有些坐立不安了。 身为会仙楼的头牌，她们俩陪酒的价码，可比对面那四个饮妓的价码高多了。 从她们开始干这个开始，愿意花大价钱点她们的贵客，就从没有任何一个像眼前这位似的，光顾着喝酒吃菜，别说让她们服侍了，竟是连摸都不摸她们一下…… 更何况眼下有着同桌其他四位饮妓的对比，她们两人便更觉心情忐忑。 只以为是哪里做的不好，惹得贵客不高兴，从而对她们兴致缺缺。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贵客要是个宽厚性子，脾气温和，那她们或许还没什么事。 但贵客若是脾气比较火爆，一旦伺候的有问题，她们的下场就会非常凄惨了…… 看着苏清和一直专心的喝酒吃菜，两名饮妓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忍不住开口道：“公子，要不先别吃了？您摸一会儿吧，不然这银子我拿着实在是烫手。” 苏清和愣了下。 扭头左右看了看，旋即笑道：“银子又不是我给的，我不摸你们，你们烫什么手？” 这名饮妓陪笑道：“崔公子给我们银子，也是希望我们能陪好您嘛。结果我们对您的吸引力，还不如这桌菜肴对您的吸引力大，那对于崔公子来说，这银子不就白花了？” 苏清和摇头道：“银子是不是白花了，不在于我对你们有没有兴趣，而在于崔公子有没有将态度表现出来。事实上，只要他付给了你们银子、让你们陪在我的身边，那无论我对你们感不感兴趣，这笔银子都没有白花。所以安心吃饭就好，别想太多。” 说完，苏清和继续心无旁骛的对付起了桌上的美味佳肴。 两名饮妓相视苦笑，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她们方才趁着给身旁贵人倒酒夹菜的机会，已经努力的制造跟身旁贵人之间的身体接触了。 包括贵人身上的一些部位，她们也都在有意无意的去触碰，还趁机搂过贵人的胳膊，用力的将自己胸前软肉使劲往贵人的胳膊上挤。 奈何这些平日里屡试不爽、百试百灵的小手段，今天晚上却全都失了效！ 以至于两名饮妓甚至忍不住心下怀疑，该不会身旁的贵人喜好男风吧？！ 否则为何能这般不解风情，对她们如此视若无睹？！ 苏清和并没有理会两名饮妓的想法。 又不是他的女朋友，会不会误会、会不会胡思乱想，关他什么事？ 再者说了，他今晚前来赴宴，身上还带着吴启交代的任务呢！ 结果没想到丐帮主事宋清风也在，当场便觉醒了键盘侠的血脉，直接和宋清风来了个激情对喷。 其后又由于这场对喷导致席间的气氛颇为尴尬，以至于崔世聚不停的胡诌八扯、调节气氛，使得他一直没找到询问相关事情的机会。 眼下也算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了，肚子基本上吃了个八分饱，一坛酒喝掉了大半，苏清和接过身旁饮妓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嘴，目光看向了仿佛彻底埋在饮妓虚怀若谷中的崔世聚。 微微一笑，苏清和开口道：“崔公子，有件事，想跟你打听一下。” 崔世聚抬起头来，看着苏清和眨了眨眼睛，疑惑道：“什么事？先生但说无妨，只要我知道的，便一定不会隐瞒。” 苏清和点头道：“崔公子仗义，是关于永平镇赵家庄灭门案的。在那件案子里，除了赵家庄死了个精光以外，还有几位旅人遭了难，不知崔家是否已经查出了几位旅人的身份，以及……那几位旅人来自于哪里？” 第179章 起风了 崔世聚怔了下，旋即摇头道：“抱歉，据我所知，家族内部虽然已经开始针对永平镇的案子进行调查，但目前才刚过了一天多而已，尚未有明确的结论又或者进展。 主要是因为永平镇的这件案子，之前没有进入到家族的视野当中，直到昨天，我才刚知道有这么一件案子的存在。并且还仅限于知道，对于案子本身没什么了解。 相信张三先生应该清楚，我不过是家族里的旁系子弟而已。尽管位列人榜，闯出了诗酒公子的名号，可在家族内仍然不怎么受重视，这种事情，没人会跟我通气的。” 苏清和想了想，开口道：“能否劳烦崔公子多盯一下案子的进展？就算崔公子是旁系子弟，可能够在这样的年纪便登上人榜，足以证明崔公子拥有着令人惊讶的天赋。 相信崔氏对于公子必然存在着极大的期许，只是盯一下案子而已，不太会在这种事情上驳了公子的面子。崔公子应该看出来了，王爷他……很好奇这件案子的情况。 只不过王爷毕竟是外人，不方便因为一件案子而不停的去叨扰贵家族的家主。如果公子能行个方便，王爷一定会记住公子的帮助，这件事应该不涉及崔氏的利益吧？” 崔世聚有些意外于苏清和表现出来的直接，皱眉思索了一番后，缓声道：“我只能说尽力而为。如果这件案子不牵扯家族隐秘的话，我从侧面去打听案子的情况，倒也没什么人会瞒我。 可要是这件案子里藏了一些家族不想被外人知道的秘密，那即便是我，也不可能打听出具体的内容。所以王爷最好别对我抱有太大的期望，我能打听到的情况，王爷同样能打听得到。” 苏清和笑呵呵的点头道：“这就足够了，王爷的身份比较敏感，哪怕是正常可以让外人知晓的消息，王爷照样不太方便去打探。所以……麻烦崔公子了。主要是那几名旅人的来历，一旦有了关于几名旅人的线索，希望崔公子能及时告知。” 说着，苏清和主动敬了崔世聚一杯。 一坛酒至此全部喝光，让苏清和有了些微醺的感觉。 崔世聚同样将剩余的酒一口喝干，态度无可挑剔的说道：“这没有问题，关于那三名旅人的消息，只要有进展，我会立刻联系先生的。当然，前提是我确实能打听出来。” 说到这里，崔世聚的脸上浮现起了一丝苦笑，无奈道：“我这个被家族推出来的所谓年轻一代的门面，看起来风光，可实际上……哎……算了，不聊这个。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今晚就到此为止吧？ 至于先生您和清风之间的事情，后续我就不掺和了。我顶多是像今晚这样，给二位搭个架子。至于二位到底能不能真正的和解，跟我无关。如果再有冲突，也请不要找到我的头上了，免得让我为难。” 说着，崔世聚分别朝苏清和以及宋清风拱了拱手。 尽管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可无论苏清和还是宋清风，都对崔世聚的表态没有任何意见。 眼看着这场令自己尴尬难受了一整晚的宴请总算结束，宋清风立刻急不可耐的搂着两名饮妓、抢先起身告辞。 银钱崔世聚早已经付过了，包括两名饮妓陪侍一晚的花销，宋清风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再加上今晚确实太过憋闷，急需好好的发泄一番，因此带着两名饮妓一起回去，算是题中应有之义。 不过苏清和就没有带姑娘回去过夜的想法了。 看到崔世聚和宋清风都各自搂着两名饮妓朝外走去，只有自家伺候的这位爷不解风情，两名会仙楼的头牌一时之间无比幽怨。 刚刚走出会仙楼的大门，宋清风就带着两名饮妓上了轿子。 进轿之前只是同崔世聚道了个别，对于苏清和理都没理。 眼瞅着轿子慢慢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崔世聚一脸歉意的同苏清和说道：“张三先生，清风这个人其实还是不错的，丐帮存在的那些问题，他区区一介主事，根本说不上话。 散修不比我们这些世家子弟，能得到的支持极为有限。如果不选择加入一些强大的江湖帮会，那么想要单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去提升实力，真的很难在修炼之路上走的多远。” 苏清和当即摆手道：“崔公子不必多说，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从不认为谋求自身的利益有什么不对。至于说在谋求自身利益的过程中、损害了其他人的利益，只要损害的不是我的利益，那就跟我无关。 我自问并非所谓的侠客，也对‘主持正义’这种自讨苦吃的行为毫无兴趣。对于类似的事情，我的态度一向是顺手为之的可以管一管，但若是有可能耽误我自己的事情，便绝对不可能去理会。 如果宋清风坦诚一些，那我对他个人是没什么意见的。可他明明在丐帮之中受益，却偏偏还要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这就让我感觉很恶心了。相比于伪君子，我还是更喜欢真小人一些。” 说完，苏清和看到崔世聚的马车慢慢悠悠的停了过来，于是笑着拱手道：“不耽误崔公子春宵一刻了，咱们改天再聊。” 崔世聚没再多说，同样朝苏清和拱了拱手，然后便搂着两名饮妓上了马车。 返回客栈的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事情。 不过苏清和对于今晚的这场酒宴着实有些不解。 崔世聚宴请他的名义是为昨晚的事情道歉，可除了尝试着调解他和丐帮之间的冲突外，崔世聚整体上更像是在应付差事一般。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酒宴还没开始时，他就跟宋清风之间闹得非常不愉快，导致崔世聚只想着尽快结束酒宴…… 由于在酒宴上收获不大，苏清和没去找吴启同步情况，而是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进入‘壶中世界’苦修起来。 一夜风平浪静。 次日一早，苏清和被急促的敲门声从苦修中惊醒。 带着疑惑的情绪，苏清和起床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吴启一脸严肃的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门外，语气凝重的直截了当道：“宋清风死了！” 第180章 是不是你杀的? 恩…… 恩？！ 苏清和第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 反应了刹那后，这才猛然彻底清醒。 迎着吴启那满是探寻的眼神，苏清和愕然道：“宋清风死了？什么时候死的？在哪死的？怎么死的？” 吴启没有回答苏清和这一连串的提问，而是先走进了房间，反手将房门关死，径直坐到了房间内的椅子上。 叹了口气，沉声道：“昨天晚上死的，死在了他自己的宅子里。至于是怎么死的，我暂时不清楚。因为我也是刚刚才得到的消息。郡城府衙派了负责查案的差人前来，目前就在客栈一楼的大堂里坐着。 不过因为我的缘故，那些差人不敢贸然上来带你回去。而是先由带队的人拜访了我，跟我简单的解释了下发生的事情。我让他们先在下面等着，然后立刻过来找你，问问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清和总算是听明白了吴启的意思，惊讶道：“王爷，你该不会怀疑是我杀了宋清风吧？” 吴启点头道：“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根据差人中带队的那位所说，宋清风是今天一早被家里的下人发现死在了自己的宅子里。和宋清风一起被杀的，还有两名会仙楼的饮妓。 如果是丐帮那些底层的帮众死了，那无论死多少，只要不是一下子全都死绝了，其实就问题都不大。反正丐帮的底层帮众要多少有多少，不加以控制的话，起码十倍的膨胀。 但丐帮在郡城内的主事死了，这就不是一件小事了。你之前对于帮会的评价非常准确，在真正的大人物眼里，帮会只是夜壶而已，须臾不得离之，方便完了便一脚踹到床下。 可即便如此，也只有帮会背后的大人物自己可以踹，若是突然跑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把某个大人物的夜壶给踹了，你觉得……在大人物看来，这是不是一种严重的挑衅？” 苏清和沉吟道：“所以，宋清风的死，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大事。但站在丐帮背后的大人物很不高兴，必须将杀掉宋清风的凶手找出来，否则那位大人物不但会失了脸面，还会让那些为他办事的人产生疑虑？ 宋清风早上刚被发现死在了家里，这个点正常来讲，郡城府衙都应该还没上值吧？结果府衙的差人却已经来到了咱们住的客栈，指名道姓的要带我回去，说明什么？说明差人们已经进行完了初步的调查。 能让差人们动作这么快，对于郡城府衙有这么强的影响力和掌控力，除了郡守大人外，我想不出还有谁能做到。那也就是说，丐帮在清河郡城内的靠山，其实就是清河郡城的郡守大人？” 吴启叹气道：“应该是，不过我对清河郡城的情况了解的非常有限，没办法给你一个肯定的答复。我现在只想知道，宋清风是不是你杀的？我必须知道这一点，然后才能根据具体的情况，决定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苏清和想了想，开口道：“王爷，宋清风不是我杀的。昨天晚上参加完了崔世聚的酒宴，我便直接回到了客栈，然后一直待在房间里没再外出。对于宋清风的死，我和你一样感到吃惊。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如果是我杀的，王爷打算怎么做？” 听到苏清和斩钉截铁的否认了杀掉宋清风的事情，吴启明显放松了不少。 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了一些，无奈道：“如果真是你杀的，那我当然得尽全力的护着你，硬碰硬的跟清河郡守对上。真要是发展到了那个地步，清河郡守弹劾我的奏章，肯定会迅速出现在神都的御案上。 我到底能不能保住你，便不在于我本身了，而在于新登基的皇帝陛下怎么想，以及清河郡守愿意为此跟我对立到怎样的程度。虽然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大周律都对我这种人无效，可一旦地位相当的人发生冲突…… 嘿，一旦地位相当、又或者即便有差距，也差距不大的双方硬碰硬的对上，那大周律就能发挥出相当大的作用了。到时候会是怎样的结果，你是平安无事、还是因被通缉而逃往‘众生之地’，全在陛下一念之间。” 苏清和耸肩道：“听起来挺吓人的，不过宋清风确实不是我杀的。尽管昨天的酒宴上，我跟宋清风之间闹的不太愉快，可我并未考虑过继续针对丐帮去做什么。 除非丐帮继续主动招惹到我的头上，否则已经毁掉了丐帮在郡城内的一个分舵，按理来说便应该适可而止了。我又不是白痴，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吴启起身道：“既然如此，这件事情我就有把握了。只要不是你干的，我起码能保证你不至于被这件案子牵连。丐帮背后的大人物想要找出来的是真凶，而不是随随便便找个替罪羊结案！” 说着，吴启转身已经走到了房间的门口。 苏清和跟了上去，开口问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做？” “当然是跟着差人去一趟府衙，我会跟你一起过去，免得府衙的判官不知道轻重，上来就直接对你大刑伺候。我会看着府衙，让府衙必须一切按照律例做事。只要宋清风不是你杀的，府衙就不可能找到确凿的证据。 而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府衙唯一能做的，就是释放你。我不会试图帮着府衙找出杀害宋清风的真正凶手，因为那样的做法变数太大。我只要能确保府衙一切公正行事，不制造冤假错案就行，这一点相对要简单的多。” 吴启非常耐心的给苏清和解释了下自己的打算。 之所以讲的这么详细，显然也是为了安苏清和的心。 两人很快便来到了客栈的一楼大堂，于前等四人早就提前等候在了大堂里。 几名身穿劲装的差人在看到吴启顺着楼梯走了下来后，立刻态度恭敬的上前问好，接着纷纷扭头看向了苏清和。 “走吧，本王陪张三一起过去，也省的你们为难。” 吴启微笑着说道。 第181章 带上公堂 这些差人是徒步而来的，苏清和要被差人们带去府衙的公堂上接受问询，自然只能徒步跟在差人的身边。 吴启同样没有骑马，于前、于后等四人陪侍在吴启左右，随时等候着吴启的吩咐。 一路顺畅，虽然街道上的行人稠密，可几名差人的身上穿着公服，腰间挎着牛尾刀，一副如狼似虎的模样，根本没有任何一名行人敢于靠近。 因此前往府衙的路上始终通畅，遇到的所有行人都会自然而然的左右避让。 苏清和保持着沉默，没有趁着这段空隙去跟吴启进行传音交流。 他需要安静的思考下这件突发的案件究竟是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他才刚跟宋清风一起喝了酒，结果今天早上郡城府衙便接到报案，宋清风死在了家中。 再加上他昨晚和宋清风之间闹的并不愉快，崔世聚想要调解两人之间矛盾的想法失败的非常彻底，以及之前他亲手摧毁了丐帮一座分舵的事情，无论是谁，恐怕都会认为宋清风的死跟他有关！ 所以……宋清风被杀，其实是冲着他来的？ 可宋清风毕竟是人榜高手，即便排名不高，只有三百三十七位，依旧属于丙等上境界里的佼佼者。 他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丙等中的层次而已，单纯从修为境界的角度去考虑，他不可能具备击杀宋清风的能力。 再者说，从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宋清风的死亡过程应该是悄无声息的，起码在死亡的时候没有惊动到其所住宅子里的下人们。 否则不会一直等到今天早上、下人们起床后，这才发现宋清风已经死了。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杀掉宋清风的凶手，远比宋清风强大的多？ 至少他这么一个区区丙等中是绝对做不到的。 想到这里，苏清和忽然觉得事情有些可笑。 刚来郡城的第一天，他因为偶遇小孩儿被当街抢走，于是和丐帮的一个分舵发生了正面冲突。 除了将不少可怜人解救出来以外，还杀了丐帮分舵差不多二十人。 然而就是这样一场大杀特杀，事后郡城府衙方面却没有任何反应。 仿佛那二十人一开始便是死人，从不曾真正的活过一般。 结果昨天晚上仅仅死了宋清风一个人，今天一早府衙的差人们就出现在了客栈，要将他拿回去问案。 不得不说，差别对待的实在是太明显了点……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念头，苏清和来到了郡城府衙的大门外。 此时的郡城府衙刚刚开门，站在大门外上值的两名差人都是一副尚未睡醒的迷糊样子。 带队的差人跟大门外上值的两名差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带着苏清和一行径直步入了府衙之中。 相比于东武城的城主府，清河郡城的郡守府在方方面面上都有着巨大的优势。 单单是用于日常问案的公堂，郡守府内就有足足六处之多，平日里负责审理案件的判官则有整整十位。 一般来说，除非是情节极其严重、又或者案子牵扯到的人物地位极其特殊，才可能会由郡守亲自出面进行审理。 不然的话，都是十位判官的其中之一负责。 苏清和被带到了其中一处公堂。 看起来大概四十岁左右的判官，正端坐在公堂之上，神态威严的询问着堂下跪着的人。 堂内左右两边站着两排杵着杀威棒的差人，另有崔世聚安安稳稳的站在跪地之人的身旁。 随着苏清和走了进来，崔世聚听到声响，回头看了苏清和一眼，然后便朝着苏清和点头致意。 对于在公堂上遇到崔世聚，苏清和倒是早有准备。 既然差人会跑到客栈去传唤他，就意味着判官已经对宋清风的死亡案进行了初步的调查，知晓了宋清风在死亡之前，昨天晚上参加了崔世聚组织的酒宴。 连他都被带来问询情况了，崔世聚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怎么回事？本官只是让你们去传唤张三！为何却带回来这么多人？” 判官的目光在苏清和以及吴启几人身上扫了一遍后，皱眉朝着领队的差人喝问道。 没等差人回话，吴启直接拿出了自己的腰牌，朝着判官亮了下。 判官定睛一瞅，当即一个激灵，赶忙起身绕过桌案，小跑到了吴启的身前，拱手行礼道：“下官清河郡签判丘言归，拜见九江王。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不怪他第一眼没认出吴启。 事实上，若非彼此之间非常熟悉的话，想要辨别身份，那唯一的办法就是核验各种身份证明。 所以对于普通人来说，户籍路引才会无比重要。 尽管判官没见过吴启，可身为郡城府衙的官员，自然清楚九江王已经于前天来到了清河郡城。 派遣下属去传唤的张三，又是跟在九江王身边的人。 在安排下属去传唤之前，他还特意叮嘱过，千万要对九江王足够恭顺，万勿因为传唤之事而惹得九江王不快。 眼下突然间看到有人持着九江王的腰牌出现在了公堂上，他又不傻，怎么可能去怀疑对方的身份？ 不过对于九江王亲临，他仍然很是准备不足。 在他的了解中，传唤的那个张三出身戏班子，只是由于颇具诗才的缘故、临时入了九江王的眼而已。 这种近乎于‘词臣’、‘幸臣’的身份，按照他的想法，不太可能被真正重视才对。 哪怕牵扯到了案件当中，九江王也顶多是派人来问问大体的情况，不麻烦就打个招呼，麻烦便干脆置之不理，这才属于正常的发展。 毕竟，藩王在大周的地位说低不低，说高却也真的不高。 不低是因为身份足够尊贵，不高则是因为藩王行事会有诸多顾虑，地方上像郡守这样的封疆大吏，一旦撕破脸皮的话，基本上可以将普通的藩王吊着打。 当然，前提是不要闹出人命。 总之，不管怎么看，九江王都没有为了身边一个下人冒险的理由。 偏偏九江王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来了…… 简直不可理喻！ 第182章 夹板气 “丘判官不用在乎本王，本王只是来旁听下审案的过程而已，不会对丘判官指手画脚的。丘判官全当本王不存在便好，该怎么审就怎么审，千万别有顾虑。” 吴启收好腰牌，笑呵呵的说道。 丘言归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不住在心里暗骂道：当你不存在？你往旁边一坐，我又不是郡守大人，即便你一言不发，我又怎么可能真当你不存在？ 而且你这听起来根本就是在说反话吧？我要真是该怎么审就怎么审，一点不顾忌你，你还不得把我恨死？ 扫了你的面子，我能有好？！ 心里面这么想着，脸上却丝毫不敢表现出丁点异样的情绪，只是赶忙吩咐下属的差人，立刻再去搬几把椅子过来放到堂上。 三品的郡守当然可以不在乎藩王的身份，可他一个区区六品的签判却着实没有这样的底气。 贸然得罪藩王，纯粹是自讨苦吃。 椅子很快被搬了上来。 丘言归原本想让人将椅子搬到自己的判官椅旁边，以表示对吴启的尊重。 奈何吴启根本不同意他这样的安排，只是让人把椅子搬到堂下，坐到了堂下负责实时记录案件审理进展的主簿旁边。 原本稳稳拿着毛笔进行记录的主簿，骤然间看到身旁竟是坐下了这样一尊大神，整个人立时被吓了一跳，以至于拿笔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没办法，负责审案的签判好歹还是六品的官身，具备着属于官员特有的底气。 哪怕不多，也至少有一点。 可他这个专门负责记录案情的主簿，却仅仅只是个吏员而已。 万一接下来记录案情的过程中，什么地方没处理好，不小心惹到了身旁的王爷，那他就算被身旁的王爷借题发挥、杀鸡儆猴，也根本不会有人来为他撑腰的…… 明明这件案子牵扯到了王爷的人，府衙方面却依旧坚持进行审理，而不是采取私下沟通的方式去解决，便意味着肯定是有郡守大人发话，要强硬处置。 到时候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王爷和郡守大人互相举刀，反而刀刀砍向他这种小吏，如之奈何？ 想到这里，主簿一时之间很是心烦意乱。 偏偏人在官衙，身不由己…… “咳，闲事莫提，本官要继续审案了。” 丘言归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判官椅上，抬手拿起惊堂木拍了拍。 下意识的先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堂下坐着的吴启，然后才深吸了口气，颇为威严的看着苏清和问道：“堂下何人？” 苏清和眼皮跳了跳，无语道：“大人，不是您安排差人带我前来协助查案的吗？合着您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丘言归微微一窒，不满道：“本官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否则本官会判你藐视公堂之罪！” 苏清和拱手道：“大人此言差矣，若我是案犯，那自然如大人所说，应该大人问什么，我便答什么。可我现在并非案犯，此来公堂也不是前来受审的，而是前来协助查案的，这里面的区别，大人应该比我清楚。” 丘言归再次窒了窒，眼角的余光则是又瞄向了吴启。 没办法，如果吴启并未坐在这里的话，他身为郡城府衙内官居六品的签判，哪里会在乎一个贱民？ 协助调查？并非案犯？ 简直是笑话！ 究竟是不是案犯，那还不是他这个签判一句话的事？ 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一顿杀威棒下去是不是就能知道点了？ 能上公堂使用的刑具虽然不如牢里那么多，可随随便便拿出来几套，也足够把人整的死去活来了。 不过听说眼前这个张三好像并非贱民，因为对方似乎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修士？ 可修士又能如何？ 有用来对付普通人的刑具，自然也有专门用来对付修士的刑具！ 只要修士自身实力不算很强，背后也没有厉害的靠山，那进了郡城府衙的公堂，还想全须全尾的出去？做梦！ 可麻烦的是，吴启坐在这里…… “丘判官不用总是观察本王的反应，好像有多在乎本王的想法似的。如果丘判官真的在乎本王的想法，又何必因为一个协助查案的流程，就非要将本王的人带到公堂上来呢？” 吴启姿态随意的坐着，一脸笑吟吟的看着堂上的丘言归，接着说道：“既然丘判官摆出了秉公执法的态度，那就一切按照流程去办便好，本王难道还能公然对抗大周律不成？” 尽管吴启的语气很温和，可丘言归听完了这番话后，还是‘刷’的一下子流出了冷汗。 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人和人之间的相处，需要听的都不是对方说了什么，而是要确定对方究竟没说什么！ 吴启说不会对抗大周律，这句话隐含在背后的意思显然是针对‘宋清风被杀案’的调查，也必须从头至尾的符合大周律！ 但凡有丁点触犯大周律的情况，都等于是在给这位九江王发飙的借口！ 更何况这位九江王方才所说的那番话，还非常露骨的表达了不满的情绪，真要是给了九江王发飙的借口，郡守大人或许不会有什么问题，可他一个区区六品的签判，估计就死定了…… 想到这里，丘言归一个激灵，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略显难看的笑容，语气也随之变得温和起来。 “张三先生说的是，本官有些失态了。请问张三先生，昨天从酉时到戌时，你在哪里？” 苏清和坦然道：“崔世聚崔公子在会仙楼摆宴款待，我受邀参加。” “除了你和崔公子以外，昨晚的酒宴还有何人参加？” “还有逍遥行者宋清风。大人应该已经知道，我刚来郡城时，跟丐帮发生了一些不愉快，而宋清风是丐帮在郡城的主事。崔公子想要借着酒宴的机会，调解我和丐帮之间的冲突。可惜，没能成功。” “原来如此，那请问张三先生，昨晚的酒宴结束后，你去了什么地方？” “我回了目前居住的客栈休息。” “可有人证？” “回去时客栈一楼大堂食肆已经打烊，在大堂休息的伙计可以证明。” 第183章 一张大网 很简单、很正常的问询，没有出现任何幺蛾子。 丘言归还将客栈的那个伙计也传唤上堂，确认了苏清和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说谎。 不过这些流程走完，丘言归却话锋一转，严肃道：“张三先生，本官称呼你一声‘先生’，是因为本官知道，王爷称你为先生！所以出于对王爷的尊重，本官必须对你保持足够的尊重。 可本官希望你能明白，这种尊重绝不是你有恃无恐的理由！在这起案件的审理过程中，不要试图蒙蔽、误导本官！否则即便王爷在这里，本官也有充足的理由，对你直接上刑以示惩戒！ 你说昨晚你回到客栈后，直到今天早上都再没有离开，可有人能够证明？客栈伙计只能证明你确实回去了，但之后你是否又偷偷离开客栈，没有人知道！你是修士！你有能力悄然离开！” 苏清和扬了扬眉，点头道：“大人说的是，可这只是大人的猜测。而猜测，是不能当做证据的。” 丘言归沉声道：“据本官所知，昨晚崔世聚在会仙楼宴请你和宋清风两人时，一共叫了六名会仙楼的饮妓。宴请结束后，崔世聚和宋清风两人都各自带着陪了他们一整晚的饮妓回府过夜，只有你将陪你的两名饮妓留在了会仙楼，请问这是为什么？” 苏清和耸肩道：“需要理由吗？我洁身自好不行吗？” 丘言归冷笑道：“在本官看来，这更像是你为了方便自己的行动，才会做出如此选择！那两名饮妓，可是会仙楼的头牌，一亲芳泽的机会，有几人能够拒绝？ 另外，你之前摧毁了丐帮的一个分舵，杀了里面不少人。虽然那个分舵里的人确实有取死之道，但这件事同样证明你嗜杀成性，对于杀人本身并无任何顾忌。 你摧毁丐帮分舵的行为，考虑到事出有因，又有王爷为你说项，府衙便没有追究。却不曾想，你似乎因此而没了敬畏之心，所作所为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苏清和皱眉道：“大人，我再说一遍，我并非案犯，此来公堂也不是受审的，而是协助查案的。然而你目前在审理此案的过程中，已经对我表现出了非常明显的敌意和负面倾向。我很怀疑，你是否能够在审案的过程中保证公平。” 丘言归点头道：“你的怀疑有道理，可本官有本官的判断。在传你前来期间，本官对你进行了一些初步的了解，并因此而得知了一些颇为有趣的事情。比如……你昨天是否在虎丘山上得到了一件法宝？” 苏清和怔了下，看了吴启一眼后，坦然点头道：“没错，只是那并不能算作真正的法宝，仅仅是一件法宝的仿品而已。” 丘言归继续道：“本官知道，捆仙绳，对吧？似乎这件法宝仿品最开始的发现者另有其人，不过由于一些原因，法宝最终落到了你的手中。” 苏清和疑惑道：“大人到底想说什么？” 丘言归深深的看了苏清和一眼，却没有回答苏清和的问题，而是朗声开口传府衙内的仵作上堂。 很快，一名身穿黑袍、形容枯槁、脸色蜡黄的中年男子，带着一身的腐气走上了公堂。 “张仵作，将你在宋清风尸体上发现的痕迹，简单的讲一下。” 丘言归开口吩咐道。 “是，大人！” 中年男子拱了拱手，接着说道：“卑职在宋少侠的尸体上发现了被捆缚的痕迹，由于痕迹不算明显，而且看起来颇为怪异，所以卑职一开始很难确定那痕迹是被什么东西造成的。 在将宋少侠的尸体安顿到了停尸间后，卑职查阅了相关典籍。根据某些典籍的记载，卑职认为，宋少侠尸体上的痕迹，有极大的可能是法宝‘捆仙绳’造成的，但应该不是正品。 因为在典籍的记载中，真正的‘捆仙绳’可以轻而易举的束缚住甲等存在，若是用于束缚乙等以下的修士又或者妖魔，那凭借‘捆仙绳’的强度，被缚者很可能会当场四分五裂。” 恩？ 苏清和顿时面露惊讶之色。 旁听的吴启同样出现了表情上的变化。 丘言归则是点了点头，重新看向苏清和，开口道：“张三先生，因为丐帮的事情，你和宋清风有矛盾。宋清风死的时候，没有人能给你提供不在场的证明。 而宋清风之所以会死的悄无声息、直到今天清早才被府内的下人发现，目前来看，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被‘捆仙绳’捆住了，导致他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控制住宋清风的‘捆仙绳’应该是仿品，偏偏你刚刚得到了一件‘捆仙绳’的仿品。请问，如果你是我，你会针对这件案子做出怎样的判断？” 苏清和眨了眨眼睛，没有立刻回答丘言归，反倒是看向了吴启。 借着衣服的遮挡，将那件‘捆仙绳’仿品从‘壶中世界’里取出，朝着吴启扔了过去。 吴启顺手接住了‘捆仙绳’仿品。 稍稍试了下仿品的情况后，立时明白了苏清和的意思。 因为昨天得到这件‘捆仙绳’的仿品时是什么样，现在这件仿品就依旧还是什么样子！ 仍然处于那种只要再使用一次，就必然会直接绷断的状态！ 可这种情况仅仅对于他们两人来说，是能够证明清白的。 对于其他人来讲，反而会更加坐实宋清风的真正死因！ 谁让这件仿品……确确实实已经被用过了一次呢…… 眯了眯眼，吴启当即开口道：“丘判官，这件案子恐怕另有隐情，本王想单独和季郡守聊一聊案子存在的问题，麻烦丘判官去禀报下。” 丘言归愣了下，目光在吴启手中的‘捆仙绳’仿品上扫了下，迟疑道：“王爷，请恕下官直言，如果您想干预这件案子的审理，那可能只会起到反效果……” 吴启直接摆手道：“会不会起反效果，是本王的事情，丘判官只需要将本王的意思传达给季郡守就好。至于其他的问题，本王自然会跟季郡守沟通，不劳丘判官挂心。” 第184章 吴启的建议 季博文背着双手，面无表情的听着眼前丘言归的禀报。 眼神中似有闪烁之意，让人看不出他的具体想法。 身为大周三十六郡之一的清河郡郡守，季博文毫无疑问是货真价实的封疆大吏。 和在神都朝廷中枢任职的那些文官不同，想要成为封疆大吏、一郡之守，代表朝廷牧守一方，那即便是文官，也必须拥有修为境界傍身才行。 并且郡守至少得达到甲等的层次！ 季博文今年四十六岁，自天授二年状元及第至今神龙元年，步入仕途已足足二十七年有余。 一路走来，官场中的尔虞我诈每每让季博文倍感身心俱疲。 当初高中状元时的意气风发仿佛尚在昨日，可原本的踌躇满志却早已经被现实情况磨平了棱角。 最开始的时候想要改变大周近乎于病入膏肓般的积弊，结果步入仕途后却发现，朝廷就是所有积弊的根源。 你要消除弊端，便无法融入朝廷。无法融入朝廷，便无法攫取权利。无法攫取权利，便无法消除弊端。 而你一旦选择了融入朝廷，也就等于被身周其他官员同化，跟他们沆瀣一气，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再没有去革除积弊的动力。 这是个死循环。 季博文以状元之姿，历时二十余年爬到一郡之守的位置，不能说其仕途不成功。 不过考虑到清河郡内毕竟有崔氏的存在，季博文这个郡守在清河郡内拥有的实际权力，肯定要远比想象中小得多。 很快听完了丘言归禀报的最新进展，季博文略一思索后，缓缓点头道：“请王爷带着那个张三，去本官的书房一叙。案子的审理暂时搁置，让崔世聚先回吧。” 丘言归立刻答应了一声，旋即转身离去。 少顷，苏清和跟在吴启的身后，来到了季博文在郡守府内的书房里。 虽然彼此是第一次见面，但季博文并未摆出倨傲的姿态，随着吴启和苏清和走进了书房，季博文便立刻从座椅上站起身来，主动先行朝着吴启行礼道：“下官清河郡守季博文，见过九江王。” 吴启回了一礼，脸色严肃的说道：“季郡守客气了，咱们长话短说，关于宋清风被杀的案子，本王有些情况，需要让季郡守知道，以免季郡守被人利用。” 季博文点头道：“王爷请坐，慢慢说。清河郡内有不少人都知道，宋清风是下官的人，因此宋清风莫名死在家中，于情于理，下官都不能视若无睹。即便有王爷的人牵扯进来，下官也必须一查到底，相信王爷能够体谅下官的难处。” 吴启带着苏清和一起坐到了季博文的对面，表情缓和下来，开口说道：“当然，可季郡守真正想要查明的，肯定是案件的真相，而不是被凶手误导出来的结果。本王之所以要跟季郡守私下里沟通，就是不希望季郡守被错误的线索蒙蔽。” 说着，吴启将那根‘捆仙绳’仿品放到了季博文面前的桌案上，接着将自己所知晓的情况，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非常客观的同季博文讲了一遍。 看到季博文拿起了‘捆仙绳’仿品，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吴启继续说道：“季郡守，宋清风的死实在是太巧了。刚和张三谈崩，晚上便死了。而张三也是刚得到的这件‘捆仙绳’仿品，结果宋清风就死于‘捆仙绳’的束缚。 最关键的是，本王很清楚这件‘捆仙绳’仿品在张三刚得到时，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张三根本没有再使用过它，所以宋清风的死一定是对张三的陷害。只是真正的凶手究竟是出于怎样的目地这么做的，暂时还不得而知。” 季博文沉吟片刻，开口道：“王爷，下官并非不相信您，只是……关于这件‘捆仙绳’仿品的情况，下官没有办法去进行证实。虽然您说的很对，宋清风的死跟您身边这位张三先生之间的关系，充满了诸多巧合。 仔细想来，其中似乎总有刻意之处，很像是被人安排的。但目前除了您身边这位张三先生以外，下官并没有发现其他能跟宋清风的死扯上关系的人，因此对于整件案子的调查，只能从您身边这位张三先生开始。 下官知道王爷在担心什么，不过下官可以跟王爷您保证，如果宋清风确实不是这位张三先生杀的，那下官绝对不会冤枉他。就像王爷刚才所说的那样，下官要查明的是真相，而不是随便找个人来顶罪。” 这样的反应其实在吴启的预期之内。 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私交，不存在任何互信的基础，自然不可能他说什么，季博文就听什么。 琢磨了片刻，吴启开口道：“季郡守，从方才那位丘言归丘判官的审案倾向来看，府衙方面似乎已经认定了张三就是杀害宋清风的凶手。而目前已知的线索和证据，也确实对张三非常不利。 这种情况下，案子完全交由府衙来查……认真说，本王实难心安。本王相信季郡守的品行，然而府衙里不止有季郡守你的人，如果强行定罪，季郡守身处其中，也会左右为难吧？” 季博文扬了扬眉，沉吟道：“王爷是在怀疑府衙查案的本事，认为府衙难以查出真凶吗？一旦查不到真凶是谁，王爷认为下官会为了对外的颜面，从而牺牲掉您身边这位张三先生？” 吴启叹气道：“这不叫怀疑，而应该算是一种合理的顾虑。” 季博文沉默了下，开口道：“那王爷有什么两全的建议吗？下官并不想和王爷起冲突，偏偏对于宋清风被杀的这件案子，下官又不能有任何让步，相信王爷能够明白下官的难处。既然如此，请教王爷，有何办法可以让下官没有风险的解决这件事情？” 吴启伸手拍了拍苏清和的肩膀，开口道：“不如把案子交给张三来查如何？本王会给张三做担保，如果他在查案期间偷摸跑掉了，那后果由本王来承担，季郡守尽可以上表弹劾本王。” 第185章 各有目的 “把案子交给张三？如果下官了解到的情况没有问题的话……这位张三先生，难道不是因为善于写诗填词，才入了王爷您的眼吗？他居然还会查案？” 季博文面露惊讶之色。 目光不由在苏清和的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 苏清和暂时不清楚吴启具体的想法是什么。 但既然吴启提出了这样的建议，他肯定便要配合。 谁让这件案子目前看着像是冲他来的呢？ 方才那位丘判官表现出来的倾向颇为危险，与其相信郡城府衙的查案本事，确实是不如将案子抓在自己的手中。 于是迎着季博文审视的目光，苏清和一脸信心满满的说道：“请郡守大人放心，没有人比我更懂怎么查案。” 季博文嘴角抽了抽，吴启却是笑呵呵的接话道：“没错，先生查案的本事还是很厉害的。宋清风的死先生牵扯了进来，按照目前现有的证据看，若是不能找出真凶，先生便很难洗脱嫌疑。 这种情况下，先生肯定会全力以赴。季郡守可以定个时限，在时限之内，郡守府要配合先生对案件的调查。如果超过了时限，先生却没有找出真凶，那到时候先生便听凭季郡守处置。” 季博文想了想，迟疑道：“王爷都这么说了，下官若是不同意的话，就太不给王爷面子了。但下官也不能任由这件案子拖太久，所以……以崔氏族庆的时日为限，可否？在崔氏族庆开始之前，这件案子需要给下官一个说法！” 吴启毫不犹豫的答应道：“可以，崔氏族庆开始之前，肯定给季郡守一个交代！” 说完，吴启不再多留，径直起身同季博文告辞。 季博文还算客气，将‘捆仙绳’仿品还给了苏清和后，亲自将吴启以及苏清和送出了郡守府衙。 于前等四人方才并未跟着一起前去见季博文，此时正等候在郡守府衙的大门外。 眼见吴启跟苏清和从里面走了出来，于前四人立刻相迎。 吴启摆了摆手，开口道：“就近找个茶肆，坐下聊。” 没一会儿， 一行六人找到了运河边的一处茶点摊子。 已经过了饭点，摊子没什么生意，仅有的四张小方桌全都空着。 吴启跟苏清和随便挑了一张桌子坐下，于前四人则是将剩余的三张桌子占满。 接着在摊主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的时候，于前扔给了摊主一块碎银子，让摊主随便上一些茶水和点心。 原本还对几人一下子占了全部桌子的行为而颇感不满的摊主，在接到了碎银子后，脸上立时乐开了花。 兴冲冲的准备起茶水和点心来。 “咱们大周一共三十六郡，其中有七个郡的郡守是最不好干的，清河郡守属于其中之一，相信你能明白其中的原因。” 吴启接过了摊主递来的茶壶，亲自给苏清和倒了一杯茶水。 接着说道：“由于崔氏的存在，清河郡守对于整个清河郡的掌控力是非常薄弱的，所以丐帮在这种地方，才能够搭上郡守的关系。若换了其他正常的郡府，丐帮根本不可能入得了郡守的眼。 季博文这个人是有想法的，我虽然今天才第一次见他，可关于他的一些事迹，却早有耳闻。简单来说，此人对于豪门世家在地方上拥有过大权利的现象，可以说是深恶痛绝。 事实上，能被朝廷委任到五姓七望所在郡府担任郡守的官员，基本上都是类似的强硬人物。因此你可以想象，这样的人主政清河郡，会跟清河崔氏闹出多少的不愉快。” 苏清和闻言，皱眉道：“这样说的话，丐帮对他还挺重要的？毕竟，丐帮的人遍布于市井之间，对于街面上的风吹草动肯定知之甚详。这位季郡守通过丐帮，完全可以做到对街面上的情况了如指掌？ 不过在郡守府内，这位季郡守恐怕便会受到颇多掣肘了吧？崔氏对于清河郡内各级府衙的影响力一定是非常夸张的，即便这位季郡守占着大义，也管不了底下的人故意阳奉阴违。” 吴启点头道：“没错，宋清风被杀的这件案子，目前来看颇为奇怪。所有的线索和证据似乎都在指向你，可这些线索和证据太过刻意，仿佛是仓促之间准备的，并没有经过详细的谋划。 而行凶者既然能够悄无声息的击杀宋清风，然后将宋清风的死嫁祸到你的头上，便说明行凶者非常强大，至少也是乙等！宋清风肯定不是死于‘捆仙绳’的捆缚，他又是人榜的高手。 哪怕是趁夜暗杀，想要让宋清风这样的人榜高手没有任何反应、发不出任何动静，乙等的境界便属于最低要求。若行凶者的目地是你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你？何必这般多此一举？” 苏清和怔了怔，沉吟道：“王爷你的意思是……杀掉宋清风的凶手，虽然嫁祸的是我，但真正的目地却有可能是别人？” 吴启伸手指了指自己，一脸认真的说道：“我非常怀疑，凶手其实是冲着我来的。之所以选择杀掉宋清风，然后嫁祸给你，则很可能只是一次临时起意的试探，由于准备不足，才会导致这件案子看起来那样的粗糙。 季博文对于府衙的掌控力是很有限的，若任由这件案子被府衙内的官差们去调查，那么最终得出的结论，究竟是案件的真相，还是某些人想要呈现出来的真相，这个季博文并没有把握，我的提议，正符合他的意愿。 他不想跟我起冲突，我也不想莫名其妙的跟他对上，否则岂不是遂了幕后凶手的心意？这件案子你来查吧，以你对于气息的敏感，无论是灵气还是妖气，你的感知能力都比甲等还强，我相信没有线索能逃过你的眼睛。” 苏清和苦笑道：“可我要是在时限内破不了案怎么办？真要听凭季博文处置？” 吴启失笑道：“怎么可能？你提前偷摸跑掉就是了，季博文顶多装装样子，弹劾我一本罢了。到时候我也该离开清河郡，直接前往神都了。 你提前在路上等我，去了神都再解决你的身份问题，同样是可以的。反正张三是假名字，你之所以躲到戏班子里，本也是因为犯了事情吧？” 苏清和干咳了声， 略显尴尬的直接岔开话题道：“明白了，咱们先去看看宋清风的尸体吧。” 第186章 干净的尸体 季博文说话算话，既然答应了将案子交给苏清和来查，便非常配合的直接对府衙下达了相关的命令，要求府衙上下在后续的案件调查过程中，给予相应的支持。 纵使因为崔氏的缘故，导致季博文对于府衙的掌控力较低，其以一郡之守的身份，下达这种不涉及崔氏的命令，依旧可以得到比较通畅的执行。 所以苏清和想要检查宋清风尸体的打算，并没有受到任何刁难。 之前在公堂上见过的那位张仵作，被安排着引领苏清和以及吴启来到了停尸房。 偌大的房间里，摆放了不下十具尸体，以至于房间内的空气似乎都有些阴冷。 “宋少侠的尸体在这里，其他尸体则属于别的案子。有的案子已经结案，尸体很快就要被处理。有的案子还在调查，尸体会被撒上一些特制的香料、以作防腐之用，免得空气中的味道过于难闻。” 张仵作指了指房间的一个角落，开口简单介绍道。 苏清和的目光在其他尸体上扫了一遍，开口问道：“这些人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能被府衙受理的案子，死者肯定不是底层百姓吧？” 张仵作摇头道：“这个倒是没有定例，正常来说，若只是普通百姓的案子，城内各坊区的官衙就可以自行处理。但如果案子被怀疑和妖魔有关，那即便死者是普通百姓，各坊区也必须上报，由郡府来决定是否提级处理。” 苏清和好奇道：“涉及到妖魔的案子，不是一般会由镇妖司在地方上的分部去处置吗？府衙对妖魔案件同样会进行干预？” 张仵作点头道：“会干预，但主要是确认案件是否真的和妖魔有关。如果确认了案件和妖魔有关，那么案子就会移交给镇妖司分部，由镇妖司分部做更进一步的调查。若是虚惊一场，案子并非妖魔所为，郡府或打回各坊区，或自行查办，处置方式相对灵活。” 苏清和表示明白，没再继续多问，径直来到了宋清风的尸体旁。 被摆在木床上以方便进行检查的尸体，整体上呈青色。 死亡后正常应该浮现于体表的紫红色尸斑，却并没有在宋清风的尸体上出现。 但宋清风的尸体上确实能够看到一圈圈不算很明显的被捆缚痕迹。 捆缚的时候力道应该很足，导致勒痕在人死亡后逐渐的显现了出来。 眯眼仔细观察了一番后，苏清和将那件‘捆仙绳’仿品拿了出来。 将仿品比量在宋清风的尸体上，跟尸体表面的勒痕一点一点的比对起来。 紧接着苏清和就发现，勒痕跟‘捆仙绳’仿品的表面纹路，完全能够对上！ 考虑到这件仿品的制造材质，就只是最普通的麻绳而已。 而若是用普通的麻绳去捆缚丙等上层次的修士，根本不可能对修士造成任何影响。 所以要么这种用普通麻绳炼制的‘捆仙绳’仿品有不止一件，那么曾捆缚过宋清风的‘捆仙绳’仿品就是自己手上拿着的这件！ 苏清和微微皱起了眉头，开口问道：“张仵作，你是否能够根据尸体表面上所呈现的勒痕深浅程度，判断出这勒痕最早出现与什么时候吗？” 张仵作愣了下，旋即苦笑道：“大人说笑了，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小人还能尝试着去推断下时辰。可面对着修士，小人就毫无办法了。修士的身体远比普通人强横的多，血气也远比普通人更加旺盛。 不同层次的修士，在身体的表现上更是大不相同。小人又不是修士，着实很难推断修士的身体变化。对宋少侠的尸检，其实远不如对其他普通人尸体的尸检来的详细，大部分结论都是推测和预估。” 苏清和对此倒是并不意外，继续问道：“那在你的推测中，宋清风真正致死的原因是什么？” 张仵作挠头道：“小人不能确定，不过从目前的尸体表现来看，宋少侠应该是被人突然间制住，接着脖颈断裂而亡。” 苏清和检查了下宋清风尸体的脖子后，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开口道：“和宋少侠一起过夜的那两名饮妓呢？不是说那两名饮妓也死了吗？她们的尸体被摆在了哪里？” 张仵作面露迟疑之色，为难道：“回大人的话，我们并没有找到那两名饮妓的尸体。宋少侠府上的人来报案后，我们便立刻赶了过去，但在厢房里的床上，我们只看到了宋少侠一个人的尸体。 之所以认为那两名饮妓也死了，是因为我们在宋少侠的床上发现了大量血迹。而宋少侠的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床上的血迹显然只能是属于那两名饮妓的，可饮妓的尸体应该被凶手带走了。” “带走了？凶手带走饮妓的尸体做什么？” 苏清和很是不解的问道。 张仵作茫然道：“我们也不清楚，在有了这样的发现后，我们还特意去了一趟会仙楼，跟会仙楼确认了那两名饮妓确确实实是会仙楼从人牙子手里买来后调教出来的。 在宋少侠之前，那两名饮妓已经在会仙楼里陪客超过了一年，没有表现出过任何的异常之处。至于她们以前陪过的客人，也从未出过事，所以不太可能是饮妓的问题。” 苏清和跟吴启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脸上都互相看到了惊讶的表情。 稍稍思索了下，苏清和询问道：“宋清风的厢房里现在有咱们府衙的人在看管现场吗？” 张仵作点头道：“有的，这件案子郡守大人很重视，因此有专门安排人在盯着。同时宋少侠府上的人未经允许也不能擅自出入，如果有不得不外出的理由，必须先做说明，得到允许后要有差人跟随同行才可以。” 苏清和闻言，当即同吴启建议道：“王爷，咱们去一趟宋清风的家里看看吧？起码在宋清风的尸体上，我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除了‘捆仙绳’仿品的痕迹以外，宋清风的尸体很干净。” 吴启应声道：“查案以你为主，不需要问我的意见，你想怎么查就怎么查，我全力配合。” 第187章 凶杀现场 从郡城府衙出来，苏清和找了一名差人带路，很快便赶到了宋清风的宅子大门外。 朱红色大门的上方挂着一个很是气派的牌匾，匾中用近似于隶书的字体写着两个大大的字：‘宋府’。 四名穿着公服的差人把守于大门外，看起来神态颇为警惕的盯着眼前经过的行人。 给苏清和带路的差人立刻上前，小声同把守大门的差人解释了几句。 四名差人面露惊讶之色，接着纷纷给苏清和以及吴启行礼问好。 苏清和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吴启则背着双手，对于四名差人的问好视而不见。 尽管表现的颇为倨傲，可四名差人却并没有因此生出任何不满的情绪。 毕竟，同僚方才已经小声的告诉了他们几人，眼前这几位各自是什么身份。 那可是当代九江王！ 一位货真价实的藩王，对他们这些无品无级的差人表现得倨傲一些，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真要是客客气气的跟他们打招呼，反倒会让他们控制不住的心惊胆颤！ 越过了四名差人，顺着朱红色大门走进了宅子，映入眼帘的景象让苏清和忍不住面露愕然之色。 入目所见是一个广阔的庭院，四面栽有各种名贵花卉，两侧松柏森然，四季长青，重檐叠瓦，辉映光华。 间或有青石小径，蜿蜒曲折，翠竹旁植，随风摇曳。 宅内布局错落有致，前堂高敞，壁挂丹青，中厅宏大，气势逼人。 单只是这座宅子，便已经超出了普通富商所能拥有的范畴，或许算不上极尽奢华之能事，可搭配上宋清风丐帮主事的身份，却着实充满了讽刺的味道。 “丐帮主事的生活，看来还真是舒服。想搭起这么一座宅子来，得卖掉多少女子、折割多少孩童？得有多少丐帮份子作恶，毁掉多少良善百姓之家？” 苏清和忍不住出言感慨道。 说话的同时，他看到有差人正在宅子里来回巡视。 所有房屋的大门都是敞开的，那些被要求待在屋内不允许随意外出的府中下人，则是一个个面露忐忑之意的各自蜷缩在屋中，很是惶恐不安的看着屋外。 仅仅是扫了一眼，苏清和就发现，在宅子里服侍的下人，竟是起码有三四十之多。 按照昨天晚上崔世聚提到的一些关于宋清风的情况来看，宋清风此人尚未成家，也无亲友，基本上处于独居的状态。 那岂不是意味着，这三四十名下人，都是专门为了伺候他一个人的起居而雇佣的？ “丐帮安排于郡城之中的主事，在丐帮内的地位是很高的，能有这样的生活，实属平常。据说丐帮的现任帮主，铁掌浪客张龙虎，其平日里的生活便称得上是穷奢极欲，丐帮高层如今奢靡享乐的风气，基本上是被张龙虎带起来的。” 吴启简单的讲了一些丐帮的情况。 苏清和默默的记住了张龙虎这个名字，心下却是对于丐帮的观感越发恶劣起来。 在差人的引领下，很快来到了宋清风所住的厢房外。 看到专门有两名差人守在厢房门口，便由引领的那名差人负责交代一下情况。 确认是来自于郡守的命令，让府衙上下对这件案子的调查给予足够配合后，两名守住厢房门口的差人立刻左右让开，并且分了一人出来，跟在苏清和的身旁，详细的给苏清和讲起了厢房内之前已经发现的一些线索。 “也就是说，从你们早上派人过来、将床上的宋清风尸体搬走后，这里面就再没有动过了？对吧？” 听着身旁的差人介绍完情况，苏清和也已经将厢房整体上的看了一遍，不由开口确认道。 那名差人立刻点头道：“没错！郡守大人的意思是，这件案子恐怕很难立刻结案，因此厢房必须保持原貌，以免后续再想进来查找线索时，线索被不小心破坏掉。” “原来如此，季郡守有心了。” 苏清和说着，整个人已经来到了厢房内唯一的那张大床边上。 床上大量的血迹并未被清理，几乎将整张床全部浸染。 只不过这些血迹现在已经干涸，不断散发着熏人的味道。 苏清和嗅了嗅，接着俯下身子，弯腰将眼睛凑到了床面上，双眼一眨不眨的观察起了整张床的床面。 少顷，苏清和重新直起身子，扭头再次看向了身旁的差人问道：“最先发现宋清风尸体的那位下人在哪里？能不能麻烦你把他喊来？” 差人赶忙答应了一声后，迅速小跑出了厢房。 苏清和摩挲起了下巴，一边思考，一边同吴启说道：“季郡守看起来最开始对于这件案子就有一定的判断，否则也不会强调务必将这间厢房保持原貌。王爷你的提议，怕是刚好让季郡守借坡下驴呢。” 吴启一脸无所谓的说道：“是不是借坡下驴，这个不重要。季博文应该只是做两手准备，他真正在乎的事情，始终是解决宋清风被杀的案子。 在清河郡担任郡守，他能调动的人手本就不多。如果对宋清风的死反应不够激烈的话，其余向他靠拢的人会怎么想？他的境遇只会更加糟糕。” 说到这里，吴启好奇的问道：“你已经将这间厢房全都仔细的检查过一遍了吧？没有发现什么隐藏的蛛丝马迹吗？比如气息残留？” 苏清和摊开双手道：“问题就出在这儿，无论是之前在宋清风的尸体上，还是眼下在这凶案现场的厢房里，我都没有察觉到任何的气息残留。无论是妖气残留也好，还是灵气残留也罢，什么都没有！ 以我目前对于气息感知的灵敏程度来判断，既然连我都没办法察觉到气息残留，唯一的解释，只能是犯案的凶手根本就没调动体内气息！其击杀宋清风的方法，很可能是纯粹依靠着肉体力量达成的。” 吴启愕然道：“纯粹依靠着肉体力量将宋清风击杀？并且还让宋清风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连丁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这……真不是你用‘捆仙绳’干的吗？” 第188章 推断 苏清和闻言，脸色一黑，无语道：“‘捆仙绳’仿品的情况你不是已经确认过了吗？真要是我的话，那仿品早该断裂掉了！我又没使用过那件仿品，如何凭借着目前区区丙等中的境界，不费吹灰之力的控制住在丙等上层次里都属于佼佼者的宋清风？” 吴启哈哈笑道：“那谁知道？毕竟，你身上藏着不小的秘密，光是对气息的敏感程度甚至远在我这个甲等之上，就足够让我难以理解的了。所以若是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方法，能制住比你更强的修士，似乎也不算无法理解的事情？” 苏清和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吴启这种直钩钓鱼一般的试探。 此时那名差人已经领着一个穿着朴素、身材瘦小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女子顶多十七八岁的样子，面黄肌瘦，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状态。 “把你今天早上跟我们说过的那些话，再给两位贵人重新说一遍！” 差人很是不客气的同女子吩咐道。 女子小心翼翼的偷看了苏清和以及吴启一眼，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的说道：“奴婢……奴婢是伺候主人起居的。今早本是……本是像往常那样，来……来叫主人起床，以便伺候主人洗漱的。 可……可叫了好久，主人的厢房里都没动静。奴婢……奴婢便只能擅作主张，进来看看是怎么回事。结果没想到……没想到竟是看到了一床的血污！主人则是脖子扭得很奇怪的躺在床上！” 苏清和沉吟问道：“你们这些在府里伺候的下人，晚上一般是住在一起的，对吧？” 女子怯生生的点头道：“是，男的住在倒座房里，我们女的住在后罩房。” 苏清和继续问道：“你们晚上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吗？” 女子摇头道：“没有，官差老爷们今天早上把我们所有人都分隔开来、各自审问过，我们都没有听到过任何动静。不只是我们，府里还养了三条狼犬，那三条狼犬昨天晚上同样没有叫过。” 苏清和想了想，接着问道：“你今天早上发现宋清风死了的时候，床上除了大片的血污以外，还有其他的东西吗？” 女子愣了下，疑惑道：“其他的东西？什么东西？枕头？被褥？我……我那时候吓坏了，没……没有仔细的看过床上，在发现主人死了以后，我就赶紧去喊了其他人过来，接着就是报官、等待官差老爷们过来了。” 苏清和兀自陷入了沉思，琢磨了片刻后，态度温和的说道：“明白了，多谢你的配合，请先去休息吧。” 说完，等到女子被差人重新带出了厢房后，苏清和看着吴启说道：“床上有大量的血污残留，而宋清风的身上却并没有伤口，死亡原因是被扭断了脖子，导致呼吸中枢受损，引发呼吸和心脏骤停，从而立即死亡?。” 讲到这里，发现吴启的眼神有些茫然，苏清和不由干咳了声。 继续说道：“总之，床上的血污残留应该就是那两名饮妓的。可除了床上以外，我没有在厢房内的其他地方发现类似的血迹。包括厢房外、院子里，以及咱们进门后一路走来，我都没有看到血迹。 既然宋清风是晚上死的，便意味着当时的光照非常暗淡，视觉能力再如何强悍，也不太可能将血迹清理的如此干净。更何况……清理血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凶手也没有必须清理血迹的理由。” 吴启扬眉道：“你想说什么？” 苏清和沉声道：“我想说的是，两名饮妓应该并没有被带走，以床上残留的血污来看，如此惊人的出血量，两名饮妓的尸体要是真的被带走了，从厢房到外面的路上，不可能毫无溅射又或者滴落的血迹残留。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两名饮妓其实也是在厢房里被杀的，并且尸体就在这床上被处理掉了。区别在于，宋清风的尸体是完完整整的留在了床上，而两名饮妓的尸体则消失不见了。” 说着，苏清和抬手拉下了大床两边的帷幔。 半透明的帷幔立刻从收紧的状态中散了开来，吴启双目微凝，看到帷幔上同样布满了各种已经干涸的血迹！ “尸体在厢房里被处理掉了？怎么处理的？我刚才可是跟着你一起在这厢房里转了一圈的，没看到任何能用来藏尸体的地方啊，更别说还是两具尸体了，难不成这厢房里有密室？” 吴启面露疑惑之色的同时，下意识的再次扭头四下里观察起来。 苏清和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开口道：“尸体有什么好藏的？两名饮妓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她们的尸体对于凶手来说能起到什么作用？除非……凶手将两名饮妓直接吃掉了。” “吃掉了？” 吴启稍稍怔了下，紧接着就愕然道：“你的意思是，凶手是妖魔？” 苏清和点头道：“可能性很大，无论是在宋清风的尸体上，还是在这间厢房里，我都没有察觉到任何的气息残留。从案发到现在，只过了几个时辰而已，气息残留再怎么进行处理，也不可能消除的干干净净。 所以唯一的解释，便是凶手从始至终，都没有调动体内的气息。如果凶手是修士的话，何必多此一举？毕竟，凶手是打算将宋清风的死，陷害到我头上的。有灵气残留的话，并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对吧？ 既然凶手如此的小心谨慎，那么我就有理由怀疑，凶手或许是根本无法留下灵气残余的痕迹！再加上两名饮妓的尸体消失无踪，如果凶手是妖魔的话，便可以很好的解释这些疑点了。” 吴启皱眉道：“听起来很有道理，我原本还以为，杀掉宋清风、并陷害给你的幕后凶手，或许是清和崔氏的人。毕竟……若是能挑起我和季博文之间的争斗，那对崔氏来讲，有益无害。 可一是这种做法多少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不太符合崔氏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二是贸然挑拨我和季博文的话，其实很容易适得其反。但若是妖魔掺和其中搅风搅雨，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第189章 屁股决定脑袋 “怎么可能是咱们的人？季博文这个郡守已经干的足够憋屈了，宋清风和丐帮是他在郡城内能完全掌握的极少数力量之一，杀掉宋清风，然后嫁祸给那位张三先生？对咱们有什么真正的好处吗？” 崔玄伯看着一大早未经通传便贸然闯入自己书房的崔安知，脸上毫不掩饰的浮现起了不满的神色。 放下了手头正在翻阅的文书，皱眉继续说道：“丐帮的力量深入市井之中，表面上看起来消息灵通，实际上却难堪大用，对咱们崔氏更是毫无威胁。以宋清风为首的丐帮分部力量能为季博文所用，这何尝不是对季博文的一种安抚？ 他毕竟是朝廷派下来的清河郡守，咱们已经将他的权力限制在了清河郡城之内，让郡守府的政令只能影响到清河郡城，而没办法扩散到郡府的其他城池里，这就足够了。咱们可以不在乎季博文的想法，却终究要给朝廷留点颜面。 这么多年来，地方豪门世家和中枢朝廷之间的博弈始终不断，各方早就在这种漫长的、很难决出真正结果的博弈中学会了应该如何平衡局势。杀掉宋清风除了彻底激怒季博文以外，根本没有任何别的作用！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 崔安知被训的缩了缩脖子，讷讷道：“我就说嘛，宋清风的死肯定跟咱们家没有任何关系。这不是世聚刚从郡守府回来，我好奇之下找他打听了一些情况。 依着世聚的意思，季郡守很可能是把这件事怀疑到咱们身上了，不然又怎么会将这件案子交给那位张三先生去查？明明那位张三先生可是这件案子的嫌犯呢。 您觉得……咱们要不要去跟季郡守解释下？虽然季郡守面对着咱们家的时候，表现得非常弱势，但毕竟是朝廷委派的郡守，真误会了的话，多少是个麻烦。” 崔玄伯很是不耐烦的挥手驱赶道：“你以为季博文像你一样蠢吗？如果季博文这么容易被挑拨，这清河郡守的官帽子根本就不可能落到他的头上。赶紧滚蛋，别在我跟前碍眼！” 崔安知灰头土脸的被赶出了书房。 在书房外刚好碰到了正要进到书房之中的崔颢。 崔安知立刻拱手行礼问好，接着一溜烟的迅速跑远。 崔颢一直看着崔安知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当中，这才步入了书房。 以自身灵气布下了隔音屏障后，坐到了崔玄伯的对面，开口道：“家主大人，从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宋清风的死应该不是季博文干的。案件发生后，季博文表现得非常沉默，丝毫没有借着这件案子生事的意思。 不过季博文也没有派人来和咱们进行私下里的沟通，恐怕在季博文的心里，虽然不太可能认为这件事和咱们有关，却依旧对咱们抱有万一的怀疑，咱们要不要稍微退让下？主动去找他解释这里面可能存在的误会？” 崔玄伯看了崔颢一眼，摇头道：“如果你主动去找他解释，反倒是会让他认为这件事情真的和咱们有关。安知也就罢了，他想要走科举之路，读圣贤书有可能把自己给读傻了，但怎么连你都如此毛躁起来？ 我知道你最近一直在苦读各种圣人之书，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从书中找寻大道，借以争取让一直停滞不前的境界有所松动。可你要明白，圣人的书永远只是用来读的，若是用来办事，则百无一用。” 崔颢叹气道：“我知道，不过……季博文自上任以来，始终被咱们压制的很惨。而宋清风的死，势必会让季博文变得更加被动。我担心他现在之所以沉默，实际上是在计较得失。 当他发现宋清风的死会导致他本就不足的人手变得更加捉襟见肘、同时咱们也不可能继续针对他进行打压，否则就会导致郡城局势完全失衡时，我怕他会趁机挑起真正的冲突。 大将军生前留下的那个秘密洞府，才是咱们近期最优先需要去处理的重点。若是季博文忽然闹起来，咱们会耗费很多额外的精力，有可能在这个过程中顾此失彼。” 崔玄伯眯眼道：“不用太把季博文当回事，区区三品的郡守而已，往好听了说，是封疆大吏。往不好听了说，就只是一条替皇室看家护院的狗而已。他若真以为这是个机会，那我不介意让清河郡换一个郡守。 如果他想趁着咱们必须维持局势、无法继续压制他的空隙，强行借着清河郡的矛盾来震动朝廷……嘿，我会让他恢复清醒的。三品的郡守，能震的住谁？想在清河郡震动朝廷，除非他上面的人要震动朝廷！ 不然的话……郡守郡守，一郡之守。连守一郡之安稳都做不到，这个郡守岂不是太过无能，又怎么还敢委以重任？他上面是有人，可我上面已经没人了！行了，不聊这个了，九江王那边怎么样？有什么动静吗？” 崔颢坐正了身子，认真道：“九江王昨天去了灵岩寺，随后又进了虎丘山。您知道的，他们在虎丘山上得到了‘捆仙绳’仿品，昨天晚上便已经宣扬开来。今天因为突发了宋清风的案子，所以九江王一直陪在那位张三先生的身边，正在调查这件案子。” 崔玄伯沉吟道：“永平镇的案子呢？快两天了，应该有一些进展了吧？” 崔颢点头道：“进展不多，但可以确定的是，郭府被灭门，确实是永平镇案子的延续。左见和封如宗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妖魔究竟想要在郭府内找到什么东西。而且我怀疑……左见和封如宗隐瞒的案情内容，恐怕相当关键。 等封如宗从九江郡回来，最好是针对这件案子审问下他。另外，针对那三名旅人的身份调查，暂时还没有眉目。仿佛有人能提前预知到咱们的调查方向，所以一些线索被斩断了。应该……是家族里的人。” 崔玄伯深吸了口气，语气有些危险的说道：“必须查清楚！家族里的人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如果这些想法建立在损害家族利益的基础上，那就是整个家族的敌人！” “明白！” 第190章 思路很重要 “咱们现在去哪？” 吴启跟在苏清和的身后，走出了宋府的大门，迎着天上颇为明媚的阳光，笑呵呵的开口问道。 “去田府，找田雨晰问问‘捆仙绳’仿品的事情。如果宋清风真的是被妖魔所杀，那用来陷害我的‘捆仙绳’仿品也一定和妖魔脱不开干系。这件‘捆仙绳’仿品很可能是早就被妖魔秘密得到了。 之后不知道妖魔采取了怎样的手段，让宋清风没什么防备的提前试了试‘捆仙绳’仿品的威力，借以让‘捆仙绳’仿品在宋清风的身上留下了捆缚的痕迹，接着又重新将仿品扔到了虎丘山上。 田雨晰几人能在虎丘山上捡到‘捆仙绳’仿品，恐怕不是巧合。不然这‘捆仙绳’仿品没办法如此顺利且自然的落到我的手里，所以去问问田雨晰几人具体的情况，看看他们昨天都遇到过什么事情。” 苏清和解释的同时，人已经步入了街道之中，朝着田府所在的方向走去。 吴启紧跟着苏清和，同苏清和并肩而行，皱眉问道：“听起来很有道理，可为什么要如此麻烦？如果潜伏在郡城的妖魔，连宋清风都能间接影响，那直接安排咱们‘捡到’捆仙绳仿品就好了，多过了田雨晰几人一手做什么？这不是平添变数吗？” 苏清和笑道：“哪有那么简单？你可是甲等，于前他们四个……虽然我不清楚他们的具体境界，但能被你视为心腹，并且此次前往神都，你身为藩王，却只带了这么四个人随行，一点都没有展现出丁点王爷该有的排场，那么想来他们四个恐怕跟你差不多吧？ 若只是我的话，我一个区区丙等的修士而已，很可能并不会被重视。可有着你这样的甲等在，‘捆仙绳’仿品的出现太过巧合的话，难保不会被你看出端倪。所以靠着田雨晰几人过一手，咱们反而会忽略掉‘捆仙绳’仿品，注意力都集中在田雨晰几人的身上。 当然，想要把这些安排妥当，就必须确保事情能够如幕后之人所预想的那样发展。田雨晰几人或许没问题，可灵岩寺一定有问题！包括咱们遇到田雨晰几人时，刚好正在拦路的那几人，肯定也有问题！总之，先去田府问问情况，确认下田雨晰几人有没有问题。” 吴启闻言，细细的思索了一番后，颇为感慨的说道：“你在查办案件的时候，想法还真是清晰，也不知道你究竟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些东西？正常来说，一个人再如何聪明，也不可能生而知之。 偏偏你如此年轻，对于案子的这种敏感到底从何而来？我不是没见过别人破案，然而即便是需要经常面对各种离奇案件的镇妖司，里面的伏妖士在办案时，照样会非常的死板，远不如你……” 从何而来？肯定是从柯南、金田一、狄仁杰、包拯等等等等诸多前辈的身上而来啊……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就算电视剧和漫画里的那些案子很多都需要经过艺术处理，可查案的思路还是可以参考下的。 在缺乏现代刑侦科技以及天眼系统辅助的前提下，一个正确的思路往往能解决案件迷雾中的大部分麻烦！ “王爷，其实我对你的想法更加好奇。尽管我能猜到，你对我这么好、或者说对我这么与众不同，一定是另有所图，大概认为我能在某些对你比较重要的事情上帮到你？ 可我确实猜不到具体是什么事情，所以我多少是有些心怀忐忑的。只不过目前的情况是，我同样需要你的帮助，这种前提下，我们彼此拉近关系，对双方来讲，都没有坏处。” 苏清和没有接吴启的的话题，而是反客为主，直接将原本藏在水面之下的那些心思，拿到了明面上来进行沟通。 “实话实说，最开始在我心里，对你的防备是远大于信任的。但经过了这段时日的相处后，我不得不承认，你很有人格魅力，具备某种让人愿意去信任的特质。因此……我很想知道，你究竟希望我能在什么样的事情上帮到你？” 说话的同时，苏清和一脸诚恳的看着吴启。 两人前行的脚步并没有因为这种交流而产生任何停顿的迹象。 吴启同样看了苏清和一眼，笑着摇了摇头，开口道：“突然间没有任何铺垫的进行这么坦诚的对话，着实让我有点准备不足。就像你说的那样，你需要我的帮助，我也需要你的帮助。而互帮互助，其实属于朋友之义。 你藏着需要牢牢紧守的秘密，我也藏着需要牢牢紧守的秘密。我没有主动询问你的秘密，希望你也不要询问我的秘密。不是不能告诉你，而是……某些秘密，你自行发现是一回事，我主动告诉你，却是另外一回事。 不如这样吧，我们可以做个约定。不管是主动发现也好，还是被动暴露也罢，只要你我之间有谁先被对方知晓了某个很重要的秘密，那么另外一人就要主动告知同等重要的秘密，你觉得怎么样？这样也算公平吧。” 苏清和扬眉道：“公平吗？我怎么觉得……这样的约定，对于王爷你来说并不公平？身份地位差距太大的情况下，秘密的重要性是不可能等同的。哪怕是关乎到我身家性命的秘密，在王爷眼里可能也只是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这完全没有可比性。” 吴启一脸无所谓的说道：“只要对我们各自来说是重要的，这就足够了。” 苏清和想了想，伸出手掌平放到了吴启的身前。 吴启微微一笑，抬手跟苏清和的手掌结结实实的拍了一下。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田府的大门外。 昨天才刚刚来过，虽然当时拒绝了田雨晰的邀请，没有入府内坐坐，可负责看门的门房依旧能认出来吴启以及苏清和两人。 得知两人是前来找自家小姐的，门房并未让两人在门口稍等，而是直接将两人领进了府内。 第191章 地狱笑话 “小姐昨天特意叮嘱过我们这些下人，若是您几位前来府上拜访的话，让我们千万记得直接将您几位领到正堂后再去通传。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您几位在府门外等着，那样太过怠慢、也太过失礼。” 门房一边将苏清和以及吴启一行人引领到了府内的正堂里坐下，一边满脸讨好笑容的说道。 同时还喊来了两名使唤丫鬟，让丫鬟去沏茶来待客。 简单的交代完后，门房这才谦恭的告罪了一声，转身离开正堂，跑去将两人上门拜访的消息通传给管家和自家小姐知晓。 即便田家只是寒门，府里也依旧是有规矩的。 这些规矩，可以将田家和那些普通百姓之家区分开来，纵使够不上豪门的门槛，也起码能让寒门聊以自慰，保持某种莫名的优越感。 同比于另一个世界的话，大概就是属于小布尔乔亚阶级的劣根性吧。 苏清和跟吴启并排坐着。 于前四人则是安安静静的站在苏清和跟吴启的身后，并未按照门房之前安排的那样也坐到椅子上。 不管处在何时何地，于前四人都会始终保持足够的警惕，身体状态虽然不算特别紧绷，可却也绝不放松。 一旦有异常情况出现，于前四人绝对能够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这种素养和习惯，真的很像是行伍出身。 “还行，比我预计当中最坏的情况要好上一些。” 苏清和拿起了使唤丫鬟刚刚端上来的茶杯，抿了一口热茶后，笑呵呵的说道。 吴启好奇道：“你预计当中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苏清和随口道：“既然田雨晰等人是对咱们进行误导的其中一环，那完成了误导后，最安全的做法就是直接将田雨晰等人灭口。这样一来，哪怕宋清风被杀的案子开始出现倒查的情况，等查到了田雨晰等人时也会直接陷入僵局，不得不重新寻找调查的方向，对吧？” 吴启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对，但这里毕竟是郡城，每一个坊区内的重要街区里，几乎都能找到甲等坐镇。如果确实是妖魔杀了宋清风，那行凶的妖魔还敢继续在郡城内制造血案的可能性并不会很高。” 苏清和面露嘲讽之意，不屑道：“郡城的甲等要是真有那么强的威慑力，宋清风也就不会死在自己的府里了。妖魔一族这么多年来始终在持续不断的对大周进行渗透，估摸着早就积累了丰富的、应对人族筛查的经验。 若是持续不断的展开行动、暴露行踪，那确实会非常危险。可若是沉寂许久之后，突然间暴起制造一些案子，我不觉得郡城的那些大修行者又或者镇妖司的伏妖士们，能将潜伏的妖魔顺藤摸瓜的全都揪出来。” 吴启琢磨了下，旋即一脸赞同的说道：“没错，咱们人族在应对潜伏于境内的妖魔时，办法着实不多。这主要是因为镇妖司这个专门针对境内潜伏妖魔而建立的衙门，从建立之初一直到现在，始终也没有整理出一套行之有效的、能够用来对付妖魔的办法。 同时咱们人族对于妖魔的了解也比较匮乏。甚至明明已经对抗了这么多年，却连妖魔究竟有多少种族，目前都还没能完全搞清楚，简直是荒谬。镇妖司针对妖魔作祟的案件追查，更多的只是在依靠伏妖士自身的想法而已，收获其实也有，可实在是不多。” 说到这里，吴启的目光在苏清和身上打量了一番。 直看的苏清和有些莫名其妙，疑惑道：“怎么了？突然这么看我做什么？” 吴启干咳了声，沉吟道：“等去了神都，我把你安排进神都镇妖使司如何？你对气息的敏感程度甚至超过甲等，同时你对于和妖魔有关的案子，似乎也拥有着相当惊人的直觉，如果进入镇妖司的话，应该会大放异彩的，你觉得怎么样？” 恩？！ 老子才刚从镇妖司里跑出来没多久，怎么就又要被送回去了？ 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苏清和险些被呛到，赶忙将手中的茶杯放回了旁边的茶几上。 无语道：“王爷，你那边有可能需要我帮忙的事情，估计得等咱们到了神都之后，才会开始吧？既然如此，将我安排进镇妖司里，多少会有些不方便。 镇妖司毕竟是衙门，我一旦进了里面，便得根据上官的安排去做事。万一刚好在你需要我帮忙的时候碰到了案子，那我是以你为主，还是以案子为主？ 况且我的身份着实非常麻烦，具体我暂时没想好应该怎么跟你说。还是等咱们互相之间更加了解之后，再考虑这些事情吧，现在就算说这些也是无用。” 两人正闲聊着的工夫，正堂外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 很快，田雨晰一脸欣喜的小跑了进来。 相当潦草的给苏清和以及吴启行了个福礼后，声音清丽的问道：“您二位怎么突然来我家了？真是可惜啊，要是提前说一声就好了！我爹爹一大早去了书院那边，估摸着起码也得过了中午才能回来呢。 如果早知道您二位会来，我就让爹爹在家等着了！昨天晚上我跟爹爹说了，若非您二位仗义出手，那我肯定已经死在虎丘山上了。爹爹还想着让我提前问问您二位什么时候方便，他好上门拜访致谢！” 苏清和一听，赶忙摆手道：“不用那么麻烦，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今天过来属于临时起意，有点事情想和田姑娘了解下。不知李兄他们三人现在在哪里？是否方便也喊回来？” 田雨晰疑惑道：“什么事情？李悟大哥他们都在后宅温书呢，等过了年，他们便得动身前往神都、参加会试，所以眼下只要一有空，他们就会温书巩固所学。” 苏清和道：“主要和昨天那件法宝仿品有关，我想了解下你们进山之后，具体都发生了些什么。” “这样啊，那我让人去把他们从后宅喊过来，你们稍等。” 田雨晰说着，人已经转身麻利的又跑出了正堂。 第192章 扑朔迷离(上) 李悟三人来的很快。 本就直接住在田府的后宅，接到了下人的通传后，自然能迅速放下手头事务、第一时间赶来正堂。 苏清和并未拿架子，随着李悟三人步入了正堂之中，便主动起身拱手问好。 吴启则是依旧安安稳稳的端坐在椅子上，屁股根本没有挪动哪怕一下。 面对着李悟三人，仅仅只是稍稍点头以作示意罢了。 这般姿态看起来颇为傲慢，但无论是李悟三人还是田雨晰，都觉得理所当然。 他们知道吴启的身份，而以王爷之尊，真要是在他们进来后也起身拱手问好的话，他们反倒会受不起。 还是这样最好，大家都自在，不用过于拘谨。 几人纷纷落座，两名使唤丫鬟再次进来添好了茶水，接着又挪着小碎步退出了正堂，守在正堂门外不远的地方。 以确保听不到正堂里的对话、同时又能听到抬高音量后的喊声。 大户人家规矩多，对于下人会有方方面面的要求。 相对来说，田家在这方面的要求其实已经很少了。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的温书，因为临时有些情况，需要找你们了解下。关于昨天那件法宝仿品，你们具体是怎么得到的，前前后后的过程，能不能详细跟我讲一下？” 苏清和没有寒暄，等到丫鬟退出了正堂后便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几人闻言，另外两名书生下意识的便扭头看向了李悟，显然李悟在三人之中有着最高的威望，一旦遇到了类似的事情，便都会由李悟来应对。 李悟则是先看了田雨晰一眼，没有得到田雨晰任何的眼神提醒后，知道田雨晰并不认为得到法宝仿品的过程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就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等人偶然得到法宝仿品前后的遭遇，全都详细的讲了一遍。 苏清和听的很认真。 中间还时不时的发出询问，以便知晓更多的细节。 等到李悟全部讲完，苏清和随之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张三先生，我能不能问一下，是那件法宝仿品惹出什么麻烦了吗？” 田雨晰好奇的问道。 苏清和点头道：“郡城里的丐帮主事今早被发现死于家中，在主事的尸体上，能够找到那件法宝仿品留下的痕迹。所以目前我被府衙怀疑是杀人凶手。可我又非常确定自己没干这件事情，因此得从法宝仿品入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田雨晰愣了愣，愕然道：“府衙怀疑先生您是杀人凶手！？那……那为什么不是府衙的差人来跟我们了解情况？” 苏清和随口道：“因为府衙将这件案子暂时交给了我去查。” 田雨晰下意识的微微张开了樱桃小口，脸上满满的都是无法理解的神情。 她想不明白，既然府衙怀疑眼前的张三先生是杀人凶手，那又为什么要让张三先生去查这件案子？ 完全说不通啊……让嫌疑人去查案，这到底是怀疑还是不怀疑？！ 苏清和没有理会田雨晰在想什么，将李悟所讲的那些情况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后，直接看向了田雨晰问道：“田姑娘，李兄说你们原本只是想上山拜佛，以祈求来年赴神都赶考一切顺利。 但在上香之后，守着功德箱的那位僧人却主动给你看了面相。你正是因为受到那位僧人看相的影响，从而决定进山去碰碰运气，看看自己能不能捡到法宝？” 田雨晰点头道：“对，一开始我们只是有这个想法，但究竟要不要真的去碰运气，其实还在两可之间。不过当那位守功德箱的僧人给我看完面相后，我就立刻决定必须去碰碰运气了。” 苏清和起身道：“多谢几位坦诚告知，我们就不继续叨扰了，这件案子很急，我们得立刻再去一趟灵岩寺看看情况。” “啊？这就走啊？留下来吃顿饭吧？”田雨晰惊讶道。 苏清和摇头道：“不了，案子在身，实在是无心他事，等忙完了，无事一身轻后，我再登门拜谢。” 田雨晰赶忙摆手道：“先生言重了，这件事归根结底其实是我们给您造成的麻烦，您算是替我们担祸了，所以如果有什么能用到我们的地方，请您千万不要客气。” “那倒也不至于，你们只是意外被牵连进来的而已。留步吧，不要送了，这段日子尽量别外出，等事情解决之后，再恢复如常会比较好。在郡城里，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苏清和说完，再次朝着众人拱手行礼，然后才转身跟吴启并肩一起离开了田府。 “田府的人没问题？” 走出田府没多远，几人骑上了于前去牵来的马后，一边往城外赶，吴启一边开口问道。 苏清和沉吟道：“应该没问题，不过也不能十成十的确定。我特意有留意田府的情况，没有在田府里察觉到丁点妖气残留。当然，即便田府和妖魔有关，既然身处于郡城内，也肯定会万分小心。察觉不到妖气残留这一点，并不能排除田府的嫌疑。 王爷，麻烦你安排人去查一下田府每日里采买的东西，顺便打听下田府平日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比如田府的下人会不会经常失踪、又或者意外身亡之类。如果田府真的和妖魔有关，那不管再怎么小心谨慎，也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吴启没有多问，直接安排于右离队前去调查。 “咱们此行前往灵岩寺，估计不会有什么收获的，但咱们依旧要去。既然妖魔一方没有对田雨晰几人灭口，想来便是认为咱们通过田雨晰几人也查不到真正有用的线索。 那个守功德箱的和尚肯定不在寺里了，咱们走这一趟，主要是给藏在暗处的妖魔看的，让它们认为咱们正在按照它们的设想去进行调查，以此来麻痹它们。” 苏清和目视前方，表情有些严肃的继续说道：“我真正好奇的是，妖魔为什么会冒险采取行动？如果妖魔是希望借着这件事情，挑起王爷你和季郡守之间的冲突，那这样的做法……对妖魔一方有什么好处？” 第193章 扑朔迷离(下) “没有好处，也不需要好处。因为某些时候，当你带有目的性的去做一件事情时，反而会落了下乘。越是看起来毫无章法的胡闹，越有可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季博文背着双手，漫步在郡守府后衙的小花园里，一脸平静的开口说道。 丘言归落后了半个身位，躬着身子跟在季博文左侧。 闻言略显疑惑的问道：“可是……大人，目前的证据和线索确实全都指向了那位张三先生，即便证据和线索过于明显，看起来像是被人计划出来的，但仅仅因为这个，就排除掉那位张三先生的嫌疑，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万一那位张三先生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故意这么干的呢？借着这样的方式，光明正大的将自己藏了起来。明明他就在咱们眼前晃悠，却由于咱们先入为主的认为他没有嫌疑，从而彻底的被忽略？” 季博文摆手道：“不算草率，当然，你的担心并非毫无道理。只不过……再怎么不求好处，也总得有一些挑动是非的缘由。这件事不可能是崔氏做的，因为宋清风的死对于崔氏来说有害无益。 自从我升任清河郡守以来，崔氏便一直牢牢的将我压制在这座郡守府内。然而这种压制终究要讲究一个限度，崔氏可以不在乎我的想法，却必须在乎朝廷的脸面。毕竟……脸面是要互相给的。 五姓七望所在郡府，其郡守之位说难坐、肯定是难坐的。在五姓七望的压制下，郡守想干一番事业出来，简直难如登天。可说容易坐、实际上也非常的容易。只要什么都不干，就能安安稳稳。 我就属于那种安安稳稳坐在郡守位置上的，顶多是象征性的跟崔氏打打擂台、叫叫号而已。因为我很清楚，在当前这样的局势下，我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与其互相掣肘，不如蛰伏静待时机。 既然我都这么老实了，那崔氏也得投桃报李。结果宋清风却忽然死了，这对于崔氏来讲简直是当头一棒。他们必须付出更多的代价来维持这种平衡，以免被朝廷认为他们越过了界。” 丘言归想了想，皱眉道：“大人，有没有可能是崔氏的某个族人干的？崔氏不可能干这件事，因为这件事不符合崔氏的利益。可崔氏的族人那么多，并不是每个族人都在乎家族利益的。” 季博文沉吟道：“有这个可能，但我还是倾向于认为这件案子是妖魔干的。最近几个月来，虎丘山上一直有法宝的仿品现世，针对这样的异常情况，什么样的传言都有。然而有一点却是人所公认的，那就是……郡城内恐将有大事发生。 不管是什么样的大事，潜伏在郡城的妖魔如果想要掺和一手的话，都必须把水搅浑。否则清河郡城现在这么平和的局面，哪里能有它们的机会？宋清风的死本身并不会给潜伏的妖魔带去直接好处，后续的发展，才是妖魔们想要看到的。” 丘言归拱手道：“那……大人，咱们应该做些什么？去跟崔氏互通下有无吗？” 季博文毫不犹豫的摇头道：“主动联系崔氏是示弱，没有这个必要。崔玄伯不是蠢人，这点默契还是能有的。咱们什么都不用做，现在的局面下，什么都不做，等同于是一种表态！” …… …… 同一时间，封如宗出现在了距离九江郡城外两百多里的官道上。 他之前已经在九江郡城内住了几天，打听到了一些关于新任九江王的消息。 在九江郡城的百姓嘴里，这一任九江王相当低调。 除了喜好诗词、寄情山水以外，这一任九江王平日里深居简出，很少会出现在九江郡城的街面上。 由于难得一见，因此这一任九江王在郡城百姓的心目中无比神秘，坊间传闻里有不少一听就知道不靠谱的离谱猜测。 封如宗为了能知晓最真实的情况，不得不蹲守于九江王府外，观察每日里从王府中走出来的那些下人。 然后故意制造一些巧合，以便能跟那些下人搭上话，旁敲侧击的打听九江王在王府内的模样。 以他乙等的修为境界，一定程度上的去影响只是普通人的王府下人，难度很小。 被他找上的王府下人，并不会对他心生警惕，而是会觉得他值得信任，从而下意识的便主动跟他倾诉。 当然，下人们不可能知晓真正隐秘的事情，同时为了避免引起郡城内那些甲等强者的注意，封如宗还得注意自己的方式方法，因此探听到的消息仍然极为有限。 不过有一个消息却是引起了封如宗的注意。 不久前，九江王府在接到了来自于神都的旨意后，组建了一个规模不小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前往神都。 然而才刚刚离开九江郡城两百多里的距离，便突然遭遇了神秘强者的袭击。 尽管击退了神秘强者，可出行的队伍却在袭击下损失惨重，最终只有九江王和寥寥几名侍卫以及仆从活了下来。 因为事发地点距离郡城较远，再加上袭击的全过程没有持续太久，以至于直到九江王托人送信回郡城后，郡城府衙和九江王府才知道竟是发生了这样一件大事。 奈何此时九江王在剩余那几名侍卫以及仆从的护送下，已经继续启程前往神都了，丝毫没有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凶猛袭击而返回九江郡城休整的意思。 这样做的理由在送回郡城的信件里倒也有解释。 身为藩王，在接到了来自于神都的圣旨后，就必须完全遵照旨意去行事。 既然出发离开了郡城，那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可能再返回郡城。 否则这样的行为若是传到了神都新皇的耳中，很容易会被新皇认为另有所图，到时候绝对是有嘴都说不清。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封如宗却本能的感觉有些怪异。 所以在知晓了这件事情后，封如宗便离开了九江郡城，径直来到了发生袭击的地方。 第194章 心思各异 正常来说，距离九江郡城二百里之外，期间怎么都应该路过其他城池了。 奈何九江郡的地形地势比较特殊，多山地、丘陵，少见平原和水域。 因此在修建官道的时候，需要考虑诸多客观因素，没办法像在清河郡内修官道那样，笔直一条。 清河郡内，平原地貌大概占据了整个郡府面积的九成左右。 而在九江郡内，山地和丘陵地貌却占据了郡府超过八成的土地。 所以九江郡的官道修的七拐八扭、蜿蜒曲折。 这种崇山峻岭的地貌，也滋生出了不少山匪路霸。 种地难活，税赋又重，老实人得过且过，很多时候即便是饿死，也不敢有丝毫僭越。 可心思活络之辈就不同了，真逼的人家活不下去，那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往往三五所谓好汉聚在一起，便敢进入深山中搭一山寨，进而呼啸山林。 当然，其中愿意落草为寇的修士是极少的，这些山匪路霸平日里也就只敢欺压普通百姓，又或者小规模的行商。 别说必然会有护卫随行的大规模商队了，就算是户数较多的村庄，他们都难以劫掠。 因为户数较多的村庄里，往往有青壮自发组建的护村队。 这些护村队尽管只是一群用镰刀以及锄头当武器的乌合之众，但山匪路霸们又何尝不是一堆欺软怕硬的瓦合之卒？ 大哥不说二哥、螺蛳不笑蚌壳，既然都不是正规军，便谁也没资格看不起谁。 封如宗离开了郡城整整二百多里，却只来到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官道边上不远之处有一家驿站。 但这驿站看起来已经被彻底摧毁了，呈‘门’字形搭建的三排平房，足足坍塌了两排半。 用来防备野猪又或者其他野兽的篱笆以及正门尽数倾倒、碎裂。 整个驿站一片狼藉、悄无声息。 显然，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战斗，并且战斗的声势不小，导致驿站在战斗的余波下变成了一片瓦砾废墟。 封如宗一脸警惕的走进了驿站废墟里。 脑海中则是适时的勾勒出了一幅画面。 九江王的车队之前途经这处驿站，于是决定在驿站里简单休息。 然而有一伙凶徒提前埋伏在了驿站内，趁着九江王车队不备，悍然发起了袭击。 现场只有驿站的废墟，并没有任何尸体留下，并且过了这么久的时日，战斗造成的大部分痕迹也早在风吹日晒中消失的干干净净。 封如宗将驿站的废墟整体上观察了一遍，却没有从中找到任何具有价值的线索。 尸体不知道是被人为的处理了，还是被附近山林里的猛兽发现给吞吃了。 总之，除了一些干涸的血迹以外，封如宗在驿站废墟里没能发现其他的东西。 “这就是崔安知提到的九江王离开封地时遇到的事情吗？目前来看，最大的疑点是明明死伤惨重，可九江王却依旧坚持继续上路，对于自身的安危，就这么不在意吗？再怎么担心神都的想法，也总要以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务吧？” 封如宗踩在各种破碎的木板上，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响。 同时继续自言自语道：“况且那些袭击者的尸体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即便没能抓到活口，也应该根据尸体去追查线索吧？敢袭击藩王的队伍，还能给藩王队伍造成巨大的损失，没有甲等的实力，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而甲等强者，对于任何势力来讲，都可以说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只要抓住这个线头，死盯着不放，总会有一些收获才是。九江王在遭遇了袭击后明明损失惨重，却不进行休整，反而迅速继续上路，将这边处理的非常潦草…… 啧……总感觉九江王似乎在隐瞒什么？那崔氏又是想知道什么？此次崔氏邀请九江王参加族庆，真的只是因为九江王刚好路过清河郡吗？还是别有目的？九江王遭到袭击都要继续赶路，却愿意在清河郡城停留？很奇怪啊……” 想到这里，封如宗用力的晃了晃脑袋，苦笑道：“算了，既然涉及到崔氏和九江王，那不该我知道的，就还是不要胡乱猜测了。把这边查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反馈回去就好了。 至于有没有查到崔氏真正想知道的事情，这个不重要。最好是没查到崔氏真正在乎的事情，让崔氏认为我办事不利，这样我反而更安全！否则的话，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 封如宗深吸了口气，目光在眼前的驿站废墟上再次梭巡了一遍后，不再继续对废墟进行深入的探查，扭头转身，径直朝着清河郡城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同一时间，苏清和跟吴启走出了灵岩寺。 情况就如苏清和之前所猜测的那样，他们想找的那个和尚，并未在寺里。 打听了一番后，得知那个和尚昨天便以云游的名义下山了。 具体什么时候会回来，寺里的其他和尚并不清楚。 因为云游这种事，本来就没个常例，大多是由僧人自己决定时日和路线的。 反正拿着度牒，这天底下的寺庙便尽可去得，有一个正经的和尚身份，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饿死在外面。 “接下来怎么办？要对灵岩寺暗中进行调查吗？如果那个和尚确实是妖魔的话，这灵岩寺里很可能还会有别的妖魔潜伏吧？甚至……整座寺庙都有可能是妖魔的秘密据点？” 吴启开口问道。 苏清和伸了个懒腰，摇头拒绝道：“没必要，灵岩寺这么出名，甚至连郡城里的达官贵人们都有不少会跑来上香祈愿。如果这里真的是妖魔据点，郡城内那么多甲等，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要么这里不是妖魔据点，只是有妖魔伪装成和尚的身份，潜伏在寺庙内。要么这里确实是妖魔据点，而郡城内的权贵们出于某种原因，并未对这里下手，反而跟这里和平相处，互不打扰。” 说到这里，苏清和冷哼了一声，不屑道：“无论属于哪种情况，咱们都不应该对灵岩寺揪着不放。这件案子咱们可以先消极一些。反正季郡守那边可以一直等到崔氏族庆开始之前，才要咱们给出一个答复，既然如此，没必要这么紧张。” 第195章 妖魔百晓生 “消极一些？” 吴启有些不明所以。 苏清和则是已经开始往下山的方向走去。 同时开口解释道：“这件案子看起来最应该着急的是我，毕竟我现在是最有可能谋杀宋清风的嫌疑人。可实际上，最着急的其实是躲在幕后的那个家伙。 对方杀掉宋清风的目地，一定是希望借此引发某些我暂时还想不明白的变化。而只要我们装模作样的调查一番后，什么都不推进，当前的局面就会僵持。 我们该吃吃、该喝喝，天天去勾栏听曲，那么案子本身的调查便会陷入停滞，如此一来，杀掉宋清风的幕后主使所希望引发的变化，自然不会顺利出现。 到了那个时候，对方最有可能做出的反应，便是继续制造事端。而这种制造事端的行为，做的次数越多，留下的痕迹就越多，越容易被抓住尾巴！” 吴启沉吟道：“你是想以不变应万变？” 苏清和点头道：“现在敌暗我明，那么做的越多、就容易错的越多。因此换一种思路，或许能让事情变得更加简单。敌人越希望我们做什么，我们就越不做什么！ 反正王爷你这边已经给我准备好了后手，纵使案子到了最后都交代不清楚，我也可以提前跑路，又不会死。那不如就和躲在暗处的敌人比一比，谁更有耐心好了。” 吴启想了想，笑着说道：“好吧，我相信你的判断，左右只是多等几天罢了。不过这一路行来，我一直在考虑两名饮妓的事情。若宋清风是被妖魔所杀，那妖魔为什么要在宋清风的厢房里将两名饮妓吃掉？会不会太刻意了？真是嘴馋了的话，先带走再吃，难道不行吗？” 苏清和摇头道：“王爷，你忽略了一点，由于边境‘结界’的存在，大周境内潜伏的妖魔，绝大部分都是丙等和丁等的。没有达到修士层次的妖魔，连化形都很难做到，所以没办法潜伏。而乙等以上的妖魔，要通过边境‘结界’，又必须付出相当惨痛的代价。 除非是有必要的理由，让妖魔一方认为即便出现牺牲也是值得的，否则乙等以上的妖魔，很少会越境过来。像之前东武城内发现甲等大妖的情况，属于特例。因此击杀宋清风的妖魔，不太可能是乙等以上。而乙等以下的妖魔，如何让宋清风没有还手之力？” 吴启愣了下，旋即恍然道：“对啊！我一开始没有往妖魔的方向去想，于是就没有考虑过这一点！真是妖魔的话，岂不是意味着郡城内同样潜伏着一只大妖？否则宋清风在丙等上的层次里也属于佼佼者，如何会悄无声息的就被杀了？” 苏清和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潜伏大妖的可能性很小，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不过两名饮妓看起来像是当场被吃掉的情况，让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性，应该是负责杀死宋清风的妖魔，本身懂得某种秘术！ 这种秘术可以让其突破自身的境界限制，短暂的拥有乙等、甚至甲等层次的肉身力量，如此才能在不调动体内妖气的前提下，仅凭借着肉身力量便将宋清风击杀。而使用这样的秘术，肯定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吴启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当场吃掉两名饮妓，就是付出的代价之一？身体短暂的拥有了更强的力量后，消耗过于巨大，必须立刻吞食人类，用以补充身体损失？” “没错，王爷似乎对于妖魔颇为了解，是否知道什么种族的妖魔拥有类似的秘术？” 苏清和顺势问道。 吴启陷入到了思索当中。 好半晌，这才缓缓摇头道：“我主要是对边境前线的妖魔比较了解，至于那些不怎么出现在前线上的妖魔，我就知之甚少了。‘幽界’内的妖魔种族成千上万，其中适合成为兵卒的中下等妖魔，基本上都是繁衍能力出众的种族。 这些妖魔种族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除了能生好养以外，基本上没有任何其他突出的地方。只有担任将领的中上等妖魔，才能拥有真正的种族特性、天赋神通。而你所说的这类秘术，听起来便像是天赋神通的一种。” 苏清和对于吴启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 因为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他很清楚人族对于妖魔的认知程度究竟有多么匮乏。 毫不夸张的讲，‘壶中世界’里位于修炼区中的妖魔图鉴，上面已经记录的那些关于妖魔的信息，估摸着都要比大周目前整理的下等妖魔资料详细的多！ 尽管妖魔图鉴中记录的妖魔信息，眼下主要是来自于通天塔前五层的妖魔虚影，真正由于苏清和遭遇到了妖魔而被记录下来的信息，少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记录的内容之丰富，仍然超过了大周几乎所有人对于中下等妖魔的认知积累。 苏清和很清楚的记得，他在通天塔中遇到过这种拥有突破自身境界限制能力的妖魔。 那种妖魔叫‘无支祁’，属于中等妖魔的范畴，成长期时不具备修士层次的力量，但只要成年，便会拥有相当于丁等修士的战力。 其中比较优秀的个体，则能够拥有相当于丙等修士的实力。 至于这个种族的族长，似乎达到了乙等的层次。 整个种族的特点非常鲜明，除了能通过付出巨大代价的方式，短暂突破自身境界的限制以外，还拥有极为惊人的力气，并且性喜水，能长久的在水中生活。 如果真是这个种族的妖魔对宋清风发起的袭击，那仅凭借强横的肉体力量、对宋清风形成秒杀的境界需求，根本不用达到甲等那么夸张。 只要短暂突破到乙等的层次，其种族所具备的天赋神力，便足够满足需求了。 苏清和基本上可以确定，案子应该就是这种妖魔干的！ 但他并未想过将‘无支祁’的情况科普给吴启知晓，只是用猜测的语气，仿佛在进行合理的推断。 没办法……给吴启科普的话，他没办法解释自己对于妖魔的了解为什么能这般博闻多识。 第196章 望族的根基 前来灵岩寺找那个和尚的行为看起来更像是走个过场。 下山的途中，苏清和发现想要进山寻宝的人，似乎比昨日里又多了不少。 虽然没有仔细去倾听那些寻宝之人互相之间的交流，但只是从他们时不时高声不止的只言片语中，苏清和就听明白了他们如此兴致高昂的根本原因。 昨日里他意外得到那件‘捆仙绳’仿品的事情，已经在吴启的刻意宣扬下人尽皆知。 虎丘山上又有法宝现世的消息，明显刺激到了不少幻想着一夜暴富的人，以至于原本由于这段日子始终没有新的法宝出现、从而渐渐有些冷却的虎丘山，人气再次变得旺盛起来。 一行人很快回到了山脚下，骑上高头大马，往郡城返回而去。 看着郡城方向还在源源不断往虎丘山赶路的那些人，吴启感慨道：“你之前说，一个国家的落后，首先必然是权贵阶层的落后，这句话真是越想越觉得深刻。百姓多愚昧，所以朝廷要多加引导。 自上而下，百姓的认知和习惯，自然便来自于朝廷的默许和教化。因此如今这副样子，朝廷是要负最大责任的。可惜……对于朝廷来讲，愚昧的百姓或许不知礼，却更容易管束，如之奈何？” 苏清和失笑道：“王爷，我觉得类似的话题咱们其实不用过多去讨论。朝廷是什么？朝廷是由这个国家最聪明的一群人组成的统治集体，天下间存在的问题，他们难道看不到吗？ 不，我相信他们能看的到，而且能看的非常清楚。可这个世道依旧如此，几乎从没有任何改变。为什么？因为他们不愿意改变。毕竟改变就要割他们的肉，而割肉……是很疼的。” 吴启想了想，旋即失笑摇头道：“你说得没错，不过皇室是皇室，朝廷是朝廷。虽然绝大部分的时候，皇室都要以大局为重，需要稳定朝堂，因此得和世家豪门形成默契。可只要让皇室找到机会，那还是敢于对世家豪门下手的。 当然，按照你的说法，皇室其实是大周最大的世家豪门，这一点也是对的。皇室针对其他世家豪门的防备和打压，与其说是为了让底层百姓好过一些，倒不如说是为了让自身的统治更稳固，让自身掌握的权利更加超然且绝对。” 苏清和好奇道：“比如？皇室对世家豪门是如何下手的？令出于上，但行于下，以大周现行的体制，若是皇室对世家豪门采取激烈手段的话，恐怕会引起极大的混乱。” 吴启点头道：“没错，所以手段并不激烈，可对世家豪门的打击却是相当致命的。比如五姓七望，最早的时候其实就只有五大望族而已。陇西李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清河崔氏。 其中陇西李氏和清河崔氏的势力是最强的，对于朝堂的影响力也最大。相比于另外三大望族，要明显强出一个层次。一旦时局有变，当今皇室无法继续坐稳天下，那这两大望族便最有希望问鼎。 可在皇室的不断经营以及引导下，五大望族最终变成了五姓七望，多出了赵郡李氏和博陵崔氏。而事实上，赵郡李氏是从陇西李氏分化出来的，博陵崔氏自然是清河崔氏的分支。 原本五大望族中最强的两个，立时沦落到了和其余三大望族相同的层次上，额外分化出来的两大望族，尽管底蕴稍逊，整体实力却是不遑多让。更由于出身的关系，和本家关系不睦。 如此一来，看似皇室需要直接应对以及统合利益关系的望族，从五家变成了七家，可实际上皇室承受的压力却减轻了许多。也是自那之后，各大望族对于族内旁系的监管开始变得更加严苛。” 苏清和疑惑道：“李氏和崔氏内从本家分离出来的，都是旁系？” “肯定的，直系占据绝大部分的资源和好处，想要唆使他们内部产生分裂，难度极大，几乎不可能成功。反倒是唆使旁系生出异心的难度很小。因为望族的旁系，几乎都对直系心怀不满。” 吴启理所当然的说道。 苏清和皱眉道：“可这种叛家而出、自行独立的做法，本家根本不可能同意吧？即便皇室再怎么唆使，若是不直接插手进行干预，给予绝对的力量支持，也达不到这样的目地。而如果直接插手进行干预，势必会引起当时五大望族的同仇敌忾，皇室应该承受不了这样的代价。” 吴启赞同道：“确实承受不了，所以皇室也需要等待机会。” 苏清和好奇问道：“什么是机会？” 吴启笑呵呵的说道：“五姓七望之所以是五姓七望，不仅仅因为他们占据了大量的资源、产业，积累了惊人的财富和天材地宝，也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每一家都能拿出几十上百名甲等。 无论资源还是产业，又或者积累的财富以及天材地宝，五姓七望加在一起都不能和皇室相比。至于甲等强者，隶属于朝廷的甲等，效忠世家豪门的或许有一半左右，可终究太分散了。 即便朝廷里只有一小半甲等是效忠皇室的，仍然可以对世家豪门形成碾压般的优势。在军队内的情况同样如此，哪怕世家豪门一直在努力的对军队进行渗透，照样远不如皇室的力量。” 说到这里，吴启停顿了下，目光深邃的看着前方清河郡城所在的位置，一脸意味深长的继续说道：“五姓七望之所以是五姓七望，完全是因为七家都各自掌握有一件顶级的法宝！ 清河崔氏的‘太极图’，太原王氏的‘伏羲琴’，荣阳郑氏的‘番天印’，范阳卢氏的‘神农尺’，赵郡李氏的‘诛仙剑’，博陵崔氏的‘阴阳刀’，再加上皇室掌握的‘七宝妙树’。 这是目前仅有的、人族完全掌握在手里的八件顶级法宝，正是依靠着这八件顶级法宝的威能，人族才能在面对着妖魔一方所施加的庞大压力时，始终固守住勉强势均力敌的局面。” 第197章 名动郡城 吴启的解释让苏清和忍不住心头微动。 这个意思是说……想要让五姓七望发生分裂，仿佛推恩令一般的实力近乎对半腰斩，那除了皇室的暗中挑拨以外，最重要的是……得有顶级法宝镇压族运？ 让豪门望族中的旁系支脉，能够看到足以借之对抗直系的机会？ 所以，顶级法宝其实才是豪门望族的立族之基？ 要是这样说的话……他体内和自身融为一体的‘炼妖壶’，肯定也属于顶级法宝的范畴吧？ 甚至于从‘炼妖壶’目前已经展现出的部分能力看，即便是顶级法宝，可能也达不到如此夸张的程度？ 如果‘炼妖壶’甚至比顶级法宝还要更加强悍，那岂不是意味着，他已经拥有了开创一个豪门世家的基础？ 当然，苏清和对于这种事情顶多也就是想想罢了，并不会真的付诸行动。 他目前尚处于挣扎求存、颠沛流离的状态，只有足够光棍，才方便辗转腾挪。 若是突然间想不开的给自己弄出一身牵挂，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一行人就这么边走边聊，一路平安无事的返回了郡城。 时值正午，郡城街道上人声鼎沸。 没在街面上过多停留，几人基本上是马不停蹄的回到了暂住的客栈里。 这家客栈的大厨水平还算不错，与其在外面随便找个食肆解决午饭的问题，倒不如回来随便对付两口。 不过让苏清和没想到的是，他才刚刚跟着吴启一起步入了客栈的大堂之中，客栈掌柜便一脸如释重负的小跑了过来。 “哎呦喂，张公子，您可算回来了！您要是再不回来，小的这客栈就没法开了。” 掌柜拎着一个竹篮，苦着脸说道。 说话的同时，还将手中的竹篮递到了苏清和的眼前。 只见竹篮里放了一大堆起码数十张请柬，看的苏清和很是莫名其妙。 “什么意思？你这客栈能不能开，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清和下意识的接过了竹篮，顺口回了一句后，本能的看了看那些请柬上写的字。 旋即他便惊讶的发现，这竹篮里的数十封请柬，竟然都是写给他的？！ 每一封信上都写着‘张三先生亲启’六个大字。 只不过在这六个大字之外，还有一些拜谒用的吉祥话、以及落款。 不同的请柬上，吉祥话和落款是各有不同的…… “这什么玩意？！” 苏清和重新抬头看向了眼前的掌柜，一脸茫然的问道。 还没等掌柜开口解释，一名小厮模样的年轻男子便走进了客栈大堂，同时颇为颐指气使的喊道：“掌柜的！掌柜的呢？你们这里是不是住了一个叫张三的？算他运气好！我家公子喜欢他写的诗，让他过府一叙！这是请柬！你记得交给他！让他别误了时辰！我家公子可不喜欢等人！” 小厮模样的年轻男子看起来认识这家客栈的掌柜，一边喊话的同时，一边将请柬直接扔给了苏清和面前站着的掌柜。 目光顺势扫过了苏清和一行人，小厮根本没拿正眼去看，鼻孔朝天般的哼了一声后，转身扭头就走。 苏清和懵了。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小厮已经没入了客栈外的人潮之中，再看不见身影。 “这他妈谁啊？！这么拽？什么叫算我运气好？还别误了时辰？我他妈答应要去了吗？” 苏清和很是无语的问道。 客栈掌柜脸上的苦涩之意更浓了几分，躬身解释道：“张公子您消消气，您手上这个竹篮里放的都是类似的请柬。从今儿一早您被衙门的差人请走后，就陆陆续续的不断有人来送请柬，这一上午便根本没停下。 足足几十封请柬啊！一开始小的还给您计着数，后来小的干脆便不数了，因为实在是太多了。搞得小的完全没办法做生意，即便有客人想来住店，小的都没工夫招呼！因为这些送请柬来的，小的都怠慢不起啊…… 刚才那位，是郡尉家二公子的贴身侍从，这位二公子向来纨绔，行事蛮横霸道，虽然不学无术，却偏好舞文弄墨，就连崔氏的人，除非是直系里最受重视的那几个，否则一般都不敢去招惹二公子的。” 苏清和皱了皱眉，将竹篮里的那些请柬随手打开了几个。 简单的看了下，发现请柬上的内容大同小异，基本上都是表达对他所创作的诗词有欣赏又或者仰慕之意，所以邀请他参加酒会、又或者诗会、又或者别的什么聚会。 从请柬的内容来看，之所以突然间闹出这么大的声势，不光是因为崔氏对那天晚上他嘲讽崔世聚的宣扬，同时田雨晰几人也在其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至于这些请柬，则主要以郡城内各个世家的年轻一辈为主…… 苏清和叹了口气，忍不住抬头望天。 然而只能看到客栈大堂的房梁和顶棚，根本不可能看得到万里晴空。 “以你那几首诗词的水平，会引起这样的轰动倒也算正常。这天下间喜欢附庸风雅的人不知凡几，再加上崔氏对你的宣扬，可以看成是崔氏在表明某种态度，因此郡城内其他世家的子弟，自然不会再有什么顾忌，给你发请柬，属于题中应有之义。” 吴启笑呵呵的说道。 苏清和无奈道：“我在名义上可是你的人，那个所谓的什么郡尉家的二公子，给我发请柬的态度这么恶劣，明显是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这你都不生气的？” 吴启耸肩道：“郡尉称得上是一郡之地的三号人物，仅次于郡守和郡丞，虽然只有四品，放在神都可能不起眼，但在这里却是真正的位高权重，不把我这个普通藩王放在眼里，那不是很正常的吗？” 苏清和从掌柜的手里拿过了请柬，朝着吴启扬了扬，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惹不起那位郡尉大人，所以即便他儿子这么嚣张跋扈，我也得陪着笑脸去应酬？” 吴启毫不犹豫的摇头道：“我的意思是，这么多请柬，你要是都去的话，排到下个月也去不完的。所以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吧，你不用管了。” 第198章 既然解决不了矛盾，那就扩大矛盾 既然吴启都这么说了，那苏清和当然不会反对。 一下子收到了几十封请柬，还都是来自于郡城里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世家官宦子弟。 日子根本排不过来的情况下，他无论答应哪个，其实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因为时间上必然存在冲突，他去赴约的那些不可能真的感谢他，只会拿他赴约的事情当成一种用来炫耀的资本。 而他不去赴约的那些却会对他怀恨在心，认为他不给面子，之所以去别人家赴约、不去他们家赴约，一定是看不起他们。 这些都是不问可知的事情。 更何况他赴了约的人家里，若是和没赴约的人家里有什么龌龊的话，那他赴了约的人家又肯定要拿着这件事情去嘲讽没赴约的人家。 到时候积累起来的怨愤之意，都得落到他的头上，着实属于里外里两边不是人的局面。 还是由吴启出面去处理这件事情更合适一些。 在别人眼里，他只是一介毫无身份的贱民，可以随意拿捏。 纵使有吴启这个藩王当靠山，对于大周那些上等人来讲，他们在潜意识里也不会将一个贱民放在心上。 可如果吴启亲自出面，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苏清和想的挺好，然而让他没料到的是，吴启选择的处理方式竟然会那样简单粗暴…… 回到房间里刚休息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吴启便敲响房门，进了他的房间，接着跟他简单讲了下对于这些请柬的安排。 一番话说完，苏清和听得目瞪口呆。 傻傻的看着眼前笑吟吟的吴启，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吴启究竟是在帮他解决麻烦，还是在给他制造更大的麻烦…… 愣了半晌，苏清和终于缓过神来，深吸了口气道：“你的意思是，你刚才去找了崔氏的族长崔玄伯，由崔玄伯以崔氏的名义，对郡城内所有世家以及府衙中七品以上的官员发出请柬？ 邀请他们在三日之后，各派族中对此感兴趣的子弟，前往崔氏于郡城内的私家园林里，参加诗会？我将在诗会上和各家前来的子弟吟诗作词、谈论风月？你……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吴启耸肩说道：“没办法，给你送请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去谁家不去谁家都不好。而若是一家都不去，那更不好，会显得咱们目中无人，徒惹众怒。 既然如此，倒不如由咱们主动出击，来个一勺烩。借着崔氏的名义，把所有人家发来的请柬都收下，同时继续扩大规模，将没发请柬的也都一起邀上。 这样一来，谁都不得罪，也不用耽误什么时辰，左右不过是一晚上而已。大家互相热热闹闹的，彼此跟关系亲近的聊一聊，估摸着便直接搪塞过去了。” 苏清和一脸蛋疼的说道：“我现在可是嫌疑人之身，虽然打算接下来以不变应万变、消极查案。但查案的过程中跑去参加什么诗会？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更何况你还让我多盯着点崔氏对于永平镇的案件调查进展，这时候咱们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实在是有点节外生枝的意思了，你不觉得局势变复杂了吗？” 吴启无所谓的说道：“本来就已经很复杂了，与其暂时没什么头绪的强行去理顺，倒不如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把里里外外台前幕后的家伙，全都搞混乱，或许会对咱们更有利。 况且忽然间会有这么多人对你发出邀请，要说这背后没有崔氏的推波助澜，那绝对不可能。既然如此，把崔氏也牵扯进来，瞧瞧崔氏到底有什么打算，对咱们没什么坏处。” 苏清和叹气道：“若非一路上始终跟你待在一起，又确实猜到了你藏有大秘密、志在神都，在清河郡这边应该只是想找点什么东西的话，我都要怀疑这些事是不是你在背后计划的了。目前来看，局势越乱，对你也越有利。” 吴启很是坦然的点头道：“没错，我也很希望看到局势乱起来，这样才方便浑水摸鱼。不过无论是宋清风的死，还是你现在的处境，都和我无关。我顶多算是借势推波助澜罢了，并且是在确认可以保证你安全的前提下这么做的。” 苏清和想了想，沉吟道：“我之所以要混入戏班子里，是因为我在东武城内犯下了不小的事情。虽然直到现在，我都没有看到针对我的海捕文书，但我相信官府方面对我的追查应该还是在暗中一直进行的。” 吴启无所谓的说道：“我能猜到，尽管不清楚你具体犯了什么事情，可肯定是被官府所不容的。不过我这个人呢，更愿意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情况。 通过跟你这段时日的相处，我确认你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对我来讲，这便足够了。天下间多有不平事，而官府在地方上如何压榨百姓，我也颇有耳闻。 事实上，那些被海捕文书通缉的凶徒，一部分确实罪大恶极，可同样有相当一部分其实是被官府又或者世家豪门逼迫的走投无路，这才愤而违律的。” 苏清和眯眼道：“哪怕到时候你终于知道我犯了什么事情后，发现那些事情其实和妖魔有关，你也不在乎？” 吴启愣了下，忍不住上下打量了苏清和一番后，皱眉道：“牵扯到了东武城发生的那件郭府灭门案吗？” 对于吴启反应如此之快，迅速的便和郭府灭门案联系上，苏清和并不意外。 东武城是一座小城，纵使有妖魔潜伏，一般也不会发生任何足以惊动郡城的大案。 十几年、几十年间都相安无事，才是东武城这种小地方的常态。 结果近期却有甲等大妖在东武城亮相、并被东武城的城主以及分部镇妖使联手诛杀。 当他主动提起和妖魔有关后，吴启只要不傻，就一定会有相应的联想。 “牵扯到了，不过这其中的情况比较曲折离奇，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进行解释。” 苏清和很是含糊不清的说道。 第199章 废物利用 看出来苏清和暂时不想就这件事情解释的太详细，吴启便没有追问。 兀自思索了一番后，开口道：“我能确定你不是妖魔，我也能确定你对妖魔怀有强烈的敌意。就比如那位永平镇的镇长，虽然我不知道你拿它的尸体做什么去了，但可以肯定，它的尸体没有被善待。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不在乎你的身份如何，也不在乎你究竟犯过什么事情。只要能打击妖魔，那便是我辈中人。你之所以会牵扯进郭府灭门案里，想来也有难言之隐。你现在不愿解释，我自然不问。 你有秘密，我也有秘密。你的秘密看来关系到你的安危，所以你表现得颇为谨慎，一直在不断的试探我，观察我是否可信，再决定将自己的秘密一点一点的透露给我，这很正常，我理解你这种做法。 我的秘密同样关系到我的安危，因此我也需要观察你是否可信，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去试探你，相信你不会真的介意。你我之间没有根本性的、不可调和的矛盾，这就注定了你我有互相合作的基础。” 苏清和一脸感慨的拱手道：“王爷，真是……承蒙厚爱了。这段日子的相处，王爷始终待我如知己，着实令我深受触动。既然话都说开了，那就一切听凭王爷安排吧。 不过提前说明，我只和人谈论诗词歌赋，至于经史子集之类的东西，我完全不懂，诗会上最好不要安排类似的环节。另外，这几天仍需装作在查案，不能太过懈怠。” 吴启点头道：“这是自然，案子方面你说了算，我会无条件配合你的。” 两人没再多聊，简单的沟通了下诗会上的注意事项后，吴启便离开了房间。 苏清和有些无奈。 当然，吴启对他已经足够好了。 即便打算借着他遇到的事情去搞一些事端出来，他也只能配合。 总不能光占便宜不付出吧？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想要维系的长久，必须互有往来。 除非不是朋友，而是一男一女之间的恋人关系，并且其中一人还得是舔狗。 否则单方面付出的关系，早晚会出问题。 关上房门，坐到了房间内的床上，苏清和让自己的意识沉入了‘壶中世界’里。 因为他忽然间想到了一件事情。 那件‘捆仙绳’仿品对于现在的他来讲，着实意义不大。 只剩下最后一次的使用机会不说，本身可以捆缚的妖魔又或者修士的境界还只能限定于最高不超过丙等的层次。 如果他是单独行动的话，那这玩意或许有机会碰上用武之地。 可他现在几乎和吴启形影不离，要遇到落单的同时、还刚好面对丙等上层次对手的情况，实在是希望渺茫。 再者说了，有‘炼妖壶’傍身，哪怕这件法宝看起来属于并非能够直接用于战斗的辅助类法宝，苏清和对于自身也依旧信心十足。 他靠着‘通天塔’磨砺出来的超强实战经验、以及面临生死时已经能够淡然处之的平静心态，足以确保他几乎拥有着同阶无敌的战力。 除非敌人具备大境界的优势，否则对他的威胁将非常有限！ 如此一来，‘捆仙绳’仿品的价值便大打折扣，起码对他来说，这玩意根本连鸡肋都算不上了。 因此总得想办法废物利用一番，看看能不能让‘捆仙绳’仿品发挥出其应有的价值！ 不然他因为意外得到这件‘捆仙绳’仿品，结果却被诬陷成了杀害宋清风的凶手，黑锅岂不是白背了？ 意识沉浸于‘壶中世界’后，没有耽搁，苏清和径直来到了炼器区。 之前通过‘炼器炉’的判断，苏清和得知想要修复那件‘照妖镜’仿品的话，至少需要投入两只丙等中境界的妖魔、或者六只丙等下境界的妖魔到‘炼器炉’中。 如此一来，才能提供充沛的天地元气精华，对破碎的‘照妖镜’仿品进行修补。 在修补完成之后，这件‘照妖镜’仿品虽然只能够再使用一次，却可以对乙等以下的妖魔形成近乎致命的打击！ 就算是乙等妖魔，一照之下，也能让乙等妖魔原形毕露的同时，还能定住乙等妖魔至少一息的时间！ 若是不用来照妖魔，而是用这‘照妖镜’仿品去照法宝的话，在有一定线索的前提下，甚至足以照出‘炼妖壶’这种神秘法宝的大概位置！ 相比于‘捆仙绳’仿品来讲，‘照妖镜’仿品的作用显然要大得多！ 能起到的作用，也远非‘捆仙绳’仿品能比。 于是苏清和便考虑着，能不能用‘捆仙绳’仿品去修补‘照妖镜’仿品？ 想要在短时间内捕捉两只丙等中境界的妖魔，又或者六只丙等下境界的妖魔，目前来看，难度实在是不小。 如果可以用‘捆仙绳’仿品去修补‘照妖镜’仿品的话，性价比无疑是最高的！ 来到了‘炼器炉’旁，苏清和将‘捆仙绳’仿品和‘照妖镜’仿品全部拿在‘手中’，接着将两件仿品一起投入了‘炼器炉’里。 再以意识沟通‘炼器炉’，让‘炼器炉’明白他的想法。 脑海中瞬间出现了‘炼器炉’给予的反馈，明悟之间，苏清和顿时兴奋了起来。 真的可以！ 别看‘捆仙绳’仿品已经使用过一次，可被改造后赋予的那些天地元气精华，实际上却并没有消耗太多！ 因为由于‘捆仙绳’仿品的原材料过于劣质，导致大部分的天地元气精华，其实都作用在了对原材料的提纯和改造上。 真正赋予‘捆仙绳’实际功能的天地元气精华，根本没有多少。 这也是‘捆仙绳’仿品只能禁锢最高丙等上的重要原因之一。 如此一来，将‘捆仙绳’仿品扔在‘炼器炉’中融掉后，提取出来的天地元气精华，基本上便能够满足修补‘照妖镜’仿品的需求了！ 没有任何犹豫，苏清和当即通过意识操控‘炼器炉’，对两件法宝仿品开启了炼制！ 第200章 跟虎丘山杠上了 ‘炼器炉’的运作方式和‘炼丹炉’没什么区别。 苏清和只需要通过意识去沟通和提出要求，至于具体的炼制，无论‘炼丹炉’还是‘炼器炉’，都能够自行完成。 这种相当于全自动的傻瓜式操作让苏清和感到非常惬意。 除了像‘通天塔’以及‘修炼区’这种对于自身有着直接提升作用的区域以外，‘炼妖壶’中的其他区域都不太需要苏清和去操心、又或者亲自做些什么。 苏清和因此可以专一致志的利用‘炼妖壶’的神异来提升自己、磨砺自己，无需分心。 没过太久，‘炼器炉’对于‘捆仙绳’仿品的熔炼以及对‘照妖镜’仿品的修补便全部完成。 失去了天地元气精华的加持，‘捆仙绳’仿品直接在‘炼器炉’里被熔成了一团无用的废气。 而‘照妖镜’仿品的镜面上则出现了一抹流光！ 随着‘照妖镜’仿品被‘炼器炉’吐了出来，苏清和立时对于这件仿品爱不释手。 哪怕再使用一次就会彻底报废，只要用好了，也能起到关键的、甚至扭转乾坤般的作用！ 对于‘炼妖壶’内部开辟出来的这个‘壶中世界’，苏清和有着自己的猜测。 ‘炼妖壶’的存在形式本身就颇为玄妙，之前那队妖魔带着‘照妖镜’仿品闯入郭府之内，都由于对‘炼妖壶’的存在形式预判不足，从而导致寻觅失败。 如今‘炼妖壶’虽然已经和自身融为一体，但在苏清和的感知里，‘炼妖壶’实在是不能用正常的物理存在形式去理解！ 至于‘炼妖壶’开辟出来的‘壶中世界’，似乎也没办法完全用‘亚空间’的概念去进行描述。 因为‘壶中世界’里不光是时间流速和真实世界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同时还能够直接以精神影响肉体！ 仅仅通过‘意识’沉入‘壶中世界’，便能够让身体也得到同步的变化。 可偏偏真实世界里的东西，又能够直接存放在‘壶中世界’当中！ 以苏清和前一世那颇为浅显的物理学基础知识铺垫来看，这种情况正常来讲应该是自相矛盾的。 结果却在‘壶中世界’内达成了完美的对立统一？ 不管怎么想，‘炼妖壶’以及其内部开辟出来的‘壶中世界’，都像是更高层次的存在。 起码按照苏清和目前的认知水平，不管是从上一世的科学角度去思考，还是从这一世的玄学角度去推断，都没办法给‘炼妖壶’的存在做出一个准确的定义。 当天没有再出去，苏清和早早上床休息，于‘壶中世界’里进行了苦修后，又专门抽空冲了一次塔。 虽然目前要以苦修为主，可冲塔这种积累实战经验、让战斗逐渐融为身体本能的过程，最好还是勤勉一些。 即便无需再像最开始那样，一整晚的全都在进行死斗，也起码每天闯一次‘通天塔’，以保证自身的状态。 业精于勤而荒于嬉，再如何天才，也得留下足够多的汗水，才能将那份天赋真正的释放出来。 次日一早，苏清和神清气爽的起床洗漱。 在客栈的一楼大堂看到了同样刚刚下来的吴启。 坐到了吴启的对面，要了和吴启基本相当的早饭，然后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就算在‘壶中世界’里的修炼基本都是‘意识’的修炼，对于身体的消耗极为有限，每一次修炼完，苏清和依旧会胃口大开，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我今天打算继续去虎丘山上逛逛，你是跟我一起，还是另有安排？” 很快将早饭吃完，吴启一边喝茶，一边开口问道。 “还去虎丘山？怎么感觉从来了清河郡城以后，你每天都往虎丘山跑呢？” 苏清和愕然问道。 吴启笑呵呵的说道：“余大将军的秘密洞府应该就藏在虎丘山里，我对那个洞府很感兴趣，这一点你是知道的。可想要进入到洞府之中，却不是依靠蛮力就能做到的。 提前多去踩踩点，争取对虎丘山的情况有更详细的了解，这样的话，等到大将军的洞府开启时，才不至于失了先机。毕竟，可不止我一个人在盯着余大将军的洞府。” 苏清和心头微动，一些事情被他在脑海中串了起来，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崔氏是不是也在盯着余大将军的洞府？” 吴启理所当然的说道：“大将军的洞府在虎丘山上，而虎丘山就在清河郡城外不远的地方。清河郡又是清和崔氏的老巢，这洞府怕不是已经被崔氏视作囊中之物了。” 苏清和扬眉道：“那岂不是说……你接下来肯定会和崔氏发生冲突？毕竟，听你的意思，大将军的洞府里不但有那个什么‘万象星辰刀法’，甚至还会有顶级法宝‘湛虚图’？ 而顶级法宝足以镇压顶级世家之族运，清河崔氏不可能拱手相让吧？这虎丘山的异像，崔氏知道的恐怕不会比你少，他们对于大将军洞府的情况，必然有一定的了解。” 吴启点头道：“最坏的情况，是我和崔氏发生正面冲突，在清河郡，崔氏的整体实力远在我之上。不过我的身份毕竟摆在这里，崔氏不敢下杀手的。 大将军留下的洞府具体是什么样的，没有人知道。洞府打开的前提是什么、如何进入洞府，崔氏也丝毫不清楚，从这一点来说，我并非没有机会。” 苏清和想了想，开口道：“我就不跟你去了，反正山上应该也找不到什么线索。至于大将军的洞府，我没什么兴趣。不如趁着空闲，去趟崔氏族宅，看看‘瑞云班’的人这几天过的怎么样。 我能从东武城里平安出来，多亏了‘瑞云班’的照顾。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一直没去看过他们。等崔氏族庆结束，我应该也不会再回去了，所以算是提前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吧。” 吴启赞同道：“也好，说实话，你这刚刚丙等中的境界，带着你上虎丘山，还真是有些不方便。这样，让于左和于右跟着你吧。尽管郡城内的安全有保障，也得以防万一。” 第201章 干逛不花钱 苏清和没有拒绝吴启的好意。 看起来让于左、于右两人跟着他，似乎是存了点监视的意思，可实际上以吴启几人的实力，真要对他进行监视的话，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苏清和暂时不清楚吴启身边跟着的这四人的具体境界究竟如何，不过总感觉四人应该都是甲等的层次。 因此有两名甲等随侍左右，起码无论身处于清河郡城内的任何地方，他的人身安全都肯定能够得到充分的保障。 在客栈的门口跟吴启分开，两组各三人背向而行。 吴启因为要出城前往虎丘山，所以骑马离去。 苏清和三人则是慢悠悠的晃荡在大街上，一边往崔氏族宅的方向走，一边时不时往街道两边的铺面里钻，赏玩铺面内正在售卖的那些各有特色的物件。 当然，主要是苏清和自己在四下里晃荡和各种钻铺面，于左、于右两人其实始终保持着足够的警惕，以确保不会有突发情况威胁到苏清和的安全。 甚至于两人的戒备态度比跟在吴启身边时还要更加严谨、更加认真！ 没办法，吴启自身拥有着甲等的境界，和苏清和这种丙等中境界的抗风险能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在吴启的身边时，两人护卫安全的职责更像是一种姿态。 而跟在苏清和的身边时，两人却真的要拿出百分之百的劲头。 由于来回钻铺面，导致前行的速度很慢。 苏清和发现郡城内这些铺面里的货物竟是相当丰富。 得益于大周境内发达的运河网络支撑，各个郡府里的特产几乎都能在其他郡府中买到。 区别只在于价格！ 同样一件货物，在三十六郡内很可能会出现三十六种完全不同的价格。 因为发往各个郡府的运费都存在着或多或少的差异。 再加上各个郡府的情况天差地别，有的地方政治清明，自上而下都有能臣干吏，秉承着与民生息的施政方略。 有的地方则腐败黑暗，从官府到世家，全都在无所不用其极的压榨百姓、搜刮民脂民膏。 这就使得各个郡府里私设的关隘、税卡、运河钞关等等等等，数量上甚至能差出几倍。 由此带来的影响，便是大周境内的各类行商奇多。 同样货物在不同郡府之间的巨大差价，刺激的这些商人们甘冒任何风险。 穿行于各个铺面之中足足逛了一个时辰，苏清和干逛不花钱，对于那些琳琅满目的货品没有买下哪怕一件。 每一个铺面的掌柜又或者伙计一开始都是非常热情的接待进店的苏清和。 然而苏清和除了各种询问价格和货物来历以外，丝毫没有要购买的意思，因此当苏清和两手空空、施施然离开铺面时，自然会招致各种白眼和低声咒骂。 全然被那些掌柜和伙计当成了是想要开店的竞争对手。 苏清和对于这些白眼和咒骂根本不在意。 毕竟，被骂两句、瞪两眼又不会少块肉。 再者说了，骂张三而已，跟他苏清和有什么关系？ 逛的有点久，问了太多关于各种货物的问题，让苏清和有点口干舌燥。 而绕过了这条街后，又刚好看到不远处的码头旁竖着一个茶棚，于是苏清和便干脆带着于左于右两人坐进了茶摊里，要了一壶粗茶解渴。 这种茶摊卖的都是散茶，喝起来有很浓的涩感。 但胜在便宜，所以很受码头苦力又或者往来的脚夫们欢迎。 苏清和坐进茶摊的时候，茶摊里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张桌子了，其余的七八张桌子则全都坐满了苦力。 其实拢共不过二三十人罢了，相比于码头上正在辛勤忙碌的那些苦力来讲，这些坐着休息的苦力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清河郡城里的数十个内河码头，基本上每天都会从早忙到晚。 数之不尽的货船源源不绝的停靠在各个码头上，必须在停靠后的第一时间，完成货物的清点、查验、交接以及搬卸。 因为一旦有货船耽误了时辰，就很可能会造成某一段运河的船运区拥堵，没有人能承担得起拥堵所造成的后果和责任。 这就导致码头上的苦力们必须时时刻刻保持最饱满的人力。 休息只能轮流进行，每天在开工之前，负责这个码头的漕帮分舵舵主会将当日所有前来开工的苦力按组划分。 每个组干多久、休息多久，这都是一早便定好的。 “张三先生，您方才……为什么一直在询问各个铺面里那些货物的价格和来路？您是想要经商吗？” 一直显得颇为沉默的于左，看到苏清和喝了口茶水后、当即往地上‘呸呸呸’的反应，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经商？不不不，商贾之事需要操心的东西太多，还得勾连官府，着实麻烦。我只是想了解下郡城这边的大体物价水平，借此估算普通百姓活的到底有多么艰难而已。” 苏清和解释的同时，招呼着摊主直接给换一壶热水上来，吩咐其不要再继续泡茶了。 没办法，这里专供给苦力和脚夫喝的茶水，便宜是真的便宜，难喝也是真的难喝。 那一股子涩味喝到嘴里，简直就像是馊了的洗脚水与草席精华二合一似的。 如果是大幂幂的洗脚水，那倒是还能忍忍。 可除非大幂幂就站在眼前，否则谁能相信这是大幂幂的洗脚水？ “估算普通百姓活的到底有多么艰难？” 于左本能的和于右对视了一眼后，迟疑道：“这……有什么用处吗？” 苏清和叹气道：“很难说有用处，也很难说没用处。一个庞大的国家，内部矛盾的激化和传导往往是有滞后性的。但从一些最基本的东西上往往能得到直观的体现。 整个大周，就像是一座高塔，高官显贵、豪门世家站在最顶层的塔尖，俯视苍生。可这座塔最底部的台基，却是由无数百姓组成的。如果百姓没了，塔也就塌了。 而百姓其实是最能忍耐的一个群体，除非真的活不下去，否则几乎没人敢揭竿而起。因此我想看看，大周的百姓现在还能不能活得下去。” 第202章 水鬼作祟? 于左好奇的问道：“那……能吗？” 苏清和叹气道：“勉强吧，物价还算稳定，郡城这边卖的东西，虽然比东武城那边要贵一些，却也没有贵的多么离谱。米面之类的价格，差不多刚好卡在普通百姓能接受的程度上。 只要米面的价格不会突然飞涨，那清河郡的百姓就不至于被逼迫的流离失所、成为灾民。但这根弦目前来看绷的很紧，抗风险的能力极差。稍有天灾人祸，或许就会直接被绷断。 关键在于，这里是清河郡，是大周粮仓，是粮食丰收之地。按理来说，这里的粮价应该非常低廉才对。其他那些不怎么产粮的郡府，当地的粮价一定会比清河郡贵上不少。 如果连清河郡这边的粮价，都只能让百姓勉强接受的话，其他地方的粮价岂不是已经到了能把百姓逼死的程度？当今局势之艰难，怕是已经远超想象了。” 于左再次跟于右对视了一眼。 不过并未继续开口询问，而是陷入到了沉默之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茶摊里那些苦力们互相之间的闲聊声忽然变大。 其中一名苦力扯着破锣嗓子，相当不满的说道：“俺刚才干活的时候，亲耳听到福祥记的大伙计说的！昨儿晚上有船上的艄公被水鬼捉了去！你们爱信不信！反正大伙计提醒了，青天白日的时候肯定没事，但晚上就离着运河远点，免得成了水鬼的口粮！” “啧，福祥记的大伙计怎么了？难道是福祥记的掌柜吗？那大伙计也就是比咱们强点，读过几年书罢了！又不是修士！他能知道什么水鬼不水鬼的？咱们郡城里修士老爷们到处都是！内河中真要有水鬼的话，早就被修士老爷们给揪出来了！还能留到现在？大家伙说是不是？” 另外一名苦力很是不屑的说道。 说话的同时还煽动起了其他的苦力。 茶摊内坐着的其他苦力纷纷起哄，人多势众的一起表示对那破锣嗓子的不信任。 天天在码头上下力气，从早到晚的差不多每日里都要干到精疲力竭的程度，然后才能换来勉强温饱的日子。 对于这些苦力来说，生活过于乏味，能像眼前这样聚集在一块起哄，都属于难得的娱乐了。 而被嘲讽的那名苦力则似乎有些恼羞成怒。 将手中的茶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将里面尚未喝完的茶水都洒了出来一些。 整个人长身而起，脸红脖子粗的吼道：“随便你们怎么说！俺是好心才提醒你们！真碰上了水鬼，俺管你们去死！” 说完，这名苦力径自离开了茶摊。 其他苦力依旧没把这名苦力的提醒放在心上。 各自喝着茶水，同时哄笑着不停对那名苦力进行嘲讽。 “水鬼？” 苏清和看向了于左、于右两人。 于左开口解释道：“运河流经各个城池内的河道情况各有不同，有些雄城的内河，宽度甚至能达到数十丈，为了满足货船在内河航行的吃水需求，深度也能超过两丈。 再加上运河开凿都是直上直下的，不像正常的河道那样，从河边到中心处会有缓坡，因此夜间看不清路的情况下，如果是在运河边上走，不小心失足落水就会很危险。 普通的河道，不小心踩进水里也没关系，河岸边都是缓坡，顶多湿了鞋而已。可运河全程都是直上直下的，若不小心踩进水里，那立刻就会整个人直接全都跌进去。 水性好的，倒是还能重新再爬上来。反正运河平静，也没什么暗流。但不会水的那些，只要跌进去，基本都会被淹死。百姓多愚，以讹传讹，便以为是有水鬼作祟。” 苏清和点了点头，没再理会这个话题。 在桌子上留下了几枚铜板后，起身继续往崔氏族宅的方向走去。 同一时间，崔氏族宅里专门提供给仆人们居住的院落中，‘瑞云班’众人在吕种辉的带领下，全部集合在了这个院子，占据了院子起码一半的空间。 除了‘瑞云班’众人以外，还有几名崔氏的仆人，正满脸轻蔑和审视的站在‘瑞云班’众人对面。 相比较之下，‘瑞云班’众人却是一个个面露不忿之色。 不过眼下身处于崔氏族宅，再怎么不满，也没有人敢喧闹出什么动静。 虽然看起来全都像是受到了什么委屈一般，尽皆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却依旧在努力的克制，尽量保持安静。 吕种辉朝着一名崔氏的仆人拱手道：“张管事，我们虽然贫苦，却绝对不会去做那等手脚不干净的事情。况且我们此来是受崔氏邀请、为崔氏族庆进行表演的。大家自住进这里，便一直谨小慎微，生怕有任何地方做的不好，徒惹贵人不快。 这种情况下，我们怎么可能有胆子去偷贵人的东西？再者说了，住进来后，我们几乎就没出过院子，又哪里能有机会去偷贵人的东西？张管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的人我了解，他们没那种胆子。还请您明察秋毫，万勿冤枉我们啊！” 被称为张管事的崔氏仆人眼睛一瞪，不爽道：“你说没偷就没偷？你以为你是谁？一群唱戏的‘贱民’而已！手脚不干净的难道还少吗！我告诉你！这也就是丢了一件贵人没怎么当回事的手镯！如果丢的是贵人非常喜欢的物件，那可就不是我来查了！ 真让贵人们自己来查，你们还想活着从这里出去？做梦！别以为让你们来为族庆进行表演，你们就有多么重要！让你们表演，只是为了体现我们崔氏不忘本而已！真以为你们演的能比郡城里的戏班子更好？呸！赶紧的，别他妈墨迹！都把衣服脱了！” 吕种辉咬牙道：“张管事，修士不是能通过对灵气的控制，隔空进行感知吗？如果一定要查，能不能请崔氏的修士来感知下手镯究竟在不在我们的人身上？让我们把衣服脱光……这实在是……实在是太羞辱人了……” 第203章 不当人啊! “羞辱人？这叫什么话？你们是‘贱民’！别因为我们崔氏让你们过来表演，就忘了自己的身份！‘贱民’能算是人吗！‘贱民’根本就不算人！” 张管事满脸嘲弄之色的看着吕种辉，口吐芬芳的继续说道：“还请修士过来感知手镯在不在你们的身上？我看你是脑袋不太好使！疯了吧？就为了这么屁大点的事儿，让我去麻烦族里的修士老爷？合着挨骂的不是你啊！ 赶紧的！让你们把衣裤都脱光就直接脱光行了，哪那么多屁话？你以为谁愿意看你们吗？你们这群‘贱民’和牲畜有什么区别？别耽搁时辰！立刻脱光了让我们查一查！要真不是你们偷的那就算了！我也懒得为难你们！” 吕种辉的脸被训的涨成了猪肝色。 确定自己没办法跟眼前这些崔氏的下人们进行沟通后，吕种辉不由用力的呼吸了几下。 从住进崔氏族宅后，他就能清晰的感受到崔氏的仆人们对待他们‘瑞云班’的轻蔑态度。 不过这种事情并不稀奇，以往这几年里，他们每一次过来给崔氏族庆进行表演，差不多受到的都是基本相同的待遇。 尽管崔氏的这些仆人们其实同样属于‘贱民’的范畴。 但崔氏的家仆算是‘贱民’群体中的‘世仆’，和‘伴当’一起，在‘贱民’群体中的地位最高。 在‘世仆’们的自我认知当中，他们并非‘贱民’，而是顶着‘贱籍’的良民！ 只有‘倡优’和‘惰民’才算是真正的‘贱民’！ 并且相比于另外四民对待‘贱民’的态度，反倒是同为‘贱民’的‘世仆’和‘伴当’群体，在面对其他‘贱民’时，会显得更加刻薄。 然而再怎么习惯于被轻蔑对待，吕种辉也很难接受这般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强令脱光衣裤进行检查的羞辱。 奈何形势比人强，身在崔氏族宅内，又涉及到贵人的贴身之物丢失，他们这些‘贱民’被怀疑的情况下，别说被要求脱衣检查了，就算是当场仅因为怀疑便把他们都打死，他们也没处说理去…… 定了定神，吕种辉只能哀求道：“张管事，我们这些人里还有女眷，即便要脱衣检查，是不是也应该让女眷进屋去？安排丫鬟或者婆子给女眷检查？总不好让女眷们在院子里跟我们这些糙汉子一样脱光衣裤吧？” 张管事眉毛一扬，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目光则是顺势落到了吕巧巧的身上。 说实话，‘瑞云班’里的这些女眷，凡是能被评价为不难看的，就已经称得上出类拔萃了。 由于都是‘贱民’，自小便不可能吃到什么好东西，身体发育期的阶段，尽皆补充不到什么营养，又怎么可能让身体长得多好？ 营养的不足不仅仅影响身体发育，对于相貌也会产生一定的副作用。 再加上‘贱民’的生活条件都是很差的，即便‘瑞云班’比绝大部分的‘贱民’生活条件要好，却也不可能好出本质的区别来。 对于戏班子里的女眷自然不可能养的像大户人家那样气质清秀。 不管样貌、身材还是气质，‘瑞云班’的这些女眷都毫无可取之处，着实无法引起张管事的兴趣。 别看只是个仆人，能身在崔氏族内担任仆人，张管事绝对见多识广。 ‘瑞云班’此次带来的所有女眷，真正能引起张管事兴趣的，就只有吕巧巧一人而已。 当然，在张管事看来，纵使是吕巧巧，跟崔氏宗族的女眷也远远没法相比，只不过要比崔氏仆人之中的那些丫鬟好上一些罢了。 所以张管事略微琢磨了下后，忽然荡笑道：“可以，男的就在院子里脱！女的分成两拨，其他女眷跟李妈妈去柴房里检查，至于你，吕巧巧是吧？你跟我进偏房！我亲自给你做检查！” “啊？！” 吕巧巧懵了。 吕种辉同样面露震惊之色。 本能的跨步挡在了吕巧巧的身前，拱手道：“张管事，这恐怕不妥吧？男女有别，还请张管事安排其他女子来检查为好。” 张管事当即板起脸来，斥责道：“你以为我之前没看过你们排的戏吗！你这女儿学过武把式！寻常女子哪里能是你女儿的对手？要真是你女儿偷拿的东西，给她检查出来了，她在惊慌之下劫持我们的人怎么办！ 只有我这样的男人，才有把握控制住你女儿！避免你女儿做出不智的举动！男女有别是个什么说法？你以为我能看上你女儿不成？区区‘贱民’，也配在乎男女有别？我还没嫌弃你女儿脏呢！你在这多嘴什么！” 这番话实在是说的太过分了些。 饶是吕种辉这些年来甚至都已经养成了堪比‘唾面自干’般的绵软性子，听着张管事如此极尽羞辱的言词，都忍不住用力的握紧了拳头。 ‘瑞云班’的其他人同样一个个面露愤慨之色。 脸上的怒火溢于言表，其中比较冲动的几个人，已经纷纷上前了两步，看着似乎是打算直接对那张管事动手了。 张管事被吓了一跳。 ‘瑞云班’的人从住进来到现在，始终唯唯诺诺，无论他态度多么恶劣，也从没有人敢表达丝毫不满的情绪，让他着实已经适应了‘瑞云班’的逆来顺受。 以至于突然间看到‘瑞云班’的人竟然有了抗拒的意图后，张管事并没有反思自己的言行，反倒是因为自己被吓了一跳而倍感耻辱。 整个人更加尖利的叫道：“干什么！干什么！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崔氏族宅！容得下你们如此放肆吗！你们是不是活腻歪了！还是以为能参加族庆就无法无天！告诉你们！就算把你们杀光了，临时找郡城的戏班子来顶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张管事话音刚落，却忽然听到院子的大门外有声音传了进来。 “原来这里是崔氏族宅啊？听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我还以为这里是土匪窝呢。” 张管事愣了下，旋即怒道：“谁！谁在外面放屁！” 第204章 人前人后两张脸 倒也不能怪张管事这么嚣张。 眼下他们所在的这片宅子，是崔氏族宅里专门提供给诸多下人们居住的地方，平日里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崔氏的人主动进来。 而作为清河郡实际上的统治者，大周五姓七望之一，崔氏在族宅内的生活堪称奢靡。 整个族宅建筑群内，足足有超过三千名仆人伺候崔氏众多族人的日常起居。 按照建筑群的规划，这些仆人分别居住在崔氏族宅的东西两侧偏院，每一处偏院的规模都不小，各由数十个大小不一的二层环抱式建筑组成。 地位最低下的仆人需要住通铺，往往十几二十个人拥挤在一间房中。 他们又或者她们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却只能得到最差的居住条件和最少的工钱。 至于张管事这个层级的仆人，则可以住上双人间。 房间的面积只是稍微小一点罢了，里面摆上两张床，不用和其他人一起去挤通铺，住的要远比底层仆人舒适的多。 到了各房管家又或者贴身伴当、贴身婢女这个层级，更是有资格直接住单间。 底层的仆人们不光要伺候崔氏众多族人，晚上下值后还得伺候这些贴身伴当和贴身婢女，真就连牛马都不如。 既然是下人仆从们居住的地方，那这里的秩序便肯定和外面完全不同。 张管事在自己负责的这一亩三分地上，绝对称得上是说一不二。 习惯了外面当孙子、里面当老子的身份变化，张管事的脑子里便始终绷着一根弦。 让他将偌大的崔氏族宅本能的分成了两个不同的区域。 这两个区域之间隔着一条犹如天堑般的线。 跨过了那条线，他就是奴才，身子会瞬间佝偻，无论面对谁、无论面对什么事、无论遭遇怎样的不公或羞辱，他都能始终在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根本不将自己当人看。 可一旦回到了那条线内，他就是主子！腰板重新挺直，面对着底层的仆人们时，他会变得异常倨傲、蛮横，肆无忌惮，完全不把那些底层的仆人们当人看。 眼下身处于线内，更是自己主管的院子，张管事的主人翁意识爆棚，对于胆敢挑衅他在此间权威的人或事，当然得毫不犹豫的顶回去。 否则谁还会怕他？ “放屁？嘿，骂的好！原来这就是崔氏一族的待客之道？任由下人随意辱骂来客？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不愧为五姓七望之一，行事之霸道豪横，着实令人瞠目结舌。” 苏清和迈步走了进来，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同时很是阴阳怪气的说道。 诗酒公子崔世聚此刻就陪在苏清和的身旁，于左于右两人则是紧随于苏清和的身后。 因此毫无疑问，苏清和的这番阴阳怪气，是冲着崔世聚去的。 而听着苏清和的挤兑，又事实摆在眼前，崔世聚无可辩驳下，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 之所以崔世聚会陪着苏清和一起过来，主要是因为苏清和方才前来崔氏族宅拜访时，和崔氏的其他人并不熟悉。 唯一接触比较多的崔安知此刻并不在族宅内，而见过的其他崔氏族老又地位太高，除非是吴启亲至，否则那些族老根本不可能专门出面相迎。 于是乎，单独宴请过苏清和的崔世聚就成了接待苏清和此次拜访的最佳人选。 身为旁系子弟，崔世聚在崔氏族内的地位并不算高。 可毕竟位于人榜前列，天赋还是受到崔氏宗族认可的。 将来甲等可期，正常发展的情况下，完全可以成长为家族的中坚力量。 因此在崔氏族宅内，崔世聚和绝大部分的旁系子弟有着明显的区别，拥有的权限以及地位基本上能等同于普通的直系子弟。 张管事当然是认识崔世聚的。 第一眼看到苏清和的时候他其实还没当回事。 主要是他这个管事所负责的事项比较琐碎，根本没资格迎来送往，所以今日里还是第一次见到苏清和，根本不知道苏清和究竟是谁。 只以为可能是新来的仆从，或者是某个仆从的亲戚。 可随着张管事看到了苏清和身边的崔世聚后，整个人却是当场傻眼。 身子直接僵住，呆呆的看着崔世聚那瞬时黑了下去的脸色，大脑顷刻间一片空白。 诗酒公子……怎么会突然跑到下人居住的地方来？！ “先生且息怒，容我先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下人无状，冒犯了先生，我一定会施以严惩，给先生一个交代！” 崔世聚朝着苏清和拱了拱手，一脸认真的说道。 张管事终于回过神来，听到了崔世聚的表态后，直接被吓得筛糠一般浑身不住颤抖。 他又不傻，自然明白自己在无意间竟是冲撞了贵人。 这简直是取死之道！ 双腿一软，张管事脸色煞白的‘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也不说话，就只是用力的开始磕头。 而‘瑞云班’众人此时已经纷纷喜形于色的看向了苏清和，脸上的愤懑之意尽去，剩下的只有放下心来的轻松。 从抵达清河郡城开始，他们就跟苏清和彻底分开了。 住进崔氏族宅后，又基本上不会离开这座院子，每日里都在抓紧时日排戏，务求在接下来的崔氏族庆中能奉献一场完美的演出。 此时突然见到苏清和前来，根本不用问，肯定是来看他们的！ 在他们的心目中，班子里的这位张三管事，那可是已经得到了王爷看重的大人物！ 他们方才遭遇的那番麻烦，对于真正的大人物来讲，必然能够轻轻松松的得到解决！ 崔世聚并不清楚‘瑞云班’众人的情绪变化。 面露厌恶之色的看了张管事一眼后，沉声道：“把究竟发生了什么，具体跟我讲一遍！不要添油加醋！事情如何，我自会判断。” 张管事停止了磕头，声音发颤的将刚刚的经过全都说了出来。 包括他让‘瑞云班’众人脱光衣裤接受检查的事情也没敢有任何隐瞒。 没办法……‘瑞云班’的人就在旁边站着，他即便想瞒，都不可能瞒得住。 第205章 一级压一级 听着张管事哆哆嗦嗦的把事情从头至尾的讲完，崔世聚简直恨不得将他立毙于掌下。 ‘瑞云班’那可是直系带回来的戏班子！ 虽然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单纯从演戏的水平来说，清河郡城内绝对能找出来不止一家比‘瑞云班’更好的。 但就是这样的象征意义，其实才无可替代！ 下人们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当‘瑞云班’众人都只是一群普通的‘贱民’，可以随意欺辱。 往年‘瑞云班’过来，也都以‘贱民’之身自省，即使受了欺负，只要不害及性命，便能忍则忍，所以一直以来都还算相安无事。 只要不真的闹出麻烦来，崔氏的其他人自然懒得去搭理‘贱民’们是怎么彼此相处的。 可谁曾想，今年才刚住进来没几天，就整了如此幺蛾子出来！ 这他妈叫什么事啊？！ 简直胡闹！ “你让他们全都在这院子里脱光了接受检查？你还要把他们的女眷带进屋子里，亲自去检查？” 崔世聚盯着眼前的张管事，目光凶狠的仿佛要吃人。 张管事因为跪在地上低着头的缘故，根本看不到崔世聚的眼神。 然而只需要听着崔世聚的语气，他就能猜到崔世聚此时此刻到底有多么愤怒。 一时惊骇欲绝，磕头如捣蒜，不住求饶道：“小……小人也是没办法啊……三房七爷的二夫人丢了一个手镯，小人若是不能将手镯找出来，那小人就死定了！” 崔世聚冷声道：“东西丢了就要让‘瑞云班’的人都脱光了接受检查？那其他人呢？如果是其他人偷走的，你光检查‘瑞云班’的人有什么用！” 张管事继续磕头道：“公子明鉴啊！这‘瑞云班’的人没来之前，族宅里何曾丢过东西？偏偏是这‘瑞云班’的人住进来没几天，手镯就丢了！不是他们偷的，还能是谁偷的？” 吕种辉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插话道：“张三！你是了解大家伙的！大家伙再怎么穷，也从来不做那偷鸡摸狗的事情！更何况从住进来到现在，我们几乎就没离开过这个院子！ 白天全都聚集在院子里排戏，晚上则老老实实留在院子里休息。为了避免惹麻烦，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对不出去！这种情况下，大家伙怎么可能有机会去偷什么镯子呢？！” 苏清和笑呵呵朝着吕种辉点头道：“班主勿虑，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只要我在这儿，就没人能冤枉你们。” 吕种辉连连称是，态度显得异常客气。 今时不同往日。 他很清楚眼前的张三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需要托庇于戏班子谋生的破落户。 被王爷看重，飞黄腾达只在旦夕之间。 对方能念着之前的交情，抽空过来和他们叙叙旧，已经是极为仁义的举动，他这个班主若是拎不清、依旧摆着以前的姿态，那才是自讨苦吃。 起码在吕种辉想来，应该是这样的。 崔世聚深吸了口气，依旧死死地盯着张管事，沉声道：“这和你非要亲自去搜查‘瑞云班’的女眷有什么关系！男女有别，既然非要让人脱掉衣裤，为何不让女仆去进行搜检！” 张管事下意识的就想要将方才用来敷衍吕种辉的说词拿出来进行狡辩。 然而话到了嘴边，他本能的抬头看了一眼后，却发现崔世聚的脸色竟是无比冰冷。 最后的那点侥幸心思彻底烟消云散，张管事再次以头抢地，声音中带着哽咽的哭诉道：“公子饶命！小人……小人一时糊涂、鬼迷心窍，这才犯了让崔氏蒙羞的错误，还请公子看在小人这些年来一直忠心耿耿，饶过小人这一次！” 崔世聚眯眼道：“先把丢了的镯子找出来再说！三房七爷的二夫人……她的首饰不是向来由其贴身婢女负责掌管吗？婢女在哪？既然丢了镯子，怎么不先寻婢女问个清楚？” 张管事缩了缩脖子，抹了把眼泪后，很是委屈的说道：“公子，不是小人不想问，而是人家根本就不理我。二夫人其实还不清楚镯子已经丢了，正是二夫人的贴身婢女发现镯子丢了，害怕之下，强令我必须今天把镯子找出来。 您是知道的，人家可是贴身婢女，对小人这样的小管事，一向呼来喝去，怎么可能跟小人解释什么？就只是把事情安排下来而已。小人若是办的不好，没把镯子找回来的话，到时候二夫人必然护着她的婢女，罪责全要落到小人头上。” 崔世聚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抬头环视了一圈，目光在院子里所有人的脸上都扫了一遍。 除了‘瑞云班’以外，院子里还有一些崔氏的仆人。 崔世聚扫视的同时，体内灵气外放，以气息对院子里的所有人进行了一番初步的查探。 能被崔氏的人看上充当首饰，即便只是某位直系的小妾，那镯子也肯定不是凡品。 用灵气去进行感知，应该能有所收获。 苏清和也跟崔世聚有着相同的想法。 但他观察的重点却是院子里每一个人的微表情变化！ 崔世聚很快通过自身外放的灵气，完成了对这个院子的简单查探。 由于这个院子现在已经全部用来安顿‘瑞云班’了，所以自然没能找出任何问题。 略微思索了下后，崔世聚朝着眼前的张管事说道：“去把二夫人的贴身婢女喊来，我有事要问她。至于你，我会将你的所作所为上报给执事长老，究竟如何处罚你，由执事长老来决定。” 张管事哆嗦了下，脸上浮现起了绝望之色，失魂落魄的起身朝院外走去。 苏清和任由崔世聚主持对这件事情的处理，并没有任何要主动干预的意图。 趁着那名婢女还没有被喊来之前，苏清和走到了吕种辉身旁，宽慰道：“班主不用担心，东西确实不是咱们‘瑞云班’拿的，我大致上已经找出真正偷东西的人了，不过这里毕竟是崔氏族宅，涉及到的人都是崔氏下人，究竟如何处置、如何发落，咱们其实说不上话，只看崔氏怎么做吧。” 第206章 有我无忧 看到苏清和的态度一如既往，吕种辉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世上有太多的人逢高踩低，随着自身地位的提高，对待故人的态度往往会呈现出天差地别一般的变化。 吕种辉对此是能够接受的，身为‘贱民’，他经历过不知道多少远比类似情况更加丑恶的嘴脸。 可他确实没有料到，真实情况远比他预想的要好的多。 一旁的吕巧巧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又明显忍住了，整个人显得颇为纠结。 苏清和自然注意到了吕巧巧的表情变化，不由笑道：“怎么了？之前不是挺喜欢跟我说话的吗？这都好几天没见了，结果见了面却变成哑巴了？不像你啊。” 听着苏清和的打趣，吕巧巧刚在心里面生出那一丝陌生感，立时烟消云散。 忍不住白了苏清和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幸亏你来得及时！你要是再晚来一会儿，我就要让那个混蛋张管事给侮辱了！” 苏清和笑容微敛，认真道：“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若崔氏对那张管事的处罚合你心意也便罢了，若处罚的不合你心意，我会亲自出手的。” 吕巧巧心下顿时一喜。 不过转瞬间便反应了过来，赶忙摇头道：“别生事，反正……反正我们也没真的吃亏。这里毕竟是崔氏族宅，真闹出动静的话，咱们肯定会倒霉的。” 苏清和揉了揉吕巧巧的头发道：“一切有我，安心便好。” 吕种辉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了看崔世聚，小心翼翼的问道：“张三，你说你已经找出偷东西的人了？是谁啊？该不会就在这个院子里吧？” 苏清和点头道：“没错，就在这个院子里。当然，也可能不是她干的，但肯定跟她有关系。” 吕种辉颇为奇怪的问道：“为何如此确定？你也只是刚到而已，人都还没认全吧？” 苏清和笑呵呵的说道：“我确实不知道谁是谁，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那就是真正偷东西的人，知道丢失的东西是自己偷的。既然如此，便注定了真正偷东西的人，在面对着局面的变化时，会有异于常人的表现。 一个直系的妾室丢了件不怎么喜欢的手镯而已，其贴身婢女既然会找到那位张管事的头上，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他刚好负责管理伺候妾室起居的那些下人们，所以这院子里的崔氏仆人，肯定都是伺候那位妾室的。 崔氏族宅内住了那么多人，各房有各房几乎固定的活动区域。特别是下人，往往只会在各自伺候的区域里往来，串区的情况必然是很少发生的。这就意味着，一旦有东西丢失，那么是外人所为的概率，非常的小。 更何况这崔氏族宅里住了不知道多少修士，光甲等的大修行者就达到了两位数。宵小之辈根本不可能有勇气偷摸潜进来，而丢失的又只是一件不算很珍贵的手镯而已，风险和收益不成正比，偷东西的一定是内鬼。 那位张管事方才说了，这么多年来，崔氏族宅内都没丢过东西。结果你们刚住进来没几天就丢了。我有理由怀疑，偷东西的人正是看到你们住了进来，于是临时起意，想要偷走东西后，把这事情嫁祸到你们头上。 结合这些猜测，偷东西的有很大可能是伺候那位妾室起居的某个下人。并且会跟着张管事一起来对你们进行搜检，以时刻关注这件事情的进展。万一出现什么漏洞，还能尝试着把自己摘出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吕种辉想了想，旋即心悦诚服道：“有道理！我真是关心则乱了。突然被那张管事指责偷了东西，一时吓得六神无主，都没来得及好好思考下这件事情的情况。” 苏清和背着双手道：“真正偷东西的人知道东西是自己偷的，看到就这么件小事，竟然莫名其妙的惊动了诗酒公子，自然会心下惶恐。又看到诗酒公子明显打算一查到底，这不安之态只会更甚。 相比于院中的其他人，真正偷了东西的人一定会更加紧张。又不是修士，表面上装的再如何镇定，身体的一些反应也不可能控制的住。所以方才诗酒公子感知手镯气息，我却在感知众人情绪变化。” 苏清和并没有将话说的很清楚。 因为要讲明什么血液流速、呼吸急促、心跳频率加快、手心出汗等等等等这些生理反应，需要解释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苏清和懒得解释，所以只要让吕种辉大致明白情况就好。 只要身为班主的吕种辉彻底放松下来，那‘瑞云班’的其他人自然也就会随之放松下来。 很快，那名贴身婢女被叫到了院子里。 面对着崔世聚，贴身婢女表现的非常恭顺，丝毫不见丁点刁蛮又或泼辣之意。 看人下菜碟，是每一个仆从都必须具备的基本生存技能。 崔世聚只是简单的询问了几个问题，确认手镯昨天还在，今天婢女在整理首饰的时候才发现丢了之后，立刻将伺候那位妾室起居的那些下人们全都召集了起来。 没浪费什么时间，因为绝大部分人本就被张管事带着要对‘瑞云班’进行搜身检查。 只有两名仍在妾室所居住的宅子里打扫庭院的仆从被喊了过来。 总共九个人，五男四女，由张管事统一安排每日里需要做的活。 崔世聚让这些人并排而站，目光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扫了过去。 被审问的人忽然变成了这些崔氏的仆从，‘瑞云班’众人反而站在一旁看起了戏。 “镯子既然是今天丢的，就肯定还藏在族宅里，尚未来得及被带出去。偷东西的人肯定是你们九个之一，因为其他人根本没有机会进到院子里去。 是谁偷的的，自己主动站出来，将镯子还回，我可以做主从轻发落。但若是依旧执迷不悟，心存侥幸，认为自己能不被揪出来，那我一定从严处理！ 不要以为我是在吓唬你，修士的手段究竟有多少，你根本不清楚。我是想给你一个机会。毕竟你也是苦命人，我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别逼我。” 崔世聚面无表情的开口道。 第207章 人和人在一起，不是骗就是演 随着崔世聚话音落下，院子里的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凝固。 九个仆从加上张管事总共十人，在听完了崔世聚的那番话后，一个个都显得很是不安。 如果单纯从表面上的反应来看，其实很难判断出究竟是谁偷了东西。 甚至瞧着好像每一个仆从都很无辜，给其他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崔世聚可能判断错了。 其中几名仆从下意识的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两边。 发现两边都没什么动静后，又立刻重新低垂着头，丝毫不敢在这种情况下多说什么。 足足等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却没有等到人主动坦白，崔世聚的脸上浮现起了失望的神色。 扭头看向了苏清和，开口道：“张三先生，我看你似乎成竹在胸，是已经发现东西被谁偷了吗？我如果将事情上报，由家族甲等出手的话，想找到被藏在家族内某个地方的一件首饰，并不会很困难。 可这么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若还要惊动家族甲等，势必会影响到家族对我的评价。如果张三先生已经发现了偷东西的人是谁，还请直接告知，我也就不用继续在这里无谓的浪费工夫了。” 苏清和没有拒绝，重新走回了崔世聚的身旁后，抬手指向了九人中的一名中年妇女。 这中年妇女正是之前被张管事指定为去给‘瑞云班’女眷搜身的李妈妈。 忽然被苏清和伸手指出，中年妇女瞬间脸色大变。 本能的便想要张嘴喊冤。 然而还没等她发出声音，苏清和就已经率先说道：“崔兄方才已经讲的很清楚了，修士的手段究竟有多少，你根本不了解。我既然指认你，便意味着我非常肯定自己的判断。 你当然可以继续喊冤，但崔氏对于冥顽不灵、不知悔改的下人会怎样进行惩戒，你应该比我知道的更详细。所以你若是想亲身体验的话，我也没什么意见，反正是你自找的。” 中年妇女的脸上彻底没了血色。 事实上，到了这个地步，她愿不愿意承认，根本不重要了。 动物和动物在一起时，不是闻就是舔，人和人在一起时，不是骗就是演。 真有冤屈的人，在喊冤时会非常的理直气壮、乃至于义愤填膺，因为自己蒙冤受屈而感到激动异常。 而没有被冤枉的人在喊冤时，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演’的痕迹。 天赋异禀的人或许能‘演’的真一些，只有仔细观察，才能发现不对劲之处。 可大部分人的演技比较一般，无论言行还是举止，看起来都会有些刻意，以修士无比敏锐的观察力，只要足够专注的去观察，那普通人想逃脱修士的眼睛，着实非常困难。 果然，中年妇女没再继续进行无意义的挣扎，坦诚了手镯是被自己偷的，并且告诉了崔世聚，那只手镯被藏到了什么地方。 根据中年妇女坦白的地方，手镯被顺利的找到，还到了那位贴身婢女的手上。 不过这件事情却不会就这么简单的结束。 崔世聚被迫亲自进行处理，便注定了他需要拿一个完整的结论出来，让直系的人看到他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足够公平公正。 手镯丢了，那位贴身婢女同样有责任，必须要受到惩罚。 中年妇女偷了手镯，受到的惩罚肯定最重。 至于张管事，其荒唐的做法在恶劣程度上甚至还要超过中年妇女，所以下场恐怕不会比中年妇女好多少。 崔世聚朝着苏清和拱手道：“张三先生，我要先去对这件事情做一个收尾，同时还得把这件事情上报给执事长老知晓。虽然事情本身很小，但暴露出来的问题却非常恶劣，必须严肃处理才行。 等我处理完，会立刻回来，将家族对这件事情的最终决定意见告诉你。当然，家族的意见不一定能让你满意。所以若是你到时候对意见不满意的话，也可以跟家族这边沟通。一会儿见！” 说完，崔世聚当即带着那十几个人一起离开了院子。 尽管其他那些并未偷盗的仆人完全是受牵连的，可同属于张管事手下，遇到了这种事情，肯定要一起接受质询。 这也就是崔家身为五姓七望，内部自有规矩，再加上崔世聚只是旁系子弟，想要处理属于直系的下人，得注意影响。 否则的话，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心善一点的驱逐出门墙，任其自生自灭。心狠一点的，当场杖毙，官府也挑不出理来。 随着院子里只剩下了‘瑞云班’的人，场间的气氛便瞬间热闹了起来。 吕种辉还会想着彼此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得注意态度，以免徒惹人不快。 ‘瑞云班’的其他人却完全不在乎这些。 一个个立刻将苏清和围了起来，无比好奇的询问起苏清和这几天的遭遇来。 自从住进了崔氏族宅，‘瑞云班’这些人为了避免招惹麻烦，便几乎从不离开这座院子，以至于就像是被隔离了一般，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丁点也不知晓。 想要从苏清和的嘴里问出一些新鲜事来，实属正常。 苏清和对于这些乱七八糟的提问并未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的情绪。 挑着能说的事情、比如参加崔氏的酒宴以及虎丘山上有法宝现世这种，颇有些添油加醋的拿出来讲给了‘瑞云班’众人听。 直听的众人啧啧称奇，时不时便有人发出一两声下意识的惊呼。 吕种辉倒是没凑这个热闹，和吕巧巧一起站在最外围，静静的看着苏清和神态亲近的跟戏班子所有人嬉笑交谈，半晌，终是幽幽叹了口气。 “怎么了，爹？你不高兴吗？” 一旁的吕巧巧好奇问道。 吕种辉摇头道：“怎么会不高兴？只是觉得可惜，这张三绝非常人，有本事的同时还如此念旧，你若能嫁他，这辈子我都不用再担心你了。” 吕巧巧嘟嘴道：“我跟张三大哥都已经说开了，你还想这些不靠谱的做什么？” 说完，吕巧巧忽然朗声道：“张三大哥！你能不能跟我进屋一趟，我有东西想送给你！” 第208章 查到来历了? 随着吕巧巧忽然出声，原本兴奋的围着苏清和问东问西的‘瑞云班’众人，纷纷闭上了嘴。 互相之间挤眉弄眼的同时，尽管不再开口说话，但眼神里的笑意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戏班子的人都知道吕巧巧喜欢这位张三管事。 只不过这位张三管事忽然间被九江王看重，身份地位似乎一下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导致吕巧巧对于张三管事的喜欢，顿时没了出路。 起码在‘瑞云班’众人看来，确实是这个样子的。 ‘贱民’只能跟‘贱民’婚娶，而那位张三管事被九江王看重，脱离‘贱籍’只在旦夕之间，又怎么可能跟吕巧巧成亲？ 戏班子里暗中倾慕吕巧巧的那几个人，更是因此而倍感振奋。 结果他们正问的起劲儿呢，吕巧巧却毫无先兆的让张三管事进屋？ 这是想干嘛？！ 该不会是知道在一起无望了，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张三管事来探望大家伙儿的机会，想直接将生米煮成熟饭吧？ 倾慕吕巧巧的那几个人，眼看着两人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钻进了屋子，并且还反手关上了屋子的门，一时都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苏清和笑呵呵的问道。 “没什么，就是我自己缝的一个护身符而已。” 吕巧巧从床铺的枕头下摸出来一个类似于香囊的东西，说话的同时，略有些脸红的递到了苏清和的眼前。 接着说道：“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便不去做那些奢望了。能被九江王看重，你以后必定是要飞黄腾达的。这个护身符不值几个钱，却是我一针一线缝的。我本就不耐针线活，缝起来着实扎手扎了好几次。 但一想到是给你缝的，我就觉得……好像连扎手都甜的很呢。反正，你若不喜欢，扔了便是。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只是觉得相识一场，能留下点念想总是好的。等你去了神都，也……也不要忘了我。” 苏清和接过了香囊，郑重收入怀中，点头道：“多谢，希望……希望你能找个好人家吧。” 吕巧巧没再多说，而是鼓起勇气，主动上前，双手发颤的抱住了苏清和。 很简单的一个拥抱，算是发乎情、止乎礼。 苏清和仅仅是拍了拍吕巧巧的后背，而吕巧巧也只是将脑袋枕在了苏清和的肩膀上。 两人都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不光是因为屋外还有整个‘瑞云班’的人在等着，同时也是因为对于吕巧巧来说，能主动拥抱苏清和，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勇气。 苏清和对此其实也有些触动。 他当然不是道学先生，在男女之事上也从没有什么特殊的坚持。 如果可以的话，当一个渣男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再怎么不介意，若是能更纯粹一些，依旧是极好的。 他曾经想要牵了手就能结婚的爱情， 却活在一个上了床也没有结果的时代。 不知道多少人一辈子里最大的‘不值得’，尽皆是年轻时最坚定的那句‘我愿意’。 “好了，出去吧，在屋子里呆的太久，会让那帮家伙多想的。班子里可是有不少你的仰慕者，真让他们误会了，以后你若嫁了他们，岂不是平添麻烦？” 苏清和笑着说道。 “我才不会嫁给他们！他们哪里能和张三大哥你比？” 吕巧巧噘嘴说道。 同时不再继续抱着苏清和。 稍稍整理了下自己的鬓角，转身推门而出。 随着屋门打开，院子里的‘瑞云班’众人立刻互相就近攀谈起来，仿佛他们对于屋内发生了什么并不关心似的。 演技过于拙劣，若非苏清和还算通晓人情世故的话，恐怕重新回到院子里时，就不再有人情，只剩下事故了。 跟吕种辉又攀谈了一会儿，崔世聚终于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将苏清和喊到了院门口，一脸无奈的说道：“事情都查清楚了，那李妈妈有个儿子，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干正事。这几个月来忽然迷上了赌博，在赌场里输的一干二净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 我们崔氏虽然给仆从发的月例不低，可再怎么不低，也顶多是让仆从能吃饱穿暖，偶有结余罢了。面对数额不小的赌债，李妈妈根本拿不出来，可拿不出来的话，他的儿子就得被赌场打死。 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李妈妈便决定铤而走险，偷点东西拿来抵债。经执事长老决定，李妈妈和张管事一起被驱离，并且我崔氏所有族产都不会再雇佣他们二人，那贴身婢女被罚禁闭三日。 同时由于张管事处事不明，对‘瑞云班’多有折辱，所以‘瑞云班’此次为我崔氏族庆进行表演的常例以及赏赐都会翻倍，这笔银子对于‘贱民’来说不是个小数目，完全是看你面子给的。” 苏清和扬眉道：“既然处理完了，崔兄为何叹气？是觉得处理的不够妥帖吗？” 崔世聚摇头道：“那倒是没有，李妈妈的行为尽管罪不可恕、却情有可原，一个下人而已，我们也懒得太过计较。至于那张管事，只能算他倒霉。如果张三先生认为处罚太轻，出不了心头恶气，也尽可以自行再去严惩。 反正他们俩都不再是我们崔氏的仆从了，无论张三先生怎么处置，都和我崔氏无关。我之所以叹气，完全是因为另一桩事。先生之前拜托我帮忙盯着永平镇那件案子，特别是关于三名旅人的来历，家里……已经查到了。” 苏清和双眼微微瞪大了些。 立刻回头朝着院内喊道：“班主，我临时有事，得先走了。你们之前受到的折辱，崔氏已经确定了给你们的补偿。此次演出的一应常例、赏赐，全部翻倍。” 吕种辉闻言，当场愣住。 ‘瑞云班’的其他人同样傻在了院子里。 所有声音瞬间消失，院内顷刻便陷入到了落叶可闻的境地！ 不过仅仅一个呼吸不到，聒噪的欢呼声便骤然喧哗而起！ ‘瑞云班’的人仿佛全都疯了一样的激动庆祝起来。 第209章 不是……为什么啊? 将崔氏的处理结果告知了‘瑞云班’众人后，苏清和不再耽搁，拉着崔世聚便离开了院子。 于左于右两人仿佛幽灵一般的跟在了后面。 一边朝着通往族宅大门的方向走去，苏清和一边开口道：“崔兄，边走边说吧。不过这里是你们崔氏的族宅，你把这些事情直接告诉我，没关系吗？会不会被人窥听了去？” 崔世聚一脸无所谓的说道：“镇守家族的甲等并不会窥听族内各人平日里都说了些什么，况且这么多人住着，想听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会平白乱了心境，叨扰自身修为。 对于家族的镇守，主要是防备有宵小胆大包天，偷摸翻墙进来窃取财物。因为家族本身布置有‘结界’，一到了晚上就会开启，若是有修士想潜进来，很容易便会被发现的。 再加上我们崔氏世居清河郡城，真敢来撩拨虎须的人几年十几年都不见得能有一个。镇守家族的甲等往往都在闭关苦修，没有谁会特意盯着族里的。” 苏清和点头道：“没有隐患就好，我倒是无所谓，主要怕影响到崔兄。毕竟，这件事虽然不会损害你们崔氏的利益，却终究有泄密于外的嫌疑，若是崔兄这种做法被族内长辈发现了，恐对崔兄不利。” 崔世聚笑着说道：“要真有这种风险，我就在外面随便找个酒楼、开个房间，再喊先生相聚，边喝边聊了。既然我直接在这里跟先生说，那肯定是安全的。” 苏清和拱手道：“是我多虑了，不知那几名旅人的来历究竟如何？是谁派他们去东武城的？” 崔世聚收敛了笑容，一脸认真的压低声音道：“按照家族的调查，那三名旅人……是安知的人！” 安知？ 崔安知？！ 苏清和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崔世聚则是继续说道：“之前家族在对永平镇案件进行调查时，因为跟东武城的案件也有牵连，所以是直接并案进行处理的。官府对于任何案子的调查都向来敷衍，而镇妖司除了神都镇妖使司还算得力以外，地方上的镇妖司分部很难指望上。 因此碰到了这种牵扯到妖魔的案件，除非是那种流窜残害百姓的妖魔，镇妖司分部或许还能起到一些作用，其余凡是针对潜伏于城池内的那些妖魔密谍进行调查的案子，镇妖司分部的能耐一直有限，绝大部分时候，都要依靠着地方世家去查。 更何况东武城的案子直接牵扯到了我们崔氏，永平镇的案子既然跟东武城的案子有关，我们直接插手干预，谁都不能多说什么。尽管东武城的案子已经结案了，可其中仍有疑点，家族是根据那些疑点，顺藤摸瓜进行调查的。” 这番解释很详细。 只不过有点太详细了。 苏清和心下颇觉奇怪。 以崔世聚的身份，愿意透露点不算机密的消息给他，便属于卖他一个不小的人情了。 直接告知他结论就好，至于案子是怎么查的、结论又是怎么得出的，根本不需要跟他讲明。 看了身旁的崔世聚一眼，苏清和沉吟道：“结果就查出了在永平镇内被妖魔杀掉的那几名旅人，是崔安知的人？” 崔世聚面露沉重之色的说道：“没错，而且家族在调查这件案子的过程中，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阻力。族内明显有人在通过暗中施加影响的方式，延缓对这件案子的调查。 虽然目前族长想要把案件查个水落石出的态度非常坚定，可如果感受到的阻力继续增加的话，谁也说不准族长会不会改变主意。总之，这件案子我不会继续打听了，还望先生理解。” 苏清和拱手道：“我明白，多谢崔兄帮忙了，能知道那几名旅人是崔安知的人，这就足够了。王爷只是对这件案子比较好奇而已，既然看起来案子从头至尾都是崔氏内部的问题，那我估摸着王爷也应该不会再愿意牵扯其中了。” 崔世聚同样拱手还礼，再次叹气道：“身在豪门望族之中，总有诸多身不由己之处，先生能明白我的难处就好。听说王爷昨日来家里和家主敲定了一件事情，我们崔氏会以先生的名义发出请柬，邀请全城世家和官宦子弟参加一场诗会？” 苏清和苦笑了一声，没有任何隐瞒的将昨日里回到客栈后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 崔世聚听得有些忍俊不禁。 摇头道：“郡尉家那位二公子……真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反正在这清河郡城内，没什么人愿意去招惹他。我没记错的话，张三先生对于最新的天地人榜是有所了解的，对吧？ 那应该有看到过那位二公子的名字。他叫何浩然，最新一期排在了人榜的第四百九十六名上，绰号奔雷手。何家属于郡城大族，郡尉这样的职位，一般都需要交由本地豪强来担任。” 啊？居然还是个人榜高手？！奔雷手何浩然？！ 苏清和很是意外。 疑惑道：“不是说郡尉家的那位二公子向来纨绔，行事蛮横霸道、并且不学无术吗？这也能登上人榜？” 崔世聚干咳了声，强忍着笑意说道：“何氏毕竟是大族，底蕴虽然远远没办法跟我们崔氏相比，但在郡城起码能排到前五之内。尽管何浩然天赋一般，可何家凭借着积累的天材地宝，不怕浪费的情况下，强行把他推到丙等境界，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当然，这种做法一是很不值当，消耗掉的那些天材地宝，即便用来培养乙等修行者都绰绰有余。运气好的话，没准都能培养出甲等大修行者了。二是何浩然这辈子都会停留在丙等的境界上，再难有寸进。至于说何浩然的人榜排名……其实是买的……” “啊？！买的？！不是……这玩意儿还能买？！而且买了干嘛啊？我没记错的话，人榜不是用来诱导妖魔的吗？登上人榜的话，很容易会被妖魔盯上吧？实力强也就罢了，起码能应对一二。可若是实力很差的话，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苏清和一脑门子的问号，想不通买人榜排名是个什么神奇操作。 第210章 人在极度无语的情况下真的会极度无语 崔世聚又是一声干咳，表情颇有些玩味的说道：“天地人榜背后隐含的深意，一开始的时候自然是能误导妖魔的。虽然妖魔之中也有不少极聪慧之辈，可绝大部分的妖魔其实都和野兽无异。 但随着时日的推移，经年月累之下，妖魔一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对于天地人榜不再像最开始时那样关注，不再会为了杀掉榜上的某个人，从而付出过于惨重的代价，顶多顺手为之罢了。 天榜和地榜还好，终究牵扯到的是甲等和乙等的修行者。并且只要能登上地榜，便意味着甲等可期。纵使突破甲等后进境不尽如人意，能杀掉一名日后的甲等，对妖魔来讲照样是不亏的。 然而到了人榜却直接来了个大变样，除了人榜本身记录的是丙等修士、变数实在太大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人榜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整整五百人，足足是天地二榜加起来的五倍。” 苏清和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你的意思是，妖魔一方觉得能登上人榜的高手只是有潜力而已，至于潜力究竟能不能兑现，谁都无法保证。 再加上数量实在太多了，如果盯着人榜去进行针对，那好不容易潜伏到大周境内的妖魔密谍，就什么都不用干了，所以人榜干脆被妖魔忽略了？” 崔世聚点头道：“倒也不能算是忽略，只能说是没那么重视了。因为妖魔一方发现，人榜上的那些年轻俊杰们，纵使不被它们针对，其实在成长和历练的过程中，也很容易发生意外。 与其盯着人榜上的那么多人，倒不如将有限的资源都放在天榜和地榜上。不过若是能碰到一些凑巧的机会，可以在不付出多少代价的情况下杀掉人榜中人，那妖魔们同样会选择出手的。 随着妖魔对人榜的关注度下降，登上人榜后已经不怎么需要担心被妖魔盯上了。于是开始有人起歪心思，谁让天地人榜的名声足够大呢？一旦能登上天地人榜，几乎立刻会名扬整个大周。” 苏清和哭笑不得的说道：“等于是花钱宣扬自己？可是……天地人榜不是由朝廷审议并且下发的吗？花银子把自己的名字买上去，朝廷能允许？” 崔世聚笑着说道：“为什么不允许？天地人榜里的人榜，本就有着混淆视听的作用。豪门世家一般都会各施手段，让家族里真正被看重的年轻子弟不要登上人榜，以免年纪轻轻、死于非命。 这种情况下，有人愿意给朝廷银子，用来买个名额，岂有不应之理？当然，朝廷对此有一定规程。比如想买排名的人，至少得拥有丙等上的修为，并且只能买四百名之后的那一百个名次。” 苏清和以手扶额，倍感无语的问道：“那这个排名，卖的贵吗？” 崔世聚耸肩道：“这么说吧，大周天地人榜的印制和刊行天下，其中涉及到的所有花销，无论是纸张、油墨、印刷，还是工匠和相应官吏的薪俸发放，都不需要朝廷拨付银子。光靠着贩卖那一百个上榜名额，不但能满足以上花费，甚至还能小有结余。” 事实证明，人在极度无语的情况下真的会笑出来。 恰好两人此时已经走到了崔氏族宅的大门口，苏清和努力摆脱掉了心头升起的那股荒谬感，朝着崔世聚拱手道：“崔兄留步，我这就回去将崔兄告知的消息上报给王爷知晓。非常感谢崔兄的帮忙，等诗会的时候，咱们好好喝一杯。” 崔世聚拱手回礼道：“不用客气，我跟先生一见如故，能帮到先生和王爷便好。那就等诗会的时候咱们再细聊，希望能继续一睹先生大作。” 苏清和同崔世聚告了辞后一路不停，并未像来时那样四处闲逛进店，而是带着于左于右两人，径直返回了客栈之中。 时辰尚早，吴启还在城外，苏清和便没有回房间里休息，而是在于左于右的陪同下，干脆坐到了吴启房间内的椅子上等候。 一边喝着于左泡的茶水，一边开口道：“对于崔世聚所说的那些话，你们觉得可信吗？” 于左是跟于右对视了一眼，略有些犹豫后，这才一脸为难的拱手道：“先生，我不懂太多道理，那诗酒公子说的是不是实话，我也不敢妄言。还请先生自行判断，或等王爷回来后，跟王爷商量。” “无趣，你们家王爷之前还答应我，要带我去勾栏听曲！结果呢？勾栏到现在都没去过哪怕一次，反而天天辞青，一辞就是一整天，放着正经事不做，就知道窝在山沟沟里晃荡！” 苏清和随口诽谤道。 于左、于右强忍着没有翻白眼，只是各自别过脸去，不想跟苏清和一起胡诌八扯。 当然，这是苏清和故意在讲的玩笑话。 被吴启带在身边的这四人，明显是心腹之中的心腹。 他已经准备好接下来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都跟吴启混了，既然如此，当然要主动跟吴启身边的这四个高手熟络起来。 自从得到‘炼妖壶’以来，他的境界提升速度一直像是坐火箭一样。 可抵达清河郡城后，境界的提升却隐隐有了要停滞的迹象。 没办法……谁让潜伏的妖魔密谍不好找呢？ 起码目前来看，就算是凭借着他对气息远超常理的敏锐感知能力去寻找妖魔，依旧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若没有一个正经差遣，能光明正大的、合理合法的去接触和妖魔有关的各类卷宗，那单以现在的情况去分析，似乎想要捕捉妖魔以提升自身境界，只能靠运气？ 要是这样的话，吴启之前提出的那个想法，准备等到了神都后直接将他举荐进神都镇妖使司的打算，还真不是不能考虑…… 至于说他给原主背了黑锅的身份问题，至少根据眼下不断试探的结果来看，吴启确实是不在乎的。 这就够了！ 等到身份彻底洗白，他便不需要再有什么顾虑，加入神都镇妖使司，似乎……是个不错的方向？ 第211章 不畏迷雾遮望眼 吴启在城外逛了一整天，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三刻了。 差不多下午五点四十五、将近六点的样子。 苏清和在房间里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吴启回来，便到了时辰后，干脆领着于左于右下到一楼大堂，要了点酒菜，边吃边继续等。 随着天色基本上完全黑了下来，吴启这才在于前于后两人的陪同下，回到了客栈当中。 刚进大堂就看到苏清和正在喝酒吃肉，吴启顿时有些心理不平衡，上前一屁股坐到了苏清和的对面，拿起酒坛便给自己面前的空碗倒了个满碗。 仰脖一饮而尽后，颇为不爽的说道：“我在外面辛辛苦苦跑了一天，你可倒好，在客栈休息不说，还好酒好肉的享受着，咱俩到底谁是王爷？” 苏清和笑呵呵的说道：“当然你是王爷，可谁让你对传说中的大将军洞府有想法呢？我没想法，自然没有兴趣去凑这个热闹。你有想法，就只能心甘情愿的去受累。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你有所求，便有所累，这是很公平的事情，对不对？” 吴启愣了下，喃喃将‘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十六个字反复念叨了几遍后，刚刚才坐下的屁股忽然就抬了起来。 整个人当场站的笔直，接着拱手作揖，给苏清和行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礼。 重新直起身子后，吴启再次坐到了苏清和的对面，感慨道：“先生确实是有大智慧的人，虽然平日里看起来有些轻佻，可总是能时不时的说出一些发人深省的话来，思之着实令人目眩。” 苏清和有些脸红，果断转移话题道：“今天在崔氏族宅内，崔世聚特意告诉我，根据崔氏目前的调查结果来看，死在永平镇的那三名旅人，是崔安知的人。” “崔安知？” 吴启的脸上流露出了跟苏清和之前刚知晓这个消息时一模一样的惊讶之色。 苏清和点了点头，将崔世聚说过的那些话重复了一遍后，开口道：“王爷，你觉得可信吗？” 吴启皱眉想了想，疑惑道：“为什么是崔安知？身为直系子弟，崔安知在崔氏族内还是很受重视的。尽管没登上人榜，可他无论天赋、又或者潜力，实际上都在崔世聚之上。 他的个人利益和崔氏的宗族利益应该是高度绑定的，这种情况下，他为什么要背着崔氏宗族，自行安排人手去做某些事情？瞒着宗族，自行其是，对他来说能有什么好处？” 苏清和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所以我觉得这里面颇多古怪之处。那三名旅人带着‘照妖镜’的仿品，路过永平镇时直接被妖魔截杀，整个过程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他们三人故意去送死似的。 毕竟，‘照妖镜’的仿品可不是普通法宝的仿品，本身还是非常珍贵的。三名旅人随身携带，自然身负要事，按理来说，行踪无论如何都应该非常保密，包括携带的法宝，也不会有丝毫泄露。 如果妖魔一方的情报能力真的强悍到了这种程度，不但能查到三名旅人带着什么东西，要去做什么，更是能查到三名旅人的行动路线，那整个清河郡怕不是都已经被妖魔渗透的千疮百孔了。” 说到这里，苏清和将面前酒碗里的酒水一口喝干，继续说道：“想做到这一点，妖魔得在清河郡城内投入多少资源？且不说有没有那么多妖魔潜入进来，即便真的有，崔氏也不是吃干饭的。 这清河郡在崔氏的经营下，就连朝廷都没办法掺太多沙子，一郡之守的政令甚至都出不了郡城。如此强大的掌控力，真要是有那么多妖魔渗透进来的话，崔氏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所以我一直怀疑，是那三名旅人背后的主使者，恐怕和妖魔有所勾连。三名旅人本就是被他们背后的主使者给出卖的。这样的解释，远比妖魔自行查到情报的可能性大得多。” 吴启沉思了一番后，开口道：“你的意思是，三名旅人背后的主使者和妖魔勾结，但其恐怕有明面上的身份，所以为了避免自己被查到后说不清楚，便干脆采取这样的方式，将东西迂回的给到妖魔手中？ 如果事情本身没有暴露，那自然最好。可就算事情暴露了，他也能有话讲。算是给自己制造一个安全的缓冲带，让自己能有闪转腾挪的空间？这样的话，崔安知指使这样的事情，就显得更加奇怪了。” 苏清和沉吟道：“三种可能，要么是崔氏自身和妖魔有所勾连！崔安知不过是经手人罢了。一旦闹出太大的动静，就把崔安知推出来顶罪，崔氏自身完全可以摘干净。 要么是崔安知也被蒙蔽了！虽然崔氏查到那三名旅人是崔安知的人，可究竟真的是崔安知的人，还是别人派去潜伏成为崔安知的手下，这个暂时是没办法搞清楚的。 崔安知自己谋划这种事情的可能性最小，却也不能完全否定。咱们找不出崔安知做这种事情的理由，可能只是因为咱们对崔安知的了解太少，从而看不真切罢了。 总之……最好暗中调查一下，看看崔氏究竟是真的查出了那三名旅人的来历，还是在散播虚假消息。等到确定了这一点之后，再说其他。” 吴启想了想，开口道：“我去调查这件事吧，你不方便出面，而且你还得装作继续调查宋清风的死亡案。我有种清晰的感觉，宋清风的死，或许也和这个有关。 妖魔一方安排在某个地方的密谍，互相之间基本上都是有联系的。如果永平镇和东武城的案子，是有人在和妖魔勾连，那宋清风死在妖魔手里，同样值得怀疑。” 苏清和赞同道：“那就有劳王爷了，不过事情其实已经有眉目了，无论躲在幕后的家伙搞出多少事情来，这些行为都肯定要为最终的目地去服务。所以，只要别被整出来的一些迷雾蒙住眼就可以了。” 第212章 一无所获 接下来的两天，吴启每日早出晚归，却不再继续出城跑到虎丘山上去查看地形、感知气息。 而是一直在往崔氏族宅跑，光明正大的同崔玄伯直接询问案件的调查进展。 之前通过和崔玄伯的交流，吴启确认崔玄伯不好糊弄。 这种情况下，直截了当的询问要比旁敲侧击的打听效果好得多。 至于原本想让苏清和帮忙盯着案件调查进展的打算，也临时发生了变化。 无论是永平镇的案子，又或者东武城的案子，都在变得越来越复杂。 吴启最开始的时候是怀疑永平镇的案子和东武城的案子既然有牵扯，那么很可能是因为郡城内某个对崔氏不满的世家，躲在幕后搅风搅雨。 类似的事情其实颇为常见。 五姓七望各占据一郡之地，在郡内相当于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掌握着郡内的一应民政、军务之事，举止之间便免不了霸道行径。 生活在五姓七望所据郡府的那些世家豪门，几乎都受过五姓七望的气、被五姓七望侵吞过利益。 所以对五姓七望不瞒者，起码在这些郡府内可以说是比比皆是。 如果让他们正面硬刚五姓七望，他们当然是不敢的。 甚至表面上还得时刻表现出足够恭顺的态度，在五姓七望面前，只如谄媚屈膝的奴才一般。 可若是藏在暗中搞一些小动作，有胆子这么干的人却必然不少。 在吴启最初的猜测中，永平镇和东武城发生的案子，或许便与此有关，所以他让苏清和帮忙盯着，免得自己树大招风下，被防备过甚，难以知晓真正的进展。 结果没料到，案子竟然不是其他世家在背后搞鬼，查那几名旅人的来历，反而查到了崔氏直系的头上。 到了这个地步，继续让苏清和帮忙盯着，其实根本没什么意义了，倒不如他亲自登门，直接沟通。 崔氏等于是在自己查自己，这意味着崔氏内部肯定出现了问题！ 苏清和没有跟着吴启一起。 两人再次兵分两路，还是于前于后跟着吴启，于左于右跟着苏清和，一个赖在崔氏族宅里拉着崔氏族长崔玄伯各种侃大山，另一个装模作样的继续调查宋清风的死亡案。 但事实上，苏清和并没有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对宋清风的死亡案件调查上，只是带着于左于右两人在清河郡城里四处瞎逛。 不过‘瞎逛’是于左于右两人的看法，事实上，苏清和逛的极为有目地。 他沿着城内运河两岸，专门前往‘贱民’居住的地方溜达。 清河郡城同样是九坊制，只不过和东武城不同的是，清河郡城的规模太大、人口太多，因此九坊的每一个坊区里又有相应划分。 由于清河郡城的占地面积实在是过于辽阔，想在短时间内全部逛完，绝对做不到，再加上苏清和对于清河郡城的了解极其有限，所以只能选择沿着城内运河前行。 避免迷路的同时，起码可以确保不至于重复探查。 没错，苏清和在清河郡城内连逛两天，实际上是为了感知城内是否存在妖气残留！ 就算郡城里有不少甲等的大修行者坐镇，照样难保没有疏漏之处。 甲等在妖气的感知能力上仍然存在极限，苏清和很清楚甲等对于妖气的感知敏锐程度跟自己到底存在着多大的差距。 而他因为融合了‘炼妖壶’的缘故，目前对于气息的感知能力之强悍，已经远远超出了所有人和所有妖魔的认知。 有心算无心下，潜伏于清河郡城内的那些妖魔，不管再怎么谨慎小意，都不可能对他这种逆天的气息感知能力有所防备。 那些妖魔即便在行动时没有任何疏漏之处、对于残留的妖气进行过最严苛的处理，依旧有可能留下线索。 至少苏清和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两天时间过去，苏清和感觉自己都快要将清河郡城囫囵逛上一遍了，却始终没有任何发现…… 他倒是没怎么去那些权贵们居住的地方，只是重点将‘贱民’们居住的区域检查了一遍。 谁让‘贱民’居住的区域里几乎没有修士活动的痕迹呢？ 更何况官府对于‘贱民’的死活并不看重，妖魔如果实在是嘴馋了的话，将‘贱民’当做猎物的危险性，显然远比将其他四民当做猎物的危险性要低得多。 反正对于妖魔来讲，只要不是修士，那么其他四民和贱民之间，从食物的营养学角度去考虑的话，根本毫无区别。 明明不管怎么看，‘贱民’生活的区域里都应该能够找到妖魔活动过的痕迹才对，偏偏苏清和就是一无所获！ “清河郡城里一定有妖魔潜伏，可我这两天却一点妖气都没感知到，是妖魔从未去过‘贱民’生活的区域吗？还是说妖魔提前几个月就已经跑出清河郡城了？该不会虎丘山上闹出动静后，郡城内潜伏的妖魔全都跑去虎丘山藏着了吧？” 临近诗会当晚，苏清和跟吴启坐上了马车，前往崔氏在郡城内的私家园林。 路上一边看着车窗外的郡城街景，苏清和一边将这两天的探查结果、简单的同吴启说了一遍。 “跑去虎丘山的可能性很小，自虎丘山上有法宝现世后，郡城内的那些甲等时不时就会跑去凑凑热闹，妖魔真要是进山，纯粹自讨苦吃。再者说了，大将军留下的洞府还没有开启呢，提前几个月进山是不是太傻了？” 吴启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应该是有明面上的身份，并且身份还不低。毕竟是郡城，不是其他那些三四级城池能比的，潜伏在这里的妖魔，肯定比潜伏在其他三四级城池的妖魔更加狡猾，找不出来才正常。” 苏清和叹气道：“我明白，就是有些失望。另外，真的是崔安知的人？崔氏那边有对崔安知进行审问了吗？” 吴启点头道：“确实是崔安知的人，不过崔安知本身予以否认。查出了三名旅人的实际身份后，他只承认那三人是他的人，却不承认有派遣那三人经过永平镇，更不知道那三人随身携带有法宝仿品。” 第213章 打明牌 “恩？承认可以轻易查明的事情，不承认较难查明的事情吗？倒也能够理解。崔氏怎么说的？他们相信崔安知的解释？还是认为崔安知在有意推脱？” 苏清和皱眉问道。 吴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在你看来，崔安知是真不清楚他手下的人为什么会途经永平镇，还是出于自保的目地，于是一推二五六的抵死不认？” 苏清和略一思索，摇头道：“崔氏并未将查案的细节提供给王爷你知晓，仅仅是根据现有的情况，其实很难判断崔安知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不过咱们一路前来郡城，始终有崔安知作陪，一起喝酒便喝过好几顿。这个人给我留下的印象其实还算不错，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心机深沉之辈。” 吴启耸肩道：“崔玄伯的口风和你类似，从崔玄伯的态度来看，崔氏应该是相信崔安知的。比较麻烦的是，那三名旅人死的干干净净，而当初那三名旅人成为崔安知的门客时，是以江湖人士的名义认崔安知为主的。 这种江湖游侠向来很难查明真正的出处，甚至很多江湖游侠会以假身份示人。再加上那三名旅人在崔安知的门客中并不起眼，崔安知只是知道那三名旅人是他的门客，可他们的真实来历，崔安知也不甚清楚。 于是便导致目前的情况颇为尴尬，三名旅人一死，线索便就此中断。即便崔安知说的都是真的，也没办法查出那三名旅人在成为崔安知的门客之前，是不是还有其他身份。崔氏对此也颇为苦恼，不知该如何继续追查。” 苏清和想了想，开口问道：“崔安知参加今晚的诗会吗？” 吴启点头道：“参加，毕竟从进入到清河郡的地界后，崔安知便一路陪同我前来郡城，今晚的诗会我要参加，那崔安知便也得过来作陪，这是礼节。 崔氏暂时只是认为崔安知御下不严，对于门客的招揽过于随意，身为望族子弟，从小经历过的波折太少，因此在很多事情的处理上显得过于幼稚。 除非崔氏能查到新的线索，可以证明崔安知是有意为之，背着家族搞一些暗中的小动作，以此来谋求私利。否则以崔安知直系的身份，其实影响不大。” 苏清和开口道：“那就等诗会开始后，我找他聊聊，看看能不能套出话来。” 吴启不怎么看好的说道：“够呛，崔安知要是真知道什么，我不认为崔氏能审问不出来。虽然你对气息的感知敏锐程度远在甲等之上，但甲等具备着许多你暂时无法理解的神通。再加上他们是一家人，在有意被审问的情况下，崔安知很难保守住秘密，这应该也是崔玄伯愿意相信崔安知的原因之一。” 苏清和沉吟道：“照这么说，咱们岂不是又没方向了？崔氏为什么不盯着妖魔去查？这件案子明显有潜伏的妖魔掺和，他们就算相信崔安知，也总应该联合府衙以及镇妖司分部，先尝试着揪出一些妖魔来吧？” 吴启失笑道：“不是不想，而是查不出来。妖魔派遣密谍偷摸进入大周境内潜伏的经验无比丰富，很多妖魔密谍一旦潜伏就是长达十几年、几十年之久。 有些妖魔密谍甚至会一直潜伏着，除非遇到真正重大的事情，否则到死都不会被激活。这种情况下，妖魔密谍平日里和普通人毫无区别，根本无从分辨。 更何况眼下崔氏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尽全力去盯着，相比较这件事情来说，针对案件的调查更多的像是在表明自身态度，实际抽调的力量非常有限。” 苏清和扬眉道：“虎丘山里的大将军洞府？” 吴启坦然道：“没错，大将军洞府布置有玄妙的‘结界’，无法硬闯，只能等待洞府自行打开的时机。但洞府究竟怎么打开，又在哪里打开，崔氏根本不清楚。虎丘山太大，总不能将所有的甲等都扔到虎丘山上，一天十二个时辰的始终盯着整座山。” 苏清和看了看吴启，迟疑道：“王爷，听起来……你似乎有把握进去？” 吴启没有解释，只是颇为神秘的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放心，不会等多久的。差不多崔氏举办族庆的时候，就能有结果了。” 苏清和深深的看了吴启一眼，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扭头看向了车厢窗外，兀自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吴启呈现出来的态度，基本上可以算是在打明牌了。 从在永平镇上第一次真正跟吴启接触到现在，苏清和便一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吴启对他表现出的善意。 这种善意除了对他没有恶念之外，其实还在不停的对他进行各种各样的试探。 虽然他也在不断的对吴启进行试探，但相比于吴启对他的试探，他所进行的那种试探绝对堪称保守。 在日常的相处和交流中，吴启总会时不时的、似有意似无意的、表现出一些令人忍不住去怀疑的地方。 以至于到了现在，通过之前那些时日的不断认知积累，再加上从各种蛛丝马迹中统合出来的推断，让苏清和已经在心里面整理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测。 这个想法刚在苏清和的脑海中浮现时，着实将苏清和吓了一大跳。 然而有了相应的猜测后，再顺着猜测去反推吴启之前那种种令人无比困惑的言行，便怎么看怎么觉得合理！ 现在让苏清和感到纠结的是，局势的展开略显离谱。 尽管总算是借此搞明白了吴启为什么会对他那般包容，可这个原因背后所带来的其他麻烦，却让苏清和只是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太狠了…… 难怪吴启对他的身份完全不介意，跟吴启比起来……他这点事情怕不是连个屁都算不上…… 正当苏清和的心头涌现起了无比复杂的情绪时，马车终于缓缓停在了崔氏私家园林的大门外。 第214章 韵园 崔氏在清河郡城内的私家园林名为‘韵园’。 位置极佳，基本上可以算是郡城的核心地带。 由于占地面积太大，所以和崔氏的族宅完全分开，平日里也很少会有崔氏的族人愿意跑到这里面来游玩。 原因无他，主要是因为这园林里能用来取乐的事情其实不多。 所谓园林，不过就是各种人造景观汇聚起来的公园罢了。 家无余财的底层百姓自然会喜欢这样的地方，毕竟平日里能用来放松和娱乐的事情太少，哪怕只是逛逛园子、看看花草，都是极好的。 可对于崔氏的族人们来说，这天底下有意思的事情太多了。 别说勾栏听曲、宴饮狎妓了，就算只是去看看戏班子的大戏，又或者斗鸡走狗、赌博打牌，哪一样不都比枯燥的逛园子来的有趣？ 以至于偌大的‘韵园’，绝大部分的时候其实等于是清河郡城百姓的免费公园。 作为清河郡的土皇帝，崔氏将整个清河郡都视同为私产，因此在民间的名声其实还算不错。 所有盘剥百姓的行为，都会隔上一层，由崔氏扶植的官吏、商户又或者地主豪强去做，至于崔氏自己，当然可以高高在上，表现的乐善好施，积聚民望。 皇帝都是好皇帝，一切坏事都是皇帝身边那些奸臣干的。 至于说究竟是奸臣蒙蔽皇帝，还是皇帝本身需要奸臣来帮忙敛财，这个不重要。 起码在清河郡城，百姓对于崔氏的认知便大致如此。 ‘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这种事，在民智开化的时候会被认为是用来描述傻子的，可在当前这个世界里，其实比比皆是。 ‘韵园’对普通百姓开放，便是崔氏‘仁德’表现的其中之一。 每月开园半月，闭园半月，所有进入‘韵园’赏玩的百姓，只能在园子里的石板路上行走，不允许随意踩踏园中绿地，也绝对不允许毁坏园中任何物件，更不能在园中丢弃垃圾。 若有百姓敢违反这些规定，那立刻就会被崔氏安排在园中的仆从们扭送到官府进行治罪。 随着马车停在了‘韵园’的大门口，苏清和便重新整理心情，跟吴启一起下了车。 虽然已经大致上猜到了吴启藏着的最大秘密究竟是什么，但吴启还没有明说，他也就干脆装作还不知道。 看了看两边停满的马车以及各种各样的骡车、驴车、轿撵等等等等，苏清和忍不住有些咋舌。 开口道：“这么大的园子，又请了这么多的人，一晚上的花销恐怕不菲，还是王爷的面子大，随便过来商量了下，就让崔氏把诗会给承接了过去，着实算是个不小的人情了吧？” 吴启摇头道：“不是什么大事，即便没有你这个由头，崔氏照样会举办诗会的。只不过以往的诗会，崔氏都是等到族庆的头天晚上举办，算是给族庆开个头，提前热闹热闹。今年顶多称得上是提前举办而已，顺便帮你个忙。纵使没有你这件事情，他们这笔银子照样得花。”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步入了‘韵园’之中。 大门口有崔氏专门安排的人在进行登记。 所有参加今晚诗会的人，都得详细的记录下来。 之前借着苏清和的名头，以崔氏自己的名义给全城几乎所有上得了台面的世家和官员发送了请柬。 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人不来参加诗会的话，等于是不给崔氏面子。 因此崔氏需要知道那些接到了请柬的人家，究竟谁没有来。 “诗会一般是什么流程？像崔氏第一天晚上准备的那场欢迎酒宴一样吗？一边喝酒吃菜，一边闲聊，气氛到了便赋诗助兴？” 苏清和询问道。 吴启随口道：“我不太清楚，各家准备诗会的习惯都有不同，但我听说崔氏这边向来比较自由。诗会一般会在园子里划定一片区域，各种菜品、糕点、酒水，全都摆放在这片区域的四周，任人随意取用。 至于写诗填词这种事，则没有什么定例。一般是参加诗会的人互相闲聊时，如果突然间有了什么灵感，便可以即兴赋诗。也有人会将之前写过的诗词拿到诗会上，交由知名的才子又或者官员进行品评。” 苏清和想了想，点头道：“听起来倒还蛮悠闲的，不管诗才如何，参加这种诗会都不至于太过紧张。大不了直承自己不擅长就是了，估摸着也不会有人强逼。” 吴启笑呵呵的说道：“别人肯定不会被逼迫，不会就是不会，谁也不可能多说什么。但你就不一样了，你现在的名声非常响亮，今晚这场诗会又是以你的名义筹办的，肯定会有人想要跟你在诗词一道上切磋切磋。你若不答应，名声恐怕便臭了。” 苏清和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吴启的调侃。 他倒是并不在乎名声好不好。 反正好与不好都是‘张三’这个马甲的问题，和他苏清和无关。 究竟要不要继续做文抄公，只取决于他的心情。 想抄便抄，不想抄便算，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顾虑太多。 几人穿过了一个月洞门，立时有一条蜿蜒的碎石小径出现在脚下。 石径两旁各种植被错落有致，沿着石径前行，很快就看到了一个明显是人工开凿出来的圆形湖泊。 湖面波光粼粼，湖水清澈见底，游鱼在其间穿梭，偶尔泛起几圈涟漪。 湖中心立有小亭，几名琴女端坐于亭中，正以手抚琴，弹奏一些较为舒缓的曲调。 而在湖岸边上，能看到一个宽敞的空地，四周已经用各种桌案摆好了吃食和酒水，起码上百人各自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正一边赏湖、一边听曲、一边互相闲谈。 诗会的举办地点显然就设立在这里。 有木栈道沿湖而建，苏清和跟吴启正打算顺着栈道走到对面的空地上，却忽然被一名年轻男子带着两名随从当场拦住。 “何家何浩然，见过九江王、见过张三先生。” 年轻男子颇为敷衍的拱了拱手，一脸桀骜之色的自我介绍道。 第215章 有妖气! 奔雷手何浩然？ 那位郡尉家的二公子？花钱买了个人榜第四百九十六名的奇葩？ 苏清和忍不住多看了年轻人两眼。 瞧着应该有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相貌中等、不好看也不难看。 身高偏矮，衣着华贵，但气质整体上给人的感觉颇为阴狠。 “何公子有事？” 吴启皱眉问道。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何浩然，但何浩然呈现出来的态度和整体感觉，却是让吴启颇为不喜。 “没什么事，就是来打个招呼而已。之前本想请张三先生过府一叙，在家里跟张三先生探讨下诗词之道的，却没料到，被崔氏横插了一手。明明可以跟张三先生单独交流，避免被那些俗人打扰，结果崔氏一番干预，却成了眼下这般局面，实在是令人恼火的很。” 何浩然打量着苏清和的同时，颇有些吊儿郎当的说道。 吴启的王爷身份显然并不能让他真正的重视，以至于态度便丝毫没有端正的意思。 苏清和笑着说道：“我其实并不怎么懂所谓的诗词之道，流传出去的那几首诗词，基本都是妙手偶得，没有专门去研究过什么，所以即便真的跟何公子探讨，估摸着也肯定会让何公子失望的。” 何浩然摆手道：“张三先生不必这般谦逊，你那几首诗词的水准之高，整个大周都没有几人能与你相提并论，没有足够的积累，光靠所谓的妙手偶得、灵光一闪，绝对写不出那种作品。我再怎么不学无术，这点眼光也还是有的。” 苏清和拱手道：“何公子抬爱了，既然何公子对我评价如此之高，那不如等今晚的诗会结束后，明日里我再登门拜访吧？” 何浩然面露意外之色，旋即当场大笑道：“哈哈！好！张三先生果然和那些俗人不一样！这郡城内外，不管是谁，即便是崔氏和我同辈的那些直系，看到我时都是有多远便想躲多远，一点也不愿意跟我有牵扯。 他们觉得我这个人蛮横不讲道理，做事也无所顾忌！实际上他们懂个屁！我这叫真性情、懒得遮掩！张三先生肯定听过我的名声，还愿意主动登门，着实令我高兴！看来崔氏这场诗会，不是张三先生作梗呢！ 我原本还以为，是张三先生你收到我的请柬后，因为我名声太臭，所以不想跟我有任何接触，于是便干脆去联络崔氏，随便找个由头，搞了这么一场诗会出来！结果没曾想，竟是我误会张三先生了！” 苏清和嘴角抽了抽。 眼前这位何公子的行事风格还真是与众不同。 把什么话都拿到明面上来说，一点也没有保留的意思。 如此做法，确实很容易让其他人感到尴尬和下不来台。 如果这位何公子的行为习惯再霸道一些，那让其他人在尴尬之余，还会生出被羞辱的感觉，也就难怪其在郡城内的名声一塌糊涂了。 想到这里，苏清和坦然道：“倒也不能算是误会，崔氏原本只会在族庆之前的头天晚上举办诗会，今年这场诗会之所以提前，实际上确实是因为我的缘故。不过崔氏自己肯定也有别的打算和想法，所以全看何公子如何理解。” 何浩然愣了下，紧接着便击掌夸赞道：“有趣！原来张三先生还是个妙人！既如此，我就先回去了，明日我会在家里恭候先生登门！” 苏清和奇怪道：“何公子不参加今晚的诗会了吗？” 何浩然不屑道：“一群俗人而已，他们参加这场诗会的目地，不过是希望能够借机踩着先生扬名罢了，我才懒得跟他们凑在一起。今天之所以过来，只是想见见先生罢了。所幸先生并未让我失望，那便够了。” 说完，何浩然再次朝着苏清和以及吴启拱了拱手，然后就带着随从直接扬长而去。 看着何浩然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视线当中，苏清和颇为无语的说道：“这位郡尉家的二公子……着实有些特立独行，不过和传闻中的形象相比，似乎大相径庭。” 吴启疑惑道：“你怎么突然又要去他家拜访了？之前不是不想去吗？” 苏清和低声道：“王爷没有察觉到吗？” “察觉到什么？” “这位何公子的身上，有一丝很微弱的妖气残留。” “恩？！” 吴启的眼睛稍稍瞪大了些，同样低声道：“确定？” 苏清和点头道：“确定，不过实在是太微弱了，很难判断那股妖气残留是如何沾染到他身上的，所以我打算直接去他家里看看，没准能有一些发现。” 吴启沉吟道：“带上于左于右，万一遇到危险的话，他们俩至少能护着你离开。我对何家没什么了解，但一郡之地的郡尉所在家族，绝对不容小窥，你千万小心。” 苏清和笑着说道：“放心吧，我不会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的。” 两人说话间的功夫，已经顺着木栈道抵达了湖对面。 随着两人的到来，空地上很快就有几个认出了两人的人，赶忙跟周围其他人小声介绍起了两人的身份。 今晚的这场诗会是崔氏借着苏清和的名头筹办的。 起码在名义上，苏清和应该是今晚诗会的主角。 而九江王吴启是真正的藩王，身份清贵，所以两人出现在了空地上后，立刻便成为了场间的焦点。 一时之间，几乎所有人都主动上前跟两人见礼问好。 其中性格比较矜持的，还只是问一句好、混个面熟。 可那些脸皮比较厚的，干脆便赖在吴启跟苏清和的眼前不走，哪怕没话找话、都要缠着苏清和跟吴启多聊两句。 当然，主要是缠着吴启。 苏清和这个诗会主角反倒是成了陪衬。 众人之心思，由此可窥一斑。 上百人几乎是络绎不绝的全部凑上来打了一遍招呼，只有寥寥可数的零星几人无动于衷的站在原地。 眼看着场面异常热闹，无动于衷的那几人里，有一人忽然故意冷笑，接着朗声道：“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而已，你们是眼瞎了还是心瞎了？这么上赶子的去凑热闹，也不觉得丢人！” 第216章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这骂的着实有点难听，以至于正围在吴启以及苏清和身边献殷勤的那些人纷纷扭头，朝着出言不逊之人怒目相向。 “魏怀云！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张三先生的诗才，已经得到了崔氏的承认！岂容你在这里大放厥词！你若是觉得张三先生所作的诗不好，又何必来参加今晚的诗会！ 再者说了，你们魏家现在家道中落，应该连收到崔氏请柬的资格都没有了吧？你的请柬是哪来的？恐怕是从别人手里求来的吧？看不上张三先生，为何要来参加诗会？” 有人忍不住当场反呛道。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就有人立即附和道：“没错！魏怀云你是不是犯贱啊！明明没资格参加今晚的诗会，却想方设法的搞到请柬！就为了进来哗众取宠的吗？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引人注目，实在是小人行径！” 接连两人开了口，场间的其他人也被顺势挑动起了情绪，纷纷开始对那出言不逊之人进行责难。 声浪喧嚣，一时竟是隐有千夫所指之势。 没办法，主要是这人直接开了地图炮，导致场间几乎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 若是不立刻进行回击，反倒会显得自己心虚。 严格来说，一张嘴便能将所有人都推到对立面去，着实也算是一种本事。 这就跟一张嘴便能让人感觉很舒服一样，都是纯粹的技术。 一下子成了所有人攻击的目标，那男子却是凌然不惧，昂首挺胸道：“我的请柬是诗社给的！因为我是诗社里最会作诗的人！正因为我懂作诗品诗，所以我才更清楚，想写出那样的诗篇来，到底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 我没有觉得这位张三先生写的诗词不好，恰恰相反，我认为这位张三先生目前流传出来的作品，实在是太好了！可正因为好的令人惊叹，我才会不由自主的怀疑，那几首诗词，真的是这位张三先生所作吗？” 说到这里，名叫魏怀云的男子冷笑了一声，接着质疑道：“大家应该都明白，诗词一道，说简单也简单，心有所感，往往便能有所得。但说难也难，因为想要心有所感，便必然需要有充分的积累和阅历！ 这天底下没有生而知之的人！再如何天才，也要有相应的经历，才能将自身的天赋真正发挥出来！而张三先生的那首‘莫听穿林打叶声’，诸位仔细想想，你们真觉得这是一个年轻人能写出来的东西吗？” 名叫魏怀云的男子环视了一圈，看到其中一些人已经面露若有所思之色，脸上便不由浮现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继续说道：“不说别的，单只说‘莫听穿林打叶声’里所呈现的乐观、豁达、宠辱不惊，若没有人生上的巨大起伏，便根本不可能写得出来！那是一种久历风雨后的大彻大悟！是于简朴中见深意、于寻常处生奇景的天人合一！ 还有那首‘却道天凉好个秋’，表面上听起来是在表达心胸开阔之意，可实际上若是仔细品读，便能从中体味出深沉博大的愁苦！用最平淡朴实的词句，反而呈现出了深沉、忧郁、激愤的感情！很有几分怀才不遇的意味在其中！” 名叫魏怀云的男子故意停顿了下。 给场间众人留出了一点用于思考的时间后，伸手直接指向了苏清和。 高声道：“我想请问这位张三先生，你看年纪顶多也就二十出头吧？如此年轻，你是如何做到久历风雨的？又是如何有机会去经历人生的巨大起伏？总不能光靠着自己的想象，便写出这等足以流芳百世的词作吧？ 我魏怀云在诗词一道上没有多大的成就，顶多算是小有所得而已，所以我真的理解不了。再者说了，你如此年轻，便已经被九江王看重，带在身边简直如同亲信一般，这似乎也和怀才不遇的情绪搭不上边吧？ 张三先生，你能否解答下我的这些疑惑？如果你无法解释清楚这些疑点，那我就只能认为……你之前的那几首诗词，实际上并非是你所作，而是你不知从何处抄来的！那几首诗词的真正作者，另有其人！” 随着魏怀云的声音彻底落下，场间众人里便有相当一部分、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了苏清和。 因为他们觉得魏怀云说的很有道理！ 写诗填词这种事，确实要看天赋才情，可也一定和自身的经历有关！ 苏清和微微皱眉，看了那个名叫魏怀云的男子一眼后，并没有任何要搭理对方的意思， 被如此当众质疑，并且还是‘抄袭’这种相当恶劣的指控，那个名叫魏怀云的男子显然在打着非常恶劣的主意。 面对着这种饱含恶意的针对，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陷入‘自证陷阱’！ “怎么？不说话？被我言中了？那几首诗词果然是你抄的！对不对！” 看到苏清和没有什么反应，名叫魏怀云的男子不由变得更加兴奋起来。 苏清和叹了口气，略显无奈的说道：“抱歉，我没有和阉人交流的习惯，主要是很多阉人因为身体上的缺陷，导致他们的性情也会变得偏激，实在是不太容易去沟通。” “阉人？什么阉人？” 魏怀云愕然问道。 苏清和一脸无辜的看着魏怀云说道：“你啊，你就是阉人啊。” 啊？ 场间众人都有些懵，注意力又纷纷转移到了魏怀云的身上。 魏怀云则是脸色瞬间涨红，怒声道：“胡说八道！我堂堂八尺男儿，什么时候是阉人了！” 苏清和很是认真的说道：“这不重要，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认为你是阉人，你就是阉人。除非你现在把裤子脱了，让大家都看看你还有没有那玩意儿。” “你让我大庭广众之下脱裤子？！你疯了吗？！” 魏怀云满脸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苏清和却是理所当然的说道：“如果你不当着大家的面把裤子脱了，那我就只能认为，你是个阉人，已经没有那玩意儿了。” 第217章 娘肯定是亲娘，爹就不一定了 场间众人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苏清和想要表达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因为苏清和这番话，就相当于是将魏怀云方才所提到的那番逻辑，换了一种说法，又还给了魏怀云而已。 这已经算是当面照着魏怀云的脸抽了，也一下子让众人警醒过来，魏怀云方才那番堪称诛心的言论，到底有多么离谱！ 仅仅是基于自身的怀疑，在没有任何实质证据的情况下，就要当场给之前的几首诗词定性为‘抄袭’。 一旦让魏怀云得逞的话，那无论是不是‘抄袭’，便都不重要了。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这种情况，亘古以来、从未变过！ 魏怀云此刻也反应了过来，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心底里则是随之生出了浓郁的、骑虎难下般的感觉。 面对着苏清和采取的破局方式，他根本没有做好丁点的心理准备！ 这完全不符合他最初的计划！ 原本在他看来，随着他当场提出质疑后，哪怕他的质疑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只要他说的有道理，能让场间其他人产生认同的情绪，那么眼前这位张三先生就必须要想办法去打破质疑才对！ 无论眼前这位张三先生想要怎么证明其所创作的诗词不是抄的，但凡准备证明了，他就将立于不败之地！ 到时候事态的发展将全部落入到他的掌控之中！ 通过今晚的这场诗会，他必然能够在整个清河郡内扬名！ 事实上，在拿到了今晚这场诗会的请柬时，魏怀云就已经开始筹谋了。 类似的事情他以前干过很多次了。 每一次有人被他用这样的方式诘问，结果都毫无意外的会被他拿捏。 除非他提出的质疑没有任何道理，否则有没有证据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引导其他人怎么想！ 有过以往数次的经验，让他对于今晚的局势发展信心十足。 在他看来，不管那几首足以流芳百世的诗词是不是那位张三先生写的，他都要借着这种方式，引导其他人去怀疑！ 反正他认为自己的怀疑是基于一定道理的，即便那位张三先生最后真的有办法去证明几首诗词并非抄袭，对他也造不成任何影响。 顶多他当众摆出诚恳的态度主动道歉就是了。 参加诗会的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因为他提出质疑、就认为他是在找茬，只会因为他知错能改而认为他有君子之风！ 正是考虑到了无论事情怎么发展，对他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才会如此迫不及待的都没等诗会开始，便立刻挑起事端。 然而没料到的是，眼前这位张三先生竟似乎是一眼便看破了他的计划，丝毫没有按照他预想的那样去应对，反倒是异常犀利的当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大大超出预料之外的展开，一下子就给魏怀云整不会了…… “我是不是阉人！张三先生你说了不算！况且我早已娶妻！如何能是阉人！” 魏怀云硬着头皮反驳道。 苏清和笑呵呵的说道：“阉人也能娶妻的，又不需要同房，对不对？只是娶妻而已，难道神都的阉人就没有三妻四妾的吗？想来肯定是有的吧？” 魏怀云涨红了脸，怒声道：“张三先生！你实在是辱我太甚！我不但已经娶妻，并且还育有一子！就算阉人能够娶妻，难道阉人还能生孩子吗！” 苏清和一脸淡然的说道：“是吗？你怎么证明那是你儿子？你都是阉人了，又怎么可能有儿子？这孩子啊，其实只有亲娘是能确定的，至于亲爹是谁……嘿嘿，可真说不准。” “噗嗤……” “哈哈哈……” “张三先生大才啊……这话说的着实有道理，确实只有亲娘是能确定的，至于亲爹……啧啧，自古以来翻墙通奸者，难道还少了吗？” 苏清和话音刚落，场间就立时陷入到了一片混乱之中。 有人忍不住当即笑出了声，有人则是出言附和，对苏清和提出的这个说法啧啧赞叹。 主要还是魏怀云太过着急了些。 没有经过任何铺垫，上来便直接对苏清和进行诘问，给空地上的其他人留下了颇为负面的印象。 纵使还有一些人也打着想要踩苏清和的谱，魏怀云这种率先发难的行为，同样等于是堵死了他们后面继续针对苏清和的路。 否则今晚的诗会什么都不用干了，就光看他们找苏清和麻烦行了。 如此做法，一定会惹恼举办诗会的崔氏，实在是得不偿失。 所以魏怀云的这一手，导致其他人失去了今晚继续针对苏清和的机会，自然便会招致这些人的敌意。 假若魏怀云能一击得手，真的将苏清和搞得手忙脚乱、甚至进退失据，那这些人肯定不介意帮着魏怀云一起落井下石，让苏清和今晚就身败名裂。 偏偏魏怀云的突然袭击没有取得任何战果！ 而且手忙脚乱、进退失据的人，成了魏怀云自己！ 既然如此，魏怀云就只能承担计划失败的反噬了…… 发现自己一下子成为了场间几乎所有人嘲笑的对象，魏怀云不由急怒攻心。 奈何苏清和方才所说的那番话实在是太损了，他从一开始就掉入了自证陷阱后，眼下唯一能立刻证明自己不是阉人的办法，就只有当众脱裤子这么一个选择。 但问题是……真要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阉人，就当众把裤子脱了，那他以后还怎么见人？ 他确实证明了自己不是阉人，可脸面也当场丢尽了啊…… 想到这里，魏怀云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胸口处有种抽搐般的痛感。 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胸膛，接着整个人猛然间失去了意识、直挺挺的跌倒在了地上。 “啊？来人啊！魏公子晕倒了！快来人把他抬下去！找郎中过来诊治！” 之前跟魏怀云一起闲聊的那几人，眼见魏怀云突兀的、没有任何缓冲的摔到了地上，顿时慌乱的叫喊起来。 场间其他人则是纷纷面露古怪之色，只觉得魏怀云还真是下得了狠心，为了躲避眼下这无比尴尬的局面，装晕都装的这么瓷实，摔的那叫一个地道…… 第218章 钥匙? 崔氏那些留在空地附近伺候今晚诗会的下人们，立刻分出了几人小跑上前，将晕倒在地的魏怀云抬了下去。 郎中在韵园内就有，倒是不用再专门把魏怀云抬到外面的医馆去。 为了确保今晚的诗会能顺利举行，崔氏着实进行了万全的准备，食物、酒水，各种后勤人员，应有尽有。 而在魏怀云闹了这么一出之后，崔氏负责主持诗会的人终于来到了空地上。 由于来的基本上都是郡城内各个世家和官员家里的年轻一辈，所以身为崔氏族长的崔玄伯，当然不可能亲自过来主持这样的场合。 但又由于吴启亲临现场，崔氏不可能也随便派遣某个家里的年轻一辈过来主持诗会，因此最终确定的主持人选，就成了专门负责家族外务的长老，血影刀崔颢。 “诸位，今晚这场诗会，由老夫奉家主之命主持。我崔氏一族每年都会在族庆之前举办诗会，这大家是知道的。一般来说，诗会的邀请对象，是郡城内的举人，无论是当年有考试的新进举人也好，还是以往考取过举人的功名也罢，都在受邀的行列之中。” 崔颢站在了空地的中间，以体内元气震荡声音，确保自己说话的声音尽管不大，语气也极为温和，却依旧可以让场间的每一个人都仿佛聆听凑在耳边的轻声细语一般。 “当然，即便不是住在郡城内的举人，只要是咱们清河郡的，并且在我崔氏举办诗会时，刚好住在郡城之内，那么想要参加的话，照样可以自行前来，以此表达我崔氏对于读书人的看重。不过今年的诗会却大为不同，至少和往年相比，区别是很大的。” 崔颢一边说着，一边将吴启请到了自己的身旁。 接着说道：“诸位应该都已经认识了，这位是咱们大周的九江王。王爷奉命要在年前赶去神都，参加新皇继位的第一次新年庆典。途经咱们清河郡，便被我崔氏邀请来观礼族庆。 今晚的这场诗会，是专门为王爷身边亲随，张三先生所举办的。因为张三先生有几首作品，近日风传整个郡城，以至于诸位纷纷给张三先生发去了邀请其参加各种聚会的请柬。 为了避免麻烦，同时也是因为张三先生确实没有那么多空闲挨家挨户的去参加，于是我崔氏便擅作主张，以崔氏的名义，给诸位发去了邀请，让诸位都能一睹张三先生的风采。” 说到这里，崔颢忽然抬手，将一块玉佩举起，朝着场间众人展示了一圈。 苏清和看了那玉佩一眼，眼神中顿时闪过了一抹意外之色。 因为那块玉佩他认识，正是他跟着吴启第一次前往崔氏族宅登门拜访时，吴启拿出来算作登门礼的玉佩。 虽然没有达到法宝的层次，却也不是凡品，有宁神静心的功效。 崔颢忽然间将这块玉佩拿出来，是什么意思？ 脑海中刚刚浮现起类似的疑问，苏清和就听到崔颢继续说道：“想来诸位应该都听家里的长辈提起过，最近几个月里发生在虎丘山上的异象，也都对虎丘山上频繁有法宝现世的情况感到好奇，对吧？” 场间众年轻人下意识的互相看了看，紧接着便颇为杂乱的开始了应声。 崔颢笑呵呵的接着说道：“这其实不是什么秘密了，自从虎丘山上出现异象后，随着有法宝仿品接连现世，郡城内几乎所有叫的上名号的世家，便都在偷摸的对这件事情进行调查。 包括朝廷其实也反复的进行过暗中的查探，并且得出了一些比较靠谱的推断。毕竟，朝廷掌握有咱们大周最强的力量、以及最完善的各类记载，想探查这种事情，自然要更加方便。 你们之中有的在家里很受重视，肯定已经知道了虎丘山为何会有异象现世。而有的在家中可能地位较为边缘，因此对虎丘山的事情仍然一知半解，没关系，我简单给大家解释一下。 余太安这个名字，相信大家应该都是听说过的。哪怕大将军已经死了二十年，可当初大将军在抗击妖魔上所作出的巨大贡献，无人能够磨灭！而虎丘山内，则有大将军留下的秘密洞府！” 听到崔颢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场间顿时一片哗然。 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人看起来占据了大多数，以至于在骤然间知晓了这平地生惊雷一般的消息后，空地上立马便炸开了。 当然，场间明显还是存在着一部分人对这件事情提前有所了解的。 因此随着气氛瞬间变得澎湃，那些了解这件事情的人就主动开始给身边不了解这件事情的人进行解释，让讨论的声音顷刻纷繁而起。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秘密。 所谓的秘密，往往以阶层进行划分，被动或者主动的形成信息获取上的不对等。 而崔颢忽然间将虎丘山的秘密当着众人的面袒露出来，立时击碎了这件事情上的信息不对等，导致空地陷入到了一片混乱之中。 崔颢本人却对眼前的混乱视若不见，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大将军在临死之前，已经突破了甲等极限，成为了超越甲等的存在。所以他老人家留在虎丘山内的秘密洞府，显然不是能通过蛮力找到、又或者打开的。 这块玉佩，便是打开洞府的钥匙之一！只要洞府现世，那么持有这件玉佩者，便会受到洞府感知，从而进入到洞府之中！我崔氏世代镇守清河郡，不便独占大将军洞府，于是将此玉佩拿出，用以奖励今日之诗会。” 啊？ 苏清和懵了。 这块玉佩是打开洞府的钥匙！？扯淡的吧？ 真要是打开洞府的钥匙，吴启又怎么可能将这块玉佩当做上门礼，就那么平白无故的送给了崔氏？ 想到这里，苏清和下意识的看向了吴启。 刚好吴启也朝着他看了过来，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尽管暂时搞不清楚眼下是个什么状况，可看起来吴启对局势的发展胸有成竹，苏清和便不再担忧。 第219章 成了局外人? 从在永平镇上刚认识吴启开始，一直到现在为止，苏清和一共从吴启的手中拿到过两块玉佩。 其中一块玉佩是吴启的腰牌，里面蕴含着独属于皇室特有的气息，料子则为九龙玉，可以用于鉴别身份。 地方官员基本上都是没见过藩王的，因此若遇到一些特殊情况，导致地方官员不得不和藩王打交道，那么通过这种皇室玉佩，便可以确认藩王真假。 当然，主要是通过确认玉佩的真假，进而推断藩王身份的真假。 至于以血脉验证来确认藩王身份的手段，只有在神都皇城里才能进行，地方上若有人敢于做出类似的布置，就等着被以谋反论处、抄家杀头吧。 另外一块玉佩便是此时正被崔颢用于展示给场间所有人看的这块。 相比于吴启随身携带的那块用九龙玉制作而成的玉佩，这块玉佩明显要朴实无华了许多。 虽然不是凡品，可到了藩王又或者崔氏所处的层次，顶多用这种玉佩充当上门礼罢了。 真要说这两块玉佩里有一块是大将军洞府的钥匙，那也只能是吴启的随身玉佩，怎么都不可能是崔颢正在展示的那块。 当然，即便是吴启的随身玉佩，苏清和也不认为那玩意能是所谓的大将军洞府的钥匙。 道理很简单，大将军余太安会被冤杀，虽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其触碰了权贵们的利益，但如果没有来自于皇帝的许可，那即便满朝皆言可杀，以余太安的身份地位，又怎么可能真就束手等死？ 这种局面下，大将军临死前留下的秘密洞府，绝对不会用象征皇室身份一般的九龙玉佩去充当钥匙。 起码根据吴启的描述来看，那位大将军并非什么愚忠之辈。 余太安真正忠诚的应该只是自己的种族。 他忠诚于人族，因此才会在满朝皆言可杀的时候，为了避免掀起人族内战，从而选择牺牲自己。 当然，整个过程肯定不会那么简单，余太安能够从一介小卒，一路升迁成为大周的军方第一人，光靠着奇遇和自身境界所带来的强大个体力量，是绝对做不到的。 无论心机手腕，还是人情世故，余太安都必然是上上之选。 在确定要对边军进行改革的时候，余太安绝对知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但他依旧毅然而然的做了！ 苏清和不清楚边军的问题到底已经严重到了怎样的地步，才会让余太安在明知道做这件事情的结果将会导致他万劫不复的情况下，仍然摆出了那般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态度。 其中又究竟隐藏了多少惊心动魄的博弈，余太安是不是真的毫无机会取得最终改革的胜利，这些恐怕都只有二十年前的那一批当事人，才能真正的了解内情。 总之，如此遮奢人物，其为自己身后事所准备的秘密洞府，钥匙不管怎么想，都应该会出人意表才对！ 苏清和思索着这些事情，同时静静的看着空地上的气氛变化。 崔颢所说的这番话，让场间一下子变得骚动起来。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崔颢手中的那块玉佩上。 有人面露贪婪之色，有人眼神犹豫不定，有人小声同身旁其他人商量，有人欲言又止的同时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 骚动持续了片刻，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获得奖励的要求是什么？在诗会上要有怎样的表现，才能拿到这把钥匙？” 崔颢笑呵呵的说道：“诗会、诗会，获得奖励的要求当然和诗词有关。今晚以人族和妖魔对抗为题，无论诗词皆可，不限五言七言，不限律诗绝句，现场即兴，谁的诗词能被公认为第一，谁就可以得到这块玉佩！” 场间众人再次哗然出声。 因为这个要求实在是过于清楚直接，纯粹比拼诗词好坏的话，他们岂不是没有了任何的腾挪机会？ 嘈杂了一会儿，忽然有人开口道：“今晚的诗会之所以会举办，主要是因为我们都想跟张三先生讨教！以张三先生之前流传出来的那三首诗词的水平，这块玉佩简直等同于是张三先生的囊中之物了！ 虽然我们都对自己信心十足，可在诗词一道的造诣上，我们都跟张三先生相距甚远。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好比的？直接将玉佩给张三先生不就行了？我们又怎么可能是张三先生的对手！” “就是就是！比点别的吧！” “张三先生那几首诗词，我一见就惊为天人，比这个我们必输无疑啊！” “没错！这等同于是直接将玉佩送给张三先生嘛！我们哪里能有机会？” 听着耳旁此起彼伏的抗议声，苏清和哭笑不得的说道：“刚刚那位魏公子还怀疑我的作品都是抄的，我看你们似乎也都有所意动，如果我真是抄的，那你们有什么好怕的？” 立时有人义正严词的说道：“张三先生这是哪里话？魏怀云自己小人之心，我们跟他可不一样！您目前流传出来的那几首作品，个顶个的精妙绝伦，尽皆是千古名篇！这种作品，真要是以前就被人写出来过，绝对不可能被一直埋没到现在！写出此等作品的人，早就名扬天下了！” 这人话音刚落，其他人立刻纷纷附和起来。 没等苏清和继续开口，吴启便忽然朗声道：“诸位的顾虑很有道理，这样，我替张三先生做个主。今晚的诗会，张三先生不会参加，诸位可尽情发挥。” 崔颢点头道：“只要张三先生没意见，我们崔氏也不会有任何意见。之所以拿出这把‘钥匙’当做奖励，主要是我们崔氏不想独占好处。大将军既然将洞府秘密安排在了清河郡，那清河郡所有世家和朝廷便都应该有资格前去探索。 我们崔氏虽然侥幸得到了‘钥匙’，却也愿意拿出来跟大家一起分享，以免独占大将军洞府后，招惹来太多非议。清河郡不光是我崔氏的清河郡，也是诸位和朝廷的清河郡！” “说得好！这一杯，敬崔氏！” 当即有人从身后的桌案上拿起了酒杯，兴奋的大声道。 一时之间，空地上叫好声连连。 第220章 拙劣的直钩钓鱼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随着诗会正式开始，苏清和凑到了吴启的身旁，小声开口问道。 受邀前来参加诗会的都是各家的年轻一辈，场间超过三十岁的人寥寥可数。 尽管其中有一部分是修士，可境界不高，甚至连一名乙等都没有，因此除了那位血影刀崔颢以外，苏清和并不需要担心自己说悄悄话会被别人偷听去。 况且只要吴启有专门注意，那凭借着其甲等的实力，纵使是崔氏的甲等想要窥听两人谈话，也根本不可能做到。 “我之前去找崔氏商量，由他们出面来组织这场诗会。虽然是借用你的名义，但也等于是在帮你解决麻烦，所以崔氏那边希望我能够配合演一场戏。” 吴启一脸微笑的看着周围那些显得无比跃跃欲试的各家年轻人，直接用传音入密的手段跟苏清和解释道。 “演戏？你和崔氏商量好的？目地是什么？” 苏清和皱眉问道。 吴启继续传音入密道：“现在局势比较混乱，明面上看起来似乎只有我和崔氏在盯着大将军洞府，可实际上暗中窥视的目光却不知道还有多少，再加上躲藏在角落里的那些妖魔，光是想想都让崔氏感到头疼。 当然，主要是妖魔。其实郡城的其他世家又或者朝廷并不会让崔氏觉得麻烦，但那些妖魔就不得不重视了。崔氏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钓下鱼试试，若是能将隐藏的妖魔钓出来，便皆大欢喜，我对此喜闻乐见。” 苏清和无语道：“没有更好的方法了吗？这跟直钩钓鱼有什么区别？哪怕绝大部分妖魔都如野兽一般，可能够被派到咱们大周境内潜伏的妖魔密谍，必然都是比较聪明的，难道会看不出来这么简单的谋划吗？” 吴启一脸无所谓的说道：“试试嘛，试试又不亏。潜伏的妖魔们能上钩就最好，即便不上钩，我们也不损失什么。况且你想的有些复杂了，我在跟崔氏的人沟通过后发现，从永平镇和东武城的两件案子来看，那群妖魔对于大将军洞府的态度，可能远比我们想象的要重视的多，就算它们猜到这是陷阱，也不会放弃万一的机会！” 苏清和没再继续多说。 既然是吴启和崔氏商量好的戏码，那他这个名义上的主角、实际上的第一男配，就还是当个小透明为妙。 此时参加诗会的那些各家年轻人，都已经开始急不可耐的即兴赋诗。 一个个抓耳挠腮、绞尽脑汁的想要当场写下一篇起码能够让人满意的作品来。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反正那位张三先生又不会在这场诗会上作诗，那他们剩下的这些人，谁不知道谁啊？ 彼此半斤八两，究竟谁的作品能更胜一筹，全看临场发挥！ 所以甭管丢不丢人，赶紧先把作品整出来！ 如果不堪入目的话，就现场进行修改，反复的精雕细琢之后，没准就能夺魁了呢？ 要是一直在心里面憋着，等到了诗会快结束时也整不出一首完整的作品来，岂不是等于自己主动放弃了？ 正是基于这样的心理，各家年轻人一时竟是有些群魔乱舞的意思。 不管有没有灵感，也不管作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反正都先整出一首作品来占个位置，然后再慢慢修改。 比如‘烽火连城照夜天，妖气滚滚漫山川。人族儿女多奇志，仗剑驱邪意决然。峻岭崇山藏魅影，深林密处隐魔渊。侠风凛冽豪情涌，斩尽邪祟卫世贤。’ 再比如‘人族有志守山河，妖魔乱世起风波。壮士拔剑驱邪佞，浩气长存镇鬼魔。城镇齐心筑壁垒，贤才施计布网罗。但看金乌破云照，魑魅魍魉尽拜佛。’ 甚至还有‘妖魔出没月朦胧，人间侠士显神通。一招一式皆是力，降妖伏魔立大功’这种离谱到家的打油诗。 苏清和只听了没一会儿，便忍不住满脑门黑线。 实在是难以忍受这种精神上的折磨，只能想办法转移注意力。 幸好，他很快在场间找到了躲在角落里的崔安知。 并且崔世聚也陪在崔安知的身旁。 另外似乎还有几名年轻的崔氏子弟，正冷眼旁观着空地上那已经形同闹剧一般的诗会。 苏清和其实并不确定他们究竟是不是崔氏子弟，只是从他们围拢在崔安知和崔世聚身旁这一点上做出的基本推测而已。 信步走到了崔安知的身旁，先朝着旁边的崔世聚微笑点头致意，算是打过招呼后，这才看向了崔安知问道：“安知兄，去这个园子的其他地方逛逛吧，顺便聊一聊，怎么样？这里实在是有点吵闹，那些人的即兴之作又过于……嗯……过于随性了些，继续留在这里的话，对我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 崔安知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苏清和会突然主动跑过来跟他搭话。 下意识的看了眼不远处的吴启，崔安知觉得自己明白了缘由，不由面露苦笑之色，点头道：“那就去隔壁的百花亭吧，虽然晚上看不太清楚亭子周围的花园美景，但亭内花香四溢，闻起来足以令人心旷神怡。” 说着，崔安知比了个请的手势，径直走到了前面，引领着苏清和顺着空地后面的石径小路、穿过了一道月洞门，来到了另外一个园区。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我很喜欢先生的这两句诗，尽管咱们现在是在韵园之中，而不是在禅房里，但曲径通幽处还是能一语道尽眼下光景，实在是令人心有所悟。” 崔安知说话的同时，带着苏清和来到了这处园子里的一个凉亭内。 凉亭周围是各种奇花异草，在月光和星光的照耀下，这些奇花异草显得幽暗难明。 “安知兄似乎心情不太好？” 苏清和没话找话一般的开口问道。 崔安知坐到了凉亭内的石椅上，一脸坦然的说道：“张三先生是代王爷来询问的吧？那张三先生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有话直说就行，无需绕弯子。” 第221章 鸡层员工 王爷？ 听见崔安知提到了吴启，苏清和便知道对方应该是误会了。 不过这种误会实在是没什么解释的必要，苏清和便干脆选择了默认。 点头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安知兄，请问你对那三名死在了永平镇的门客，了解多少？” 崔安知摇头道：“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了解。事实上，在家族找上我之前，我甚至都不清楚他们早已经死了。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却是事实。” 苏清和皱眉道：“为什么？既然是安知兄你的门客，那安知兄怎么可能对他们如此陌生？就连平日里的行踪都完全不了解？他们在永平镇遇害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一个多月。麾下的门客消失了这么久的时日，难道安知兄都不怀疑的吗？” 崔安知无奈道：“因为我很少亲自去招揽门客，都是交给专门负责管理麾下门客的管家去办这件事情的。事实上，我对招揽门客的事情从来都不上心，也丝毫不感兴趣，但我们崔氏有招揽门客的习惯，作为直系子弟，我起码得摆出这样的态度。” 苏清和沉吟道：“你们崔氏的所有直系子弟，都有招揽许多门客吗？” 崔安知叹气道：“不是所有的直系子弟都会招揽门客，而是只有被列在家主继承人顺位上的直系子弟才会招揽门客。即便我的家主继承人顺位非常靠后，排在了第八位上，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这是态度问题。 当然，其实除了排在前三顺位的继承人会认认真真的去做这些准备以外，其他顺位的继承人情况都和我差不多，基本全是在应付了事。反正自有崔氏以来，还从未发生过前三顺位之后的继承人能继承家主的情况。 之所以要将家主继承人的顺位排出整整十个，主要是为了应对极端局面。不过要让我来说，这种看似万全的准备，纯粹是多此一举。真到了崔氏都必须严肃对待的极端局面，怕不是整个大周都面临生死存亡了吧？” 苏清和这才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略一思索后，开口道：“也就是说，招揽门客是崔氏对于继任族长的要求？所以无论你们自己对招揽门客感不感兴趣，只要被列在了族长继承人的顺位序列里，就必须要做这件事情？既然如此，你们崔氏宗族应该会对你们招揽的门客进行评定吧？否则如何判断谁在这件事情上做得最好？” 崔安知点头道：“没错，家族确实对于各个顺位继承人招揽的门客有评价，可还是那句话，除了前三顺位的继承人以外，谁会真的在乎这个评价是好是坏呢？ 像我这种排名无比靠后的顺位继承人，只要将家族需要我做的事情做到就行了，至于做得好不好，根本没人在乎。不过归根结底，这件事是我自己不够谨慎。” 苏清和琢磨了下，继续问道：“你那位负责招揽门客的管家，应该已经被你们家族提审了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提审的结果恐怕不尽如人意？” 崔安知苦笑道：“是。如果是前三顺位的家主继承人，那门客是必然要被严格审查的。因为一旦他们继任家主，那么他们在身为继承人期间招揽的这些门客，就会成为家族外务的极大助力。 那些门客之中极为优秀的存在，是可以得到相当于家族长老的地位和待遇的。可我们这种继承人招揽的门客，就相当应付了。基本上被用来互相增添人情关系，只要有人介绍，便不会拒绝。 甚至是不是修士都无所谓，毕竟，谁家还能没几个不上进的亲戚呢？不指望他们开创事业，只要有件事情干，能每个月发例钱就可以了。招进来混日子而已，耗费的那点银钱根本没人在乎。” 苏清和不由扬了扬眉。 这怎么有点像他前一世里那些托关系进单位上班的人呢？ 有个稳定的工作就好，其他的并不重要。 不过那些人为了避嫌，往往喜欢将关系户互相安排到彼此的公司里上班。 关系户犯错了，上面就会拿没关系的人杀鸡儆猴，没关系的人则属于鸡层员工，下的蛋与其无关，但那口锅肯定是为鸡层员工准备的，随时准备炒鸡。 想到这里，苏清和好奇问道：“该不会查到现在，责任已经有相当一部分被扣在那位负责招揽门客的管家头上了吧？” 崔安知一脸意外：“你怎么知道？目前确实是这样，我知道如此处理方式对他很不公平，可没办法，不处理他的话，总不能处理我吧？不过家族的调查还在继续，对他的处理只是一个阶段性的交代。” 苏清和听得嘴角抽了抽。 看来就算身处的世界完全不同，许多事情的底层逻辑依旧是共通的。 所以啊，对于鸡层员工来说，工作就是工作，为了那么点工资，有什么好拼命的？ 还是身体健康最重要，否则公司都没上市呢，鸡犬先升天了。 苏清和的思绪有些不受控制的发散。 意识到了这一点后，苏清和赶忙敛息凝神，接着问道“那三个门客都是谁介绍的？这个肯定有结果了吧？” 崔安知回忆道：“一个是何家介绍的，一个是丐帮介绍的，还有一个是漕帮介绍的。” “哪个何家？” “郡尉那个何家。” “丐帮和漕帮会经常介绍门客吗？” “会，丐帮和漕帮虽然人多势众，但毕竟上不得台面。到了分舵舵主的层次，便往往会想办法将自己的亲戚介绍到各个世家里充当门客或者帮闲。 各个世家也愿意给丐帮或者漕帮这个面子。因为一些街面上的事情，找丐帮或者漕帮去处理的话，要更加方便。那些门客帮闲可以直接居中联系。” 苏清和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过了好半晌，隔壁空地上忽然传来了一阵欢呼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侧耳倾听后，苏清和笑着拱手道：“看来诗会已经出结果了，咱们回去吧。多谢安知兄知无不言。” 第222章 大家族病 得到了诗会优胜的人，是一个小世家的嫡子。 这个小世家在郡城内排不上号，属于那种需要依靠着时间的积累，一点一点向上攀爬，以期待家族能够连续培养出数位天才，这才能带着家族完成阶层跃迁的类型。 当初秦朝为了能够统一六国，需要奋六世之余烈，连出六代英主，这才积累国力，最终完成统一大业。 而对于现在的大周来说，阶层基本上完全固化，上升通道几乎彻底封闭，被顶层的豪门望族所垄断。 所以小家族想要改变家族命运，从自身所处的阶层爬升到更高的层次上，单靠一两位突然出现的天才，几乎是痴心妄想。 并且这样的小家族，其抗风险的能力是很差的。 稍有不慎，便很可能在家族奋进的过程中，因为卷入某个旋涡而导致整个家族被打落深渊。 在大周境内，类似的小家族多如牛毛。 他们各自不断的仰望着云端之上，幻想着自己早晚有一天也能跻身其中，也成为天宫的一份子。 他们就像是扑火的飞蛾，明知前方的光明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也依旧奋不顾身、一往无前。 按照最开始的约定，崔颢将那块玉佩交到了优胜者的手中，然后宣布今晚的诗会到此结束。 拿到了玉佩的那个小家族嫡子很是欢天喜地。 把玉佩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怀中保存，将之看做是家族即将崛起的一大契机。 “崔氏准备了足够彻夜宴饮的酒水和点心，虽然诗会已经结束，但仍然可以继续在这个园子里游玩。你是准备回客栈休息，还是跟那些前来参加诗会的人认识认识？” 吴启来到了苏清和的身旁，开口问道。 苏清和想了想，摇头道：“还是回客栈休息吧，明天得去何家登门拜访，今晚需要养精蓄锐才行。” “成，那咱们就一起走。有了今晚的诗会，接下来在郡城内住的这些天，便没人再能找到以诗会友的理由来骚扰你了。” 吴启笑呵呵的说道。 苏清和对此不置可否，脑海中则是在思考着崔安知方才跟他说过的那些话。 吴启注意到了苏清和的表情变化，一边往园子外走，一边开口问道：“怎么了这是？刚才从崔安知的嘴里打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吗？” 苏清和想了想，将崔安知告诉他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讲给了吴启听。 直到两人走出园子，坐上了马车，苏清和这才全部讲完，接着说道：“三名门客，分别来自于三家举荐，却偏偏一起死在了永平镇，这肯定不是巧合。崔安知手下那位负责管理门客的管家应该没什么问题，否则崔氏不会发现不了。 问题恐怕出在何家、丐帮和漕帮身上。按照崔安知的说法，介绍给他当门客，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根本不需要有任何大人物出面，到了丐帮和漕帮分舵舵主的层次，就已经可以在这种小事情上让他给面子了，相信何家同样如此。 我觉得接下来咱们需要查证的重点，是何家、丐帮和漕帮是否有什么共同之处。如果能够找到的话，这个共同之处或许就是问题的关键。何浩然的身上既然有微弱的妖气残留，那就应该尝试着从这一点着手，另外……” 说到这里，苏清和顺着马车的窗户向外看去。 瞅了瞅韵园那即将消失在夜色之中的大门，开口道：“拿到了诗会优胜的人，你不需要安排人暗中进行保护吗？想用玉佩钓鱼的话，万一躲在暗中的鱼真的上了钩，总不能让鱼把饵吃掉后再跑了吧？” 吴启耸肩道：“崔氏不希望我插手其中，他们认为自己可以处理好这件事情。我能理解他们的想法，毕竟，事关大将军的秘密洞府，我们算是互为对手，他们不愿意我掺和太多，实属正常。 虽然有朝廷在上面压着，很多手段都不能用，面子上也必须过得去才行，可毕竟牵扯到了利益之争，崔氏肯定会想方设法的给我制造障碍，以便确保他们能将大将军的秘密洞府据为己有。” 苏清和叹气道：“我总觉得会有纰漏，崔氏给我的感觉……着实是有些傲慢。倒不是说他们待人接物的态度傲慢，而是他们处理事情时所呈现出来的那股子味道，充满了一种顶级豪门世家所特有的心不在焉。 对于问题的处理太过想当然，似乎不管遇到什么麻烦，只要他们崔氏出手，就一定能手到擒来，以至于整体上呈现出来的观感，就是不够谨慎。行事风格和手段都比较粗糙，看起来处处都是理所当然的味道。” 这是苏清和的心里话。 通过这些天来和崔氏的接触，苏清和发现像崔氏这样的顶级豪门，表面上看起来无比强大，似乎是难以撼动的庞然大物。 可实际上由于其势力过于庞大，内部能说的上话的人实在太多，反而导致崔氏的望族实力很难拧成一股绳、像拳头一样尽数凝聚在一起挥打出去。 简单来说，其实有点像苏清和前一世里的那些大公司病。 世家豪门在发展到了一定的规模之后，家族内部的管理一定会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决策缓慢，资源浪费，面对机会和危险的反应变的迟缓，家族成员安于现状、沉迷享乐，大部分人不再有开阔进取的精神。 家族内部人员互相之间的沟通难以顺畅，族内论资排辈的现象异常严重，等等等等…… 这些问题综合在一起，很容易就会让如同崔氏这样的望族陷入到严重内耗之中。 吴启点头道：“我也有同样的感觉，不过这是崔氏自己的事情，我们没有质疑的立场，做好自己就行了。” 就在两人所乘坐的马车抵达客栈的同一时间，一道身影在夜色的笼罩下、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了清河郡城的城池边缘处。 东武城分部镇妖使封如宗，在历经数天的全速赶路下，终于抵达了清河郡城！ 第223章 封如宗回来了 封如宗从九江郡返回清河郡的途中一路未停。 凭借着自身强大的乙等境界，在完全不惜力的情况下，封如宗赶路的速度远远超过奔马，因此才能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连跨两郡之地。 之前在九江郡内的发现和猜测，让封如宗没有了丁点继续掺和这件事情的想法。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跟崔氏交差，以免自己陷入到难以爬出来的漩涡之中。 正是由于脑海中始终有着这样一个念头在不断督促，才导致他的精神一直紧绷，从九江郡返回清河郡的途中更是连片刻的休息都未曾有过。 眼下总算是抵达了清河郡城，看着漆黑夜色下的各类成片建筑，封如宗长出了口气。 天知道他这几天的精神压力到底有多大。 现在想想，之前就不应该为了能跟崔氏攀上关系，从而答应去帮着崔氏探查九江王！ 他天赋有限，镇妖司分部镇妖使的职位应该就是他这辈子所能担任的最高官职了。 即便跟崔氏攀上了关系又能如何？ 镇妖司属于垂直管理，神都镇妖使司对于各地方分部具备绝对的管辖权。 别说地方府衙了，哪怕是神都内掌管天下官员升迁任免的吏部，都无法影响到镇妖司分毫。 这种情况下，他就算攀上了崔氏的关系，对他能有多大的帮助？ 为了那点几乎注定了没什么实质意义的帮助和人情，让自己踏入未知的风险之中，实在是很不划算…… “哎，在东武城待的年月太久，以至于都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变的心浮气躁，换做十年前，我怎么可能如此糊涂？一会儿跟崔氏交接完，我就立刻返回东武城，绝不在郡城多住！” 封如宗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后便朝着城内飞掠而去。 尽管郡城里没有宵禁的说法，不管多晚，人们想要上街都是没问题的。 可实际上只要天色黑下来，那几乎所有的普通百姓便只会回到家里，不可能无所事事的在大街上闲逛。 一是天黑之后除了那些比较特殊的场所以外，其他绝大部分店铺都是关门歇业的状态，上了街也没什么好去处。 二是人们对于黑夜总会有种本能的恐惧，认为相比于白天来说，夜晚要危险的多。 更何况普通百姓每日里碌碌不得闲，为了吃饱肚子，必须从早忙到晚，如果天黑之后不尽快休息，那连第二天上工都会被影响。 所以封如宗在城内的街道上飞驰，根本不需要担心自己会不会撞到什么人。 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崔氏的族宅外，封如宗敲响了崔氏族宅的大门。 已经这个点了，护持崔氏族宅全部范围的‘结界’必然处于激活的状态，若是没有经过允许的情况下贸然闯入，那绝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没等多久，封如宗被一名崔氏的管家领进了族宅内。 确认身份后，这名管家径直将封如宗领到了崔玄伯的书房里。 这是封如宗第一次见到崔氏的族长，因此整个人顿时显得有些紧张。 崔玄伯却并未因为封如宗只是一名乙等的分部镇妖使而对封如宗表现出任何轻视的态度。 先让领着封如宗进来的那名管家去把崔颢喊来，然后便笑呵呵的同封如宗说道：“坐，不用拘束，此次九江郡之行，辛苦封大人了。最近郡城事情太多，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崔氏。 以至于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崔氏没办法派遣自己的高手前去查探情况，只能劳烦封大人跑这么一趟。真是多亏封大人帮忙了，若非封大人仗义出手，我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封如宗赶忙欠身道：“崔家主言重了，能帮崔氏办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这是下官的荣幸。此次前往九江郡，下官确实查到了一些情况，不过下官所查到的情况有些复杂琐碎，也不知道对您来说有没有用。” 崔玄伯摆手道：“九江郡的事情，一直是我们崔氏的外务长老在负责，所以等一会儿人到了，你再讲吧。免得现在跟我说上一遍后，一会儿还要再说一遍。至于说封大人查到的情况对我们有没有用，这个封大人放心，无论是否有用，我们崔氏都会记得封大人这个情分的。” 封如宗一脸尴尬的说道：“崔家主误会了，下官不是为了崔家的人情跑这一趟的，主要是下官跟左见相交莫逆，而左见又是贵家族的亲戚，所以算下来大家都不是外人，既然崔家有用的着下官的地方，那下官当然不会推辞。” 崔玄伯微微一笑，并没有拆穿封如宗这种纯粹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 主动岔开了话题，和封如宗聊起了东武城的一些事情。 当然，新话题主要围绕着郭府灭门案展开。 东武城提交的相关案件卷宗里，针对郭府灭门案的细节陈述实在是有太多值得商榷之处。 崔玄伯倒也没想过为难封如宗，只是希望能够知晓的更具体、更详细一些，如此才能尽量减少不应有的误判。 眼下郭府的案子、永平镇的案子、以及不久前刚刚发生的宋清风死亡案，这些案子互相之间似乎都有着一些隐藏的联系。 但由于崔氏在清河郡早就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在清河郡内一声令下便所有人都望风景从，因此自上而下其实都失去了对异常情况应有的敏感度。 身为崔氏的族长，崔玄伯很清楚崔氏目前存在的隐患，可他并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 那些日积月累的毛病，大多数都属于‘历史遗留问题’。 历任的崔氏族长总是选择‘相信后人的智慧’，可随着毛病越积越多，直至现在，着实已经到了让崔玄伯单只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的程度。 封如宗并不清楚崔玄伯在想些什么。 面对着崔玄伯忽然之间将话题转移到郭府灭门案上的做法，并且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明确表示已经猜到他在案件卷宗中隐瞒了一些东西，封如宗不由脊背发凉、头冒冷汗！ 第224章 漏洞就在那里，怎么瞒都瞒不住 “崔家主，关于郭府灭门案的具体破案过程，在案件卷宗里已经记录的足够详细了。应该……应该没有什么遗漏。” 封如宗微微低头，略显紧张的回答道。 崔玄伯摆了摆手，宽慰道：“封大人不用多想，我问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郭府的灭门案还有后续，所以我想要知道更多的细节，以免在处理眼下其他后续问题的时候出现误判。 反正案子彻底结了，案件的卷宗也得到了郡府的批复和回执、正式归档，那案子自然不会再被重启，这一点封大人尽管放心。郭府被灭门虽然让我很不高兴，但我更关心其他的问题。” 封如宗偷看了崔玄伯一眼，心思转电，脑子里则是飞快的思考着崔玄伯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仅仅思考了刹那，封如宗就立刻意识到，以他镇妖司分部镇妖使的身份，面对着清河崔氏的族长，其实根本没有任何闪转腾挪的余地。 对方称得上是大周最有权势的那一小撮人，拿捏他和拿捏一只蚂蚁相比，基本上毫无区别。 所以对方根本没有诈他的必要，既然将话说的如此明白，便意味着对方肯定有了明确的判断。 这种情况下，如果他还是坚持固有的说法，等同于把对方当傻子看。 如此做法，必然会将对方得罪到死…… 理顺了这一点，封如宗不由面露苦笑之色，小心翼翼的开始详述起之前在东武城内发生的事情。 只不过本心来讲，他仍然不希望苏清和的消息泄露出去，因此凡是在涉及到了苏清和的事情时，他都会语焉不详的模糊处理。 等到封如宗讲完，崔玄伯顿时皱眉道：“通过卷宗记录的税收情况，反推肉类在各个坊区里的售卖量差异，再根据这个差异，缩小怀疑范围？同时关注丐户的数量变化，以及在缩小后的范围里，查找各大酒楼食肆的缴税问题？ 这是谁提出来的思路？着实令人耳目一新啊……不过也就是在东武城那样的小地方能好用。若换成其他城池的话，别说神都了，纵使是郡城，想要用这样的方法把潜伏的妖魔找出来，依旧不太可能。 主要是大城里的修士实在太多了，而修士的食量远超过普通人，特别是对于肉食的消耗。修为境界越高的修士，每日里吃的肉就越多，到处都是甲等的大城，妖魔消耗的那点肉，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封如宗陪笑道：“没错，下官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没把这个办法写到案件卷宗上。因为下官担心有人看到之后太过眼热，不顾自身所处城池的情况是否符合这种方法的使用，便强行抽调人手去大肆进行筛查。 到时候非但找不出来妖魔，同时还会平白无故的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实在是劳民伤财、没有必要。而且即便是下官所在的东武城，这个方法能够成功，有一说一……也着实有着不小的运气因素在其中。” 崔玄伯没有接话，而是沉默的盯着封如宗看了一会儿。 直看的封如宗心头忍不住七上八下，这才开口道：“以我对镇妖司的了解，别说你们分部了，即便是神都镇妖使司，都不可能有人想出这样新奇的思路。而在你方才给我讲述的那些过程里，同样有诸多模糊之处。 把这些综合在一起进行分析的话，我总觉得你似乎故意隐瞒了某个人、或者某几个人的存在。当然，隐瞒太多人的存在，要做到这一点是很困难的，但隐瞒单独某个人的存在，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你作何解释？” 封如宗顿时心头一个咯噔，本能的就想要当场否认。 但话到了嘴边，看见崔玄伯那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又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将还未来得及完全组织好的托词重新咽了回去。 心思转电，封如宗终于决定实话实说！ 在清河郡内，若是没被崔氏盯上，倒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如果被崔氏盯上了……想要藏住秘密，便是千难万难的事情。 既然崔氏对此有了强烈的怀疑，那他继续选择隐瞒的话，崔氏很可能会针对这件事情派人前往东武城做详细的调查。 真到了那个时候，苏清和的存在一定会被挖出来！ 他不光藏不住关于苏清和的秘密，更严重的是，他将因此彻底得罪崔氏，着实得不偿失…… 算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其实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想到这里，封如宗深吸了口气，旋即便把跟苏清和有关的事情，全都顺势讲了一遍。 讲完，看到崔玄伯陷入了沉思之中，封如宗小心翼翼的接着解释道：“崔家主，其实关于苏清和的情况，我和左见绝对不是故意想要瞒着崔氏的。主要是因为案情的发展大大超出了我们的预料之外，让我们的准备严重不足。 等到需要结案的时候，再想将苏清和的事情坦诚在案件卷宗上，就已经来不及了。那苏清和被潜伏在我镇妖司分部内、伪装成了伏妖士李克愚的妖魔所杀，并顶替了身份，偏偏我这边一直没能将那只杀了苏清和的妖魔抓到。 这种情况下，我们实在是有些担心被误会。再加上苏清和毕竟被妖魔杀掉了，一个死人而已，体现在卷宗上的话，只会平白的给我们增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由于顾虑重重，便一错再错，还请崔家主原谅。” 崔玄伯点头道：“没关系，可以理解。可这样一来，等于最开始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甲等大妖跑到东武城去，又组织了数名妖魔，屠了郭府满门，那些妖魔……究竟在找什么？” 嘴上这么说着，崔玄伯的脑海中却是浮现起了其他那几件相关联的案子。 从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他大概能够猜到，妖魔一方是在寻找某种神秘的法宝！ 但不确定的是，究竟在寻找哪一件法宝？ 被人族和妖魔所熟知、同时又没被双方掌握的法宝，数量并不算少。 然而能值得妖魔一方如此大动干戈的，其实并不算多…… 崔玄伯正想着的时候，崔颢总算是来到了书房里。 第225章 恭敬不如从命 随着崔颢走进了书房，封如宗立刻从座椅上站起身来，拱手同崔颢问好。 崔玄伯则停止了思索，给崔颢和封如宗互相做了简单的介绍。 虽然崔颢以前就知道有封如宗这个人，却也同样是第一次和封如宗见面。 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并不算奇怪。 清河郡内所有比较重要的官员，包括各三级城池的城主以及镇妖司分部的镇妖使，在清河崔氏内都是有相应名单记录的。 崔颢身为清河崔氏的外务长老，当然要对名单上的人物有足够的了解。 “快坐，别站着。麻烦封大人将此行九江郡的发现详细介绍一遍吧，我们只是知道九江王离开王府出发后遭遇了意外，但由于没去过现场查看情况，因此对于具体发生了什么，并不了解。希望封大人能为我们解惑。” 崔玄伯微笑着说道。 封如宗毕恭毕敬的应了一声，小心的重新坐到了椅子上后，将自己之前在九江郡城内的发现、以及郡城外官道上那个被毁掉的客栈里的发现，尽数没有任何隐瞒的娓娓道来。 尽管没有隐瞒，却也没有添油加醋。 封如宗就只是把自己发现的情况用最客观的语言进行描述，丝毫未进行主观上的猜测又或者推断。 很快讲完，封如宗闭上了嘴，默默地端起茶杯喝起了茶水。 崔玄伯跟崔颢对视了一眼，沉吟道：“遭遇了袭击？什么人这么大胆？九江王自身的境界暂且不提，单只说王府的护卫力量，就肯定有甲等存在。想要袭击王府出行前往神都的队伍，若仅有一两名甲等，那绝对是自讨苦吃。 至少也得聚拢四到五名以上的甲等，并且得是甲等之中的佼佼者，才有可能完成对王府车队的袭击。但能拿出这么多甲等的势力，绝对不会寂寂无名。肯定不是江湖势力！只能是世家又或者……朝廷？这说不通啊……” 崔颢思索道：“既然九江王没事，那这件事情……或许便不要再深究为好。朝廷里又不是只有一个声音。当今陛下的继位可不是一帆风顺的。哪怕有先帝的传位诏书在，以女子之身继承帝位，照样惹来了群臣反对。 当时的局势可是相当凶险，不知道多少世家和朝廷重臣在想方设法的暗中勾连，希望能够寻找到合适的宗室，以便违诏另立新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九江王便在候选的宗室名单之中，只不过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 正喝着茶水的封如宗听到这里，端着茶杯的手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下。 茶水顺着杯沿洒了一些出来，封如宗却毫无所觉，只是眼神异常无辜的看向了崔玄伯和崔颢，脸上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要疯了…… 这种事情是他能听的吗？ 以五姓七望所处的层次，私底下聊一聊也就罢了，可起码得避讳着点外人吧？ 他还坐在这里没走呢！ 直接当着他的面聊这种话题，是打算过一会儿就把他埋了吗？！ 崔玄伯注意到了封如宗的表情变化。 不由笑着说道：“封大人不用担心，这些事情人尽皆知，起码在某个层面之上，不是秘密。再者说了，这里是清河郡，朝廷的手再长，也伸不到清河郡来。 当今陛下御极都大半年了，木已成舟，当初的纷纷扰扰自然便要彻底放下。真想要违诏另立新帝，也只能在新皇尚未继位之前进行，至于现在，来不及了。 况且这位新皇帝看来也不是什么善茬，才十九岁而已，刚继位不久，不想着如何尽快的稳定朝局，反而不嫌事大般的直接下旨要求各地藩王前往神都过年。 啧，我都不用去神都，光是想想，就能猜到几个月后的神都会有多么混乱。要不是身为崔氏的族长，必须坐镇族中，轻易不能擅离，我都想去看热闹了。” 封如宗听得冷汗直冒。 对于崔玄伯这种用调侃的语气来闲聊朝廷隐秘的做法，他是一句话都不敢接。 崔玄伯也不在意，径自扭头同崔颢说道：“还是不对，虽然我没见过新皇，可从新皇继位后到现在这大半年来的表现看，她绝对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如果她真想杀掉九江王，那又为何要下旨让各地藩王进神都？ 更何况，依着皇室掌握的力量看，就算新皇暂时只能得到其中的一部分效忠，想要杀掉九江王的话，也绰绰有余。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行刺失败，让九江王眼下仍然活蹦乱跳、全须全尾的出现在了咱们清河郡内。 恐怕行刺九江王的另有其人，只是现在局势不明，难以判断行刺九江王的是哪方人马？目地是什么？真的是为了杀掉九江王，还是仅仅为了搅乱局势，所以故意闹了一出失败的刺杀？这些都没办法确定。” 崔颢想了想，缓缓点头道：“有道理，那咱们要不要就刺杀的事情去试探下九江王？看看他对于被刺杀有什么想法？” 崔玄伯摇头道：“最好别去做这种无谓的试探，不管是谁想杀九江王，都跟咱们没有任何关系，反正又不是咱们下的手。眼下需要咱们去头疼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没必要掺和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咱们只需要盯紧对咱们来说最重要的事情，至于九江王那边到底还牵扯了什么麻烦，是九江王自己需要去考虑的。更何况……九江王的麻烦越多，对咱们来说就越有利，知晓了发生过什么就可以了。” 说到这里，崔玄伯再次看向了封如宗，笑呵呵的说道：“封大人暂且住下吧，反正距离族庆也没多少天了，难得来一趟郡城，若不留下观览我们崔氏的族庆，岂不是白来一趟？等族庆结束了，封大人再回东武城履职，如何？” 如何？ 封如宗听的嘴角抽了抽。 从感性的角度来说，他想要拒绝。 但从理智的角度来说，他没有拒绝的勇气…… 这是在问他的意见吗？ 这根本就是在给他下达命令啊！ 所以深吸了口气，封如宗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勉强应声道：“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听凭崔家主的安排了。” 话音刚落，之前领着封如宗进来的那名管家忽然急步走了进来。 脸色很是严肃的开口道：“家主大人，出事了！” 第226章 突发情况 苏清和猛地睁开双眼，下意识的侧头看了看窗外映照进来的阳光，以便通过窗外太阳的高度，判断下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阳光略有些刺目，但还能接受，差不多应该是日上三竿的时辰了。 听起来好像已经很晚，可实际上日上三竿一般指的是辰时，也就是早上七点到九点这个时间段。 哪怕对于另外一个时空里那些习惯了九九六的天选打工人们来讲，若是在早上七点便要从床上爬起来，依旧是很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当然，这里的天选打工人，特指在一线城市里享受弹性上班时间的那些。 他们有的甚至可以在上午十一点到公司，稍微坐下休息会儿后便直接去吃午饭，真正的工作时间从下午开始…… 至于享受不到弹性上班时间、没能进入到大厂工作的普罗大众，他们连打工人都算不上。 更贴切的形容词是牛马、或者社畜。 想到这里，苏清和心下多少有些愤慨。 穿越之前他就在当社畜，穿越之后他还要当社畜？那他岂不是白穿越了！ 情绪不佳的起床穿衣洗漱，苏清和很快来到了客栈一楼大堂。 吴启照旧起的比他更早，正带着于前四人坐在桌上吃早饭。 苏清和昨晚并没有在‘壶中世界’里度过，而是让自己舒舒服服的一觉睡到天亮。 并非他偷懒、又或者想要继续休息，而是‘壶中世界’内的妖魔库存告急，已经不足以继续启动‘通天塔’了。 至于说利用‘壶中世界’的时间流速差异去苦修，目前也变得没什么意义。 他提升到了丙等中的境界后，需要用来稳固境界和沉淀修为的时间变成了十六天。 之前一直紧绷着神经，目前距离彻底完成境界的稳固，基本上不剩下几天了。 可想要突破到丙等上的层次，却还需要抓捕到足够的妖魔才行，以他目前妖魔库存宣告枯竭的状态，也不知道究竟何时才能又有收获。 收益不能摆在眼前，让他的内在原动力略微不足，于是整个人就多少显得有些懈怠。 倒也不能算是坏事。 人若是一直将自己绷的太紧，那心态其实是很容易出问题的。 修炼这种事，又向来需要水磨工夫，需要依赖漫长的时间去进行积累。 一旦心态出了问题，后果很可能会不堪设想。 如果修炼是一件简单的、顺风顺水的事情，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修士在修炼的过程中走火入魔了。 时不时或被动、或主动的放松下，其实有助于苏清和进行自我调节，避免过度内耗。 “昨天晚上有意外情况发生，你的担忧成真了，崔氏处理问题的态度过于傲慢，以至于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如他们预期的那样进行。” 苏清和刚刚落座，正喝粥的吴启便放下了粥碗，脸色严肃的开口说道。 “怎么了？难道那块玉佩被抢走了？” 苏清和扬眉问道。 吴启点头道：“事情发生的很突然，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便没有去叫醒你。拿到诗会优胜的那个人，在离开韵园后不久就被杀了，那块玉佩也被抢走了。” 苏清和疑惑道：“崔氏没有安排人保护那家伙吗？既然要用他当做鱼饵去钓鱼，那总得准备好足以用来收网的力量吧？就这么直接让人被杀了？再怎么傲慢，也不应该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啊……” 吴启叹气道：“听说崔氏原本是安排崔世聚和崔安知两人在暗中保护鱼饵的，同时身为外务长老的崔颢会藏的更深一些，以便应对可能存在的变数。有甲等强者暗中跟着，又身处于郡城之内，谁都不觉得会出问题。 然而昨天晚上，崔颢忽然被喊回了崔氏的族宅，好像是要见什么人。具体是为了见谁，我没有打听，反正也不重要。总之，阴差阳错的，昨晚就只有崔世聚和崔安知两人在暗中对那条鱼饵提供保护。” 结果崔安知在暗中保护的时候，忽然出手重伤了崔世聚，接着袭杀了鱼饵、抢走了那块玉佩，紧接着便消失在了郡城的夜色之中、不知所踪。崔氏正在安排人手进行全城搜索，以期能找到相应的线索。” “你等会儿！” 苏清和惊了，愕然道：“你说谁重伤了崔世聚、抢走了玉佩？崔安知？这怎么可能？” 吴启摊手道：“我知道消息的时候和你一样感到不可思议，但崔氏那边确实是这么说的。可能咱们之前对于崔安知的判断有误吧？总之，崔世聚现在重伤垂死，正在崔氏族内接受医治。想要知道更具体的情况，得等到崔世聚从昏迷中醒来后才行了。” 苏清和皱眉道：“崔世聚昏迷了？那崔氏怎么知道是崔安知下的手？” “听说崔世聚在面对着崔安知的突然袭击时，千钧一发之际、施展了某种能够极大刺激身体的秘法，虽然为此付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但至少保住了性命，并且还借之成功的逃回了族宅之内，将发生的事情大体上同族宅里值守的长老讲了下，然后才陷入到了昏迷之中。” 吴启说到这里，面露无奈之色的继续说道：“不过这些都是从崔家打探出来的消息，具体情况究竟如何、会不会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我暂时无法确定。反正崔氏正在大索全城，以崔氏对于清河郡的掌控力，除非崔安知逃离了郡城，否则应该是可以将其找出来的。” 闻言，苏清和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在此之前，他对于幕后之人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测。 而眼下发生的事情，其实只是让他对于自己的猜测更加确定了而已。 “等崔氏那边的最新消息吧，我先去何家了。既然昨天答应了要过去拜访，总不好食言。” 苏清和迅速的将自己面前的早餐吃完，笑呵呵的开口说道。 吴启叮嘱道：“自己小心，如果何家真有问题，那也注意别露出破绽，回来跟我商量下，再确定后续应该怎么做。” “放心吧，我有数。” 苏清和点头答应道。 第227章 矫枉必须过正 在于左、于右的陪同下，苏清和信步往何府所在的位置走去。 清河郡城内各个府邸的分布方式，和那些三四级的城池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 崔氏族宅位于整个郡城最核心的地段，而其他世家的府邸又或者府衙高官的宅院，则如同众星拱月一般，环绕在崔氏族宅周围。 这些宅子汇聚在一起，形成了清河郡城最为显赫的区域。 能住在这片区域的人家，用‘非富即贵’去形容，都会显得过于寒酸。 光是有银子的话，根本不可能在这片区域里置办产业。 因此何家所居住的何府，其地脚跟崔氏的族宅距离并不算远。 离开客栈后前往何府的路上，苏清和能够清晰的察觉到郡城内风声鹤唳、气氛凝重。 尽管街道上仍然人潮汹涌，可每一个路口都能看到府衙的差人以及不知道隶属于哪一方势力的修士。 同时天空中也偶尔能看到高来高去的甲等大修行者。 那些大修行者在苏清和的头顶上时不时飞掠而过，如同传说中的仙人一般。 不过街道上往来的郡城百姓们倒似乎对于这样的场景习以为常。 除了偶尔有甲等大修行者在脑袋上飞过去时，百姓们会下意识的抬头看看以外，其他时候这些百姓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并没有受到任何其他的影响。 “看来不光是崔氏在大索全城，恐怕其他世家的力量也都被崔氏调动起来了吧？甲等在天上飞来飞去、居高临下的对城内情况进行监视，地面则由府衙的差人和修士组成一个个搜索小队，一条街一条街的这么筛下去，只要目标没有逃离郡城，便一定能够将之从郡城里找出来。” 苏清和语气有些感慨的说道。 在看到这样的局面时，他会本能的将自己带入到被搜查的视角当中，然后在脑海中思索着若真是他被人用这样的方式搜查，那究竟要怎么做才能逃出生天。 没办法……目前他的真实身份依旧不能见光，所以会有类似的应激反应，实属正常。 让苏清和感到颇为难受的是，当他将自己带入到被搜查的目标视角当中后，面对着眼前这样的天罗地网，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逃出郡城的能耐。 凭借着甲等大修行者那仿佛陆地神仙一般的强横实力，崔氏对于清河郡城的搜检竟是达到了立体的、全方位的效果！ “五姓七望对自身所处的郡府能拥有这样的掌控力，是很正常的。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显然让崔氏感到震怒，否则也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于左开口附和道。 苏清和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究，转而问道：“你们了解那个何家吗？此次登门拜访，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于左摇头道：“我们对于其他郡府的世家豪门知道的很少，除了五姓七望这种整个大周几乎所有人都知晓的望族以外，那些偏居于地方一隅的世家，我们绝大部分甚至都没听过名头。 不过何家既然能够有人担任清河郡的郡尉，那起码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何家在清河郡同样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否则郡尉这种需要为一郡之安负责的职位，根本就不可能坐得稳。” 苏清和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三人走过了几个路口，来到了崔氏族宅附近。 何府在另一头，得绕过崔氏族宅后才能抵达。 而相比于昨天之前，眼下的崔氏族宅内气息涌动的非常厉害。 正常情况下，只有晚上才会开启的护宅‘结界’，此时此刻竟是在白天就被激活。 哪怕仅仅是稍微靠近崔氏族宅，苏清和就一阵控制不住的心悸，强烈的危险感让他寒毛直竖，本能的便想要离崔氏族宅远一点。 毫无疑问，崔氏的护宅‘结界’不光是激活那么简单，恐怕‘结界’本身都进入到攻击形态了吧？ 虽然觉得崔氏的反应太夸张了些，但考虑到矫枉必须过正，经历了昨晚上大意之下的变故，崔氏会突然间变成这样，倒也可以理解。 绕了一大圈，总算是看到了何府的大门。 于左上前拉起门环敲了敲后，没一会儿的工夫，大门旁边的侧门就被拉开。 何府的门房探出头来，先是打量了苏清和三人一番，接着便一脸不耐烦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擅自敲响我何府的门环？如果是想给老爷送礼的，就去走后门，跑到正门来是什么意思？” 苏清和拱手道：“我叫张三，昨天跟贵府何浩然何公子约好了今天要登门拜访，所以烦请通报一声。” 门房愣了下，疑惑道：“你们跟二少爷约好了？那行吧，门包呢？” 说着，门房已经自然而然的伸出手来。 “门包？什么门包？” 苏清和愕然问道。 门房皱眉道：“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连门包都不懂吗？让我进去给少爷通传，是不是起码给个跑腿费啊？你难道还想白使唤我吗？我是何府的门房，又不是你的门房！” 苏清和眨了眨眼睛，无语道：“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不是来登门求何府办事的，我此次前来拜访，其实是受何公子的邀请而来。” 门房翻着白眼说道：“我管你是怎么来的！想让我进去通报，那就要给门包！这是规矩！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郡尉大人的府邸，是谁想进就能随便进的吗！ 你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土包子！连这点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如果你不愿意给门包，那就在外面等着吧！我现在很忙！等我什么时候忙完了，再去给你们通传！” 说完，门房竟是‘哐当’一声，就这么直接将侧门又给关上了…… 苏清和当场被气笑了。 还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区区一个门房都能有这么大的脾气，不知道的还以为那门房便是郡尉呢…… “先生，咱们……怎么办？就在这里等着吗？还是先回去？” 于左忍不住开口问道。 苏清和失笑道：“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吗？门房不给通传，那直接以体内灵气震荡声音，在外面喊门就是了。反正也不是咱们丢人，对不对？” 第228章 活着比死了惨 于左愣了下，发现眼前的张三先生在提出了应对的方法后并没有要主动去喊门的意思，反倒是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不由忍不住伸手指了指自己。 愕然道：“先生的意思是……让我喊门？” 苏清和理所当然的点头道：“肯定啊，难道还是我喊门吗？我只是丙等，体内灵气量有限，震荡声音的话，不一定能覆盖整个何府的。” 于左面露无奈之色，看了于右一眼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听从安排，以灵气震荡音量，朗声开口道：“张三先生赴约前来，拜访贵府何浩然何公子，还请何公子出门一见。” 声音并不如何嘹亮，但在灵气震荡下，却是迅速蔓延开来，几乎瞬间便响彻了何府的每一个角落。 果然是甲等！ 通过于左用来震荡声音的灵气质量，苏清和确认了自己之前的判断。 不过他现在只是丙等中，对于甲等的实力只是由于遇到过甲等，所以能有一个模糊的认知罢了。 但于左呈现出来的灵气质量，具体处于甲等的哪个层次上，苏清和就完全不清楚了。 一嗓子叫完了门，没等于左再次开口叫第二嗓子，刚刚被用力关上的侧门便立刻重新拉开。 方才还一脸不屑的门房表情很是难看的探出头来，咬牙道：“这里是何府！是郡尉大人的府邸！谁给你们的胆子在何府门外大喊大叫！信不信我让人把你们全都抓到大牢里去！” 苏清和笑呵呵的反问道：“你也只是何府的门房而已，又不是郡尉大人本尊亲至，谁给你的胆子借着郡尉大人的名头狐假虎威？你就不怕郡尉大人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后，治你的罪吗？” “啊呸！” 门房直接朝着外面吐了口唾沫，一脸不屑的说道：“老子的姐姐就在府里面给大少爷当丫鬟！虽然没被大少爷纳妾，但也被大少爷宠幸过！要不然老子怎么能当上何府的门房？少他妈在这里跟老子拽文！老子也不是吓唬你们！告诉你们，赶紧滚蛋，否则一定抓你们进大牢蹲着！” “你是谁老子啊？少爷我特意请来的客人，你说抓进大牢就抓进大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姓何呢！” 门房的话音刚落，里面就忽然传出来一声颇为阴阳怪气的质问。 苏清和清楚的看到，门房那原本还颇为嚣张的表情，肉眼可见的迅速垮塌。 身体则是直接打起了哆嗦，豁然转身看向了门内，门房结结巴巴的颤声道：“二……二少爷？您……您怎么……怎么亲自……亲自出来了……啊！” 一句话没等说完，门房就被一脚踹在了腰眼上。 整个人当场惨叫出声的同时，顺着侧门倒飞了出来，结结实实的摔在了苏清和眼前的地面上。 紧接着何浩然便顺着侧门走了出来，看到了苏清和后，何浩然一脸歉意的拱手道：“不好意思，家里对下人的约束不怎么严格，以至于这些下人们有时候会显得非常混账，让张三先生看笑话了。” 苏清和发现何浩然身上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残留还在，笑呵呵的摆手道：“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原本我是想着干脆回去算了，可毕竟昨天跟你约好了，如果不跟你说一声就回去的话，实在是太过失礼，所以才出此下策。” 何浩然赶忙侧身比了个手势，同时开口道：“先生快请进，这下人没眼力劲，败坏我何家的名声，我一定给先生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打扰吧？” “当然不打扰！昨天跟先生约好后，我可着实开心的很，今儿早上天还没亮便醒了！就等着先生登门了！结果却险些被这混账给坏了事情！” 说到这里，何浩然狠狠地瞪了那依旧摔倒在地上的门房一眼。 眼神中的杀气十足，把门房直接吓的尿了裤子…… 不怪他这么害怕，主要是何浩然的名声摆在那里！ 这位何家的二少爷可向来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家里面的下人因为惹其不快而被直接处死的，绝对不止一个两个…… 极度恐惧的影响下，门房连腰眼的剧痛都顾不得了。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腰断了，可相比于直接没命，腰断又算得了什么？ “我……我错了！先生……先生您救救我！我……我不想死啊！是我狗眼看人低！怠慢了先生！先生您别跟我这种人一般见识，求先生饶我一命！” 门房双手用力的扒拉着地面，想要挪动身体去抱苏清和的大腿。 奈何断了的腰让他使不上力气，两只手再怎么用力扒拉地面，也没办法让身体在地上挪动分毫。 但旺盛的求生欲依旧促使着这名门房拼尽了吃奶的力气去双手用力，即便指甲已经在这种力道下劈开流血，仍然恍若未觉。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苏清和叹了口气。 他倒是没觉得门房方才的冒犯形同死罪，简单的教训一番也就是了。 奈何门房的腰椎直接被何浩然给踹断了，这种情况下，让门房苟延残喘的活下去，真不一定比死了好…… 瘫痪后无依无靠的活着，恐怕每一天都是无比艰难的身心折磨。 “我真的知道错了……先生饶我一命、求先生饶我一命吧……” 门房发现不管自己怎么用力都拖不动尸体后，干脆不再浪费力气，而是当场双手支撑着上半身抬起，然后用力的朝着苏清和磕起头来。 苏清和避开了门房的磕头，转身同何浩然说道：“何公子，他倒也没犯什么大错误，稍加惩戒便好，不必处理的过于严苛了，传出去不好听的。” 何浩然想了想，扭头看着趴在地上的门房说道：“既然张三先生愿意为你说话，那我无论如何都得给张三先生这个面子。所以算你好命！若按照我原本的意思，起码也得把你大卸八块才行！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现在开始，你就不再是我何府的门房了！我代表何府，正式将你驱逐！赶紧滚蛋！以后也不许再打着我何府的名号在外面招摇撞骗，否则少爷我还是会杀了你！” 第229章 老二难当 朝着门房厉声警告完，何浩然再次换上了一副笑脸，乐呵呵的陪着苏清和进了何府的大宅内。 于左于右两人则是护卫在苏清和身后，尽管脸上的表情一片淡然，可实际上无论是体内的灵气，还是身体的各个器官，都已经进入到了高度戒备的状态。 一旦有意外情况出现，那两人就会立刻毫不犹豫的带上苏清和冲出何府。 当然，会出现这种局面的可能性很小。 两人只不过是本能的在将事情按照最坏的发展方向去考虑而已。 何府的宅子跟崔氏族宅相比，着实显得有些寒酸，不过依旧能称得上是高门大户。 根据之前崔世聚的说法，何氏在清河郡城的所有世家当中，足以排名前五。 只不过跟崔氏所有族人都聚集在一起居住不同，何氏是分家而过，住在这座何府大宅内的，就只有何氏的直系血脉而已。 因此何府的宅子无论是占地面积还是内里的建筑规模，都远远不及崔氏族宅的哪怕十分之一。 在何浩然的引领下，苏清和很快来到了何府后宅。 一路之上，何浩然始终无比热情的介绍着府内的基本情况，苏清和表面上装作兴趣盎然的听着，实际上却在全神贯注的感知着何府里是否同样存在着妖气残留。 既然昨天晚上在何浩然的身上察觉到了一丝极为微弱的妖气残留，并且方才刚一见面时，就再次感知到了何浩然的身上仍然存在着妖气残留，那便意味着，何浩然身上的妖气，很可能是在何府内沾染上的！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从进入到了何府当中后，苏清和便发现偌大的何府宅院里，妖气残留居然称得上遍地都是！ 整体上给人的感觉，就仿佛进入到了一个正处于青春期的男孩儿卧室。 表面上用肉眼看去，整个卧室可能都被收拾的极为干净，瞧不出有任何问题。 可一旦使用紫外线灯照射卧室，当即就能发现卧室里竟是处都可以找到泛着荧光的精斑痕迹！ 此时此刻，正身处于何府之中的苏清和，其脑海中莫名浮现起了以上这些念头，一时间心下只觉得异常荒谬。 纵使是甲等强者也没办法察觉到微弱至这般程度的妖气残留，普天之下，恐怕唯有融合了‘炼妖壶’的苏清和，才具备对气息如此洞若观火的能力了。 其他修士，即便提升到了甲等境界，在对气息的感知能力上，依旧像是在单纯使用肉眼去观察世界。 修士的等级越高，视力自然越好，能看到更远的目标，也能将目标看的更加清楚。 但视力无论提升到多么惊人的程度，受限于自身的生理条件，超过了眼睛分辨率的目标，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看到的。 偏偏苏清和借助着‘炼妖壶’，突破了这个界限！ 换做其他人来何府做客的话，绝对什么异常情况都发现不了。 然而落在苏清和眼里，何府却如同一个巨大的妖魔巢穴！随处可见妖魔活动的痕迹！ “张三先生还真是心善，如果是我的话，有不长眼的下人敢骂我，那我绝对把人剁碎了喂狗。也就是张三先生不跟他计较，否则他那条烂命，我肯定不能给他留着。” 将苏清和领到了自己居住的院子里后，并没有带着苏清和进屋，而是径直坐到了院子中间的石桌上。 顺手招呼在院子里伺候的侍女上茶，何浩然一边等着茶水上来，一边笑呵呵的提起了刚刚在何府大门外发生的事情。 苏清和略一思索，旋即便满脸诚恳之色的说道：“其实和是否心善无关，主要是我不想掺和进贵家族内的纷争罢了。那门房方才在叫嚣的时候炫耀的非常清楚，他的姐姐在贵府内给大少爷当丫鬟，虽然没被纳妾，却被宠幸过。 贵府的大少爷应该是何公子你的大哥吧？被宠幸过的丫鬟，纵使没有被纳妾，也属于通房的范畴了，不是一般下人能比的。那门房往大了说，勉强可以算是你大哥的小舅子。因此你直接处理那个门房，多少是有点不尊重你大哥了。 无论事情的起因如何，也无论那个门房犯了多大的错误，既然他算是你大哥的人，那在处理之前，总得问下你大哥的意见。就算真的要将他驱逐出家门、甚至于杀了他，也得由你大哥来发这个话。何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何浩然表情一僵，脸色也是瞬间变的阴沉起来。 不过仅仅持续了刹那，刚浮现出来的阴沉之色便完全敛去，原本一直挂在脸上的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容也直接消失无踪。 “倒是我小看先生了，不过希望先生别多想，收拾那个门房并非处心积虑。只是刚好那家伙冒犯了先生，我便顺势借题发挥而已。” 何浩然满脸认真的解释道。 苏清和点头道：“当然，一个门房而已，哪里配得上让二公子你这么处心积虑的去对付呢？顶多是碰巧看到这么个机会、于是顺手为之罢了。只是……市井传言二公子你嚣张跋扈、不学无术，可现在看来，这些似乎是二公子你特意伪装出来的表象？” 何浩然坦然道：“没错，张三先生真是聪明，那不如张三先生再接着猜一猜，我如此自污的原因是什么？” 苏清和想了想，开口道：“自古以来，老二都不好当。看来二公子的大哥对二公子相当忌惮？” 何浩然冷笑道：“忌惮倒是谈不上，只是喜欢说教而已。当然，前提是我表现的足够纨绔，他才会喜欢说教。如果我真按照他说教的那样，表现得让他挑不出毛病来，那他就该睡不着觉了。” 对于何浩然的表态，苏清和丝毫不感到意外。 豪门世家里的龌龊事情实在太多。 兄弟反目、父子成仇，这些项目几乎都快要成为豪门标配了。 归根结底，谁让牵扯到的利益太大呢？ 只要有利益，就会有纷争，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第230章 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两人说话间的工夫，在院子里伺候的那名侍女已经将茶壶、茶盘、茶杯以及其他喝茶用的器具全都端了上来。 何浩然再没有丁点纨绔的样子，表现得非常温和守礼，主动亲手给苏清和沏了杯茶。 接着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后，慢悠悠的继续说道：“仅仅是借题发挥的想要给我那位可亲可敬的大哥找点不痛快而已，结果就被张三先生直接看出了破绽，能有这份眼力，我着实很难相信张三先生你是‘贱民’出身。看来坊间对张三先生的传闻，也不尽不实呢。” 苏清和笑着说道：“我们连亲眼所见的事情，都很难保证是真的，又怎么能指望依靠着传闻和流言蜚语去得知事情的真相？” 何浩然赞同道：“没错，这世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如果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就相信什么，那无论是强大的修士还是普通的百姓，都不可能活的长久。” 苏清和感慨道：“是啊，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每个人活在世上，其实都戴着面具。只不过有的人比较简单，戴上一层面具便觉得安全。而有的人则比较复杂，面具的下面仍然是面具，让你甚至猜不透他到底戴了几层面具。” 何浩然闻言，忍不住挑了挑眉，沉吟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说的好！可惜此间无酒，否则我定要跟先生喝上一杯！然而现在却只能以茶代酒，聊表心意了。” 说完，何浩然端起茶杯，颇为郑重的跟苏清和的茶杯碰了碰，然后仰脖一饮而尽。 苏清和见状，也将茶杯里的茶水一口喝光。 不过随着茶水入腹，和他融为一体的‘炼妖壶’却忽然有了反应！ 反应并不剧烈，仅仅是从他喝下的茶水里分解出了一些东西。 这些东西在他的体内就直接被‘炼妖壶’转化成了类似于妖气一般的介质，然后迅速吸入了‘壶中世界’！ 显然，何浩然给他喝的茶有问题。 可在茶水进肚之前，他却并没有从中察觉到任何的妖气附着。 能够藏的如此隐秘，这茶……绝非凡品！ 心思转电，苏清和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眼瞅着何浩然又给他把茶水填满，苏清和忽然开口道：“就像二公子你，在今天之前，我都以为二公子便如那市井传闻一样，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可实际上二公子却一直在演戏。这样说来，该不会那所谓用银子买的人榜排名的传闻，也是假的吧？” 何浩然微笑道：“是真的，我的人榜排名确确实实是用银子买的。只不过……人榜倒数一百名上的其他人，都是自身实力不足以登上人榜，所以为了人前显圣，于是花银子买个排名。 我却不一样，我的真实实力其实足以排进人榜的前十。但无论是排到真实的名次上，又或者干脆就不列席到人榜之中，都不怎么符合我的需求，因此我便只能花银子降低自己的排名。” 说着，何浩然倒完了茶水，再次举杯跟苏清和碰了碰。 苏清和装作什么都没发现，顺着何浩然的喝法，再一次把杯子里的茶水喝了个精光。 看到何浩然非常殷勤的继续添茶水，苏清和不由笑道：“二公子，你这添茶添的实在太勤了，如此牛饮，再好的茶水也品不出什么滋味的。” 何浩然摇头道：“家里教的规矩，客人的茶杯必须始终保持七分满，绝对不能让客人的茶杯空下来，否则就是失礼。我当着他们的面时，当然是不在乎这些规矩的。可私底下这些规矩该守还是得守，老祖宗传下来的智慧，总有几分道理在。” 苏清和不再多说，转而接着方才的话题问道：“二公子是不是有点太信任我了？昨天晚上咱们才是第一次见面而已，今天勉强算是认识的第二天？结果二公子就把关于人榜的秘密直接告诉我了，说实话……这让我很有压力。” 何浩然麻利的给苏清和添满茶杯，一脸不以为意的说道：“先生是聪明人，和聪明人进行交流，诚实点会比较好。否则若是说谎的话，很容易被聪明人看出破绽，从而彼此陷入到更多的怀疑当中。 况且我花银子降低自己人榜排名的事情，即便流传出去了，严格来说，对我的影响也不会特别大。若先生真的将我的秘密泄露了出去，那用这样一个秘密，换来让我看清楚先生的为人，照样不亏。” 有一说一，这番话听起来还是很有道理的。 但苏清和并不认为何浩然真是这么想的。 之所以何浩然愿意表现出那种看起来不够谨慎的信任，恐怕完全是因为他刚刚喝下了两杯茶水的缘故！ 有了这样的判断，苏清和慢悠悠的跟着何浩然喝起了第三杯茶水。 一边看着何浩然添茶，一边说道：“我只能尽量不让二公子失望了，不过二公子也知道，我是九江王的人，因此如果王爷忽然间问起相关的事情，那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瞒着王爷的。” 何浩然笑着点头道：“这是自然，朋友相交、贵在交心。首要的一点，便是尽量不能让对方为难。况且这秘密算是我主动告诉先生的，先生并没有必须为我保守秘密的责任。 王爷要是对我感兴趣的话，先生但说无妨。反正像我们何家这样的地方世家，正常来讲，除非是刚好位于藩王所在的藩地，否则根本不可能被藩王放在心上。” 说到这里，何浩然看着苏清和已经彻底喝完了第三杯茶水，却并没有再将茶杯添满的意思，反倒是岔开了话题说道：“既然先生看破了我伪装出来的性情，那肯定也猜到了，我其实对于诗词这种东西并不感兴趣。 真正对诗词感兴趣的人，是我几年前收入房中的一个宠妾。尽管我现在还没有婚娶，可毕竟年龄不小了，总得有个女人在身边照顾着。恰好几年前在锦绣坊吃花酒，和一个新去的清倌人看对了眼，于是便纳了妾。 先生稍待片刻，我让侍女去将我那位宠妾喊出来。由她在一旁抚琴，顺便陪先生喝酒吟诗。她琴技超绝，可比我这个粗人陪在先生身边要舒服多了。” 第231章 爱意随钟起，钟止意难平 看到何浩然没有继续给自己面前的茶杯添水，仿佛刚刚才说完的倒茶七分满是在放屁一样，苏清和就知道，对于第一次喝这种茶的人来说，差不多三杯应该就够了。 这估计还是影响修士所需要的量，如果换成普通人的话，或许只用喝一杯？ 苏清和不太确定。 他目前甚至都不清楚何浩然给他喝的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反正有‘炼妖壶’护体，和妖魔有关的东西，都很难对他造成影响又或者伤害，因此他完全可以稳坐钓鱼台，看看何浩然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一会儿的工夫，一名身穿齐胸襦裙、挽着垂云髻、乌发如墨的女子，在两名抬琴侍女的陪同下，款款步入了院中。 径直走到了何浩然的身旁，先是朝着何浩然盈盈一礼，然后才同苏清和见礼问好。 何浩然一点都不见外的直接将女子拉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坐下，笑呵呵的介绍道：“这就是我的宠妾，兰心。兰心，这位便是你心心念念的张三先生。为夫如你所愿，将张三先生给你请来了，不知是否有奖赏啊？” 被称作兰心的女子伸手轻轻拍了下何浩然的胸口，笑吟吟的说道：“官人想要何种奖赏？不如奴家先为官人和张三先生抚琴一曲如何？” “大善！” 何浩然在女子的屁股上用力一拍，笑声爽朗的赞同道。 那两名侍女则是将琴摆放好，安安静静的站在了琴的两边，准备服侍兰心弹琴。 苏清和仿佛完全没看到何浩然的轻浮举动一般，看向兰心的眼神也无比清澈干净。 因为在兰心的身上，他嗅到了妖气源头的味道！ 如果他的感知没出错，那么何浩然身上的妖气残留，便是来自于这位名叫兰心的姑娘！ 包括陪着兰心一起前来院子的那两名侍女，身上同样有着淡淡的妖气残留。 并且跟何浩然身上的妖气残留有着本质的区别！ 如果说何浩然身上的妖气残留是无根浮萍，那兰心和那两名侍女身上的妖气残留，就是由内而外、跟她们自身浑然一体！ 苏清和大概猜到了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绝非眼前的几只妖魔不够谨慎，实在是生理问题所限，再怎么隐藏也不可能藏的完美无瑕。 没错……妖魔和人族在某些生理特征上保持着诡异的一致！ 比如雌性每个月都会出现生理期，除非怀有身孕，生理期才会暂停！ 而在生理期的那几天，从体内流出来的血，无论如何都会带上极细微的妖气。 这些妖气残留是不管采取何种方法去处理、采取何种方法去掩盖，都不可能百分之百清除干净的！ 当然，正常来说，受到生理期的影响、从而溢散出来的妖气，其实基本上已经细微到了哪怕是甲等强者、都不可能察觉到分毫的程度。 偏偏碰到了苏清和这种变态，以至于出现了不算破绽的破绽…… “兰心的身世很苦，她爸爸嗜赌如命，把家里能输的东西全都输掉了。她妈妈在她小的时候就生了一场大病，常年卧病在床，只能干一些手工活补贴家用。 她还有一个弟弟，家里面平日连吃饭都成问题。结果她爸爸在一次赌博中，实在是拿不出银钱了，便把她输给了人牙子，人牙子又转手将她卖去了锦绣坊。” 何浩然目不转睛的看着兰心坐到了琴前，同时开口继续跟苏清和介绍道。 苏清和觉得，何浩然之所以说出这番话的意思，很可能是想要让他心生怜悯之意，从而起到动摇他心神的作用。 奈何他却听得差点起应激反应。 主要是……太耳熟了吧？ 好赌的爸，生病的妈，上学的弟弟，破碎的她，你不帮她谁帮她？ “我在锦绣坊喝花酒时，刚好碰到兰心第一次出来接客。她在那些清倌人里显得很是出众，气质相当出尘脱俗，不然我也不会立马和她看对眼，并且毫不犹豫的决定为她赎身。 这清倌人的赎身价格可比红倌人贵得多，当时为了给她赎身，几乎直接将我给掏空了。可我一点都不后悔，将她纳妾后留在身边，这几年着实是我过的最快乐的几年。” 何浩然依旧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兰心，满脸含情脉脉的说道。 苏清和的心里面却是毫无波澜。 因为对于这种见色起意的故事，他早就免疫了。 爱意随钟起，钟止意难平。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啊？ 随着何浩然那番话说完，兰心刚好坐到了琴前，双手抚摸到了琴弦上。 紧接着，一阵悠扬的琴音响起，如涓涓细流、如徐徐春风、顷刻便让人直有心旷神怡之感。 前奏弹完，坐在琴前的兰心朱唇微张，柔媚的唱腔响起，第一句就听得苏清和忍不住微微发愣。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苏清和当即坐直了身子，同时能够清晰的感知到体内灵气波动正在随着兰心的唱曲而开始出现类似于同频般的迹象！ 他当然不清楚这首词原本的曲调是什么样的，但有一说一，兰心唱的还算悦耳动听。 只是那曲调里似乎隐含着某种奇特的力量，否则也不可能对他体内的灵气波动造成影响。 都不用过多思考，苏清和就能确定，这曲子一定是和之前的茶水配合使用的。 如果茶水内蕴藏的隐患没有被‘炼妖壶’消解掉的话，那么眼下曲调里蕴含的奇特力量，估摸着就应该可以直接通过他体内的灵气波动对他形成控制了吧？ 由于体内不存在隐患，所以苏清和暂时不了解存在隐患的情况下，他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不过考虑到于左、于右两人还在他身侧面无表情的看护着他，估计这种控制即便形成了，也肯定不会在表面上显现出任何异样的状态才对。 唯有确认这样的控制是能在无声无息间、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完成，何浩然和那个兰心姑娘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下手！ 想到这里，苏清和继续不动声色的装作陶醉于琴声和歌声之中的样子，打算以身为饵，看看何浩然和那个兰心姑娘到底想要干什么！ 第232章 得加钱! 何府位于郡城的核心地段，他身边又跟着足足两名甲等的护卫以策万全，这种情况下，无论妖魔一方有什么阴谋诡计，都必须确保不会闹出太大的动静才行。 否则在这样的位置搞事情，一旦暴露，对于潜伏在何府内的所有妖魔来讲，就必然是一场灭顶之灾！ 再考虑到妖魔想要潜入大周所必须经历的种种限制，苏清和差不多有九成九的把握可以确定，不管妖魔一方所准备的阴谋诡计是什么，反正肯定不会涉及到于左、于右两人！ 如果妖魔一方真的有本事在郡城这种人族高端力量密布的地方，通过谋划阴谋诡计的方式，便无声无息的控制住足足两名人族甲等，那对于妖魔们来讲，还有什么使用阴谋诡计的必要吗？ 除非横亘在‘幽界’和‘大周’之间的漫长边境‘结界’彻底被瓦解，否则妖魔一方绝对不可能在人族腹地内悄无声息的积聚起如此夸张的力量！ 起码苏清和是这样认为的。 也就是说，何浩然跟妖魔们的谋划，顶多是冲着他来的。 并且为了不惊动于左、于右，避免于左、于右在整个过程中察觉到异常，何浩然跟妖魔们所计划的阴谋，还必须是在无声无息之间完成的。 有了这样的判断，苏清和基本上可以认为自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反正有‘炼妖壶’傍身，妖魔一方想要暗中不露痕迹的控制他，根本是痴人说梦！ 所以他才能如此从容，准备装作自己已经被暗中控制的样子，借此一窥对方的真实目的！ 当然，局面发展到了现在这一步，苏清和本身对于妖魔们的企图是有一定猜测的。 他‘张三’这个身份根本不具备多大的价值，起码不至于让藏身在何府内的妖魔们甘冒奇险的选择主动对付他。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妖魔一方打算通过控制他作为桥梁，达到暗中接近、甚至影响吴启的目地！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苏清和眼神略显迷离的看着抚琴清唱的兰心。 而此时的兰心却是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看起来无比专注于眼前的琴曲弹奏上，完全没有因为外界的情况而有丝毫分心。 很快便一曲弹罢，何浩然当即用力的鼓掌叫起好来。 兰心从座椅上站起，先是朝着何浩然以及苏清和盈盈一礼，然后才莲步轻移，回到了何浩然的身旁坐下。 微笑着开口道：“张三先生觉得奴家这首曲子弹的如何？奴家不太擅长谱曲，而张三先生这首‘为赋新词强说愁’又着实写的过于惊艳，奴家就算拼尽全力，也顶多是做到这种程度，还望张三先生不要见怪。” 苏清和摆手道：“兰心姑娘不用妄自菲薄，这首词我才刚作出来没几天，如此短的时日，便能谱出这般美妙的曲子，如果兰心姑娘都不擅长谱曲的话，那天底下也就没人敢自称懂得谱曲了。” 兰心嫣然一笑，声音轻柔的说道：“张三先生还真是嘴甜，不过奴家也是个脸皮厚的，无论张三先生是当着奴家的面、不好意思批评奴家，还是真觉得奴家谱曲不错，奴家都全当后者来听了。” 苏清和笑呵呵的说道：“我这人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如果兰心姑娘谱的曲子不合我心意的话，我是绝对不会给兰心姑娘留面子的。” 听到苏清和这么说，兰心居然当着何浩然的面给苏清和抛了个媚眼。 而何浩然明显看到了兰心的举动，却丝毫不以为意，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张三先生，奴家有一个不情之请。既然先生认为奴家谱的曲子还算可以，不知……是否能够专门为奴家写一首词？” 说到这里，兰心扭头看了一眼何浩然，脸上浮现起了略带羞意的笑容。 接着说道：“官人应该已经跟张三先生说过了，奴家在被官人赎身之前，是锦绣坊培养的清倌人。在锦绣坊里，奴家学了琴棋书画、学了如何谱曲，就连如何服侍男人，都有妈妈专门教过。 虽然奴家是清倌人，但张三先生应该能理解，锦绣坊之所以分清倌人和红倌人，只是为了能将清倌人卖出更高的价格而已，并不是真的不让清倌人接客，所以奴家真的运气特别特别的好。 才刚刚算是学成出师，结果遇到的第一个客人，就是官人。官人和奴家一见如故，知道了奴家的身世后对奴家很是怜惜，当场便决定要为奴家赎身，奴家……真的非常感激。” 说到这里，兰心握住了一旁何浩然的手，给了何浩然一个充满爱意的眼神。 继续说道：“奴家确实命好，甫一出道就遇上了官人。可奴家也因此有了些遗憾，学了那么多年的琴曲，却始终没有哪怕一首词是为奴家自己写的，希望张三先生能满足奴家这个心愿。” 苏清和挑眉道：“兰心姑娘可能不知道，即便是王爷想要让我写诗填词，都得付钱，黄金百两一首，从无例外。所以正常情况下，我是不会无缘无故作诗填词的。” 何浩然大手一挥，毫不犹豫的说道：“一百两黄金？小意思！只要先生填出一首能让兰心满意的词，我立刻便将黄金双手奉上！无论是现货黄金还是金票，都没有问题！全看先生想要什么，我就给先生准备什么！” 苏清和不由干咳了声，义正严词道：“写诗填词可不是请客吃饭，不是今天心血来潮、拿上银子就能直接去酒楼里置办上一桌奢华大餐。写诗填词要有情绪上的冲动，要有精神上的共鸣！” 何浩然愣了下，疑惑道：“张三先生，我是个粗人，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请问怎样才能有情绪上的冲动？以及……精神上的共鸣？需要我做什么吗？” 苏清和一脸认真的看着何浩然说道：“得加钱。” 恩？ 何浩然明显懵了下，旋即脸上便浮现起了哭笑不得的表情，无语道：“那……二百两黄金？” “成交！” 苏清和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第233章 爱是一道光，绿的你发慌 适合给青楼女子唱的词，苏清和记住的其实并不算多。 不过在他前一世接受九年义务教育的过程中，学过的那些诸多诗家词客的作品里，有一位大神却堪称是青楼女子之友！ 逛青楼不但不用花银子，甚至若是囊中羞涩的话，被光顾的青楼女子除了自荐枕席以外，还会主动给银子。 简直称得上是男人追求的至高境界！ 因为古代的青楼歌姬想要出名、并借此抬高身价的话，就必须要有属于自己的代表作。 毕竟，从某种角度来说，清倌人也属于卖艺不卖身的手艺人。 然而以青楼女子的身份和地位，根本不可能请的动真正有名望的大师去给她们写词。 如此一来，那位才华惊世的大神自然就成了被各色名妓哄抢的香饽饽。 这位大神便是大宋第一愤青，自称‘白衣卿相’、又被名妓们称为‘花间皇帝’的‘奉旨填词柳三变’、柳永！ 苏清和很确定，凡是柳大神的词作，随便拿出来一首，都肯定能让眼前的兰心姑娘满意！ 只不过上学时学过的柳大神作品并不算多，即便加上课外读物里看到过的，能有深刻印象、并且背诵下来的也少之又少。 所以苏清和不得不绞尽脑汁的回忆一番，以期能回忆起合适的词作。 既然想看看何浩然和妖魔们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那肯定要在不过分的要求上顺着他们。 苏清和发誓，绝对跟何浩然承诺的二百两黄金没有任何关系！ 这种‘回忆’所呈现出来的若有所思之态，落在何浩然以及兰心姑娘的眼里，却是苏清和正在心里面斟酌词句。 院子里随之陷入到了一片安静之中。 少顷，苏清和脑海中灵光一闪，终于想起了柳永的一首相当贴合的词作。 迷仙引·才过笄年！ 这首词是柳大神代一个身隶娼籍的歌妓而作，全词以少女的视角来写，从命运的转折点开始，先写少女美貌，再写少女命途多舛，沦为娼妓。 接着写少女学习技艺、以色娱人，其后遇到了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知己。 最后写少女热切的渴望自由，想要从良跟随知己迎接新生，却在词中言尽于此，没有给出明确的结果。 虽然不算特别符合兰心的情况，但无疑更贴近广大青楼女子的心声。 想到这里，苏清和深吸了口气，接着清了清嗓子。 将坐在对面的何浩然以及兰心姑娘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后，朗声开口道：“才过笄年，初绾云鬟，便学歌舞。” 念到这里，苏清和顿了顿。 幸亏成为修士后记忆力有了极大的加强，让他脑海中许多原本模糊的记忆都重新变得清晰起来，否则还真有可能记不清全部的内容。 要是光记得一部分、忘掉了另一部分的话，他可没信心将缺漏的部分自己补齐…… 他能补吗？他补不了！没那个能力知道吧！ “席上尊前，王孙随分相许。算等闲、酬一笑，便千金慵觑。常只恐、容易蕣华偷换，光阴虚度。” 苏清和一边念，一边状似无意、实则相当专心的观察着兰心姑娘的表情变化。 尽管能够从兰心的脸上看到情动之色，可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观念作祟，苏清和总觉得兰心姑娘是在伪装！ 眯了眯眼，摇头晃脑的的继续念起了下半阙：“已受君恩顾，好与花为主。万里丹霄，何妨携手同归去。永弃却、烟花伴侣。免教人见妾，朝云暮雨。” “好！真是……好词！一词便道尽歌妓的千般无奈、万种悲哀，这首词真的送给我了？我……我能自己随便为词谱曲？” 兰心看起来颇为兴奋的问道。 苏清和点头道：“当然，总不能让浩然兄的二百两金子白花了吧？” 兰心闻言，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忽然开口道：“这首词我初听之下，便有心驰摇曳之感，虽然还未来得及仔细思考，却依旧立刻有了想要谱曲的冲动。 张三先生可否随我进屋？我想现在就跟张三先生好好聊一聊如何谱曲，跟张三先生沟通下我恍惚间浮现于脑海中的念头，是不是合适？请张三先生能教我。” 这请求过于突然，让苏清和很是准备不足。 本能的看向了何浩然后，立刻听到何浩然一脸不以为意的说道：“先生不用顾虑，我和兰心之间不在乎这些的。既然兰心想要单独跟先生聊一聊谱曲的事情，那还请先生能满足兰心的这个请求。请先生宽心，我不会进去打扰先生和兰心的。” 苏清和无语了。 好家伙，这何浩然跟眼前的妖魔到底是什么关系？ 心甘情愿的当牛头人？ 爱是一道光，绿的你发慌？ 还是说，何浩然跟兰心这只妖魔之间其实并非是情爱的关系，纯粹已经被兰心完全给控制住了？ 应该不可能啊……何浩然好歹是清河郡郡尉的二儿子，如果被完全控制住了，那日常言行难免会有疏漏之处。 而清河郡的郡尉肯定是甲等吧？ 真有比较明显的问题，甲等强者会看不出来？ 带着这些疑惑，苏清和的脸上却是演出了略显惊喜的表情。 沉吟开口道：“二公子，你这话里所隐含的意思……是我想象的那样吗？” 何浩然嘿嘿一笑，满脸神秘之色的说道：“先生尽管放心，我对兰心的感情，更多的是欣赏，而不是占有。况且兰心只是我的小妾而已，又不是正妻。 小妾不就是用来陪朋友的吗？很正常的。我不会在意，兰心也不会在意。当然，兰心在我心里的地位不一样，所以我不会强迫她，只看她自己的意愿。 现在是兰心主动表达想要陪你，那我当然不可能反对。再者说了，先生也不是兰心主动想陪的第一个人，所以先生无需有什么压力，尽情享受就好。” 苏清和顿有不明觉厉之感。 他承认自己被震撼了。 看着何浩然那竟是似乎隐含兴奋之意的表情，苏清和一时间甚至判断不出来，何浩然的这副样子，到底是因为被妖魔控制了，还是他本就有相关的爱好。 这玩的……也太花了！ 第234章 一步错、步步错 虽然本能的想要拒绝，但为了确定妖魔们的真正目的，苏清和还是勉为其难的点头道：“进屋跟兰心姑娘好好聊一聊谱曲的事情，这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王爷很看重我的安全，所以他们俩恐怕得守在屋外，不能离开太远。” 说着，苏清和伸手指了指侧后方站着的于左、于右两人。 兰心姑娘面露为难之色，一脸羞意的说道：“先生实在太谨慎了，奴家一介柔弱女子，难不成还能对先生不利吗？况且……况且有人就站在屋外的话，岂不是……岂不是成了听墙根的？” 苏清和装出了一副色授魂与的样子，用力的咽了口唾沫，仿佛在兰心姑娘的言词暗示下彻底心动了。 可实际上他在摆出这副模样的同时，两只手却是看起来颇为无奈的捂住了后腰，非常隐蔽的给于左、于右两人比了个手势。 由于角度的关系，这手势只有于左、于右两人能够看到，再加上苏清和的演技着实不错，除了于左于右两人以外，场间其他人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到了苏清和的脸上，因此并没有人发现苏清和的小动作。 而于左在看到了苏清和的手势后，立刻明白了苏清和的意思。 仿佛没有任何感情的工具人一般，面无表情的开口道：“王爷下达过明确的指令，我们必须时刻护持在先生左右，绝对不允许离开先生身周超过一丈的距离。” 话音落下，苏清和原本浮现在脸上的心动表情瞬间僵住。 挠了挠头，很是尴尬的讪笑道：“确实如此，我是王爷的人，对于王爷的命令，肯定得不打折扣的去执行。” 兰心姑娘噘了噘嘴，看起来有些不乐意的勉强点头道：“那好吧，先生屋里请，我先谱一个初稿给先生看看。” 说完，兰心翩然站起身来，往院子的屋内走去。 苏清和点了点头，给了何浩然一个歉意的眼神后，在何浩然特意比划的鼓劲手势里，心情无比复杂的跟着兰心一起走进了屋子。 于左于右两人立刻跟随而动，尽管屋子的门随着苏清和步入其中便直接被关死，于左于右两人也毫不在意的当即守在了门外两边，仿佛门神一般。 屋子并不大，依靠甲等境界，就算隔着屋子的墙壁，两人也能够将里面的所有动静都感知的清清楚楚。 兰心姑娘在进到屋内后，还真的将苏清和带到了屋中的书房里。 在书房的桌案上摊开了一张纸，接着研磨拿笔，然后一边跟苏清和沟通曲子的宫、商、角、徵、羽应该如何安排，一边在纸上当即写写画画起来。 看着眼前的兰心姑娘那一脸专心致志的模样，苏清和着实有些恍惚。 你还真在谱曲啊？！ 能当密谍的妖魔都这么专业的吗？ 听着兰心姑娘边写边询问自己的意见，苏清和一时之间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在音乐素养上，他大概相当于九窍通了八窍，一窍不通。 兰心姑娘询问他的那些问题，除了让他意识到自己在音律领域里究竟有多么白痴以外，并没有任何其他的作用。 正当苏清和陷入到了某种怀疑人生的状态当中时，兰心姑娘的手却忽然摸到了他的手上！ “张三先生，这首词……真的很不好谱曲呢，我或许……也需要你提供给我一些……情绪上的冲动，或者精神上的共鸣。” 兰心姑娘说话的同时，苏清和忽然感觉到有一股微弱的意念，顺着兰心姑娘和他拉在一起的手掌心，传递进了他的体内！ 这股微弱的意念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指令，但苏清和能够非常清晰的判断出来，若是他之前已经着了道，‘炼妖壶’没有将茶水净化掉，让茶水里蕴含的陷阱和方才弹奏的琴曲形成了配合，那么此时此刻，这股微弱的意念就会变成一种强烈的心理暗示！ 他不会察觉到任何异常，甚至不会发现自己被种下了心理暗示！ 至于心理暗示的大致方向，则跟吴启有关！ 眼下由于根本就没受到任何影响，使得苏清和在感知到了那股微弱的意念后，非常迅速的便意识到，意念想要达成的心理暗示效果，是让他时刻盯着吴启的一举一动。 并且在关键时刻，将吴启的行踪泄露出来。 而妖魔一方希望能够盯紧吴启的原因，同样跟大将军留下的秘密洞府有关！ 偏偏‘炼妖壶’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挫败了妖魔一方的阴谋。 导致眼前这位名叫兰心的妖魔一步错、步步错，非但没能悄无声息的在暗中控制他，反而还将自身的目地泄露了出来！ 苏清和基本上搞清楚了妖魔一方甘冒风险也要对他下手的最重要理由后，表面上却是毫无异常。 面对着兰心姑娘主动的暧昧举止，脸上再次浮现起了如同猪哥一般的表情。 空着的那只手直接覆盖上了兰心姑娘的手背，一边颇为猥琐的摩挲着，一边满脸遗憾的说道：“今天……实在是不方便，我看你这初稿就挺好的，先按照这个来唱吧。如果真想要共鸣……等有机会的，到时候我会单独前来拜访二公子的！” 兰心楚楚可怜的点头道：“好吧，今天确实有点败兴，那兰心就在家里随时恭候先生登门了。先生不用顾虑浩然，浩然是真的完全不在乎这种事情的。” “明白。” 苏清和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无比贪婪的又看了兰心一眼后，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书房、走出了屋子。 于左于右看到苏清和出来，非常称职的立刻重新护卫到了苏清和身侧。 “二公子，时辰不早了，我便不继续叨扰了。你应该也知道，我现在身上压着别的麻烦，所以不好在风花雪月之事上耽搁太久，否则实在是没办法跟王爷交代。这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在王爷身边做事，虽然没到那个地步，却也着实差距不大，我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苏清和朝着何浩然拱了拱手，满是遗憾的说道。 何浩然先是怔了下，旋即便面露恍然之色，点头道：“理解、理解，那我送先生出府。” 第235章 疥癞之患 兰心静静地看着苏清和一行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当中，脸上则是浮现起了一丝疑惑的表情。 何浩然将苏清和三人一路送到了何府的大门外，跟苏清和简单的道了个别后，便立刻径直返回了院中。 看到兰心正站在院子里，脸上满是不解的神色，不由开口问道：“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吗？” 兰心缓缓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出了问题，这个张三……按理说应该已经被咱们同化了才对。‘摄魂夺魄茶’产自‘幽界’的冥谷，除非达到了乙等境界、进入化境，否则不可能不被其影响。 而那个张三……根据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只有丙等中的境界罢了。喝了整整三杯‘摄魂夺魄茶’，之后又倾听了我的‘靡靡之音’，不管怎么说，都肯定已经被同化了。但他，看我的眼神不够狂热。” 何浩然不以为意道：“可能是刚喝下‘摄魂夺魄茶’，受到的影响还没那么大吧？等过上几日，摄魂夺魄的效果有所加深后，他就会像我一样，迷恋你到连自我都完全丧失的程度了。” 兰心想了想，沉吟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或许是我想多了吧。可惜九江王看起来对那个张三极为重视，竟然连他出来访友，都要从仅有的四名随从中分出来两人保护他的安全。 如果没有两名随从碍事的话，今天就可以彻底将那张三拿下了！‘摄魂夺魄茶’配上‘靡靡之音’，再经过我的‘肉身布施’以后，就连乙等都有极大的可能沉沦，更何况他了。 奈何‘肉身布施’没有机会，我就没办法成为他的‘欲菩萨’，刚刚那样的情况下，我若是继续引诱他发生关系的话，一定会被那两名随从怀疑，这最后一个环节就只能作罢。” 何浩然无所谓的说道：“过犹不及，反正咱们的真正目地只是想通过那张三对九江王进行监视，只要这个目地能够达到，其他的都不重要。 不过那九江王可是甲等，身边跟着的四名随从似乎也都是甲等，光是对他进行这种监视，能有什么用？咱们的实力和九江王差的太远了吧？” 兰心皱眉道：“不该你知道的事情就别问，该你知道的事情我自然会告诉你。想长久的待在我身边，便要学会少说多做。你真正需要关注的，是如何将你大哥从家主继承人的位置上拉下马，自己取而代之！ 至于我这边的事情，你只需要做好一个桥梁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我帮你对付你大哥，你帮我扩宽在郡城内的人脉关系。虽然你现在全身心的属于我，但我不可能永远掌控你。总有一天，我会还你自由的。” 何浩然一脸倾慕的看着兰心说道：“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不要自由，我只要你……” …… …… 苏清和在于左于右的陪同下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客栈。 吴启今天并没有出门，而是一直等候在客栈的客房内，以便苏清和结束了此次前往何府的登门拜访后，他能第一时间知晓具体情况。 苏清和回到客栈后，马不停蹄的便闯进了吴启的客房。 坐到了吴启的身旁后，一边喝着吴启亲手给他泡的茶水，一边将方才在何府内遭遇的事情，一五一十、毫无遗漏的陈述了一遍。 吴启非常专注的听着，中间偶尔会插话问上几个问题。 不过这些问题都没有继续深入的探究，得到了初步的答案后吴启就会示意苏清和继续。 就这么一直听着苏清和将所有情况全部讲完，吴启这才陷入到了思索当中。 半晌，吴启笑呵呵的开口道：“你做得很对，既然已经确认了何府是妖魔潜伏于郡城内的藏身之所，那就先不要打草惊蛇的好。找个机会，看看能不能将潜伏在郡城内的所有妖魔全都钓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至于说那个伪装成从良歌妓的妖魔，给你喝的应该是‘摄魂夺魄茶’，这东西即便在‘幽界’里也是非常珍贵的，除了能在边境战场上偶尔遇到以外，我还真没想到，妖魔一方会舍得将其带入到大周境内。 正常来说，‘摄魂夺魄茶’只能对乙等以下才能起作用，并且欲望越强、精神漏洞越大的人，受‘摄魂夺魄茶’的影响就越严重。看起来这东西的危害似乎相当有限，然而实际上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被‘摄魂夺魄茶’控制的人，几乎很难从外表看出任何端倪。他们除了会绝对效忠以外，其他的一切如常。因此若是有人被‘摄魂夺魄茶’控制，同时又潜伏在了关键的位置上，后果将难以想象。” 苏清和惊讶道：“这么夸张？那岂不是无敌了？就算乙等以上的修士控制不了，可若是能够大量控制中下层的官员又或者军中将领，依旧可以取得颠覆性的战果吧？ 毕竟，令虽然出于上，却需要下面去执行。一旦下面陷入到了失控的境地，那高居在最上面的老爷们也根本无力回天才对，基层的失控，必然会导致统治的崩塌。” 吴启摇头道：“没那么简单，这东西产自‘幽界’内的‘冥谷’，按照我对‘幽界’的了解，‘冥谷’可以算是幽界内最危险的地方之一了，即便是妖魔们想要进入‘冥谷’采集东西，照样得付出巨大的伤亡作为代价。 况且‘摄魂夺魄茶’的产量极少，和‘冥谷’内的其他天材地宝比起来，价值又不算很高，因此顶多是在看到后被顺便采摘出来，没有妖魔会愿意进入‘冥谷’去专门寻找这玩意的，所以妖魔一方不可能大规模使用。” 苏清和松了口气，询问道：“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要针对潜藏在何府内的那些妖魔做什么准备吗？” 吴启想了想，开口道：“其实对于这一点，我还没想好，因为严格来说，潜伏在郡城内的那群妖魔，只是疥癞之患，我需要确认一点，才能做后续的决定。” 第236章 计划没有变化快 吴启对于潜伏在郡城的那些妖魔密谍的评价，在苏清和看来是很正常的。 一个人所处的位置不同，看待同一件事情的观点和认知便会完全不一样。 或许在他的眼里，这群潜伏的妖魔密谍们就像隐藏在黑暗里的毒蛇，随时准备着寻找机会、亮出毒牙，给人以致命一击。 但考虑到妖魔一方很难将乙等以上的强者塞进大周的领土，那么在吴启这种不光自身是甲等的大修行者、同时还有藩王身份加持的大人物眼中，潜伏的妖魔密谍们便顶多算是一群躲藏在暗处不敢见光的老鼠了。 若是恰好碰上了，就顺手清理下这群垃圾。 若是碰不上，那也懒得专门去刻意针对。 毕竟，这些妖魔密谍就像蟑螂一样，杀是永远杀不完的。 不管死了多少，妖魔一方都会源源不断的继续派遣更多的密谍潜伏进来。 反正只是一群丙等和丁等而已，死的再多，妖魔一方都不会觉得心疼。 如果人族这边真的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对妖魔密谍的探查和搜捕上，因此而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以及各种资源，那才是得不偿失的。 就算可以给妖魔密谍们造成重创，又能如何？ 付出和收获根本不成正比，‘幽界’的那些大妖怕不是睡觉都能直接笑醒。 苏清和很理解这一点，所以并未提出什么异议，只是顺着口风反问道：“你需要确认什么？” 吴启目光明亮的看着苏清和，用一种探寻的语气说道：“我需要确认的是，你对妖魔……好像特别有办法？‘摄魂夺魄茶’这种东西，乙等以下若是喝了，几乎很难有什么反抗之力，可你喝下之后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否则不可能回来将遭遇讲述的这么清楚。 说实话，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摄魂夺魄茶’对你无效？是你的身体有什么特异之处吗？还是你本身掌握了某种特别克制妖魔的法宝？当然，你可以不用说的多么详细，只要告诉我是不是这样就行了。你对妖魔，非常的有办法？是吗？” 苏清和坦然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当然，我对于妖魔的了解还比较有限，所以没有绝对的把握，只能说在大部分情况下，我或许可以算是妖魔克星？ 而若是战斗的话，只要没有大境界的差距，那即便妖魔比我强，我也有信心战而胜之。就算有大境界的差距，我也不是没有任何机会，差不多是这样。” 吴启满意道：“那其他修士呢？如果不是面对妖魔，而是面对其他修士，同境界的情况下，你有多大的把握？” 面对着这个问题，苏清和琢磨了下后，给出了一个相对比较保守的回答：“别看我现在只是丙等中，可绝大部分的丙等上，应该都不是我的对手。人榜前列的那些不好说，我还没遇到过，难以给出准确的判断。 但起码崔世聚这个人榜第七十二名，不太可能是我的对手。我在崔世聚的身上，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危险感。而我的身体对于危险极其敏锐，既然崔世聚不能让我的身体下意识的紧张起来，那他就不是我的对手。” 之所以说这个回答比较保守，是因为在苏清和看来，经历了‘通天塔’内那一连串近乎疯狂般的死斗后，他的实战经验之丰富，怕不是早就天下无双了。 和他比起来，纵使是常年驻扎在边境前线的那些战将，也不可能每天都不知道要多少次的去直面真正的死亡吧？ 在这种远超常理的经验加持下，苏清和确信自己在不掉以轻心的情况下，能做到同境界无敌的程度！ “足够了，你肯定还有所保留，能给我这样的一个答复，让我临时改变计划的想法会更加从容许多。在抵达清河郡城之前，我其实有一个粗浅的计划。之所以不制定更加详细的计划，是因为局势总在变化，计划的越细致，出问题的可能性就越大。” 吴启一脸欣赏的看着苏清和，接着说道：“所以我习惯于在制定计划之前，仅仅做一个大框架，至于框架内的东西，随时都在变动。正如此时此刻，郡城内的局势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崔氏内部的问题看起来相当严重。 既然如此，我最开始想要跟崔氏对抗联合的打算就得及时进行更正了。谁让崔氏的反应如此迟钝呢？幸好路上遇到了你，让我能顺势改变计划，如果没有你的加入，我现在就麻烦了，再怎么艰难，也只能选择强上。” “你准备怎么做？听起来我要成为你新计划的关键一环了？那我总得提前知道一些情况吧？否则两眼一抹黑的，我连自己要干什么都不清楚，如何帮你？” 苏清和扬眉问道。 吴启很是神秘的压低了声音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大将军的洞府开启后，我有办法让洞府只允许最高丙等的境界进入，你是否有把握帮我将里面的东西，都拿到手？” 恩？ 苏清和下意识的看了吴启一眼。 不过脑海中立刻浮现起了之前猜到的秘密，苏清和的脸上浮现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沉吟道：“我只能说……尽力而为。毕竟，洞府里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我一无所知。这种情况下，偶然的因素实在是太大了。” 吴启目光炯炯的说道：“我对洞府内的布置有一定猜测，虽然不敢保证绝对准确，但多少是能有些用处的。而洞府里的东西，我只要‘湛虚图’和‘万象星辰刀法’，至于其他的，无论还有什么，都是你的。” 说到这里，吴启拿出来一枚很不起眼的扳指，看着就像是铁做的一般，递到了苏清和的眼前。 继续说道：“这是法宝须弥戒，没有任何其他的作用，只是里面能额外存放很多东西。你在洞府内找到的东西都可以放到里面。如果洞府里其他的东西没什么价值，那这枚须弥戒便送给你算作补偿。另外……我还得准备一下，所以，先耐心等几天。” 第237章 扫黑除恶专项整治行动 接下来的数天时间，清河郡城内依旧是一片风声鹤唳的模样。 被调动起来进行全城警戒和搜捕的甲等强者越来越多。 就连一些原本在闭关静修的甲等，也在崔氏的要求下不得不破关而出，加入到了对崔安知的搜索当中。 每天都有起码数十名甲等在天上飞来飞去，对清河郡城的巡视频率几乎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 而地面的巡查也在一条街一条街的进行扫荡，配合着天上的甲等大修行者，这般天罗地网下，任何人都不可能逃出崔氏编织出来的牢笼！ 可崔安知却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即便崔氏已经将搜索的强度提升到了极致，仍然没能将崔安知从郡城的某个角落里搜出来。 从崔安知袭击崔世聚开始，到崔世聚成功逃回崔氏族宅内汇报情况，再到崔氏做出反应、立刻安排甲等强者对清河郡城进行粗略封锁为止，中间并没有耽搁什么时间。 所以崔氏非常确定，崔安知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跑出郡城范围。 正因为如此，崔氏才会毫不犹豫的对郡城进行有限度的封锁，以及开始了大手笔的地毯式搜检。 原本在崔氏想来，这种强度的搜索下，不管崔安知躲到什么地方，只要还在郡城之内，那至多三天，就一定能够将崔安知翻出来。 偏偏现实给了崔氏一记响亮的耳光，让崔氏甚至开始怀疑起他们对于郡城的掌控力度，到底有没有他们所想的那样牢固。 倒不是崔氏有绝对的把握，能在短短的三天时间内便把整个郡城全都检索一遍。 而是崔氏相信，随着他们将这种誓不罢休的态度展现出来后，整个郡城的所有势力，无论大小，一定会在他们的态度影响下，充分的发挥主观能动性，想尽一切办法的将崔安知找出来！ 不为别的，纯粹是为了借此能够得到一份来自于崔氏的珍贵人情！ 在清河郡范围内，崔氏的人情是比圣旨更有价值的东西！ 奈何整个郡城的力量确确实实全部被调动起来了，连府衙的力量都没有丝毫保留、任由崔氏指挥，可崔氏还是连崔安知的一根毛都没找到…… 类似的情况是崔氏自宗族姓氏前面能够被冠之‘清河’二字以来所从未发生过的！ 不过相比于崔氏的苦恼和烦闷，清河郡城内的普通百姓们倒是生活一切如常。 崔氏对清河郡城的封锁以及搜检，基本上对普通百姓的生活毫无干涉。 反而由于此次搜检的力度过于惊人，以至于在区区几天的时间里，崔氏便指挥着各种各样的人手，把藏在郡城里的许多身背血案的亡命之徒又或者江洋大盗给找了出来。 这些亡命徒以及江湖客纯属倒霉，莫名其妙的就遭了池鱼之殃。 他们原本躲得好好的，正常来说，哪怕官府发布海捕文书，只要他们自己小心一些、谨慎一些，照样可以安安稳稳的躲好。 结果偏偏碰上了崔安知的事情，临到头来，崔安知没有被找到，他们却一个接着一个的被惊吓出来，惨遭围猎和逮捕…… 有脑子不清楚的，还想尝试进行反抗。 这种人对于天上飞来飞去的那些甲等大修行者们来讲，实在是枯燥搜索过程中难得的调味品。 于是一些人甚至都不需要再抓回去过堂审问了，当场直接完成了投胎转世的流程。 总之，数天时间的忙碌下来，崔安知确实没能找到，可清河郡城的治安状况着实好到了史无前例的程度，让普通百姓平日里的生活，莫名变得安稳舒坦了许多。 各级府衙的牢房里尽皆人满为患，连那些习惯于混迹街头的地痞流氓，在如此高压的态势下都夹起尾巴做人，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倒霉催的被盯上。 明明最开始时只是一场针对崔安知的大搜捕行动而已，最后硬生生演化成了‘清河郡城扫黑除恶专项整治行动’，这上哪说理去？ “还是没找到崔安知的线索？这偌大的清河郡城，应该已经被崔氏搜遍了吧？” 苏清和坐在马车的车厢里，看着坐在对面的吴启问道。 两人此时正乘坐着马车前往崔氏族宅，因为三天之后就是崔氏举行族庆的日子了，在正式举行族庆之前，崔氏会邀请所有前来族庆观礼的客人聚一聚，也算是崔氏尽一尽地主之谊。 简单来说，两人是去崔氏族宅聚餐的，算是给崔氏一个面子。 “据我所知是没有，听说崔玄伯的脾气这几天相当差，崔氏族内已经有不少人因为一些小问题而受到严厉的处罚了。对于崔玄伯来讲，发动了郡城内几乎全部的力量，却始终没能将崔安知找出来，这是对崔氏在清河郡地位的一次严重的挑衅。” 吴启老神在在的说道。 苏清和想了想，开口道：“不管崔氏内部存在多少问题，我始终相信崔氏对于清河郡的掌控力。所以崔氏在发动全部力量的情况下，依旧找不到崔安知藏在了哪里，这只能说明一点，崔安知……本就没藏在郡城中。” 吴启愣了下，疑惑道：“你的意思是，崔安知逃出去了？这不可能，崔氏安排的甲等是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对郡城进行监视的。而且你或许不清楚，在崔氏的要求下，郡城的防御‘结界’这几天也时时刻刻处于开启的状态，所耗费的资源由崔氏承担，所以崔安知绝对逃不掉的。” 苏清和笑了笑，没在这个话题上跟吴启深究，而是换了个话题问道：“你之前告诉我要准备一下，让我耐心等几天，准备的如何了？” 吴启打了个响指，懒洋洋的说道：“正要跟你讲呢，一切准备妥当，明天大将军的洞府就要开启了。不过除了我以外，其他人起码要过了今晚子时之后，才能发现虎丘山上有异象发生。 并且除非是找到了洞府所在位置、抵达了洞府的入口处，否则他们都没办法知晓，只有最高不超过丙等的境界，才能得到进入洞府探索的资格。简而言之，我们一定会占得先机！” 第238章 你就这样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说实话，苏清和原本以为，大将军洞府的开启时间，起码要等到崔氏的族庆之后。 结果没料到，崔氏族庆开始之前，大将军留下的秘密洞府便会开启…… 吴启让他等待的这几天，究竟在准备什么，显然不言而喻。 马车很快抵达了崔氏族宅的大门口。 和之前一样，于前等四人没有跟着进到崔氏的族宅内，而是和其他来客的下人们一起，去了族宅的偏院。 崔氏在偏院里专门为下人们准备了餐食，标准当然没办法跟宾客们的餐标相比，可在下人们的餐食标准中，已经属于相当不错的了。 不过于前四人并非真正的下人，他们实际上算是吴启的心腹，之所以也要跟着下人们一起用餐，纯粹是崔氏这个望族的规矩大而已。 同时吴启也懒得在这种小事上去跟崔氏要什么特殊待遇。 反正距离不远，如果真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以于前四人的修为境界，须臾之间就能赶至。 马车由崔氏专门安排的下人驾驶着前往马厩区，苏清和跟吴启一起，先跟站在门口负责迎宾的一名崔氏长老打了个招呼，简单的问了声好，然后才步入了崔氏的族宅之中。 今晚受邀参加宴请的宾客着实不少。 其中相当一部分来自于清河郡下属的各个三级城池。 他们有的是跟崔氏存在着比较密切的生意关系，属于崔氏在清河郡内的铁杆附庸力量。 有的则算是崔氏的远房亲戚，七拐八扭的或许要排到五服之外，才能跟崔氏产生牵扯。 总之，到了崔氏这个层次，其自身实力固然强横无匹，可实际上以崔氏为核心、围绕着崔氏所形成的巨大利益集团，才是真正的怪物。 一棵大树，若想要让其他人看着感觉异常雄伟，那单靠自身的躯干宽厚挺拔是没用的。 必须要长出足够繁盛茂密的枝干和叶子，不断的朝着四面八方去延伸，最终形成的视觉效果，才会看起来宏大浩瀚。 至于强壮的躯干以及深埋于地下的根茎，这些只是大树的核心以及底蕴。 大树是否会倒下，依靠的是核心和底蕴，但大树能拦阻多少风雨摧残、遮挡多少炽烈的阳光暴晒，靠的始终是枝叶。 崔氏就是这样的大树，是大树的躯干以及根茎。 仿佛众星拱月一般环绕在崔氏周围的无数附庸势力，则是大树的枝叶，这些附庸势力可以说是遍布整个清河郡上下！ 相比于自身拥有的绝对实力，向外延伸的大量附庸势力，其实才是崔氏能够彻底掌控整个清河郡的最大依仗。 因此每年族庆的时候，崔氏都会从附庸势力里挑选出过去一年间表现最出众、对崔氏来说最重要的一些发送观礼邀请。 而那些附庸势力也会以谁能接到崔氏的观礼邀请为荣。 接到了邀请的，便等于是挤进了崔氏最核心的圈子。 没接到邀请的，在新的一年里则需要更加努力。 从这个角度来讲，崔氏的族庆显然不仅仅只是一场族庆那么简单。 虽然受邀观礼的宾客，大部分来自于清河郡其他的三级城池，可实际上这些宾客背后的家族又或者势力，在清河郡城内都有置办房产。 因此在接到崔氏的观礼邀请、提前抵达清河郡城后，这些人根本不需要住进郡城内的客栈，直接安顿在自家的产业里便好。 不夸张的讲，清河郡城那日渐高涨的房价，着实和他们有着相当密切的关系。 一间普通沿街二层铺面的售价，至少是清河郡其他三级城池的二十倍以上。 别说普通的富户望而兴叹了，即便是郡城内一些勉强能叫得出名号的商贾，都被郡城连年上窜的房价惊的目瞪口呆。 苏清和跟吴启一路前行，途中着实遇到了不少其他受邀观礼的宾客。 这些宾客互相之间相熟的会凑在一起，三三两两的一边往宴请的地方走去，一边闲谈各自听说的奇闻趣事。 由于看着苏清和跟吴启面生，所以没什么人主动过来攀谈。 至多好奇的彼此猜测下，苏清和跟吴启究竟是哪一家派来长见识的年轻人。 类似的情况并不罕见，但一般发生在内部即将进行权力交接的时候。 年轻人替换老人出现在台前，往往便意味着老人要退居幕后了。 路上一直有崔氏的人引领前行的方向，为了表达对这些受邀宾客的重视，崔氏没有让下人做这种迎来送往的活，而是让族中长老带着比较受重视的年轻一辈负责。 对于崔氏如此安排，受邀的宾客们明显非常满意，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苏清和当然没有这种感觉。 不过在走了没一会儿后，即将抵达举行宴请的院落之前，苏清和看到了崔世聚也在引领来宾。 “世聚兄，身体好些了？之前听说你身受重伤，我本想来探望下的。却又怕你尚处于昏迷之中，来了也帮不上忙，反而会给你添麻烦，于是一直拖到了现在，希望世聚兄不要介意。” 苏清和立刻走到了崔世聚的近前，拱手关切道。 对面的崔世聚脸色略显苍白，整个人的气息也有些虚浮，一副重伤未愈的模样。 听着苏清和的问候，崔世聚赶忙回礼道：“有劳先生挂心了，虽然伤势还没全好，但已经不影响行动了。这次主要是我自己太过大意，没想到安知他竟然……哎，不说了，请先生和王爷入院落座吧，家主大人很快会到，今晚吃好喝好，一定要玩的高兴才是。” 苏清和点了点头，没再继续多说，只是拍了拍崔世聚的肩膀，以示安慰后，便跟吴启一起步入了举行宴请的院落之内。 此时偌大的院落里摆放了十几张圆桌。 每一张桌子都能坐下十个人，眼下差不多坐了一半。 苏清和跟吴启来的不算晚，可步入院中后，院子里那些早就落座的人还是下意识的看了过来。 顷刻间，苏清和如芒在背！ 心下有些疑惑，本能的扭头望向了自己感知到异样的方向，下一秒钟，苏清和跟不远处落座在一张桌前的封如宗四目相对！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安慰…… 苏清和人傻了。 封如宗怎么在这儿？！ 他也是受邀观礼的宾客之一？！ 第239章 我告你诽谤啊! 封如宗目瞪口呆的看着刚刚步入院中的苏清和，顷刻间满脑子一团浆糊的同时，整个人都有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之前在东武城的时候，他做梦都想要将替换了‘苏清和’身份的那只妖魔捉拿归案。 可即便用上了苏清和还活着的时候曾经使用过的方法，也依旧没办法将躲藏在城内的那只妖魔找出来。 正是由于那个名叫邹立本的老吏，在失去了苏清和的指挥后，对于通过税收异常来筛选出妖魔的方法毫无建树，这才让封如宗认为苏清和曾经使用过的那种寻找妖魔的方法，具有很强的运气因素。 原本封如宗已经放弃了。 在他想来，那只不知道何时替换了‘李克愚’身份的妖魔，既然重新替换掉了‘苏清和’的身份，其目地就肯定是要逃离东武城的。 无论妖魔究竟在东武城谋划什么，随着那只甲等大妖的死亡，都注定了妖魔的谋划已经彻底失败。 这种情况下，替换掉了‘苏清和’身份的那只妖魔，自然得想办法保全自身、重新潜伏。 所以一定时日内没能将那只妖魔找出来，基本上便意味着后续也不可能再将那只妖魔找出来！ 然而谁能料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明明只是因为帮了崔氏一个小忙，于是受到崔氏的邀请过来观礼族庆而已，结果竟是在族庆开始之前的晚宴上，意外看到了替换‘苏清和’身份的那只妖魔出现！ 封如宗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整个人甚至不受控制的恍惚了刹那。 当苏清和感知到了他的凝视，本能的转头望了过来，封如宗跟苏清和四目相对后，这才终于从恍惚中惊醒。 真是上苍保佑！他这是遇到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吗？！ 没有任何犹豫，封如宗猛地直接起身。 过于突然的动作还把同桌的其他几人给吓了一跳。 恰在此时，崔颢陪同着崔玄伯刚刚好的缓步走入了院中，让封如宗已经到了嘴边的那声呵斥，硬生生的又咽了下去。 崔玄伯并不清楚他进来的那一瞬间所发生的事情。 跟正站在院门口的苏清和以及吴启照了个面，崔玄伯笑呵呵的开口道：“王爷和张三先生来啦，快请入座，咱们今晚只谈风月、不谈其他，一定要喝尽兴，不醉不归！” 话音落下，气氛一时间略显尴尬，因为没有人理他。 苏清和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封如宗，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封如宗的身上，根本就没听见崔玄伯说了什么。 吴启则是由于注意到了苏清和的异常，便顺着苏清和的目光也看向了封如宗。 但他完全不认识封如宗到底是谁，脸上的神色顿时更加疑惑，对于崔玄伯的招呼自然左耳进右耳出。 不过无论是吴启的疑惑还是崔玄伯的尴尬，其实都只持续了一小会儿。 封如宗在被崔玄伯的出现打断了呵斥后，当即离席而出，几大步便来到了苏清和的面前。 伸手朝着苏清和一指，眼睛却是看向了崔玄伯，沉声开口道：“崔家主！还记得下官之前跟您提起过的那只逃跑的妖魔吗？它替换掉了‘苏清和’的身份，从下官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下官原本以为它已经彻底溜掉、跑去了不知哪里！甚至放弃了继续追查它的想法，却没料到，峰回路转，它竟然会自己送上门来！崔家主！请您立刻将这只妖魔拿下，然后对它严刑拷问！” 啊？妖魔！？ 崔玄伯面露愕然之色。 吴启也非常明显的愣了下。 院子里的其他人更是纷纷竖起了耳朵，脸上的表情除了惊讶以外，还有各种各样的怀疑。 他们怀疑封如宗的脑子坏掉了…… 毕竟，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崔氏族宅！ 不光是有数量繁多的甲等强者护卫宗族安全，还有顶级法宝镇压族运！ 更何况这段日子里，崔氏宗族的‘结界’始终保持着开启的状态，别说那些见不得光的妖魔密谍了，哪怕换做是‘幽界’的界主亲至，估摸着都讨不了好吧？ 谁家妖魔发了失心疯，才会跑到这里来啊？ 面对着封如宗的指控，苏清和眯了眯眼，微笑道：“封大人，咱们熟归熟，你这样乱讲我一样告你诽谤。骂人也没有这么脏的，你才是妖魔，你全家都是妖魔。” 封如宗没想到眼前这只妖魔都死到临头了，竟然还能从容不迫的嘴硬。 别的不说，光是这份气度和沉稳，便着实令人赞叹。 当然，眼下不是表达钦佩的时候，封如宗冷笑了一声，恨恨道：“我知道你是影獠！可以通过披挂人皮的方式，完美的伪装成人，你们这个种族中的天赋卓绝之辈，甚至能通过人皮将妖气伪装成灵气。 这便是你最大的底气，对吧？你有把握丝毫不漏破绽！所以希望能够借此蒙混过关？别天真了！人族和妖魔的区别，岂是你披上一张皮就能抹掉的？别忘了，这里可是崔氏宗族！这里能做鲜血测试！” 鲜血测试？ 苏清和面露疑惑之色的看向了身旁的吴启。 吴启眨了眨眼睛，饶有兴趣的看着苏清和解释道：“由于妖魔之中有几个比较特殊的种族，具备非常强大的伪装能力，甚至能一定程度上的将体内妖气伪装成灵气施展，正常情况下难以看破其妖魔真身。 所以为了能更加准确的对个体进行筛查，朝廷在许多年以前委托过范阳卢氏，依靠着顶级法宝神农尺的特性，创造出了一种专门通过血液检验真身的办法。不需要多少鲜血，只要随便滴出来几滴就行了。” 吴启这边正小声给苏清和解释着，封如宗却已经朝着崔玄伯拱手道：“崔家主！下官请您批准对这只妖魔进行鲜血测试！这只妖魔的本体是影獠！ 之前它曾经以一个名叫‘李克愚’的伏妖士身份，潜伏在下官身边不知道多少年！因此它的潜伏能力是极强的！恐怕只有鲜血测试才能真正测出！” 第240章 鲜血测试 崔玄伯眉头紧皱了起来。 封如宗表现得有些激动，再加上在这种事情上，封如宗根本没有任何说谎的必要，所以崔玄伯对于封如宗的说法是愿意相信的。 可眼前这位……不是九江王从戏班子里挖掘出来的张三先生吗？ 怎么又成妖魔了？ 如果封如宗说的是真的，这位张三先生就是那披着‘苏清和’皮的妖魔，难道九江王一直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吗？ 想到此，崔玄伯扭头看向了吴启。 而发现崔玄伯的目光看向了自己，吴启用下巴点了点封如宗，笑着询问道：“这位怎么称呼？” 崔玄伯开口道：“封如宗，镇妖司东武城分部镇妖使。封大人，这位便是九江王，注意你的态度，不要在王爷面前失仪。” 吴启恍然道：“原来是封大人，幸会幸会。既然是镇妖司的分部镇妖使，那对张三的指控便必须得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才行。虽然张三是本王的人，可张三要真是妖魔伪装的，本王绝对不可能为了所谓的颜面而姑息养奸，势必亲手诛杀他！” 说到这里，吴启重新看向了苏清和问道：“张三，你同意接受鲜血测试吗？我需要提醒你的是，范阳卢氏依托着神农尺搞出来的这个鲜血测试，跟皇室的身份验证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由于鲜血测试必须使用通过神农尺附着神力的试纸，因此鲜血测试本身的限制不小，起码那种试纸每年的产出就没多少，小世家又或者郡城以下的府衙，根本不可能得到试纸的分配。 同时一旦你使用了试纸进行测试，便会在一定程度上跟神农尺产生联系。尽管现在还不清楚这种联系有可能带来什么影响，但顶级法宝自有灵性，只要产生联系，终究会是个隐患。” 苏清和扬了扬眉，好奇道：“也就是说，我其实有权利拒绝进行这种鲜血测试？” 吴启点头道：“没错，其实如果对你提出质疑的人，不是眼前这位镇妖司分部镇妖使的话，我甚至完全可以不加理会。可偏偏对你提出质疑的人，是镇妖司的分部镇妖使。 事涉镇妖司，很多事情就必须无比严肃的去对待。你若是拒绝进行鲜血测试，便必须自行提供具备足够说服力的证明，用来证明自己真的是人族，而并非被指控的妖魔。” 苏清和摊手道：“好吧，尽管我觉得这不公平，可为了打消诸位的疑虑，我愿意接受鲜血测试。不过在进行测试之前，我必须为自己说两句。 按照我的理解，合乎逻辑的做法，应该是谁质疑、谁举证。也就是说，封大人既然认为我是妖魔，那自然应该由封大人找出相应的充分证据。 而不是封大人简简单单的一个怀疑，我便要挖空心思的证明自己。假若我也质疑封大人是妖魔伪装的，难道封大人也要做测试吗？何其荒唐。” 听到这里，吴启立刻非常默契的接话道：“是这个道理。你放心，只要接下来能证明你不是妖魔，证明这位封大人是在无端的诬陷你，那我一定为你做主！ 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人，你现在都是我的人。诬陷你等于是在挑衅我！我要是不能给你讨个公道的话，岂不是会让所有人都看轻我？认为我是个好欺负的？” 这般光明正大的威胁，让崔玄伯听的眼皮直跳。 同时心下也更加疑惑了。 真是妖魔的话，怎么会这样有恃无恐？ 就连封如宗都有那么一瞬间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但迅速的在脑海中将整件事情重新过了一遍后，封如宗再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并信心十足的认为眼前这只妖魔绝对是在虚张声势！ 崔玄伯看了看吴启跟苏清和，又看了看封如宗，脑海中浮现着封如宗之前跟他坦白的那些事情，脸上不由浮现起了一抹苦笑之色。 点头道：“张三先生同意接受鲜血测试就好，在涉及到妖魔的问题上，镇妖司确实拥有着最高的权限。分部镇妖使提出了质疑，即便是我，也得予以配合。 当然，就像王爷说的那样，你毕竟是王爷的人，对你的质疑会让王爷很没面子。所以倘使最终证明你不是妖魔，我一定会代表崔氏，给予你相应的补偿。” 说到这里，崔玄伯扭头看向了院中正看热闹的其他人，朗声道：“诸位先开始吧，老夫这边临时有些事情需要去处理。接下来的晚宴，会由我们崔氏的外务长老、血影刀崔颢，代替老夫招待诸位。” 说完，崔玄伯压低了声音同吴启说道：“王爷这边请，直接去我书房，用于鲜血测试的试纸，我书房里有存货。” 一行四人很快离开了院子，只留下了院中其他人兴奋的四下八卦起来。 苏清和安安静静的跟在吴启身旁，一路沉默着抵达了崔玄伯的书房内。 封如宗始终在盯着他，似乎生怕他忽然暴起逃跑似的。 也不知道这位镇妖使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以至于脑子不太好。 在崔氏宗族的腹心之地，他得多傻逼才会想要逃跑？ “清河郡向来太平，需要用到试纸的机会很少，所以每年朝廷下发的试纸数量也不多。老夫这里一共只有三份留存，现在要用掉一份，回头还得跟朝廷报备。封大人，这个报备的奏折需要你来签字按手印，不然老夫很难讲得清楚。” 崔玄伯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书房的书架上取下了一个小盒子。 打开盒子后，将里面保存的一张大概只有巴掌大小的麻纸拿了出来，放到了苏清和眼前的桌案上。 接着说道：“使用起来很简单，戳破你的手指，以指尖血滴落在纸上就行。如果你是人族，那试纸会有金光绽放。如果你是妖魔，试纸便会散发黑气，自行损毁。” 苏清和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自己的食指放到了试纸的上方。 以体内灵气撕裂指尖皮肤，让几滴鲜血顺着伤口溢出，滴落在了试纸上！ 整个过程没有丁点遮掩，其余三人的目光瞬间全都聚焦在了试纸上！ 第241章 这不对啊! 随着苏清和的那几滴血和试纸发生了亲密接触，试纸上顿时金光大放！ 原本看着只是平平无奇的麻纸，在绽放金光时，竟是隐隐有了那么几分神圣的意味？ “这……这怎么可能？！你不是妖魔？！这不对啊……崔家主！这不对啊！” 封如宗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完全无法理解那试纸为什么会绽放金光，而不是散发黑气！ 吴启对此倒是并不意外。 眼看着麻纸上的金光逐渐消退，吴启冷笑道：“封大人，关于这件事情，本王需要镇妖司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虽然本王只是藩王，却也不是镇妖司可以随意欺辱的！ 如果封大人给出的解释不能让本王满意，那本王一定会上书朝廷，让神都镇妖使司给本王一个交代！随意怀疑本王身边的人，你们镇妖司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平日里破案的本事没有，真正的妖魔抓不到几只，反倒是怀疑自己人怀疑的起劲！难怪镇妖司对妖魔作祟的案子表现的那么无能！你们的心思本就不在妖魔身上！” 封如宗勉强从震惊中恢复了清醒，吴启的这番话让他心头一紧，同时大脑飞速的转动起来。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那个披着‘苏清和’皮的影獠，竟然不是妖魔？！ 鲜血测试是目前人族对妖魔进行鉴定时最准确的方法，再如何善于伪装、善于化形的妖魔，在鲜血测试面前都会无所遁形。 所以只要能通过鲜血测试，那就必然不是妖魔！ 他究竟忽略了什么？ 封如宗迅速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重新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 由于太过紧张，以至于他根本顾不上吴启对他进行的言词威胁。 即便吴启一旦上书朝廷、对他进行问责后，位于神都的镇妖使司肯定会对他进行严苛的处罚，以此来争取能够平息吴启的怒火，他眼下也完全没工夫理会了。 鲜血测试的结果让他猛然间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李克愚’确确实实是影獠假扮的，然而‘苏清和’被影獠随后替换掉了身份这件事，却并非他亲眼所见，而是他自己推断出来的！ 因为按照他的理解，面对着影獠这样的妖魔，仅仅只是普通人的‘苏清和’绝对没有幸存的道理！ 所以在找不到‘苏清和’尸体的情况下，他认为‘苏清和’的皮被影獠披在了身上、而身体则已经被影獠吃掉的想法，是非常符合逻辑的。 可现在看来，事情的真相完全不是他所推断的那么回事！ 难道真正被杀的，其实是那只影獠？！ 找不到苏清和的尸体也是因为苏清和根本没死，既然一个人没死，那当然不可能有尸体留下。 真正奇怪的，应该是影獠的尸体为什么会不见踪影？ 还是不对……那苏清和在出事之前，明明只是郭府的一个下人，并非修士，其遭遇影獠的时候，如何能保住性命？ 觉得自己的脑袋绞成了一团乱麻，封如宗一阵眼晕。 身体晃了晃后，好不容易重新站稳，沙哑着嗓子开口道：“你……不是影獠……你是苏清和？” 尽管不明白苏清和是怎么在影獠的手底下活下来的，但除了‘苏清和’是苏清和以外，封如宗想不到任何别的解释！ 各种念头纷繁涌现，封如宗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了心情。 朝着吴启和崔玄伯分别拱手，咬牙沉声道：“崔家主、王爷，看来下官之前的推断有误，他并非妖魔伪装，而是‘苏清和’本人！下官需要将他带回分部进行拷问！ 因为他是郭府灭门案中留下的唯一活口！在灭门案里被妖魔所魅惑、成为了妖魔在郭府的内应！之前下官以为他被妖魔替换了身份，便没再继续对他下发海捕文书！ 没想到，他竟然没死！这里面不知道藏了什么秘密！很可能是他和妖魔之间达成了某种合作或者默契！再加上郭府灭门案至今未明的一些事情，必须要查清楚才行！” 崔玄伯面露迟疑之色，没有立刻表态，而是扭头看向了吴启。 吴启当即又是一声冷笑，面无表情的看着封如宗说道：“封大人，你这是完全不将本王放在眼里啊？先污蔑本王的人是妖魔，结果被鲜血测试验出根本不是后，又马上以更加离谱的理由，要求将本王的人带回你们镇妖司分部进行拷问？ 你在跟本王开玩笑吗？别说你这么一个区区分部的镇妖使了，就算是你们神都镇妖使司的叶凛渊叶司正，当着本王的面，也不敢如此羞辱本王！你说本王的人和妖魔达成了某种合作或者默契？证据呢？别告诉本王，这些只是你的怀疑！” 封如宗愣了，呆呆的看了看吴启，愕然道：“王爷，下官没有说谎，他真的在郭府灭门案中被妖魔魅惑，给妖魔充当了内应！眼下带他回去继续调查郭府灭门案的一些模糊之处，是题中应有之义！” 吴启不屑道：“关于郭府灭门案，本王也是有一定了解的。据本王所知，这件案子目前已经结案了，而在结案的案件卷宗里，并没有提到过‘苏清和’这个名字！ 怎么？你难道想说你们东武城在上报案件卷宗的时候，有所保留吗？苏清和真的跟案子有关？还是你临时编造出来的借口？封大人，你不觉得自己欺人太甚吗？” 封如宗被当场噎住。 对于吴启的质问，他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案件卷宗里确实将‘苏清和’的存在彻底抹去了！ 谁让他当时以为苏清和已经死了呢？ 继续将苏清和体现在案件卷宗里，只会平白的给自己添麻烦！ 如今案件卷宗经过批复、审核以及归档的流程，内容完成了封存，他这时候要是再主动提出想修改案件卷宗的话……无异于自己给自己一闷棍！ 连带着东武城城主左见都会被牵连！ 想到这里，封如宗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了崔玄伯。 第242章 难得糊涂 事涉郭府灭门案，封如宗觉得崔玄伯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苏清和’的事情拖延到了现在，非但没有得到解决，反而还延伸出了更严重的问题。 这里面的根源，确实是由于他处理的不够严谨。 最初在案发现场抓到了‘苏清和’的时候，由于承受了巨大的破案压力，导致他做出了那个异想天开的决定。 其后到现在所产生的一系列麻烦，严格算起来，都是因为那个决定而出现的。 可话说回来，那时候的苏清和不过是郭府内的一个普通下人罢了，又并非修士，还不是任由他拿捏？ 真要重来一次的话，他估计还是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归根结底，谁让他没发现‘李克愚’是妖魔伪装的呢？ 总之，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反思自己之前的失误根本于事无补，还是得想办法将问题解决才行。 偏偏随着九江王明确的表达了不满后，他这么一个区区镇妖司分部的镇妖使，便已经没有说话的余地了…… 只有崔玄伯才能在身份和地位上跟九江王进行对等的交流。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后，崔玄伯却丝毫没有跟九江王据理力争的意思。 反倒是沉吟着看向苏清和问道：“老夫到底该怎么称呼你？张三先生？还是苏清和？” 苏清和坦然道：“张三只是化名，情况比较复杂，为了安全起见，我没办法使用本名，还望崔家主见谅。” 崔玄伯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吴启问道：“王爷，不知道您对这位张……额……苏先生了解多少？” 吴启同样坦然道：“其实清和跟本王说过他的事情，本王不觉得有什么无法接受的。他充当内应是被妖魔魅惑的，又不是出于本心。虽然做了错事，却情有可原。自该留待有用之身，将功赎罪。 况且郭府灭门案的卷宗里完全没有提到他，无论封大人和那位东武城的城主是出于什么目地，才隐瞒了他在这件案子里的存在，都改变不了现在既定的事实，那就是案件卷宗已经不可能再推翻。 将结案留档的卷宗推翻，里面需要有多少人担责，这个你们比本王清楚。依着本王的意思，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如果封大人一定要纠缠不休，那本王也只能拉下脸来，把这件事情彻底闹大了。 刚好等参加完了崔氏的族庆，本王便要前往神都过年，到时候本王便将这件案子拿出来，跟叶司正好好说道说道，问问叶司正、也问问陛下，各个地方的镇妖司分部，是不是都在这样办事？” 很低级的威胁，但不得不说，往往越是低级的手段就越有用！ 起码封如宗真的被吓到了。 而崔玄伯在想了想后，也非常干脆的点头道：“王爷说的有理，便依王爷的意思吧。地方衙门在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会显得比较粗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太多，能办事的人却太少，所以做不到事事都按照流程去走。 郭府被灭门，我们崔氏给东武城施加的压力极大，封大人会有这样的表现，严格说起来，也有我们崔氏的责任在其中。反正案子已经结了，再拿出来翻案的话确实不合适，姑且就这样吧，咱们算是……难得糊涂。” 崔玄伯的表态让吴启顿时换上了一副笑脸。 原本冰山般的表情顷刻融化，笑呵呵的开口道：“多谢崔家主理解，礼尚往来，请崔氏做好准备，今晚子时，虎丘山上将有大事发生。至于后续谁能在山上得到什么，各凭本事便好。大家都是为了人族，莫要在这种事情上真的伤了和气，告辞！” 说完，吴启朝着崔玄伯拱了拱手，根本没理封如宗，带着苏清和转身径直离开了书房。 崔玄伯则是听到了吴启的提醒后双目微凝。 快步将吴启跟苏清和送到了书房的门口，目送着两人离开后，当即喊来了一名在不远处伺候的管家，小声急促的吩咐了几句。 管家连连点头，等到崔玄伯吩咐完，立刻迅速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崔玄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目光深邃的盯着吴启以及苏清和离去的方向沉思了好半晌，这才重新回到书房里。 封如宗仍然老老实实的待在书房里等候。 看到崔玄伯返回，封如宗苦笑道：“崔家主，这件事情……是下官处理不当。下官确实没有想到，那苏清和竟然没死……” 崔玄伯摆手道：“这里面估摸着有不少暂时未知的隐情，你描述中的苏清和，只是郭府的一个普通下人，并非修士。而九江王身边的这个苏清和，化名张三，却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修士，拥有着丙等中层次的修为。这一点，丐帮可以作证。 从郭府灭门案发生到现在，拢共才一个多月而已，要说一名普通人忽然开了窍，突破成为修士，那倒是可以理解。可一名普通人仅仅用了一个多月便接连突破攀升到丙等中的境界，不管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还记得你之前提到过的猜测吗？” 封如宗迟疑道：“您是说……” 崔玄伯眯眼道：“妖魔选择对郭府下手，一定是为了寻找什么。而能够惊动甲等大妖的东西，想来必定是非同一般的。我有理由怀疑，那东西恐怕落到了苏清和的手里。 尽管暂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想来苏清和能够不合常理的突破成为修士、并飞速提升自身境界，应该跟那个东西有关，九江王之所以力保苏清和，原因正在于此。” 封如宗皱眉道：“可……九江王不是说，苏清和跟他坦白过那些事情吗？他选择力保苏清和，看起来更像是为了颜面啊……” 崔玄伯冷笑道：“真的坦白过吗？苏清和的身份被你拆穿时，他对于这个名字的反应，可不像是早有心理准备。事实上，他所说的和郭府灭门案有关的那些事情，其实都是你讲过的。至于你没讲过的，他一点都没提起。” 第243章 大家都真实一些 封如宗想了想，沉吟道：“下官明白了，苏清和并没有跟九江王坦白过他原本的那些事情。九江王在今晚之前也根本不清楚苏清和的真实身份，只是通过下官的讲述，九江王推测出了一些情况，于是当即决定必须保住苏清和，进而借此拿到被苏清和得到的那个东西？” 崔玄伯点头道：“目前来看，这是最有可能的理由，否则无法解释九江王为什么要对那个苏清和另眼相看。你还不知道吧？那个苏清和化名张三后，原本是一直待在一家戏班子里的。 这家戏班子近几年始终在为我们崔氏的族庆进行表演，今年在前来郡城的路上，便顺路跟九江王结伴而行。九江王是在那个戏班子里，将苏清和挑出来、并直接带在身边充当随从的。 因为化名张三后，那苏清和做了几首极佳的诗词，得到了九江王的垂青。仔细想来，很难讲这是不是苏清和在主动刻意为之。了解到九江王偏好诗词后，故意作诗填词，以接近九江王。” 封如宗微微一愣，下意识的问道：“瑞云班？” “对，瑞云班。” 听到崔玄伯给出的肯定答复，封如宗忍不住面露苦笑之色。 他觉得自己有些牙疼…… 苏清和化名张三后，竟然是躲在了瑞云班里？ 而且还是在跟着瑞云班一起前来郡城的路上，遇到的九江王？ 那岂不是说……苏清和逃出东武城的方式……是跟着当时的崔氏来人，光明正大离开的？ 他在东武城里所有针对苏清和进行的布置，其实都相当于是在对着瞎子抛媚眼，根本白费劲啊…… “崔家主，那……郭府的案子，就真的不再继续追究了？” 封如宗一脸不甘心的问道。 崔玄伯叹气道：“怎么追究？苏清和并非妖魔，只是在妖魔犯案时，被妖魔魅惑了而已。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如果没人保他，那当然可以随意对他进行处置，即便说他是叛族，都没有任何问题。 可现在有九江王力保，被妖魔魅惑便属于情有可原，即便抓着这一点不放，也没办法对他有实质的影响。更何况……你和左见一开始还在案件卷宗上隐瞒了他的存在，导致案件卷宗无法再更改。 再加上郭府被灭门的案子，所有人都会认为案件卷宗的最终结案内容，一定是经过我们崔氏同意的。这样一来，案件卷宗里不提他，事后却又找他麻烦，九江王闹大后，我们崔氏的处境会很难堪。” 封如宗尴尬道：“是下官把事情想的简单了，本以为只是郭府的一个下人而已，不管怎么摆弄，都不可能脱离掌控，却没料到，一着不慎，反而搞出来这么多的麻烦。” 崔玄伯摇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郭府的案子既然已经结案，那就到此为止吧。如果再有后续，也是我们崔氏需要关注的，东武城就不要继续掺和其中了。 能让一个普通人在短短一个多月里突破成为修士，并飞速提升到丙等中的境界，那苏清和肯定得到了非常了不得的东西，我们崔氏会在这件事情上接着进行追查。 究竟能不能有后续，要看我们最终查到的结果，值不值得让我们去跟一位藩王正面相争。等族庆结束后，封大人便回去吧。给左见带个话，东武城的城主，他得多做几年了。” 封如宗心下一凛，赶忙拱手道：“是，下官知道了。” 同一时间，苏清和已经跟吴启坐上了马车。 在于前等四人的护卫下，并未往客栈的方向行驶，而是朝着城外虎丘山的方向驶去！ 距离子时还有些时间，现在出发，差不多刚好可以在子时赶到虎丘山上。 当然，甲等强者全力以赴的御空而行时，速度远比奔马快得多，只不过反正时间还算宽裕，吴启等人并没有用境界赶路的想法。 “所以你的真名叫苏清和，是郭府灭门案里唯一的活口？” 吴启一边打量着眼前的苏清和，一边开口问道。 “没错，多谢王爷方才愿意帮我。如果不是王爷的态度足够强硬，那我相信封如宗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的将我带回东武城去。” 苏清和诚恳致谢道。 吴启摆手道：“我之前就跟你讲过，只要你不是妖魔，那你我之间就不存在任何根本性的矛盾。所有其他的问题，都可以为了对抗妖魔而让步。 其实关于郭府灭门案，我一直对几个点非常好奇。不过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和你身上的特异之处相映衬的话，倒是能够得到非常合理的解释。 难怪你对于妖气的感知能力那般惊人，甚至远在甲等强者之上。妖魔一方不惜调动甲等大妖也要在郭府内寻到的法宝，其实是被你得到了吧？ 这样的话，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你放心，我对你得到的法宝没什么窥视的想法。不过那件法宝看起来非常针对妖魔，你要好好使用才是。” 说到这里，吴启饶有兴趣的打量起了苏清和。 直看的苏清和都有些不自在了，这才继续说道：“这应该就是你最大的秘密了吧？一个虽然没有被记录在卷宗之中、也没有被发布海捕文书，可实际上却相当于是逃犯的真实身份？” 苏清和点头道：“没错，我也是在试探过后，确认了王爷您对于这种身份并不在意，才能如此坦然的面对身份被揭穿的这一刻。” 吴启哈哈笑道：“你试探的着实有些明显，以至于我除了没猜出你具体的身份外，对于你大致的情况早就有所推断了。放心吧，离开清河郡城之前，我会帮你把户籍重新办好的。 这件事情我既然已经表过态了，那崔氏起码在明面上就不敢再为难你了。至于暗中会不会继续对你进行调查，我倒是说不准，总之，起码明面上的威胁，你不用再担心了。” 苏清和想了想，忽然开口道：“那……王爷，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了？” 第244章 一条绳上的蚂蚱 吴启怔了下。 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 表情认真的看了看苏清和，开口道：“你已经猜到了？” 苏清和点头道：“我的试探确实很明显，可王爷你的试探同样没有多么隐蔽。我如果一直都没有任何怀疑的话，岂不是太傻了？” 吴启沉吟道：“我只是没有特别刻意的去藏着那些不合理的地方而已，至于说故意将一些破绽泄露给你知晓，这一点我是没做过的。你能在认识我这么短的时日内，便发现真相，观察能力着实敏锐。不过……我其实不怎么确定，你是不是真的猜到了？还是在诈我？” 苏清和笑道：“王爷这话说的，咱们认识的时日也不算短了，难道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我又不是那种喜欢诓骗的人。其实刚认识你不久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的言行颇为奇怪，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藩王该有的样子。 当然，最开始的时候我虽然感到奇怪，却也并没有真正的怀疑什么。毕竟，崔氏的人认为你是九江王，这一路上遇到的所有官员，也都认为你是九江王，在先入为主的观念影响下，我肯定也只会认为你是九江王。 至多因为你的言行特异，从而给你一个‘开明’的评价罢了。然而随着时日不断推移，各种违和的事情不断发生，我便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个想法，你……真的是九江王吗？还是由其他人假扮成了九江王？” 吴启的脸上浮现起了欣赏之意，笑容则重新挂上了嘴角，开口道：“继续。” 苏清和耸肩道：“你身边只跟着于前他们四人，这显然不符合一名真正藩王该有的出行仪仗。即便于前四人的实力很强，足以确保你的安全，可仪仗代表的是皇家脸面，该有还是要有的。 不管其中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你有怎样充足的理由来解释没安排仪仗这件事情，在我看来，这都像是在尽量减少有人能认出你并非九江王的可能。毕竟，新的九江王是在九江郡出生的。 和上一代九江王不同，新的九江王应该只有九江郡内的一些人认识他。而且就算是在九江郡里，有资格见到那位新王爷的人也少之又少，只要别安排王府仪仗，便不用担心被发现身份。 于前他们四人明显是你的心腹，你不是九江王的话，他们也肯定不是王府的人。我从他们的身上能感觉到军人的气质，你对边军又有着非同一般的熟悉，所以……他们是边军强者？” 吴启承认道：“没错，他们是我在边军历经二十年生死与共的好兄弟。他们的父辈……是大将军的亲兵。” 苏清和叹气道：“就是这样的语气，每次提到边军时，你的语气中都充满了莫名的感情。而新任的九江王却从未离开过九江郡，他如何能对边军产生如此感同身受般的认可？ 再加上聊到妖魔的时候，你对于妖魔也相当了解，不过了解的程度似乎仅限于边军能够接触到的层次。我自然有理由怀疑，你来自于边军。至于真正的九江王，已经死了吧？ 之后在去往虎丘山辞青的路上，你话里话外都对当初的大将军无比推崇，考虑到尽管大将军的死是因为满朝皆言可杀，但终究是由九江王带头动的手，你又杀了新任九江王……” 说到这里，苏清和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吴启，一字一句道：“我听崔氏的人提起过，大将军府在二十年前遭遇的那场满门抄斩，其实进行的并不彻底，有一个孩童活了下来。你……就是那个侥幸逃生的孩童？” 吴启的脸上浮现起了回忆的神色，感慨道：“不算侥幸逃生，是有人护住了我，把我送去了边军。我爹能一路从小卒积功升迁成为大将军，在军中的门生故旧是极多的。 哪怕满朝皆言可杀，想要为我爹留下一丝骨血的人也还是有不少的。再加上最终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活了下来，皇室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不知道这件事情了。” 苏清和好奇道：“敢伏杀九江王，并且冒充九江王的身份，这是足以被判诛九族的大罪，说是谋反都不为过。这种情况下，你不在乎我这种很可能只是个小逃犯的身份，确实极为正常，反正犯的事肯定不如你严重。 但我想不明白的是，你冒充九江王的目地是什么？从你对我的态度来看，你似乎是真的打算以九江王的身份前往神都？难道你不怕在神都暴露吗？纵使神都里也没人见过新任的九江王，皇室起码会验证藩王血脉吧？” 吴启摇头道：“认识了这么多天，你应该知道我，我不是一个疯子。诚然，杀掉九江王、伪装成他的身份入神都，主要是为了报复。但我不可能为了报复便将自己也搭进去。 事实上，我的报复还没有结束。当初我全家被满门抄斩，上一任的九江王只是负责抄家的代表，满朝皆言可杀的局面，是有几个主要声音在背后推动的，那些我都要去报复。 以我自己的身份入神都，只会引起那些人的警惕。二十年的时光，尚不足以让他们彻底忘掉曾经做过的事情。倒是替换掉九江王的身份，能让我接下来的报复进展的更顺利。 皇室对于藩王身份的验证，你不用担心。我敢杀九江王，自然有我的底气。验证不可能出问题，你需要考虑的，是等进了神都之后，如何更好的帮我一起复仇。” 苏清和苦笑道：“听起来怎么像是莫名其妙的上了贼船？我原本只是被妖魔魅惑、成为内应而已，结果现在却要跟你捆绑在一起。万一日后你假冒九江王的事情暴露，那我岂不是会被定性为帮凶？到时候谋逆的大罪，肯定也有我的一份？” 吴启一脸真诚的说道：“确实，所以你别无选择，如果我不帮你，那你现在便会被带回东武城。而只要我帮了你，你就自然而然的跟我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第245章 还是你脸皮厚 是不是跟吴启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苏清和其实并不在乎。 反正局面再坏也不可能比他刚穿越来到这个世界的头几天更坏。 那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活几天！ 身边还始终跟着监视者，即便想要逃跑，都得费尽心思的制造机会。 眼下或许和吴启绑定后，落到头上的罪名要远比被妖魔魅惑大得多。 可吴启等人的实力非常强悍，又明显在朝中有人，否则此去神都之行，光是藩王身份验证的这一关，吴启就不可能过得去，更遑论借助着伪装九江王的身份，来完成复仇了。 因此罪名再怎么大，干的再怎么是能掉脑袋的事情，即便真的暴露了，也不至于坐以待毙、束手就擒。 大不了……逃去‘众生之地’的能耐应该还是有的。 和‘幽界’以及‘大周’不同，‘众生之地’位于一个三不管的地界，分别跟‘幽界’和‘大周’接壤，却又不在‘大周’和‘幽界’任何一方的管控之下。 尽管占地面积不算很大，可里面的各方势力却错综复杂。 无论是在‘幽界’境内犯案被追杀的妖魔，还是在‘大周’境内出了事被通缉的人族凶徒，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都会想要逃往‘众生之地’！ ‘大周’和‘幽界’的官方力量在‘众生之地’内的影响力非常有限，再加上‘大周’和‘幽界’彼此牵制，导致互相之间没办法集中力量去扫荡‘众生之地’。 于是这个混乱的无法地带，便在日积月累中逐渐成型，慢慢发展到了如今这般畸形的惊人规模。 如果吴启一行人真的暴露了身份，并且被大周朝廷通缉的话，那么以吴启一行人目前足足五名甲等的强悍实力，又有着大将军留下的人脉遗泽，带着他逃去‘众生之地’，应该问题不大！ 想到这里，苏清和开口问道：“接下来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吴启是九江王的名字，那你本名叫什么？” 吴启笑呵呵的说道：“当然还是称呼我为王爷，起码在大仇得报之前，我会一直是九江王的。至于我的本名……我本名叫余震。” 苏清和接着问道：“这样看来，于前他们四人，其实也都是余姓，对吧？他们的父辈是大将军的亲兵，他们四人又是你的心腹，不管怎么看，他们从父辈开始，便被大将军赐予同姓，都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吴启感慨道：“是啊，若非我爹给我留下了那么一群忠诚不二的部下，我应该早就死在边境战场了。和大周境内远离边境地区的歌舞升平不同，边境战场上的许多交锋段，其酷烈程度，简直堪比血肉磨盘。” 两人闲聊的工夫，马车已经驶出了清河郡城的范围，在夜色笼罩下，朝着虎丘山平稳前行。 看着外面的漆黑一片，苏清和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赶忙开口道：“咱们是不是走的有点急了？何府里藏着的妖魔之前想要同化我，目地应该是为了能随时知晓你这边的动向。 以便能够在大将军留下的洞府开启时，提前做出安排和应对。而咱们现在前往虎丘山，就是为了开启大将军的秘密洞府，对吧？为什么不顺势提醒下那些妖魔，将它们都引诱过来？” 吴启摇头道：“不用那么刻意，今晚因为你的真实身份意外被揭穿，所以咱们的离开是比较突然的。妖魔一方能依附着何浩然，将何府变成巢穴，还携带有摄魂夺魄茶这种东西，那我相信，在关键位置上肯定还有其他被妖魔同化的人。 以我对妖魔行事风格的理解，它们同化你的打算很可能是临时起意，绝对不会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而我在离开之前，还提醒了崔玄伯。崔氏必然会有所动作，很可能崔氏的人会比咱们更早的抵达虎丘山。妖魔不会毫无察觉的。” 苏清和放下心来，询问道：“大将军留下的那个秘密洞府，妖魔能进去吗？还是说只有人族修士才能进去？” “妖魔当然能进，只要没达到乙等的境界，都可以进。别担心，我知道那些妖魔应该对你很有用处，所以这样一个关门打狗的机会，我怎么可能放过它们？” 吴启给出了非常肯定的答复。 苏清和满意道：“那就好，现在想来，打开洞府的‘钥匙’，恐怕就是你身怀的血脉吧？只有身上流淌着大将军血脉的人，才能激活大将军留下的秘密洞府，并选择打开的方式？” 吴启点头道：“没错，我爹确实是一个为了大局能牺牲自己的人，可这种牺牲终究是有怨气的。他临死之前留下了秘密洞府，将最重要的东西都藏在了洞府内。 如果朝廷真的如此绝情，在满门抄斩的圣旨执行过程中，一点血脉都不给他留，那这个秘密洞府就会带着他最重要的宝物，给他陪葬，永远不可能再重现世间。 可若是朝廷对他还怀有一丝愧疚，愿意给他留下血脉，那拥有他血脉的人，在长大成人后，就会自然明白他留下的传承，明白如何找到洞府、并且打开洞府。” 听着吴启的解释，苏清和失笑道：“如此说来，崔氏还真是想错了，崔氏肯定是认为真有那么一把专门用来打开洞府的‘钥匙’，而且那把‘钥匙’一定是在主持过对大将军府进行抄家的九江王手里。一会儿到了虎丘山上，你准备怎么蒙混过关？” 吴启一脸惫懒的说道：“有什么好蒙混过关的？反正我什么都不清楚，就只是将大将军留下的秘密洞府打开了而已，至于洞府为什么只能允许最高丙等的修士进入，这我怎么知道？我跟他们一样，对洞府全无了解。” 苏清和朝着吴启伸出了大拇指，夸赞道：“还是你脸皮厚，只要有这样的脸皮，何愁大事不成？” 吴启谦逊道：“谬赞、谬赞，趁着还没到虎丘山，我给你好好讲讲洞府里的情况吧，以便你在进去之后，能利用提前的了解，创造出更大的优势！” 第246章 修道三境界 大将军余太安看来是在留下了秘密洞府之后，将秘密洞府的相关信息，全部浓缩到了血脉之中。 有点类似于基因传承，区别是余太安自身境界突破了甲等的极限，因此能够以神仙手段，达到近乎于基因传承的效果而已。 并且这种血脉传承，明显比基因传承强大的多，也不知道余太安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当马车停在了虎丘山脚下时，吴启已经将秘密洞府的全部情报，都讲给了苏清和知晓。 不算复杂。 余太安在准备秘密洞府的时候，显然也没想过搞什么事情。 光是以自身血脉为‘钥匙’的做法，就足以筛掉几乎所有的麻烦了。 既然洞府想要打开的话，必须由他的血脉后裔去做出选择，那自然意味着，这个秘密洞府的是否开启的主动权，肯定掌握在他的后代手中。 要么是后代需要拿到秘密洞府里留下的东西，要么是后代需要借助着秘密洞府的布置来除掉一些隐患。 不管是哪一个原因，秘密洞府内的陷阱布置都不可能太夸张。 因为太过夸张的陷阱布置，很可能会导致余太安的后代失去灵活的处理空间，也不方便余太安的后代去进行随心所欲的控制。 便如此时此刻，余震、或者说吴启，能够通过余太安留下来的后门，强行限定秘密洞府只最多允许丙等层次的力量进入，就是余太安目光长远的体现之一！ “一会儿等进了洞府后，千万别轻敌。能被派到咱们大周来的妖魔，虽然境界不高，可各有绝活，在妖魔之中也算是真正的精英。即便你得到的宝物极端克制妖魔，照样难保那些妖魔之中是否存在什么应对的手段。 而一旦发现只有乙等以下才能进入到洞府之中，赶来的那些世家又或者隶属于官府的高手，肯定会立刻找来合适的年轻一辈，并分配给他们比较强力的法宝，以增加他们在洞府之中的竞争力，这都是可以预见的。 因此你若是因为占得了先机便对那些妖魔或者其他人有所轻视的话，很容易会吃亏的。我帮你建立起来的那些优势，只是让你能有更大的希望取得最多的好处，却没办法确保你一定能够笑到最后。” 下了马车，留了于右一人看管马车后，吴启一边带着苏清和往山上走，一边开口叮嘱道。 于前三人走在两人身后，以三角形的站位，无声无息的保护着两人的安全。 “轻敌是不可能轻敌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轻敌。不管是修士还是妖魔，在我眼里其实都不存在甲乙丙丁之类的境界划分，对我来说，无论修士又或者妖魔，其实只有三种境界。” 苏清和笑呵呵的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种境界？” 吴启很是疑惑。 苏清和比量着手指，一脸认真的解释道：“对我来说，无论修士又或者妖魔，都只有蝼蚁境、道友境、前辈境，这三种境界。” “什么意思？” 吴启更加疑惑了。 苏清和嘿嘿一笑，继续解释道：“凡是不如我的，那都是‘蝼蚁受死’！凡是实力和我相当的，便都是‘道友留步’！凡是比我更强的，我肯定当场‘前辈饶命’！ 当然，这里面也会有比较特殊的情况，如果是那种背景特别硬的、来头特别大的，那即便实力不如我，对我来说也是‘小友’，总而言之，一切都按照实力来说话！” 吴启傻傻的看着苏清和，忽然也朝着苏清和竖起了大拇指，钦佩道：“你居然说我脸皮厚？真要论脸皮厚，我显然不如你。不过你能有这样的态度，我便不需要为你担心了。” 说着话的工夫，吴启已经带苏清和来到了虎丘山内的一处山涧之中。 周围山风清冽，头上星光漫天，苏清和四下感知了一会儿后，疑惑道：“你之前不是已经提醒过崔氏了吗？怎么崔氏的人还没到？” 吴启摊手道：“我只是提醒崔氏注意虎丘山上子时会出现的动静而已，并没有提醒崔氏具体的位置在哪里，崔氏的人又不会未卜先知，当然不可能比咱们更早到地方。 眼下崔氏的高手肯定巡弋在虎丘山内各处地方，只等着子时一到，有异象发生，便立刻顺着异象找到源头。然后他们就会发现，原来秘密洞府只能允许乙等以下进入。 从发现这一点，到组织合适的人手重新赶来虎丘山，同时做好相应的准备，哪怕由甲等强者来回全速赶路，你也最少能获得差不多两刻钟的先机，后面就靠你自己了。” 苏清和点头道：“放心，湛虚图和万象星辰刀法，那是你爹留给你的东西，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它们落到别人手里的。” 吴启拍了拍苏清和的肩膀，摇头道：“个人安全最重要，优先确保自己不要有生命危险，然后再谈其他。” “明白，我又不傻。” 苏清和给了吴启一个灿烂的笑容。 没过一会儿，随着子时到来，吴启忽然上前两步，走到了山涧的一块巨壁前。 伸手按在了巨壁上后，体内灵气波动释放，几乎是瞬间便似乎和整座虎丘山融为了一体！ 苏清和的眼前出现了炽白光芒，那座巨壁就像是出现了无数条裂缝一般，而炽白的光芒便是从裂缝里激射而出，眨眼的工夫就将周围映照的犹如白昼！ 没给苏清和任何思考的时间，炽白光芒在吴启的身前不断汇聚，很快形成了一团仿佛传送门一般的气体屏障！ 这气体屏障看起来相当虚幻，从外面向着屏障里面看去，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进去吧，崔氏的人很快就该到了，你最好在他们抵达之前进去，免得他们强行阻拦的话，导致你的先机优势被破坏掉。” 吴启收回了自己手，侧身让开的同时，开口说道。 苏清和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接着径直钻进了气体屏障之中！ 眼前一花，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一个巨大的溶洞空间便出现在了苏清和的视线当中！ 第247章 内有迷宫 按照吴启之前的介绍，大将军余太安所准备的这个秘密洞府，虽然位置选在了虎丘山内，但进出的方式却以‘结界’形式存在，并没有准备任何物理意义上的通道。 偌大的‘结界’范围包裹了整个秘密洞府，想要进出秘密洞府，便必须激活‘结界’，由包裹整个洞府的‘结界’给出连接内外的‘桥梁’。 正因为不存在物理意义上的通道，所以吴启才能通过对‘结界’规则的调整，强行要求‘桥梁’只允许最高丙等的存在通过。 当然，秘密洞府本身是藏在虎丘山的山腹之中的。 由于在虎丘山内发现了一个天然的溶洞，于是大将军余太安以这个天然溶洞为基础，构建了他临死前准备的秘密洞府。 在洞府彻底搭建完成之后，余太安又布置了包裹整个洞府的‘结界’，通过‘结界’的力量，把秘密洞府完全隐藏在了虎丘山内！ 在‘结界’力量的保护下，纵使是有强大的修士想要通过移平虎丘山的方法来强行破开洞府的外壁，依旧是不可能做到的。 除非修士的力量不光能移平虎丘山，同时还可以对抗的了来自于‘结界’的反噬。 考虑到这‘结界’是大将军余太安在超越了甲等之后布置的，想要抗衡‘结界’反噬，显然甲等的境界远远不够…… 苏清和站在溶洞空间内四下看了看，仔细的感知了下周围，确定没有异常气息存在后，这才稳稳迈步向前。 刚刚进来时所处的这个巨大的空间，看起来就像是超五星级酒店的挑空大堂似的。 但除了各种各样的钟乳石外，溶洞空间里其实什么都没有。 而在吴启的介绍中，这个秘密洞府主要以一种迷宫的形式存在。 穿过刚刚进入的巨大空间之后，洞府内的迷宫就会展现出完整的面貌。 依托着‘结界’的力量，迷宫本身拥有着相当匪夷所思的特质。 哪怕吴启已经将迷宫的特质介绍的非常清楚了，可苏清和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迷宫具备的特质究竟是真是假，其实很容易进行验证，能比其他人提前进来差不多两刻钟左右，这么久的时间，足够苏清和先在迷宫里做好准备，等待后续其他人以及妖魔们进来了。 就在苏清和缓缓走入了迷宫的同一时间，秘密洞府外的山涧内，数名甲等强者仿佛闪电一般的自高空而下，轰然落到了那团气体屏障前！ 这几名甲等强者都隶属于崔氏。 由于吴启之前提醒了崔玄伯，崔玄伯及时的做出了安排，自然让崔氏在今晚的反应上远比郡城内其他势力快得多。 早有甲等强者赶到虎丘山的上空，时刻注意着虎丘山里的任何动静。 随着方才的白炽光芒大放，戒备在半空中的崔氏甲等当然第一时间便有所发现。 郡城里的其他势力肯定也会注意到虎丘山里的动静，但他们从郡城内赶过来的速度，又怎么可能比崔氏提前在虎丘山里守株待兔的速度快？ 然而崔氏这几名甲等浮现在脸上的笑容还没等完全绽放，便当场又彻底僵住。 因为在看到了那团气体屏障后，几名甲等瞬间反应了过来，知道那团气体屏障肯定就是进入秘密洞府的入口。 于是根本不用商量，其中一名甲等立刻上前，希望能够顺着气体屏障进入到秘密洞府之中。 奈何……这名甲等被气体屏障给拦下了…… 其余几名甲等见状，赶忙也纷纷尝试着想要通过气体屏障。 结果不言而喻。 看着眼前不断翻滚着的气体屏障，几名崔氏的甲等不住有些面面相觑。 在被气体屏障阻拦的同时，他们全都能够清晰的察觉到气体屏障的通过要求。 这个入口，最高只能允许丙等的境界通过！ 确定自身没有办法突破气体屏障的限制，几名崔氏的甲等下意识扭头望向了就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吴启。 随着几人的目光加身，吴启耸肩摊手、一脸无辜的说道：“别这么看我，我和我的人也进不去，不然我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你们该不会以为我是在等你们吧？” 几名崔氏的甲等顿觉有理，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商量了几句后，其中一名甲等当即冲天而起，接着往郡城方向呼啸而去。 剩余的几名甲等跟吴启几人稍稍保持了些距离，其中看起来应该是为首的甲等开口道：“王爷，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只要超过了丙等，便无法通过入口？额……这个气团，是大将军洞府的入口吧？” 吴启摇头道：“我知道的并不比你们多，这个气团确实是入口，也确实是被我用钥匙打开的，但打开之后，我根本没办法进到里面，只能被气团拦在外面，和你们现在的处境一模一样。” 这番话九分真一分假，几名崔氏的甲等丝毫没产生丁点怀疑。 只是站在气体屏障前，空有一身强大的甲等境界却毫无用武之地，让几名崔氏的甲等尽皆感受到了一种明显的、有力使不出的憋屈。 “对了，王爷，您身边那位张三先生呢？怎么没见他的人影？” 为首的崔氏甲等忽然意识到吴启身边的人数有些不对，仔细看了看后，立刻发现究竟是少了谁，不由开口问道。 吴启伸手朝着气体屏障一指，笑着开口道：“他只是丙等，这个入口并不阻拦他的进入，所以他已经进去了。” 闻言，几名崔氏甲等立时齐齐的在心里面生出了紧迫感！ 大将军余太安究竟在洞府里准备了多少好东西，这谁都不清楚，可毫无疑问的是，顶级法宝‘湛虚图’以及‘万象星辰刀法’是一定在的！ 任何其他的宝贝，不管余太安准备了多少，即便加在一起，也绝对比不上‘湛虚图’和‘万象星辰刀法’价值的万一！ 这种情况下，有人提前进入到了洞府之中，若是洞府内并没有布置什么陷阱的话，导致‘湛虚图’和‘万象星辰刀法’被人顺顺利利的直接拿走，那他们崔氏岂不是亏死？ 想到这里，为首的甲等颇为心焦的跟其他几名甲等简单吩咐了两句，随后也冲天而起，朝着之前已经离开的那名甲等追去。 第248章 虎丘山的水很深 用最快的速度追上了一开始离开的甲等，又全力以赴的赶回了族宅后，为首的甲等没有丝毫耽搁，径直和同行的甲等一起冲进了崔玄伯的书房里。 这也就是崔氏族宅的‘结界’能够进行血脉验证，否则大晚上的，突然从空中闯入崔氏族宅的范围，‘结界’怕不是早就被触发、进而调动‘结界’自身凝聚的天地之力，对擅入者施以全方位的打击了。 即便在崔氏这样的五姓七望内，甲等也拥有着相当惊人的特权，这是强者天然自带的‘被尊重’特效。 冲进崔玄伯的书房后，那名为首的甲等一点也不废话，语速极为夸张的将虎丘山内的变化全部讲了出来。 崔玄伯原本正在跟崔颢商量着什么事情。 却骤然间被闯进来的家族甲等打断，但崔玄伯并不生气，冷静的听完了最新情况后，崔玄伯立刻喊来了在书房外伺候的管家，同样语速惊人的吩咐起来。 招待观礼宾客的晚宴此时早已经结束了，崔玄伯正在跟崔颢商量的事情，和追查崔安知究竟藏在了什么地方有关。 如果不是吴启的突然袭击，崔玄伯都已经打算继续扩大调动家族力量的规模了。 针对崔安知进行的搜捕行动持续了这么多天，明明没有任何已经逃跑的迹象，可以确定崔安知只要还活着，就必然藏在清河郡城内，可偏偏崔氏就是没办法将崔安知从郡城里找出来。 不管别人怎么看，起码在崔玄伯的心里，这都是莫大的耻辱！ 甚至会影响到崔氏在很多人心目中的强横地位，让一些人生出崔氏‘不过如此’的错觉。 或许这种错觉并不会给崔氏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然而身为崔氏的族长，崔玄伯很清楚对于一个强大的势力来讲，除了‘硬实力’以外，其实‘声望’也占据着相当重要的地位。 因为很多问题并不是光靠着强大的实力就能解决的。 他必须尽快将失踪的崔安知找出来！ 结果吴启这时候忽然告诉他，虎丘山上今晚将有大事发生。 他又不傻，当然明白吴启的意思，肯定是大将军留下的秘密洞府，将会在今晚开启！ 和大将军洞府的重要性比起来，搜捕崔安知这件事的重要性就得往后排了。 崔玄伯不得不立刻调动家族大部分的力量，专门去应对大将军洞府的即将开启。 可惜，事态的发展根本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吴启没骗他，大将军留下的秘密洞府确确实实在子时开启了，奈何洞府本身竟然有准入限制！？ 只有最高不超过丙等境界的存在，才能进入到洞府之中？！ 简直是荒谬！ 被这个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崔玄伯，完全没工夫去骂娘，唯有尽力根据已知的最新情况去做出补救安排。 吩咐完了管家后，崔玄伯重新看向崔颢和赶回来通知最新情况的两名家族甲等，沉声道：“虽然最高只有丙等才能进入到洞府之中，但洞府入口处总可以有甲等守着。 咱们这就过去吧，即便洞府里的东西目前来看只能靠着丙等去进行争夺，可外面多守一些甲等总是没问题的。其他世家又或者官府方面估摸着也快要得知具体情况了。 到时候其他世家和官府必然会安排各自比较出色的丙等前去碰运气，无论谁能在洞府内有所收获，若是外面守着的甲等长辈不够多的话，出来后都是有可能吃亏的。” “是，家主大人！” 崔颢和那两名赶回来通知最新情况的甲等同时拱手道。 随着崔氏举族上下都开始有了动静，郡城内的其他大大小小的世家以及代表着大周朝廷的郡城府衙，也有了类似的反应！ 虎丘山上的光芒万丈，轻而易举的划破了清河郡漆黑的夜空，让郡城内那些一直在关注着虎丘山动静的人，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异样。 其实他们盯着大将军洞府的目地，并不是冲着‘湛虚图’又或者‘万象星辰刀法’去的。 对自身实力有着非常清醒的认知，让他们之中的绝大部分，从一开始就只是希望能够获得洞府内留下来的一些其他的宝贝而已。 至于‘湛虚图’又或者‘万象星辰刀法’，除了崔氏以外，恐怕也就只有隶属于朝廷的人拿到了，才不会招来杀身之祸。 其他大大小小的世家都极为有自知之明，很清楚什么东西是他们有资格拿到的、什么东西是他们连想都最好不要去妄想的。 在注意到了虎丘山上的异象后，这些一直盯着虎丘山的势力，立刻纷纷派遣了各自的甲等强者飞速前往。 至于连甲等强者都没有的势力……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就好。 虎丘山的水很深，可不是他们能把握的。 结果大为出乎这些势力意料之外的是，随着他们的甲等强者赶到了产生异象的地方，却居然被告知，想进入到洞府之中，便不能拥有超过丙等的境界…… 对此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诸多势力，唯一的应对办法就是手忙脚乱的立刻调整他们原本的策略。 从各自的势力中挑选出最强的丙等，同时再将势力里珍贵的、数量无比稀少的各类法宝，提供给这些丙等以作武装之用！ 不过从这一点来说，最高只有丙等能进入洞府的限制，反倒是极大的缩小了诸多势力和崔氏以及朝廷之间的差距！ 因为修士想要在丙等的层面上拉开档次，真的是很难的一件事情。 同时郡城内诸多大大小小的势力，哪怕拥有法宝，在法宝的品质和威力上也远远不能跟崔氏以及朝廷相比。 这些法宝有的甚至对于乙等以上的修士无效，可对于丙等的修士却能起到非常不错的克制作用！ 以至于秘密洞府对于修士境界的准入限制，客观上瞬间激发了不少势力的野心！ 他们依旧对于‘湛虚图’以及‘万象星辰刀法’毫无窥视之心，可借着这样难得的机会，多掠取一些洞府内保存的天材地宝，不过分吧？ 第249章 你清高，你了不起! 事实证明，吴启最开始预估的两刻钟时间，还是有些保守了。 真正能在两刻钟内完成从准备到集结、再到抵达入口所在山涧位置的势力，就只有崔氏和郡城府衙而已。 并且崔氏和郡城府衙组织起来的队伍，二者之间明显有着相当大的区别。 其中崔氏显得颇为兴师动众，包括家主崔玄伯以及外务长老崔颢在内，崔氏竟是动用了足足十五名甲等前来！ 去掉那些驻守在外地的甲等，再去掉需要在郡城内各个属于崔氏的产业内坐镇的甲等，以及族宅内必须要预留足够数量的甲等看家，这十五名甲等基本上可以算是崔氏日常能够随意调动的全部甲等强者了。 除了甲等强者以外，崔氏临时组织起来的丙等上，数量超过了五十！ 崔世聚也在这群丙等上的行列之中，并且得到了一件来自于崔氏下发的法宝加持。 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迅速集结起这么多的丙等上，崔氏的组织能力之强、底蕴之深厚，由此可窥一斑！ 相较之下，郡城府衙组织起来的队伍，看着便要低调许多了。 清河郡守季博文干脆没来，带队的是郡尉何景峰，压阵的甲等总共来了五位，以何浩然为首的丙等上，则聚拢了不到二十位。 关键是，除了应该是用来争夺洞府内秘藏宝物的丙等上以外，何浩然竟是还带了三名女子同来。 这三名女子正是兰心和她的两名侍女！ 相比于崔氏一行人的肃穆和冷冽，何浩然的言行举止看起来着实要轻浮无状了许多。 甚至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何浩然都始终搂着兰心，时不时便要和兰心亲上几口。 大手在兰心的腰身上更是旁若无人的肆意游走，直看的崔氏一行人尽皆是忍不住满脑门黑线的崩溃模样。 知道你纨绔……但你是不是纨绔的有个限度？ 这是什么场合？接下来是要干什么事情？想玩女人就不能回家玩吗…… “何郡尉，府衙方面……就只准备安排这些人进去探索洞府吗？” 崔玄伯背着双手，眉头紧皱的将目光从何浩然的身上抽了回来，看向了带队的何景峰，沉声问道。 一脸威严的何景峰瞧着大概五十岁上下的样子，闻言点头道：“大将军临死之前留下的秘密洞府，里面肯定会有一些布置。从准入要求上便能看得出来，想得到里面的宝物，光有实力估计是不够的。 实力要有，运气也不可或缺。出于这样的判断，再加上没有太多准备的工夫，本官跟郡守大人商量了下后共同决定，临时能拉来多少人，就让多少人进去试试好了，能成则成，不成也没关系。 毕竟，不管里面的宝贝最终是落到了府衙的手上，还是落到了贵家族的手里，其实都等于是落到了咱们人族的手中。肉烂也是烂在自家锅里，没必要太过针锋相对，崔家主以为如何？” 崔玄伯眯了眯眼， 目光再次扫了下何浩然，开口道：“何郡尉说的有道理，此次对大将军洞府的探索，虽说各凭本事，可在探索的过程中，确实应该注意争夺的限度。不过各家挑选出来的丙等，肯定大部分跟我崔氏差不多。 境界停滞不前、这辈子都没有任何突破希望的那些积年丙等，必然是其中的少数，大部分都应该是天赋卓绝的年轻人。而这些年轻人的成长是需要磨砺的，如果保护太过，对他们来说反倒不一定是件好事。 所以我建议，即便争夺的限度需要控制，也不能控制的太过。除非迫不得已，否则各家不能对年轻人下杀手，这样如何？当然，若是遇到了真正的生死相搏，那纵使命丧于洞府之中，也只怪自己技不如人。” 何景峰赞同道：“本官和郡守大人也是类似的意思，该有的争夺是正常的磨砺，对于年轻人的成长来说不可或缺。只要避免毫无意义的滥杀，那在洞府内无论发生过什么，都是可以理解并接受的。 只是既然如此，本官建议咱们稍微等一等。应该不用多一会儿的工夫，其他世家的丙等，也都能抵达了。等到人齐之后，再让所有人一起进到洞府之中，以此也算表达咱们和他们公平竞争的态度。 同时等所有人都到齐了，把咱们达成的默契公开宣布下，这样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监督者。到时候结束了对洞府的探索，所有人从里面出来，咱们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知晓是否有人故意违规。” 崔玄伯微微一窒，本能的不想答应何景峰的这个建议。 有着吴启的提醒，他们崔氏才好不容易拿到了这么点可以借之占得先机的优势，结果何景峰一句话便要他们崔氏放弃？ 别说何景峰只是郡尉了，哪怕郡守季博文亲至，也绝对没有这么大脸。 但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崔玄伯又强行忍住了。 因为他突然间意识到，除非郡府带来的丙等跟他们崔氏的丙等一起进去，否则光是他们崔氏的丙等进去，而郡府的丙等却在外等候的话，一会儿其他世家的丙等抵达后，他们崔氏估计会瞬间引起众怒…… 深吸了口气，崔玄伯咬牙道：“何郡尉，你可能不知道，王爷身边那位苏……那位张三先生，已经提前在咱们还没有抵达这里的时候，进到洞府之中了。所以咱们在这里耽搁的太久，恐怕……” 何景峰怔了下，很是敷衍的朝着旁边一直处于看戏模式的吴启拱了拱手，接着同崔玄伯说道：“那位张三先生本官倒也有所耳闻，如果本官没猜错的话，这大将军的洞府之所以能如此顺利的开启，王爷应该功不可没才是。 洞府开启的‘钥匙’，就在王爷的手里，如果王爷没有选择将洞府开启，那咱们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机会。不考虑其他，单看‘钥匙’的作用，让王爷身边的人占据先机，本官不觉得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崔玄伯沉默了。 如果苏清和此时不是在洞里、而是在洞外的话，那肯定会化身崔玄伯的嘴替，朝着何景峰喷上一句：你清高，你了不起！ 第250章 纨绔的智慧 再怎么不乐意，何景峰的表态都已经站在了道义的制高点上。 崔玄伯除非不在乎崔氏在清河郡内陷入到孤立无援的境地，否则随着何景峰表达了要等其他势力前来的态度，他唯一的选择就只能是跟何景峰同进同退…… 一个好汉三个帮，家族势力要完成对偌大郡府的全面掌控，同样得有各种附庸势力以及友好势力的协作以及帮忙。 如果崔氏真的人心向背，其他势力不再跟崔氏心往一块想、劲往一块使，而是开始跟崔氏阳奉阴违，表面上依旧保持着对崔氏的尊重，可实际上却是你说你的、我干我的，那崔氏对于整个清河郡的统治也将轰然坍塌。 深切明白这个道理的崔玄伯，一边在心里骂着脏话，一边耐住性子跟何景峰闲聊。 不过闲聊的过程中，崔玄伯眼角的余光总是不由自主的往洞府入口飘，同时还因为一直等不到其他势力的人前来而情绪越发焦躁不安。 看起来像是其他势力的人来的太慢，对于虎丘山这边产生的异象不够重视。 可实际上却是崔玄伯自己的心态出了问题。 确定有人提前进入到了洞府之内后，在洞府外每多等候哪怕一刹那的工夫，在崔玄伯的心里，都像是让他又多等了一年那么难受。 很难想象，‘瞬间’这样的词汇，此时在崔玄伯的心里，都几乎可以和‘漫长’相等同了。 “何郡尉，二公子身边这位姑娘……是兰心吧？老夫听说二公子经常会邀请朋友去贵府上宴饮，每每宴饮到了高兴的时候，便会让兰心姑娘招待客人，而被兰心招待过的……似乎都对兰心赞不绝口？” 崔玄伯看到何浩然依旧旁若无人的搂着那名女子亲热，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倒不是真对何浩然的私人生活感兴趣，纯粹是这么干等着太过难捱，与其聊那些有的没的，倒不如聊点风花雪月的事情，还能有效的分散下注意力。 至于说以他崔氏家主的身份，并且都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还能因为风花雪月的事情而分散注意力…… 这其实也很好理解，男人至死是少年嘛。 从古至今，无论处于怎样的平行时空里，男人骨子里的本性都是不会变的！ 何景峰却是在听到了崔玄伯的询问后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冷哼了一声，开口道：“犬子荒唐，让崔家主见笑了，本官原本只是准备让犬子进到洞府内去见见世面而已，结果犬子非要带着他的侍妾一起，实在是家门不幸，竟是教出了这么一个玩意儿来！” 这番话并未压低音量，以至于场间大部分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何浩然在听到了自己亲爹的评价后，当即不乐意道：“我都跟你说了我不想来，是你非让我过来的！说什么难得能有这样的机会，丙等之上都不能进入，我起码可以在里面积累些江湖经验！ 要按照我的意思，江湖经验有什么好积累的？我以后又不打算出去闯荡。就在郡城里待着，有没有江湖经验能怎么样？难道在郡城里还有人敢阴我不成？我能答应过来，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何景峰被气得胸膛一阵剧烈起伏。 但看的出来，无论何浩然表现得多么纨绔，何景峰应该都是颇为宠溺他这个二儿子的。 不然光是何浩然所呈现的这种态度，若是不受宠的儿子，怕不是早就一天挨八顿打了。 “孽子！我能护的了你一时！难道我还能护的了你一世吗！等我死了、入土了！你到时候怎么办！” 何景峰咬牙切齿的训斥道。 何浩然一脸不以为意的说道：“以后再说以后得事情，我们连明天会发生什么都完全不清楚呢，又怎么可能知晓几十年后是什么样？做人嘛，最重要的是把当前的每一天都过好，而不是平白无故的去忧虑以后的日子。 毕竟，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明天会不会突然就死了，过多担忧十几年几十年后的事，那不是自寻烦恼吗？没必要的。人这一辈子，开心是过、不开心也是过，让自己一直活在忧虑里，那才是真的愚蠢。” 与何景峰被气的浑身发抖不同，崔玄伯惊讶发现，他居然有些认同何浩然的这番歪理邪说…… 再次扫了何浩然一眼，崔玄伯好奇问道：“所以你虽然来了，却要带着自己的侍妾一起？接下来进到洞府之中时，也要带着侍妾进去？你应该知道……洞府里肯定会有危险存在吧？ 目前已知的所有洞府，无论是咱们人族修士留下的，还是‘幽界’里那些强大妖魔留下的，没有任何一个洞府是能让人平平安安就拿到宝物的。洞府……相当于某些强者的墓室了。” 何浩然无所谓的说道：“那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打算在里面过多深入。等进了洞府后，我就找个角落一猫，带着兰心逍遥快活。什么时候其他人探索完了洞府，准备出来了，我再跟着他们一起出来不就行了？只要我对洞府里的东西没兴趣，那不成危险还会主动找到我头上来吗？” 看着何浩然那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崔玄伯震撼了。 他忽然间觉得，这个何家二公子似乎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纨绔。 由于平日里高高在上，关注的尽皆是崔氏的宏观战略问题，导致崔玄伯对于郡城里那些年轻人的关注度其实很低。 每一个出名的年轻人，在他心目中的印象，几乎都绝大部分来自于人云亦云，于是形成的观感就会非常片面。 然而此时此刻，跟何浩然简单的交流了几句后，崔玄伯猛地发现，何浩然的纨绔背后，好像隐含着某种大智慧啊…… 就在崔玄伯开始重新认识何浩然的时候，天空中终于又飞来了隶属于其他势力的甲等。 为了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被其他势力挑选出来的那些丙等上，全都是在甲等的携带下，一路御空而来的。 ‘刷刷刷刷……’ 数十人凌空降下，崔玄伯一直悬着的心终于随之落到了实处。 第251章 非分之想 除了崔氏和府衙以外，清河郡城内的其他世家势力在反应速度上表现基本相当。 从天而降的甲等强者数量并不算多，加起来也就是跟崔氏的甲等一样而已。 每一名甲等都拎着两名丙等落到了地面上，各个世家汇聚在一起，也只是临时拼凑了三十名丙等上，想要赶上机会，参与到这场针对大将军遗留洞府的饕餮盛宴之中。 郡城内拥有甲等的世家豪门其实数量并不算少，但甲等对于他们来讲，相当于是镇族之宝，远远做不到像崔氏那样随意调动。 因此面对着大将军洞府所带来的诱惑，这些家族非常默契的彼此联合在了一起。 他们很清楚，只有联合在一起，面对着崔氏的时候，他们才能拥有一定的议价权利，从而在大将军洞府的好处上分一杯不算可怜的羹。 并且这种联合只要把握好尺度，就不可能触怒崔氏。 在不涉及到崔氏根本利益的前提条件下，郡城的其他世家适当的展示下脾气，反倒是能为自身谋取到一定的好处。 当然，联合归联合，内部该有的彼此竞争依旧会非常激烈。 僧多肉少，除非洞府内能找到的各种宝贝足够联合在一起的这十几个势力互相按照实力公平分配，否则争夺便在所难免。 经过了简单的交流，得知崔氏和府衙的人正在等候他们这些郡城内其他世家或者势力的人全部到齐之后、再一起进去，这些其他世家或者势力的人不由纷纷面露感激之色。 接着不再耽搁，所有被紧急挑选出来的丙等上全部聚集了起来，按照场间甲等强者们的吩咐，排着队开始依次通过气体屏障！ 五十多名崔氏挑选的丙等，不到二十名府衙挑选出来的丙等，再加上属于其他势力的差不多三十名丙等，加在一起刚刚好是一百名丙等。 不过进入到洞府之中的却不只是这一百人。 因为何浩然选择最后一个进去，同时他还要带上兰心和兰心的两名侍女。 对于何浩然的这种做法，几乎所有人都表示不理解，但何浩然自己乐意，其他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反正洞府只是有准入条件，却没有数量限制，凡是符合条件的人，不管想要进去多少都行，那何浩然再怎么荒唐，对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影响，又何必在这种事不关己的问题上，跟何浩然进行沟通呢？ 没一会儿的工夫，所有被带来的丙等便尽数通过了气体屏障。 场间立时只剩下了负责压阵的数十名甲等。 这些甲等互相之间其实非常熟悉，因为各自算是站在清河郡城的最顶端，彼此背后的家族又或者势力若是有了什么比较大的纠纷以及冲突，那么最终负责出面解决问题的，往往就是他们。 所以当周围不再有那些丙等的年轻人碍眼，这些甲等立刻暴露本性，不用再刻意维持自身形象后，仿佛老友相遇一般的互相调侃漫骂起来。 连崔氏的甲等都不例外，一个挨着一个的跟自己相熟的其他势力甲等凑到一起，联络感情的同时，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毕竟，每一名甲等都是历经千难险阻才最终突破至当前境界的。 没有人出生就是甲等。 修士想要成为甲等，天赋、努力、机遇、运气，种种条件缺一不可。 在尚未成为甲等之前，这些人同样有着年少轻狂的过往。 只是突破至甲等后，成为了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他们便没办法像年轻时那般，纵情山河万里、畅意天地千秋。 哪怕年轻的时候经常结伴浪迹江湖，到了如今这般身份地位，很多事情也会变得身不由己，甚至连偶尔的私下相聚，都成为了某种奢望。 没办法，身份不同、位置不同、立场不同，又不再是当初人微言轻的时候，一言一行都能对背后的势力产生巨大的影响，这种情况下，再想要像以前那样无拘无束的相处，根本不现实。 结果今天却忽然光明正大的有了这么一个可以不用顾忌什么的聚会场合，对于场间的诸多甲等来说，他们又怎么可能平白放过？ 不过身为崔氏的族长，崔玄伯倒是并未加入到这场盛大的叙旧当中。 而是拉着何景峰一起，凑到了吴启的身旁，状似随意的问道：“王爷，您是不是对此早有预料？就是洞府本身会有准入限制这件事？” 吴启扬眉道：“这洞府是大将军在临死之前留下的，距今都二十年了。自大将军留下这个洞府以来，今天是洞府第一次被真正的找到，也是第一次被真正的打开。在今天之前，本王对洞府的了解，和你们没有任何区别，又怎么可能对准入限制这种事早有预料？” 崔玄伯点头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是洞府开启的时日着实有些巧，让老夫忍不住会多想，还请王爷不要介意。” 吴启摆手道：“什么介意不介意的，崔家主不用说这些虚的。本王这个藩王的身份或许能唬住别人，却不可能唬的住崔家主，真想打听什么的话，直说就行。 崔家主是聪明人，本王也不傻。假话说出来太容易被戳穿，没有任何必要。所以崔家主尽管问，能回答的我一定回答，若是回答不了，也不会随意出言诓骗。” 崔玄伯干咳了声，脸上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开口道：“王爷快人快语，老夫若是继续拐弯抹角，倒显得过伪了。既然如此，那老夫就直说了。不知王爷身边那位苏……额……张三……额……” 吴启直接打断道：“不用这么谨慎，离开清河郡之前，本王是要帮他重新办理户籍的，用真名称呼他便好，反正也并非不能被其他人知晓的隐秘。严格说起来，在郭府的案子里，他同样是受害者。” 崔玄伯尴尬道：“好，那位苏先生提前了这么久进到洞府之中，肯定比其他人更有可能拿到‘湛虚图’和‘万象星辰刀法’，如果这两样宝物都被苏先生拿到了，王爷是否愿意匀一样给我们崔氏？” 第252章 凭什么? 如果知道吴启不是吴启，而是余震的话，崔玄伯绝对不可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人家亲爹给亲儿子留下的遗产，一个外人大言不惭的跳出来想要分上一半，凭什么？凭你土、凭你老、凭你不洗澡？ 奈何崔玄伯并不清楚吴启的真实身份。 在崔玄伯看来，吴启真正代表的，应该只是九江王府而已。 别说朝廷了，就连皇室，吴启应该都没办法代表…… 因为当今陛下对吴启的态度颇为值得商榷。 起码目前在他的推测中，吴启和当今陛下应该是水火不容的关系才对。 而没有办法代表皇室利益的吴启，就算占得了先机，提前获取到了洞府中最有价值的那两件宝物，以吴启区区藩王的身份，也绝对不具备将两件宝物全部独吞的实力。 别的不提，单只说来自于皇宫的索要，吴启如何应对？ 所以深思熟虑下，崔玄伯决定试一试！ 反正最终都是要至少给出去一件的，那么给谁不是给呢？ 与其给关系水火不容的当今陛下，倒不如给他们崔氏，还能得到来自于他们崔氏的友谊，让崔氏记住一个天大的人情，何乐而不为。 当然，前提是吴启身边的那个苏清和真的将两大宝物全都收入了囊中，但凡有一样被他们崔氏的丙等拿到，他都不需要主动去付出这个人情了。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崔玄伯觉得自己的打算应该是万无一失的。 然而让他没料到的是，吴启在听到了他的这个询问后扬了扬眉，毫不客气的嘲弄道：“崔家主，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如果是崔家主你的人拿到了‘湛虚图’和‘万象星辰刀法’，那崔家主愿意匀一样给本王吗？” 崔玄伯愣了下，尴尬道：“王爷，九江王府和崔氏之间……还是有些差别的。” 吴启赞同道：“确实有差别，因为崔氏就只是崔氏而已，九江王府的背后却还站着整个皇室，本王此行前去神都，是要陪陛下过年的。而陛下初登大宝，本王尚未送过任何礼物，所以若真是两样宝贝都拿到了，肯定至少要挑出一样来，当做给陛下的登基献礼，崔家主以为如何？” 崔玄伯无语了。 他觉得如何？ 他觉得牙疼！ 这找理由都不知道找个可信度高点的吗！ 以你九江王府和当今陛下的关系，你专门用这种顶级的宝物给陛下准备登基献礼？ 我宁愿相信‘幽界’的界主准备类似的礼物给陛下，也不愿意相信你！ 心里面这么念叨着，崔玄伯表面上却还得挤出一丝笑脸，拱手道：“原来如此，那老夫就等着今年过年，王爷在所有藩王中独占鳌头了。能这般大手笔的赠送登基献礼，其他藩王肯定和王爷比不了。” 吴启不傻，知道崔玄伯是在通过这样的方式威胁他。 告诉他既然不愿意跟崔氏分享洞府里面的宝物，那若是皇室公布献礼的名单后，被崔氏发现他只是随口一说、并未真的将宝贝送上去，到时候崔氏肯定会戳穿他，让他得不偿失。 微微一笑，吴启点头道：“那就借崔家主吉言，希望洞府里的宝贝真能全都被本王的人拿到，不然本王就没办法在进献贺礼的时候一枝独秀了。” 一旁始终保持着沉默的何景峰忽然开口问道：“苏先生就是张三先生吗？” “没错，何郡尉如果感兴趣的话，事后可以自行了解下。张三本名苏清和，因为牵扯到了某件案子，为了安全着想，于是化名张三。” 吴启略显模糊的回答道。 何景峰想了想，开口道：“府衙对于大将军留下的这个洞府其实并没有什么想法，安排人进去也只是凑个热闹而已，顺便给年轻人一个用来历练的机会。 我原本考虑着，若是能拿到‘湛虚图’又或者‘万象星辰刀法’也是好的，府衙可以将之上交朝廷，到时候自郡守大人往下，我们所有人都能得到嘉奖。 可既然九江王已经想好了，如果能够拿到那两件最重要的宝物，就将其中一件进献给陛下，我们府衙再去争夺宝物就没有任何必要了，以王爷为主吧。” 吴启扬眉道：“何郡尉这番话……本王该如何理解？” 何景峰笑着说道：“王爷，府衙自郡守大人往下，所有的官员都来自于朝廷任命。而朝廷……是皇室的朝廷。就算五姓七望在朝廷里占据了很多关键的位置，也改变不了朝廷只会被皇室所掌控的事实。 这偌大的清河郡，除了郡城以外，其他所有城池的城主又或者关键官员，都跟崔氏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唯有郡城府衙，始终在完全跟着朝廷的步调走。难道崔氏真的没办法往郡城府衙掺沙子吗？ 显然不可能。公道的讲，这应该是崔氏跟朝廷之间达成的默契。清河郡是崔氏的自留地，可朝廷的威严也必须得到保证，因此对郡城府衙不能有任何染指，就是朝廷以及崔氏可以接受的底线了。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我的猜测。我想说的是，府衙是朝廷的府衙，朝廷是皇室的朝廷。王爷和皇室没问题的话，那府衙自然要和王爷保持一致，这也是我带队前来时，郡守大人特意吩咐过的。” 听着何景峰就这么当着崔玄伯的面，把话说的如此直白，吴启一时间只觉得颇为有趣。 看来郡城府衙在崔氏的压制下，不光是过的如不如意的问题，恐怕那位郡守大人甚至已经到了某种忍耐的极限了吧？ 把一个锐意进取的人，安排到了一个只适合躺平的位置上，对这个人来讲，确实是莫大的折磨。 想到这里，吴启忽然问道：“关于宋清风的案子，季郡守有没有最新的指示？” 何景峰怔了下，旋即笑道：“没什么专门的指示，不过郡守大人倒是有提过一嘴，宋清风的案子另有隐情，再加上现在郡城内局势比较复杂，如果真的破不了案，那就暂时将案子按照‘无头案’的规矩入档好了。那位张……那位苏先生毕竟是王爷的人，郡府怎么也不能让王爷的人饱受冤屈不是？” 吴启满意的点头道：“如此，最好。” 第253章 最大的优势 和洞府外的相对和谐不同，秘密洞府内的气氛却是显得颇为紧张。 上百人根据他们通过入口的顺序，依次出现在了秘密洞府的溶洞空间内，看着周围四面八方都是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心情自然而然的就会随之紧绷起来。 尽管这秘密洞府刚刚进来的空间，整体上并不压抑，仿佛五星级酒店的挑空大堂，身处其中，不至于让人有憋闷的感觉。 可跟挑空大堂比起来，空间的四周都是冰冷的石壁，根本不可能像无边窗户那样敞亮。 而众所周知，人在封闭的空间内，总会不由自主的感到焦虑。 无论这个封闭的空间有多大，只要不是大到让人忘掉了身处于封闭空间的程度，这种焦虑情绪的滋生就不可能避免。 再加上人对于‘未知’会产生的本能恐惧，导致这些丙等虽然一个个在清河郡城内都是有名有姓的青年才俊，但依旧控制不住的心里发慌。 崔氏集结的那五十多名丙等看起来并非以崔世聚为首。 至少有三人的地位明显比崔世聚高的多，直接站在所有崔氏丙等的最前方，一边谨慎仔细的观察着四周上下的情况，一边互相小声的讨论着什么。 崔世聚即便高居人榜七十二名，在这些崔氏丙等之中也仍然没什么说话的余地。 只能老老实实的和其他崔氏丙等站在一起，等待着前方三人做出最终的决定。 由于崔氏的丙等们在进来之后始终一动不动，使得其他势力混合在一起挑选出来的那三十名丙等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是他们有自知之明，很清楚哪怕都是丙等上，他们这些来自于其他势力的丙等上，在实力上肯定不如崔氏的丙等上。 二是在进来之前，他们背后的势力对他们有非常明确的要求，‘湛虚图’以及‘万象星辰刀法’绝对不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如果洞府内除了‘湛虚图’和‘万象星辰刀法’以外，再没有任何其他的宝贝，那他们这一趟就算是单纯进来长见识了。 所以其他势力混合在一起的这些丙等，从最开始就打算唯崔氏一行人马首是瞻。 崔氏一行人有了行动之后，他们才会跟着动起来，然后光明正大的跟在崔氏一行人的后面去捡点崔氏一行人不要的东西。 这样做的好处不光是无需担心跟崔氏的丙等发生冲突，同时也可以最大限度的确保安全。 反正无论洞府里是不是存在危险，只要崔氏的丙等们走在最前面，那纵使是有致命的陷阱在等着他们，也必然是崔氏的丙等们先去承受。 至于府衙方面带来的那不到二十名丙等，看起来却是松散了许多。 何浩然说到做到。 带着兰心和那两名侍女进来之后的第一时间，便立刻搂着兰心猫到了旁边的角落。 旁若无人的和兰心耳鬓厮磨的亲热起来。 那两名侍女则是在一旁伺候着，方便何浩然随时可以对她们上下其手。 场面看起来有些靡乱不堪，何浩然却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而其他被府衙带进来的丙等更是在显而易见的各自为战。 一点都没有像崔氏又或者其他势力混合起来的丙等们那般抱团的意思，才刚刚进到洞府之中，这些被府衙带来的丙等们就已经四散开来。 按照他们各自的想法、对眼前溶洞空间进行查探的同时，小心翼翼的朝着前方走去。 这种散装行为，客观上倒是影响了崔氏一行人。 原本还想要先行将家族丙等进行分组、然后把眼前这个巨大的溶洞空间一寸一寸查探清楚的那三名崔氏的丙等领头人，眼见隶属于府衙的丙等们竟是已经稳步向前，他们便也只能临时改变最初的计划。 放弃了对这个溶洞空间的探索，带着人立刻跟上，以免前面若是很快就能有收获的话，他们再因为行动迟缓而落后于府衙的那些丙等们。 场面多少有点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意思。 当那三名崔氏的丙等领头人做出了决定后，不光是崔氏的丙等们开始跟随行动，其他势力混合在一起的丙等们也立刻快步跟上。 上百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朝着溶洞空间的尽头小跑而去。 眼看着那群人越跑越远，何浩然终于停下了和兰心的亲热。 沉声道：“咱们真的要一直跟在最后面吗？如果不想办法往前面赶的话，即便发现了‘湛虚图’，咱们也根本没机会拿到手吧？” 兰心从何浩然的怀里站起身来，冷笑道：“顶级法宝自有灵性，远非那些普通法宝能比。看似是咱们进来寻找法宝，实际上却很可能是法宝在自行择主，咱们真正要做的不是找到法宝，而是想办法得到法宝的认同。 想要得到顶级法宝的认同，可不光是看谁跑的快，所以不用着急。况且这秘密洞府竟然会有准入限制，着实是大为出乎咱们的意料之外，以至于咱们过往这些年来的努力和准备，竟是被这个准入限制直接破坏了大半。 不过从另外一个方向去考虑的话，这个准入限制其实对咱们是很有利的。毕竟，乙等以上不能进入，这反而可以让咱们这边发挥出最强的实力，在后续的争夺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何浩然想了想，点头道：“明白了，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吧？他们眼看着都要跑没影了，也不知道洞府内究竟会有些什么布置，咱们总得跟上去一起经历，才能心里有数。 否则光靠丙等层次的实力，恐怕很难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这洞府里毕竟藏着顶级法宝，而顶级法宝的威能，向来不能用常理去揣度，区区丙等，还不是任由法宝拿捏？” 兰心活动了下筋骨，开口道：“咱们的力量早就混在那些人里面了，所以咱们即便慢一点过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关键是藏好自己，不要让其他人提前有所察觉。能够藏在暗处，才是咱们最大的优势！” 第254章 迷宫入口 在府衙那群散装丙等的引动下，上百名丙等很快便抵达了巨大溶洞空间的尽头。 紧接着，眼前骤然出现了一个近乎于九十度的转向，所有人齐齐的停下了前行的势头后，顺着溶洞尽头的转向而转身。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场景豁然大变。 原本的溶洞挑空高度瞬间如同陡壁一般下降，从至少四丈左右的高度，径直下降到了只有差不多一丈左右的高度。 巨大的落差立时形成了极强的压抑感，让场间的上百人全都本能的停住了脚步。 不过在高度急剧缩水的同时，前路的宽度却有所提升。 同时大概百步之外，前路出现了岔路口。 并非常理之下的两个岔路又或者三个岔路，而是整整十个岔路口！ 仿佛是溶洞空间张开的十张巨口，通向了未知的黑暗深渊。 这十个岔路口近乎于并排存在，每一个岔路口都像是天然洞穴，差不多三米的高度和宽度，大小几乎完全一致。 和溶洞空间内亮堂的犹如白昼不同，洞穴里的亮度有明显的削弱。 以众人丙等上的境界，也只能顺着当前所在的位置，朝着洞穴内看进去不超过五六十步的距离。 这五六十步的距离之内，洞穴中空空如也，上下左右四面洞壁光滑整洁，干净的简直像是被人为打磨过一般。 别说突出来的钟乳石了，就连正常洞壁上一定会有的一些石块凸起，在这些洞穴的可视范围内，都丁点也瞧不见。 至于更深一些的地方是什么样的，此时此刻没有人看的清楚。 亮度差异极大的影响了一众丙等修士的观察力，让每一个人都控制不住的心里打鼓、直犯嘀咕。 场面显得有些诡异，众人停住脚步的同时，还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溶洞空间内瞬间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偶有溶洞内自上方垂下的巨大钟乳石尖上凝聚水滴。 水滴成团，受到重力的影响脱离了钟乳石尖，落到了下方的小水洼内，在寂静的溶洞空间里发出了无比清脆的回响。 回响声过于突兀，惊醒了正心里打鼓的众人。 纷纷从诡异的气氛中回过神来后，其中有人眼尖，当即伸手指向了那十个岔路口前的位置，开口道：“有人坐在那！你们看！是不是有人坐在那？” 什么？！ 众人闻言，赶忙全都顺着这人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有一人正坐在那里。 之前由于眼前的场景变化太大，以至于众人的注意力尽皆集中在了那十个洞穴上，使得所有人都没发现，竟然有人坐在洞穴前…… “是……张三先生？” 崔世聚定睛看了几眼后，忽然开口道。 “张三先生？哪个张三先生？” 崔氏那三名带队丙等的其中之一，回头问道。 崔世聚微微欠身道：“九江王身边跟着的那位张三先生，之前因为一些事情，我跟张三先生私底下有过几次接触，因此对他还算是熟悉，能认出他来。” “九江王身边的张三先生？九江王身边的丙等？咱们来之前，家主不是说过，九江王身边的丙等，应该早就提前进来了吗？怎么会在这里碰上？” 这名带队丙等皱眉问道。 另外一名带队丙等沉吟道：“会不会是遇到了这十个洞穴后，由于他只有一个人，完全不知道该选哪一条路进去，于是就这么卡在这里了？” 最后那名带队的丙等立刻摇头道：“如果是我的话，即便不知道哪一条是正确的，我也宁愿随便选一条先进去看看是什么情况，总比在这里干等着要好得多。 毕竟，在这里干等着有什么用？十个洞穴又不会因为他等着就能慢慢减少。无论他等多久，十个洞穴永远是十个洞穴，他这种等待根本毫无意义。” 崔世聚拱手道：“我跟张三先生还算熟悉，与其在这里瞎猜，不如由我上前主动询问下。只要张三先生给出回答，那无论回答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咱们总能借此有一个基本的判断。” “有道理，你去吧，我们跟着一起过去，先看看洞穴口附近都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最先开口的那名带队丙等点头答应道。 意见达成了一致，上百人的队伍立刻朝着那十个洞穴口走去。 除了散装的府衙丙等们走的七零八落以外，其他的丙等们依旧牢牢的聚集在崔氏一群丙等身后。 崔世聚则是越众而出，用比其他人更快的速度，最先来到了苏清和的身旁。 “张三先生，您怎么会坐在这里？” 崔世聚开口问道。 苏清和被真正拆穿身份的时候，旁边并没有几个人。 所以尽管眼下苏清和的真实身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但由于还未经过足够的时间去发酵和传播，因此知晓苏清和真名的人，仍然极为稀少。 起码崔世聚就不清楚。 “哦？是世聚兄啊，你们怎么才进来？我都已经在前面的迷宫里转一圈了，想着靠自己肯定是转不出去了，这才特意坐在这里等你们的。” 苏清和看了崔世聚一眼，说话的同时站起身来，回头又看了看其他那上百名丙等。 “迷宫？转一圈？什么意思？您是说，这十个洞穴口里面，是迷宫？” 崔世聚皱眉问道。 苏清和点了点头，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模样，诚恳说道：“我不确定是不是迷宫，但方才进去转了一圈后，我觉得应该是迷宫。因为我随便选了最右边那个洞穴口进去后，一路向前，途中经过了几个岔路口，走了差不多一刻钟，我便从最左边那个洞穴口又走出来了……” “恩？” 崔世聚双目微凝。 此时其他丙等也都到了近前，再加上苏清和没有刻意去压低声音，所以其他丙等将苏清和的这番描述听了个清清楚楚。 “你的意思是，这些洞穴虽然入口不同，但里面其实是彼此相通的？如果找不到正确的道路，那么最终就只会再重新回到这里？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说的？” 其中一名带队的崔氏丙等沉声问道。 第255章 鲶鱼效应 这名崔氏丙等的语气听起来颇为咄咄逼人。 苏清和瞥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他，反而继续同崔世聚说道：“世聚兄，这人谁啊？拽的二五八万似的？还我凭什么让你们相信我说的？你们爱信不信，关我屁事。 既然会出现在这里，那肯定都是冲着洞府里藏着的宝贝来的。想要拿到宝贝，就得进去一探究竟。如果没办法通过这里，抵达洞穴的另一头，又何谈获取到宝物？ 只要你们进去走上一圈，自然就会明白我说的是真是假了。在这里听我说什么用？我也是进来寻找宝物的，难不成我还得找到宝物后直接送到你们面前才行吗？” 崔世聚干咳了声，陪笑道：“张三先生勿恼，他叫崔夜柳，是我们崔氏直系。在族内地位比安知更高，是直系这一代真正的核心子弟。” 苏清和翻着白眼道：“他是你们崔氏的核心子弟，但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在你们崔氏族内的地位再高，也管不到我头上。这种盛气凌人的架势朝着你们崔氏的人去发作好了，我可懒得伺候。” “先生说的是，他们平日里很少出门，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家里苦修，因此在人情世故上会显得比较欠缺，还请张三先生千万不要介意。我跟先生保证，他那番态度，绝对不是冲着先生来的。” 崔世聚说话的同时，一只手背在身后，朝着后面的崔氏丙等们比了个手势。 立刻有另外一名带队的崔氏丙等上前，将最开始招惹到了苏清和的那名崔氏丙等给拦在了身后。 笑呵呵的开口道：“这里有十个洞穴入口，我们真想要验证具体情况的话，也得将人手平均分开，然后同时从十个洞穴入口一起进去，先生有没有什么建议？具体应该如何查探洞穴情况？” 苏清和扬了扬眉，略显不耐烦的说道：“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先一个洞穴派上一两个人，作为探路的先锋。等这第一批先锋有了比较详细的反馈后，再做后续探索的决定。” 那名带队的崔氏丙等点头道：“是这个道理，但我们的情况比较特殊，按照先生所说的这个办法，我们这边恐怕无法执行。如先生所见，我们这么多人并非全部来自同一个势力。 若只是先选出一二十名先锋的话，没办法让每一个势力都能均分的全部进入到十个洞穴之中。但凡有一个洞穴落到了空处，对于没有安排人手的势力来说，都是没办法接受的。 可要是将先锋的人数安排的太多，这里后续等待结果的人留下的太少，那留着人等待结果其实也毫无意义，因此我想……直接均分人数，一起对十个洞穴共同开始探索就好。” 苏清和无所谓的说道：“这是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决定就好，无需问我。我在这里等你们，只是因为洞穴里面还会有岔路，我一个人再次进去也很难找到正确的方向，所以你们分配完后，我得随便找一组跟着一起进去。” 崔世聚闻言，立刻开口道：“先生，我带人跟你一组吧，毕竟咱们比较熟悉，若是遇到什么突发情况，沟通起来也不至于出现误会。您若是跟其他人一起进去，难保不会互相提防，在这种地方不能相互信任，还是挺麻烦的。” 苏清和想了想，赞同道：“有道理，那你挑人吧，然后确定打算走哪个洞穴？我之前只走过最右边那个洞穴，其他的洞穴都还没走过。不过即便是最右边那个洞穴，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走不出去。毕竟洞穴里面还有好多岔路口，可能我只是走错里面的岔路口了。” 崔世聚表示明白，旋即转身和崔氏那三名带队的丙等商量起来。 由于府衙的散装丙等们一点也没有参与大家讨论的意思，导致崔世聚几人商量的效率也是相当惊人。 那些散装丙等们在洞穴前只停留了一会儿，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根本不打算跟其他丙等商量，各自迅速挑好了想要进去的洞穴，接着行动力十足的已经开始往洞穴里走了…… 大部分洞穴都是两名散装丙等，有两个洞穴最被看好，各有四名散装丙等选择，还有两个洞穴完全不受待见，没有任何一名散装丙等愿意进去…… 如此随心所欲的选择方式让崔氏的三名带队丙等很是头疼，却又不敢过多耽搁，生怕散装丙等们提前进入洞穴内找到出路，那他们这么多人岂不是要当场傻眼？ 于是乎，在散装丙等们的刺激下，前后仅仅三两句话的工夫，分组和洞穴选择就全部搞好。 崔氏的丙等和其他势力的丙等被按照洞穴数量进行均分。 一共十个洞穴，每个洞穴刚好分配五名崔氏的丙等和三名其他势力的丙等。 临时划分出来的十个小队，尽皆由崔氏的丙等担任临时队长。 当然，小队里属于其他势力的三名丙等可以对崔氏队长的命令持保留意见，却绝对不允许在洞穴中互相拖后腿。 崔世聚被任命为了其中一个小队的队长，并带着这个小队，跟苏清和一起，被指定再走最右边的洞穴…… 能看得出来，崔世聚对于要求他带着小队继续选择最右边洞穴的命令是有些抵触的。 但由于话语权明显不足的问题，再怎么抵触，对于这样的命令也只能执行。 如果是正常情况的话，要开一个小会来决定以上全部的事情，起码得讨论超过半个时辰才行。 互相之间分别发表意见，讲明缘由和顾虑，再彼此探讨一番后举手表决。 能在半个时辰内解决，已经可以算是效率惊人了。 偏偏眼下的局面不允许他们一板一眼的开会，那些散装丙等的存在、客观上形成了强烈的鲶鱼效应，使得崔氏这三名带队的丙等感觉就像是有人在用鞭子抽他们一般，逼着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做出决定。 谁让散装丙等们不讲武德呢？他们要是再有拖延的话，很可能黄花菜都凉了！ 第256章 陷阱 苏清和跟崔世聚并肩走在了最前面，带着队伍里的其他七名丙等一起，很快步入了最右边的洞穴之中。 十个洞穴，反而是他们选择的最右边这个洞穴成了进入人数最多的洞穴。 因为除了崔氏以及其他势力加在一起的八名丙等以外，之前最受那些散装丙等们欢迎的两个洞穴里，就有最右边这个洞穴的一席之地。 所以要额外加上四名散装丙等。 并且和另外一个同样受欢迎的洞穴比起来，最右边这个洞穴还得再加上苏清和。 拢共十三个人，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进入人数最多的洞穴。 由于散装丙等们的动作太快，哪怕崔氏那三名带队丙等已经把开会讨论的效率提升到了极致，可分组完成后，散装丙等们依旧尽数走进了各自选定的洞穴里，因此分好了队伍的丙等们不得不加快脚步的频率，争取能尽快赶上那些散装丙等。 “张三先生，除了会不断遇到岔路以外，您之前在里面有没有遇到过其他的危险？比如陷阱之类的东西？” 崔世聚一边快步前行，一边开口问道。 此时队伍刚好进入到了洞穴之内。 突然间狭窄起来的洞穴空间让所有进入洞穴的丙等们都瞬间将心提了起来。 光线虽然仍旧保持着可以视物的程度，但相比于外面，着实是又暗了好几个度量。 苏清和跟崔世聚并排而行，嘴角微不可查的上翘了下，开口道：“咱们走的这个洞穴是没有陷阱的，起码我之前走过的那个路线没有遇到过陷阱，至于其他岔路口的路线有没有，就不清楚了。 至于另外九个洞穴……我觉得会有陷阱。毕竟，从常理来说，十个洞穴总不可能完全一模一样吧？若是洞穴完全一样，那分出十个洞穴的目地是什么？洞穴和洞穴之间肯定会有所不同才对。” 崔世聚沉吟道：“有道理，这十个洞穴一看就是人为开凿出来的，既然要开凿出来十个洞穴，那估摸着就要准备十种不同的通过方式，以此来为难、或者说考验闯入洞穴的人，只是不知道……具体会有怎样的陷阱在等着他们。” 苏清和耸肩道：“这个其实不能用常理去推断，因为这个洞府只是看起来像是用山体内部天然形成的溶洞构建的，可实际上通过进入的方式就可以看得出来，洞府本身是被某种‘结界’完全包裹的。 而在‘结界’之中，再怎么不合理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只要处于‘结界’的允许范围之内就行。毕竟，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洞府是由顶级法宝支撑的。而顶级法宝在‘结界’内或许可以无所不能？” 听到这样的说法，崔世聚颇为好奇的扭头看了苏清和一眼，试探道：“先生此言听起来……似乎对于洞穴里可能会出现的陷阱，有一定的推断？” 苏清和摆手道：“不能算推断，只能说是一定的猜测？总之，突刺、暗坑、毒气、滚石、甚至洪水之类的陷阱，我认为是非常普通的，出现在那些洞穴之中的话，不足为奇。 若是再有一些诸如假人幻境、局部时辰错乱、负面情绪放大等等这样的奇特陷阱，同样可以接受。反正在这样的‘结界’区域，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做好面对的准备。” 崔世聚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隐隐觉得苏清和似乎有些古怪，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明白究竟古怪在哪里。 就在他和苏清和进行完了这番对话的同一时间，隔壁右边数第二个的洞穴里，由崔夜柳带领的那支小队，突然间遭遇了陷阱的袭击！ 这支小队除了崔氏的五名丙等和其他势力的三名丙等以外，并没有散装丙等在前面探路。 是散装丙等没有挑选的两个洞穴的其中之一。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崔夜柳带队前行的速度并不快。 没有追赶那些散装丙等的需求，面对着一切未知的洞穴，肯定越谨慎越好。 有一说一，崔夜柳的决定没有任何错误。 但他所带领的小队，却在进入到洞穴内后前行了根本还没有多远的距离时，便遭遇到了意外！ 众所周知，在类似于密道一样的狭窄空间内前行，最危险的就是头尾两个位置，被保护在中间位置的人相对最安全。 略有些反常识的是，如果将‘头’和‘尾’这两个最危险的位置进行对比，那么负责断后的尾部之人，往往甚至会比头前探路的人更加危险！ 因此为了最大限度的确保不出问题，崔夜柳把自己安排在了断后的位置上，同时将崔氏团队里另外一名仅次于他的丙等上安排到了头前探路的位置。 结果在洞穴内刚刚走了没多久的工夫，负责头前带路的人便忽然脚下一空，整个人‘啊’的一声，直接掉了下去。 队伍里的其他人立刻本能的停住了脚步，然后他们就发现，在头前带路之人所处的位置上，竟是出现了一个窟窿！ 赶忙顺着窟窿向下看去，一个大概有七八丈深的大坑，出现在了这些人的视线当中。 并且深坑的底部，还有无数寒光凛凛的尖刺，密密麻麻的竖着！ 这些尖刺瞧着都有一丈左右的高度。 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也不清楚丙等上层次的修士，单凭借着肉身的强度是否能够抗住。 之所以不清楚丙等上层次的修士能不能扛住，是因为方才掉下去的那名崔氏修士反应极快。 刚刚掉下去了一半左右的高度，便已经调动体内灵气汇聚于指尖，硬生生用双手插进了坑壁里，把自己的身体挂在了半空当中！ 崔夜柳此时也从队伍的最后方冲到了深坑旁。 看清楚了深坑里的情况后，稍稍松了口气。 对于普通人来讲，这种深坑肯定是绝杀，然而对于修士来说，这种深坑只不过是小把戏罢了。 正当崔夜柳想要喊坑里的修士赶紧往上爬时，身后却忽然有巨响声传来。 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后，崔夜柳直接愣在了当场。 一个巨大的、宽度和高度几乎和洞穴等同的石球，正‘轰隆隆’的从后面朝着他们此时所在的方向滚来！ 第257章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崔夜柳人傻了…… 不是……这玩意儿到底是从哪来的啊！？ 怎么会从后面跑出来？！ 他们一路上从进了洞穴开始到现在，始终什么东西都没碰到过！ 后面是他们已经走过的来时路，如果真有这么巨大的石球藏着，他们怎么可能看不见？！ 真要藏的话……能藏在哪里？！ 为什么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况且洞穴内的道路不是平的吗？起码崔夜柳自己没感觉出洞穴内的道路有什么坡度。 后面这个突然出现的巨大石球是怎么滚动起来的？！ 各种各样的念头在崔夜柳的脑海中纷繁涌现。 然而现实情况却并不允许他过多去思考。 那石球的滚动速度虽然看起来不算特别快，但巨大的体积几乎能够在洞穴内卡住，形成的压迫感却非常惊人。 崔夜柳的第一反应其实是想要集结所有人的力量，一起扛住这巨大的石球，尝试着看看能不能干脆将石球当场击碎。 奈何脑海中迅速的思索了一番后，保守的想法很快占据了上风。 石球的出现过于离奇，让崔夜柳本能的怀疑石球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如果真的集结所有人站定在原地和石球硬碰硬的话，万一石球实际上不是石头，而是某种看起来像石头的攻击型法宝，乃至于超出丙等修士能够对抗的极限，那他们岂不是会直接被石球碾压成肉饼？ 保守的想法一旦占据上风，激进的念头就会随之消失的无影无踪。 崔夜柳不敢冒险，只能长啸一声，招呼着所有人立刻提速，先行朝着洞穴深处跑，看看能不能用速度甩开石球，然后再考虑其他。 至于掉到了深坑中的那名同族，考虑到石球的大小，肯定不可能也掉进深坑，更不可能被深坑卡住，以石球的大小来看，这石球只会安安稳稳的滚过深坑，因此那名同族的安全反而不需要担心。 等到石球滚过去之后，再从里面爬上来就是了…… 恩……恩？！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一起躲进深坑？ 崔夜柳瞬间瞪大了眼睛，接着毫不犹豫的改变了自己刚刚下达的命令。 紧接着反应迅速的当先跳进深坑，同时双手用力，直接插进光滑的坑壁，把身体悬空挂在了深坑里。 其他人有样学样，深坑内很快就悬空挂住了整整八人。 如崔夜柳所想，那巨石果然‘轰隆隆’的从深坑上方安然滚过，没有因为经过深坑而产生片刻的停留。 随着巨石滚过，‘轰隆隆’的声响渐远，崔夜柳长出口气，带着其他人小心翼翼的重新爬了上去。 脚下落到了实处，崔夜柳彻底放松了下来。 尽管依旧觉得莫名其妙出来一颗巨石的场面过于离谱，可反正已经躲过去了，倒也没什么好说的。 况且那颗巨石不断向前滚了过去，反倒是能够为他们排除后续存在于洞穴表面的陷阱，说起来勉强称得上是因祸得福。 想到此，崔夜柳抖擞精神，招呼着众人调整状态，再次安稳前行起来。 继续走了差不多盏茶左右的时间，身后又有奇怪的声音传来。 崔夜柳面露疑惑之色的回头望去，不明白这是又要发生什么事情。 下一个瞬间，崔夜柳脸色大变！ 他看到了什么？！他竟然在自己身后的洞穴来路尽头，看到了汹涌的洪水？！ 谁能告诉他……这他妈的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崔夜柳瞠目结舌，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一幕。 自进入到这个秘密洞府开始，一路上他顶多能看到一些小的水洼而已，连地下暗河都没看到过，又怎么会在洞穴里看到足以将洞穴整体填满的洪水？！ 虽说以丙等修士的身体强度，即便没办法呼吸，单纯只是依靠着体内灵气的流转，都足以在水中憋气至少一个时辰以上，可这种诡异出现的洪水，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崔夜柳是真的不想被浸泡其中。 实在是过于荒唐！ 让崔夜柳如在梦中！ “所有人！加快脚步！跑！” 大吼了一声，崔夜柳顾不上断后，一个箭步径直冲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同时迈开双腿，哪里还有丁点方才的谨慎前行之态？狼奔豕突般的当即狂奔起来。 其他修士见状，也有一个算一个的全都跟在了崔夜柳的身后。 洪水来势汹汹，奔涌的速度远非方才经过的石球可比。 饶是崔夜柳毫无保留的施展了全力，丙等上修士的最快速度也只是将将比洪水奔涌的速度快了那么一丝罢了。 紧迫感的不断压榨让崔夜柳的速度在极限程度上又有提升。 哪怕提升的不多，可对于崔夜柳的身体却会造成成倍的负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崔夜柳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对时辰的判断，脑海中只剩下了‘逃跑’这么唯一的一个念头。 偏偏身后的洪水依旧汹涌奔腾，没有丝毫衰退的迹象。 同时前方视线所及的地方，崔夜柳看到了之前他们通过跳进深坑内的办法，才总算是避开的巨大石球…… 有那么一瞬间，崔夜柳差点哭了。 他忽然想到，若是刚刚他们没有跳进深坑里避开石球的话，此时他们这些人肯定正处于石球的另一端。 是不是就意味着……即便身后有洪水涌现，石球也足以阻挡住绝大部分的洪水冲击，只会有很少一部分的洪水，顺着四周的缝隙溢出？ 溢出的那点洪水，对他们必然无法造成任何威胁！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反倒是借着石球的存在将他们堵在了这里，让他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前方是石球堵路，后方是洪水汹涌，上下左右尽皆是坚硬的洞壁，他们成了瓮中之鳖，没有任何办法来改变眼前的现状…… 崔夜柳尝试着挥拳击打了下旁边的洞壁，确定洞壁应该是有‘结界’保护，他没办法对洞壁造成任何伤害后，只能发狠的盯向了巨石。 咬牙道：“所有人，一起尝试攻击巨石！这洪水虽然不知道从何而来，但洪水若是不退的话，咱们只要被淹在了洪水里，就不可能一直无限制的坚持下去！必须想办法将挡路的巨石搞掉！” 第258章 心理恐惧 其实不光是崔夜柳所处的这个洞穴发生了变化。 事实上，除了苏清和的洞穴以外，其他的每一个洞穴都产生了各自不同的变化！ 甚至于严格来讲，崔夜柳所处洞穴内出现的这些物理意义上的陷阱，相比于其他洞穴内的变化来说，危险性已经很低了…… 就在崔夜柳所处洞穴不远处的另外一个洞穴内，一众丙等则正在经历一场大恐怖。 这个洞穴的带队人，同样是崔氏那三名带队丙等的其中之一。 只不过相比于崔夜柳选择的人数最少的洞穴，这个洞穴在人数上仅次于最右边的洞穴。 加上四名散装丙等，足足十二名丙等被困在洞穴之中，彼此明明相隔的距离并不算远，但若是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就会发现这些丙等此时此刻似乎全都陷入到了自己的世界当中，对于周围的环境似乎没办法做出准确的感知！ 他们彼此之间短则隔了七八丈，多则隔了二三十丈，一字拉开，双腿灌铅一般的缓步前行。 身体行将就木，双眼干枯无神，就像是没了灵魂一般。 而对于这十二名丙等来说，他们每一个人所看到的场景，却是跟旁观者能够看到的画面完全不同。 旁观者的眼中，他们只是在木然前行，可他们自己所看到的场景，却是进入洞穴后没多久，周围的其他丙等便全部消失不见！ 洞穴里弥漫着一层淡淡的白雾，他们单独行走其间，不管怎么大声呼喊，都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洞穴里回荡，却始终无法得到任何其他的回应。 更恐怖的是，正当他们搞不清楚为什么其他同来的人会突然间消失不见时，从前方的白雾里却是忽然走出来一个身影。 眼看着身影走到近前，他们立刻清晰的注意到，这身影竟然就是他们自己！ 没给他们丁点用来思考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的时间，从白雾中走出的‘自己’就直接对他们发起了攻击！ 这时候他们便发现，从白雾中走出的‘自己’，不但修为境界跟他们一模一样，就连战斗的习惯、招式的使用、乃至于方方面面的每一个细节，全都跟他们毫无二致！ 至于崔氏那三名带队丙等的最后一位所选择的洞穴里，则正在经历一场丝毫不亚于‘我杀我自己’的心理恐惧。 他们倒是没有在前行的过程中，忽然发现身周的其他同伴全都消失不见。 前行的过程颇为平稳，让他们每一个人都并未遭遇到真正的危险。 可不知道为什么，随着他们在洞穴里走的越来越远，内心之中的情绪波动似乎正在变得起伏越来越剧烈！ 原本还算正常的紧张情绪，此时此刻却导致他们的心跳频率仿佛密集的鼓点一般，连带着呼吸都开始显得困难。 更加奇怪的是，若光是紧张的话，勉强还能够理解。 偏偏除了紧张以外，他们的其他情绪也都有受到明显的影响！ 因为某个人在前行时稍有不慎，踢到了地上的一块碎石，碎石被踢飞后碰到了前面另外一人的小腿。 就这么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那名被碎石碰到了小腿的人却是被吓的当场惨叫出声。 凄厉的叫声如同白日见鬼了一般，将周围的其他人也都吓得纷纷惨叫起来。 最为脆弱的几个人，甚至在这种纷纷喊叫出来的鬼哭狼嚎中被吓得流出了眼泪…… 很难想象，几名年龄二三十岁、境界达到丙等上层次的修士，竟然被纷纷响起的惨叫声给吓哭了…… 那名被碰到了小腿的修士在不住的惨叫了几声后，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立时满脸崩溃的指着不小心踢飞了碎石的那名修士怒骂起来。 污言秽语声不绝于耳，骂的堪称是天花乱坠。 而那名不小心踢飞了碎石的修士，同样表现的无比暴躁。 方才所有人都被吓得惨叫出声，他自然也包含其中。 眼下又被一通乱骂，整个人立时红温，根本懒得多费唇舌，一点都没有对骂的意思，毫不犹豫的便鼓荡体内灵气，闪身朝着大骂一通的修士扑去。 一言不合直接开干！ 场面甚至比‘你瞅啥’、‘瞅你咋地’来的更加迅疾！简直可以算是零帧起手！ 尽管这两名修士都是崔氏出身，可当前情绪起伏过于剧烈，导致每一名修士都完全控制不住的被情绪所左右。 彻底上头的情况下，管你是谁？先干了再说！ 起码得让自己的心里面痛快起来。 否则怕不是会被憋的原地爆炸。 人一旦上头，往往就会做出很多冲动的事情。 平日里有理智牵扯，再怎么冲动，想要达到不顾一切后果的程度都是难上加难的。 但现在的情况却极为特殊。 剧烈起伏的情绪让这个洞穴内的所有修士轻而易举的便全部绷断了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不光是紧张、恐惧的情绪被无限放大，导致人仅仅因为声音过大就被吓哭在当场。 连带着愤怒和恨意的情绪也轻而易举的被挑拨到了极致。 两名瞬间扭打在一起的修士毫无留手之意，看向彼此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杀父仇人一般，招招毙命，务求将对方杀死在当场。 周围其他的修士立刻受到了影响，根据互相之间的关系远近，谁跟其中的哪一位关系更好，谁就当即加入到了战局之中助拳！ 五名崔氏丙等，三名其他势力的丙等，呼吸之间形成了四对四的大混战。 剩余的那两名散装丙等看起来要相对孤立一些。 可眼前的混战并未放过他们两人。 洞穴内的空间非常狭窄，战斗的烈度又不只是切磋那么简单。 生死相搏下，战斗的余波很快便将剩余的那两名散装丙等也囊括在了其中。 不需要任何理由，才刚刚被波及，两名散装丙等便忍受不住心里的火气，立马加入到了混战之中。 从八人大混战升级为十人大混战，按照这些修士下手的狠辣程度来看，估摸着打到最后，起码得死上一半…… 第259章 自寻绝路 相比于其他洞穴里一个比一个热闹的场面，苏清和所在的这个洞穴内却仍旧是无比安静。 由于从进入洞穴开始，除了路上偶尔会遇到岔口外，便始终没再出现过任何其他的问题，因此原本还显得颇为警惕谨慎的崔世聚，此时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眼前出现了自进入洞穴后遇到的第二个岔口，崔世聚的脸上浮现起了一丝犹豫的表情。 之前在遇到进入洞穴后的第一个岔口时，崔世聚询问了苏清和最开始选择的方向，然后没怎么费脑子的便走了另外一个岔口。 可此刻出现了第二个岔口后，再询问苏清和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因此崔世聚一时有些担心自己选错了。 “不用纠结，法宝有灵，该是你的，一定是你的。不该是你的，你再怎么努力也得不到。因此在这件事情上过于纠结的话，纯粹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苏清和笑呵呵的说道。 崔世聚愣了下，旋即无奈摇头道：“先生说的是，我起了得失之心，反倒着相了。‘万象星辰刀法’暂且不提，那‘湛虚图’作为顶级法宝，在这个明显专门为其构建的洞府内，怕不是已经拥有了真正的意志。 它若是想要被人得到，那途经的所有事情只会是考验，通过考验的人自然能得到它。而它若是不想被人得到，这些所谓的考验便会瞬间化为真正的杀招，把所有妄图窥视它的人尽数杀光，先生是这个意思吧？” 苏清和摇头道：“世聚兄想多了，我只是觉得，‘湛虚图’毕竟是大将军留下的顶级法宝。而大将军还活着的时候，毕生都在抗击妖魔。甚至被灭满门之前，为了避免给妖魔找到可乘之机，于是干脆放弃了反抗的想法，任由朝廷污蔑，慷慨赴死。 这样一位人物，其所持有的顶级法宝，只要真有灵性，自然也会对妖魔恨之入骨，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妖魔有机可乘才对。如果世聚兄代表的是崔氏，那或许还有拿到‘湛虚图’的一线机会。可偏偏世聚兄和妖魔搅合在了一起，这不是自寻绝路吗？” 崔世聚原本正在前行的脚步当场顿住。 瞳孔一阵明显的收缩，整个人一直收敛于体内的灵气波动也稍稍溢散了些出来。 脸色猛然沉了下去后，眼神一下子变得危险了许多。 没有像弱智一样的进行诸如‘先生说笑了’之类的苍白反驳，崔世聚沉默半晌，冷声开口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清和耸肩道：“我说是猜的，世聚兄相信吗？” 崔世聚转过身来，面对面的和苏清和站在了一起。 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杀意，缓缓点头道：“相信，但我还是比较好奇，我在什么地方露了破绽，让你对我产生了怀疑？” 苏清和仿佛没有察觉到崔世聚身上的危险气息一般。 先是仰头装作回忆了一番，然后才开口道：“其实最早在你请我跟宋清风喝酒的那天晚上，我就开始怀疑你了。你还记得我当时是怎么问你关于永平镇赵家庄的那件案子、以及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崔世聚愕然道：“我……大体记得，但肯定记不了特别清楚……” 苏清和微笑道：“我问你：‘在那件案子里，除了赵家庄死了个精光以外，还有几位旅人遭了难，不知崔家是否已经查出了几位旅人的身份，以及……那几位旅人来自于哪里？’ 而你给我的回答是：‘崔家内部虽然已经开始针对永平镇的案子进行调查，但尚未有明确的结论又或者进展，关于那三名旅人的消息，只要有真正的发现，你会立刻联系我。’” 说到这里，苏清和顿了顿，看到崔世聚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笑呵呵的继续说道：“世聚兄，你看，我根本就没提那几位旅人具体的数量，你当时也说过，直到请客喝酒的前一天，你才刚知道这个案子。 并且还仅限于知道有这么个案子，对于案子本身没有任何了解。既然如此，为什么世聚兄能一语道破是三名旅人？我只要不傻，自然会对此有所怀疑。不过当时也只是怀疑而已，并未深入的去想什么。 毕竟，你好歹人榜有名，或许并没有对我说实话，可能并非真的是直到喝酒前一天才知道案子，对于案子也并非真的没有任何了解。但之后陆陆续续发生的事情，却是让我逐渐的确认了你有问题。” 崔世聚吃惊道：“竟然是由于这个原因？可是……为什么？难道我请你吃酒之前，你就有所预感吗？不然为何要对我进行试探？” 苏清和摇头道：“并不是故意对你进行试探，仅仅算是我个人的一些习惯罢了。在不怎么引人注意的信息上做隐瞒，往往可以得到令人惊喜的收获。 当然，仅仅因为这个就怀疑你，肯定是过于牵强的。可之后发生的一系列问题，表面上看着似乎毫无联系，然而若是抽丝剥茧的寻找共性后就会发现…… 我在清河郡城内遇到的一切麻烦，似乎都隐隐的能够将最终的线头指向你。我无法说服自己用‘巧合’去解释这种现象，自然只能针对你进行推断。” 崔世聚眯眼道：“比如？” 苏清和耸肩道：“比如宋清风的死。这位丐帮主事死的实在是太突兀了，我刚毁了丐帮一个分舵，又刚刚在你请客的酒宴上拒绝了跟他和解，结果他就直接死了。 再加上‘捆仙绳’仿品落到我手上的过程，这里面人为操纵的痕迹实在是太重。又显而易见的有妖魔参与其中，让人很难不产生联想。你是想把水搅浑吗？” 崔世聚坦然点头道：“是，想要火中取栗，就必须把水搅浑，否则在清河郡这样的地方，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真正的瞒过崔氏的眼睛。” 苏清和笑道：“我其实一开始还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直到王爷偶然间和我聊起了五姓七望中、博陵崔氏是怎么来的。你希望让五姓七望……变成五姓八望？” 第260章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崔世聚晒笑道：“先生这话就说的太大了，我一个区区丙等，哪怕位列人榜，也只是在人榜上排名七十二而已。不能位列人榜前十，便无法受到真正的重视，我有什么资格去想所谓的五姓七望、乃至于五姓八望的事情？” 苏清和拱手道：“是我说的不严谨了，你是崔氏旁系推到台前的傀儡？代替旁系……或者说，代替某一只旁系去和妖魔进行联络？ 这样一来，真正主导这件事情的那些人可以躲到幕后。万一事不可为，也能直接将你推出去挡灾，确保自身不受到太大的影响？” 崔世聚松松垮垮的说道：“将你的推测全都讲一遍吧，我看看你究竟能猜出来多少？既然你选择这时候忽然戳穿我，便意味着你肯定胸有成竹了，对吗？我不太清楚你的信心源自哪里，但我愿意陪你多聊一聊。” 随着崔世聚话音落下，周围无论是隶属于崔氏的丙等上、还是几名来自于其他势力的丙等上，再加上那四位府衙的散装丙等，此刻都已经围在了苏清和的身周。 将苏清和前后两个方向尽皆拦住，对苏清和形成了合围的态势。 苏清和似乎对此毫无所觉，笑呵呵的说道：“这要从何聊起呢？我想想……恩……不如从头开始吧。如果我有说的不对的地方，世聚兄可以随时打断我。” “请。” 崔世聚比了个手势。 苏清和点头道：“自从崔氏在几百年前分裂成了清河崔氏以及博陵崔氏以后，清河崔氏这边对于旁系就颇多忌惮和打压。内部在处理直系和旁系的问题时，或许明面上还能保持公允，可实际上旁系一定在不停的吃亏。 经年累月的积攒下来，旁系怨气与日俱增，开始想要再走一次博陵崔氏的分家之路。但这里面有一个核心问题，那就是五姓七望之所以是五姓七望，除了家族积累以外，最重要的一点在于，五姓七望有极品法宝镇族。 因此清河崔氏的旁系想要真正的独立出来，脱离直系掌控，另立崔氏旁系门楣，便也必须拿到属于自己的极品法宝。只有这样，另立门楣的念头才能实现，并且不需要再担心来自于清河崔氏直系的打压和报复。” 崔世聚笑道：“继续。” 苏清和颇为笼统的说道：“我不清楚你们究竟筹备了多久，但显而易见的是，你们一定已经准备了很多年，只是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机会。直到……虎丘山上出现异象，大将军生前留下的秘密洞府逐渐现世，妖魔找到了你们的头上。 对于人族来讲，跟妖魔合作似乎是大是大非的问题，然而对于你们来说，这却并非不能接受。只要真能摆脱崔氏直系的掌控，那无论跟妖魔合作会留下多大的后遗症，都是能够处理的。毕竟……到时候皇室肯定会站在你们这一边。 大周朝廷对于五姓七望的存在一直保持着足够的警惕，过于强大的世家力量并不符合朝廷的利益。如果能不断的分化五姓力量，让七望变成八望、九望、乃至于十几二十望，朝廷一定乐见其成。你们看准了这一点，于是决定赌一把。” 说到这里，苏清和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们不清楚妖魔一方想要找什么，你们也不在乎。你们真正关心的，只有‘湛虚图’。这是你们跟妖魔一方合作的基础。你们给妖魔一方提供便利，妖魔一方协助你们夺取‘湛虚图’。 在这个过程中，你按照妖魔一方的要求，调动了那三名在名义上隶属于崔安知的旅人，将‘照妖镜’仿品交给他们，给他们布置了一个临时任务、派他们路过永平镇，实际目地不过是让他们在永平镇被截杀而已。 通过这样的方式，将‘照妖镜’仿品顺理成章的让渡到妖魔的手中。若是事情有变，也很难查到你们和妖魔的关系。哪怕有人怀疑，顺着旅人的线索追查下去，照样只会查到崔安知的头上。” 崔世聚点头道：“说得对，虎丘山上出现异象时，我正在山里，运气不错，捡到了‘照妖镜’的仿品。而妖魔在灵岩寺内有潜伏的密谍，它们对于‘照妖镜’仿品需求强烈，事后便找到了我的头上。 至于那三名安知的门客，是我们很早便通过各种方式安插进去的。不止是安知，其实直系的许多子弟麾下都有我们安插的门客。绝大部分是我们随手下的闲棋，有用就用，没用的话闲落一子也不亏。” 苏清和笑道：“你们暗中筹备了这么多年，准备的时日很可能比你的年龄都大，有心算无心下，会有这样的结果实属正常。但让你们没想到的是，九江王受崔氏直系的邀请，来到了清河郡城，并且对大将军洞府表达了强烈的兴趣。 这让你们很不安，因为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强力的对手。你们原本只需要躲在暗处、跟着直系走，关键时刻再出手抢夺‘湛虚图’，现在却不得不额外面对九江王这个变数，并且永平镇的案子也因为九江王的关系被直系关注到了。 于是你们决定出手把水搅浑，让局势看起来更加的混乱复杂，以此来掩盖你们的真正目地。我是九江王身边的人，又刚好在抵达郡城的第一天，便跟丐帮发生了冲突，落在你们的眼里，实在是太适合用来转移视线了。” 崔世聚鼓掌道：“没错，其实我们也没想过用宋清风的案子将你钉死，只要局势能混乱起来就好，真把案子彻底扣死在了你的头上，反而有可能出问题。” 苏清和拱手道：“那我得道一声谢了。妖魔依托何浩然，以何府为据点，通过摄魂夺魄茶的作用，尽管没办法影响郡城里的高端力量，可在中下层之间却已经编织好了一张大网。 丐帮、漕帮、府衙，再加上跟你们崔氏旁系达成了合作意向，有了你们旁系的高端力量支撑，看起来你们的计划确实很有可能会成功。如此说来，崔安知已经死了，对吧？” 第261章 底牌 崔世聚坦然道：“对，我出手偷袭、杀了安知，然后抢走了那把所谓的‘钥匙’。其实我一开始没打算动手的，毕竟，颢长老就在暗中盯着，我又不傻，这种情况下无论如何也不会轻举妄动。 结果没料到，颢长老忽然临时有事，被喊回了族宅。我不清楚是什么事情，但我知道颢长老是真的被喊走了，而不是故布疑阵。再加上家族查永平镇的案子查到了安知的头上，且还在继续查。 若是留着安知的话，家族的调查方向肯定会越来越明确。与其如此，倒不如杀了安知，再自己重伤自己，以所谓的‘钥匙’为借口，谎称安知跑了。继续把水搅的更浑，还能浑水摸鱼。” 苏清和叹气道：“所以难怪崔氏一直找不到崔安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在杀了崔安知后，立刻便让之前杀死宋清风的那只妖魔，将崔安知的尸体给吃掉了，对吧？ 我没猜错的话，那只妖魔应该是妖魔种族之中的‘无支祁’，其原本的藏身地点，是在灵岩寺内当和尚？以秘法杀了宋清风之后，那只妖魔便始终躲藏在城内的运河里？” 崔世聚夸赞道：“猜的很准，简直如同亲眼所见一般。难怪九江王会看重你，别说普通人了，就算是我，在跟那群潜伏的妖魔有所接触之前，我其实都从未听说过‘无支祁’这个妖魔种族！ 说实话，我有些不舍得杀你了，不如你加入我们吧！跟着藩王能有什么前途？我们这一次只要能拿到‘湛虚图’，就会立刻脱离直系，外迁去其他地方成立新的崔氏，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你虽然只是丙等，可胜在年轻，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只要加入我们，我可以给你申请核心待遇，让你以后的修炼过程不需要再担心天材地宝不足的问题，保你成为我们新崔氏的客卿！ 怎么样？相比于平白的死在这里，何不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以你展现出来的潜质，我相信假以时日，你一定能够大放异彩。我们成立新崔氏，正需要你这样有本事的客卿。” 苏清和没有回应崔世聚的招揽，而是继续问道：“何浩然的情况跟你一样吗？你们想要借助妖魔的力量，拿到‘湛虚图’，那么何浩然又有什么需求？他和妖魔之间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还是……完全被妖魔蛊惑了？” 崔世聚摇头道：“他是完全被蛊惑了，潜伏在清河郡的这些妖魔密谍非常聪明，能藏在何府内，却又不让何郡尉怀疑，这可不是随便换什么妖魔过来能有的本事。” 苏清和缓缓点头道：“明白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九江王出现在清河郡城，并不是一个巧合？” 崔世聚愣了下，皱眉道：“什么意思？” 苏清和耸肩道：“字面意思。你们旁系筹备了不知道多少年，一直在等待一个能够获取到顶级法宝的机会。不久前终于看到了这样的机会后，便决定押下重注去搏一把。 结果刚和妖魔暗中达成了合作，开始搅风搅雨，九江王就出现在了清河郡城，成为了你们计划之外的一个变数。你不觉得这太巧了吗？换一个说法，这真的是机会吗？” 崔世聚沉声道：“顶级法宝极其稀有，目前已知的顶级法宝基本都是有主的，‘湛虚图’的忽然出现，当然是一个机会！” 苏清和无奈道：“要不说平a骗大招呢？算了，反正事情我已经基本上搞明白了，无论你是出于怎样的目地才这么配合，我都得谢谢你。尽管大体的情况我之前就推测的差不多了，可细节方面确实需要你的补充。 这些人都是你挑选的，想来要么是妖魔，要么就是被妖魔蛊惑，你非要跟我走一起，早就打好了谱要将我留在这里了，是吧？之所以一路上始终没动手，不过是想看看我提前进来后到底有没有什么收获？” 崔世聚否认道：“我真的没想过杀你，何浩然认为你被妖魔蛊惑了，因此跟着你一路同行，等拿到了‘湛虚图’后，可以把很多事情都推到你的身上，引导崔氏去跟九江王发生冲突。 但通过方才的交流，我发现你恐怕早就知道何浩然有问题了，既然如此……你又怎么可能真的被何浩然以及那位兰心姑娘蛊惑呢？我不清楚你是怎么骗过它们的，我也不在乎这些。 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愿不愿意加入我们？我方才对你承诺的条件都是有效的。哪怕要往你身上推事情，事后你也照样会得到我们的培养。新家族成立，百废待兴，你会有很多机会。 可你若是不愿意加入我们，那我就没有办法了。很多时候，死人都比活人更容易摆弄！将你的尸体扔出去，费点力气去编故事，照样能达到我们的目地！” 随着崔世聚语气加重，将苏清和团团围住的那些人立刻纷纷上前了一步。 苏清和左右看了看，忍不住摇头失笑道：“我只是区区丙等中而已，你们足足十二名丙等上，看起来我根本毫无幸理。但我又不是白痴，难道你就不好奇，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我还是敢直接和你摊开来说？” 崔世聚很是诚恳的说道：“好奇，所以我一直忍到现在也没动手，始终希望能够用更稳妥的方式来解决你的问题。偏偏你看起来打定了主意，让我不得不选择采取强硬手段。 考虑到你比我们早进来了起码超过两刻钟，应该是有一些提前的准备才是，我为了避免出现意外，便从不曾对你掉以轻心。十二名丙等在这里，你纵有再多准备也是无用！” 苏清和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脚下，开口道：“世聚兄，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你，这个秘密洞府，是以‘湛虚图’为核心构建的。而‘湛虚图’是大将军的法宝，大将军生前又一直处于抗击妖魔入侵的第一线。 所以只要是妖魔，在这个洞府内就会受到强大的限制，无论境界还是随身携带的一些诸如法宝一样的东西，都不可能起任何效果。妖魔在这个洞府里，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只会任由我宰割！” 第262章 言出法随 苏清和话音刚落，包括崔世聚在内，前后围着苏清和的十二人中，就整整有七人齐齐的身子一沉！ 原本这七人都是脚跟抬起、仅以前脚掌着地的姿势，以便随时可以对苏清和发起攻击。 可此时此刻，身体骤然间发沉，却是让七人控制不住的尽皆踉跄了下。 对身体的控制瞬间失去了那种如臂指使的感觉，以至于连想要维持这般基本的战斗姿态，都一下子变得困难了许多。 受到了明显影响的这七个人……毫无疑问是七只伪装成人族修士的妖魔！ 不过崔世聚倒是没受什么影响。 除了崔世聚以外，还有另外四人的身形姿态保持如常。 苏清和简单扫了一眼后，发现没受影响的四人加上崔世聚，都是隶属于崔氏的丙等。 能被崔世聚专门挑选出来，说明这四个丙等应该都是和崔世聚一样的旁系出身，并且肯定知道旁系的那些大佬正在秘密筹划什么！ 虽说事以密成、语以泄败，可旁系想要独立出去，如同几百年前的博陵崔氏一般，再建立起一个全新的崔氏宗族，这种事情却绝对不是几个甲等的大人物互相之间密谋一番就能发动的。 自上而下，旁系需要在真正的核心圈子里形成绝对统一的意志！ 苏清和很清楚，此次进入到秘密洞府内的这些丙等里，有崔氏旁系假公济私挤进来的心腹成员，属于极为正常的一件事情。 包括妖魔一方也必然会通过以往的准备，将伪装潜伏在各个世家又或者府衙内的密谍派进来！ 这里的所谓‘迷宫’之所以会分出来足足十个洞穴，乃至于苏清和在洞穴门口等待其他丙等抵达，所有的提前安排，其实都是为了给真正的敌人制造错觉。 让以崔世聚为首的那些旁系丙等以及潜藏在暗中的妖魔自以为寻找到了机会，进而主动的跳进他特意准备好的陷阱！ 没错，苏清和从一开始就是在钓鱼！ 在今晚之前，他便已经猜到了崔世聚有问题。 尽管这段日子里，不断的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一直不停的在分散他的注意力。 但透过现象看本质，只要不被那些专门用来迷惑人的假象所欺骗，那么将目标锁定在崔世聚的身上，其实并不困难。 再加上在何府内的遭遇，让苏清和坚信，一旦进入到了秘密洞府之中，始终躲藏在暗处的那些妖魔便肯定会想办法掺和进来！ 对于苏清和来讲，此次进入到大将军生前留下的秘密洞府之中，无论是找‘湛虚图’，还是找‘万象星辰刀法’，都属于顺手为之的副业。 他真正的主业，只会是趁机把潜伏的那些妖魔钓出来一网打尽！ 秘密洞府内可能存在的那些宝贝，或许对其他人来说吸引力惊人，也是一直盯着秘密洞府的那些人最为关注的焦点。 然而对于苏清和来说，洞府中能找到的所有宝贝加起来、都远不如几只丙等的妖魔更让他心动！ 没办法……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或者说，他和整个大周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在其他人眼里，妖魔是祸乱之源，而在他眼里，妖魔却是他赖以成长的重要养料…… “怎么回事？” 崔世聚同样注意到了那几只妖魔所发生的变化，不由皱眉问道。 “不清楚……就是感觉一下子失去了全部力气似的，光是站着都颇为费劲了……” 其中一名伪装成修士的妖魔，沙哑着嗓子开口道。 它的眼神中出现了一抹比较明显的慌乱之色。 另外六只妖魔的反应也没有好到哪去，原本咄咄逼人的包围态势，更是随着身体的变化而本能的后退了两步，下意识的想要跟苏清和拉开距离。 崔世聚有些惊疑不定的重新看向了苏清和，沉声道：“这就是你拖延时辰的目地？！你做了什么手脚？是专门针对妖魔的毒物吗？不然的话，它们进来的时候没事、方才一路走来也没事，怎么会突然之间却有事了？！” 苏清和笑呵呵的说道：“与其关心那些妖魔，世聚兄倒不如关心关心自己。看起来你们还有五名丙等上，整体实力依旧远在我之上。但今天是我的幸运日，你们在这里跟我做对手，会倒霉透顶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随着苏清和这番话说完，崔世聚立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少装神弄鬼！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那些小把戏不可能起任何作用！” 心下稍稍有些发毛，崔世聚不想再继续和苏清和废话。 夜长梦多的情绪影响下，崔世聚厉啸了一声，主动朝着苏清和发起了进攻！ 其余四名崔氏丙等见状，也纷纷抽出了身上携带的武器，毫不犹豫的加入了对苏清和的围攻。 哪怕苏清和呈现出来的境界只有丙等中，而他们都是丙等上，即便一对一的情况下他们也肯定会大占上风，但眼下却还是没有任何心理障碍的一起对苏清和动手。 只求结果、不问过程！ 正常来说，五名丙等上围攻一名丙等中，战斗的局面肯定会在发生接触的一瞬间变成一边倒，丙等中绝对不可能有任何还手之力！ 可现实情况却有些不同。 当四名崔氏丙等在崔世聚的带领下一起对苏清和发起进攻时，其中一名崔氏丙等前冲的脚尖处，忽然踢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块！ 由于光线暗淡，洞穴上下四周的石壁颜色又几乎完全一致，所以这名崔氏丙等根本没有提前注意到脚尖处的凸起。 骤然间一脚踢到，这凸起又跟下面的岩体完全相连，导致这名崔氏丙等刹那间脚趾剧痛。 身体一个踉跄前倾，径直失去了重心的同时，本能的双手左右拨拉。 他的手中……还拿着一把刚刚从腰间抽出来的短刀！ 而四名崔氏丙等之前又全都站在了同一个方向，这人在下意识双手左右拨拉的时候，握着短刀的那只手当即将短刀插进了旁边同伴的腰间…… 另一只手倒是并未持有武器，可手却下意识的抓到了另一名同伴的手腕，带动着另一名同伴也突兀的失去了重心！ 第263章 倒霉到了极点 惨叫声顿起，莫名被插了一刀的崔氏丙等本能的朝着被绊倒的那名崔氏丙等打了一掌。 不过好在他还有理智，本能打出去的这一掌，只是为了拉开距离，将腰间被插的短刀逼出体外，并没有想过下死手。 否则那名失去了重心的崔氏丙等，面对着这一掌时根本不可能做出任何有效的防御动作，怕不是会被一掌拍在天灵盖上，当场被拍死…… 至于另外那名因为被抓住手腕而连带着失去重心的崔氏丙等，同样陷入到了‘倒霉催’的境地。 原本以其丙等上的境界，就算对于同伴抓住其手腕的意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在稍稍失去重心后也肯定能立刻将身体调整好。 毕竟，他又没有被当场插上一刀。 可刚要调整身体，肚子却忽然一阵剧痛。 紧接着肠胃一阵翻腾，屎意竟是汹涌袭遍全身！ 他也忘了自己晚上究竟吃了什么东西。 况且按照常理来讲，都是丙等修士了，身体的毒抗相当高，哪怕真的服了毒，都不一定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影响，更别说只是普通的进食了。 偏偏今天就这么倒霉…… 先是身体失去重心，紧接着肚子不早不晚的闹腾了起来，让他当场双腿一软。 因为他感觉自己只要稍稍使力，屁股就会控制不住的如同决堤一般疯狂泄洪。 骤然发软的双腿让他失去了调整身体重心的机会，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提肛’上，导致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地面距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随后结结实实的摔了个狗啃泥…… 这还不算最惨的…… 最惨的是，当他的脸和地面发生了亲密接触后，强烈的痛感牵扯了一部分的注意力，下半身没办法再继续保持绝对的紧绷，‘扑哧扑哧’声响起，一股恶臭随之四散飘扬。 这名崔氏丙等只觉得眼前一黑，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三名崔氏丙等接连倒霉，仅剩下的最后一名崔氏丙等也未能幸免。 相比于其他三名崔氏丙等，这名崔氏丙等的反应稍慢。 其他三人都已经朝着苏清和冲过去了，这名崔氏丙等才刚刚开始起步。 而这慢了半拍的反应，使得脚步拌蒜的那名崔氏丙等在同时影响了两名崔氏丙等后，还真就没有影响到起步最慢的这位。 奈何当前的‘倒霉’明显是一种群体减益光环。 起步最慢的这位鼓荡着体内灵气波动，希望能够提升自身速度，后发先至，跟其他三位一起朝着苏清和发起攻击。 结果用力太猛，窜了稀的那名丙等双腿发软的稍稍停住身子后，这位起步最慢的丙等根本躲闪不及。 眼看着两人就要撞在一起，起步最慢的这位强行收住了脚步，脚尖却是踢到了窜稀丙等的脚后跟上。 身体当即被绊倒，由于窜稀丙等向前倾倒，起步最慢的这位也朝着同样的方向倒去。 可两人终究是一前一后，再加上身高也存在着一个明显的差距，于是乎，起步最慢的这位在向前倾倒后，好死不死的、脸直接砸在了窜稀丙等的屁股上。 ‘扑哧扑哧’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响起。 对于周围其他人来说，恶臭味是在四散飘扬的。 而对于起步最慢的这位来说，恶臭味却是顷刻填满了他的口鼻…… 不光是味道填满了他的口鼻，窜稀丙等所穿的裤子布料一般，此时化身喷射战士后，尽管绝大多数异物都被裤子挡住，但依旧有一部分异物顺着裤子渗了出来，沾了起步最慢的这位一脸…… 场面有些一言难尽。 正想着将苏清和一举干掉的崔世聚直接就看傻了眼。 主要是太离谱了些…… 好歹都是丙等上层次的修士，怎么会一番操作下来，自己能把自己给绊倒？！ 并且这还不仅仅只是绊倒那么简单，根本都没来得及跟敌人发生真正的接触，自己这边就已经有人莫名其妙被重伤了…… 至于那位脸怼在屁股上、被排泄物糊了一脸的家伙，崔世聚光是看着都觉得恶心想吐。 瞧着似乎没怎么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但跟这种事情比起来，还真不好说对方是不是宁愿腰子上被插一刀，也不想经历这样的遭遇。 咬了咬牙，虽然已经察觉到了事有古怪，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崔世聚无暇他想，眼瞅着其他人暂时无法指望，只能自行朝着苏清和欺身而上！ 扑杀的过程中，一件骨制短刀出现在了他的手中，照着苏清和便当头砍下！ 这件骨制短刀名为枯骨战刀，属于法宝之中最次的下等法宝。 原材料是一只乙等妖魔的骸骨，用妖魔骸骨中的腿骨和手骨进行反复打磨和熔炼，最终形成了这样一把骨刀。 即便只是最次的下等法宝，可法宝就是法宝，相比于用普通凡铁打造的武器，这把枯骨战刀削铁如泥、异常锋利。 并且骨刀内部捆缚着那只乙等妖魔临死之前的恨意，一旦挥刀的话，不光是骨刀本身的锋利能够给敌人造成伤害，骨刀内部捆缚的妖魔恨意还会喷涌而出，对敌人施加以精神层面的攻击！ 起码在丙等的层面上，崔世聚挥舞着这样一把法宝骨刀，几乎可以算是无敌的存在。 所以纵使没有其他丙等助拳，崔世聚照样信心十足，认为自己单杀眼前的‘张三先生’是手拿把攥！ 然而事情的发展再次出乎了崔世聚的意料。 就在他扑到了苏清和的眼前、挥舞着骨刀想要将苏清和一劈两半时，骨刀内捆缚的妖魔恨意猛地将骨刀团团环绕！ 一圈圈的黑气在包裹住骨刀的同时，附骨之疽般的顺着崔世聚握着刀柄的手，一下子缠上了崔世聚的身体！ 原本看起来势若雷霆般的一刀，竟是随着黑气萦绕，骤停在了苏清和的面前。 崔世聚的脸上浮现起了极度痛苦的表情。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手中持有的这把骨刀，其内部捆缚的那股本应该在他的意志控制下去攻击敌人的恨意，会毫无先兆的主动反过来噬主！ 第264章 问题根源 崔世聚扪心自问，为了这次的行动不出任何问题，他已经足够的谨慎、足够的小心了！ 除了他自己以外，还额外带了其他十一名丙等上！ 仅仅是准备对付一名区区丙等中而已，这么多的丙等上，还有几件特别适合战斗的法宝傍身，不管怎么看都肯定是万无一失才对。 结果可倒好！ 先是七只妖魔莫名其妙的失去了作战能力。 紧接着跟他同来的四名家族丙等竟是也接二连三的出岔子。 虽说看起来除了一个被莫名插了一刀的丙等伤势较为夸张以外，其他三人的境遇并不算伤害严重。 可被怼着喷了一脸屎的那位，感觉精神上受到的创伤远比肉体伤害严重的多，整个人好像都恍惚了…… 以至于那四名家族丙等互相之间纠缠在一起，尽管都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偏偏四个人想法各异、身上受到的限制又各不相同，导致彼此之间无意识的绊来绊去，始终没办法真正的站起来。 不停的互相扯后腿，受了伤的人在承受着伤势不断加重的痛苦。 没受伤的人则开始时时刻刻不停的出现小伤小患。 最惨的自然是被喷了一脸屎的那位。 拉肚子这种情况，对于丙等修士来讲实在是颇为新奇的体验。 一旦开始，想要停下便着实千难万难。 脸被夹在屁股上，接二连三的承受了暴风骤雨后，被喷了一脸屎的那位直接背过气去了…… 十一名丙等帮手如此离奇的全部失去了战斗力，使得崔世聚不得不立刻亲自动手。 然而万万没想到，他手中拿着的那把枯骨战刀居然也跟着开始造反？ 崔世聚无法相信自己正在经历的这些事情。 足足十二名丙等上，围攻一名丙等中。 失败的一方却是十二名丙等上？ 更夸张的是，那名丙等中甚至还没有出过手，他们这些丙等上相当于是自己把自己给干掉了…… 这到底还有没有天理了！ 人怎么能倒霉到这种地步？！ 就在崔世聚陷入到了怀疑人生的状态中时，苏清和终于动了！ 一开始没动，是因为苏清和需要判断下他提出的‘倒霉透顶’的说法，究竟能有多大的威力。 他毕竟处于绝对的弱势地位，需要根据现有情况来决定自己的作战计划。 到底是保守一些比较好，还是大开大合一些更合适，这些都要根据效果来决定。 而事实证明，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更好！ ‘妖魔在这个洞府里，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的假设，直接帮他解决了七只妖魔的威胁。 其后‘今天是他的幸运日，他的对手会倒霉透顶’的假设又顺顺利利的让剩余的崔氏丙等也毫无道理的失去了战斗力。 这种情况下，他自然要果断出击，化优势为胜势，趁其病、要其命！ 先是冲到了被自己人插了一刀的那名丙等上身旁，在那名丙等上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凝聚体内灵气波动于脚上，干脆利落的踩断了那名丙等上的脖子。 接着又对另外三名丙等上如法炮制，一个接着一个的踹了过去！ 除了那名被屎糊了一脸的丙等上，苏清和踩起来有点心理障碍外，其余两名丙等上到死之前都没反应过来，他们怎么会如此稀里糊涂的便丢了性命…… 没办法，互相之间完全扯住了，一个人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另外三个人好巧不巧的总会制造出更多的意外，导致四人一个连着一个的始终被绊在地上。 换成任何其他场合，苏清和都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连杀四名丙等上。 哪怕他现在号称同级无敌也绝对做不到。 奈何眼下的场合非同一般，规律武器摆出来，除非能以硬实力直接突破规律的限制，否则便注定了只能被当做待宰的羔羊。 崔世聚眼睁睁看着同族的四名丙等上就这么没有掀起任何一丝波澜的死了，整个人当即激灵了下。 大脑瞬间一片清明，将之前的情况和现在的遭遇全部结合到了一起后，福至心灵的猛然明白了当前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惊叫道：“你……你从一开始就在下套！根本没有什么迷宫？！对不对！甚至就连所谓的十个洞穴入口，都是你提前进来之后特意搞的？！目地就是为了分化我们原本那些人，诱导我带着其中潜藏的妖魔和我们的人来专门对付你！ 这个秘密洞府内真正的危险并不是所谓的迷宫洞穴！而是在这里只要说出来的话，就会变成现实？！对吗？！又或者是别的、类似的规矩！言出法随？之所以会有十个洞穴入口，肯定是你在我们没有进来之前，说那里应该分出十个洞穴入口！ 你方才既然说了其他洞穴内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陷阱！那么其他洞穴内的人现在就肯定正在被各种各样的陷阱折磨！你说妖魔在这里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于是妖魔们一下子没了战斗力！你又说我们跟你作对会倒霉透顶……” 苏清和随手打了个响指，笑呵呵的说道：“恭喜你，猜对了，不过猜对的太晚了。看在你这么聪明的份上，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点。” 说完，苏清和径直朝着崔世聚冲了过去！ “只要猜对就不晚！言出法随而已，你能说我也能说！妖魔在洞府里不受限制！今天我同样好运傍身，绝不会倒霉！” 崔世聚大喊出声，并且整个人拎着骨刀疾退。 席卷了他全身的骨刀恨意让他此刻发挥不出丁点的实力，甚至就连将骨刀脱手扔掉都做不到。 因此面对着这样的局面，他能想到的唯一破解之法就是以毒攻毒！ 苏清和可以言出法随，那他同样可以！ 不得不说，这个想法从理论上来讲是没错的。 但可惜的是，很多事情在理论的基础上都会有现实变化。 随着崔世聚的连番大喊，那七只一直躲在旁边的妖魔并没有感觉到自身恢复如常。 同时崔世聚的头顶上，原本光滑的洞壁忽然出现裂痕。 一大块碎石突兀的从上方洞壁脱落，刚刚好打了个提前量，朝着抽身疾退的崔世聚脑袋砸去！ 第265章 力度刚刚好，懵逼不伤脑 崔世聚对此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他本以为只要通过话术抵消掉之前存在的问题，那他就可以重新施展自身的实力！ 可谁能料到，一番话说完，情况非但没能得到有效的缓解，竟似乎反倒是有了几分愈演愈烈的架势？！ 他正拎着骨刀疾退呢，结果上方洞壁忽然掉下来一块巨大的碎石，呼啸着朝他的脑袋砸来！ 由于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苏清和的身上，崔世聚没能第一时间发现碎石掉落。 等他察觉到了不对劲时，再想要躲开就已经来不及了。 ‘哐’！ 碎石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崔世聚的脑袋上，将崔世聚疾退之中的身体都砸的停顿了下。 凭借着丙等上层次的强大肉身，尽管不至于被这块巨大的碎石砸伤，却也控制不住的一阵眼晕。 力度刚刚好，懵逼不伤脑…… 苏清和趁势扑到了崔世聚的眼前，伸手直接开始强抢崔世聚手中握着的枯骨战刀。 正常情况下，苏清和这样的做法绝对是痴人说梦。 法宝和使用者之间是存在着各种联系的。 再加上崔世聚的境界还在苏清和之上，要强抢崔世聚手中使用的法宝，除非将崔世聚击杀，先行将法宝制造成无主之物，这样才能进行抢夺。 但眼下的情况并不正常。 崔世聚手中的枯骨战刀正在跟崔世聚造反！ 一件反噬主人的法宝，抢夺起来就没那么困难了。 法宝有灵，这种抢夺不光是不会引起法宝的应激反抗，甚至还会得到法宝的有力帮助！ 随着苏清和的手抓住了崔世聚的手，枯骨战刀那已经侵袭了崔世聚全身的恨意便又有增强。 崔世聚只觉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窟，整个人就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导致他握着枯骨战刀刀柄的手都一片僵硬！ 如果可以的话，他早就主动将手中的枯骨战刀扔出去了。 奈何枯骨战刀在反噬主人的过程中，那股浓烈的恨意仿佛粘稠的胶水一般，将他的手和战刀的刀柄牢牢的黏连在一起，导致他没办法通过将枯骨战刀扔掉的方式来摆脱战刀恨意对他的影响。 此时此刻，苏清和突兀的上手抢夺，反倒在客观上顺了他的心意！ 搞明白了苏清和打算干什么后，崔世聚毫无任何反抗的想法，非常配合的顺着苏清和施加的力道，希望能够将枯骨战刀直接让渡给苏清和。 即便这样的做法会导致他失去法宝武器，他也毫不犹豫。 没办法，对于他现在的情况来说，手持枯骨战刀对于他的战斗力根本不存在加持作用，只会极大的抑制他自身战力的发挥！ 反倒是摆脱了枯骨战刀的恨意影响后，他应该就可以将自身的实力全部发挥出来了！ 到时候凭借着丙等上的境界，哪怕眼前这位张三先生能够使用枯骨战刀，他也绝对不惧！ 更何况枯骨战刀所蕴含的恨意正在噬主，他持有的时候是他受影响，别人持有的时候自然便是别人受影响！ 此消彼长之下，他相信最终的胜利还是会属于他的！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念头，崔世聚主动让渡了枯骨战刀的掌控权，使得苏清和在抢夺枯骨战刀的过程中，从法宝本身到法宝的持有人，都没有制造任何麻烦！ 抢夺的过程无比顺利，让苏清和一把将枯骨战刀握在了手里。 接着一点也不迟滞，握住枯骨战刀刀柄的第一时间，苏清和反手照着崔世聚的脑袋便砍了下去！ 强烈的恨意在苏清和这一刀之下，有若怨鬼实质，凄厉着对崔世聚开始了纠缠！ 方才崔世聚在主动将枯骨战刀渡给了苏清和后，刚刚感觉到浑身一松。 恨意施加在他身上的束缚似乎顷刻间烟消云散，让他忍不住想要长啸一声、一抒心头郁结之气。 可这轻松的感觉仅仅持续了刹那。 当苏清和拿住了枯骨战刀、并反手一刀砍来，浓郁的恨意束缚就再一次侵袭他全身！ 崔世聚脸色一僵，眼泪都下来了…… 他拿着枯骨战刀的时候，浓烈的恨意束缚他。 敌人拿着枯骨战刀的时候，浓烈的恨意还是束缚他？ 为什么不管谁拿着枯骨战刀，最终受伤的都是他？！ 既然如此，他主动将枯骨战刀让渡出去的意义是什么？ 天底下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强行想要挣脱恨意的控制，崔世聚尽全力鼓荡着体内的灵气波动，以争取能够让自己恢复对身体的控制权。 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身体仿佛灌铅一般的沉重，使得他根本没办法让身体变得如往常那般灵活。 勉强偏头避开了照着他脑袋砍下来的一刀，可仅仅只是这么一次闪避，便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整个人显得颇为狼狈，发现眼前的‘张三先生’在一刀砍偏之后，立刻又是第二刀连绵袭来，崔世聚的眼神中浮现起了浓郁的绝望之色。 在进入秘密洞府之前，他自认为准备的足够完善。 纵使考虑过有可能会行动失败，没办法拿到梦寐以求的顶级法宝‘湛虚图’。 可再怎么提前预设假定情况，他也从未考虑过自己竟然会死在秘密洞府之中！ 不是他盲目自信，而是正常来说，这种事情完全不应该发生才是！ 苏清和没给他继续自怨自艾的机会。 手中的枯骨战刀劈的破空声响起，伴随着劈断骨头的动静，结结实实的砍进了崔世聚的脑袋！ 恨意束缚所造成的影响远比崔世聚自己感知到的程度还要严重的多。 不过感知能力受到了恨意束缚的剧烈干扰和影响，导致崔世聚直到死亡的那一刻，都仍然认为自己可以避开苏清和挥舞枯骨战刀的劈砍。 好处是，他死的并不痛苦。 没有预料到自己的死亡，使得他在临死之前，甚至来不及去体悟生死之间的大恐惧，眼前便随之一黑，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用枯骨战刀将崔世聚一刀劈成了两半，苏清和收刀于身后，扭头看向了剩余的那七只妖魔。 变的如普通人一般的七只妖魔，此刻连逃跑都做不到。 眼瞅着苏清和轻描淡写的便杀了五名丙等上，还活着的这七只妖魔齐齐的呆立在了当场。 第266章 这辈子还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实话实说，方才突然间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变得几乎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时，这七只妖魔虽然也有些惊慌，但至少还能保持住起码的镇定。 因为除了它们以外，尚有五名人族修士是它们此行的同伴。 即便它们莫名其妙的失去了战斗力，那五名人族修士也应该能够将问题解决才是。 然而让它们没想到的是，仅仅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它们仗之以保持镇定的五名人族修士，就在它们的眼皮子底下死了个干干净净…… “碍事的人都解决了，现在轮到你们了。” 苏清和活动了下胳膊，一脸微笑的朝着发呆中的七只妖魔走去。 这七只妖魔想跑。 然而它们体内的妖气仿佛被封印了一般，根本没办法调动分毫。 别说鼓荡妖气逃窜了，它们现在就连恢复妖魔形态都做不到！ 只能以人形态的模式，一脸窝囊的眼睁睁看着苏清和朝它们走来，身体却沉重的似乎连走两步都要大喘气…… 这岂止是变得和普通人一样？ 正常情况下，普通人也没有这么虚的啊！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们跟你各为其主，死在你手上不算冤！但还请不要折辱我们！种族之间的战争，不分对错，也没有正义和邪恶的区别！希望你不要莫名其妙的跟我们讲什么大道理！” 七只妖魔中看起来应该是为首的妖魔沉声开口道。 苏清和摆手道：“别误会，我怎么可能舍得平白杀了你们？你们对我有更大的用处。要不是身处于这个秘密洞府之中，又知晓了这个秘密洞府的特异之处，我哪里敢奢望一次性的抓捕到你们这么多只妖魔？还都是实力比我更强的丙等上，这真是史无前例的大丰收啊……” 说话的同时，苏清和已经来到了这只妖魔的身前，伸手罩住了这只妖魔的脑袋。 ‘炼妖壶’对于妖魔的收取和俘获，一个必须遵守的前提，就是被收取的妖魔要处于完全无法反抗的状态。 无论采取怎样的方式让妖魔无法反抗都行，反正在这一点上‘炼妖壶’并不挑。 苏清和目前仍然不清楚‘炼妖壶’是什么等级的法宝。 从目前已知的情况以及‘炼妖壶’呈现出的各种神异之处来看，恐怕就算是顶级法宝，相比于‘炼妖壶’都是有一定差距的。 如此等级的法宝，其威力哪怕受限于苏清和这个使用者当前的境界，导致只能发挥出一部分来，但在面对着妖魔的时候，依旧有类似于血脉压制一般的效果！ 轻而易举的便将这只为首的妖魔收入了‘壶中世界’，苏清和一刻不停，接着开始收取其他几只妖魔。 他当然可以将这几只妖魔先全部击杀后再进行收取。 不过有条件活捉的情况下，肯定是直接活捉比较好。 妖气能保留的更加完整，以免出现不必要的浪费。 还没排到顺序的妖魔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它们只能看到前面的同伴在被苏清和伸手按住脑袋后，身体好像是化作了一团青烟，突兀的便凭空消失。 这种场面连续不断的出现，让尚未轮到的几只妖魔产生了极大的恐惧。 尽管身体灌铅，可尚未轮到的这几只妖魔还是掉头努力的想要逃跑。 奈何苏清和的速度太快，变的和普通人一般无二的他们，跑不出几步远的距离，就一只接着一只的全都被收入了‘壶中世界’！ 眼前一空，地上仅剩下了以崔世聚为首的五名丙等修士的尸体。 苏清和进入秘密洞穴的最主要目地达成，整个人顿时长出口气，一时间只觉得浑身轻松。 自穿越以来，他可从未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一下子抓到了七只丙等上层次的妖魔，通过将这些妖魔炼制成丹药后服下，别说突破丙等上境界了，估摸着积累下来的妖气总量，甚至足够让他完成质的飞跃、提升到乙等了吧？ 具体行不行，这个暂时未知，但至少丙等上是稳的！ 整理了下心情，苏清和将枯骨战刀也收入了‘壶中世界’里，然后才继续迈步向前。 崔世聚的猜测没错，只是猜的不够全面。 在这个秘密洞府里，大将军余太安生前所布置的‘结界’能够借助‘湛虚图’的力量，达到一种神奇的、‘假设成真’的结果！ 不光是苏清和，任何一个人身处于这秘密洞府之中，都会被‘结界’影响。 提出来的一切‘假设’和‘猜测’，只要是在洞府‘迷宫’的范围之内，便都会成为‘真实’。 唯一的限制是，这种‘假设成真’存在一个先来后到的逻辑问题。 也就是说，当某一个‘假设’被提出，并在‘结界’的力量下于‘迷宫’范围内成为‘真实情况’，那么后续其他的‘假设’便不能和已经成真的‘假设’发生冲突。 一旦发生冲突，后续的‘假设’将无法触发‘结界’力量，无法转化成为‘真实情况’。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崔世聚在有了大体的猜测后，其想要扭转局势的努力才会变成徒劳。 事实证明，如果你努力的方向是错的，那其实停下来休息就是最大的进步…… 苏清和有些感慨，同时牢牢的将这一次秘密洞府之行记在了脑海之中。 他必须时刻提醒自己，以后突破乙等、甚至甲等后，在面对着弱小的敌人时绝对不能疏忽大意！ 特别是在这种秘密洞府里，说不准洞府内就会被布置上什么暗藏的‘结界’，使得洞府中存在某些神异之处，能让人利用之下以弱胜强！ 眼下他是既得利益者，自然很爽。 可若是身份一换，岂不是评论直接过万？ 当小丑的事不能干！ 默默在心里告诫了自己几句，苏清和刚刚因为一下子收获了七只丙等上妖魔而无比火热的情绪，立时冷却了下来。 这人啊，就怕飘。 脚踏实地永远要比飘在云端稳妥的多。 带着这样的自我警醒，苏清和顺顺利利的通过了洞穴迷宫。 第267章 ‘界心\\＼’所在 秘密洞府内原本就有这样的迷宫设置，只不过在‘结界’的作用下，洞穴迷宫本身是可以被进行人为修改的。 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毕竟牵扯到了地质结构的问题。 秘密洞府又是建立在虎丘山内部溶洞空间里的，如果要对洞穴迷宫进行结构上的调整，那正常来说，显然会是一个超大的物理工程。 可现实情况却并非如此。 也不知道大将军余太安在生前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总之这秘密洞府被纳于‘结界’之中后，似乎洞府内的一切都已经随着‘结界’的力量而虚化了。 除了框架还能够保持，仍然是山体内部的溶洞空间以外，其溶洞里的一应事物，尽皆在‘结界’的力量下可以随意改变。 苏清和对于大将军展现出来的手段很是叹为观止。 如果不是大将军已经死了，那他绝对要找机会去觐见觐见！ 其他人没有进来秘密洞府之前，苏清和便通过不断的‘假设成真’试验，将洞穴迷宫改造成了最符合他需求的样子。 力求通过提前进来所争取到的时间差，来达成两个最主要的目地。 一是诱使必然会跟着一起潜伏进来的妖魔以及对他怀有恶意的人走到一起，然后通过‘假设成真’的特点，以规则之力解决掉这些威胁。 这个目地非常顺利的达成了，让苏清和非常满意。 二是用洞穴迷宫将其他进来的人都困住，给自己提供更充裕的、寻找洞府内储存宝物的机会。 这个目地当前完成了一半，那些人在进入到洞穴迷宫之内后，自然而然就会被洞穴迷宫困住。 接下来他只需要按部就班的找到吴启希望他能拿到手的宝贝便好。 不管是‘湛虚图’还是‘万象星辰刀法’，都是吴启一定要拿到手里的东西。 对于这两样宝物，苏清和自身并没有什么窥视之心。 他跟吴启眼下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绑定状态，无论如何也不能卖队友。 顺利的走出了洞穴迷宫，眼前立时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石室，看起来有点像是书房类型的布置。 桌案、椅子、书架、笔墨纸砚，等等等等，相应的陈设略显寒酸，却足够全面，至少该有的都有。 按照吴启之前的讲解，秘密洞府里除了那个洞穴迷宫以外，并没有任何其他的陷阱布置。 理由也很简单，这洞府本就是余太安在临死之前给自己的后人所准备的遗产。 如果在洞府内安排了太多的致命陷阱，那究竟是打算给后人留下遗产，还是打算将后人骗进来，自己将自己搞到断子绝孙的程度？ 就连洞穴迷宫的设置，也仅仅是余太安为了避免后人有可能被胁迫，因此在洞府内安排了这样一个能够让后人借之以翻盘的底牌罢了。 在余太安生前的设想中，‘假设成真’的特质足够逆天，他的后人要真是被胁迫了，结果利用这种特质都没办法翻盘，那着实称得上是烂泥扶不上墙。 用苏清和穿越前的评价来说，就是累觉不爱，毁灭吧，没意思。 所以从洞穴迷宫出来后，只要洞府没有被主动引爆，那便会直接出现在真正的藏宝地——这间余太安的书房里。 ‘湛虚图’被挂在了书房椅子后面的墙壁上。 苏清和能一眼认出‘湛虚图’的原因很简单，刚刚进到这巨大的石室里，他就看到了那张挂在墙壁上的玄奥水墨图。 水墨图上也不知道究竟绘制了什么，让人瞧着很是有种精神被抽离一般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这张水墨图明显跟整个洞府融为一体！ 从水墨图里始终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溢散，顺着各种不同的‘结界’节点，对整个洞府进行支撑和覆盖。 显然，这张水墨图便是洞府‘结界’的‘界心’！ 笼罩了整个洞府的‘结界’之所以能一直维持运转，依靠的便是水墨图提供的力量。 除了‘湛虚图’以外，苏清和想不出跟这个洞府有关的东西里，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宝贝具备如此能耐。 走到了桌案前，看到有一份玉简被安安静静的摆放在桌案上。 苏清和伸手触碰到了玉简上，脑海中立时一片清明。 ‘万象星辰刀法’！ 不过刀法本身是以‘意念’形式篆刻在玉简之中的。 除了刀法的招式以外，玉简里还烙印着功法本身的‘真意’！ 一旦使用的话，不光是刀法的招式会顺势进入到使用者的脑海之中，同时刀法本身的‘真意’也会直接映入使用者的脑海里！ 形成的效果，大体上类似于苏清和前一世里看过的那些武侠小说里，专门提到过的如同灌顶一般的秘法！ 然而这种‘灌顶’存在限制。 必须拥有大将军余太安的血脉，玉简的灌顶才能被激活。 若不具备余太安的血脉，强行想要获取玉简传承的话，玉简会第一时间自行焚毁…… 感知着玉简传递的这些信息，苏清和摇了摇头。 顺手将玉简收入了吴启之前提供给他的那枚须弥戒里。 正准备把‘湛虚图’也收起来时，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玉简旁似乎还留有一封信。 没有信封、只有信纸。 摊开的信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一整张字迹。 洞府的‘结界’有专门对这张信纸进行隔绝保护，否则这么多年过去，信纸只是普通的纸张而已，即便不至于风化碎裂，也肯定会泛黄、字迹模糊。 但在‘结界’的保护下，这张信纸干净如新，字迹清晰，仿佛刚写没多久似的。 简单的扫了一眼信纸上书写的内容，苏清和忍不住扬了扬眉，接着将这张信纸也收入了须弥戒中。 信纸上的字迹是余太安亲笔手书。 写的内容则看起来是临死之前的遗言和一些简单的交代，因此苏清和觉得应该带出去给吴启。 相比于‘湛虚图’和‘万象星辰刀法’，这封遗书般的信，或许才是对吴启最为重要的东西！ 第268章 高维存在? 在石室里又绕了一圈后，确认这书房内的其他东西都只是普通摆件。 无论桌椅还是书架，顶了天可以算是实木制品。 但实木制品的东西……放在苏清和穿越来之前的世界，或许还能当个噱头又或者卖点。 放在眼下的世界里，别说普通实木家具了，即便是黄花梨、又或者金丝楠木，照样无法跟‘珍贵’这样的词汇挂钩。 所以苏清和一圈转下来，当即给了大将军余太安一个抠门的评价。 好歹当了那么多年的大将军，结果临死之前准备的秘密洞府里，居然真就只有两件用于传家的宝贝。 除此之外，别说其他的天材地宝了，干脆连金银首饰都丁点也没看到过…… 多少有些失望，苏清和准备将挂在墙上的‘湛虚图’收起来。 考虑到‘湛虚图’应该是‘界心’，一旦从墙上取下，那么依托着‘湛虚图’的强大威能而维持的结界很可能会随之失效。 因此苏清和在伸手去取‘湛虚图’的同时，也做好了应对后续即将从洞穴迷宫里骤然脱身而出的那些人的准备。 不过苏清和的手才刚刚触碰到‘湛虚图’，脑海中便忽然又出现了另外一种感应！ ‘湛虚图’确实是洞府‘结界’的‘界心’，可抛开‘界心’不论，这个洞府‘结界’的‘界眼’在哪？！ 一个‘结界’想要被支撑起来，‘界心’和‘界眼’同等重要！ 没有了‘界心’的‘结界’会直接崩塌，而没有了‘界眼’的‘结界’则会失去特质！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苏清和顺着自己感应到的方向，扭头把目光焦聚在了石室的一个角落。 那个角落里空空如也，根本什么都没有。 可是通过对‘湛虚图’的感知，苏清和隐隐能够察觉到角落里似乎也有‘结界’的重要节点存在？ 并且这个重要节点和‘湛虚图’很有几分交互勾连的关系，绝对不是普通的‘结界’布置节点能比的。 有着‘炼妖壶’的加持，让苏清和对于气息的感知敏锐程度远超常理。 即便身处于‘结界’之内，有可能受到‘结界’本身气息的压制，在这种超出常理的敏锐感知力支撑下，苏清和仍然确信自己绝对不是出现了幻觉。 “应该是‘界眼’，可为什么看不到任何东西呢？” 苏清和走到了那个角落旁，仔仔细细的将角落的每一寸都观察了一遍。 自言自语的同时，还伸手在这个角落的空气中来回拨拉了一番。 同样毫无收获…… 蹲在角落里跟空气斗智斗勇了一番后，苏清和的脸上浮现起了一抹仿佛便秘般的表情。 眼前的情况让他产生了一丝不那么贴切的联想。 恐怕当初在东武城的郭府内，负责寻找‘炼妖壶’的那支妖魔小队，在郭府后宅里就是类似的境遇吧？ 大概能够确认‘炼妖壶’在郭府之中。 甚至大概能够确定‘炼妖壶’的详细位置。 可偏偏无论怎么努力，都看不到‘炼妖壶’究竟在什么地方…… 无法被看见、无法被碰触、甚至难以被感知。 想要得到‘炼妖壶’，必须采取极为特殊的方式，让目前对于‘炼妖壶’越来越了解的苏清和，甚至隐隐的有些怀疑‘炼妖壶’的来历。 毕竟，这个世界的人或许不懂，可若是用他前一世里积累的那些科学知识去解释的话，‘炼妖壶’的存在形式简直就像是高维物体一般。 简单来说，如果世界上存在真正的二维生命，那么二维生命绝对无法理解三维生命的存在形式。 一旦有三维生命的活动空间和二维世界发生了重合，那么在二维世界里生活的二维生命，他们眼中的三维生命也只会是平面二维存在的形式。 无数的二维平面组合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三维生命。 但在二维生命的眼中，他们能够看到的、和他们的世界发生重合的那一面，就是三维生命的全部。 然而实际上对于三维生命来讲，跟二维世界重合的那一面，顶多算是自身的部分投影罢了。 一样的道理，假设有更高维度的存在，其活动空间和三维世界发生了重合，那么三维生命也绝对无法理解高维生命的存在形式。 在三维生命的眼中，更高维度的生命又或者物体，就是三维的存在形式。 只是对于高维生命又或者高维物体来讲，在三维世界里呈现的存在形式，同样只是他们的部分投影而已。 苏清和不清楚自己的猜测有没有道理。 之所以会联想到‘炼妖壶’，完全是因为依托着敏锐的感知力，他很确定面前的角落里绝对有东西。 偏偏摸不到又看不见，和‘炼妖壶’的特点非常相似！ 脑海中灵光一闪，苏清和挥手从‘壶中世界’里取出了那件还能使用一次的‘照妖镜’仿品！ 这玩意可以照出伪装成人的妖魔，让妖魔原形毕露！ 还能短暂的定住妖魔，让被定住的妖魔如同待宰的羔羊。 最重要的是，当初妖魔一方费尽心思获取到这件‘照妖镜’仿品的根本目地，是希望通过‘照妖镜’仿品的特质，将‘炼妖壶’照出来的！ 针对角落里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使用‘照妖镜’仿品照一照的话……说不定能有所发现！ 带着这样的想法，苏清和握住了手持镜，将镜面对准了角落里。 体内的灵气波动激荡而起，附着在了手持镜上，通过灵气波动对‘照妖镜’仿品进行激活使用。 想要使用法宝，妖魔需要消耗体内妖气，修士则需要消耗体内灵气。 越是强大的法宝，在使用过程中，对于使用者所造成的负担就越是夸张。 在体内灵气又或者妖气储备不足的情况下，强行使用一些强力法宝，甚至有可能被法宝直接吸成人干或者妖干！ 由此可见，对于绝大部分的妖魔又或者修士来讲，法宝其实并非越强越好。 法宝再怎么强大，也得能够使用才有价值，若是无法使用的话，强如诛仙剑，又和烧火棍有什么区别呢？ 第269章 ‘照妖镜\\＼’本体! 从这个角度来讲，‘炼妖壶’着实是法宝中的一朵奇葩。 苏清和穿越过来后，还不是修士的时候，就能直接进入到‘壶中世界’里，并操控‘壶中世界’内的‘炼丹炉’炼制丹药给自己服用。 若换成其他法宝的话，哪怕只是最次的下等法宝，以他当时区区普通人的状态，都不可能驱使的动！ 结果‘炼妖壶’不但能够任由他随意驱使，并且还非常贴心的进行了自我封印，以适应他的弱小…… 后续在使用‘炼妖壶’的其他功能时，虽然也对灵气又或者妖气有消耗需求，但驱使这些需求的消耗并不用从他的身上出。 只要给‘炼妖壶’提供足量的妖魔猎物，便可以舒舒服服的随意摆弄‘炼妖壶’。 跟其他法宝比起来，‘炼妖壶’的这种低需求堪称友好至极！ 随着手中拿着的‘照妖镜’仿品被激活使用，苏清和立刻感觉到体内积蓄的灵气总量猛然间被抽取了一半左右！ 大量的灵气顷刻便被抽走，导致苏清和脚下一虚，眼前也稍稍有些眩晕。 情况类似于低血糖时忽然从蹲着的状态中站起身来，心理准备不足下，险些踉跄着跌倒在地！ 苏清和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难怪这‘照妖镜’仿品甚至能对乙等的妖魔起作用，全力施为下，让乙等妖魔原形毕露的同时，还能定住乙等妖魔至少一息的时间。 别的不说，单只说对于使用者的消耗，一般的修士就根本支撑不住嘛。 强行握紧了‘照妖镜’仿品，苏清和咬了咬牙，坚持着重新站稳，将‘照妖镜’仿品的镜面再次对准了面前的角落。 在大量灵气的刺激下，‘照妖镜’仿品的镜面有精光绽放！ 光芒之盛，炽白若骄阳。 以‘照妖镜’仿品为核心，将怪异的角落完全笼罩其中！ 苏清和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角落。 当炽白光芒覆盖了整个角落后，苏清和清清楚楚的看到，一件造型古朴的圆形铜镜显露出了真身！ 铜镜的边缘以精美玄铁铸造，玄铁镜圈上雕刻着繁复且神秘的符文。 符文上能看到清晰的天地元气流转，仿佛水晕光华一般，一层层不断泛着惑人的涟漪。 铜镜的镜面则宛如一泓深不见底的幽潭，散发着淡淡的银色光芒。 光芒柔和却又极具穿透力，似乎能洞悉世间一切虚妄。 玄铁镜圈的外延镶嵌了一整圈数十颗不知具体是何材质的宝石。 这些宝石好像和那些神秘符文形成了彼此互补的依存作用，使得铜镜非常完整、浑然一体。 将这件古朴的圆形铜镜从角落里照出来后，‘照妖镜’仿品彻底消耗掉了仅剩下的最后一次使用机会。 镜面‘咔嚓’一声，在苏清和的手中碎裂成渣！ 没有理会变成了废品的‘照妖镜’仿品，苏清和蹲下身子，伸手抓住了那件古朴的圆形铜镜。 有‘明悟’自心底涌现，让苏清和瞬间呆立在了当场。 ‘照妖镜’！ 这件古朴的圆形铜镜竟然是‘照妖镜’的本体！ 好家伙……用‘照妖镜’的仿品照出了‘照妖镜’的本体？这是个什么操作？ 苏清和有些懵。 心底里涌现的‘明悟’还在不断的丰富着他对于手中这件‘照妖镜’的认知，一点一点迅速将他的呆滞情绪冲击的支离破碎。 ‘结界’的‘界心’是‘湛虚图’，‘结界’的‘界眼’则是‘照妖镜’。 用两大顶级法宝来布置这个维持秘密洞府存在的‘结界’，大将军余太安还真是大手笔。 不过‘湛虚图’和‘万象星辰刀法’这两样宝贝，外面是知晓的。 可‘照妖镜’却并没有人知道这玩意也在秘密洞府中。 所以……他应该可以无风险的将‘照妖镜’据为己有？ 脑海中浮现着这样的想法，苏清和并没有犹豫，直接将‘照妖镜’收入了‘壶中世界’。 ‘结界’的‘界眼’忽然被收走，运转良好的‘结界’立刻开始短路。 整个洞府都随之剧烈的震颤起来，就像是突发了地震一般，连接石室的洞穴迷宫则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呈现起了结构的变化！ 苏清和对于这种变故视若不见，毫不耽搁的一个箭步便回到了石室的桌案前。 伸手将墙上挂着的‘湛虚图’也收入了须弥戒里，‘结界’在失去了‘界眼’后又立刻失去了‘界心’，整个结界终于轰然坍塌！ ‘轰隆隆……’ 洞穴迷宫的结构变化突兀停滞。 之前的十条洞穴很快融为了一体。 所有的岔路和陷阱全部消失，还活着的丙等上们的眼前豁然开朗！ 那些丙等上们其实都以为他们要完了。 本就因为各自在洞穴内遭遇的陷阱而死伤惨重，结果洞穴还莫名其妙的开始了震颤，如同要当场坍塌一般。 他们甚至以为自己要被活埋了，除了绝望的看着洞穴剧烈震颤以外，他们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不曾想，局面竟是峰回路转。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洞穴的震颤突兀出现又突兀停止，他们眼前的洞壁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笔直的通道！ 原本为了平均进入到洞穴之中、从而分成了十组的人手，也骤然间重新聚拢到了一起。 只是相比于刚刚进入迷宫洞穴的时候，眼下能够活着重新聚拢的丙等上，甚至不足总人数的三成！ 互相惊疑不定的看了看，发现总共只剩下了不到三十名丙等上，就连崔氏此次负责带队的那三名丙等上，都死掉了一人。 侥幸活下来的丙等上们一时间心有戚戚、毛骨悚然。 死的实在是太多了…… 特别是回想起刚才在洞穴内的经历，即便他们活了下来，依旧会感到不寒而栗。 如果现在给他们一个后悔的机会，那他们绝对不会答应进来长见识！ “前面……是出口吗？我怎么看到好像有人在前面？是不是……那个张三先生？” 有人率先从绝望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顺着通道的尽头望了望后，略显迟疑的伸手朝着尽头指去，同时开口问道。 第270章 幸不辱命 苏清和将该收的宝贝全部收完，扭头静静地看向了变成笔直通道的来时洞穴，并没有任何后续的其他动作。 事实上，此时此刻也不需要他再有什么动作了。 ‘结界’的‘界心’和‘界眼’全都都被收走了，大将军生前布下的这个‘结界’顷刻崩塌，那么随之而来会有怎样的变化，其实很容易猜测。 洞府本身是通过‘结界’和外面进行联系的。 进出的通道又是‘结界’以非物理形态的方式搭建起来的某种类似于虫洞般的空间。 所以‘结界’的崩塌势必会造成洞府和外界连接的空间通道跟着一起崩塌。 那么他们这些此时被留在了洞府内的人，肯定会被洞府直接给扔出去。 至于苏清和为什么如此肯定洞府会将他们扔出去，而不是把他们留在洞府里困死他们，主要是因为洞府本身属于大将军留给其血脉的遗产。 布置了这样的‘结界’，大将军生前自然会预见到‘结界’崩塌的后果、并做好相应的准备。 侥幸活下来的丙等上们此时已经依次走出了洞穴，来到了苏清和所在的石室内。 为首的是那两名活下来的崔氏带队丙等上。 领着活下来的丙等上们步入了石室后，两人先是一脸警惕的仔细观察了一番石室内的陈设。 确定这里应该没有什么陷阱布置，两人暗暗松了口气，旋即立刻想要同苏清和询问具体的情况。 然而还没等他们开口，一股不可抗力就瞬间侵袭了所有人全身！ 包括苏清和在内，每一个人都仿佛被什么东西提了起来似的，眼前为之一花，顶多呼吸之间，所有人便愕然发现，他们竟是离开了秘密洞府、出现在了进入洞府之前的那个山涧内！ “什么情况？！” 丙等上们全部绷紧了身体，很是慌张的四下张望起来。 不过这种紧张的情绪仅仅持续了刹那，当丙等上们纷纷看到了自己熟悉的甲等大佬正满脸狐疑之色的悬停在周围的半空中盯着他们，所有的戒备之意当即消散了个干干净净。 “怎么回事？刚刚为何山体会出现剧烈的震颤？你们在里面遇到了什么事情？另外……其他人呢？为什么只有你们突然出来了？” 一名崔氏甲等的性子看起来有些急，抢在其他甲等之前，‘突突突突’的追问起来。 “死了……他们都死了……” “什么？都死了？！开什么玩笑？！你们进去了超过一百人！而现在出来的还不到三十人，你说其他七十多人都死了？！” 周围悬停在半空中的一众甲等齐齐的瞪大了眼睛。 仅仅一次探宝行动，便足足损失了超过七成的年轻精英，这让场间所有甲等都感觉不可思议。 他们这些年来给年轻人寻找的历练机会其实不少，要说有年轻天才在历练的过程中死亡，同样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可像这次似的，一下子死掉如此之多的年轻精英，着实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这又不是去前线和妖魔拼命，不过是在大后方进行历练而已，伤亡的比例是不是太过分了？ 想到这里，无比震惊的诸多甲等们，纷纷围住了各家的丙等上，详细的询问起洞府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清和此时则是回到了吴启的身旁。 取下了须弥戒，将须弥戒扔给了吴启，开口道：“如你所料，妖魔一方果然没有忍耐住，不过我没有将进去的妖魔都杀光。一是并非所有的妖魔都参与到了针对我的行动中。二是总得留下几只妖魔，用它们搅乱局势。 否则‘湛虚图’和‘万象星辰刀法’都被咱们拿到，实在是太招恨了。那帮人又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不清楚你实际上只是在取走你爹留给你的遗物而已。为了避免那些家伙狗急跳墙，咱们得主动出击才行。” 吴启接过了戒指，小声问道：“‘湛虚图’和‘万象星辰刀法’都在这戒指里了？” 苏清和笑道：“幸不辱命，不过你爹实在是有够小气，那洞府之中除了你需要的这两件宝贝外，竟是再没有任何其他的遗物了？他好歹给你留点金银珠宝吧？” 吴启似乎对此早有预料，苦笑道：“他生前为官清廉，当初被抄家时，朝廷为了让抄家的结果能看起来像那么回事，甚至主动往大将军府里运送了价值数百万两的黄金、白银以及各类珠宝和地契、房契之类的东西。 抄家时再将这些东西抄没，当做是他贪墨所得。若没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泼他的脏水，那当初的抄家怕不是会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所以洞府里没留下其他东西也算正常。放心，按照约定，这枚戒指给你当补偿。” 苏清和很是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他对于这枚须弥戒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拥有‘壶中世界’当做储物空间的前提下，这枚须弥戒的用处对他来讲着实是可有可无。 不过考虑到‘炼妖壶’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恐怕都不能见光，有一枚须弥戒打掩护的话，倒也不能说全无用处。 “我其实有别的收获。崔世聚在里面想要带人围攻我，结果被我反杀了。他当时拿着一件下等法宝，现在那件下等法宝是我的战利品了。” 苏清和简单的解释了一句，然后便将自己在洞府内遭遇的事情，以及崔世聚承认的那些情况，全都一五一十的跟吴启讲述了一遍。 在进入洞府之前，苏清和并未跟吴启谈论过针对崔世聚的怀疑。 因此听完了苏清和的描述后，吴启整个人顿时皱眉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半晌，吴启沉声道：“也就是说，崔世聚应该是崔氏旁系推出来站在台前的幌子，至于旁系那些真正藏在幕后搅风搅雨的大人物，目前仍然不清楚是谁？” 苏清和点头道：“没错，不过关于这件事情，我个人认为咱们不应该牵扯太深。这是崔玄伯需要去想办法解决的麻烦，跟咱们没有任何关系。 事情发展到了现在，咱们的目地已经全部达成了，既然如此，崔氏的这趟浑水，咱们还是尽快抽身为妙。继续掺和的话，对于咱们没有好处。” 第271章 诛心之言 吴启缓缓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想要抽身的话，着实并不容易。清河郡城的那些势力盯着洞府盯了这么久，到头来一点好处没捞着不说，还死了那么多人，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这个王爷的身份顶多是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在明面上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但暗中会不会有什么别的手段，这个谁都说不准。崔氏的族庆必须参加，等崔氏族庆结束，咱们立刻启程。” 苏清和小声道：“只要让他们先自顾不暇，咱们就可以轻松许多了。何浩然身边的那个兰心姑娘和兰心姑娘的两名侍女都是妖魔，一会儿我就将她们的身份揭穿，先把何家牵扯进来。 然后您再单独找崔玄伯聊一聊，把崔氏旁系正在暗中谋划的那些事情，简单的同崔玄伯讲一下。将这次各家在洞府内损失惨重的原因，直接推到崔氏旁系的身上，他们有苦难言的。” 吴启听的心头微动，扬眉道：“你故意的？除了妖魔以外，还搞死了这么多各家的年轻天才，你是故意这么做的？” 苏清和耸肩道：“我确实是故意想要让他们死一些人的，借此把水搅浑。但我没想到他们会死掉这么多。好歹应该是清河郡城内各家重点培养的年轻人，结果应变能力竟然会如此之差，这是超出我预料之外的。 说实话，我一直以为，咱们人族既然和妖魔进行了如此漫长的种族战争，那么人族就应该一代比一代更有危机感才对，关于年轻人的培养，当然也会极尽压榨之能事，然而真实的情况似乎并非如此，我很意外。” 吴启叹气道：“大周的面积实在是太大了，生活在边境郡府的那些人，确实如你所想。他们会自己鞭策自己，成长的境遇也会无比严苛、血腥。 但像清河郡这种位于大后方的郡府，承平日久，和边境战争距离太过遥远，对于妖魔的残忍和凶狠往往只是道听途说，本身并没有具体的认知。 因此清河郡的各方势力对于年轻人的培养会更平和，跟位于边境的郡府相比，清河郡这种地方的年轻人，同等境界下，几乎毫无可取之处。” 苏清和无奈道：“行吧，反正人都死了，现在需要做的是处理后续。我想着死一些人后，再戳穿崔氏旁系跟妖魔搅合在一起的事实，肯定会让清河郡的其他势力对崔氏心生警惕。 没料到一下子死了这么多，有的势力派来的人少，干脆便整了个全军覆没的下场，这仇可着实是结大了。咱们背不动如此大的一口锅，必须将麻烦全都推到崔氏的身上！” 苏清和话音刚落，就听到旁边那些侥幸活下来的丙等上们，也基本上将在洞府内遭遇的事情都跟各家的甲等大佬讲完。 一时之间，各家的甲等大佬纷纷扭头面色不善的看向了苏清和！ 由于苏清和收东西的时候，没有其他人看到，所以眼下众人还不清楚洞府里的宝贝已经全部落到了苏清和的手里，否则恐怕就不光是面色不善的问题了。 “苏先生，我们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在洞府里遭遇了各种各样的陷阱，没有被洞府送出来的那些人，尽皆死在了陷阱之中？既然如此，跟你同路的世聚一行人呢？怎么一个活着出来的都没有？” 崔玄伯眼神无比危险的开口问道。 苏清和冷笑道：“崔家主，这句话应该我来问您吧？当时洞府内出现了十条不同的洞穴入口，崔世聚非要跟我一起走其中的一条，并且还主动从各家之中挑选了他认为合适的人。 我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毕竟你们崔氏在清河郡的主导地位，就连府衙都改变不了。可不曾想，进到了洞穴之内后，崔世聚便原形毕露，他挑选的那些人，竟然全是妖魔！” 什么？！ 崔玄伯双眼微微瞪大了些。 其他各家的甲等大佬们则只是有些面面相觑，却并未多说什么。 “崔家主，崔世聚在洞穴里可能是觉得有足够的把握拿捏我，以至于对我没什么防备，被我问出了很多事情。这些事情，你确定要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讲出来吗？ 还有，不光是崔世聚跟妖魔有勾连，何浩然何公子身边一直跟着的那位兰心姑娘，其实也是妖魔。趁着现在大家伙儿都在，是不是应该先把妖魔的问题解决？” 苏清和说话的同时，忽然伸手指向了从出来后就一直躲在角落里的何浩然。 而一下子被苏清和指了出来，尚且心存侥幸的何浩然顿时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事态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和兰心的计划。 他们原本以为要在洞府内经历一番龙争虎斗，才能决定两样宝贝的最终归属。 结果别说龙争虎斗了，他们甚至连两样宝贝长什么模样都没见到，便莫名其妙的被洞府踢了出来…… 之前所有在暗中进行的准备似乎一下子成了笑话，不光是毫无收获，同时自身还损失惨重！ 更严重的是，因为一开始做好了毕其功于一役的准备，为了能最大化提升夺取宝物的把握，他们针对此次行动根本没有任何保留！ 全力以赴的将所有筹码全都砸上了赌桌，导致事态失控后，他们肯定会因此而暴露！ “何公子身边的兰心姑娘是妖魔，兰心姑娘带着的那两名侍女是妖魔。参与围攻我的妖魔里，有来自于府衙的丙等上，也有来自于其他势力的丙等上，然后这些妖魔又听从崔世聚的指挥。” 苏清和重新看向了崔玄伯，笑呵呵的接着说道：“崔家主，这样的情况，我应该如何理解？还请您教我。总不至于偌大的清河郡，已经变成了妖魔的巢穴吧？可若不是妖魔的巢穴，又为何看起来所有人似乎都跟妖魔有关系呢？” “你血口喷人！” 崔玄伯忍不住怒声驳斥道。 不怪他反应这么大，实在是苏清和言称清河郡已经变成了妖魔巢穴的指控太过诛心！ 第272章 聪明人太多，愚人太少，天下事坏就坏在这里 清河郡是大周的清河郡，但更是崔氏的清河郡。 如果清河郡真的变成了妖魔巢穴，那绝对没人会认为是朝廷的问题，只会认为是崔氏背叛了人族，跟妖魔在不清不楚。 哪怕是五姓七望，一旦真的被怀疑充当了种族的叛徒，最有可能的下场也肯定是整个种族被抹去、彻底成为一段不堪的历史。 崔玄伯身为崔氏的族长，当然很清楚崔氏不可能去干那种勾连妖魔的白痴事情。 这种事对于崔氏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好处，反而还会招惹到一身的腥臊。 不过苏清和提到了崔世聚，却是让崔玄伯心下一个咯噔。 崔氏直系不会去干的事情，可不意味着崔氏旁系不会去干…… “究竟是不是血口喷人，很容易进行验证。先看看何公子身边那位兰心姑娘是不是妖魔不就行了？妖魔潜入咱们大周的密谍，从来都不可能孤立存在。任何一只妖魔被发现，都很容易拔出萝卜带出泥。 如果何公子身边的兰心姑娘不是妖魔，便意味着苏清和很可能只是在肆意污蔑，崔家主当然无需着急。可如果何公子身边的兰心姑娘是妖魔……那崔家主也有一个明确的追查目标，顺着查下去就好了。 崔家主不用紧张，本王绝对相信崔家主和整个崔氏对于种族以及朝廷的忠诚，如果崔氏都会和妖魔勾连，那还怎么对抗妖魔，大家直接投降好了。但该查明的事情，还是要查明的。” 吴启主动站了出来，一脸轻松的接话道。 言词之间对苏清和表达了足够的支持，同时又对崔玄伯进行了安抚。 看起来是在苏清和唱了不算激烈的白脸后，吴启接着唱红脸来缓和气氛。 可实际上吴启这样做只是为了跟苏清和打配合，将洞府内死了那么多年轻精英的问题，尽数和妖魔问题混杂在一起。 借此转移众人的注意力，让周围那些甲等大佬们没工夫再去关注苏清和跟诸多年轻精英的死亡之间是否存在联系。 不过此时周围的甲等大佬们也确实没心思再去考虑自家精英死伤惨重的问题了。 相对来说，他们更关注‘苏清和是谁？’，以及……他们各家和妖魔的牵扯到底深不深？ 那位兰心姑娘在嫁入何府为妾后，依托着何浩然，主动四下出击，对郡城内一些比较有地位的家族进行渗透的举动，要说各家包括崔氏在内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那绝对是扯淡。 然而这里毕竟是清河郡，位于大周腹地，跟血腥惨烈的边境郡府不可同日而语。 针对潜伏在清河郡内的妖魔，以崔氏为首的清河郡各大势力所秉承的态度，其实略有些偏向于养寇自重。 这倒不是说郡城的各大势力对于潜伏的妖魔了如指掌，而是说各大势力虽然对于妖魔的存在和活动有所发现，却故作未知，只等着有需要的时候才会拿出来充当政绩。 正常情况下，如此做法并不会有什么问题。 反正潜伏在大周腹地的这些妖魔密谍们能形成的破坏作用极为有限，即使闹出一些麻烦，也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可惜眼下的情况不太正常。 九江王吴启就在旁边站着，这位王爷参加完崔氏的族庆后便会马上启程前往神都。 各大势力若是想要在这件事情上捂盖子，必须能够跟吴启达成默契才行。 所以问题的关键，一下子变成了吴启的态度…… 崔玄伯很快想明白了这些。 深深的看了吴启以及苏清和一眼后，崔玄伯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扭头径直看向了脸色难看的何浩然。 恰在此刻，从苏清和出了洞府后到现在、始终保持着沉默的何景峰忽然毫无先兆的出现在了何浩然的身旁！ 速度之快，仿佛闪现一般！ 根本没给何浩然以及他身旁的兰心姑娘任何反应的时间，何景峰已经张开了大手，照着兰心姑娘的脑门便拍了过去！ 不审问、不调查，也不给那位兰心姑娘任何自我辩解的机会，上来就直接下死手，看的周围其他人眼皮直跳。 面对着何景峰突如其来的痛下杀手，兰心姑娘在求生本能的控制下、当场恢复了自身的妖魔形态！ 身躯瞬间膨胀到了一丈左右的高度，四肢颀长、表面布满了角质化的皮肤，脑袋如狗头，双眼下方又额外长出了四只复眼！ 同时兰心姑娘身旁的那两名侍女也齐齐厉啸了一声，膨胀的身高尽管不如兰心姑娘，却也至少有七八尺的样子。 三只妖魔的气息强度全都达到了丙等上的层次。 再加上妖魔相比于人族的先天强横肉身优势，三只丙等上层次的强力妖魔，联手之下，甚至可以对抗乙等下境界的人族修士！ 若换成其他场合的话，这三只妖魔或许还真能为自身争取到一线生机。 奈何眼下的局面非同一般，周围聚拢了足足数十名人族甲等。 何景峰这位清河郡尉更是毫无留手的意思，出手只求一击必杀！ 一身甲等修为没有任何保留的释放了出来，双掌翻飞，直接将三只妖魔全部笼罩在了其中！ “何浩然之所以绰号奔雷手，便是因为何家的家传绝学为奔雷十三掌。这套掌法虽然不算特别出名，可在以强凌弱的时候，往往能发挥出惊人的威力，非常适合群战。何景峰依靠着这套掌法，稳坐在清河郡尉的椅子上，尽管距离天榜非常的遥远，但起码在清河郡的范围内，于甲等里还是非常强势的。” 吴启适时的同苏清和解释道。 苏清和小声道：“这位何郡尉是不是表现的太激烈了些？咱们不是在朝着崔玄伯发难吗？事情若是解释不清楚，崔玄伯的压力才应该是最大的吧？” 吴启冷笑道：“他的儿子被妖魔所蛊惑，而这群妖魔不但住在了他的府宅内，甚至还借着他儿子的帮助，顺势对郡城各大势力的中下层进行渗透，你猜……这种情况他究竟知不知道？” 苏清和迟疑道：“你的意思是……” 吴启略显疲惫的说道：“咱们人族向来自诩在整体上比妖魔聪明，也一直以此引为自傲。可要我说啊……很多时候太聪明了，真的不见得是好事。这天下事，往往坏就坏在聪明人太多，而愚人太少。” 第273章 不上称没有四两，上了称一千斤打不住 何景峰全力施为，甲等之威近乎遮天蔽日！ 三只妖魔明显都是丙等上里的佼佼者，联手之下，战力堪比普通的乙等下。 然而面对着全力以赴的甲等，三只妖魔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再加上周围其他的甲等们、包括崔玄伯在内，没有任何一人对何景峰的突施辣手进行阻拦，以至于何景峰非常轻松的便直接将何浩然身边的那三只妖魔击杀在了当场。 何浩然眼睁睁看着身旁跟自己恩爱了数年之久的兰心姑娘死在了自己亲爹的手中，脸上的表情却是古井无波。 原本的难看之色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深海般的沉凝。 三只妖魔的尸体呈现在了场间所有人的眼前，意味着苏清和方才的那一番指控，起码有一半是真的。 至于另外一半是真是假……想要验证的话，从常理来讲，最正确的处理方式，本应该是先将眼前这三只妖魔活捉，然后通过对这三只妖魔进行审问和刑讯，借此推导出部分结论。 以当前场间足足聚拢了数十名甲等的强横力量，想要活捉三只区区丙等上层次的妖魔，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手到擒来、没有一丝一毫的难度。 可偏偏何景峰直接下了杀手！ 同时四周围观的那些隶属于各个势力的甲等们也没有丁点要出手进行阻拦的意思。 即便是崔玄伯，对于何景峰的行为都摆出了一副默许的态度。 仅从这种选择的倾向上就能看得出来，或许以崔氏为首的郡城各大势力，跟妖魔之间的牵扯不算很深，但他们实际上并不清楚自家跟妖魔密谍们究竟有着怎样的往来。 再加上所有牵扯到妖魔的事情，尽皆属于不可碰触的红线，所以但凡跟妖魔有牵扯、还被抓到了真正的证据，那便很可能会被有心人暗中借题发挥！ 哪怕强如崔氏，面对这样的问题都会无比头疼、甚至付出惨痛的代价，更何况郡城其他势力了。 因此何景峰当前近乎于灭口的做法看似会将何家推到风口浪尖，可事实上却等于是在给场间的各个势力扛雷! 悬停在半空中的几十名甲等至少藏了八百个心眼子，导致眼瞅着那三只妖魔迅速的变成了三具尸体后，场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古怪异常。 只要大家都不干净，和妖魔有关的麻烦就会变成一笔糊涂账！ 而何景峰在秒杀了三只妖魔后，立刻来到了吴启和崔玄伯的面前。 一脸愧疚的拱手致歉道：“家门不幸！犬子竟然被妖魔魅惑，成为了妖魔密谍渗透郡城势力的帮凶！下官身为清河郡尉，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过犬子虽然顽劣，却还是知晓大义的，下官相信犬子绝无背叛种族的念头，他只是一时糊涂，着了妖魔的道！请王爷给犬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吴启眯了眯眼，笑呵呵的说道：“何郡尉这话从何说起？本王不过是一介藩王，纵使是在封地九江，本王对于地方官吏都没有任何节制的权利，更何况是在这清河郡了。 清河郡的事情，何郡尉可以去问季郡守，也可以去问崔家主，唯独不应该来问本王。况且何郡尉出手如此果断凌厉，本王完全没看出来何郡尉有尊重本王意思的打算。” 何景峰直接九十度鞠躬，看起来态度摆的异常端正，拱手继续致歉道：“事涉犬子，又牵扯到了妖魔的问题，下官爱子心切、一时激愤，出手不够冷静，请王爷责罚。 虽然王爷您对地方官吏没有节制的权利，可王爷您毕竟是天潢贵胄，地方事务既然碰上了，自然有干预的资格。这件事……可大可小，全在王爷您的一念之间……” 何景峰话音刚落，崔玄伯也拱手应声道：“王爷，何郡尉方才行事确实有些莽撞了，既然有三只妖魔活着从洞府里走了出来，就应该将三只妖魔活捉，通过上刑讯手段的方式，将那三只妖魔知道的事情全都逼问出来。 但何郡尉的做法于理不合、却于情可悯，涉及到自己的孩子，做爹娘的，没有谁能冷静对待。这山里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不如请王爷移步，咱们先回城里，找个安静的地方，边喝茶边聊？事情不小，总得有个结论。” 周围其他隶属于郡城各个势力的甲等闻言，纷纷拱手出声附和。 明明各家在这一次的洞府探索中尽皆损失惨重，结果在面对着共同的利益时，仍然能够无比默契的保持意见上的一致，同进同退！ 从这个角度来看，崔氏确确实实是将清河郡经营的铁板一块，针插不进、水泼不透！ 吴启没有立刻表态，反倒是扭头看向了身旁的苏清和，开口问道：“你算是当事人之一，所以这件事如何处理，以你的意见为准。不管你有怎样的想法，我都会支持你。 大将军临死前留下的秘密洞府竟然被潜伏的妖魔密谍盯上了，而在清河郡这样的大周腹地，妖魔密谍们自身所拥有的力量是极为有限的，它们本不应该有能耐兴风作浪。 偏偏通过对郡城各大势力的渗透，以及对某些人的蛊惑，这些妖魔密谍们拥有了以小博大的力量。本王不怕得罪人，在这件事情上，崔氏一定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当然，清河郡府从郡守到郡尉，在这件事情上也脱不开干系。即便清河郡是崔氏的清河郡，郡府依旧不能以此为借口，替自身的无能和尸位素餐去进行推脱！” 吴启这番话说完，崔玄伯跟何景峰的脸色齐齐变了变。 主要是这番话说的极重。 不光是对清河郡府表达了强烈的不满，评价‘清河郡是崔氏的清河郡’，这句话从一个藩王嘴里说出来，同样充满了危险的意味。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不上称没有四两，上了称一千斤打不住！ 苏清和的目光在几人的身上转了转，感受到了崔玄伯以及何景峰心头的紧张情绪，不由沉吟道：“我也觉得先回城再聊会比较好，这里现在聚集了太多人，聊起来其实有些不方便。 虽然场间所有人都被这件事情牵连，可实际上只要府衙跟崔氏能够达成意见上的一致，其实就可以决定处理这件事情的基调，因此没必要太过扩大化，王爷以为如何？” 吴启摆手道：“我的意见不重要，这件事以你为主。既然你赞同崔家主的想法，那咱们就回去再聊。” 第274章 异界‘懂王\\＼’ 随着吴启同意先回城内，苏清和看到崔玄伯颇为明显的松了口气。 何景峰倒是表现如常，似乎吴启无论是否同意回城私下交流，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在借着‘爱子心切’的由头，主动出手将活着走出洞府的那三只妖魔当众灭口后，何景峰这位清河郡尉就已经等于是给清河郡所有势力背好了最大的一口黑锅。 这种情况下，何景峰或许后续会遭遇很多来自于官面上的麻烦，但起码在清河郡的范围内，根植于郡城的地方大族都将成为他最坚实的后盾。 而对于何家来讲，官面的扶持固然重要，可地方大族的支援才是何家真正的立身之本！ 跟郡守季博文在清河郡的孑然一身不同，何景峰背后的何家，属于清河郡本土大族之一，跟郡城其他势力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各种联系，因此关键时刻选边站队，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季博文是朝廷委任、空降至清河郡担任郡守的，何景峰却是在郡守府内从最小的九品官一路爬到郡尉之职的。 二者为官的经历不同，注定了互相之间必然貌合神离，根本不可能拧成一股绳。 或许这才是季博文没有亲自带队前来的根本原因？ 苏清和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人则是跟在吴启的身后，施施然的踏上了返回清河郡城的路。 由于妖魔的问题忽然被爆了出来，导致原本还想要同苏清和发难的一众甲等，此时此刻尽皆老老实实的如同鹌鹑一般。 别说对苏清和施压、进而逼问出洞府内的具体情况，以确定苏清和究竟有没有拿到藏在洞府之中的宝贝了。 眼下这些隶属于郡城各个势力的甲等，哪里还有工夫去关心洞府和宝贝？ 他们只求自家别被妖魔的麻烦缠身，便堪称万事大吉、鸿运当头…… 没办法，九江王吴启一直在现场亲眼看着。 从头至尾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落在了吴启的眼中。 偏偏这位王爷马上便要动身前往神都。 一旦抵达神都，以藩王之尊，肯定要立刻进宫面圣。 甭管皇室内部的倾轧有多么严重，血缘关系摆在那里，九江王甚至都不需要歪曲事实，只要稍微添油加醋的给他们上上眼药，那他们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不是每一家豪门，都像五姓七望一样有通天之能。 也不是每一家豪门，都像五姓七望一样会被皇室忌惮。 况且即便是五姓七望，粘上了这样的麻烦，稍有不慎，都会脱一层皮，更遑论是他们了…… 一众甲等心思各异，连带着各家年轻俊杰们死伤惨重的事实都被他们暂时抛在了脑后。 “王爷，那三只妖魔虽然死了，可尸体还是有些用处的，最好不要浪费。让等在山下的于右去收一下吧，反正咱们所有人都从那里撤离了，我看其他人对于妖魔的尸体并不在意，随意的丢在山涧里不过是等着被野兽吞吃罢了。” 快要抵达山脚下时，苏清和小声同吴启说道。 吴启挑了挑眉，却也没有多问，很是干脆的点头答应道：“没问题，我会让于右将三只妖魔的尸体拖回客栈，放到你房间里的。不过尽量处理的快一点，妖魔死亡后，尸体在腐烂过程中所释放的妖气，对普通人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放心，没有人比我更懂怎么处理妖魔尸体。” 苏清和笑呵呵的说道。 吴启打趣道：“我记得你之前说的是‘没有人比你更懂怎么作诗’，还说过‘没有人比你更懂怎么查案’，结果现在又来了这么个‘没有人比你更懂怎么处理妖魔尸体’？ 照你这样说下去，我怎么有种感觉，凡是你自己想做的事，便都可以算在‘没有人比你更懂怎么去做’的范畴里？你这是在给自己固化某种形象吗？还是有别的目地？” 苏清和耸肩道：“王爷不用在意，全当我是在自己逗闷子就好了。独在异乡为异客，便总会时不时的控制不住去怀念一些东西。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拥有的时候从不珍惜，可真的永远失去后又会开始难过。” 吴启眨了眨眼睛，脸上浮现起了一丝感同身受的表情，缓缓点头道：“独在异乡为异客……好句。尽管不太清楚你的遗憾是什么，可我能理解那种感觉，总之……怀念过去很正常，却不要影响活在当下。” 苏清和哈哈笑道：“王爷放心，没有人比我更懂怎么生活。” 吴启也被苏清和这种反复强调的说话方式给逗乐了，摇头失笑道：“行，以后我但凡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先问问你，反正你什么都懂。” 两人之间的交流全部是以传音入密的方式进行的。 碍于吴启本身甲等的超强实力，周围以崔玄伯为首的一众甲等并不敢偷摸窥听。 免得窥听的行为被吴启发现后，再惹得吴启大发雷霆。 对于他们来说，当前局面下，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哄吴启开心更重要！ 因此完全不清楚吴启跟苏清和在聊什么的一众甲等，只能凭借双眼看到吴启跟苏清和之间进行闲聊的氛围似乎相当和谐融洽。 两人之间的关系看着根本就不像是主仆，又或者王爷和随从，反倒像是相交莫逆的挚友！ 如此发现让一众甲等有些面面相觑。 再加上方才吴启明确的表态，这件事情以苏清和的意见为准，以至于崔玄伯干脆在心里将苏清和的重要程度直接提到了几乎和吴启等同的地步！ 一行人用最快的速度返回了清河郡城。 崔玄伯没有选择其他的地方，而是先行将诸多势力的甲等大佬们遣散。 让诸多势力的甲等大佬们各自返回家族之中去汇报目前的最新情况。 同时告诉这些甲等大佬，崔氏会跟何景峰一起，尽快与吴启以及苏清和达成相关事宜的一致处理意见。 吩咐完这些，崔玄伯就带着崔氏的甲等一起，单独领着何景峰，陪着吴启以及苏清和返回了崔氏族宅。 第275章 再次试探 隶属于崔氏的那些甲等在返回族宅后的第一时间，便各自散去。 因为接下来的商讨并没有他们发表任何意见的余地。 对于中小势力来讲，一名甲等基本上就是势力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关乎势力利益根本的任何事情，无论大小，差不多都会由这名甲等来拿主意。 但对于清河崔氏来说，甲等群体只是家族的支柱力量。 在面对着某些特殊情况时，纵使是甲等，清河崔氏照样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进行牺牲！ 当然，眼下这件事情若是严格说起来，其实并不算很大，只不过颇为麻烦。 如果吴启想要揪着不放的话，不管是清河郡府还是崔氏本身，都会非常难受。 所以在让渡利益不算过分的前提下，清河郡府以及崔氏肯定更希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一路来到了崔玄伯的书房，四人步入其中，崔玄伯没有坐到书桌后的主位上，而是让管家重新搬了两把椅子进来，自己也在主位之外的客位上落坐。 让侍女泡好茶水，给每人添了一杯。 崔玄伯还算能沉得住气，并未直接谈事情，反倒是先给吴启以及苏清和介绍了下茶叶的来历。 带着先品了品茶水，聊了几句闲篇，然后才开口切入正题道：“之前人多嘴杂，很多事情不方便细聊。现在其他人全部先行遣散，咱们说话就尽可以简单直接一些，不用有顾忌。 苏先生，老夫对于你在洞府内的经历非常好奇。抛开洞府里死了很多人这件事暂且不提，老夫很想知道，藏在洞府内的‘湛虚图’和‘万象星辰刀法’，你究竟有没有拿到手里？” 苏清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看了吴启一眼。 其实有这样的反应，就相当于给出答案了。 不过苏清和跟吴启很清楚这件事情是瞒不住崔玄伯的，因此从一开始就没想过隐瞒什么。 无论是苏清和在洞府内的谋划，又或者吴启眼下正在进行的施压，根本性的目地都是为了让崔氏默认两件宝贝的最终归属。 相比较之下，郡城府衙方面反倒是更容易摆平。 随着吴启微微点头，苏清和笑着说道：“这两样宝贝我确实都拿到了，目前已经全部交到了王爷的手中。只是除了这两样宝贝以外，我没能在洞府里找到任何其他具有价值的东西。 再加上维系洞府的‘结界’，其‘界心’和‘界眼’正是‘湛虚图’和记录‘万象星辰刀法’的玉简，以至于将这两样宝贝取走后，‘结界’当场崩塌，所有在洞府里的人都被踢了出来。 我一开始对此并不了解，找到了‘湛虚图’和‘万象星辰刀法’后，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立刻将两样宝贝取走，结果却很快被崩塌的‘结界’踢了出来，根本没空闲再去细致的搜查洞府。” 崔玄伯微微皱眉，将苏清和所说的这番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后，确定应该都是真的，于是忍不住开口道：“王爷，虽然之前被您拒绝过一次，可涉及到这种层次的宝物，老夫还是有些止不住贪念。 不知可否将‘万象星辰刀法’匀给我崔氏？有任何条件，王爷都尽可以提。甚至我崔氏还能帮着王爷遮掩消息，对外声称王爷您一份宝物都没有拿到。这样的话，压力便全都在我崔氏身上了，王爷以为如何？” 吴启面露嘲讽之意，略显云淡风轻的说道：“崔家主最好别有这种贪念，尽管本王的脾气比较温和，但事涉顶级功法，你觉得本王会不会跟你们崔氏拼命？ 本王也不怕告诉崔家主，‘湛虚图’和‘万象星辰刀法’都有去处了。‘湛虚图’本王会自己留着，而‘万象星辰刀法’则会在过年时进献给当今陛下。 这种情况下，崔家主觉得崔氏真有资格插手其中吗？其实崔家主应该庆幸在这一次的洞府探索中一无所获。若崔氏真的拿到了某样宝贝，麻烦可就大了。 再者说了，你们清河崔氏从‘太极图’中领悟得来的‘太极浑元剑’，可丝毫不比‘万象星辰刀法’差，何苦盯着并非必需之物？这可不是明智之举。” 崔玄伯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吴启说的没错，崔氏从‘太极图’中领悟得到的绝学‘太极浑元剑’，属于天下一等一的顶级功法。 只要是崔氏直系子弟，达到乙等之后，都可以得授‘太极浑元剑’。 若是能够将‘太极浑元剑’修习至最高境界，再配合顶级法宝‘太极图’，那天下之大、无处不可去！ 然而自从几百年前，崔氏一分为二，当时的崔氏旁系建立了博陵崔氏后，清河崔氏就重新立下了规矩，‘太极浑元剑’只能由直系习练，旁系无论天赋多么惊人，都断无习练此顶级功法的资格！ 可以想象，这样的规矩对于旁系来讲是多么巨大的一个打击。 其后又经历了这么数百年的时光，旁系由于方方面面被直系区别对待而形成的怨气，早就积累到了某个阈值。 表面上看起来还算风平浪静，实际上却暗潮汹涌，甚至说旁系跟直系离心离德都绝对不过分！ 崔玄伯身为崔氏的家主，对于家族内部所存在的隐患不可能毫无察觉。 奈何有太多的事情是他这个家主都无法做出决定的，想要改变的越多，就会遇到越发严重的掣肘，让崔玄伯这几年来着实是过的心神憔悴、精疲力竭。 希望能够获得‘万象星辰刀法’，便是崔玄伯的又一次尝试。 如果可以得到一种不逊色于族传‘太极浑元剑’的顶级功法，那或许可以通过新的顶级功法去安抚蠢蠢欲动的旁系。 偏偏这计划才刚开始实施，就直接宣告失败了…… 而且在崔玄伯看来，他们崔氏实在是失败的颇为莫名其妙，一点都不符合常理！ 看到崔玄伯陷入了沉默，吴启丝毫不给面子的继续开口道：“崔家主，还是先讨论下究竟如何处理妖魔的问题吧。崔氏之人勾连妖魔，这……总要给本王的人一个说法。” 第276章 单刀直入 崔玄伯从沉默中回过神来，迎着吴启那侵略性十足的眼神，皱眉道：“王爷，从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何郡尉家的二公子确确实实是被妖魔蛊惑了，这一点从二公子身边的侍妾竟然是妖魔上就能看得出来。 可世聚究竟有没有勾连妖魔，恐怕还有待商榷吧？洞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谁都说不清楚。里面突然分出了十条不同的通道，把进去的人彼此各自分成了十组，互相之间根本不了解其他组的具体情况。 世聚挑选了人，跟着苏先生进了同一条通道，结果只有苏先生一个人活着出来了。偏偏其他通道尽管也死了许多人，却起码每条通道都有三四个人活着。为什么苏先生所在的通道就只活下来苏先生自己？” 说到这里，崔玄伯先朝着苏清和拱了拱手，表示歉意。 然后才继续说道：“老夫不是质问苏先生，只是针对苏先生之前给出的解释，提出合理的疑惑。如果苏先生说的没错，世聚有勾连妖魔，那为什么在挑人的时候，不将二公子和他身边的那三位也一起挑进去？ 另外，跟着苏先生同一通道的人，包括世聚在内，全都死了，那岂不是意味着，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全在苏先生一念之间？反正没有人共同经历过，自然没有人能对苏先生的说法提出不同的意见！ 人在描述和自己有关的事情时，总会本能的夸大对自身有利的方面。老夫没有怀疑苏先生的意思，但不可否认的是，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说不准苏先生之前在描述过程时，可能对某些环节避重就轻呢？” 嘴上说着不是质问，实际上就是在质问。 吴启刚要针对崔玄伯的狡辩开口，脚下却忽然一阵晃动。 虽然晃动的幅度不大，但能非常明显的感觉到，地面震荡的范围相当辽阔！ “地震了？” 苏清和有些疑惑的问道。 他只是对于气息的感知敏锐程度远超过甲等，至于其他层面的感知能力，他和同境界的丙等并没有什么区别。 因此他仅仅是感觉整个崔氏族宅的范围似乎都在地面震荡，更大范围的情况，他就完全不清楚了。 崔玄伯皱了皱眉，同样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直接将守候在书房外的管家喊了进来，吩咐管家去找崔颢，让崔颢带人立刻出去查探地面出现震荡的缘由。 震荡的幅度很小，出现的突兀、持续的短暂，消失的无声无息。 仅仅过了几个呼吸，吴启确认震荡没有再继续出现的意思，便将之暂时抛在了脑后。 重新看向了崔玄伯说道：“崔家主，你们崔氏旁系存在的问题，本王相信你绝对不会一无所知。崔世聚身为人榜高手，即便只是被你们崔氏推到台前去吸引注意力的，依旧不可否认他自身所拥有的天赋。 身为旁系年轻一代的翘楚，你们崔氏旁系的一些谋划，崔世聚肯定有深度的参与。相比于树大招风、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旁系甲等，很多事情反倒是由崔世聚出面去处理，会更加的隐秘、更加的安全。 洞府里的具体情况如何，目前来看，确实只能听清和一人之言语，可他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崔家主自有判断。本王更喜欢进行坦诚的交流，而不是毫无意义的互相推卸责任，这对解决问题没有帮助。” 崔玄伯沉吟片刻，并未直接回应吴启，扭头看向了保持沉默的何景峰，开口道：“府衙方面对于潜伏在郡城的那些妖魔密谍们有提前掌握什么线索吗？” 何景峰面无表情的摇头道：“没有，潜入咱们大周的妖魔密谍们向来谨慎狡猾，哪怕是专司追捕妖魔密谍的镇妖司各分部，都很难查到妖魔密谍们活动的痕迹，更遑论地方府衙了。” 崔玄伯叹了口气，朝着吴启拱手道：“王爷，您听见了。按理来说，妖魔密谍的问题应该全部交由镇妖司各分部去处理，那才是朝廷专门设立的、用于对付妖魔密谍的衙门。 可现在的情况是，镇妖司上至神都镇妖使司、下至各地方分部，在追查妖魔密谍这件事情上都做的非常糟糕，甚至可以说是毫无作为，导致潜伏的妖魔密谍行事越来越嚣张。 不管是我们崔氏，还是郡府，乃至于郡城内的各大家族，对于妖魔的了解全都极为有限，这一点您肯定理解。既然如此，连镇妖司都做不到的事情，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听着崔玄伯对于崔氏旁系勾连妖魔的问题只字不提，反而顾左右而言他的大倒苦水，吴启不由笑了笑。 一脸温和的说道：“崔家主无需有太多顾虑，本王并非要揪着妖魔的问题不放，只不过这一次对大将军生前所留秘密洞府的探索，清河郡城的各大势力都损失不小。 偏偏造成这种损失出现的最大根源，实际上是由于妖魔潜伏其中兴风作浪，因此对于妖魔的问题必须有一个明确的说法，至少绝对不能让本王的人来背这口黑锅。 本王当然知道处理妖魔密谍是镇妖司的职责，可地方府衙、大族，同样有协助镇妖司的义务。被妖魔密谍在中下层渗透成了筛子，地方府衙和各大势力难辞其咎。 总之，时辰不早了，崔家主就不要再继续整这些弯弯绕绕了，直接告诉本王，妖魔的问题该如何解决？或者说的更清楚一点，各大势力的损失，如何去摆平？” 崔玄伯微微一窒，吴启这种直来直去的表达方式让他颇为不适应。 跟何景峰对视了一眼，轻而易举的便从何景峰的眼神中看到了‘袖手旁观’的意思。 崔玄伯对此丝毫不觉得意外，只是多少有些头疼。 迟疑了片刻后，苦笑道：“王爷，此次大将军洞府之行，我们崔氏也损失惨重。结果一点好处都没捞到不说，还要负责摆平郡城其他各大势力，那我们崔氏……实在是太亏了吧？” 第277章 虎丘山塌了 吴启摆手道：“崔家主此言差矣，既然上了赌桌，便要愿赌服输。或许是因为崔氏在清河郡的主导地位，使得崔氏过往在清河郡内的赌局里始终可以充当庄家，所以从未输过的缘故吧，导致崔氏习惯了充当赢家？ 偏偏这一次关于大将军洞府的赌局，崔氏是没有办法继续充当庄家的。在赌桌上，只有庄家具备通吃的能力，其他所有上桌的赌客，输赢各安天命。崔氏输了，当然得付出代价。若本王输了，其实结果也是一样的。” 这种咄咄逼人的语气让崔玄伯越发头疼起来。 主要是自家知道自家事。 即便苏清和之前所说的那些事情，里面牵扯到的关于崔氏的问题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可崔玄伯根据自己以往掌握到的情况去判断，很容易推测出苏清和并未说谎。 而‘证据’这种东西，其实往往只在低层面上有用。 真到了某个层次之上，是否能找到铁一般的证据根本不重要。 又不是断案主持正义，大家不过是在争夺属于各自的利益罢了。 哪怕没有证据，但凡存在怀疑的方向，都足以引来风暴了。 因此崔玄伯很清楚，想要用‘苏清和没有证据’作为借口，将这件事情搪塞过去，完全是痴人说梦。 方才之所以那样表态，不过是展现下自身不准备大退让的态度，希望能争取到一些额外的好处罢了。 奈何吴启始终非常强硬，让崔玄伯在交流的过程中颇为憋屈，绝大部分的谈判手段在面对着这种强硬时也没有施展的余地，只能是跟着吴启的节奏走。 正当崔玄伯苦恼于应该如何回应吴启时，之前被派去查探情况的崔颢颇为适时的赶了回来。 在崔玄伯的允许下，崔颢步入了书房之中。 先行同几人分别见礼，然后才拱手汇报道：“家主，刚才出现地震的原因基本查明，是由于虎丘山塌了。” “虎丘山塌了？！” 崔玄伯很是吃惊。 吴启以及苏清和同样忍不住面面相觑。 崔颢则是继续拱手道：“对，应该是大将军所准备的那个秘密洞府塌了。导致虎丘山上有两座山峰尽数塌陷，声势惊人。不过大将军的洞府明显在两座山峰的腹心之地，塌陷后洞府肯定被直接掩埋了。 想要将上面塌陷的部分挖开的话……怕不是得集结相当数量的甲等、耗费相当长的时日才能做到。再加上洞府被这样掩埋，里面就算还有什么东西留着，估摸着也都该损坏了，继续挖掘的意义不大。” 崔玄伯点了点头，示意崔颢可以先行退去了。 等到崔颢离开了书房，崔玄伯重新看向吴启道：“王爷，应该是由于维系洞府的‘结界’彻底失效，导致山体内部结构无法继续支撑，于是出现了山体塌陷。 当年大将军能够在虎丘山内部开凿出这样一个秘密洞府，即便大部分借用了天然溶洞，可‘结界’具备改变结构之能，其实力之强，着实令人神往！” 吴启丝毫没有接茬的意思，很是生硬的扭转话题道：“大将军的洞府之事已经结束了，没什么好继续讨论的。本王现在只想知道，崔家主对于妖魔的事情究竟是怎么想的？” 崔玄伯面露无奈之色，将所有的利弊关系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后，总算是做出了决定。 沉吟道：“郡城各大势力在洞府内的伤亡，崔氏会去摆平。王爷在洞府内的收获，崔氏也不再奢求。不过作为交换，清河郡内妖魔密谍过于活跃的问题，王爷不能紧抓不放。抵达神都后，不能通过妖魔之事来做清河郡的文章。 同时我们崔氏旁系惹出来的麻烦，王爷是否可以全当不知道？老夫接下来需要着力整顿旁系，绝对不可能继续任由旁系胡闹了。之前老夫有所顾虑，担心整顿的太过严厉，会让整个家族因此而元气大伤，现在老夫不这么想了。 一群不顾家族利益的混账，老夫顾虑的越多，反而越让他们有恃无恐，不断的挑战老夫的底线！闹到现在这样的地步，老夫难辞其咎！但这种整顿，老夫不希望惹来皇室关注的目光。王爷愿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通融一二？” 吴启想了想，开口道：“清和的身上还有一些首尾没处理干净，户籍路引只是最基本的东西，他在东武城的经历……如崔家主所知，实际上也非其所愿。所以崔家主若是愿意出手相助的话，本王会非常感激。” 崔玄伯略感意外。 多看了苏清和一眼后，很是干脆的点头道：“这是小事。苏先生当时只是普通人，连修士都不是，被妖魔魅惑，属于身不由己。 尽管造成的结果比较恶劣，可考虑到情有可原，倒也没什么好值得去追究的。老夫会安排人去处理，让苏先生恢复清白之身的。” 吴启拱手笑道：“那本王就先行谢过崔家主了。关于崔氏旁系，崔家主请放心，这是崔氏自己的家务事，哪里容得下外人置喙？本王此去神都，主要是为了过年以及庆祝陛下登基的，至于其他事情，本王并不关心。” 听着吴启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崔玄伯暗暗松了口气。 纵使对于崔氏没能在大将军的洞府中得到好处而感到耿耿于怀，可眼下的局面起码不算特别坏，勉强能够接受！ “王爷客气，也多谢王爷的体谅。时辰不早了，老夫先送王爷和苏先生回客栈休息吧？家里边还有一堆事等着老夫去处理，等族庆的时候，老夫再好好陪王爷和苏先生多喝两杯。” 崔玄伯起身说道。 既然彼此达成了意见上的共识，自然没必要继续在这里耗着。 后续有太多麻烦等着崔玄伯去处置，特别是各家都没有拿到好处的同时、又死了那么多值得培养的年轻精英，想要安抚住各家的情绪，崔氏不付出一些代价是不可能的。 里外里等于损失双倍，崔玄伯只觉心头滴血、难与人言。 “崔家主留步，本王跟清和自己走便好。反正不是外人，崔家主自去忙吧，不用照顾我们。” 吴启笑呵呵的说道。 第278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好家伙……不是外人？ 这是顺了你的意，才不是外人吧……如果没顺你的意，怕不是得直接变成仇人…… 饶是崔玄伯老而弥坚、见多识广，此刻对于吴启这位九江王的脸皮也不由颇觉叹服。 同时感慨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在这种‘比谁更沉得住气’的交锋上，竟然都能输给年轻人了…… 将吴启以及苏清和送出书房，直到两人消失在了视线当中，崔玄伯这才返身回到书房里。 看了眼依旧留在书房内并未跟着吴启以及苏清和一起离去的何景峰，崔玄伯的脸上浮现起了不满的神色。 开口道：“你方才一直保持沉默，除了老夫主动开口相询以外，再没有任何插话的意思，这让老夫非常被动！若是你愿意代替府衙表态，和老夫站在同一条阵线上，那即便是九江王，也肯定要让出一些好处的。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好处全都给了人家，损失却要老夫自己担着！” 何景峰面无表情的说道：“该本官做的事情，本官都已经做完了。当众将那三只妖魔灭口，除了本官以外，当时场间任何一名甲等都不具备抗住反噬的能力！ 浩然确实在这件事情上牵扯的更深，可大哥不笑二哥，其他各大家族包括你们崔氏，难道牵扯的就浅了吗？不过是各怀鬼胎、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崔玄伯眯眼道：“若不是你那个二儿子最先被妖魔蛊惑，进而成为了帮助妖魔腐蚀其他人的帮凶，其他人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的就着了妖魔的道？在这件事情上，你那个二儿子犯的错最为严重！” 何景峰摇头道：“关于妖魔之事，大家都不干净。讨论谁比谁更脏一点，毫无意义。九江王的意思也表达的非常明确，他就是不想分润出在洞府内的任何收获而已，至于妖魔之事，仅仅是他用来逼咱们后退的武器。 这种情况下，本官强行跳出来替府衙表态，跟你捆绑在一起，其实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一是九江王必然不可能轻易就范，只会让彼此之间的冲突变得更加剧烈，远不如像现在这样，虎头蛇尾的彻底解决来的轻松。 二是本官到底只是郡尉，头顶上压着郡守大人。不管季博文多么孤家寡人，在清河郡怎样处处受制，有一点是咱们改变不了的。那就是季博文的郡守官帽，来自于朝廷。名正则言顺，这是季博文手头上最大的底牌。 咱们一直对季博文的逼迫保持分寸，起码让季博文的政令在清河郡城内可以畅通无阻，忌讳的不正是这一点吗？真把他逼急了，让他狗急跳墙，拼着不戴这顶郡守的官帽了，也要和咱们同归于尽，那得造成多大的损失？” 崔玄伯略微想了想，立刻便认同了何景峰的判断。 身为崔氏族长，他当然不可能想不通这其中的关节。 只不过崔氏在这件事情上的损失太大了点，让他一时间有些丧失理智。 之所以朝着何景峰表达不满，倒也不是真的认为何景峰做得不对，纯粹是借此发泄下情绪罢了。 “算了，这次闹出来的乱子有些过于夸张，九江王对于大将军洞府的了解程度又明显比预想中高得多，事情发展至此，反倒是我这个崔氏家主的责任更大。你那边回去后若是有什么麻烦，及时通知我。” 崔玄伯叹了口气，强迫自己吃下这个哑巴亏后，颇为疲惫的说道。 何景峰很是不在乎的说道：“小麻烦或许会有不少，大麻烦却没什么的。五品以上官员的任免和动迁，必须由朝廷中枢来决定，季郡守安排本官带队负责今晚的事情，本就相当于是在表态了。 相信眼下这样的结果，正是季郡守最想看到的。本官回去后，至多是被季郡守责骂一番，再被象征性的处罚一下。只要本官愿意交出手中的部分权利，季郡守便没有理由持续不断的针对本官。” 崔玄伯琢磨了下，发现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于是不再多说，点头道：“那就先这样！偷鸡不成蚀把米，也算是给郡城所有势力提了个醒。以往由于清河郡的相对安稳，导致郡府内几乎所有大大小小的势力都缺乏真正的磨砺。 希望有了这一次的教训后，大家能清醒的认识到自身和那些真正久历血火的家族之间，究竟存在着多么大的差距，进而沉下心来，彻底把精力放在打磨自身以及积累家族底蕴上。” 何景峰冷笑道：“他们要真是这么有进取心，你们崔氏就该坐蜡了。行了，本官回府衙了。季郡守那边肯定在等着本官回去，你们崔氏损失惨重，本官损失也不小。以后再想利用妖魔密谍来借刀杀人的话，得更加慎重才行了。” 说完，何景峰径自起身、扬长而去。 书房里只剩下了崔玄伯一人。 脸色阴沉的看着何景峰离去，又扭头看向了窗外的夜空。 明月高悬，深邃如渊。 似有万千星辰隐于广袤的夜幕之后，不见光点，却幽冷的俯瞰人间。 同一片月光下，苏清和跟吴启回到了客栈里。 已近丑时三刻，差不多凌晨两点的样子，客栈从掌柜到小二，再到其他的住客，基本上全都进入到了梦乡之中， 所以于右将山涧里那三只妖魔尸体运回苏清和房间的过程，并没有被任何人看到。 苏清和回到客栈后，并未急不可耐的第一时间回自己房间去给三只妖魔收尸。 反正都死了这么久了，体内妖气早已经开始泄露，和刚死时立刻收尸的情况完全不同。 早收一会儿、晚收一会儿，对于苏清和来讲区别不大。 因此苏清和一路跟着去了吴启的房间。 今天的事情从头至尾颇为顺利，无论吴启还是他，都称得上收获满满。 ‘湛虚图’和‘万象星辰刀法’就不提了，人家亲爹留给儿子的遗产，苏清和打一开始便没窥视过。 能得到一件顶级法宝‘照妖镜’，外加一件攻击型的法宝‘枯骨战刀’，足以让苏清和感到满意了！ 第279章 时不我待 回到房间里，吴启先行让于前等四人各自去休息。 等房间内只剩下了他跟苏清和两人后，这才重新拿出了须弥戒，将戒指里存放的‘湛虚图’、‘万象星辰刀法’、以及大将军余太安亲笔手书的那封信，尽数取了出来。 顺手把须弥戒扔给了苏清和，吴启看着眼前被他放到了茶几上的三样东西，陷入了某种类似于怀念的情绪当中。 苏清和大概明白吴启在怀念什么，便没有出言打扰。 一边把玩着须弥戒，一边安静的坐在吴启的身旁，满脑子都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他穿越过来后继承的麻烦身份眼下可以说是完全洗白了。 之前从东武城内逃出时留下的隐患，在吴启的力挺下也基本上被清除了个干净。 不过他由此和吴启绑定在了一起，算是彻底登上了吴启的贼船，着实不知道究竟属于好事还是坏事。 大将军余太安被满门抄斩时留下的唯一血脉，隐姓埋名的躲在边境战场上，历经了差不多二十年的残酷战争。 从当初区区几岁的孩童，一路成长为现在的甲等大修行者，目前扮演着吴启这个身份的余震，在整个过程当中必然遭遇过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和危险。 如今羽翼渐丰、实力强悍，于是想要返回京城、为父报仇，结果上来便搞死了大周一位货真价实的藩王，并直接顶替了这位藩王的身份，以便宜行事。 做法之胆大妄为、无法无天，真真是令苏清和瞠目结舌。 虽说余震当初能顺利的被送到边境战场，且在边境战场一躲就是二十年光阴，其背后肯定有许多大人物在提供支持和庇护。 可余震借着九江王吴启这个身份回到神都后，肯定会掀起一阵剧烈的腥风血雨。 在暗中庇护余震的那些大人物们，看起来实力以及影响力应该是更多的集中于边军之中，神都之内能够为余震提供的助力极为有限。 所以理所当然的，跟余震借用的吴启身份绑定在一起后，等到进入了神都，很可能会九死一生！ 然而即便如此，苏清和其实也没有什么摇摆不定的想法。 或许跟余震认识的时日仍然不算很长，但不可否认的是，余震对他极好！ 这里面确实存在着一些互相利用的缘由，余震在发现了他身上具备的某种独一无二的特质后，想要拉他半路入伙，于是对他百般笼络。 可话说回来，若他身上不存在任何被利用的价值，余震又凭什么对他这么好？ 从另一个角度出发，他跟在余震身边这么尽心尽力的帮忙，不也同样是因为余震有值得他利用的地方吗？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本质上尽皆是利益的交互。 这种利益可以和物质财富有关，也可以和精神情感有关。 苏清和不认为余震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他和余震之间也着实积累起了真正的友谊。 这对于穿越到了一个陌生世界的苏清和来讲，相当重要！ 在他朴素的价值观里，谁对他好，他就会对谁好。 帮亲不帮理是他最基本的行事准则。 至于讲道理这种事，总要在一致对外、解决了外部矛盾之后，关起门来私底下去沟通。 因此苏清和不抗拒登上余震的船，哪怕这艘船接下来的航程已经可以预见到会充满了暗流和坎坷，稍有不慎，便将船毁人亡！ 在狭义角度上，余震可以算是他穿越之后交到的第一个真正的朋友。 正当苏清和思考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余震也总算是从怀念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 深呼吸了下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把‘湛虚图’和记录‘万象星辰刀法’的玉简放入了怀中，拿起了那封余太安亲笔手书的信，双眼一眨不眨的仔细看了起来。 信的内容并不算长，拢共只写满了一张纸。 对于甲等修士来说，经过强化的五感仅仅扫上一眼，差不多就能将信纸上书写的内容看个清清楚楚了。 但余震依旧看的目不转睛，似乎要把信纸上的每一个字都牢牢的记在心里。 过了足足盏茶的时间，余震这才小心翼翼的重新收起信纸、贴身存放。 “谢谢。” 轻轻拍了拍胸口，余震扭头看向了身旁坐着的苏清和，很是郑重的说道。 苏清和摆手道：“不用这么客气吧？真要说‘谢谢’的话，我得跟你说多少遍？不过这封信我当时发现的时候，是展开在桌子上的。所以信里面的内容我有看到，这个得跟你讲清楚。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很抱歉。” 余震摇头笑道：“又不是什么阴私秘密，有什么好介意的？只是……我也没想到，我爹当时竟然已经重伤难愈、时日无多。难怪对于朝廷的刻薄寡恩，他会表现得那样坦然。 我之前一直有些想不通，我爹再怎么觉得边军糜烂、武备松弛，需要进行改革，手段也不至于如此的莽撞。以他在军方的地位和声望，徐徐图之的话，未尝没有成功的可能。 偏偏他做出的决定是对的，选择的方式却过于激烈，以至于引起了满朝上下所有公卿的敌意，最终落得个满朝皆言可杀的下场。现在看来，根本是由于我爹坚持不了多久了。” 苏清和感慨道：“是啊，没想到大将军竟然有过深入敌后，打算强行袭杀‘幽界界主’的疯狂之举。尽管失败了，却成功重伤了那位‘界主’，延缓了妖魔一方当时日趋凶猛的攻势。 如果不是大将军兵行险着，恐怕边境‘结界’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被妖魔一方突破，打开一条坚固的安全通道了。真要是那样的话，大周这二十年又怎么可能过的如此安稳？ 可惜大将军和那位‘界主’拼的两败俱伤，亡命逃回边境的过程中又屡遭拦截，导致伤势越发严重。若非如此，大将军应该也不至于急切的想要对边军进行革新，实在是时不我待啊。” 第280章 一心为公 余震冷笑道：“我爹一心为了整个种族，即便是重伤垂死，也榨取了自身最后的价值。强行掀起对边军的改革，把边军存在的所有问题，尽数暴露在了世人的眼前。 他当然知道这样的做法必然失败，边军存在的问题积重难返，不是他一个人能解决的。可他仍旧毅然而然的将自己投入到了必败的改革之中，他无愧于自身的种族。” 苏清和赞同道：“确实，妖魔一方的攻势越来越汹涌爆裂，大将军预见到了边境‘结界’很难再给大周带来多少年的安稳，强行袭杀幽界界主的行为也可一不可再。 况且哪怕是大将军的天纵神武，袭杀照样以失败而告终。除了延缓妖魔一方进攻的脚步外，并未取得决定新的战果。大将军事后选择燃烧自己，着实可敬可叹。” 余震眯眼道：“可惜，我爹拼了一条老命，甚至搭上了整个家族，才给种族争取出来的二十余年缓冲，就这么平白无故的被生生浪费掉了。朝堂上的衮衮诸公自欺欺人，明知道真实情况如何，却全都在当缩头乌龟！ 仿佛只要把自己的眼睛蒙住，看不见边境上日趋惨烈的局势，那些危险和问题就全都不存在一样，简直可笑！每个人都知道早晚要出事，可只要他们活着的时候不出事，那在他们看来就可以接受！千秋万代？谁在乎？” 苏清和想了想，皱眉道：“就算不想着千秋万代，也不想着整个种族，可事涉自身家族，在抗击妖魔入侵这一点上，所有人的最终利益都应该保持一致才对！ 大将军掀了桌子，把一切问题暴露了出来，朝堂之上的老大人们，真的全都视而不见吗？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是输了种族战争，他们只会跟着一起倒霉。” 余震无奈道：“有识之士还是存在的，奈何所有的革新都会损害他们的利益，而绝大部分人都庸碌无能，目光短浅，只会盯着眼前的那些蝇头小利，很难让自己看的足够长远。 比如清河崔氏，崔玄伯并不是一个蠢人，很多问题他也看得清清楚楚，并尝试着想要去解决。偏偏问题的存在就意味着利益的存在，想要解决问题，势必会导致部分人的利益受损。 家族是由人组成的，自上而下，所有的事情都得由人去做。崔玄伯想让自己的命令在家族内畅通无阻，唯一的办法是拉拢尽可能多的人，让家族内的大部分人团结在他的周围。 如此一来，这些团结在他身边的人，他都要照顾周全，确保他们的利益，否则很容易落到众叛亲离的下场。那些有识之士同样如此，他们愿意牺牲，他们身边的人也不一定愿意。” 苏清和叹气道：“是啊，虽然看起来那些老大人们都是朝廷的人，可朝廷不过是几座宫殿、几座衙门罢了，饭还是要分锅吃的。” 余震听的双眼一亮，颇为赞叹的说道：“确实如此，没想到你对于这里面的事情能看的如此之透彻。以你的年龄来说，眼界这么高，相当不易。” 苏清和没有接话，心道这是大明王朝1566的经典台词，和他的眼界根本没有半毛钱关系。 余震则是继续道：“总之，我爹留下的这封信，对我非常重要，里面的内容解答了我过往许多年里的疑惑。能将这封信带出来，于我来讲，意义不亚于‘湛虚图’又或者‘万象星辰刀法’。 至少，‘万象星辰刀法’我其实早有习练，只不过少了这份真意传承，让我很难将其修炼到最高境界。如果要让我在这封信和刀法真意传承之间做选择的话，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这封信。” 苏清和点头道：“能对你有帮助就好，另外，我想跟你确认一下，参加完崔氏族庆后，咱们便要启程前往神都了。你此去神都之行，主要是为了给你爹报仇？还是有其他的打算？报仇……属于顺手为之？” 余震挑了挑眉，开口道：“你很聪明，所以我不瞒你。因为瞒着你毫无意义，估计很快就会被你发现。相信你能猜到，我顶替新任九江王吴启的身份，这种事情，光靠我自己是不可能办到的。 因此抵达神都后，你无需过多担心我身份的问题。报仇当然是要报的，纵使按照信里所写的内容来看，当年我爹算是主动求死，希望用自己时日无多的残躯，为整个种族贡献最后的一份心力。 可朝堂诸公互相联合，最终给我爹定了个满门抄斩的谋逆大罪，这总是不争的事实。身为人子，绝不能让我爹身死之后还要背负如此骂名！即便我爹自己不在乎，我也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存在！ 只是在报仇之外，我还有其他的任务在身。之前问你愿不愿意到了神都后加入镇妖使司，这不是在跟你开玩笑，而是我确实觉得你很合适。在对付妖魔这件事情上，你明显更有办法。” 迎着余震炯炯有神的目光，苏清和思考了片刻后，凝神道：“你要报仇的话，我肯定得跟在你身边帮忙。真的加入了镇妖使司，终归会有些不方便。况且有了官面上的身份，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或许会给你这个假王爷带来麻烦。” 余震摇头道：“此次各地藩王入神都，不光是要在神都过年。新皇登基、朝局动荡，各地藩王入神都是为了表忠心，也是作为人质，安神都方面的心。 不出意外的话，我恐怕要在神都住上一两年，直到新皇彻底稳定局势之后，藩王才能重新被放回就藩之地。这期间你进入镇妖使司，对我会更有帮助。” 苏清和琢磨了下，开口道：“能问下你其他任务的具体情况吗？” 余震沉声道：“边军问题又拖了二十年、积重难返，但妖魔的攻势愈演愈烈，必须想办法解决了！这些问题能一拖再拖，各大豪门自身内部存在的阻力只是一方面，其实妖魔密谍们在神都内的经营也不容忽视。 你入神都镇妖使司，除了能方便我在神都的报仇之事以外，对于妖魔的追查才是重点。我相信你对付妖魔的手段，到时候有任何需要人站台的地方，都可以直接找我。目地只有一个，将妖魔密谍赶尽杀绝！” 苏清和郑重答应道：“明白了，我会尽力而为。” 第281章 境界突破! 没在余震的房间里待太久。 大致上搞清楚了余震需要他接下来做什么事情后，苏清和便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三只妖魔的尸体安安静静的被摆放在房间的地上，由于妖气溢散了不少，即便死亡的时辰不长，仍然有少许的臭味不断散发出来。 苏清和挥手将这三只妖魔的尸体干净利落的收入了‘壶中世界’。 加上之前在洞府内已经搞定的七只妖魔，眼下被他收在‘壶中世界’内的妖魔尸体多达十具。 并且全都是丙等上层次的妖魔！ 虽说最后的这三具妖魔尸体，因为没能在死亡后的第一时间进行收取的缘故，导致尸体内蕴含的妖气有所损失，可耗费的时辰不算太久，哪怕不适合用来炼制丹药，扔去给‘通天塔’充能也是极好的。 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苏清和现在对于妖魔尸体非常珍惜。 主要是这段日子里获取妖魔尸体的机会太过稀少，资源极度有限的情况下，他只能化身葛朗台，努力去开源节流。 如果是身处于‘幽界’之内的话，四面八方妖魔随处可见，苏清和扪心自问，那绝对是左手买个诺基亚、右手摩托罗拉。 到时候妖魔尸体收一具、扔一具！肯定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抠抠搜搜！ 脑海中想着这些事情，苏清和躺到了自己房间的床上。 舒舒服服的通过意识沉入了‘壶中世界’里，接着来到了炼丹区，看着环绕在‘炼丹炉’旁的十团虚影，苏清和一时间颇有些志得意满。 先将那三团稍显暗淡的虚影扔进了通天塔内，接着又将看起来最浓郁的一团虚影扔进了‘炼丹炉’。 把剩余的六团虚影归拢了下，苏清和暂时没有对这六团虚影下手。 他目前是丙等中的境界，用一团丙等上层次的妖魔虚影炼制丹药，便足以确保他将自身的境界提升到丙等上了。 反正达到了丙等中的层次后，他在稳固境界和沉淀修为上已经耗足了时间，只等着服用一颗合适的丹药，便能立刻完成境界的突破。 当然，即便是不吞服这种用妖魔炼制的丹药，纯粹依靠着自身的积累和感悟去突破境界，同样能够做到。 但耗费的时间没办法保证…… 若是一直得不到新的妖魔俘虏补充，苏清和别无他法的情况下，或许还会考虑这种万般无奈之下的笨办法。 可既然有了一波新的资源注入，就着实没必要苛待自己了。 等到‘炼丹炉’将丹药炼了出来，苏清和没有任何耽搁的直接将丹药送出了‘壶中世界’，没有过手的便送进了嘴里，痛痛快快的完成了吞服。 丹药入口即化。 汹涌澎湃的精纯气息瞬间蔓延全身！ 在这种精纯气息的洗礼下，身体再一次开始了洗经伐髓般的重塑！ 丙等属于聚气的境界，修炼的重点主要是强化身体机能，依靠对体内灵气的运用和调理，全面提升身体的潜能和资质！ 提升的过程异常舒服！ 因为身体是在被不断的优化。 无比精纯的灵气在丹药药效的催动下，洗涤着苏清和全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 皮肤、肌肉、骨骼、经脉，乃至于脏腑器官、四肢百骸！ 之前在提升到丙等中的境界时，依旧残留于体内的杂质通过全身四万八千个毛孔排出，接着顷刻便消融于周围的空气之中。 不断的去芜存菁，身体近乎提升到了完美的层次，整个过程让苏清和感觉就像是一直在倾泻元阳！ “啊……” 沉浸在‘壶中世界’里的‘意识’忍不住呻吟出声。 随着丹药的药效渐渐被身体完全吸收，自身顺利的从丙等中的境界突破到了丙等上，苏清和‘内视’了一番后发现，他现在的身体，已经基本上可以称之为先天灵体了！ 体内因为后天不断的和这个世界发生交互而积累的污垢，差不多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哪怕还有细微的残余，也没办法对身体造成丁点负面的影响了。 灵气在体内的运转变的异常通畅，再无丝毫阻滞又或者内耗。 考虑到突破丙等上的境界后，若是想要突破乙等，那么至少要在丙等上的层次停留差不多一个月左右，用来稳固境界和沉淀修为。 苏清和自我判断，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将体内最后的细微污垢残余全部排出体外了。 有着剩余六团丙等上层次的有妖魔虚影库存，身体再完成最后的清污工作、彻底转变为先天灵体，突破乙等，自然水到渠成！ 考虑到马上要参加崔氏的族庆。 族庆结束后，他会立刻跟着余震启程出发、前往神都。 并且从清河郡前往神都的路途较为遥远，纵使是一切顺利的情况下，路上估摸着也得耗费月余左右的时间。 因此在抵达神都之前，他应该就能突破到乙等的境界了！ 随着境界成功来到了丙等上的层次，‘壶中世界’的可使用面积又有明显扩张。 不过这一次浓雾向外扩散的幅度，虽然比之前突破丙等中的境界时，向外扩散的幅度更大，由此腾出的新面积也更加夸张，可却并未有新的功能区域出现。 新扩散的面积看起来更像是绿化区域，各种植被以及其他的装饰物在新扩散出来的区域里层出不穷。 尽管无法给苏清和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好处，但有一说一，这种绿化区域确实能对人的心情起到相当积极的作用。 另外，随着浓雾的又一次扩散，苏清和有些惊讶的发现，原本一直浓郁到让他仿佛隔了一层厚厚围墙的浓雾，竟似乎淡薄了一些。 就算被浓雾覆盖的区域还是无法涉足其中，可站在浓雾的边缘向内望去，已经可以看到里面被雾气遮盖的一些东西了。 浓雾四面八方，其中的七个方向都像是空空如也的样子，唯有靠近炼器区的方向，里面明显有一个新的、尚未被开放的功能区！ 苏清和看不清楚功能区的具体情况，对于功能区的作用自然只能凭空猜测。 反正看这个样子，估计等突破乙等的时候，新的功能区应该就会暴露出来了。 到时候再研究也来得及！ 第282章 族庆观礼(上) 崔氏一年一度的族庆，对于清河郡城的百姓来讲，是不亚于祭月节以及过年的欢乐日子。 甚至于从某种角度来说，崔氏的族庆还要比祭月节和过年更受清河郡城百姓的欢迎。 因为祭月节和过年期间再怎么热闹，百姓能够享受到的也只是整体的节日氛围而已。 若是想要吃点好的、喝点好的，终究得自己花钱去买。 但崔氏的族庆就不一样了！ 以往每一年的族庆，崔氏都会在‘韵园’内外大摆流水席。 无论是不是清河郡城的百姓，走过路过都尽可以坐下吃上一口热乎的。 当然，如果真是外地人的话，没有谁会专门为了一口吃的，便跋山涉水的跑到清河郡城来占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便宜。 别的不提，单只是路上耽误的工夫就不够人难受的。 即便是清河郡城内的百姓，一些距离‘韵园’比较远的、又或者那些家境还算不错的，同样懒得过来凑这个热闹。 说是流水席，实际上主要以粥和馒头为主，菜则基本上是咸菜，肉会有一些，却非常稀少，每个人顶多能领到一小块。 并且总量也有限制，一旦发完了，那就没有了。 不过粥、馒头以及咸菜管够，对于那些生活在底层的普通百姓来讲，仍旧吸引力十足。 流水席会大摆三天，‘韵园’外面摆放的长条桌椅更多。 只要有空位置，就可以随便坐，吃饱后立刻便走，将位置空出来留给其他人。 整个过程当中，碗筷都是不清洗的，上一个人吃完后用剩的，下一个人便接着用，根本没人在乎所谓的干净不干净。 会盯着这种流水席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几乎尽皆属于城里的苦哈哈。 是力工、是脚夫、是牙人、是乞丐。 是贩夫走卒、是市井小民。 他们平日里吃了上顿没下顿，今天运气好混了个囫囵饱，明天或许就要饿肚子。 能遇到这种豪奢之家不限来人的流水席，那肯定要敞开了肚子往死里造。 至于说卫生的问题……对于这种平日里将身上的‘虱子’当荤腥解馋的底层百姓来讲，你跟他们聊卫生，纯属自欺欺人…… 尽管‘韵园’外提供的流水席，以馒头、粥和咸菜为主，可由于每年会过来凑热闹的底层百姓极多，因此依旧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当然，这笔支出相较于崔氏的体量，其实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再加上流水席可以为崔氏邀名养望，让崔氏这个庞然大物在清河郡城内的口碑以及民间人气变的越发稳固，所以和收获比起来，付出的那点银子根本不值一提。 不管怎么看，都是相当划算的买卖。 而‘韵园’内提供的流水席就完全是另外一种档次了。 自从有了‘韵园’之后，崔氏历年的族庆便全部安排在‘韵园’内举办。 族宅里肯定也放的下，可家族重地，到底会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远不如‘韵园’这种半开放的私家园林来的舒服。 有资格在族庆期间进入‘韵园’观礼的人，在清河郡内尽皆有名有姓。 于是乎，‘韵园’内的流水席档次极高，单独某一桌的成本，就要比外面馒头咸菜的三天流水席总成本高出不少。 同时崔氏还在‘韵园’里准备了诸多节目，调动了数以千计的男女仆从在园区中伺候。 前来观礼的那些人，尽可以一边看节目，一边找相熟的坐在一起畅饮一番。 总而言之，崔氏族庆的流程看起来更像是一场互相沟通感情的大联欢。 没有冗长无趣的讲话，也没有太多繁琐累人的仪式环节，很受人喜欢。 苏清和跟余震来的不早不晚。 由于身份特殊，受到了崔玄伯的亲自出迎接待。 场间前来参加族庆的诸多大人物里，除了苏清和跟余震以外，只有季博文得到了这样的待遇。 至于其他人，甭管是谁，随便安排一名长老接待，已经足够展现崔氏的重视了。 “二位，所有遗留的问题尽数解决干净了，苏先生的户籍也落到了郡城里，单独列了‘士籍’。” 崔玄伯领着苏清和跟余震往园林内的主会场走去，同时继续开口道：“知道二位马上要启程前往神都，考虑到路上需要耗费的时日，宽裕一点算的话，估摸着抵达神都得十月末、十一月初了。 距离过年只剩下不到两个月，而来年刚开年，科举和武举都将举办，老夫不太清楚王爷对苏先生有什么安排，便自作主张，给苏先生定了文武举子的身份。无论文试、武试，苏先生尽可参加。 哪怕不参加也没关系，反正只是举荐罢了，是否真愿意在文试、武试上冒头，全看王爷和苏先生的想法。老夫主要是为了避免临时有打算的话，安排起来会比较麻烦的问题，争取做到前面。” 余震跟苏清和对视了一眼，笑着点头道：“还是崔家主想得周到，本王是想着等到了神都后，安排清和进镇妖使司的。不过相比于直接将人安插进镇妖使司，若是能在武举中一鸣惊人的话，进入镇妖使司确实会更加顺畅。” 崔玄伯意外道：“镇妖使司？武举更多的是进到九军都督府内任职吧？乃至于被派到各大军区之中培养的也有很多？真正能进到镇妖使司里的武举，好像少之又少？ 老夫如果了解的没错，镇妖使司的人，似乎更多的是子代父位？少数从外添人的机会，大多是由皇室安排的？起码各大世家想要往镇妖使司里安插人手，难度很大。” 余震赞同道：“没错，不过本王难道不是皇室吗？本王的人考上了武举后，本王暂时不想让他去军方任职，而是希望他能在镇妖使司里积累下对抗妖魔的经验，这没什么人能挑出毛病吧？” 崔玄伯怔了怔，旋即失笑道：“有道理，以王爷的身份，当然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到时候我们崔氏会有一支队伍跟着王爷一起进神都，还望王爷帮忙照看一二。” 余震很是随意的答应道：“没问题，路上其实指不定谁照看谁呢。” 第283章 族庆观礼(下) 之前参与了大将军洞府行动的那些势力，基本上都有资格在主会场观礼。 在看到崔玄伯陪同着苏清和以及余震来到了主会场后，这些人的眼神和表情尽皆变的有些奇怪。 原因很简单，在跟余震达成了默契之后，崔玄伯这两天以崔氏家主的名义，对当时所有参与其中的势力全部进行了敲打！ 幅度不大，力度一般，可态度表达的非常明确。 最主要的是，大将军洞府之行，九江王等于是拿走了所有的好处。崔氏虽然没得到什么好处，却也不算特别亏，起码跟九江王形成了默契，在妖魔问题上不会被追究。 但他们就不一样了！ 同样的损失，或许对于崔氏来说不值一提，可对于他们来讲，已经足够让他们感到心痛了。 偏偏在崔氏的压制下，所有损失他们只能自己认下，想找个人分摊伤害都做不到。 大家都损失了……能找谁分摊？ 所以在这崔氏族庆的主会场里，看到了算是让他们出现巨大损失的罪魁祸首，这些人的心态不可能不受影响。 当然，心态再怎么起伏，他们也根本不敢表现出任何负面的情绪。 出现眼神和表情上的变化，仅仅是乍然看到苏清和跟余震的正常反应罢了。 稍稍给点工夫缓冲一下，这些人立刻就能恢复谄媚的模样，乃至于主动上前陪笑问好，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绝口不提。 反正在崔氏的压制下，闷亏是吃定了，没必要为了争一口气而去说什么狠话。 面子很重要，里子更重要，真正的世家豪门，哪怕起意气之争，照样得有目地和收益才行。 苏清和跟余震的出现，让主会场有了新的焦点。 不过今天毕竟是崔氏的族庆，场间其他人的目光，始终还是围绕在崔玄伯的周围。 随着崔玄伯以崔氏族长的身份开始主持族庆，众人便全都安安静静的扮演起了绿叶的角色。 吃喝自有崔氏供应，演出的节目也都是崔氏精挑细选，再加上极为简化的族庆仪式，按照这个世界的审美来看，崔氏族庆是真的有东西。 简直相当于清河郡城各个势力一年一度的大联欢…… 然而这些东西落在前一世里早就见多识广的苏清和眼中，着实寡淡无味。 别说和那些大型晚会相比了，就算跟曲艺团下乡演出相比，都有着档次上的差距。 注意到了苏清和双眼无神、一脸呆滞的表情，余震笑呵呵的问道：“怎么？不喜欢看？崔氏族庆的表演还是相当不错的，除了戏班子的演出以外，那些杂耍、戏法、舞蹈等等节目，即便放到神都去，水准也堪称优秀的。” 苏清和有气无力的摇头道：“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对这些表演没什么兴趣。听说崔氏族庆要举行三天？咱们是得三天都在这里看表演和吃酒席吗？” 余震想了想，开口道：“应该不用，族庆的所有仪式都会在第一天举行完，重要的演出也都安排在第一天。至于接下来的两天，主要是为了延续流水席罢了。你要是在郡城待腻了，咱们差不多明天就可以走。” 苏清和当即点头道：“那明天直接启程吧，在郡城住了挺长的日子，确实没什么继续住下去的想法了。另外，崔氏打算怎么处理旁系？崔世聚尽管人榜有名，却终究只是丙等而已。 藏在他背后的那些旁系甲等，才是推动这些事情的根源。可崔玄伯应该没有魄力将旁系的甲等一网打尽吧？真要是有胆子这样去做的话，崔氏的实力势必将遭受到极为严重的削弱。” 余震耸了耸肩，压低声音道：“崔玄伯对此非常头疼，旁系搞出这么大的乱子，必须做出足够严肃的处理，否则他这个崔氏家主的威严何在？如果对旁系的动作视若不见，只会让旁系越发肆无忌惮。 但就像你说的那样，崔氏旁系的实力不弱，真要是下狠手的话，崔氏的整体实力都要遭到严重的打击。或许旁系比不上直系，可占据家族三成左右的力量，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这着实不能轻忽怠慢。 哪怕旁系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崔玄伯也不可能将旁系一网打尽，反而还得想办法进行安抚和笼络，只揪着其中领头的几个人去进行处理。里面的尺度如何把握，饶是崔玄伯这种老狐狸，都颇感棘手。” 苏清和失笑道：“全是自找的，旁系谋划了这么多年，又有博陵崔氏之事珠玉在前，我可不相信崔玄伯始终毫无察觉。肯定是顾虑太多、畏首畏尾，想着能不能尽可能不伤和气的将事情解决，却没想到问题越搞越大。” 余震一脸无所谓的说道：“崔氏的麻烦不需要咱们去关心，我来清河郡的目地已经全部达成了，你也是如此。至于崔氏旁系要怎么处理，崔氏又会在这种处理的过程中遭受什么损失，这个不关咱们的事情。” 苏清和对于这样的说法表示认同。 原身明明是个本本分分的下人，在郭府里的生活安安稳稳、衣食无忧。 之所以会遭遇那样的劫难，完全是由于崔氏的内部问题所延伸出来的影响。 然后才有了他莫名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后续。 归根结底，一切尽皆因为崔氏而起！ 眼下崔玄伯出面，将他身上所有的麻烦和残留问题都清除了个干干净净，让他能够轻装上阵，不再有后顾之忧的跟着余震前往神都，倒也勉强算是咎由自取、自行补救。 两人没再继续闲聊，安安静静的看起了演出。 所有的仪式果然全都在第一天走完，‘瑞云班’的大戏表演也在第一天的演出行列之中。 只不过崔氏准备的演出极多，‘瑞云班’来自东武城，并不能作为最后的大轴出场，最终的出场顺序定在了倒数第三位上。 可以看得出来，‘瑞云班’发挥相当出色，在演出结束后，引来了颇为热烈的掌声。 苏清和则是等到第一天的族庆彻底结束，这才主动起身，领着余震前往了后台。 第284章 相逢即是有缘 后台里已经卸完妆的‘瑞云班’众人，由于刚完成演出没多久，因此一个个仍然看起来颇为兴奋。 之前的那场演出是他们憋在崔氏祖宅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硬生生每天排练六七个时辰排出来的。 再加上可能是情绪影响的缘故，整场演出下来，竟然相当完美，从始至终都没有出过哪怕一丁点的失误。 这对于戏班子排演的大戏来说，简直堪称是一场奇迹！ 毕竟，这种大戏向来是群像戏。 出场的人物多，彼此的交互多，动用的道具多，台词的总量多，演出的时辰长，方方面面加在一起，想要一场演出下来不犯任何错误，实在是强人所难。 就算是之前排演的时候，他们都从未表现得如此完美过，谁曾想，到了崔氏族庆的当天，一场大考下来，他们竟然超水平发挥了…… 崔氏也对他们的表现非常满意，原本定好的赏钱直接给了双倍，每一个‘瑞云班’的人都能因此得到好处，兴奋的情绪自然难以消退。 当苏清和带着余震突然出现在了后台，正互相攀谈的‘瑞云班’众人立刻发现了苏清和的出现。 一个个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了吕巧巧所在的位置，胆子比较大的几个人还当场起哄，把吕巧巧闹了个大脸红。 但吕巧巧何许人也？ 在戏班子里长大的姑娘，自然不可能矫情。 脸红归脸红，面对着起哄的第一反应，仍旧是娇声斥责，当场直接顶回去。 把戏班子的其他人都吼的噤了声，吕巧巧这才来到了苏清和的身前。 似乎意识到了苏清和想要说什么，不由咬了咬嘴唇，低头道：“张三大哥，你……要走了吗？” 苏清和叹气道：“对，明天动身，不跟你们一起回东武城了。所以临走之前，过来跟你们道个别。毕竟……在东武城受过你们的照顾，彼此有缘，总不好招呼都不打一声的一走了之。” 说着，苏清和跟另外一名戏班子的成员要了纸笔。 把纸张摊开摆在了吕巧巧的眼前，握着毛笔在纸张上轻巧的写下了‘吕巧巧’三个字。 写完后收起笔来，苏清和笑着说道：“这是你的名字，之前答应过会教你写名字，结果一直被耽搁到了现在，眼看着要走了，总得在临行之前把事解决。” 吕巧巧接过了那张写着自己名字的纸，眼眶里隐隐能看到有泪水被强忍着没有流出来。 伸手擦了擦，脸上挤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开口道：“我一定回去将名字练好，至少也要能熟练的写名字才行。” 苏清和点了点头，知道这时候说多错多，不管说什么都不对，于是回头朝着余震伸出了手。 余震一脸莫名其妙的问道：“干嘛？” 苏清和没好气的说道：“给金子啊，一百两，你忘了？答应的好好的，只要我帮你把案子搞清楚，就有一百两金子的报酬。眼下算是搞清楚了吧？不光是搞清楚了，其他的事情也都得到了圆满的解决，这我就不跟你算酬劳了，全当附赠。怎么样？够朋友吧？” 余震无语道：“你知不知道那枚戒指只是品级不高，作用是极为特殊的，所以实际上堪比无价之宝？你现在还差那点金子？” 苏清和毫不犹豫的摇头道：“道理不是这么个道理。我可以不缺，你却不能不给。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说好的酬劳自然要按照约定进行支付。” 余震翻了个白眼，手则是已经探入了怀中，掏出了一摞金票后，从中抽出了几张，递到了苏清和的手里。 开口道：“四海钱庄的金票，十两一张，总共十张。大周境内任何一家四海钱庄的分号都可以直接兑换成金子，这总可以了吧？” 苏清和接过了金票，笑眯眯的说道：“多谢老板。” 说完，苏清和回身把这一百两的金票塞到了吕巧巧的手中。 根本不给吕巧巧开口拒绝的机会，抢先说道：“这是给大家伙的，不是光给你的。此次你们来给崔氏表演，大戏排的非常完美，崔氏给的赏钱肯定不少。 回到东武城后，大家伙儿应该都能过个肥年。但越是这样，越容易被盯上，尤其是东武城那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而这些金票，可以成为你们的护身符。 这是九江王给的金票，跟崔氏的赏钱属于两种不同的意义。拿着九江王给的金票，至少可以震慑宵小。况且分发下去，每个人都能额外分到不少，对吧？” 吕巧巧这下子确实没办法拒绝了。 如果是给她的金票，那她当然可以坚决不要。 反正是她自己的金子，她想怎么处理，其他人都挑不出毛病。 然而这笔金子成了给整个戏班子的，她就不可能因为自己的情绪，影响了戏班子里的其他人。 百两黄金，对于整个‘瑞云班’来讲，着实是一笔巨额收入。 真要平均分到每一个人手中的话，别说过一个肥年了，怕不是明年一整年都能过的舒舒服服……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一点小情绪，便将其他人的想法弃之于不顾…… 转身看了一眼戏班子的其他人，从其他人的眼神中，吕巧巧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兴奋和渴望的神色。 心下叹了口气，不再坚持，紧了紧手中的金票，抿着嘴唇行了个福礼道：“那……我代其他人，谢谢张三大哥了。” “相逢一场，我能给你们的帮助有限，别的就要靠你们自己了。等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回东武城看你们的。” 苏清和说完，不再继续过多停留，跟戏班子的其他人简单打了个招呼，然后拉上余震，狠心离开了后台。 攥着金票的吕巧巧本能的想要追上去再说些什么。 可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吕巧巧终究是控制住了自己。 双腿灌铅般的站在原地，怔怔的望着苏清和离去的方向，整个人的心仿佛被瞬间抽空，连带着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第285章 默契渐渐成形 “是个好姑娘，可惜跟你不是同路人，你和她保持距离的做法是对的。这种生活在底层的戏子，几乎没有任何抗风险的能力，稍微被什么事情牵扯到，便有可能家破人亡。你对她来说，绝非良配。” 从后台出来，找到了崔玄伯告罪一声，余震跟苏清和在于前等四人的陪同下，往‘韵园’外走去的路上，笑呵呵的开口说道。 苏清和随口解释道：“我们是在东武城认识的，那时候我虽然暂时摆脱了危险，可只要还在东武城内，就得时刻注意着官府和镇妖司分部的动向，哪里有心情考虑男女之事？ 后来计划一切顺利，跟随着崔氏的省亲队伍成功离开了东武城，要不是路上碰到了你，我或许早就自行跑路了。既然没打算再回去，自然不可能跟巧巧产生什么真正的瓜葛。 总之，巧巧确实是个好姑娘，但我们也确实不合适。她如果是风尘女子，兴之所至下，我懒得装道学先生，并不会抗拒露水姻缘。可她是正经姑娘，总不能坏了人家的名节。” 余震赞同道：“普通人有普通人的日子，世家子有世家子的生活。门当户对这种说法，其实很多时候并不是一方看不起另一方，而是彼此考虑的足够细致。 家境又或者自身之间的巨大差异，带来的不光是习惯又或者认知的区别，同时还有各自面对的人生经历，将存在难以跨越的鸿沟，贸然结合是不负责任的。” 苏清和摇头道：“我倒是没考虑那么多，纯粹是觉得自己还没有安定下来，不适合谈情说爱。特别是巧巧这样的姑娘，肯定喜欢安稳的生活，可我的情况比较特殊，注定了无法给她安稳。” 还有一句话苏清和憋在心里没说。 之前‘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感慨，是他发自肺腑的情绪流露。 贸然来到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没有相应的时间积累，很难让他对当前世界产生认同感。 相比于这个世界的土着，他更像是一个旅人。 对他来说，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全都如同空中楼阁似的，仿佛一场过于真实的梦境。 他随时有可能从梦中醒来，睁开双眼后，再次回到那个尽管面积狭小、却颇为温馨的小窝。 当然，苏清和很清楚这是他的妄想。 人在突然离开熟悉的地方、前往陌生环境里生活时，怀念的情绪会销魂蚀骨般不断滋生。 想要缓解这种情绪的影响，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时间去抹平和抚慰。 偏偏他穿越来到这个世界才一个多月而已，记忆中关于前一世的画面仍然无比深刻、清晰。 所以要让他接受当前世界的男女之情，着实有些强人所难。 他自己都还没有完全的带入这个世界，又怎么可能真心实意的去喜欢这个世界的姑娘？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陌生感肯定会渐渐变淡、直至完全消失。 到了那个时候，他不再以旅人的心态面对这个世界，自然而然的会对这个世界的男欢女爱产生更直观的代入。 两人说话间的工夫，已经走到了‘韵园’的大门口。 看着于左和于右将马车牵引了过来，苏清和心头微动，开口道：“反正时辰不算很晚，让于左于右驾驶马车先回客栈吧？咱们沿着城内运河走回去。明天便要启程了，最后再看看这清河郡城的沿河夜景。” 余震有些疑惑的看了苏清和一眼，并未多问，直接按照苏清和的要求吩咐了下去。 于左于右驾驶着马车离去，于前于后两人则留下来继续护持左右。 一行四人很快走到了城内运河的河边。 沿着河边绿植，朝着客栈所在的方向慢步前去。 提升到了丙等上的境界后，苏清和确认自己对于气息的感知敏锐程度又有提升。 即便这种对气息的超强感知能力主要来自于‘炼妖壶’的辅助，可随着他境界的不断提升，‘炼妖壶’的主动封印便可以不断解锁。 意味着他想要让‘炼妖壶’提供辅助的前提，始终是他自身必须足够强大！ 因此他的修为境界越高，‘炼妖壶’的辅助作用越强，这很合理！ 将感知能力提升到了极致，苏清和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旁边的运河之中。 水对于气息其实存在着一定的溶解作用。 无论妖气还是灵气，在水里的挥发速度都要比在空气中的挥发速度更快。 不过区别是，在空气中进行挥发，气息将重新融于天地之间，迅速的变回天地元气的一部分。 而在水里溶解挥发，气息却会融于水里，变成水的一部分，直到水分被蒸发，升空凝聚成云，融于这些水中的气息才会重归天地元气的怀抱。 也就是说，整个世界的元气总量，一直在随着世界自有天然循环系统的运转而波动。 那些融于水中的气息，比在空气中更难凝聚，扩散于水中，远比扩散到空气中寡淡的多。 再加上水本身对于气息存在着巨大的掩盖作用，使得不管是妖气还是灵气，一旦融入水里，除非是一片死水的小水潭，否则都很难被人察觉。 当然，这指的是正常情况之下！ “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余震发现苏清和的注意力明显集中在运河里，不由开口问道。 苏清和点头道：“之前宋清风的死，我判断是妖魔所为。崔世聚已经承认了是他主使，妖魔也是他居中联络的。跟我判断的情况基本一致，在杀了宋清风、并吃掉了陪宋清风睡觉的饮妓后，行凶的妖魔躲入了城内的运河！ 我不知道郡城里究竟藏了多少妖魔，但我相信肯定不光是死在洞府里的那些。剩余其他妖魔密谍必然藏的更深，咱们明天就要动身，没有工夫再去专门寻找，可躲到了运河里的这只妖魔，总应该顺手将其捞出来吧？” 余震愣了下，旋即惊讶道：“有运河水的覆盖，根本不可能感知到妖气吧？感知不到妖气的话，就算你猜得没错，那妖魔真的藏在运河里，又怎么才能将它从这么长的河道里找出来？” 苏清和笑道：“其他人感知不到，不意味着我也感知不到。” 余震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说道：“没有人比你更懂怎么感知妖气？” 苏清和自矜道：“没错！” 第286章 临行前的收尾 夜晚的城内运河其实不算安静。 由于清河郡城本身没有宵禁的说法，因此运河的沿河码头有相当一部分在夜间也会安排船只进行装卸。 这些码头往往要配备照明之物，不可能让力工们摸黑干活。 天上的月亮和星星所能够提供的光照，即便在毫无乌云遮挡的时候，仍然很难满足勉强视物的需求。 这就导致夜晚进行船只装卸的花销远比白天大得多。 隶属于漕帮的力工们会有一定的工钱上浮，照明之物的成本同样要由船东来承担。 所以愿意在夜间卸船或者装船的船东不算多。 要么是确实赶日子，晚上到、晚上走，连一宿都耽搁不起，要么是装卸顺序排号太靠后、不想等待太久，于是只能夜间多花银子来插号卸船。 总之，夜晚装卸所需要的额外花销对于很多船东来讲都是不能接受的。 于是导致真正会在夜间开工的码头，大概只占据了码头总数的三分之一左右。 并且这三分之一晚上照样开工的码头，绝大部分在前半夜就能忙完。 苏清和沿河而行，一旁的余震保持着绝对的安静。 包括于前于后两人在内，连脚步声都不曾发出。 经过了起码三个还在开工的码头，苏清和终于从河水中察觉到了一丝无比微弱的妖气残留！ 精神顿时为之一振，苏清和立刻将已经非常集中的注意力，彻底提升到了专注的极限！ 水中的妖气残留会随着水流的方向飘荡，很难一直停留在某个区域之内。 除非持续有妖气源源不断的溢散出来。 而清河郡城内的运河属于活水，一路滚滚向前、奔涌不息，横穿整座城池。 严格来讲，这种情况下，哪怕从河水中察觉到了妖气残留，依旧很难顺藤摸瓜的找到源头。 幸好苏清和相当的不正常！ 顺着妖气残留走过了一个并未开工的码头后，苏清和骤然间察觉到妖气浓度在增加！ 没有丝毫犹豫，将身上的衣裤一脱，光溜溜的当场跳进了运河里！ 余震有些傻眼。 不过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慢。 担心苏清和可能会遇到危险，脱衣裤的速度只比苏清和差了半拍，接着便也跃入了河里。 于前见状，立刻留下了于后在运河边上看管衣物，自己同样紧随其后，以免出现意外。 三人接连入水，在漆黑的夜色中砸出了‘噗通’、‘噗通’的声响。 苏清和不关心余震是否跟上，跃入了运河里的第一时间，注意力尽数集中在了浓度增加的妖气残留上。 双腿用力，朝着感知中妖气的源头游去。 倒不是他飘了，自己一个人不跟余震商量的就擅自跳河、单刀赴会。 主要是对于躲藏在运河内的那只妖魔有充分的判断，至多丙等上的层次而已，施展秘法的情况下，或许能在短时间内爆发出相当于乙等下水准的攻击力。 这点实力对于刚刚突破到丙等上境界的苏清和来说，着实很难造成威胁。 运河不深，差不多五六米的样子。 苏清和跳入河里后双腿没怎么费劲，刚刚扑腾了两下，便轻而易举的游到了河底。 相比于方才站在河岸上，感知妖气被河水覆盖时的难度，此时身处于河水之中，被河水完全包裹的状态下，对融于河水里的那些妖气残留进行感知的难度大大降低！ 只是难度再怎么降低，也仅仅是对苏清和来说而已。 后来居上、游到了苏清和身旁的余震，对于那点细微的妖气残留，始终无法察觉到分毫。 出于对苏清和在这方面能力上的信任，尽管自己毫无所觉，余震照样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老老实实的跟在苏清和的身侧，苏清和往哪里游，他就往哪里跟。 很快，顶多盏茶的工夫，苏清和看到了他寻找的目标！ 那是一只形如猿猴的妖魔！ 塌鼻子，凸额头，白头青身，体型较为粗犷。 蹲坐在河底，正埋头吞吃着什么。 苏清和游到了近前才看清楚，妖魔吞吃的是一个人！ 不过眼下这个人还剩下不足一半，腰部往上基本被吃光了。 ‘无支祁！咱们要找的那只妖魔！杀了宋清风后，它应该一直藏在运河底！之前我在一个码头旁的茶摊里歇脚，听到力工互相之间的闲聊，说是有船上的艄公被水鬼捉了去，想来便是它躲在运河底后的所作所为了！’ 苏清和在水里无法直接发出声音，只能以传音入密的方式，用体内灵气包裹音波震荡，渡入旁边余震的耳中。 余震缓缓点了点头，当即朝着还在进食的妖魔出手罩去。 无支祁恍然惊觉。 本能的想要反抗。 奈何余震有甲等实力，无支祁区区丙等上而已，二者天差地别！ 发现自身不可力敌后，无支祁不知所做何想，竟是当着苏清和跟余震的面，瞬间幻化人形！ 正是苏清和跟余震第一次进灵岩寺拜佛时，遇到的那位守在功德箱旁的慈眉和尚！ ‘我佛慈悲，施主手下留情！贫僧绝非妖魔！只是被妖魔蛊惑，沾染了妖魔之体！请施主万勿造杀孽，给贫僧佛前悔过的机会！’ 无支祁急促的来了一波传音入密。 可惜包裹音波震荡的气息是妖气…… 余震根本不受影响，一双大手罩住了无支祁的脑袋，轻飘飘的拍碎了无支祁的头颅…… （第一卷：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完。） （以下是第一卷的总结，没兴趣的童鞋可以直接略过，翻页继续阅读第二卷，不会有任何影响。第二卷的卷名为‘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神都’。原诗是‘绝胜烟柳满皇都’，改了个字，以便更加应景。） （然后是我的一些碎碎念。 说实话，第一卷写的有些心累，我明显低估了这种创作方式的困难程度，以至于一头扎进来后，整个人都有些进退失据、手忙脚乱。 看过我上一本书的童鞋应该知道，我写‘太夏仙吏’又名‘你这捕快有问题’的时候，写法跟当前这本书的差别较大。 上一本书大概是‘莲花地图’的写法，先写中心地图，将背景和世界架构逐渐呈现出来，然后让主角围绕莲心，一片片花瓣的走下去，写莲心的附属地图。 这样的写法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出现换地图时产生的割裂感，毕竟都处于同一个世界架构之下，干脆便是一个王朝的下属郡府而已。 但难点在于不好掌控，线索一旦埋的不够有条理，期待感不够清晰的话，很容易造成童鞋们阅读时产生审美疲劳，进而觉得花瓣地图写的无趣、不好看。 偏偏我的创作能力有限，地图架构乃至于世界背景相对复杂的情况下，我的脑力跟不上一开始的设想，这就导致花心写完后，真的开始写花瓣地图时，我自己都经常产生力有未逮的情绪。 不夸张的讲，问题严重，且相当致命。 上一本书在最开始做设定和大纲的时候，我是按照三百万字的篇幅去准备的。 结果写到了大概二百万字时，我整个人就已经陷入到了行将崩溃的境地，又刚好阳了，难受的想死，脑子一片混沌的情况下，根本不知道如何继续，于是只能草草收尾，有差不多一百万字的内容直接没写，就那么结束了。 烂尾严重，这是我犯的错误，在这里鞠躬致歉，跟看过上本书的童鞋说声对不起。 唯一让我感到欣慰的是，上本书的收入还算不错。 虽然对于大神来讲不值一提，可对于我这种不上不下的老扑街来说，足够让我感到满意了。 都是诸位童鞋捧场，你们是我的衣食父母，能得到你们的认同，是我写书至今十五年来最大的幸运。 无以为报，给大家劈个叉吧。 说回当前这本书。 上一本的‘莲花地图’写崩了，这本便汲取教训，老老实实的按照三级地图在写。 然而作死的选择了不擅长的推理写法，又必须顾虑其中的娱乐性和一些白爽特质的安排，使得我在设计剧情的时候，总有种顾此失彼的感觉。 哪怕我已经拼尽全力的想要写到最好，呈现出来的效果仍然有些不尽如人意。 偶尔我也在想，写书这一行的天赋到底有多么重要？ 我自认为是有些天赋的，只是和那些老天爷追在屁股后面喂饭吃的天赋怪比起来，我就像是个纯血的麻瓜。 很多对于他们来讲颇为简单的写作技巧又或者灵感乍现，对我来说都像是看天书一般。 每每看到他们写出来的那些令人拍案叫绝的剧情，我除了喊‘牛逼’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很无力、很绝望，那是你深知自己一辈子都写不出来的东西。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的比人和狗之间的差距都大。 这本书的第一卷，我最开始的计划是写五十万字左右，结果写着写着竟是写到了将近六十万字的长度。 其中存在着不少水份，我自己是知道的。 奈何写连载非常考验状态，我本身又属于龟速流，每天能写出来的就那么点字，偏偏每日更新压在头顶上，断更会产生比较严重的负面影响。 于是没有状态的时候也得抓耳挠腮的硬写，导致注水几乎成了普遍现象。 当然，这是小作者的无奈，赚的钱刚够养家，不敢轻易断更断收入，很多时候就只能降低对质量的要求。 第一卷的卷名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从这个卷名上相信大家也能看出来我想写些什么东西。 男主是域外天魔、穿越而来，所以‘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是惯用的套路。 一开始出场的李克愚，明面上是镇妖司分部的镇妖使，暗地里却是妖魔渗透进镇妖司分部的密谍。 乃至于整个东武城镇妖司分部的所有人，最开始呈现在男主面前的身份，全都是男主的同事，可实际上却是一场破产版的‘楚门的世界’。 吃掉了小乞丐和小乞丐妈妈的姑获鸟，将崔世聚推到台前的崔氏旁系，出场不多、却始终在努力辗转腾挪的季博文。 这些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第一卷最重要的配角余震，顶着大周九江王吴启的名头，结果真实身份是已故大将军余太安唯一活下来的儿子。 凡此种种，所有出场的人物也好、妖魔也罢，他们互相之间只存在着各自立场上的区别。 由于立场的不同，而导致他们的想法和处事方式都各有不同。 因为利益的矛盾往往可以调和，然而立场的矛盾总是你死我活。 以上便是第一卷的卷名：‘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想要表达的东西。 你永远不知道一个人在他展现出来的和善外表下，内心里究竟是藏着妖魔，还是藏着其他的算计。 出门在外，大家都多留个心眼，不可有害人之心、不可无防人之念。 我们要用善意去对待这个世界，却绝对不能天真的认为世界充满了善良。 第一卷至此结束，接下来要开始第二卷的故事，男主将跟着余震一起进入神都，这本书的大背景也将在神都的风起云涌中徐徐展开。 至于第一卷的整体水平，有很多不如人意之处，但我尽了全力，所以我能给自己打一个六十分的及格分。 而第一卷埋下的那些伏笔，所有只是涉及到第一卷的线索，应该都呼应上了。 极少数一开始便为了纵览全局的伏笔，暂时还没有去触碰，在第二卷时会有一些隐晦的提醒，看看哪位童鞋能够发现。 不过涉及到剧透的评论，我就不在书评区回复了，以免提前揭穿，会失去许多乐趣。 当然，看不出来也没关系，一部娱乐向的网络小说而已，我会努力写的顺畅一些，努力让大家看的舒服、看的轻松， 最后的最后，今天是除夕，提前给童鞋们、我的挚爱亲朋们拜个早年。 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里，事事如意，吉祥安康，所遇皆美好，所得皆所愿。心向暖阳，梦有归处，所行皆坦途，所盼皆可期。 爱你们！ 笔下龙蛇，二零二五年一月二十八日，写于家中。） 第287章 出发，目标神都! （第二卷：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神都。） 天色微明、晨曦初露。 住在城外各个村庄里的农户们，挑着自家种的蔬菜瓜果，赶着满载货物的畜力车，汇聚成了如龙一般的人车洪流，赶在日上三竿之前，接连不断的涌入清河郡城之中。 悠扬而回荡的钟声里，苏清和跟余震站在清河郡城外的一个小土丘上，眺望着堪称恢弘的无遮城池。 或许在大周三十六郡府的所有郡城之中，清河郡城并不突出、相对平庸，可毕竟拥挤着数百万人口。 城内的木制建筑绝大部分以二三层为主，超过四层的寥寥可数，想要将这数百万人口全部装下，可想而知整座城池的规模究竟会有多么惊人。 因此目之所见，左右几无尽头，登高望远，前后接天连雾。 少顷，一支由数十人组成的轻便队伍离城而来，很快停到了苏清和跟余震的眼前。 带队者是个熟人，崔氏外务长老，血影刀崔颢。 一名境界达到了甲等中的大修行者。 “王爷，族庆仍在进行，家主大人需要留在园内主持庆典，同时还有关于旁系的事情等待家主大人去处理，实在是抽不出身来亲自恭送王爷。此行之前，家主大人特意叮嘱，让我代他向您表达歉意。” 崔颢越众而出，朝着余震拱手行礼后开口说道。 余震摆手道：“崔长老不用客气，是本王走的太急了。不过……贵家族调派前往神都的队伍，就这么点人吗？是不是太少了？ 新皇登基的第一个年节，五姓七望派去神都庆贺的队伍规模都不会小，贵家族只派这么点人的话，会被其他几家嘲讽的吧？” 崔颢苦笑道：“王爷，以我们崔氏现在的情况，您肯定很了解，所以我不瞒您，实在是……实在是派不出更多的人了。至于到了神都后被其他家族嘲讽，我们也没有办法。 旁系的问题那么严重，必须立刻进行处理。这导致旁系的人暂时不能动用，直系也必须留下足够的力量对旁系形成压制，如此一来，若派去神都的人太多，很容易出问题。” 余震恍然，点头道：“明白了，那咱们这就启程？你们一共是……恩……四十二人？两辆拉货的马车。我们一共六人，一辆马车。既然都是修士，路上的行程就尽可以制定的紧凑些，争取早点抵达神都。” 崔颢应声道：“一切听凭王爷安排，出来时家主大人吩咐过，此行以王爷的意见为准，在抵达神都之前，我们唯王爷马首是瞻。” 余震闻言，也不推辞，当即开口道：“从清河郡前往神都，主要有三条路线。第一条是走漕运，直接坐船顺着大运河一路风驰。这条线耗时最短、不遭罪，在船上吃吃喝喝，差不多半个月左右，就能顺利抵达神都了。 但问题是，各地藩王此次进神都觐见陛下，除了献礼以外，还要将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汇报给陛下知晓，让陛下大体上对于当前国境内的情况，有一个粗略的了解。再加上时日比较宽裕，所以漕运线是肯定不能走的。 另外两条线，一条为西路，过巴陵郡，走云中郡，绕过赵郡，最终抵达神都。一条为东路，过九原郡，途经琅琊郡，抵达上党郡后，横穿上党，抵达神都。本王更倾向于走东路，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崔颢一脸无所谓的说道：“那就走东路好了，正好听说最近西路不太平。由于靠近边境郡府，而妖魔一方在近几年里又加大了对咱们大周的渗透力度，导致边境郡府的混乱程度有所增加，真走西路的话，指不定会碰上什么麻烦。” 恩？还有这好事儿？ 听到崔颢的补充，一直安静旁听的苏清和顿时双眼亮了起来。 如果走西路遇到麻烦的话，应该都会和妖魔有关吧？ 那岂不是能继续丰富他的库存了？ 不过眼下他留在‘壶中世界’里的库存还很充裕，足够他完成沉淀和积累后突破乙等境界了。 考虑到妖魔潜入大周境内的密谍，主要是丙等和丁等，一旦他突破到了乙等后，丙等和丁等妖魔对他的重要性就将大大降低。 最主要的用途，恐怕只剩下给通天塔充能、以及给炼器提供精纯妖气了。 这样一来，走西路尽可能多的去寻找妖魔，显然性价比不高。 妖魔一方那些乙等以上的大妖，选择潜入大周境内的虽然少之又少，却绝非没有。 通过各种手段，成功欺骗边境‘结界’，进而秘密潜入大周的乙等以上妖魔，肯定都是像之前东武城内的那只蛊雕一样，会专门负责某些对妖魔来说极端重要的任务。 苏清和自问突破到乙等后，起码在大周境内，他只能通过寻找这样的妖魔来继续提升自己。 而甲等大妖出现在东武城是特例现象。 越重要的城池，里面潜伏着强大妖魔的可能性越大。 没有哪一座城池能比神都更重要，理论上来讲，自然是神都里潜伏的强大妖魔数量最多。 与其纠结于走东线还是走西线，倒不如养精蓄锐，争取在抵达神都之前就突破至乙等境界！ 想明白了这些，苏清和立刻压制住了自己内心之中的蠢蠢欲动，没有任何针对路线提意见的念头。 余震则明显早有打算，得到了崔颢不出意外的赞同后，当即决定道：“行，走东路。听说当今人榜第一，五方罗刹太叔策于近三年前在琅琊郡内失踪。过往三年来，始终再无任何跟太叔策有关的消息传出。 很多人都认为太叔策已经遭到了妖魔密谍的暗算、身死道消，但无人能证实这一点。路过琅琊郡的时候，如果时日宽裕的话，倒是可以顺便打听打听。若太叔策再没有消息，三年一到，人榜就要将他除名了。” 崔颢笑道：“这件事我也略有耳闻，不过据说太叔家的人已经找到了太叔策的葬身地，并确认了太叔策的死亡，只是还没有公布而已。毕竟……太叔家对太叔策寄予厚望，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他们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 …… …… 一场秋雨一场寒，秋霜落尽染山川。 从清河郡城启程前往神都的第三天，队伍刚刚离开清河郡、进入到了九原郡的地界，天上便下了一场雨。 淅淅沥沥的雨水时断时续，多少有些影响赶路的效率。 虽然在余震的带领下，队伍规划的行动路线始终行进在官道上。 相比于乡间小路，官道自有其超高的修建标准，不会因为下雨而出现泥泞不堪、导致马车陷落难以前行的情况。 但阴雨连绵的天气终究会让人变得躁郁、低落，负面情绪持续积累、乃至超过临界点后彻底爆发。 不是每个人都是诗人。 只有所谓的艺术家，才会歌颂苦难。 再加上一行人的补给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因此余震决定，带着队伍前往最近的城镇落脚，好好休息一晚。 “王爷，往前走就是栖凤镇了。镇子隶属于河阴县，三级城池所属为应州城，在九原郡下辖所有城池里，应州城的规模能排进前五。” 崔颢陪在余震的身旁，尽可能详细的介绍道。 从离开了清河郡城开始，崔颢除了晚上睡觉以外，白天大部分时间都会陪在余震左右，专门负责给余震讲解一路上的山川地理、风土民俗。 身为崔氏的外务长老，崔颢不光是对清河郡的情况知之甚详。 那些崔氏有生意在经营的郡府，又或者跟清河郡比邻的郡府，崔颢同样有着相当细致的了解。 所以给余震充当免费的导游，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非常合格的。 “进栖凤镇休息一晚吧，买买补给。连着三天风餐露宿，本王看你们崔氏队伍里有不少人都面露疲态了。晚上好好放松放松，想喝酒就喝酒，想去逛窑子也没问题，本王来出银子。” 余震大手一挥，很是大气的说道。 崔氏队伍里的几十人一听，当即忍不住欢呼起来。 他们都是崔氏的修士，自然不会缺喝酒、吃肉、逛窑子的钱。 可余震的表态不光是银子的事情，还代表着他们的辛苦是被余震看在眼里的！ 这很重要！ 苏清和站在余震的另一边，对于崔颢的那些讲解听得比余震还要认真。 相关信息他知晓的越多，越是能更加立体的了解大周风物，想要尽快摆脱旅人心态，彻彻底底的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最有效的方式就是不断加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 “栖凤镇地方不大，镇子里拢共住了八千多人，再加上不属于商路，镇中做生意的客栈满打满算一共两家。至于窑子，干脆便只有一根独苗。而且据我所知，里面的姑娘要么丑要么老，恐怕咱们队伍里的人，没谁能看得上。” 崔颢笑呵呵的介绍道。 崔氏队伍里那些刚刚还在欢呼的人群，闻言立刻齐齐的唉声叹气起来，脸上满满的都是掩饰不住的失望之色。 好歹都是修士，又出身崔氏大族，对于女人，他们还是有底线和要求的，不可能是个女人就行…… “这样啊，那先好好休息，等路过大城的时候，再进去给兄弟们开开荤。” 余震只能出言安抚道。 一行人很快进到了栖凤镇内。 镇子的街道不算宽敞，瞧着相当萧条。 两边沿街的铺面大概只有一半开着，另外一半则是门窗紧闭，也不知道是临时关门，还是干脆没有人做买卖。 行人比较稀疏，街角的摊贩很零碎，最奇怪的是，在街上看不到任何一个女人…… 大周的内部风气其实颇为开明，吴皇室治理大周的思想来源，有点类似于儒家和法家的结合，比苏清和前一世里的盛唐时期还要更加开放一些，看不到丁点程朱理学思想的影子。 若非如此，想来吴皇室也不可能突然间诞生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皇帝。 正常情况下，街道上的行人里，男人的数量确实会比女人多一些，整体上大概能够达到三七开的架势。 差不多七成是男人，三成是女人。 可像眼前这般，一条街上只有男人没有女人，便着实令人无法理解了。 带着疑惑的情绪，苏清和跟在余震的身旁，很快抵达了镇内两家客栈的其中之一。 结果由于这家客栈的规模不大，以及里面已经有一些住客了，导致整个队伍四十八，大概只能安排下不到四十位。 略微商量了下后，余震带着苏清和以及于前四人，再加上四名崔氏的修士，凑够十人，往另外一家客栈走去。 原本崔颢是想要跟着余震一起的。 奈何崔氏的这些修士，基本上全都住在了第一家客栈里，他身为崔氏此行的带队之人，总不能真的将自家人全都扔在一边不管。 第二家客栈和第一家客栈之间的距离不远。 主要是因为栖凤镇比较小，客栈隔得再远也有限。 很快办理完了入住，苏清和单独住一个单间。 看着屋子里没什么好收拾的，便跟余震打了个招呼，接着径自来到了客栈一楼大堂。 找了个靠着角落的位置坐下，喊来了正因为生意冷清而无所事事的店小二。 开口道：“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拿一坛上来，再切两斤酱牛肉，配两碟小菜。” 小二刚用肩膀上的抹布擦干净桌子，闻言陪笑道：“这位爷，店里没牛肉，猪肉行吗？酱猪肉一斤七十文，猪头肉的话要一斤九十文，口条一百文。另外，小店最好的酒是桃花酿，一斤百文，酒坛有三斤坛和五斤坛，您看……” 苏清和伸手入怀，借着衣服的遮挡，从‘壶中世界’里取了块大概一两重的碎银子，拍到了桌面上。 接着说道：“要五斤坛，一斤猪头肉，一斤猪口条。剩下的算是给你的赏钱，不过我有点事，得跟你打听下。” 小二一听，顿时大喜，毫不犹豫的将桌子上的碎银子收了起来。 越发谄媚的说道：“爷您尽管问，只要小的知道，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清和点头道：“我刚来你们栖凤镇，之前在街上发现只有男人却没有女子，对此颇为好奇，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你可否为我解惑？” 话音落下，小二脸色立变。 第288章 喜欢管闲事的人多一些，不是坏事 在店小二的脸上，苏清和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犹豫的神色。 不过算上他要的那些东西，一两银子最后起码能剩下三百多文。 对于店小二来讲，这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由不得其不动心。 “放心，我一个外乡人，纯粹是出于好奇才问的。况且你身为客栈的店小二，尽管消息灵通，但也只是能知道一些流言蜚语罢了，真正的隐秘，以你的身份，根本就不可能知晓，对不对？ 所以凡是你知道的，其实都可以拿出来说，反正其他人肯定也知道。从你这儿问不出来，我也一定能从别人的嘴里问出来。到时候对我来讲结果一样，你却要损失几百文的赏钱，没必要。” 苏清和语气颇为随意的说道。 店小二顿觉有理。 脸上的犹豫之色稍稍褪去，重新浮现起了谄媚的笑容，讨好道：“爷，您见谅，主要是这事儿吧……涉及到了白员外，导致小的比较害怕。” “白员外？” “对，白员外！爷您有所不知，在我们栖凤镇，说话最好使的不是镇长大人，而是白员外！因为白员外的女儿，嫁给了河阴县的县尊大人为妾！严格论起来，白员外勉强能算是县尊大人的岳丈。 我们栖凤镇又直接归河阴县管辖，镇长大人当然只会舔么着白员外！白员外这个人非常喜好女色，自从女儿嫁给了县尊大人，行事便逐渐的肆无忌惮起来，当街强抢民女的事情，干了不止一次！ 这抢的次数多了，镇上的人自然渐渐全都知道了，谁让栖凤镇不大、拢共只有这么点人呢？于是为了避免自家女眷被白员外看上、当街抢走，慢慢的就没有女眷敢上街了，一个个全躲在家里呢！” 店小二声音轻微，给苏清和解答疑惑的同时，不停的左顾右盼，生怕自己这番话被旁人听去。 苏清和皱眉问道：“抢了多少？” 店小二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具体的数量，小人也不清楚。不过光是小人听说过的，便不下十位姑娘。至于小人没听说过的还有多少，实在是没谱……” 苏清和缓缓点了点头，挥手道：“多谢解惑，去上菜吧，酱料多一些，我口重。” “好来！爷您稍等！” 店小二很是高兴的应了一声，接着快步转身离去。 今儿这三百多文赏钱，算是他记忆里赚的最轻松的一笔大额赏钱了，由不得他不兴奋。 少顷，一坛五斤桃花酿和切好的猪头肉以及猪口条都被店小二端了上来。 同时店小二端了四碟小菜，一边在桌上摆好，一边解释道：“这几盘凉菜是小店送的，爷您慢用，有事随时吩咐小人。” 说完，店小二再次退了下去。 苏清和吃了没两口，就看到余震在于前、于后两人的陪同下，施施然的顺着楼梯来到了一楼大堂。 注意到了苏清和坐在角落里喝酒吃肉，余震迈步而来，坐到了苏清和的对面。 顺手拿了块猪头肉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怎么不喊我一起？自己一个人吃独食？太过分了吧？” “打听点消息而已，又不是为了吃喝。” 苏清和随口回了一句，接着将方才问出来的事情跟余震简单讲了一下。 余震自顾自的倒了碗酒，疑惑道：“怎么？你想插手这件事情？没这个必要吧？” 苏清和怔了下，反问道：“什么意思？如此鱼肉乡里，无法无天，难道不应该管吗？凭借有县令做靠山，当街强抢良家妇女，逼的整个镇子所有年轻女子甚至不敢出门，这般肆无忌惮，简直该死！为什么没有必要？” 余震叹气道：“因为类似的事情其实随处可见，栖凤镇的情况或许稍显特殊一些，但在其他地方存在的问题并不会比栖凤镇的问题轻多少，反倒是有可能更加严重。 你今天管了栖凤镇的事情，明天到了下一个城镇后要不要也接着管？不管的话，今天管栖凤镇的目地是什么？于心何安？管的话，能怎么管？官官相护，你怎么管？ 我这个王爷的身份确实能唬人，可唬人是有限度的。藩王对地方官员没有辖制的权利，贸然插手地方事务，属于越权。地方官员给面子，会听上一二，不给面子呢？” 苏清和陷入了沉默之中。 端起面前的酒碗，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后，立刻给自己添满新的一碗，接着就这么连干三碗。 稍稍喝痛快了些，苏清和放下酒碗，一脸认真的看着余震说道：“能管的就管，管不了的也没办法。既然碰上了，总不能装作看不到，对吧？ 我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但我有很多讨厌的事情。没有能力去处理的，我愿意装聋作哑，可有能力解决的，我还是更喜欢多管闲事一些。 大周不缺少独善其身的人，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这没什么不对。可如果愿意管闲事的人能多一些，至少在我看来，不是坏事。” 余震笑了笑，开口道：“你懂得量力而行便好。怕就怕对自己没有清醒的认知，什么事情都想管，管了以后却没有能力去解决，最后把麻烦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却搞不定麻烦，那才是愚蠢。 如你所见，大周的情况一直如此。人与人之间的底层关系是打打杀杀，中层关系是人情世故，高层关系则是利益交换。具体如何相处，和人本身的品德无关，只关乎于究竟处于哪一个层面。 栖凤镇的问题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干预，河阴县的县令不敢有任何意见。不过你得明白，类似的事情到处都是，你一个人是管不过来的。想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必须整顿吏治才行。” 苏清和点头道：“我知道，只是整顿吏治这种事，距离咱们太过遥远。暂时解决不了的时候，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一些让自己心情愉悦舒畅的事情，同样有意义。” “行，那你自己去处理吧，我就不跟着了。这种事情，我直接出面反而不好。由你单独去解决的话，哪怕最后闹出更大的乱子，我也可以佯装不知的和稀泥。” 余震说完，跟苏清和碰了碰碗，陪着苏清和喝了点酒后，便带着于前、于后两人，重新回到了房间去休息。 五斤桃花酿，差不多有四斤都进了苏清和的肚子。 度数不算很高，按照苏清和自己的感觉，差不多也就是二十度左右的样子。 以丙等上层次的强横身体，喝下四斤半二十度的酒水，着实是毫无影响，连微醺的程度都算不上。 将肉吃光，小菜留下了一半左右，苏清和起身离开了客栈。 街道上仍然冷清，三三两两的行人左右走过，看着一个个尽皆精神萎靡。 这些人身上的穿着打扮别说跟清河郡城相比了，就算是和之前路过的永平镇相比，都要差上不少。 补丁套补丁的衣裤随处可见，一些人瞧着更是跟乞丐无异。 苏清和走过了客栈所在的这条街，在街角的位置拐了个弯，绕到了另外一条街上。 有个卖豆腐脑的摊子摆在街角，经营摊子的是一名妇人。 这是苏清和进到栖凤镇后看见的第一个女人。 只不过女人的年纪应该是不小了，脸上满是麻子，瞧着多少有些骇人。 同时女人的腰间还拴了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绑在一名小男孩儿的手腕上。 小男孩儿顶多四五岁的样子，自顾自的蹲在摊子旁边玩泥巴。 苏清和有些好奇的走了过去，坐到了摊前。 此时并非饭点，小摊子一共四张小桌，空了整整两对。 看到苏清和坐了下来，妇人立刻殷勤上前，粗声问道：“公子想吃点什么？我这摊子里有豆腐脑和油酥饼，还有自家腌的小咸菜。” 苏清和刚给肚子里灌了四斤多酒，外加将近两斤肉，此时又不是饭点，当然不可能肚子饿。 所以没有要任何吃食，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铜钱，放到了桌面上。 懒得去数有多少，大概二十多枚不到三十枚的样子。 在妇人疑惑的目光中，苏清和笑着问道：“大姐，我是外乡人，今天刚来咱们栖凤镇。之前跟人打听过，说是咱们栖凤镇有位白员外，贪花好色，喜好当街强抢良家妇女，搞的栖凤镇百姓怨声载道，女子不敢随意上街。 没想到出来绕过一条街后，却发现大姐你在这里摆摊。好奇之下便过来问问，多有叨扰，还望大姐见谅。这些铜子儿，就当是给孩子买礼物的好了，我没什么想吃的，就是跟大姐聊聊天，不知大姐多大了？这是您儿子？” 妇人毫不迟疑的立刻将桌子上的铜子儿全都收了起来，略显不好意思的说道：“白员外喜欢的是大姑娘、小媳妇，像我这种，今年都三十八了，人老珠黄的，白员外根本看不上。 这不是我儿子，是我孙子。儿子儿媳不敢住镇上，留在村里种地，孙子就跟在我身边。毕竟镇上有教书先生，孙子时不时去蹭一蹭课听，起码能认识点字，学到一些本事。 咱们卑贱之家，倒也不指望孩子学的多好、考成举人老爷，咱们只是想着能识文断字的话，以后起码去任何铺子里当学徒，都是受欢迎的。” 苏清和扬眉道：“那为什么我之前在那条街上一个女的都没看到？年轻的看不到也就罢了，上了年纪的同样看不到啊。” 妇人‘嗨’了一声，解释道：“这个点谁出门啊，一般都是早上早点起来，去坊市里买好一天的吃食，然后就在家里趁着有光亮的时候做手工。等到了晚上，没有光亮了，再把白天做好的那些东西拿去统计工钱。 基本上都是早上和晚上的时候，街上的妇人才能多一些。主要是白天做工的时辰就那么点，一旦天黑，看不清的情况下完全没办法做工。点油灯的话，又是一笔额外的花销，太不划算，没人愿意这么干。” 苏清和恍然，正待继续问些关于白员外的事情，却忽然发现妇人的脸上浮现起了惊恐的表情。 下意识的扭头顺着妇人的视线方向望去，紧接着便看到了一名年轻人带着四条大黑狗，吊儿郎当的朝着这边走来。 年轻人的身后还跟着四名孔武有力的随从，看起来应该属于打手的身份。 不过根据那四人行进间的身体动作和脚步轻重幅度来看，并没有修士藏在其中，仅仅是四个身强力壮的普通人而已。 路上遇到的行人纷纷左右让开、避之唯恐不及，证明年轻人的身份恐怕不一般。 收回了目光，发现妇人已经将蹲在旁边玩泥巴的小男孩儿牢牢的抱在了怀里，不由愕然问道：“怎么了这是？” 妇人颤声道：“那……那是白员外的儿子！他养的四条大狗可凶了，在街上时不时就会撒欢咬人，被当街咬死的人都不止一个了！” 恩？ 苏清和闻言，再次看向了年轻人。 四条大黑狗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体型有点像藏獒，可以被归类在大型犬的行列之中。 没有狗链、没有拴绳，年轻人带着四条大黑狗在街上游荡，完全是一副任由四条大黑狗随意活动的架势。 不知道是不是被苏清和连续注视的目光吸引到了，四条大黑狗晃晃悠悠的、竟是齐齐朝着苏清和所坐的位置小跑了过来。 妇人彻底被吓到了，抱着小男孩儿连连后退，同时颤声提醒道：“公子，快走！这几条大黑狗经常咬人的！若只是被咬了，倒还没什么，就怕它们直接下死口啊！” 苏清和坐着没动，等到四条大黑狗来到了自己的身前、甚至对自己形成了包围的态势后，这才同那名懒洋洋走向这边的年轻人提醒道：“在街上遛这种体型很大的狗，是不是应该用狗链或者绳索拴起来？否则很容易伤到其他人的。” “拴起来？你在说什么屁话！拴起来它们能舒服吗！” 年轻人当即叫骂道。 第289章 钓鱼执法 “它们或许会不舒服，可不拴起来的话，这么大的狗，突然咬人的结果肯定很严重。尤其还是四条一起，咬人会有跟风现象，把人当场咬死都不出奇，总得尽量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苏清和一脸平静的说道。 年轻人不屑道：“咬死就咬死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是外乡来的？不认识少爷我？告诉你！在这栖凤镇，少爷我的狗即便咬死人了，也顶多赔点银子了事！那些贱民的命，哪里能比我的狗舒服更重要？” 苏清和点头道：“明白了，在你看来，百姓的命远不如你养的这几条狗的命重要，对吧？” 年轻人皱眉道：“你他妈到底是谁啊？在栖凤镇，敢这么跟少爷我说话的人，还没出生呢！就算是外乡人，到了栖凤镇面对少爷我，也得装孙子！懂吗？” 苏清和摇头道：“我只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栖凤镇是大周的栖凤镇，当然要遵守大周律，任何人都不能无法无天，视大周律为无物。” 年轻人顿时忍不住笑出了声，很是嚣张的说道：“没想到是个迂腐书生！读书读傻了吧？还无法无天？告诉你，在这里，少爷我就是天！ 不管你是从哪来的，也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只要进了栖凤镇，那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卧着！别他妈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实际上年轻人对那四条大狗还是有所约束的。 否则看四条大狗此时已经摆出了攻击的架势，怕不是早就直接对苏清和进行扑咬了。 ‘狗仗人势’这个词，虽然大多数的时候是用来拟人形容的，可实际上单纯考虑字面意思也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许多狗之所以见人就扑、龇牙咧嘴，基本上都是因为有一个混账主人在后面不分青红皂白的给狗撑腰。 狗的思维方式不可能像人那样复杂，因此对于家养狗来说，主人的态度就是它们判断一件事能不能做的唯一标准。 这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和熊孩子的产生有异曲同工之妙。 除了那种‘超雄基因’的天生坏种以外，九成九的熊孩子之所以会出现，尽皆是因为背后有一对不明事理的熊家长！ 而之所以年轻人会突然间约束他养的四条大狗，不光是因为苏清和看着面生、明显是外乡人。 同时也是因为苏清和的穿着打扮比较贵气，瞧着似乎不太好惹。 要只是栖凤镇的人，年轻人绝对不会在乎，早就任由四条大狗凶狠扑咬了。 但苏清和给他的感觉似乎是有些来头，在身份未明之前，年轻人并不愿意将事情一下子做绝。 他确实纨绔，却丝毫不傻。 在栖凤镇他当然可以作威作福，然而栖凤镇太小了…… 有时候偶尔碰到似乎不太好惹的陌生面孔时，最好还是先提前打听下对方的来历，判断下自己究竟能不能惹得起！ “如果我一定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苏清和微笑着问道。 年轻人脸色阴沉道：“那就盘盘道吧！看看你有没有找不痛快的本事！说说你是哪家的子弟？少爷我看看能不能惹得起你！惹不起的话，少爷我认栽！今晚摆酒给你赔罪！可要是惹得起……嘿嘿，那就别怪少爷我心黑手狠了！” 苏清和随口道：“我不是世家子弟，只不过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而已。” 年轻人一听，当即不再对四条大狗进行约束，冷笑道：“少爷我给你机会自报家门，你却不珍惜，这便不是少爷我的问题了！不给你点教训的话，你还真以为少爷我怕了你！” 话音刚落，四条大狗齐齐的犬吠起来，接着颇为熟练的直接朝着坐在板凳上的苏清和扑咬而去！ 其中两条大狗的目标，更是明显朝着苏清和的脖颈咬来！ 攻击目标优先攻击脖子，这显然已经形成了猎杀本能！ 四条大狗会有这样的举动，意味着在今天之前，确实有不止一个人死在四条大狗的嘴里了！ 苏清和眯了眯眼，抬手迅疾如闪电一般，后发先至的抢先掐住了扑来的大狗脖子。 完全不需要调动体内的灵气储备，单纯依靠着强横的肉体力量，‘咯嘣’一声，轻而易举的掐断了这条大狗的脖子！ 双手翻飞，如法炮制，四条大狗尽管是不分先后的扑到了苏清和的身上，却在苏清和那令人眼花缭乱的双手舞动下，几乎全都被同一时间的掐断了脖子！ 由于速度太快，两只手愣是发挥出了堪比四只手同时攻击的威力！ 那年轻人根本什么都没看清楚，只觉得眼前一花，他一直宝贝的当亲儿子去看待的四条大狗，就尽皆脑袋偏斜的倒在了地上。 舌头吐出，无声无息，显然是不活了…… 年轻人不由愣在了当场。 看了看四条大狗的尸体，又看了看依旧安然稳坐的苏清和，一时间气息上涌、热血冲头！ 愤怒的情绪顷刻填满胸口，让年轻人立刻大吼道：“混蛋！竟敢杀少爷我的狗！给我上！打死他！我要他给我的狗赔命！” 四名孔武有力的随从闻言，中气十足的应了一声，旋即如狼似虎的朝着苏清和扑去。 方才苏清和杀狗的动作干净利落，不光是年轻人没看清楚，年轻人身后的四名随从同样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过苏清和没有调动修士层次的力量，纯粹凭借着肉体力量完成的杀狗，倒是让年轻人和四名随从并未感到太大的压力。 只以为苏清和是身手比较厉害的普通人。 而苏清和之所以不调动体内灵气，除了那四条大狗毫无威胁、没有调动灵气的必要以外，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想借着这起偶然的冲突将事情闹大！ 想插手栖凤镇的问题，总得有个理直气壮的由头，拿大周律来说事是没用的。 余震顶替的九江王身份比较敏感、特殊，贸然干预地方事务很容易招来地方官员的集体敌意和反抗。 尤其是此次各地藩王入京的任务里，本就包含着对路上所见所闻的搜集、整理和汇报，地方官员肯定对余震的身份有所警惕。 因此最好的办法其实是让目标主动出手，将自身塑造成受害者的形象，以受害者的身份进行报复，才比较不容易引起地方官员的警惕。 若是一上来便展露出自己修士的身份，以眼前这位白员外儿子所呈现的行事风格看，对方还真不一定有胆子主动挑起事端。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苏清和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慢。 白员外儿子的那四名随从属于在普通人里非常能打的。 可面对着苏清和丙等上层次的强悍肉身，哪怕苏清和没有调动丁点的灵气，这四名随从仍旧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普通人和修士之间的差距之大，不可以道里计。 在丙等境界上经过了反复的强化和去芜存菁，基本上将苏清和的肉身强度提升到了极致。 不调动灵气的前提下，先天之体面对着驳杂的后天之体，优势是碾压级别的！ 区区眨眼的工夫，四名如狼似虎的随从便尽数倒地。 苏清和没有留手，这些随从跟在白员外儿子的身后助纣为虐，手上肯定沾染了不止一条人命，所以就算对他们下死手，他们也必然死有余辜。 白员外的儿子被吓到了。 愤怒的情绪随着四名随从无声无息的倒地而瞬间消散一空，冲头的热血也顷刻冷却。 脸上浮现起了恐惧的表情，用力的咽了口唾沫后，忽然转身掉头就跑。 苏清和并未选择追上去。 看着白员外的儿子越跑越远，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一块大概十两重的银元宝，回身交给了瑟瑟发抖的妇人。 语气温和的说道：“这个摊子就当是我全都买下来了吧，你带着你的孙子先回镇外的村里躲一躲。顶多两三天的工夫，这边的麻烦就能全部解决，到时候你再回来，肯定不会有任何问题。 当然，你也不用自己吓自己，即便不回村里去躲风头，应该也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出于谨慎的考虑，尽量避免发生任何意外而已。究竟要不要回村，看你自己的想法。” 说完，苏清和伸手揉了揉妇人怀中小孩儿的头发，这才转身返回了落脚的客栈。 径直来到了余震的屋外，敲了敲门后推门而入，迎着余震略显疑惑的目光，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想法全都详细的讲述了一遍。 听着苏清和讲完，余震沉吟道：“你的意思是，借题发挥？以那个白员外的儿子主动攻击你为借口，直接对那个白员外发难？同时要求栖凤镇的镇长出面对白员外进行惩治？” 苏清和点头道：“对，咱们毕竟不是强盗土匪，在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总得讲规矩。白员外的儿子主动命令随从攻击我，我可以对他的随从下死手，这属于被动还击。 但若是以此为理由，直接杀上门去，把白员外一家也都杀了，那就过分了。最好是能找到合适的理由，以大周律为依托，堂堂正正的把白员外一家给办了。” 余震想了想，点头道：“我安排于前去趟城，甲等境界全力施为的话，天黑之前肯定能抵达。由应州城对河阴县施压，再由河阴县来督办白员外一家的案子。 不过那白员外的女儿既然嫁给了河阴县的县令为妾，想来河阴县的县令肯定会对督办有所抗拒。你最好是能找到更有力的指证，让河阴县的县令没有推诿的理由。 另外，无论白员外一家的事情严重与否，也无论有没有牵扯到其他官员，这件事情都只能限定在白员外一家之内。首恶可以尽除，庇护白员外的官员就不要牵扯了。” 苏清和明白余震为什么会给出这样的提醒。 他对此倒也没什么意见。 就像最开始说的那样，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管一些闲事，能管的就管，管不了的也没办法。 既然碰上了，总不能装作看不到。 有能力解决的便解决，没有能力解决的再装聋作哑。 总之，主打一个智能正义、灵活底线。 和余震达成了共识，苏清和离开了客栈，拿着代表九江王吴启身份的腰牌，往栖凤镇的镇衙所在方向走去。 既然要找到针对白员外一家更有力的指证，以免河阴县的县令推诿扯皮，那显然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去镇衙查看案件卷宗。 白员外一家横行栖凤镇已经有年头了，或许大部分人在面对着白员外一家时都敢怒不敢言，只能逆来顺受。 但肯定会有人头铁，针对白员外的欺压而报案。 只要有人报案，栖凤镇的镇衙便会有案件卷宗的记录。 唯一的区别在于，案件卷宗的记录内容必然和真实情况相去甚远。 有着河阴县的县令当后台，栖凤镇的镇衙在判决跟白员外一家有关的案子时，无论事实如何，最终的结果一定是颠倒黑白、判定白员外一家无罪。 苏清和当然没指望从镇衙里找到判定白员外一家有罪的案件卷宗。 他的想法很简单，拿到跟白员外一家有关的案件卷宗，接着找出案件卷宗里存在的疑点，通过对疑点的倒推，反向证明白员外一家罪大恶极。 暂时没有拿到案件卷宗的情况下，苏清和尚不清楚这种做法的难度大不大。 不过仔细想来，以方才白员外儿子表现出来的那种横行无忌，白员外一家恐怕已经视自身为栖凤镇的土皇帝了。 再加上背靠河阴县县令，白员外一家肆无忌惮惯了，对于和自身有关的那些案件卷宗，估摸着根本懒得去处理的多么严谨吧？ 人是一种很容易形成惰性和侥幸心理的物种，将恶行恶事变成了日常后，白员外一家绝对会留下诸多的破绽！ 脑海中思索着这些事情，苏清和来到了栖凤镇的镇衙外。 没有直接闯进去，而是同守在镇衙门口的两名差人自承了身份，让其中一名差人即刻进去通报。 第290章 不同的世界，同样的操蛋 这名差人拿着苏清和递过来的腰牌，只能看明白腰牌上的文字，却由于自身并非修士，所以无法感知到腰牌内蕴含的气息波动。 被腰牌正面雕刻着的‘九江王府’四个大字给骇了一跳，差人不知真假，只能倍加小心的陪着笑，让苏清和在镇衙大门外稍待片刻。 留下了另外一名守门的差人小心伺候，这名差人略显慌张的用最快速度跑进了镇衙。 “这位大哥，今年多大啊？当差多少年了？” 左右等着也是无事，苏清和便干脆跟陪在一旁伺候的差人聊了起来。 而差人听到自己被苏清和称呼为‘大哥’，整个人顿时一个哆嗦，苦笑道：“可不敢当‘大哥’这个称呼，贵人您客气了，小的今年三十整，在衙门当值将近十三年了。” 苏清和笑道：“就是个称呼而已，大哥不用多想。三十而立，干了将近十三年，却还是只能守衙门的大门，是因为上头没人吗？” 差人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衙门大门内的方向。 确定没人从里面走出来后，这才小声道：“贵人您懂行，小的虽然进衙门当值将近十三年了，可实际上连个吏员都算不上。小的就是个帮闲，饷钱也不是镇衙的官账发，而是跟镇子里的百姓摊派的。” 苏清和扬眉道：“帮闲？镇衙像大哥你这样的帮闲多吗？” 差人点头道：“多！栖凤镇这屁大点的地方，能有多少官吏？真正有官身吏身的，好像也就那么二三十号人罢了。可人家都是有身份的，怎么可能让人家来干我这种没脸面的活？所以肯定得多雇一些像我这样的帮闲。 而且就算是帮闲，也分三六九等的。我这种上头没人的帮闲，地位最低，脏活累活都得去干，发的饷钱却最少，一旦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话，还得顶上去承担责任，着实是欺负人。可没办法，谁让咱头上没人罩着呢？ 整个镇衙具体养了多少帮闲，我其实也不太清楚，估摸着不会少于一千人的！因为除了日常的活以外，镇内镇外有很多摊派的税收都得靠人去收，特别是镇外那些村子，你去的人少了，都吓不住村子里的那些村汉。” 苏清和惊了，迟疑道：“上千帮闲？这……栖凤镇总共不是只有八千人左右吗？上千帮闲的话，岂不是说八个人里就有一个帮闲？还不是镇衙的官账发饷钱，靠着百姓摊派，这每个百姓的头上得摊派多少？” 差人苦笑道：“贵人您有所不知，这衙门里的官吏们谁没个亲戚好友之类的？官身和吏身他们没办法，帮闲却只是他们一句话的事，反正左右都是往百姓的头上摊派，多摊派一些人、少摊派一些人，又不用衙门来掏银子。 所以帮闲里有很多都是镇衙当差的那些人特意安插进来的关系户，这些关系户在镇衙里都属于有人罩的，很多光吃饷钱不上值，十天半个月的见不到人。雇了自然也是白雇，总得继续雇一些没人罩的来干活，我就属于这种。 于是导致现在看似雇了很多帮闲，可真有什么事情的时候，用人还是显得捉襟见肘，自然只能继续雇佣帮闲。慢慢的摊派越来越多，干活的人反而不见增长，只是吃空饷的一直在增加。” 听着差人的解释，苏清和顿觉无语。 不过仔细想想，他没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上一世里不也有这样的奇葩存在吗？ 一个区区八千人口的小县城，没有商超、没有红绿灯，出租车一共只有九辆，却养了整整两千张吃财政饭的嘴。 各类财政编制将近两千两百人，每年的财政收入只有七千万，基本的财政支出却超过了八个亿。 从这个角度来说，似乎他上一世里知道的那些奇葩情况，比眼下这个世界的问题还要更加严重？ 区别在于，上一世科技高度发展，生产力和生产水平都得到了本质的提升。 借着时代进步的滚滚洪流，底层百姓的基本物质需求能得到充足保障，因此一些问题的存在可以被极度发达的物质生产能力掩盖，不至于像当前的大周一样，让百姓连肚子都吃不饱…… 就在苏清和跟这名差人闲聊的时候，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飞奔着从衙门大门内跑了出来。 尽管体形臃肿，但中年人却身轻如燕。 为了提速，体表还浮现着淡淡的灵气波动。 这是一名丁等中层次的修士。 大周境内这种负责主政一方的官员，大至三品的郡守、小至九品的镇长，绝大部分都是修士。 某些关键的职位甚至对于修士等级有硬性要求。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如果有官员确确实实不具备成为修士的天赋，同时又有着足够令人叹服的执政能力，那么同样可以灵活处理。 比如安排强大的修士成为该官员的贴身护卫，以确保该官员在遇到突发事件时，拥有应对意外的武力配置。 又或者给该官员搭配强力的武官成为助手，让该官员能够心无旁骛的治理地方。 然而想要让朝廷破例，就得展现出真正的才华，特别是给主政官员搭配强力的武官助手，等于是将地方一应事务尽数托付于该官员一人之手。 没有绝对的执政能力和一心为公的品德修养，很难让朝廷放心做出这样的决定。 至于说每年考上进士的那些读书人里，真正的修士数量并不算多的问题，其实也很容易解决。 有天赋成为修士、又能考上进士的那些读书人，会得到重点培养。 他们将成为一榜进士，会优先外派到地方去主政，慢慢的积累执政经验，再根据每一个人的表现，来决定他们将来能够爬到怎样的高度。 没有成为修士天赋的那些读书人，不管学问做得多好，在科举中给出的答卷多么完美，都只能屈居于二榜和三榜之中。 这些二榜三榜的进士在金榜题名后，一般会留在神都，被安排进入詹事府、国子监、太常寺、集贤殿等等等等。 以上衙门的所有工作内容，纯粹的文官也可以胜任，并且在任职期间，能一定程度上的培养相关文官的任事能力。 跟一榜进士比起来，这些二三榜进士想要出头的难度将大大增加，运气、能力，甚至人脉关系，缺一不可！ 眼前这位体态臃肿、却身轻如燕的中年人，应该并不是一榜进士。 因为一榜进士若是外放的话，最低都会安排一个七品县令的缺。 安排九品镇长这样的职位，着实是有些骂人了。 估计是二三榜的进士？一开始没有成为修士的天赋，可后来机缘巧合下，因为某个奇遇，莫名其妙的突破成为了修士？ 不过尽管侥幸成为了修士，自身天赋却仍然糟糕的一塌糊涂，仅仅靠着长时间的积累，这才缓慢爬到了丁等中的层次？ 再想要往更高的境界爬，正常来说几乎不可能了？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猜测，苏清和看到中年人已经跑出了镇衙的大门。 站在他的身前，当即朝着他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同时双手平举在脑袋前面，那块代表着‘九江王府’身份的腰牌，被其捧在双手的手心上。 “下官曲云良，拜见……额……拜见……” 中年人当场卡壳，脑门‘唰’的一下子冒出了汗。 方才他正在后衙跟新娶回来的小妾亲热，结果就被看大门的差人拿着腰牌冒冒失失的闯进了后衙给打断。 很是生气的正要发火，那看大门的差人却递给了他一块腰牌。 看清楚了腰牌上刻的字后，通过灵气感知，确认了腰牌的真伪，他所有的怒意顷刻消失，再没有了继续和小妾亲热的念头。 毫不犹豫的用最快速度跑了出来，只想着赶紧跟王府来人问好，却在请见的第一时间发现了一个非常尴尬的问题。 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位九江王府的使者…… 苏清和看破了这位曲镇长的尴尬，笑呵呵的说道：“我姓苏，是王爷的门客，没有官身，曲大人随意称呼就好，无需有什么顾虑。” 曲云良顿时松了口气，依旧保持着九十度鞠躬的姿势，开口道：“原来是苏先生当面，下官有失远迎，害苏先生在衙门外久候，望苏先生见谅。” 苏清和伸手拿回了腰牌，继续保持着脸上的微笑道：“不知者不怪，我们只是路过这里，准备住上一天休整休整，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会继续启程，所以不想打扰地方官衙。 曲大人也不用考虑摆宴招待的事情，王爷比较内敛，不喜被打扰。我之所以过来，不是为了通知曲大人王爷来了栖凤镇，而是有一件事情，需要劳烦曲大人帮忙。” 曲云良一听，立刻拍胸脯道：“苏先生尽管说，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是下官能办到的，绝无二话！别的下官不敢胡乱应承，可在栖凤镇，下官还是能做主的！” 苏清和点头道：“曲大人放心，不是什么难事。我想进镇衙的库房，查看下镇衙这些年来的案件卷宗。希望曲大人找相关吏员配合下，把所有跟白员外家有关的案件卷宗，都调出来。” 曲云良愣了下，迟疑道：“跟白员外家有关的案件卷宗？苏先生，下官多嘴问一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九江王藩王之尊，怎么会忽然关注我们栖凤镇这种小地方的一个士绅？” 苏清和摇头道：“不是什么要紧事。曲大人应该知道，王爷此次离开封地，是奉了神都皇命，要赶在年前抵达神都。这一路之上，王爷不光要赶路，还得对路过的各个地方进行一定程度的了解。 等到了神都，王爷需要将路上的所见所闻，禀报给皇帝陛下知晓。因此王爷对于路上经过的每一个地方都会去尝试进行了解。今天刚到栖凤镇，王爷就听说，栖凤镇真正说话算数的人是白员外。 白员外在栖凤镇是天，至于栖凤镇的镇长，也就是曲大人您，或许对其他一应政务上的事情都能拿主意，可一旦涉及到了白员外的事，曲大人便无法自己做主了，因此王爷派我来镇衙门看看。” “啊？” 曲云良懵了。 看着苏清和那一脸认真的表情，曲云良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期期艾艾的说道：“苏……苏先生，说白员外是栖凤镇的天……这着实有些过了。可能是市井小民没有见识，听风就是雨，因此对白员外有些夸大其词。” 说到这里，曲云良小心翼翼的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了下苏清和。 但他发现苏清和的脸上虽然还是挂着谦和的笑容，可双眼之中却似乎有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的曲云良，不敢冒险，再次咽了口唾沫后，继续说道：“白员外确实在栖凤镇的地位比较特殊，苏先生可能已经知道了吧？白员外的女儿，嫁给了嫁给了河阴县的县尊大人为妾。 而河阴县的县尊大人，是下官的直属上官。下官能不能在栖凤镇当镇长，县尊大人完全可以一言而决。相信苏先生应该能够理解，下官确实不太敢管白员外家的事情，下官……下官有罪！” 苏清和摆手道：“曲大人不用害怕，也不要误会。王爷当然知道白员外的这种情况，曲大人会多么难做。王爷对曲大人也没有丝毫的不满，类似的事情不是曲大人您的责任。王爷只是希望能对白员外一家在栖凤镇的所作所为，有一个比较细致的了解。” 曲云良稍稍放心了些，接着看起来非常狗腿的陪笑道：“多谢苏先生和王爷的理解，我这种芝麻大点的小官儿，大多数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 还请苏先生移步衙内，下官平日里还算勤勉，对于库房里保存的案件卷宗了解的非常详细，并不比库吏差，就由下官来为苏先生调取卷宗吧？” 苏清和没有拒绝，拱手笑道：“劳烦曲大人了。” “您千万别这么说，这是下官的荣幸，请！”曲云良侧身行礼道。 “请。” 苏清和简单回了一礼，然后老实不客气的当先迈步而入。 第291章 白家变化 一个只有区区八千常住人口的小镇，其镇衙不可能盖的多么恢弘大气。 倒不是主政的官员不想有一个更舒服的办公地和居住地，而是朝廷下发的银子以及镇子本身能够提供的税收，不支持栖凤镇将镇衙修建的富丽堂皇。 就连正常情况下，建造这些官衙所需要临时加派的劳役，都会由于镇子本身的常住人口太少，导致很难调动到足够多的免费劳力。 若是没有办法驱使泥腿子们来做工的话，难不成还能指望官老爷和一群书吏亲自去干那些下三滥的活吗？ 当然，如果栖凤镇的镇长确确实实是一个不顾后果的混蛋，强行向下摊派劳役的话，镇里的百姓和镇外的农户依旧是没办法的。 可一旦这种摊派影响到了农忙，进而导致土地的收成大幅度缩减，连锁反应就是镇子本身的税收也将严重受挫。 继续逼迫下去，天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人脑子一热，当场揭竿而起，搞一出注定失败的农民起义。 大的地方可以不在乎这些，反正大地方有足够多的修士和地方军士来稳定局势。 栖凤镇却丝毫不具备类似的条件。 除了镇长是一名低等修士外，栖凤镇里甚至找不到任何一名真正的武官。 至于那些帮闲……让他们联合起来欺负人可以，一旦见血，他们会比任何人都跑的更快。 总而言之，栖凤镇的镇衙门很小，苏清和步入其中后，跟随着曲云良的指引，仅仅只是拐了两个弯，便来到了镇衙专门存放各种卷宗的库房。 曲云良喊来了负责库房的书吏，用钥匙打开库房的门锁后，没让负责库房的书吏跟着一起进去，而是亲自陪同着苏清和步入了库房里。 “架子上摆放的都是最近五年的卷宗，不光是案件卷宗，还包括各种政务卷宗。超过了五年以上的卷宗，目前全都被存放在箱子里。栖凤镇很小，镇子里的百姓也不多，所以真正闹到需要用卷宗去记录详情的案子，每年都没有多少。” 曲云良指了指库房内摆放整齐的一排排架子，以及角落那堆叠在一起的各个大木箱子，开口介绍道。 苏清和一边打量库房内的卷宗情况，一边问道：“镇外的村子呢？隶属于栖凤镇管辖的村子，大大小小的至少会有几十个吧？” 曲云良回答道：“苏先生有所不知，下官手上真正能指挥动的人着实不多，光是管着栖凤镇，已经让下官倍感头疼了，至于周围的那些村子，主要靠着村中的宿老又或者乡贤在管理。 一个村居住的基本上都是同姓人，互相之间或多或少的总有几分亲戚关系在。他们有自己的宗族祠堂，有自己的家法，不出大问题的情况下，其实并不需要镇衙插手其中、进行干预。” 苏清和点了点头，没再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伸手指向了架子，开口道：“劳烦曲大人将所有跟白员外一家有关的案件卷宗找出来吧。为了避免曲大人为难，我就在这里看，不会将卷宗带走的。” 曲云良陪笑道：“苏先生说笑了，即便苏先生拿回去看也没关系的，所有卷宗在上一级衙门里都有备份，哪怕不小心出现了缺损，照样可以重新补回来，只是需要一些比较麻烦的手续而已。” 苏清和拍了拍曲云良的肩膀，夸赞道：“曲大人，我很感谢你的善解人意，你为我考虑，我也得为你考虑。既然有更容易被你我接受的处理方式，那为何要无缘无故的给你找麻烦呢？” 曲云良被拍着肩膀，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起来。 精神抖擞的应声道：“苏先生说的是，请先生稍等，下官这就为先生找来所有跟白员外一家有关的案件卷宗。” 说完，曲云良晃荡着他那肥硕的身躯，略显艰难的挤进了一排排的架子中间。 不过从曲云良接下来在寻找案件卷宗时所表现出来的效率看，这位栖凤镇的镇长绝对不是一个草包。 按照苏清和的理解，很多地方上的主政官员，你很难指望他们对于自己治理的地方能有多么细致的了解。 特别是牵扯到具体的工作，绝大部分都是由吏员负责的。 能臣固然重要，干吏同样不可或缺。 结果眼前这位曲镇长却明显极为熟悉库房里各个卷宗的存放位置，单看这一点，便足以确定其平日里对于自身所负责的政务到底有多么上心了。 大概过了一炷香左右，曲云良用双手搬来了足足十几本厚厚的卷宗，并将这些卷宗放到了苏清和的眼前。 满脸不好意思的说道：“苏先生，和白员外家有关的案子，比较繁琐。大概每年都能有那么一两件，却不会在某一个年份里集中出现很多。因此各个年份的卷宗都有记录，却分的散。 所以下官只能将每一本记录了白员外家案子的卷宗全都找来，都在这里了。一会儿您看的时候，下官会专门将白员外家的案子从卷宗里翻出来，供您审阅，您无需担心会耽搁时辰。” 苏清和点头道：“有劳曲大人了。” 说完，直接在库房唯一的桌前坐下，看着曲云良挨个将每一本卷宗里记录白员外家案子的页面翻找出来。 库房里的这张桌子和椅子应该是管理库房的吏员在上值时用来休息的，以至于显得太过老旧。 坐在上面‘吱吱呀呀’声不断响起，仿佛随时有可能散架似的。 椅子只有一把，曲云良便站在苏清和的旁边，将那些卷宗摆在桌子上，然后挨个进行翻找。 每找到一份，就把找好的放到苏清和的眼前，接着翻找下一本卷宗。 在曲云良的鼎力协助下，苏清和很快便对白员外一家那些记录在册的案子有了足够的了解！ 最早的案件记录发生在十五年前，那是一起很普通的杀人案，白员外家的一名下人因为被怀疑偷东西而死在了白员外管家的棍棒下。 因为下人签的是死契，所以白员外和他的管家并未受到任何实质性的惩罚，只是需要拿出一笔数额不算很大的赎罪银给镇衙充裕府库。 根据大周律的条例，这是很正常的判罚。 而第二件跟白员外家有关的案子，已经是六年后的事情了。 白员外强暴了家中一个签活契的侍女，这个侍女在白员外家只负责给白员外打扫书房。 在被白员外强暴后，侍女想不开，当晚就跑到镇子外跳了河。 侍女的爹娘将白员外告到了镇衙，可由于侍女确确实实是自己跳河的，使得白员外需要为侍女的死担负的责任很有限。 再加上侍女的爹娘本也没想过让白员外付出什么代价，他们选择控告白员外的最主要目地，其实就是想拿到一笔银子作为赔偿罢了。 这笔银子可以用来给他们的儿子娶媳妇…… 于是白员外再一次用银子解决了案子所带来的麻烦。 第三件案子发生在五年前，跟第一件案子之间相隔了整整十年！ 案件情况跟第一件案子颇为相似，白员外家的一名下人被直接活生生打死。 区别在于，动手的不再是管家，是白员外本人。 并且白员外没有再缴纳赎罪银。 尽管这名下人并非死契，而是活契，可白员外受到的惩罚力度，却要比第一件案子的惩罚力度轻得多。 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惩罚…… 出现这些区别的根本原因在于，白员外的女儿在这一年嫁给了河阴县的县令为妾。 如此一来，区区一名普通下人的死亡，自然不可能再给白员外造成任何麻烦。 也正是从这一年开始，案件卷宗中记录在册的和白员外一家有关的案子，数量陡增！ 然而记录在册的案件数量增长并不是线性的，反倒是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连年递减般的走势。 数量最多的时候正是白员外的女儿嫁给河阴县县令为妾的第一年。 仅仅这一年，在案件卷宗里就记录了多达十二起以白员外一家为主体被告的案件。 对于一个只有区区八千常住人口的小镇来说，针对单独某一家的案件数量竟然会达到这样一个惊人的数字，着实是相当匪夷所思的事情。 等到了第二年，也就是四年前的时候，案件卷宗里记录的和白员外一家有关的案子数量，减少到了八起。 三年前是六起，两年前变成了五起，一年前锐减到了两起。 至于今年，目前为止，一起都没有！ 这肯定是不正常的！ 女儿嫁给河阴县县令为妾的第一年，跟白员外家有关的案子，从十年两起暴增到了一年十二起，说明白员外一家都不是省油的灯。 之前是由于没有真正的靠山，所以做事还算谨慎，行为比较收敛。 可当白员外一家找到了真正的靠山之后，他们的所有性情就全都释放了出来。 这样的背景下，随着白员外一家初步体会到了有靠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的爽感后，最符合逻辑的发展，应该是白员外一家变本加厉的对栖凤镇百姓进行欺压。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欺压了整整一年后，忽然良心发现，降低了对栖凤镇百姓的欺压频率。 因此卷宗中记录的白家案件数量没有连年递增，反倒是连年递减，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大量的报案都以失败告终，受害人对白家进行控告后，根本得不到应有的正义，同时还会遭遇白家的报复！ 绝望之下，几乎所有栖凤镇的百姓都不再有反抗白家的勇气。 哪怕被白家欺凌，也只能咬碎槽牙往肚子里咽，不再尝试着去报官以求公正。 脑海中推测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后，苏清和并未根据这个推测去质问曲云良为何没有秉公执法。 别说当前这种封建体制了，即便换做是前一世里那个自媒体高度发达、随时有可能将阴暗暴露于阳光之下的时代，官官相护照样是绝对的主流。 更何况白员外的女儿是嫁给了曲云良的顶头上司为妾，真让曲云良秉公执法，才是强人所难。 诚然，每个时代都会有理想主义者存在，那些人拥有着高尚的品格和令人心折的气度。 但这样的圣人毕竟过于稀少，起码苏清和扪心自问，换成是他处于曲云良的位置上，并且和曲云良的情况完全一样，那他差不多也会做出跟曲云良相同的选择。 宽以待己、严于律人，如此行为要不得。 整理了下思路，苏清和状似随意的问道：“曲大人，五年前的这件案子，卷宗上只记录了白家的一名下人被打死，却没有记录被打死的原因。 既然卷宗记录里都写了是白员外亲自动的手，那名下人还是活契，为何却对白员外没有任何惩罚？纵使他背后站着河阴县令，这也不应该吧？” 曲云良此时刚好将全部涉及到白家的案子都翻了出来。 听到苏清和的询问，曲云良先是愣了愣，脸上浮现起了少许疑惑的神情。 看了看苏清和眼前展开的那份卷宗，盯着上面记载的文字瞧了瞧后，这才勉强回忆起了五年前的那件案子。 没办法，就算只是栖凤镇这样的小地方，需要镇长去处理的事情依旧很多。 别说五年前了，如果是一些不怎么重要的事情，或许五天前的他都会想不起来。 不过涉及到白家的案子，他肯定会有比较深刻的印象。 一边回忆，曲云良一边回答道：“这件案子发生的时候，下官刚刚被派来栖凤镇担任镇长，对于这件案子倒是了解的挺清楚的。白家那名下人之所以会被打死，真正的原因是其勾引主母，额……或者也可以说是主母勾引他。 总之，不管是谁勾引谁，难堪的事情确实发生了，白员外盛怒之下打死了他，这固然违律，可情有可原。再加上县尊大人的缘故，面对着生气到有些失去理智的白员外，下官只能进行这样的判罚，否则下官根本坐不稳位子。” 好家伙……夫おっ目ともく前ぜん犯はん？ 苏清和肃然起敬。 第292章 妖魔是背锅的? 将卷宗里记录的所有跟白家有关的案子全部看完，苏清和心下基本有了数，伸手合起了眼前的所有卷宗。 一本一本的尽数摞好，苏清和把这些卷宗推到了站在一旁的曲云良眼前。 笑呵呵的问道：“曲大人，案子我都浏览完了，从卷宗记录的内容来看，除了白员外亲手打杀那名下人的案子以外，其他案子在卷宗记录里呈现的都是白员外或者白家相关人士无罪的判定。 或是证据不足，认为属于原告在诬告。或是案子本身有其他人主动跑到镇衙来领罪，自承是案子的真正罪犯，于是镇衙便用这些主动领罪的人来结案，总之，最终肯定和白员外一家没有关系。 我比较好奇的是，那些主动跑到镇衙来领罪的人，他们在被判死刑、流放又或者徒刑这种颇为严重的刑罚后，是真的会被处罚，还是有什么别的方法，可以让他们事后免于被处罚？” 曲云良面露犹豫之色，偷眼看了看坐着的苏清和，却没能从苏清和的笑脸上看出任何端倪。 犹豫了片刻，仍然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苏先生，下官不敢瞒您，主动来镇衙领罪的那些人，究竟会不会真的被处罚，这个……主要是看让他们来领罪的人，是个什么态度。 不光是镇衙，各级府衙判案，其实都会有一定的默契在。比如任何案子，如果有人愿意主动来领罪，那不管真相如何，大多都是愿意面子上好看，糊涂一些便应付过去的。 除非是被上级明令必须严办的案子，又或者本身是各级府衙要拿出来立威的案子，否则没什么人愿意在这种事情上较真。毕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花花轿子众人抬嘛。 其实大部分主动领罪的人，都会被处罚，特别是死刑和流放，需要有神都刑部的核准文书，很少有人敢在这上面动手脚。所以买点插标卖首的流民顶罪就行，他们不怕死。 不过也会有那种颇为麻烦的案件，没办法随便找无关人来顶罪。跑来顶罪的可能和真正的案犯关系匪浅，这种人往往事后会缴纳大笔的银钱，在受处罚时冒险换人替罚。” 曲云良表现的很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老实的就像是一只鹌鹑。 他的本性当然不可能真这么诚恳，纯粹是觉得类似的事情属于上下皆知的潜规则，在这种事情上撒谎根本毫无意义。 就像在洗浴中心里洗完澡上了二楼后，服务生告诉你三九八纯绿色按摩时一样。 一个三九八确实是绿色按摩，可三个三九八就不一定了…… 很多时候，我们听一个人说话，都不能去听他说了什么，而是要听他没说什么。 只是想要听明白一个人没说什么，需要足够的人生阅历和经验作为支撑。 苏清和大概能够明白曲云良为什么会这么配合。 九江王的这杆大旗在尚未真正触及到地方官员的根本利益之前，实在是相当好用。 “也就是说，和白家有关的这些案子，自从白员外的女儿嫁给了河阴县县令为妾后，要么证据不足，判罚原告为诬告。要么即便证据确凿，也会有人主动跑来顶罪。而顶罪的这个人，实质上还没有受到过真正的惩罚？” 苏清和开口问道。 曲云良苦笑着点头道：“差不多是这样的。” 苏清和伸手指了指已经合死的卷宗，接着问道：“我刚才有注意到，最近五年跟白家相关的案子里，出现了四起妖魔作祟的案件。按照卷宗记录的内容来看，白员外纳的那些小妾，几乎每年都有人被妖魔吃掉？ 这些案子有没有上报县城的镇妖司分部？既然涉及到了妖魔作祟，你们栖凤镇肯定无法处理，至少也得交由县城镇妖司分部来处置吧？可我在案件卷宗中并未看到相应的记载和镇妖司分部的回执，怎么回事？” 曲云良摇头道：“我们栖凤镇几乎不会出现妖魔作祟的问题，事实上，除了白员外那几名小妾被妖魔吃了的案件以外，栖凤镇自下官担任镇长以来，也确实没再发生过任何其他妖魔作祟的案件。 而下官在将白家妖魔作祟的案子上报县府后，县府相关镇妖司分部虽然有安排伏妖士前来查案，结果却一直是不了了之。似乎在白家作案的妖魔相当狡诈，镇妖司的伏妖士根本查不到任何线索。” 苏清和继续问道：“曲大人对这几起妖魔作祟的案子有什么推测吗？因为我看案件卷宗里记录的非常笼统，大多只是一句话带过，甚至连最基本的案情详述都没有，为什么会记录的如此敷衍？” 曲云良叹气道：“没有推测，事实上，下官对这几件案子的了解极为有限，并不比苏先生您多。因为下官只是按照该有的流程，将案件上报而已。至于后续县府的处理，都是直接跟白家联系的，根本没经过镇衙和下官的手。” 苏清和扬眉道：“略过了镇衙和曲大人你？这不合规矩吧？” 曲云良耸肩道：“确实不合规矩，可那又怎么样呢？规矩是人定的，自然也可以随意的被人改变。” 苏清和起身道：“曲大人说得对，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不喜欢守规矩。因为往往守规矩就意味着要吃或大或小的亏，又总是有人在通过不守规矩的方式来获取额外的收益。 更可怕的是，那些不守规矩的人总是能够成功，而守规矩的人则要被迫接受这些狗屎一样的不公。总之，多谢曲大人配合，我得先回去跟王爷汇报下，就不继续打扰曲大人了。” “不打扰，苏先生实在是太客气了。能帮到王爷，是下官的荣幸，如果有任何需要下官配合的地方，请苏先生尽管开口。” 曲云良陪着苏清和走出了库房，同时一脸谦卑的说道。 苏清和任由曲云良送他到了镇衙门口，这才回身道：“曲大人留步，若是真有需要曲大人帮忙的地方，我们肯定不会客气的，王爷也一定会记住曲大人的这个人情。我能跟曲大人保证的是，关于白员外一家的事情，肯定不会牵扯到曲大人。” “多谢苏先生了，代下官给王爷问好。” 曲云良站在镇衙门口同苏清和拱手道。 直至目送着苏清和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当中，曲云良这才回到了镇衙内。 他没有直接返回后衙，继续跟小妾进行之前未完的亲热，而是来到了前衙正堂。 一名师爷打扮的中年男子正在堂上等他。 看到他步入正堂，师爷开口道：“东翁，您应该知道，衙门里有白员外的人，那位苏先生代表九江王来到镇衙，又提出要求想要观看跟白家有关的案件卷宗，您表现得过于配合，这件事情若是传进了白员外的耳朵里，会让白员外很不高兴的。” 曲云良刚刚陪在苏清和身边时，脸上一直挂着的那种温和谦卑的笑容瞬间消失。 表情阴沉的开口道：“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有藩王经过咱们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又恰好对白家的事情产生兴趣，并且这位藩王还肩负有巡查地方的职责，等待着要前往神都跟新皇禀报。 对于本官来说，这种机会一旦错过了，那想要再等到下一个类似的机会，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所以机会出现在眼前，必须抓住！藩王奉召入京的情况，可能几十年都见不到哪怕一次！” 师爷担忧道：“可是，东翁，如果那九江王仅仅只是想要了解下情况而已，并没有出手进行干预的打算呢？毕竟，名义上藩王对地方没有任何辖制的权利，即便在就藩之地，藩王也没有权利去干涉藩地府衙。 咱们并不了解九江王是个怎样的人、怎样的性格，这里又距离九江郡太远，很可能那九江王在了解白家的事情后，直接继续上路，根本不会对白家有任何行动。一旦这样发展的话，东翁到时候可就坐蜡了。” 曲云良摆手道：“本官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是把案件卷宗找出来给九江王的人看一下而已。那位苏先生提出来的要求不算过分，就算真按照你说的那样去发展，白员外至多是有所不满，却也不可能因此就对本官做什么。 然而若那位苏先生和他背后的九江王想要借此做些什么事情的话……对本官就非常有利了！风险不大，有可能的收益又非常惊人，这个险就绝对值得冒！栖凤镇只能有一个镇长，那就是本官！不需要什么影子镇长！” 就在曲云良和他的师爷进行着一场关于‘取舍’的对话时，苏清和也正走在栖凤镇的每一条街巷里。 他没有立刻返回客栈去跟余震商量目前已知的情况，因为他对于案件卷宗中的那几位白员外小妾死于妖魔作祟的记录感到疑惑。 众所周知，妖魔一方始终在持续不断的往大周境内派遣密谍。 受限于边境‘结界’的存在，这些密谍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只能由丙等和丁等的妖魔组成。 乙等或者甲等的大妖并非没有，只是数量非常稀少，要潜入大周境内，它们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因此这个等级的妖魔密谍潜入进来后，只会潜伏在最重要的地方，比如神都。 至于相对普遍的丙等或者丁等密谍，潜入进来的数量同样是有限的。 严格来说，妖魔所生活的‘幽界’，是一个种族多样性极为夸张的地方。 至少超过两千种各式各样的妖魔生活在那片血腥、残忍的土地上。 尽管它们被统一称呼为‘妖魔’，但实际上不同妖魔种族之间的区别，甚至比妖魔和人族之间的区别更大。 这种情况下，真正适合培养成为密谍的妖魔种族，其实并不算多。 拥有化为人形能力的妖魔种族，在‘幽界’里属于绝对的少数派。 同时在这些能化为人形的妖魔种族中，还得寻找比较机灵的、脑子不是一根筋的来进行培养。 综合算下来，妖魔一方有能力派来潜入大周境内的密谍，数量不会有想象中的那么多。 既然数量受限，便要考虑性价比的问题。 把有限的密谍，投入到无限的情报战争之中，这些密谍当然得尽数安排在最需要它们的地方。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栖凤镇都不能算是这样的地方。 妖魔往这里安排密谍？目地是什么？有什么意义？ 带着这样的疑惑，苏清和将栖凤镇的每一条街巷都细致的逛了一遍。 区区八千常住人口的小镇，以苏清和目前的境界，在有意加快脚步速度的情况下，想要把整个镇子逛个遍，并不会耗费多少时间。 赶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前，苏清和回到了客栈里，前往了余震的房间。 一直在房间里休息的余震看起来精神奕奕。 随着苏清和推门而入，余震笑呵呵的主动给苏清和沏了杯茶，开口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苏清和点了点头，把自己在镇衙库房里看到的那些案子的情况简单的同余震讲了一遍。 然后说道：“我专门将整个镇子都巡查了一遍，很遗憾，巡查过程中，我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的妖气残留。以我现在对于妖气的敏感程度，如果栖凤镇里真的有妖魔在潜伏的话，那潜伏的妖魔于日常行动的过程中，不可能丁点气息都不留下。 更何况按照白家的案件卷宗记录来看，从五年前开始，几乎每年白员外都有侍妾被妖魔吃掉。这意味着妖魔肯定不是偶尔路过，而是一直潜伏在栖凤镇里，并且属于耐不住寂寞的类型，时不时便要跑出来进行狩猎，这怎么可能不留下痕迹？” 余震陷入了思索当中，片刻，皱眉问道：“你想说什么？我总觉得你已经找到了答案，之所以跟我讲的这么详细，是怕我搞不清楚具体的情况？认真说，我应该没有那么愚蠢。” 苏清和耸肩道：“我确实找到了答案，唯一合理的解释是，栖凤镇里根本没有妖魔，白员外的那几个侍妾，也并非死于妖魔之口。” 第293章 不破不立 很多看起来颇为复杂的案子，其隐藏在表面下的真相都往往简单的令人发指。 只不过世界上有太多类似于‘走进科学’般的无厘头，导致那些简单的真相被包裹上了一层又一层奇形怪状的皮。 比如天上掉下了蓝色的冰，捡到的村民尝了下，发现味道有点咸，认为是天降神物，实际上那不过是飞机厕所掉下来的排泄物。 就这么点事情，‘走进科学’能给你拍出来上中下三集。 再比如村子里废弃小屋内的灯总是莫名其妙的亮起来，真实原因仅仅是电灯的开关接触不良而已，‘走进科学’却能硬生生给你拍出山村鬼屋的画面效果…… 起码在苏清和的眼里，这种案子的离谱程度，不亚于他说上一句‘王爷，我们在后院发现了一具无头男尸’后，余震满脸睿智的回答他‘我断定此人必死无疑’。 若他再于谦般的接上一句‘王爷真乃神人也’，这段子立马成了。 可段子是段子，现实是现实。 苏清和绕着整个栖凤镇溜达了一圈后，没能在这个小地方发现丁点的妖气残留，那么理论上来讲，这地方就根本不可能有妖魔潜伏！ 有了这样的判断后，他在返回客栈之前，又专门偷偷潜入了白家，对白家进行了一番实地探查。 紧接着他便发现，白员外那个儿子不只是养了四条大狗，类似的大型恶犬，白员外的那个儿子养了足足十几条！ 这些恶犬被关在巨大的笼子里，十几条恶犬互相之间倒是没什么彼此攻击的意图，但恶犬表现出来的性情，苏清和有理由相信，它们全都攻击过人、甚至咬死过人！ 于是苏清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白员外的那几个小妾，该不会是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惹恼了白员外，于是被白员外直接扔到了狗笼子里，被这些恶犬给吃了吧？ 过后谎称是妖魔作祟，这样可以将问题全都推脱到妖魔的身上，并且还不用支付任何赔偿！简直一举两得！ 毕竟，大周境内，人和人之间的案子还有可能找到官府来主持公正，可人和妖魔之间的案子只能自认倒霉…… 将这个猜测同余震讲了下，余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 当晚无事发生。 次日一早，被安排去应州城喊人的于前，带着应州城以及河阴县的人，抵达了栖凤镇，直接展开了对白员外一家的调查。 调查的过程甚至比苏清和预想的还要顺利的多。 河阴县派来的督办人员没有任何偏袒白员外一家的意思，反倒是对白员外一家极为严苛暴戾。 苏清和虽然全程跟着，却始终保持安静，仿佛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仅仅用双眼盯着应州城以及河阴县的人对白员外一家进行最为公事公办的查问。 他原本还以为河阴县的人会故意制造一些问题，给白员外一家打掩护，可谁曾想，反倒是河阴县的人似乎最希望直接将白员外一家弄死？ 经过了最初的疑惑后，苏清和很快便想明白了这里面的缘由。 河阴县的县令或许对于白员外一家具体做过什么不太了解，但大差不差的总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来自于上峰的压力，那河阴县的县令肯定会对白员外一家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甚至还要给予保护。 反正受欺压的只是一群底层的百姓而已，河阴县的县令根本不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可一旦出现了自上而下的压力，指望河阴县的县令力保白员外一家，就纯粹是痴人说梦了。 说到底，白员外的女儿只是河阴县县令的小妾而已，而小妾的地位高低，纯粹看男主人是否喜欢，实质上并不受大周律的保护。 男主人非常宠爱，那么小妾地位堪比主母，男主人不屑一顾，小妾地位甚至不如通房丫鬟。 考虑到白员外的女儿嫁给河阴县县令为妾已经五年了，若单纯以色娱人的话，五年时光……对于男人来说，确实有可能睡腻了…… 所以当九江王府的人带着应州城的人出现在了河阴县县令的眼前，得知是冲着白员外去的以后，苏清和扪心自问呢，换位思考下，如果河阴县县令是他，他肯定也不会再为白员外作保。 而是会主动朝着白员外下死手，借此和白员外彻底切割！ 至于白员外的女儿，一个小妾而已，说送人也就随便送人了，不送人的话，留在家里当丫鬟使同样没什么关系。 在应州城、河阴县以及九江王府三方态度完全一致的情况下，白员外一家连挡车的螳螂都算不上，轻而易举的就被车轮直接碾压了过去。 这些年来他们做过的事情其实根本没怎么进行过遮掩，纯粹凭借着河阴县令的威势，压迫的栖凤镇方面不敢真正进行调查而已。 因此当背后的保护伞开始失效，白员外一家的所作所为立刻袒露在了查办人员的眼前。 特别是白员外那几位小妾的死亡，也被证实跟苏清和猜测的一模一样，并非什么妖魔作祟，而是直接被喂给了那些恶犬！ 有的小妾是被白员外玩腻了、不想再继续养在家里。 有的小妾是遭到了白员外儿子的强暴，白员外认为有辱家风。 还有的小妾纯粹是因为太过受宠，受到了大妇的嫉妒，趁着白员外不在家时被大妇扔进了狗笼。 这些小妾本就是白员外当街强抢的，基本上都不是‘贱籍’，真死了还是比较麻烦的。 再加上白员外不想赔银子，于是干脆编造了妖魔作祟的借口。 只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白员外一家就被连根拔起！ 有着应州城以及河阴县的政令，栖凤镇镇长曲云良调动了上百名帮闲，将白员外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抓进了镇子的牢狱之中。 由于闹出来的声势极大，栖凤镇自身又太小，导致没一会儿的工夫，白员外家被镇衙一网打尽的消息就几乎传遍了整个镇子。 跑出来看热闹的人不知凡几。 镇子那本不宽敞的街道直接被人潮堵住。 瞧着仿佛镇子里的所有人都参与到了这场盛大的狂欢之中一般，乌泱乌泱的汹涌人流，比祭月节时都要热闹的多！ 尤其是在确认了白员外一家人确确实实都被抓走了之后，经过互相之间的打听，得知是有藩王经过此地，专门调动人手，处理白家的问题，许多人便纷纷围住了余震居住的客栈，接着当场跪在了客栈外，一边磕头，一边山呼‘青天’。 不知道多少人热泪盈眶、痛哭流涕。 栖凤镇苦白家久矣，百姓们对于白家忽然间的覆灭，表现出了无比的热诚和激动。 “其实我们都知道，白员外这种人到处都是，而真正让白员外这种人能够欺压地方的原因，并非白员外本身，是栖凤镇镇长的明哲保身，是河阴县县令的公然袒护。” 苏清和开口说道。 他此时陪在余震的身旁，两人就坐在房间的窗边，顺着窗户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客栈外跪了满街的人。 确认了针对白家的调查没有出什么幺蛾子后，苏清和便没有继续跟在现场，而是径直返回了客栈。 像白员外这样的人，看似对于地方百姓的生活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可实际上他们自身并不具备多强的实力。 一旦庇护他们的官员选择了放弃，那他们的覆灭就只在旦夕之间。 所以河阴县派来的人表明了态度后，苏清和继续跟在现场是毫无意义的。 “没错，白员外不过是问题的延伸罢了，将他铲除，并不能解决问题，唯一的作用，只是让栖凤镇压抑了这么多年的情绪，能够抒发出来。 事实上，白员外倒下了，还会有李员外、张员外、赵员外重新出现，变本加厉的继续欺压栖凤镇，对于栖凤镇的百姓来讲，苦难永远存在。” 余震点头赞同道。 苏清和一脸可惜的说道：“如果你能对地方事务进行强力干预就好了。当然，我知道无论是栖凤镇的镇长，还是河阴县的县令，同样不属于问题的根源。哪怕把他们都处理掉了，该出现的问题还是会出现。 可相比于祸害了这么多家庭后，只处理了白员外一家，似乎栖凤镇的镇长跟河阴县的县令就这么轻飘飘的把他们放过去，着实有点出了问题找临时工的感觉，即便解决不了问题的根源，起码抓点老虎吧？” 余震看了苏清和一眼，开口问道：“临时工是什么意思？” 苏清和干咳了声，岔开话题道：“没什么，说顺嘴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河阴县的县令真的不能动吗？” 余震点头道：“白员外没有官身，王府的牌面当然是管用的。不涉及到根本利益，他们肯定愿意给藩王一个面子。可若是想要拿下河阴县的县令，就不知道会牵扯出谁了。到时候他们不给我面子，我也没什么办法，反倒有可能弄巧成拙。” 苏清和叹气道：“老虎不能碰，抓个小猫两三只给百姓们发泄情绪。等今日一过，事情翻篇，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而更可怕的，其实是白员外那几个小妾的死亡判定。 明明是他们残忍的杀害了那几个可怜的姑娘，却将几个姑娘的死因，强行安到了妖魔的头上。我相信这绝对不是个例，像白员外这么‘聪明’的人，也肯定还有很多很多。 究竟有多少人是死在了其他人的手里，却由妖魔来背锅，根本没办法进行统计。人心……实在是比妖魔更加可怕。咱们人族所需要面对的敌人，也远不止妖魔那么简单。” 余震眯眼道：“这个话题咱们俩其实之前有探讨过，大周朝廷是一个看似充满了内部矛盾和斗争、实际上却无比封闭，不容许有任何外来力量挑战的集体。 由于内部各种关系错综复杂，导致无论有人犯下什么样的错误，朝廷都会本能的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因为一旦严查到底，就说不准会触及谁的利益。 更大的可能是，某些针对错误或者问题的纠正，会触及到朝廷所有人的利益，比如我爹当年针对边军进行革新的打算。由此招致的后果，你也看到了。” 苏清和耸肩道：“所以咱们现在只能做这种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事情。明知道病根是什么，却丝毫不敢往病根处伸手，等着皮上起了疙瘩，就把疙瘩削掉。问题是，病根不除，疙瘩肯定会源源不断，怎么削都削不完的。” 余震笑了笑，无奈道：“不然呢？在没有足够的力量改变整个朝廷之前，咱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削掉那些看到的疙瘩而已。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一些事情，这是可以的。但若是不自量力的妄图以卵击石，粉身碎骨的一定是我们。” 苏清和深吸了口气，收回了一直望向窗外的目光，感慨道：“你看这些百姓，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很淳朴，他们没见过多少繁华，使得他们的欲望没有被打开，奢求的不过是吃饱穿暖罢了。 人有两种最基本的需求，一种是生存，一种是繁衍。唯有这两种最基本的需求能够得到满足，王朝才能始终保持稳定。可若是这两种需求遭遇到了挑战，王朝距离动乱也就不远了。” 余震赞同道：“确实如此，因此我一直认为，边境‘结界’的存在，有好有坏。最开始的时候，肯定好处大于坏处，毕竟，‘结界’阻拦住了妖魔的大规模入侵，给咱们人族提供了珍贵的、积蓄力量的机会。 可必须承认的是，随着岁月不断流逝，人族习惯了被边境‘结界’保护，习惯了这种安逸祥和，大部分人早就开始忽略妖魔的威胁。以至于到了现在，坏处已经开始大于好处，让许多人甚至不再有任何紧迫感。 咱们人族内部的争权夺利如此激烈，面对着异常显眼的问题却总是视而不见，就是因为边境‘结界’的存在，给了绝大部分人太多的安全感。一旦边境‘结界’被摧毁，咱们人族……将迎来一场真正的灾难。” 苏清和陷入了沉默之中。 半晌，缓缓开口道：“不破……不立。” 第294章 流于表面的严打 栖凤镇镇衙对白员外一家的堂审进行的无比迅速。 所有白家的人被抓捕起来后，在镇衙过堂的流程简直堪比走马观花。 镇长曲云良亲自主持堂审，从始至终没有寻找过任何原告，全部由镇衙代为进行控诉。 而控诉的过程仅仅只是将已经确认的罪状当堂简单的念诵一下罢了。 既不对白员外一家人进行具体的审问，也不需要白员外一家给出任何回应。 不管白员外一家对于那些罪状认不认同，在念完之后，都直接强行押解着白家相关人等按手印画押。 可以想象，这样的堂审究竟会进行的多么有效率。 堂审中，表现最为不堪的是白员外的那个儿子。 在曲云良的判决中，白员外的那个儿子被判罚扔进他养的恶犬笼子里，等到被恶犬啃噬死亡后，再把所有的恶犬全部处决。 听到这样的判决结果，白员外的儿子当堂被吓得瘫软在地、屎尿尽流…… 按理来说，这种判决结果其实是不符合大周律的。 但提出进行这样判罚的人，隶属于河阴县。 同时这人也给出了合适的理由，是为了让这场针对白家的判决，能够最大限度的抒发栖凤镇百姓的恨意。 尽管不合条律，可地方行政官员在做出判罚的时候，拥有一定的自主权限。 民不举、官不究，更何况还有应州城来人表示赞同，曲云良在进行判决的时候自然不会有任何压力。 被白家人压制了这么久，自从上任镇长以来，几乎从未真正的在栖凤镇内说一不二过，曲云良对于白家的恨意，其实丁点不比栖凤镇的普通百姓少。 眼下既然有了名正言顺去处理白家的机会，曲云良肯定要在权力范围内，给白家以最严重的判决！ 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对白家的堂审便全部结束。 苏清和以及余震两人全程都没有参与，仅仅是让于前跟着，等到有了结果之后，再将结果反馈回来就好。 而随着针对白家的堂审尘埃落定，栖凤镇百姓一传十十传百，居然有不少人临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扒拉出了许多鞭炮，并当街点燃，闹得‘噼里啪啦’、声传数里。 镇子里一共只有那么几条街道，结果每条街都有人放炮，不知道的还以为栖凤镇的年三十跟其他地方过的不是同一个日子呢…… 没在栖凤镇过多停留，解决完了白家的事情后，苏清和跟余震便带着崔氏的队伍重新启程上路。 对于白家的后续处理，除了安排于前旁观以外，从堂审起苏清和就没有再掺和。 这无疑是在表明态度，让河阴县、乃至于应州城安心。 告诉九原郡上上下下的官吏们知晓，九江王府前去神都的队伍途经此地，并未打算整顿吏治，完全是由于地方上的一些事情做得太过分，既然碰到了，便总得纠正一二，不可能彻底装瞎子。 有了这样的表态，九原郡上至郡守，下至广大镇长，都不会因为白家被处理而情绪紧张，反倒是会在接下来一行人的旅途中、再遇到类似的事情时，没有任何抗拒想法的全力配合！ 事实上确实如此。 栖凤镇白家的境遇并非结束，而是开始！ 自栖凤镇往后，苏清和跟余震带着崔氏的队伍，在九原郡内仿佛扫雷一般，开启了青天大老爷的惩恶扬善之旅。 每经过一个镇子、一座县城，苏清和都要跟余震带队入住。 路上遇到的每一个村庄，苏清和也都要步入其中，跟村子里的村民们闲聊，以便对村子的情况能有一个差不多的了解。 相对来说，若是村子里有麻烦，处理起来会更加的简单。 以宗族势力为依托的村庄治理体系，日常的管理基本上全都依靠着族老以及乡贤的品德。 可众所周知，绝大部分人类最不值得信任的，就是品德！ 几乎遇到的所有村庄，都有村霸又或者令人忍不住咬牙切齿的问题存在。 而面对着这种情况，苏清和跟余震并不需要再去同地方官府进行联系。 直接自行出手，要么诛杀村霸，要么将太过分的一些所谓的族老和乡贤赶尽杀绝。 所过之处，遍地血腥，却也收获了无数的感激涕零。 那些镇子和县城里的不平事，则要比村子里的事情复杂一些。 能在镇子和县城里作威作福的地方豪强，背后必然有某位官员在撑腰。 因此想要解决这些地方豪强，便要优先跟地方官员达成默契。 幸好，针对白家的处理方式没有让九原郡的官员们太过反感。 全当余震是在履行藩王入神都之前巡视地方的职责，必须显得一路上兢兢业业、收获颇丰，所以才如此暴躁，到一个地方就整顿一个地方，不砍掉一些人的脑袋，誓不罢休。 考虑到一行人始终只是针对那些浮萍一般的村霸、豪强，对官员甚至可以说是退避三舍，于是这种针对不但没有迎来地方官员的抗拒以及阻碍，反而得到了地方官员全力以赴的配合。 大家的想法非常统一，既然九江王没有触及到大家的根本利益，那就顺着九江王好了。 尽早安安稳稳的把这个瘟神送走，然后再重建秩序，他们所受到的实际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至于被判刑、甚至当场砍头的地方豪强，他们并不在乎。 只要他们还在位置上，随时可以重新扶持起类似的代言人！ 整整一个月！ 苏清和跟余震用了比预计当中多出将近一倍的时间，这才终于走出了九原郡，进入到了琅琊郡的地界内。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苏清和跟余震带着崔氏的队伍，差不多每天都会在某个镇子或者某个县城内住下。 接着以惊人的效率，于入住当天便打听出镇子或者县城里的地方豪强是谁、犯下过怎样骇人听闻的罪行。 把在栖凤镇内做过的事情，重新复刻在这些镇子和县城里，对这些镇子和县城内的地方豪强进行了毁灭性的打击。 对村霸、族老、乡贤的打击，全部穿插在赶路的过程中进行。 村子的情况远比镇子和县城的情况简单的多。 处理村子里的毒瘤没有任何流程上的麻烦，确认了目标之后直接下杀手就行，根本无需跟其他官员进行通报。 唯一需要注意的点，就是斩草除根，务必将村子里那些和毒瘤有关的人全都杀光，不然的话，但凡留下来哪怕一个，都有可能给告状的村民带去灭门之危。 这使得苏清和跟余震在路过的那些村子里并未耽搁多久。 往往半个时辰左右，便能将一个村子从里到外的梳理干净，不留后患的继续启程。 赶路的途中清理村庄内的毒瘤，当天进行住宿的时候，则清理住宿所在城镇。 有着地方官员不加阻挠的全力配合，苏清和跟余震主导的这一波九原郡严打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摧枯拉朽的一路直接平趟了过去。 不过在严打的时候，苏清和跟余震都非常注意尺度的问题。 最多住在县城内严打，别说九原郡的郡城了，即便是九原郡内的三级城池，都没有去住过哪怕一座。 毕竟，九原郡不是九江郡，到了三级城池的层面，除非是像东武城那样的偏僻之所在，否则城池内往往都会出现真正的世家力量。 同时在城池里有能耐为非作歹的地方豪强，其背后官员的品级一定不低。 若是贸然跑到三级城池去严打、主持正义，很容易将矛盾扩大化，导致就算是这种止于表面的严打行动，随之莫名其妙的无疾而终。 苏清和其实就这个问题跟余震严肃的探讨过。 按照苏清和的想法，三级城池未尝不能去碰一碰，只要避开九原郡的郡城，有九原郡的郡守作为支持的话，下属三级城池的反抗力度肯定非常有限。 谁让九原郡境内并没有五姓七望这样的庞然大物呢？ 郡守在这一郡之地里，拥有着绝对的权利！ 下属或许敢在暗中阳奉阴违，却不敢明着抗命不遵，在苏清和看来，这已经足够了。 可余震完全是另外一种态度。 按照余震的判断，九原郡郡守对于他们这一行人的大力支持，实际上建立在他们始终将严打控制在不超过县城范围的前提之下。 一旦他们不再克制，妄图将严打扩大化，那九原郡郡守很可能会马上改变立场！ 没办法，一郡之地所汇聚起来的庞大利益，郡守才是吃的最多的那个人。 吏治没有得到根本性的扭转之前，其他的一切都是空谈。 苏清和不得不承认，余震说的很有道理。 这让他对现实情况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也越发清晰的感受到了大周官员自上而下所形成的这个食利阶层，其内部关系究竟有多么牢固！ 一个人的成长之所以需要通过漫长的时间去积累，主要是因为正常状态下，每个人在单位时间内能够经历的事情是非常有限的。 正所谓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教就会。 看一个人是否成熟，对世界的认识是否深刻，行为处事是否老辣，光靠年龄给予的第一印象去判断，显然过于片面。 经历的多寡，远比活的是否长久有用的多。 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患难老天真。自古英雄出炼狱，从来富贵入凡尘！ 苏清和在这一个月的严打过程中，见识了太多太多的人间惨事。 他试图说服余震将严打范围扩大化的根由，实质上正是被那一件接着一件磨灭人性的惨事所影响，情绪上难以保持客观，有种想要尽可能多杀一些人渣的冲动，于是便尝试着去更改最初的计划。 虽然被余震劝住了，理智也告诉他余震是对的，可情绪上的波澜很难在短时间内恢复平静。 近乎于极端的情绪刺激，让苏清和用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快成长着！ 和后续见识到的那些惨事比起来，栖凤镇白家的所作所为，都称得上是与人为善了。 幸好苏清和二世为人，前一世里又经历过信息大爆炸的灌输，三观早已经成型，几乎不会再动摇。 如果换成那种尚未来得及定性的少年郎，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便密集的目睹了这么多的惨事，那说不准少年的心里会不会因此而滋生出对自身种族的憎恶和愤怒。 一旦受的刺激太大，甚至有可能产生对自身所属种族的认知障碍，觉得自身所属种族非常的肮脏。 苏清和没这么夸张。 起码不会认为这个世界非黑即白、非善即恶。 他知道世界是复杂的，人也是复杂的，不能一概而论。 接连不断的目睹了那些惨事后，他更多的是愤怒，并未因为自己是人类而感到羞愧。 只是以小见大，发生在九原郡的这些事情，一定也发生在大周的其他三十五郡！ 就像谚语所说的那样，当你看到一只蟑螂的时候，肯定早有成窝的蟑螂在各种阴暗的角落里肆意攀爬了。 想到这一点，苏清和顿时倍感压抑。 大周烂成了这个样子，简直是全方位的腐化，若不尽快想办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一旦妖魔突破边境‘结界’的限制，开始能够大规模的侵入大周领土，到时候‘带路党’怕不是会漫山遍野的出现吧？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换做是他遭遇了那些事情，呼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上告无门、下寻无果，估摸着同样会当场黑化的。 这时候妖魔入侵大周，有几个人能秉承大义，依旧把种族利益放在个人得失之前？ 不会有多少…… 至少苏清和扪心自问，他自己就做不到。 当然，一个月的严打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随着一行人走出了九原郡地界、进入到了琅琊郡的范围，苏清和经过一整月的苦修，终于完成了丙等上境界的积累和沉淀。 ‘壶中世界’里早便将突破乙等所需要的丹药准备好。 尽管由于没有乙等妖魔的存货，只能用堆积丙等上妖魔数量的方式来炼制丹药，导致为了炼出合格的丹药而造成了不小的浪费，但对苏清和来讲，这种浪费丝毫不亏！ 第295章 乙等! 其实苏清和真的应该感谢‘壶中世界’内的时间流速模糊特性。 在过往的一个月里，白天他跟着余震一起，高强度的进行严打。晚上则在住宿的客栈内，沉入‘壶中世界’进行苦修。 一个晚上的苦修，‘壶中世界’里会模糊流逝出大概半个月左右的时光。 这使得苏清和白天在严打过程中见识了那些人间惨事后所受到的精神刺激，到了晚上便能得到非常有效的缓解。 毕竟不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目睹别人遭遇的惨事，哪怕有着很强的共情心理，也不可能真正的感同身受。 情绪上的影响在‘壶中世界’里苦修半个月后，正常来说都会全部抹平的。 因为苦修的过程本就是在静心凝神，刚好可以对精神刺激进行完美的抚慰。 所以‘壶中世界’内的苦修，不光是让苏清和沉淀以及巩固丙等上的境界，同时也给苏清和调整情绪提供了巨大的缓冲空间。 刺激一整天，休息半个月，如此频率，除了搞黄色以外，其他任何事情估摸着都能在情绪上保持绝对的稳定。 更重要的意义在于，充分的舒缓空间让苏清和在承受那些刺激的时候，根本不用担心精神崩的太紧、导致自己将自己崩断的情况出现。 重复进行的高频拉扯，反而让苏清和的精神变得更加坚韧、成熟，区区一个月的磨砺，便让苏清和基本上被培养出了一些类似于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特质！ “前面就是阳都城了，琅琊郡下辖所有三级城池里，规模排名前五，算是琅琊郡有数的大城。城内的客栈住起来肯定比那些县城又或者镇上的客栈舒服的多。之前一个月一直住的比较将就，今晚好好休息休息。” 余震坐在马车里，顺着车窗探出头去，看了看前方近在咫尺的高大城墙，笑呵呵的开口说道。 苏清和安安静静的坐在余震的对面，整个人显得无比沉稳。 他的脑海中依旧闪回着在九原郡内见识到的种种惨事的画面片段。 尽管脸上的表情极为冷漠，可实际上在苏清和的内心之中，已经燃烧起了一团火。 崔氏的队伍跟在马车的后面。 相比于苏清和跟余震看起来还算精神奕奕的状态，崔氏队伍的每一个人都显得相当疲惫。 因为过去的一个月时间里，苏清和跟余震之所以能在九原郡内进行效率那般惊人的严打，完全是因为崔氏的这支队伍被两人当做牛马一样去使唤。 如果没有崔氏队伍夜以继日的奔波，苏清和跟余震仅仅依靠着于前四人去忙活那些事情的话，路上耽搁的时日怕不是得再次翻倍。 还不一定能做的比现在更好。 因此崔氏的这群人即便只是执行来自于苏清和跟余震的命令，并未做太多富有技术含量的工作，但超强的执行力同样是过去一个月里、队伍能效率异常惊人的关键因素之一。 不得不承认的是，身为五姓七望之一的清河崔氏，其核心成员的素养确实令人惊叹。 很快便进了阳都城。 崔颢跟当地人打听了下阳都城中档次最高的客栈后，当先领路，朝着目标客栈赶去。 身为崔氏的外务长老、此次崔氏派往神都队伍的领队，崔颢目前几乎快成为余震的管家了。 对外的一应琐事，都是崔颢在负责处理，除非是必须由余震以九江王的身份出面去对接的应酬，否则崔颢差不多全都能给办了。 不夸张的说，跟崔氏的队伍一起同行前往神都，至少目前来看，对苏清和跟余震两人只有好处、绝无坏处！ 在阳都城内走了半个时辰，队伍这才抵达了城中档次最高的客栈。 崔颢财大气粗的直接包下了整个客栈，对于提前在客栈内住下的人，则是亮出了崔氏的名头，并且给予了这些人足够的补偿。 算不上以势压人、却也多少有点半胁迫半利诱的意思，干净利落的将客栈一扫而空后，恭恭敬敬的把余震以及苏清和迎入了客栈里安顿下来，崔颢又立刻忙着去张罗酒菜。 抵达阳都城的时辰不算很晚，天色尚未彻底暗下来，若是有兴致的话，还来得及四处逛逛，感受下阳都城的风土民俗。 不过考虑到大家在九原郡的旅途中都很累了，崔颢便非常贴心的在客栈里安排好了一切。 被包下来的客栈不需要继续开门营业。 大门一关，纵使是在一楼大堂用餐，照样不用担心被打扰。 苏清和、余震以及崔颢坐了一桌，于前四人坐了一桌，剩余的便是崔氏队伍的其他人根据各自关系远近分桌而坐，把客栈一楼大堂的桌子占了将近一半。 几名伙计将客栈里库存的好酒好菜尽数端上，苏清和主动起身举杯，朗声跟崔氏队伍的其他人表示感谢，言称若非是崔氏队伍的鼎力支持，那么在九原郡内的旅途便不可能这般顺利。 诚恳的表态迎来了崔氏一行人热烈的掌声，大堂内的气氛瞬间喧闹了起来。 相对而言，余震倒是表现得有些高冷，以至于崔氏一行人不太敢跟余震搭话，在吃酒的过程中，只能时不时的穿插着主动跑过来给苏清和敬酒。 苏清和来者不拒、酒到杯干，对每一个前来敬酒的崔氏之人都表现的极为友善、热情，让崔氏的这些人尽皆心情大好，深感过去的一个月没白受累。 崔颢看着苏清和算是代表九江王府在招呼众人，而偏偏身旁的九江王却对苏清和这颇有些越俎代庖的行为毫无意见，如此表现，让崔颢对苏清和的地位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一顿饭吃喝的很是痛快。 酒足饭饱，苏清和跟余震打了个招呼，旋即自行回了客房。 关死房门，活动了下筋骨，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苏清和便躺到床上，将意识沉入了‘壶中世界’。 境界的积累和沉淀全部完成，用于突破乙等的合格丹药也炼制出来了，苏清和当下需要做的事情，自然是立刻突破至乙等境界！ 在修士的世界，丙等只属于修士群体的中坚力量，而乙等却称得上是修士群体里的高手！ 一旦突破、进入化境，自保能力必然会得到巨大的提升！ 距离上一次境界突破，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之久。 原本环绕在‘炼丹炉’旁的那六团剩下的妖魔虚影，此时此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为了炼制出一枚合格的、可以让自身服用后突破至乙等的丹药，那六团丙等上层次的妖魔虚影都被‘炼丹炉’给炼掉了。 看起来损耗巨大，实际上却是运气逆天。 有着大境界的差距，通过对低境界资源进行堆料的方式来炼制出符合高境界需求的丹药，想成功的话，着实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若是比较倒霉的话，别说用六团丙等上层次的妖魔虚影炼制出能突破乙等境界的丹药了，就算将妖魔虚影的数量增加十倍，该失败仍然还是会失败的。 所以对于库存的六团妖魔虚影一次性耗空，苏清和丝毫不觉得心疼。 和之前一样，那枚合格的丹药被苏清和不过手的送进了嘴里。 远比以往吃过的那些丹药所能提供的气息补充更加精纯，强度也更加夸张！ 顷刻间蔓延四肢百骸的气息，没有一丝阻碍的带着苏清和进入到了某种玄奥的状态之中！ 在丙等境界时，苏清和的身体被淬炼、强化，提升到了堪称完美的程度。 此刻通过吞服丹药的方式突破乙等，便相当于让苏清和继续从内而外的产生一种近乎全面的升华！ 体内的灵气忽然被极致压缩，同时有大量精纯的气息通过丹药注入到了苏清和的经脉之中。 这些气息在注入那些经脉后的第一时间，迅速融入了苏清和体内原本的灵气里。 一点排异反应都没出现，将刚刚极致压缩的灵气体积，在苏清和的身体里重新扩充，就像是在吹气球，很快把灵气的体积吹成了原样。 激烈的变化转瞬即逝，随着体内灵气的收缩和扩张结束，苏清和仔细的感知起了境界突破后、他究竟享受到了怎样的升华。 很快，对自身当前情况最清晰的认识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升华的方向有三个。 一是灵气质量的升华。 相比于丙等时主要提升肉身状态的趋势，灵气在丙等境界时的最大作用，其实是强化修士的肉身，让修士在战斗时仿佛吃了兴奋剂似的，能发挥出远超过正常状态的体术破坏力。 而一旦突破到了乙等境界，战斗方式就会随之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看起来刚刚突破乙等境界的时候，修士体内的灵气总量跟丙等上的时候相比，似乎毫无区别。 但实际上，灵气的质量却在突破后有了脱胎换骨般的精进！ 和丙等上时相比，体内相同总量的灵气所能提供的力量支持，保守估计起码达到了十倍以上！ 用一种普罗大众都理解的方式去解释，便是同样一个单位体积的灵气，乙等修士体内的灵气密度至少是丙等修士的十倍！ 再加上乙等修士对灵气的调动更加细腻、使用率更高，十倍的灵气密度发挥出来的可不只是十倍的效果…… 二是灵气使用方式的升华。 修士在丁等和丙等的境界时，战斗基本上只能依靠身体，以体术的方式进行。 比的是速度、反应、力量、敏捷，等等等等，所有这些跟身体强度有关的环节。 可突破到了乙等之后，哪怕修士仍旧能通过体术去战斗，也几乎很少有乙等以上的修士继续选择那种笨拙的战斗方式了。 灵气质量的飞跃式提升，让修士可以真正的操控灵气去形成类似于‘能量场’一般的东西。 在自身操控的能量场内，修士能够发挥出来的战力和制造的破坏力，远比单纯使用肉体去战斗所能达到的效果恐怖的多。 也正是从乙等境界开始，由于灵气质量的升华，让修士有了修炼和施展功法的基础！ 一套特别契合的功法，足以让修士实力倍增！ 三是灵气补充和循环的升华。 在丁等和丙等的境界时，修士在体内积蓄灵气的过程是颇为痛苦且艰难的。 战斗方式以使用体术为主、根本不修炼任何功法的原因也正在于此。 一旦修炼功法，那么在施展功法的时候，修士体内的灵气势必会被大量的消耗。 这些灵气消耗起来容易，补充起来可就千难万难了。 毕竟，其他修士又不像苏清和这样，拥有着‘炼妖壶’护体，刚刚成为修士没多久，便能够依靠着‘炼妖壶’对气息的超绝感知能力，直接释放体内灵气形成灵气触须，对周围的环境进行感知。 对于正常修士来说，丁等和丙等的层次，始终是通过灵气来塑体的阶段。 只有突破到了乙等之后，修士才能将体内灵气的真正作用发挥出来。 即便因为施展功法的缘故，导致体内灵气被严重消耗，乙等修士也可以用极快的速度补充耗损，让灵气在身体里形成真正的内循环。 如果丙等修士以类似于施展功法一般的高强度耗损灵气的方式进行战斗的话，能坚持的时间恐怕达不到一刻钟。 然而突破到了乙等之后，这种战斗方式却有可能持续三天三夜！ 续航能力上的区别，简直不亚于常规动力航母跟核动力航母之间的差距！ “呼……” 苏清和的意识长出了口气。 感知中他的境界突破基本完成。 顺利的从丙等上突破至乙等，正式迈入化境，成为了修士高手群体中的一员，苏清和对此倍感满意。 能在进入神都之前突破乙等境界，意味着他在神都内闪转腾挪的余地会大大增加。 余震需要他在神都内提供的助力肯定非同一般，自身实力越强，帮助余震报仇的成功概率就越大！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收拾了下心情，让自己重新恢复平静，苏清和转而看向了‘壶中世界’的浓雾边缘。 之前在突破丙等上的境界时，他就有注意到，靠近炼器区方向的浓雾遮盖区域里，有一个新的功能区若隐若现！ 眼下他突破了乙等，遮盖着那个功能区的浓雾终于彻底消散，将整个功能区全都展露了出来！ 第296章 新功能区 浓雾消散的范围极大，然而真正展露出来的新功能区却只有一个。 剩余其他的区域全都是绿化面积。 不光有各种绿植和装饰物，甚至还出现了其他地貌！ 由于每一次浓雾消散都是朝着四面八方去延伸，因此哪怕延伸的距离没什么变化，可随着延伸次数的增加，扩张出来的面积却是呈现出了一种指数级增长的趋势！ 道理很简单，如果按照正方形的面积去解释的话，假设一开始从中心延伸出去的距离是一个单位，那么前后左右都是一个单位的距离，以正方形来计算，就是大概四个单位的面积。 而第二次延伸若是保持距离，继续向四面八方各延伸出去一个单位的距离，这时候以正方形来计算的话，从中心点到边缘处，将会有两个单位的距离，意味着边长随之成为了四个单位。 不需要经过九年义务教育，即便没上过小学的人，掰着指头照样能算的出来，边长四个单位的正方形，面积可以达到十六个单位！ 以此类推，第三次延伸后的面积是三十六个单位，第四次延后的面积则是六十四个单位…… 更何况在苏清和的感知中，浓雾向后消散的距离，似乎有一定的变化。 他的境界提升的越高，浓雾向后消散的距离应该越是会逐渐增加。 只不过‘壶中世界’当前的面积实在是太大了，没有用尺子去进行详细的丈量之前，光凭借着双眼去看，很难得出准确的结论。 而且‘壶中世界’并非正方形，向外延伸的面积其实有点不规则的形态，之所以用正方形举例，只是便于理解罢了。 此次随着苏清和突破到了乙等境界，‘壶中世界’除了展露出一个新的功能区外，延伸出去的其他面积里，大部分区域显露的都是某种地形的一部分。 比如湖泊、河流、起伏的山地边缘，乃至于部分森林…… 可以预见的是，下一次境界提升，浓雾接着散去，应该会有更完整的不同地貌被显现出来，让‘壶中世界’看起来越发的像一个真正的世界！ 注意力没有在这些区域之中停留太久。 四下里转了一圈，对周围新出现的那些地形地貌大致浏览了一番后，苏清和回到了新功能区内。 新功能区里同样有一个炉鼎。 但是跟‘壶中世界’里已经有的‘炼丹炉’和‘炼器炉’都存在着非常明显的区别。 新功能区里的炉鼎名为‘炼妖炉’！ 炉高约五丈，差不多是炼丹炉的五倍大小，呈三足圆鼎式，鼎腹浑圆如鼓，底部三足如虬龙盘踞，足尖化为狰狞兽爪紧扣地面，似乎在象征着自身能够镇压万妖之力。 苏清和的意识走上前去，‘伸手’触摸到了炉身，意识感知中一片冰凉，大量认知因为这种意识接触而瞬间传入了苏清和的脑海之中。 炉体以‘九幽玄铁’铸成，表面泛着暗青色的金属冷光，间杂血丝状赤纹，仿佛有熔岩在炉壁上不断的缓缓流动。 炉身上环绕了整整一圈的‘万妖图鉴’。 刻有蛟龙、九尾、穷奇、山魈、饕餮、蛊雕等等等等，各种妖魔俯首低吼，每只妖魔的双眼都镶嵌着赤色晶石，注入灵力后会闪烁夺目光芒，宛如活物挣扎欲出。 炉颈处环绕篆体铭文：‘炼阴化阳，统御万妖’，字迹苍劲如刀凿，每字边缘渗出暗红色锈迹，似干涸血痕！ 苏清和感觉一阵控制不住的眼晕。 这‘炼妖炉’似乎比‘炼丹炉’和‘炼器炉’都要强大许多。 以至于他才仅仅只是通过‘意识’去对‘炼妖炉’进行一番初步的了解而已，可他的精神却似乎隐约有些支撑不住的迹象。 难怪要等到他突破乙等境界之后，‘炼妖炉’所在的区域才显现出来。 照这个架势来看，没有达到乙等的境界之前，他根本不具备使用‘炼妖炉’的能力！ 强行使用的话，说不准会承受不住‘炼妖炉’所带来的压力，导致当场走火入魔…… 考虑到这‘炼妖炉’的名字跟法宝‘炼妖壶’只有一字之差，苏清和有种预感，或许‘炼妖炉’才是‘壶中世界’所能提供的核心功能？ ‘炼丹炉’的作用是让他不受任何限制的走上修士之路。 并且在后续的修炼过程中，完全不用担心瓶颈的问题。 无论是需要感悟天地才能做到的境界突破，还是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去积累的灵气储备，有‘炼丹炉’在，他都毫无为之劳心劳力的必要。 除了寻找和捕捉妖魔外，‘炼丹炉’基本上解决了他在修炼道路上会遇到的所有困难。 不夸张的讲，‘炼丹炉’是他大踏步飞跃式提升境界的根源！ 而‘炼器炉’的作用则是炼制法宝、修补破损的法宝。 这个炉子目前苏清和只使用过一次，还没有来得及发挥出炉子的全部作用。 根据苏清和的判断，如果说‘炼丹炉’的主要作用是辅助修炼的话，那么‘炼器炉’的作用应该就是解决他趁手武器的问题。 从崔世聚手中缴获的那把枯骨战刀，大概最多只能支撑丙等层次的战斗。 他突破到了乙等后，枯骨战刀的强度便匹配不上他的境界了。 想要让枯骨战刀能够继续在他的手中发挥威力，最好的办法是捕捉妖魔，再通过‘炼器炉’重新炼制枯骨战刀，以提升枯骨战刀的品级！ 或者干脆将枯骨战刀扔进‘炼器炉’中，添加上妖魔以及其他的材料，重新炼制出一件适合乙等修士使用的法宝武器。 不管哪种方法，都比较符合他现在的需求。 唯一的麻烦是，为了突破乙等，他已经将‘炼妖壶’内的妖魔库存消耗一空，究竟什么时候能抓到符合‘炼器炉’需求的妖魔，暂时不得而知。 当然，在‘壶中世界’里，有一件顶级法宝正被安安静静的存放于角落。 由于‘照妖镜’的特性太过强大，稍有不慎，便可能会杀敌八百、自损一千，所以从拿到‘照妖镜’的那一刻起，苏清和便将‘照妖镜’直接扔进了‘壶中世界’，再没有主动拿出去使用过。 在苏清和看来，‘照妖镜’属于轻易不能示人的最后底牌，除非是到了需要拼命的时候，否则只有在特定情况下才能冒着风险去尝试使用。 因此只要有机会，苏清和打算优先解决武器类法宝的问题。 突破到乙等，成为了修士之中的高手，大小也算是个人物了。 总不能跟封如宗似的，连一件趁手的武器都没有吧？ 封如宗会被安排到一个偏僻的小地方当镇妖司的分部镇妖使，显然在镇妖司内部并不受重视。 一个近乎于被发配的乙等没有合适的法宝武器使用也就罢了，他这么一个马上便要入神都的乙等也没有法宝武器使用，那可实在是有点磕碜。 相比于‘炼丹炉’和‘炼器炉’，‘炼妖炉’所能起到的作用要更加夸张。 这玩意顾名思义，是用来‘炼妖’的。 听起来似乎是一句废话，可是跟‘炼丹炉’那种将妖魔炼制成丹药的‘炼妖’完全不同，‘炼妖炉’的‘炼妖’，是把投入其中的妖魔炼制成某种类似于‘式神’般的存在！ 经过了‘炼妖炉’炼制的妖魔虚影，可以被‘炼妖壶’的拥有者：即苏清和本人，根据意愿从‘壶中世界’里召唤出来。 召唤出来的妖魔虚影因为缺乏肉身的支撑，大概最多只能坚持一刻钟左右，便必须返回‘壶中世界’充能。 而充能至少得持续三个时辰，才能继续召唤该妖魔虚影。 真真是充电两小时，战斗五分钟。 在被召唤出来的这段时间内，妖魔虚影会成为‘炼妖壶’拥有者的同伴，帮助‘炼妖壶’拥有者一起进行战斗！ 能够发挥出来的战斗力，大致等于该妖魔被‘炼妖壶’捕获之前的八成水准。 若不打算召唤妖魔虚影出来辅助战斗的话，被‘炼妖炉’炼制过的妖魔虚影还能提供‘附身伪装’的服务。 召唤妖魔虚影出来，附着于‘炼妖壶’拥有者的身上，‘炼妖壶’的拥有者可以伪装成该妖魔的样子！ 由于附身状态有着‘炼妖壶’拥有者的肉身支撑，所以持续时间远比辅助战斗状态的持续时间长的多。 对于苏清和来说，‘附身伪装’可比‘辅助战斗’的价值大多了。 二者的重要性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一直光是听说妖魔能够伪装成人，不断的越过边境‘结界’，潜入大周充当密谍。 却从未听说有什么人能伪装成妖魔，反向潜入‘幽界’，为大周刺探‘幽界’的情报。 人族在面对妖魔时，往往只能依托边境‘结界’固守，几乎没有任何能力反攻‘幽界’。 但突然得到的这个‘附身伪装’的能力，却一下子带来了无限的可能性！ 唯一比较可惜的是，‘炼妖炉’所提供的‘附身伪装’和‘辅助战斗’功能，都只有苏清和这个‘炼妖壶’的拥有者才能够使用。 炼制好的妖魔，就算是苏清和想要操控着让虚影附着于其他人的身上，也根本做不到。 不过苏清和对此仅仅是觉得有些遗憾，倒并没有太多其他的情绪滋生。 因为在‘附身伪装’和‘辅助战斗’之外，‘炼妖炉’还有一个更加惊人的功能，将苏清和彻底给镇住了！ 把任意两只不同的妖魔虚影扔进‘炼妖炉’里进行炼制，会有一定的概率，炼制出一只全新的、品级更高的妖魔虚影！ ‘炼妖炉’传递的明悟认知里并未提到这种炼制的成功率是多少。 苏清和只知道炼制有可能失败。 失败的后果颇为严重，要么是炼制出一只全新的低品级妖魔虚影，要么是两只妖魔虚影直接被炼没…… 相对而言，似乎把两只高品级妖魔虚影炼成一只低品级虚影的结果没那么难以接受…… 意识站在‘炼妖炉’旁呆立了许久，苏清和总算是从震惊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 新功能区太过逆天，让苏清和一时间有些恍惚。 不愧是专门针对妖魔的法宝…… 这‘炼妖炉’的功能和‘炼丹炉’的功能综合起来，简直是把妖魔族群当原材料一样去祸害…… 如此看来，随身带着这玩意闯荡江湖的话，光是在大周境内晃悠，还真是浪费。 等帮助余震完成了复仇后，无论如何都得前往边境，找机会尝试着越过边境‘结界’，进入‘幽界’去瞧瞧异域风情才好！ 毕竟，放着这样的功能不去善加利用的话，会遭天谴的！ 天与弗取，反受其咎！ 苏清和看着眼前的‘炼妖炉’，脑海中浮现着以上这些令他倍感激动的想法，心头则是一片火热。 乙等才哪到哪？ 有着‘炼妖壶’傍身，甲等肯定也只是路上的一段风景而已，唯有天空才是他的极限！ 恩……怎么听着像是那些没什么学问的老黑，在回答问题时喜欢套用的烂词呢？ 苏清和的‘意识’挠了挠头，绕着‘炼妖炉’转了一圈。 新扩展出来的这个功能区给了他巨大的想象空间，他迫切的希望能够试一试‘炼妖’的效果究竟是怎样的。 奈何为了突破乙等，当初在清河郡获取到的妖魔已经消耗了个干干净净，眼下他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除非能有新的货源补充，不然他就只能干看着‘炼妖炉’眼馋，却无法第一时间感受‘炼妖炉’的神奇与强大。 苏清和忍不住连连叹气，只觉得‘炼妖炉’撂在那儿活像个欲求不满的钢铁小妖精，肚子里没点妖魔精气滋润，鼎身花纹都蔫吧得跟阳痿龙鳞似的。 偏偏他现在兜比脸干净，愣是让这等神物憋成了庙里吃素的铁和尚。 若是阳都城附近有妖魔团建就好了……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苏清和将意识抽离了‘壶中世界’。 过往的一个月里，他每个晚上都在进行苦修，再加上白天紧张的严打行动，使得他过的非常辛苦。 今天终于突破到了乙等，他打算给自己放几天假，晚上的时间用来进行真正的睡眠！ 第297章 陆放翁的请求 一夜无话，苏清和将意识从‘壶中世界’里抽离出来后，彻底放空了精神，舒舒服服的好好睡了一觉。 在‘壶中世界’内进行苦修的过程，只是让他的身体可以得到正常的休息。 如同睡觉一样，身体能够缓解一整天活动下来所积累的疲惫，到了第二天醒来时重新变得元气满满、动力十足。 但由于苦修的过程是事实存在的，并且在‘壶中世界’的时间模糊特性下，每坚持一个晚上的苦修，就等于闭关了足足半个月。 所以身体上的休息无法解决精神上的疲劳。 不过身体是一切革命的本钱，精神再怎么疲劳，充满了活力的肉身都能支撑住一个底线。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精神层面的疲劳同样有一个承受的极限。 时不时用真正的睡眠去彻底放空紧绷的精神，让自身确保精神和肉体都处在劳逸结合的状态下，是非常重要的。 否则一直处于高强度的苦修之中，怕不是人都要给修傻了。 在苏清和想来，那些一闭关几年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神人，最终没能出关的情况下，在闭关的过程中走火入魔，未尝没有精神直接绷断的原因影响。 清早，有鸡鸣犬吠声次第响起。 尽管居住的这家客栈位于阳都城核心地段，可周围仍有不少人家圈养鸡鸭鹅狗。 养猪的倒是没怎么见到，估摸着是由于味道太大，再加上得占用不少地盘，在寸土寸金的阳都城内养猪，远不如跑到城外的村庄里养猪来的划算。 苏清和迎着窗外洒进来的点点阳光睁开了双眼，用力的伸了个懒腰后，神清气爽的下了床。 简单的洗漱一番，苏清和下到一楼大堂准备用餐，结果却意外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吃着早饭的余震身旁。 生死判官——陆放翁！ 之前在崔氏族宅内的那场接风洗尘宴上，陆放翁因为一首‘莫听穿林打叶声’而心有所悟。 接着并未留下短住、以便观览崔氏族庆，反倒是选择当晚直接离开了清河郡城。 苏清和当时对这位大周地榜第一没怎么放在心上。 天大地大，彼此不过是一面之缘，鬼知道下一次再碰上会是什么时候。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现在？ 而且看样子，应该是陆放翁主动找上门来的？ 不然的话，这家客栈已经被崔颢给整个包下了，陆放翁若是住店，根本就进不来吧？ “陆兄？你怎么来了？我还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陆兄出现。” 苏清和走下楼梯，朝着陆放翁拱手问好的同时，看了坐在陆放翁旁边的余震一眼，想要从余震的脸上发现一些提示。 除了余震以外，崔颢和大多数崔氏队伍的人此时也都坐在一楼大堂。 他们起的比苏清和要早得多，眼下早饭都快要吃完了。 修士对于睡眠时间的需求远比普通人少。 苏清和若非精神太过疲惫，也不至于一觉睡到现在。 “放翁刚到，尚未来得及解释他突然登门拜访的原因，我跟你一样，对于具体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余震迎着苏清和那带有询问意味的目光，微笑着说道。 陆放翁则是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先跟苏清和拱手回礼，然后才开口道：“抱歉，冒昧前来，实在是有事相求。” “坐，看这个时辰，陆兄应该还没吃早饭吧？边吃边聊？” 苏清和走到了陆放翁的身前，很是随意的招呼道。 一张桌子四个面，陆放翁、余震、崔颢，再加上他，坐了个刚刚好。 周围崔家队伍的那些人，有的还在吃饭，有的已经吃完，听到苏清和没打算避着人，而是准备当众聊事情，一时间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纷纷竖直了耳朵。 陆放翁叹气道：“确实没吃，既如此，我便厚颜叨扰了。” 说着，陆放翁重新坐回了椅子，继续说道：“这件事情我原本是打算自己去解决的，奈何家里忽然发生了变故，紧急召我回去，没有任何协商的余地。 幸好通过家族分散于各地的耳目，我知道了王爷和张三先生过了九原郡、进到了琅琊郡地界，而我又刚好也在琅琊郡内行走，于是便直接赶过来了。” 苏清和跟余震对视了一眼，不由干咳了声，略显尴尬的说道：“陆兄，重新认识一下，我的真名叫苏清和，张三……是化名。” 陆放翁愣了下，疑惑的看了看余震，又看了看苏清和，却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苏……苏先生，自从在崔氏族宅内受了苏先生的点拨之恩，我当晚离开清河郡城后，便径直前赶来了琅琊郡。因为我安排家中散于各方的耳目一直在调查的事情，终于有了线索。” 定了定神，陆放翁一脸郑重的接着说道：“苏先生和王爷应该不太知道，我跟排名人榜第一的‘五方罗刹’太叔策相交莫逆，当初我们都只是人榜高手时，曾结伴浪迹江湖，借之以磨砺自身。 除了我和太叔策以外，还有另外三人跟我们关系极好，浪迹江湖期间，我们勉强算是闯下了一些名号。我这‘生死判官’的名头，便是那时候闯出来的。太叔策‘五方罗刹’的名头同样如此。 其他三人分别是‘花间游龙’陶书宇，‘断金手’祝流岚，以及‘惊鸿照影’沈无翳。当时我们五人都进了人榜排名，不过他们三人的天赋、积累、以及家学渊源，跟我和太叔策实在相距甚远。 登上人榜便是他们三人的极限了，乃至于突破到乙等境界都不可能。浪迹江湖的几年里，我们五个生死与共，培养了极为深厚的感情。而作为我们五人中唯一的姑娘，沈无翳被太叔策所爱慕。” 说到这里，陆放翁的脸上浮现起了怅然的表情。 稍稍停顿了下后，再次开口道：“太叔策也喜欢沈无翳，两人可以称得上是郎情妾意。奈何双方家里对于两人之间的这段感情都不同意。太叔家不算什么顶级豪门，可在地方上依旧有着极强的实力。 而沈无翳……她爹是丐帮长老，虽然可以称得上是地方豪强，可跟太叔家的差距非常明显，太叔家不同意是可以理解的。偏偏沈无翳的爹也不同意两人之间的亲事，这段感情最终被两家强行拆散了。 太叔策性情执拗，认准了一件事，便是死都不会回头。即便两家人尽皆不同意他跟沈无翳在一起，他照样不打算退缩，甚至想带着沈无翳私奔，隐姓埋名，去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厮守终身。” 听着陆放翁这番娓娓道来，余震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五方罗刹太叔策……本王没记错的话，已经失踪三年了吧？大部分人认为太叔策是遭到了妖魔密谍的暗算、身死道消，据说太叔家的人还找到了太叔策的葬身地，并确认了太叔策的死亡？” 说到这里，余震扭头看向了崔颢。 崔颢沉吟道：“我们崔氏得到的消息是这样的，但人榜名单更换频繁，人榜高手也是最容易身死除名的，所以我们崔氏不会针对人榜去做详细的调查，打听到的消息也懒得验证，真实情况是否如此，我们崔氏不敢保证。” 陆放翁点头道：“崔氏得到的消息没问题，起码跟我知道的情况相比，出入不大。可我始终无法相信，太叔策会死的这么悄无声息，于是一直有安排家族的耳目，在琅琊郡内打听情况，看看能不能查到什么线索。 当初我们一起在丙等的境界上很是做了几件大事，以至于天地人榜将我排到了人榜第一的位置上。家里怕我出事，强令我必须回去闭关修炼，直到足够强大后，才允许我继续行走天下，导致我们的小团体被迫解散。 等我突破了乙等后，人榜自然将我除名。没几年，太叔策被排到了人榜第一，太叔家为了确保太叔策的安全，便和我家做出了一样的选择，给太叔策下了强令。结果太叔家没能等到太叔策回去，反而等到了太叔策失踪的消息。 我不相信太叔策会莫名其妙的就这么失踪了，更不相信他会被妖魔密谍伏杀。他的天赋确实不如我，可太叔家的血脉非比寻常，哪怕太叔家宣称找到了太叔策的葬身地，只要我没有亲眼看到，那我就绝对不会相信！” 苏清和皱眉道：“陆兄，你一直在调查的事情，就是太叔策的行踪？由于你家里紧急召你回去，打断了你的调查，因此你希望我们能够接手、帮忙继续进行调查？” 陆放翁苦笑道：“没错，当年我突破乙等后，家族用甲等大修行者对我进行灌体培养，以免我在灵气积累上耗费过多不必要的时日，这些年来，我绝大多数时候都在闭关巩固境界、沉淀修为，直至被列为地榜第一，家族才允许我重新行走天下。 而太叔策已经失踪了三年，我必须搞清楚他究竟是死是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如何对得起我们当初一起浪迹江湖的情谊？奈何刚找到线索，正想要开始调查，就被家族紧急传召。苏先生，王爷，我知道我这个要求颇为过分，但我一时之间……” 苏清和摆手道：“陆兄，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陆放翁微微一怔，旋即很快明白了苏清和的意思，立时大喜过望，起身拱手鞠躬，很是郑重的说道：“苏先生请放心，以后凡有差遣，请随时吩咐！” 苏清和问道：“陆兄，不知你们陆家忽然这么着急的让你回去，是为了什么事情？当然，我只是单纯比较好奇而已，如果涉及到了贵家族的隐秘，陆兄不必理会。” 陆放翁摇头道：“不是什么隐秘，和王爷以及崔氏派队伍前往神都的原因差不多。新皇登基，第一个年节，地方大族肯定都要有所表示，否则大家都去了、送上了贺礼，陛下可能记不住谁去了，却一定能记住谁没去。 我们陆家和五姓七望没法比，这种事情，五姓七望一般会派遣专门负责外务的长老带队前往神都，可我们陆家就必须要由家主带队了。然而不巧的是，家父近日忽有所感，灵光乍现，必须立刻闭关进行清修。 到了他们那个层次，能有顿悟，便是天大的机缘，必须抓住，绝不可轻易浪费。闭关后又不知道何时才能出来，无法带队前往神都，所以家族让我即刻返回，由我顶替家父，以代家主的身份，领队前往神都。” 苏清和面露恍然之色，沉吟道：“这样说来，不久后咱们还能在神都相见。不过我们这边也得看着日子，或许可以晚到一些，却不可能晚到太久，肯定得在年节之前抵达神都。 所以对于太叔策失踪的调查，我们只能尽力而为。若是在时限内没有查明太叔策的真实情况，我们是无法在这里耽搁太久的。到时候去了神都，还望陆兄不要见怪。” 陆放翁赶忙表态道：“苏先生和王爷愿意帮忙，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哪里还能再要求其他？要不是我得提前返回家族之中，学习面圣礼仪，以及要接受家族教导，搞清楚此次前去神都，究竟得跟哪些家族联络感情的话，我其实不需要回去这么急的。” 苏清和点头道：“既然如此，我没有问题了。请陆兄将查到的线索和所有跟太叔策失踪这件事情相关的消息，都介绍一下吧。” 陆放翁整理了下情绪，接着将自己目前已知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 全部讲完，陆放翁再次致谢道：“有劳苏先生，有劳王爷，有劳崔长老。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欠几位一个人情！我这人不耐口舌、不善言辞，所以就不多说了，全在心里。” 苏清和笑呵呵的起身道：“陆兄不用太在意，对我们来说，这只是顺便的事情而已。总之，我们会尽力而为的，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没准还能追上陆兄你前往神都的队伍。” 陆放翁一板一眼、无比周到的又行了一礼，然后才告辞转身离去。 第298章 线索的关键，是找到关键的线索 “之前从清河郡城出来的时候，我和王爷还聊过一嘴关于太叔策的事情。不过那时候就只是顺口一提罢了，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刚进琅琊郡，便真的跟太叔策的事情扯上了干系……” 三人一起将陆放翁送出了客栈后，重新坐回到了一楼大堂的桌前，崔颢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稍稍抿了一口，略显感慨的说道。 余震则是无所谓的说道：“反正在琅琊郡也没什么事情，之前将九原郡搞得风声鹤唳，若是在琅琊郡内继续当青天大老爷，那估摸着琅琊郡也会鸡飞狗跳，到时候弹劾我的奏章肯定会像雪花一样飞往神都。 顺便查一查太叔策是不是真的死了，总比继续给我添加压力强得多。不过方才陆放翁虽然说了不少，却好像没什么重点，各种线索都有一些，我一时之间完全搞不清楚那些线索中的关键点是什么。” 说着，余震直接看向了苏清和，明摆着一副不打算动脑子、准备完全依靠苏清和去调查的模样。 苏清和嘴角抽了抽，开口道：“线索的关键，是找到关键的线索。太叔策失踪的情况具体是什么，主要得根据具体情况去分析。” 余震懵了。 下意识的伸手掏了掏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崔颢则是面露呆滞之色。 傻傻的看了看苏清和后，本能的又看向了余震，开口问道：“王爷，苏先生……这是说了些什么？” 苏清和干咳了声，一本正经道：“开个玩笑而已，别介意。‘花间游龙’陶书宇，‘断金手’祝流岚，以及‘惊鸿照影’沈无翳。这三人中，‘断金手’祝流岚刚好住在阳都城。 陆放翁会跑到阳都城来，应该也是想找祝流岚了解情况的吧？奈何他家里面催的太急，刚到阳都城就得立刻回去，于是得知咱们也在阳都城后，直接跑了过来，将事情代为托付。 总之，这件事情由我来处理吧，调查太叔策究竟是死了还是失踪了，靠着人多可没什么用处。你们正常赶路就行，等我这边有了明确的进展以后，会即刻追上大部队的。” 余震想了想，点头道：“让于前、于后跟着你吧，有他们两人在，你的安全有保障，免得让我担心。若是有什么比较麻烦的事情需要去办，也可以安排他们去做，你自己不要轻易涉险。” 苏清和对此毫无意见。 能有两名甲等强者跟在身边打下手，显然要比他独自一人行动来的更加方便。 不过余震如此表态，让一旁的崔颢对苏清和越发重视起来。 在崔颢看来，九江王一行离开九江郡时遭遇了意外，导致九江王吴启的身边拢共只剩下了四名随从而已。 结果苏清和仅仅是去调查太叔策失踪的具体情况罢了，九江王便要将仅剩的四名随从分出来一半给苏清和调用。 这意味着……苏清和在九江王心目中的地位，恐怕比他之前想象的还要高出不少！ 感觉上已经有点像是异姓兄弟一般的相处方式了，根本没有正常主从该有的尊卑之别！ “那吃过了早饭，咱们分头行动。大家伙儿劳累了整整一个月，王爷可以在接下来的旅途中带着他们游山玩水，权当是给大家伙儿放假了。走的慢一些，到时候我追上大部队也容易一点。” 苏清和说着，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开口问道：“方才陆放翁说他当年在被评为人榜第一后，马上被家里喊了回去，闭关修炼。太叔策在被评为人榜第一后，同样如此。 只不过太叔策失踪了，没有回到家族之中。这是属于惯例吗？只要被评为人榜第一，便要立刻回到家族之中去闭关？不能再继续于江湖之中行走，磨砺自身？” 余震摇头道：“不光是人榜第一，事实上，只要被排到了人榜前十，那安全起见，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不要继续留在江湖之中厮混，因为说不准什么时候会被妖魔密谍们盯上，进而制造伏杀的机会。 你应该有注意到，人榜前十里几乎不会出现五姓七望的身影。是五姓七望的年轻人天资平庸吗？显然不是。原因究竟如何，你很清楚。可除了五姓七望之外，其他世家豪门却根本没有这样的待遇。 现在不比当初天地人榜刚刚发布的时候。那时候的妖魔密谍们跟白痴一样，看到天地人榜后以为都是真的，迫不及待的就想要顺着天地人榜的名单进行伏杀。当然，这种伏杀主要以人榜名单为主。 天榜高手一共只有三十六位，每一个都是跺一跺脚，整个大周便会颤三颤的大人物。妖魔一方根本没能力在咱们大周境内进行伏杀。地榜高手倒是可以试一试，然而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它们不愿承受的。 只有人榜高手最符合妖魔密谍们的伏杀要求，所以也只有人榜高手被妖魔盯上的可能性最大。但在反复针对人榜高手进行伏杀后，妖魔一方逐渐的开始察觉到榜单隐含的另外一个作用。于是乎……” 苏清和皱眉接话道：“于是乎，妖魔越来越不容易被钓鱼，为了能够让妖魔持续不断的针对人榜名单发起伏击，进而暴露自身，一定程度的破坏妖魔密谍在大周境内的潜伏计划，人榜名单上必须有能让妖魔真正动心的存在。 五姓七望不愿意家族内真正前途远大的年轻人充当这种诱饵，使得诱饵的名额，最终落到了其他次一等的世家豪门身上？其他次一等的世家豪门没有五姓七望的底气，无法拒绝这种安排，只能想办法主动规避其中的风险？” 崔颢附和道：“没错，妖魔越来越不好骗了，没有确实值得它们出手的目标，几乎不可能再让它们上当。不过各家有各家的立场，无可厚非。 以皇室为首的朝廷，以五姓七望为首的各大世家豪门，大家都有私心。这种情况下，没人能一心为公。呈现出来的结果，只能是妥协的产物。” 苏清和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起身道：“算了，处在什么位置，考虑什么样的事，我先走了，咱们回见。” 说完，苏清和转身径直走出了客栈，于前、于后两人紧跟而上，沉默的随侍在了苏清和左右。 将将卯时七刻，晨雾未散。 客栈周围街巷里的炊烟基本散去，有赤脚挑夫踩着青苔石板，担起昨夜浸好的豆芽，急匆匆的往早市赶去售卖。 有驼背鳏夫推着独轮车，车上铺满了粗陶罐，罐子里浮着隔夜的泔水，不知要运往何处。 坊墙根有蜷缩的乞丐，表情麻木、精神恹恹的等着施舍。 粗麻烂裤下露出了开始流脓发臭的黑黢黢脚掌，那是被野狗啃咬后没经过任何处理所造成的溃疮。 强壮的乞丐打得过野狗，偶尔能捕获到野狗充当食物。 瘦弱的乞丐被野狗攻击，若不抱团取暖，甚至可能会被野狗分而食之。 有巡街差役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堂皇过市，路过炊饼摊时顺手掀开屉布，不问自取的拿了个炊饼塞进嘴里。 摊主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只是眼神里闪过了几分不忿之色。 屉布掀开时所升腾而起的白气，漫过了摊主身后墙壁上贴着的那张已经褪色的海捕告示。 告示上绘制的画像还算板正，可画像下面书写的‘悬赏纹银十两’着实有些抽象。 苏清和缓步前行、冷眼旁观，只觉百万人间烟火此刻在这短短百十来米的街道上完全具象化了。 此时距离苏清和所在位置的十几里开外，阳都城的南城门边上，挂着‘铁旗总号’牌匾的院子大门被从内推开。 一名身穿短打的年轻男子从大门内走出，站在门口的台阶上，迎着朝阳伸了个懒腰。 男子身后是一个起码三百多平大小的青砖院子，数十只包铁木箱安静的堆放在院子一角，箱面‘琅琊巡按使监封’的火漆油光锃亮。 数十名赤膊的趟子手们排着整齐的队列，站在院中扎着马步。 一名上了年纪的镖师叼着烟杆，双眼浑浊的盯着趟子手们打熬筋骨。 烟锅里随着抽吸而明灭不断的火星子，映照的镖师脸庞一片模糊。 有杂役在院中来回忙碌，厨房里飘出了一阵阵肉香，引得趟子手们止不住的咽唾沫。 这里是‘铁旗祝家’，阳都城内排名前五的镖局。 虽然挂着‘铁旗总号’的牌匾，可实际上镖局就只有这么一个总号而已，分号尚未开出来哪怕一个。 单纯从规模来说，‘铁旗镖局’的趟子手不过区区六七十人罢了，能被称之为镖师的丁等修士，也总共只有三位。 在阳都城这样的郡内大城之中，‘铁旗镖局’的人数只能排在所有镖局的十名开外。 之所以实力排进了前五，纯粹是由于‘铁旗镖局’有一位相当强势的总镖头！ 断金手祝流岚，曾经的人榜高手。 尽管天赋有限，在人榜上从未冲进过前一百名，并且因为年龄超过了三十五岁而下榜后，时至今日都没有突破乙等，始终卡在丙等上的境界之中难以再有寸进。 可对于镖局这个行当来讲，丙等上层次的修士，已经非常稀少了。 更何况祝流岚年轻时登上过人榜，意味着即便在丙等上的层次里，他也是非常强的。 一个人的强大，抬高了整个镖局的上限，使得‘铁旗镖局’的押镖价码，在阳都城所有镖局中名列前茅。 “爹爹！你再给我讲讲你年轻时闯荡江湖的事迹呗！我想听你和五方罗刹叔叔深入黑风山、剿灭黑风寨的那一段！” 一名看起来顶多七八岁的小男孩儿，蹦跳着进了院中的一间屋子，奋力扑进了正坐在屋中喝茶的中年男子怀中，童音未泯的说道。 中年人正是‘铁旗镖局’总镖头，断金手祝流岚。 小男孩儿则是祝流岚的独子，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深受祝流岚的宠爱。 “还讲？这段我都给你讲过三遍了，你还没听腻啊？” 祝流岚稍稍用力，将儿子抱到了自己的腿上，笑呵呵的开口道。 小男孩儿立刻摇头道：“当然没听腻了！听一百遍都听不腻！这可是爹爹为百姓伸张正义！不但杀了那么多的土匪、坏蛋，还从土匪寨子里救出了好多人！我可喜欢听了！” 祝流岚摇头道：“真正出力的可不是你爹我，虽然你爹我和你五方罗刹叔叔负责正面强攻，但我俩主要是为了吸引黑山寨里那些土匪的注意，给你花间游龙叔叔、生死判官叔叔以及惊鸿照影阿姨争取到侧面潜入山寨的机会。 事实上，那个黑风寨的三个寨主都不比你爹爹我当时弱，特别是大寨主，甚至比你爹爹我还要更厉害一些。就连正面吸引土匪注意力的任务，都是你五方罗刹叔叔充当主力，你爹爹我不过是在旁掠阵而已。” 解释的同时，祝流岚伸手揉了揉自己儿子的头发，脑海中却是一时间思绪万千。 人在上了年纪后会非常喜欢回忆年轻时经历过的那些印象深刻的事情。 有心潮澎湃，有后悔难当，有慷慨激昂，有柔情似蜜。 祝流岚经常回忆起自己年轻时浪迹江湖的那些经历，否则他也不会时不时就给唯一的宝贝儿子讲述所谓的江湖故事。 固然有哄孩子的因素在其中，可未尝没有借之以回味过去的念头。 可惜，他们这个小团体里最强、最有天赋、也是最核心的两个人，一个因为排到了人榜第一而被家族强召回去闭关，另一个则在排到了人榜第一后突兀失踪。 再加上伴随着年龄的增长，每个人都不可能再像年轻时那样任性妄为，总得肩负起属于自己的责任，于是这段令他刻骨铭心的岁月戛然而止。 想到这里，祝流岚幽幽叹了口气。 正当他准备给儿子再讲一遍‘五少侠踏平黑风寨’的故事时，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屋子门口。 祝流岚愣了下，紧接着心头警兆徒升！ 以他丙等上的境界，这身影出现在屋子门口之前，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第299章 一入江湖岁月催 不光是他没有提前察觉，即便此时此刻，这道身影已经站在了门口，可院子里正在打熬筋骨的那些趟子手们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能做到这一点，要么对方非常善于隐匿气息，要么对方的境界在他之上，至少是乙等！ 祝流岚瞳孔微缩，将抱在腿上的儿子重新放到了地上。 眼见自己爹爹居然没有给自己讲故事，小男孩儿立刻撇了撇嘴，摆出了一副准备抹眼泪的架势。 祝流岚何其了解自己的儿子？ 当即提前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带着气势的眼神把小男孩儿那瞬间浮现在眼眶里的泪水直接吓了回去。 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非常自然的将儿子护在了身后，祝流岚神态如常的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身影。 身影刚刚出现的时候，由于是背光而立，又出现的非常突然，以至于祝流岚甚至没能第一时间看清楚来人的长相。 此刻总算是瞧了个真切，祝流岚这才惊讶的发现，站在门口的身影竟是一位看样子顶多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这……哪里来的妖孽？！ 二十岁出头的乙等吗？！ 虽然脑子里被疑惑的情绪所填满，但祝流岚反倒是松了口气。 自退隐江湖、回家继承镖局以来，这些年间，祝流岚早就不再是当初那个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的热血少侠了。 押镖的过程尽管也算是半步踏足在江湖里，可是跟真正的江湖比起来，镖局大多数时候是在做卖脸的生意。 在熟悉的路线上押镖，只要镖局的名头够大、能镇得住场子，那么沿途遇到的山匪路霸往往都会给几分面子。 按照规矩交一些买路的银子，大家互相说几句黑话，攀一攀关系，真正需要动手的机会极少，几乎不可能结什么仇怨。 所以若真有人来寻仇的话，只能是他当年浪迹江湖时埋下的祸根。 眼前这神秘来客太过年轻，他当年浪迹江湖的时候，不太可能招惹上这样一位年轻俊彦！ 那时候这神秘来客才多大啊…… 不是寻仇的就好！ 脑海中如电一般的闪过了这些念头，祝流岚定了定神，主动拱手行礼道：“不知阁下是何人？光临寒舍，又所为何事？” 这身影当然是苏清和。 于前、于后两人被苏清和留在了‘铁旗镖局’的大门外。 单人光明正大的翻墙而入后，‘铁旗镖局’院中一百几十只眼睛，没有哪怕一对发现他的行踪。 显然，这里就是个普通的镖局而已，跟陆放翁提供的情报没什么出入。 “断金手祝流岚？” 苏清和开口问道。 祝流岚恭敬道：“正是在下。” 苏清和安抚道：“祝大哥不用紧张，我姓苏，祝大哥以兄弟相称就好。之所以冒昧登门，是受人所托，特意来跟祝大哥了解下情况的。” 祝流岚面露茫然之色，愕然道：“不知……阁下受何人所托？来找在下了解何事之情况？” 苏清和微笑道：“我受陆放翁所托，来找祝大哥了解太叔策的情况。” 听到‘陆放翁’这个名字，祝流岚彻底放松了下来，脸上的警惕之色几乎完全褪去。 很是好奇的打量了苏清和一番后，开口道：“之前放翁给我寄过信，说他总算是被家族允许外出行走了，因此打算亲自来调查策哥到底死没死。是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让放翁临时改变了行程？” 苏清和点头道：“确实有意外情况出现，导致陆兄不得不紧急返回家族之中。可太叔策的失踪一直压在陆兄心头，刚好我途经琅琊郡，陆兄就在返回家族之前找到了我，委托我代替他继续调查太叔策究竟是失踪了、还是已经死了。” 祝流岚恍然道：“原来如此，可惜……我还想着等放翁到了以后，好好的跟他喝上一场、不醉不休呢。自从他当年排到了人榜第一，从而被家族强行召回，这些年我们除了偶尔通信外，从未再见过一面。 遥想当年，鲜衣怒马，一剑在手，只觉天下间尽可去得。快意恩仇，仿如昨日，从不曾考虑过，如今连见上一面都千难万难。各有责任在身，早已无法像年轻时那般肆意畅快，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感慨。” 祝流岚摇了摇头，好不容易才从怅然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猛然间意识到让来客就这么站在屋子的门口说话，着实过于失礼。 于是赶忙侧身致歉道：“真是不好意思，苏……苏贤弟快进来坐，咱们边喝茶边聊。关于策哥的情况，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完，祝流岚轻轻拍了下原本被他护在身后的儿子的脑袋，严肃吩咐道：“去，让你娘将家里最好的茶叶拿出来，爹要待客。” “祝大哥无需客气，我这人不常喝茶，再好的茶叶，对我来说也只如牛嚼牡丹一般。而且我也不久留，了解完太叔策的情况，立即便走。” 苏清和开口劝说道。 然而祝流岚不听，只是一味拿茶…… 不过实话实说，祝流岚拿来的茶叶还真是挺好喝的。 就算苏清和不懂茶叶，平时喝的也少，可喝着祝流岚拿来的茶叶，仍然能品尝出一股掩饰不住的清香之味。 “我对策哥的失踪，知道的情况其实也非常有限。三年前，策哥排到了人榜第一，被家族强召让他回去，结果没多久策哥便失踪了。” 祝流岚喝了口茶水，脸上浮现起了回忆的神情，接着说道：“放翁应该跟苏贤弟说过了，我们当时意气相投、结伴游历江湖者共有五人，可是自从放翁被家族强召回去开始，我们这个小团体便宣告解散了。 我跟书宇也回到了各自的家里，承担起了应该由我们来承担的责任。但无翳和策哥两情相悦，在小团体解散后，他们两人继续结伴游历江湖，过上了仿佛神仙眷侣般的生活，直到策哥被排到了人榜第一。” 说到这里，祝流岚的脸上隐隐有痛苦之色。 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下心情，继续说道：“策哥莫名失踪后，据我所知，无翳伤心欲绝的回到了家里。苏贤弟或许已经知道了，无翳她爹是丐帮长老，家住高陵城，在高陵城当地很有势力。 而策哥的家里在得知策哥失踪后，专门安排了族中强者前来进行调查，那时候也找到了我这边询问情况，书宇那边同样有被问到。只是我们当时跟策哥分开已久，基本上算是一问三不知。 再后来，策哥族中强者经过了将近一年的调查，说是确认了策哥因为被潜伏在咱们大周境内的妖魔伏击，已然身死，并将这个调查结果告知了我们几人。我知道的情况大致上就这些了。” 苏清和想了想，开口问道：“不是说，太叔策的尸体并未被找到吗？既然没找到尸体，太叔策家里前来调查的强者，是怎么确认太叔策已经死了的？” 祝流岚摊手道：“策哥家里来的那名强者说是找到了策哥身死后掩埋的地方，不过由于被妖魔伏击，导致策哥几乎被妖魔吃的精光，只剩下了一根小臂骨，不知因何缘由的留了下来。 经过策哥家里那名强者的确认，找到的小臂骨确实是策哥留下的。策哥家里似乎是认为策哥给家族丢了脸，于是直接在找到小臂骨的地方给策哥立了坟，并未将策哥的小臂骨带回去。” 苏清和皱眉道：“太叔策的坟在什么地方？” “高陵城外！策哥是跟无翳结伴游历江湖的时候被妖魔伏击的，根据策哥家里前来调查的那名强者所说，策哥原本是能够凭借自身强大的实力突围的。 可当时无翳在他身旁，为了保护无翳，给无翳争取逃走的机会，策哥选择了跟妖魔拼死战斗。事后无翳拿到了策哥的小臂骨，将策哥葬在了高陵城外。” 祝流岚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苏清和喝着茶水思索了片刻，开口道：“‘花间游龙’陶书宇那边，有可能知道一些你所不了解的情况吗？” 祝流岚愣了下，迟疑道：“我不确定，我跟书宇也偶有书信往来，在信里面倒是聊过策哥失踪的事情，起码从信的内容中，我没看到书宇对这件事有什么了解的。” 苏清和放了下茶杯，拱手道：“不知祝大哥跟陶书宇之间的那些有提到太叔策的私人信件，是否方便拿来让我一观？” 祝流岚当即起身道：“没什么不方便的，大部分时候我们只是在怀念当初一起闯荡江湖的经历罢了。请苏贤弟稍等，我这就去把有关的信件取来。不过里面很多内容算是我们两个彼此之间发的牢骚，苏贤弟忽略即可。” 说完，祝流岚转身离开了屋子。 苏清和则是兀自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没一会儿的工夫，祝流岚便抱着一个专门用来存储信件的盒子回到了屋子里。 将盒子放到了苏清和的眼前，祝流岚开口道：“基本都在这里了，包括我和无翳以及放翁之间通的信件也都在里面。只是放翁之前常年闭关，导致我们两个之间通的信件很少，这些年里，拢共就只有三封。” 苏清和点头表示明白，旋即便拿起了盒子里的信件，一封接着一封的看了起来。 之所以优先来找祝流岚了解情况，不光是因为祝流岚刚好住在阳都城，过来非常的方便。 同时也是因为陆放翁有特意提到过，祝流岚是他们五人里性格脾气最为外向的，当初一起游历江湖的时候，每一个人都跟祝流岚的关系最好，也最能说得出心里话。 因此他们五人之中有任何事情，肯定祝流岚知道的最多。 基本上来找祝流岚了解情况后，大差不差的，便不需要再额外多往陶书宇那里跑一趟了。 虽然陶书宇绰号‘花间游龙’，但这个绰号的意思却和女人无关，是指的陶书宇真喜欢各种花花草草…… 用苏清和的理解，若按照上一世的标准去评价的话，陶书宇大概属于艺术家的范畴。 不到万不得已，苏清和不太想跟艺术家交流…… 信件很多，然而对苏清和来讲有意义的内容却很少。 绝大部分的信件内容都是在‘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可以看得出来，几人对于当初浪迹江湖的经历很是回味，那段岁月，或许对于几人来说，是他们人生历程里最为珍贵的记忆。 祝流岚在跟陶书宇的通信中，提到太叔策的频率其实不低，不过所有的口吻和内容都是在猜测。 两人显然对于太叔策的具体情况了解极少。 再加上各自肩膀上都有一摊子事情需要亲力亲为的去忙，因此尽管有在信中相约一起去调查太叔策究竟是失踪了还是死了，却始终没能真正成行。 而在祝流岚跟沈无翳的通信中，祝流岚每一次提起太叔策，都没有得到来自于沈无翳的任何正面回应。 显然，沈无翳并不想就太叔策的事情多聊。 或许是太叔策的死亡给沈无翳造成了太大的打击，以至于沈无翳对于提起太叔策颇为抗拒？ 一边浏览着这些信件的内容，苏清和一边在脑海中不断的分析着。 耗费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左右，这才将所有信件囫囵笼统的看完，苏清和把信件依次装回信封，将存储信件的盒子推回到了祝流岚的眼前。 接着开口问道：“祝大哥，我看你在跟其他两人的通信中，始终认为太叔策只是失踪？这是为什么？明明太叔家已经确认了太叔策的死亡，也找到了太叔策的骸骨，尽管不全，仅仅只有一根小臂骨，但多少是能说明一些问题的。你……不相信太叔家给出的结论？” 祝流岚陷入了沉默之中。 半晌，脸上浮现起了苦涩之意，很是痛苦的说道：“因为我不愿意相信策哥已经死了，他那么年轻……还有着远大的前程，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苏清和叹了口气，起身道：“明白了，多谢祝大哥，我先去埋着太叔策的坟看一看，如果后续还有需要祝大哥帮忙的地方，我会再回来的。” “没问题，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那我一定不会推脱。” 祝流岚很是认真的保证道。 第300章 四面边声连角起 从‘铁旗镖局’内出来，苏清和看到镖局门口的台阶上站着一名身穿短打的年轻人，于是顺手跟年轻人打了个招呼。 年轻人愣了下，本能的抬手回应了苏清和的招呼。 眼瞅着苏清和从自己旁边走过的身影，年轻人却是满脸疑惑的神色。 这人是谁啊？ 没见过啊…… 怎么会突然间从镖局里走出来？ 镖局的人？ 不可能！要是镖局的人，他怎么可能没见过？ 来镖局拜访的客人？ 也不可能！ 他才刚刚打开镖局的大门没多久，而且从打开了大门之后，他就一直站在这里，根本没见到有人在他打开大门后进去啊…… 年轻人茫然的看了看苏清和渐行渐远的背影，又茫然的回头看了看镖局大门内的院子，一时之间，整个人都变得恍惚起来。 苏清和并不知道自己为了试探‘铁旗镖局’而选择的潜入做法，给一个年轻人造成了莫大的困扰。 他之所以在进入镖局时不走正门，主要是为了验证陆放翁对于‘铁旗镖局’和祝流岚的描述到底有没有不尽不实之处。 虽然陆放翁看起来非常值得信任，彼此接触的过程中，也始终表现得极为诚恳，但事情牵扯到了一个已经失踪将近三年的地榜第一，苏清和实在是不敢肯定这里面有没有隐含什么阴谋。 顺路帮陆放翁一个小忙，调查下太叔策究竟是失踪还是死亡，这当然没有问题。 可若是这件事情藏着什么隐情，导致自身在调查的过程中被卷入到了致命的危险当中，那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对陆放翁信任归信任，丝毫不妨碍苏清和在调查的过程中，用一些小手段来试探陆放翁提供的消息是否真实。 “走吧，去高陵城，按照祝流岚的说法，太叔策的坟在高陵城，咱们去太叔策的坟上看看。至于其他的情况，路上我慢慢跟你们讲，如果你们有什么想法或者灵感的话，随时告诉我，咱们可以互相参详，免得我一个人在这里思来想去的，再考虑偏了。” 苏清和迎上了一直等候在镖局外的于前、于后二人，笑呵呵的开口说道。 于前、于后两人没有接话，只是安安静静的跟在了苏清和的身旁。 一行三人丁点也不耽搁，用最快的速度抵达了阳都城的南城门。 然而才刚刚走出城门，苏清和便忽然间停住了脚步。 得亏于前、于后都是甲等境界，反应能力远非普通人可比，即便苏清和停步停的毫无征兆，两人也几乎同时做出了反应，在险些撞到苏清和身上之前急停了下来。 “怎么了，苏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吗？” 于前疑惑问道。 苏清和回过头来，眨了眨眼睛，脸上浮现起了尴尬的神色，开口道：“你们知道高陵城在哪个方向吗？咱们从南城门这边出来，顺着官道前行的话，是往高陵城去吗？还是会跑到别的地方去？” 于前愕然道：“您不认识路？那您从‘铁旗镖局’出来后为什么走在最前面？而且还一路不停的带着我们俩出了城？” 苏清和干咳了声，不好意思的说道：“习惯了，之前一直是跟着大部队走，完全不需要去考虑路线的问题，这突然间要让我自己找另外一座城池在哪，我还真是有些晕头转向。” 于前无奈道：“您稍等，我去城门口的驿站问问。” 说完，于前掉头重新进城。 没一会儿的工夫，于前回到了苏清和眼前，叹气道：“刚好走反了，得从北城门出去，沿着官道一路前行便好。幸好您反应过来的还算及时，如果带着我俩一直跑到下一座城池后再反应过来，那咱们就得跑更多的冤枉路了。” “哈哈，我全当你是在夸我了。大概要在路上耗费多久，才能抵达高陵城？” 苏清和果断避重就轻的问道。 “如果咱们不惜脚力的话，天黑之前就能抵达。” 于前想了想，给了一个比较保守的回答。 苏清和立刻大手一挥道：“那还等什么？出发！” 同一时间，跟琅琊郡有着万里之遥的大周边境线上，一片肃杀冷冽的气息环绕下，苍穹之上乌云密布，天地之间阴风阵阵。 如果从云霄处向下俯瞰，会发现大周和幽界的边境几乎呈现着笔直的线状。 自北向南，将这片浩瀚无垠、波澜壮阔的大陆一分为二。 大陆整体的形状像是一个葫芦。 面积更大的‘下肚’是妖魔的生息繁衍之地——幽界。 而面积较小的‘上肚’则是人族国度——大周。 中间连接着‘上肚’和‘下肚’的‘腰部’，便是大周和幽界的边境。 这片区域的地形地貌无比复杂，最北面是一条南北向绵延数千里长的大裂谷。 裂谷中经年瘴雾弥漫，看不出深度几许。 谷底似有奇物镇压，无论人族还是妖魔，也无论实力如何，所有尝试着想要下到谷底、查探谷中虚实的存在，没有任何一个能活着出来。 同时裂谷上方受奇物影响，形成了事实上的禁飞区，哪怕是甲等的大修行者，都没办法通过御空而行的办法，飞跃裂谷。 最南面则被陡峭险峻的十万大山环绕，山脉波涛起伏，群峰层峦叠嶂。 有浓郁的雾气在山腰凝成一片片云海，将峰顶切割成了一个个悬浮的孤岛。 有密密麻麻的巨型藤蔓，仿似山脉表面附着的血管纹路。 山巅上终年飘落的不是雪花，而是苍白色的骨灰，因为气旋自北向南，总是能够卷起惨烈战场上的一寸寸尸烬。 奔腾翻涌之间，神秘的‘众生之地’便深藏于此、近乎与世隔绝。 不管是北面的大裂谷，还是南面的十万大山，都在客观上形成了天然屏障的作用，阻挡了妖魔和人族彼此亲近的脚步。 让双方的边境战争，始终只是发生在葫芦腰部的中间区域。 在那片区域里，人族和妖魔的尸体混杂在边境线上，堆叠成一道长长的骸骨之墙，最底层的白骨早已玉化成了晶簇，而压在上面的新添尸体却还在汩汩不断的往外渗出黑血。 骸骨之墙的右侧是人族王土，在边境‘结界’的保护下，类似于长城般的界墙一眼望不到尽头。 左侧自然是幽界领地，弥漫着淡薄黑气的泥土上，覆盖着布满了孢子的菌毯， 时不时就会有孢子爆裂开来，释放出紫色的毒瘴，普通人光是吸入这些毒气，身子骨比较弱的，都有可能当场死亡！ 紫色毒瘴和淡薄黑气混杂在一起的遮掩下，忽有十几道身影徐徐而来。 这些身影走到了骸骨之墙前停下，为首者向后一伸手，立刻有别的身影递了一个巨大的袋子过来。 袋子表面不停有各种细小的凸起浮现，里面显然装了不少活物。 为首者直接打开了袋子，同时开口道：“各挑一只噬灵蛛，压制住自身境界后，不要耽搁，立刻越过人族的边境‘结界’！为了掩护咱们这一次潜入，第三军团刚刚完成了一场毫无道理可讲的大规模边境冲锋。 虽然还没有统计出详细的战损，但目前仅仅只是预估，便可以确定至少有不下二十万的伤亡。它们都是为了掩护咱们这一次的潜入，从而为界主大人献出了生命，咱们不能让它们的死白费，务必要确保潜入顺利。 尽管依托着边境‘结界’的保护，人族那边的伤亡要远比咱们这边小的多，可激烈的战事足以让人族那边疲惫到无法维持巡逻频次。谁若是潜入失败，那就当场自裁好了，本座丢不起那个人，还有什么问题吗？” 随着为首者话音落下，其他身影纷纷开始从袋子里抓取噬灵蛛。 其中一道身影的速度最快。 让噬灵蛛寄生到了自己的身躯上后，这道身影瓮声瓮气的询问道：“大人，此次我们潜入人族境内，如果侥幸之下，偶然遇到了落单的人族天才，那我们要不要选择暴露自身，强行将遇到的人族天才击杀？ 我指的是人族真正的天才，地榜排名靠前的那些，而不是人族故意扔出来的诱饵。毕竟，人族虽然身躯脆弱，整体上跟咱们没法比，但他们实在太适合修炼，他们之中的天才……成长起来后过于恐怖了些。” 面对着这个问题，为首者明显迟疑了下。 不过这种迟疑之色仅仅持续了刹那便消失不见。 沉声叮嘱道：“不要因小失大！此行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炼妖壶’，带回‘炼妖壶’！最开始得到‘炼妖壶’的消息时，实在是太过仓促，以至于根本无法集结起足够的力量。 强行动手的结果毫无疑问是失败的，索性尚未引起人族方面的注意。根据那边传回来的最新消息，可以确认大周朝廷暂时还不知晓‘炼妖壶’的存在，相关消息已经被成功拦截了。 然而究竟能够拦截多久，暂时不得而知。必须抓住这个空档，趁着人族反应过来之前，把‘炼妖壶’带回幽界！否则，一旦‘炼妖壶’落入人族之手，那后果……不需要本座提醒你们！” 又一道身影完成了噬灵蛛的寄生，闻言开口道：“大人，咱们并不清楚‘炼妖壶’在什么地方。之前的行动几乎没有任何收获，以至于咱们现在甚至还不了解‘炼妖壶’的存在形式，这种情况下，如何才能尽快找到‘炼妖壶’的踪迹？” 为首者眯眼道：“为了‘炼妖壶’，任何损失都可以接受。进入到大周境内后，目前潜伏于大周的每一名密谍，你们都可以自由调动！只要你们认为对带回‘炼妖壶’有帮助，那你们就可以自行做主，让密谍去牺牲！ 记住！任何牺牲都可以接受！就算把大周境内所有的密谍全都牺牲了，只要能拿回‘炼妖壶’，都是值得的！所以放心大胆的去干！本座只看结果！能拿回‘炼妖壶’，便是英雄，拿不回来……就永远不要回来了！” 此时的十几道身影尽皆完成了噬灵蛛的寄生。 听着为首者给出的任务要求，十几道身影毫不犹豫的齐声应是。 最开始询问的那道身影却是瓮声瓮气的继续问道：“大人，请问咱们这边隐藏在人族朝廷里的那位神秘存在，会给予我们帮助吗？或者说……真要是遇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连那位神秘存在也是可以牺牲的吗？” 为首者微微一窒。 脸上浮现起了更加浓郁的迟疑之色。 没有立刻给出回答，而是扭头望向了骸骨之墙的另一边，看着被边境‘结界’保护的界墙，愣愣的出了神。 那十几道完成了寄生的身影并不催促，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站着，等待着为首者给出答复。 被噬灵蛛寄生后，要将体内的妖气强度彻底的压制到丙等的层次，还需要一点时间上的缓冲，因此急也没用。 少顷，为首者终于收回了目光，视线在十几道身影上一一划过后，幽幽开口道：“本座相信，那位自己肯定是愿意为了获得‘炼妖壶’而牺牲的。在必要的情况下，若真的必须用他的牺牲才能换取到将‘炼妖壶’带来幽界的机会，那他一定不会有任何犹豫。 但问题是，即便他想要牺牲，界主大人也不一定会同意。在和他相关的事情上，必须以界主大人的意志为准。所以你们不能给他任何暗示，也绝对不能让他有选择的机会。除非本座接到了界主大人的明确指示，那样的话，本座会想办法将消息传递给你们。” 瓮声瓮气的身影笑着说道：“大人您多虑了，整个幽界知晓那位在大周境内真实身份的存在，都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位，起码我们对此是一无所知的。 除了通过间接联系、获取到那位的帮助又或者指令外，我们根本不可能反向对那位施加影响。总之……希望此行一切顺利吧，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为首者深吸了口气，低声道：“为了界主大人！” 十几道身影齐声附和道：“为了界主大人！” 说完，感知着体内的妖气强度已经被噬灵蛛压下，这十几道身影立刻迅捷的翻越了骸骨之墙，轻而易举的迈过了大周边境‘结界’！ 第301章 果然有发现 日头西斜，残阳将坠。 火烧云仿佛沸腾的鲜血一般铺满了天边。 城堞被照出的阴影像一把锋利的刀，斜斜切开了城外无垠的旷野。 而在那片被切开的旷野之间，三道身影迅猛的由远及近。 初看时只如豌豆大小，眨眼间状似圆盘，再看已五官清晰可见，仅仅几个呼吸过后，三道身影便轰然而至，齐齐的站在了高陵城外。 “这就是高陵城？看起来规模比阳都城小不少呢……” 苏清和随口说道。 为了不在路上耽搁，苏清和并未隐藏自身的修为。 乙等境界全力释放，于前、于后两人又有所照顾的情况下，才总算是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抵达了高陵城。 修行者的速度绝非快马可比。 特别是乙等以上，彻底渡过了锻体阶段的修行者，肉身始终不断的被灵气淬炼，就连生命形态都开始产生一定的变化。 用前一世里比较科学向的词汇来进行解释的话，大概可以理解为乙等之上的修士，正在逐渐的进化成为更高等的生命！ 因此全力以赴的奔行下，苏清和三人堪比人肉跑车，还是全地形的那种。 尽管对于苏清和能这么快就突破到乙等境界而感到无比的震惊和好奇，于前、于后两人却并未主动询问什么。 懂得在什么时候保持沉默，是他们必须具备的基本素养。 “阳都驿站的人有提过一嘴，高陵城在琅琊郡下辖的所有城池中，排不进前十，所以规模比阳都城小一些，也算正常。” 于前开口接话道。 苏清和看了看城门的方向，没有选择带着于前、于后两人进城，而是站在原地辨别了下方向后，转身朝着城北走去。 边走边开口解释道：“之前在祝流岚和沈无翳的通信中，内容里有提到过太叔策坟墓的具体位置。是祝流岚想跟陶书宇一起，结伴来为太叔策上坟，于是询问的沈无翳。咱们先去看看太叔策的坟，然后再去拜访沈无翳。” 于前点头道：“您不用跟我们解释，我们跟在您身边，主要是为了保护您的安全。至于您想做什么、想怎么做，我们都不会有任何干涉。 当然，也是因为我们不知道您何时突破到了乙等，您藏匿气息的能力实在是太强，没有调动体内灵气的情况下，我们都没办法察觉分毫。 如果提前知道您现在已经是乙等境界的话，我们两人其实都不用继续跟在您身边了。毕竟，咱们大周境内，乙等便有足够自保的能力了。” 苏清和笑呵呵的说道：“话是这么说，道理却不是这么个道理，我这个人怕死。即便突破到了乙等，可真要是被甲等给盯上了，照样凶多吉少。有你们两人跟在我身边，我会非常安心。另外，你对我的称呼怎么用上了敬语？” 于前拱手道：“是王爷吩咐的，我们四人在面对您时，要像面对王爷时一样恭敬。” 苏清和扬眉道：“待遇这么高？看来到了神都之后，会有相当重的担子压到我的肩膀上呢。” 于前附和道：“肯定的，您在破案上表现出来的能力，令人叹为观止。特别是对于气息和妖魔的敏感程度，远超常理。等到了神都，王爷必然会有非常多的事情，需要得到您的支持。” 苏清和下意识的想要谦虚两句。 不过话到了嘴边，他又觉得没有任何谦虚的必要。 于前说的都是实话，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绕着高陵城走了大半圈，随着太阳完全落山、夜幕徐徐降临，苏清和跟于前、于右三人终于来到了一座坟头前。 这座坟头明显被单独圈了出来，坟前立了一个足有半人高的石碑，碑上篆刻着‘太叔策之墓’五个大字。 苏清和仔细瞅了瞅，发现坟头草长得有些高了，左右张望了下后，忽然抬手操控着体内的灵气波动，对眼前的坟开始了挖掘。 “先生，您……要做什么？” 于前愕然问道。 “挖坟啊，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快来帮忙，你们两个是甲等，一起挖才快，让我一个人在这挖，还不得挖上一刻钟？正好趁着天黑，这附近没人，咱们速战速决！” 苏清和头也不抬的吩咐道。 太叔策的坟墓选在了一个有些奇怪的地方。 按理来说，若是安葬那些没有亲人、又或者不知道身份的尸体，一般都会选择城外的乱葬岗。 不需要挖坟立碑，只要随便找个坑埋进去就行了。 甚至若是嫌麻烦的话，连埋都不用埋，直接将尸体扔到乱葬岗，自然会吸引野狗前来将尸体吃干净。 而能找到亲人、知道身份、以及正常死亡的那些人，则往往会被安葬到城郊墓地。 像太叔策这样，单独找这么一个地方进行安葬，立了个孤坟，着实罕见。 “挖坟？这……会不会有亵渎死者的嫌疑？” 于前嘴上这么说着，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比苏清和慢。 于后也立刻跟上，两名甲等控制着体内灵气的释放浓度，确保灵气紧紧的萦绕于身体四周，不会有丝毫的溢散，然后快速的跟苏清和一起将这座孤坟挖开。 “亵渎死者？别闹了，这里面要是埋着太叔策完整的尸身，那咱们挖坟还勉强能算得上是亵渎死者。然而按照祝流岚的说法，这里面应该只埋了太叔策的一节小臂骨，有什么好亵渎的？” 苏清和撇了撇嘴，说话的同时，已经将整个坟头全都挖开，看到了里面的棺木。 将棺材板打开，发现里面果然只摆放了一根小臂骨。 苏清和将小臂骨拿到了手上，仔细端详起小臂骨上所有残留的痕迹。 过去的时日太久，早就没了任何的气息残留，但臂骨上肯定能找到别的线索，关键在于要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 “有什么问题吗？” 于前看到苏清和一直在认真的观察那截臂骨，不由好奇问道。 苏清和点头道：“当然有问题，不管是陆放翁还是祝流岚，他们得到的来自于太叔家的确认消息都是太叔策登上了人榜第一后，被妖魔密谍盯上，从而被妖魔集中力量进行伏击、导致身死。 并且妖魔在伏杀了太叔策后，还将太叔策分而食之，最后只留下了这么一小截臂骨。可问题是，在这根臂骨上，我没有看到任何被啃噬过的痕迹，截断处很平整，明显是被利器直接斩断的。” 于前想了想，迟疑道：“您的意思是，太叔策并非死于妖魔之手，而是死于其他原因？” 苏清和摇头道：“暂时不清楚，我甚至不知道太叔策是不是真的死了。不过考虑到太叔策已经失踪了将近三年，如果他没死的话，为何三年来从未露过面？又为何太叔家会确认他的死讯？ 从已知的情况来看，太叔家在确认了太叔策的死讯后，应该确实没有再寻找过太叔策。按照常理来说，太叔家肯定是认为太叔策真的死透了，不然没办法解释太叔策为何会失踪这么久。” “那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于前开口问道。 苏清和耸肩道：“把太叔策的坟恢复原样，然后进城给沈无翳递个拜帖。今天已比较晚了，递过了拜帖后，咱们在高陵城简单休息一晚，明天正式登门拜访沈无翳。” 说完，苏清和将臂骨重新扔回了棺材，将盖子合好，带着于前、于后两人又把刚刚挖开的土全部回填，这才施施然的反身朝着高陵城内走去。 大周境内只有各大郡城和神都不设城墙，其他三级以下城池依旧会筑墙自守、以策万全。 眼下虽然天色黑的比较彻底，但高陵城尚未关闭城门。 差不多总要等到开始打更的时候，城门才会彻底关闭。 若是有城外村子里居住的农户，没有赶在城门关闭之前离城回家，那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在城里对付一宿了。 尽管大周境内因为活不下去而落草为寇者甚众，也有很多生性暴戾的凶徒，由于不耐平静寡淡的生活，于是选择啸聚山林，只求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 可这些人除非是喝酒喝坏了脑子，否则根本不敢有任何滋扰地方城池的举动。 因此大周境内这些城池在内部管理上所表现出来的慵懒以及随性，绝对可以说是被惯出来的毛病。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罢了。 果然，这句话只要不是用在ntr上，看起来就还算正常…… 苏清和三人很快进到了城里，随便找了一家还算看的过眼的客栈，进去后开了三间房，又跟客栈掌柜要了一张空白的拜帖。 让于前在拜帖上简单了写了几句，安排于前去送拜帖后，苏清和便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手底下有人跑腿就是舒服啊…… 苏清和默默在心里感慨了一句，接着舒舒服服的躺到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之中。 又是躺平摆烂、无需修炼的一天，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次日一早，苏清和睡到了自然醒。 唯一可惜的是，没办法数钱数到手抽筋。 大周境内的各种经济活动主要以实物金银铜作为货币进行交易，虽说四海钱庄发行的金票、银票通行天下，无人不认，可由于金票、银票的面额比较大，所以实际上的应用机会极少。 总不能大早上的将那些金锭银锭都从‘壶中世界’里取出来，然后漫无目地的把玩吧？ 很快洗漱完，苏清和来到了客栈一楼大堂，看到于前、于后两人已经在大堂内占了一张靠窗的桌子等候，当即迈步上前，同时跟正在跑堂的店小二要了些吃喝。 “拜帖昨天递进了沈府，约的今日申时整登门拜访。差不多是沈府吃过了午饭、结束了午休，又不需要在沈府留用晚饭的时辰。既然是正式拜访，总得提一些拜门礼。一会儿吃过了早饭，去街上采买一些吧。” 看到苏清和坐到了对面，于前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开口说道。 苏清和对此当然没有任何意见。 申时整是下午三点，这个时间段上门拜访，确实可以免去许多尴尬。 吃过早饭，三人离开客栈，沿街逛荡了起来。 拜门礼不用买多么名贵的东西，即便是正式拜访，此行也纯粹是为了了解太叔策的情况。 算是代表陆放翁而来，苏清和自身又跟沈府并无交集，买些糕点之类的东西意思意思就好，没人会挑礼。 一路走到街尾，逛了几个铺面，却基本上都是在卖各种装饰物的，苏清和多少有些不耐，于是干脆拦住了一名路人。 跟路人询问了下高陵城内最出名的酒楼是哪一家，然后径直前往了这家酒楼，让酒楼内的跑堂推荐了几种酒楼卖的最好的糕点，算是解决了拜门礼的问题。 把糕点扔给了于前拎着，苏清和站在酒楼的门口伸了个懒腰，左右四下里看了一圈后，忽然皱了皱眉头。 “你们有没有发现？咱们从客栈出来，一路到了这酒楼的途中，差不多过了足足四条街吧？可我却没看到任何乞丐的身影？” 苏清和开口道。 “确实没看到乞丐。按理说不太应该，就算在神都，照样会有不少乞丐沿街乞讨，这高陵城的乞丐都跑哪去了？” 于前疑惑道。 苏清和点头道：“是啊，更何况这高陵城里还住着丐帮的一个长老，陆放翁之前有特意提起过，沈无翳的爹沈炎阳，在丐帮八大长老中排名第三，自身是一名乙等中层次的修士，在丐帮内可以说是位高权重。 只不过沈炎阳平日里几乎不插手任何丐帮事务，常年潜居在这高陵城中，是丐帮八大长老里最低调的一位。这样一位丐帮长老居住的城池里，却看不到乞丐？哪怕绝大多数乞丐都不属于丐帮，也依旧太奇怪了。” “要深入调查下吗？” 于前问道。 苏清和想了想，摇头道：“暂时不用，反正下午咱们就会直接登门拜访了，先看看具体是怎么个情况再说。” 第302章 到处都是破绽 申时刚过，下午三点，苏清和带着于前、于后两人，准时准点的出现在了沈府的大门外。 厚重的朱漆大门有近丈高，门楣上则悬挂着乌木鎏金的匾额，匾额上篆刻着‘沈府’两个大字。 门前台阶下的左右两端，各摆放着一只巨大的汉白玉石狮子。 石狮子口中衔球，那球晶莹剔透，犹如羊脂玉一般，竟似乎不像是用石头雕出来的。 大门左右两边的漆红色围墙笔直延伸，在这高陵城内的核心地段里占据了相当惊人的面积。 还没有进到沈府之中，苏清和暂时无法判断这座府邸究竟有多大，但只从眼前沈府大门所呈现出来的视觉效果看，起码高陵城的城主府在占地面积上是绝对有所不如的。 “啧，丐帮、长老……真是讽刺啊……” 苏清和仰头看了看大门上方的牌匾，喃喃自语了一句后，上前拉起门环叩了叩门。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讲究，这沈府的大门两边并未设置偏门，就只有那么一扇朱漆大门耸立。 随着苏清和将大门叩响，这扇朱漆大门很快被从内拉开了一条缝隙。 缝隙逐渐拉大，一个脑袋从缝隙里探了出来，看了苏清和一眼后，刚想发问，视线却又刚好瞄到了站在苏清和身后的于前。 脸上顿时浮现起了恍然之色，赶忙把大门整个全部拉开，同时满脸笑容的作揖道：“是陆家来的贵人啊，快请进，昨儿拜帖递进来后，家主特意吩咐过，几位今天到了便直接先去正堂饮茶，无需通传。” “有劳了。” 苏清和没有因为对方只是门房就摆出倨傲的神色，反倒是非常客气的同对方道了声谢，然后才带着于前、于后两人，在门房的引领下步入了沈府之中。 前院有假山流水，苏清和三人走过一道木桥，进到了正堂内。 正堂是重檐歇山顶，藻井中央悬吊着斗大的夜明珠。 夜明珠的下方，是用一整块翡翠雕琢而成的荷叶，荷叶上托着一个做工精美的香薰炉。 幽兰气息顺着香薰炉的炉嘴不断袅袅飘出，让正堂内的味道颇为好闻。 然而苏清和才刚刚迈过正堂的门槛，眼皮就不由自主的跳了跳，但他呼吸间便控制住了情绪的波动，看起来毫无异状的顺势坐到了客位椅子上。 于前、于后两人没有落座，而是面无表情的站在了苏清和的身后，仿佛门神似的，同时将自身甲等的修为稍稍释放了一些出来。 灵气浓度很低，处于一种能够让修士察觉到两人的境界、同时又不会感觉到有任何威胁和压力存在的程度。 之所以这样做，主要是为了展示实力，借此可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有着陆放翁的背书，再加上于前、于后两人适当展示的甲等实力，相信无论沈府的人有什么想法，都只会在太叔策的事情上全力配合。 门房在将苏清和引领到了正堂坐下后，立刻喊来侍女上茶，接着恭敬的请苏清和稍后，旋即转身快步离去。 少顷，顶多盏茶的工夫，一名挽了发髻、看年龄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在两名侍女的陪同下，缓步走入了正堂。 女子的身后还跟着一名体格强壮、打扮如农夫的老者。 老者瞧着像是刚从外面赶回来似的，整个人显得有点风尘仆仆的味道。 随着几人来到正堂，苏清和主动起身，微笑着拱手行礼。 彼此互相介绍了一番，苏清和这才知道，原来那看起来像是农户的老者，就是丐帮长老沈炎阳。 而三十岁左右的中年女子自然是沈炎阳的女儿，惊鸿照影沈无翳。 “冒昧登门打扰，实在是不好意思。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放翁兄既然请我来查明太叔策是生是死，那我肯定得全力以赴，争取能给放翁兄一个明确的答复。” 简单的认识过后，苏清和拱手致歉道。 沈炎阳和沈无翳父女俩坐到了苏清和的对面，听着苏清和说完，沈无翳开口道：“我和陆大哥也有许多年没见了，原本之前陆大哥来信，我还颇为欢喜，结果不曾想，陆大哥临时又被其他事情耽搁，无法亲自过来，着实遗憾。 苏先生有什么想问的，请尽管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相信苏先生已经知道了，我和策哥曾经两情相悦，奈何造化弄人，策哥年纪轻轻、尚有大好年华，却惨遭妖魔伏杀。每每想起，都让我深感痛不欲生。” 苏清和点了点头，看向了沈炎阳问道：“沈伯父，放翁兄跟我提起过，说太叔策和沈小姐之间的亲事，其实并没有得到两家的同意，不光是太叔家不同意，包括沈伯父您也是强烈反对的，我想知道，您为什么会反对？不知是否方便告知原因？” 沈炎阳端坐在椅子上，闻言皱了皱眉。 他整个人除了过于强壮外，其他形象都和乡间老农没什么区别。 须发皆白，脸上沟壑嶙峋，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显得极为粗糙。 从乙等修士的角度来说，即便是以沈炎阳的年纪，会如此显老也照样颇为离奇。 由于生命形态的进化，乙等以上修士基本上可以说是个个驻颜有术，根本不用特意去保养又或者维护。 结果眼前的沈炎阳却表现的视觉年龄和真实年龄似乎差不多？ 苏清和对此多少有些困惑。 “门不当户不对，真要嫁去了太叔家，有无翳的苦头吃！” 沈炎阳冷哼了一声，接着说道：“成亲是大事，和浪迹江湖的自由自在不同，那不光是两个人在一起，同时也会造成两个家族之间的关系发生变化！ 我不过是个老叫花罢了，虽然靠着丐帮长老的身份，攒下了这份勉强还算丰厚的家业，可是跟太叔家比起来，我这点家业其实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太叔家不可能同意他们两人的婚事，既然如此，我是否同意其实并不重要。老叫花或许在太叔家的眼里和泥腿子差不多，但老叫花也是有脾气的。 丐帮长老当了这么多年，老叫花同样要脸。他太叔家不同意，老叫花当然也不同意！难不成还让老叫花跪在地上去求他太叔家不成？” 苏清和点头表示理解，重新看向了沈无翳问道：“沈小姐，太叔策被妖魔伏杀时，你有跟他在一起吗？对于那场伏杀，你了解多少？” 沈无翳的脸上浮现起了痛苦的神色，回忆道：“我们当然在一起！策哥本就是为了掩护我逃走，这才被妖魔围杀的！如果不是因为我拖累了他，那他本不应该死在妖魔手中！ 当时围杀策哥的妖魔之中，并没有乙等以上的存在，全部都是由丙等上层次的妖魔密谍所组成！以策哥的实力，他如果一心想要逃走的话，那么妖魔密谍根本不可能拦得住他！” 苏清和沉吟道：“这样说来，是在太叔策的掩护下，沈小姐才成功逃脱、进而活了下来？” 沈无翳点头道：“对！我们当时被妖魔伏击的地方距离最近的城池太远，我在策哥的掩护下逃走后，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最近的城池，并且上报了城内的镇妖司分部。 由当地镇妖司分部的镇妖使亲自带队，领着分部里大部分的伏妖士赶往了我们被伏击的地点。尽管在路上丝毫没有耽搁，可赶到地方的时候，策哥……已经遭遇不测了。 这件事在那座城池内的镇妖司分部里应该是有卷宗记录的，事涉妖魔，又牵扯到了人榜第一被伏杀，镇妖司分部不可能不录入卷宗，苏先生若不相信，可自行前去查看。” 苏清和摇头道道：“沈小姐言重了，你说的这些我自无不相信的道理，只是……既然当时有惊动镇妖司分部，并且是镇妖司分部的镇妖使带队，确认太叔策死在了妖魔的手里。 那为什么朝廷发布的天地人榜名单中，太叔策始终没有被除名？反而一直等到了现在，将近三年的时限都快要到了，却还只是认为太叔策属于失踪，并不认为太叔策真的死了？ 沈无翳叹气道：“因为那位镇妖使带着数十位伏妖士赶到地方的时候，伏杀策哥的妖魔们可能是早就有所准备，全部提前跑掉了，现场除了策哥的一条断臂外，没有留下任何其他的东西。 镇妖使没有找到策哥的尸体，没有抓到任何一只参与伏杀策哥的妖魔，在他看来，仅仅一条断臂，并不能确认策哥遇害，只能认为策哥是暂时失踪。可如果真是失踪，策哥怎么会一直不现身呢？” 苏清和皱眉道：“有道理，若是失踪的话，都快三年了，受到再怎么严重的伤势，差不多也该好了。即便没好全，总不至于始终不露脸，联系你或者联系家族，肯定能得到更好的疗伤环境。 可这样说来，太叔家又是怎么确认太叔策已经死亡的？单纯因为太叔策失踪了太久，始终没有再露脸，于是就认为太叔策死了？应该不会如此草率吧？沈小姐是否知道他们的判断依据是什么？” 沈无翳面露疑惑之色，表情略显古怪的看了苏清和一眼。 这神态让苏清和颇感莫名其妙，忍不住摸了摸脸，开口道：“怎么了，沈小姐？是我问了什么愚蠢的问题吗？” 沈无翳询问道：“苏先生对太叔家没有任何了解吗？” 苏清和干咳了声，不好意思的说道：“确实没什么了解，我来自于一个小地方，见识比较浅薄，还请沈小姐教我。” 沈无翳很是意外，却也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详细的解释道：“太叔家是云中郡第一世家，虽然比不上五姓七望，和上党陆家相比也略逊一筹，但毕竟是真正的豪门。 没有顶级法宝镇族，支撑着太叔家能够达到这种地位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太叔家特有的功法，金身罗刹！苏先生知道策哥的绰号吧？在登上人榜后，策哥绰号五方罗刹。 这个五方罗刹实际上是金身罗刹的一个境界，太叔家的直系血脉在修炼金身罗刹突破到丙等上的境界后，必须领悟到五方罗刹的层次，才能继续冲击更高的乙等境界。 金身罗刹只有太叔家的直系血脉能够修炼，就连旁系血脉，都会由于血脉稀薄，导致无法修炼金身罗刹，这套功法可以说是完全依赖于太叔家的特殊血脉被创造出来的。” 苏清和扬眉道：“沈小姐的意思是，太叔家确认太叔策的死亡与否，其实是通过血脉特性做到的？” 沈无翳抿嘴道：“对，太叔家的直系甲等大修行者，都是八方罗刹的境界，对于低境界的罗刹，有着来自于血脉层面上的压制和感知能力，通过我们带回来安葬的策哥断臂，太叔家的八方罗刹确认策哥已经遇害。” 苏清和眯了眯眼，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沈炎阳和沈无翳没有出声打扰，看到苏清和兀自思考起来，便自顾自的喝起了茶水。 只是偶尔能够发现，沈炎阳眼角的余光始终在有意无意的往苏清和身后的于前、于后两人身上飘。 眼神中的忌惮之色，浓郁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半晌，苏清和大概理清楚了思路，沉吟开口道：“多谢沈小姐释疑解惑，既然有太叔家的背书，而太叔家的血脉又如此独特，能够确认太叔策的死讯，那我觉得其实也就没什么好继续调查的了。 我这便回去，将结果告知放翁兄。事实总是如此让人难以接受，吾辈修行者，本就是在逆天而行，当能淡然直面生死才是。今日多有叨扰，还望不要介意，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完，苏清和站起身来，拱手行礼。 沈炎阳和沈无翳似乎松了口气，丝毫没有挽留苏清和吃顿便饭的意思，当即纷纷起身，父女二人一起将苏清和三人礼送出了府门。 “走吧，回客栈退房，尽快赶回去将结果告知放翁兄。” 站在沈府的大门口，当着沈炎阳和沈无翳父女二人的面，苏清和笑呵呵的说道。 第303章 是个草包? 一路施施然的回到了客栈，跟客栈掌柜办理了退房的手续，苏清和在于前、于后两人颇为怪异的目光中，神态轻松的领着二人朝高陵城外走去。 直至走出了高陵城的城墙，看到苏清和始终没有停步的意思，于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苏先生，您真要带我们回去，把这样一个结果告诉陆放翁？” 苏清和笑呵呵的说道：“我还以为你能忍着一直不问呢，原来你们对于好奇心的控制，也没有那么强嘛。” 于前无语道：“不是好奇心，而是沈无翳明显没有全说实话，关于太叔策的事情，应该另有隐情。如此明显的问题，我相信先生您不至于看不出来。” 苏清和点头道：“你说得对，沈无翳给出的解释看似合理，实际上却根本经不起推敲。更何况你们应该没有察觉到吧？沈府内……到处都是妖气残留。 只不过那些妖气残留非常淡薄，如果我没有突破到乙等境界的话，光凭借着之前丙等上境界时对于气息的感知能力，甚至都没有办法发现那些痕迹。” “什么？有妖气残留？！这……” 于前下意识的和于后对视了一眼，两人从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到了明显的愕然之色。 “是消散了很久的妖气残留吗？如果超过了一定的时限，我们确实没办法察觉到。” 于前皱眉问道。 苏清和摇头道：“不是，若真是十天半个月之前留下的妖气痕迹，我就不会如此郑重的告诉你们了。沈府内的妖气残留极为奇怪。我非常确定，那些妖气残留都是新鲜的，属于日常生活中留下的气息痕迹。 可那些痕迹又淡薄到了极点，以我之前丙等上境界时、远超过正常甲等的气息感知能力，都绝对无法感知到。眼下刚刚突破乙等，这才能似有若无的察觉到几分，严格来说……其实不像正常妖魔的气息。” 于前一脸不解道：“不像正常妖魔的气息？苏先生您的意思是……重伤的妖魔？” 苏清和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应该不是，在沈炎阳和沈无翳父女两人的身上，我都能察觉到那种淡薄的妖气。很显然，其他修士是没办法察觉到这股气息的，否则沈炎阳和沈无翳父女俩也不会表现的这么无所谓，对于妖气不进行任何遮掩。 另外，太叔家既然能够通过血脉的联系，确认太叔策的死亡，那为什么太叔家不上报朝廷，让天地人榜将太叔策除名？想要借此迷惑妖魔吗？但太叔策若真是已经死在了妖魔手中，被妖魔分而食之，那又怎么可能用不除名的方式来起到迷惑的作用？ 还有，按照沈无翳的说法，她和太叔策被妖魔密谍伏击，在她逃出生天后，立刻跑到最近的城池喊来了镇妖司分部的支援，结果在抵达出事地点时，妖魔和太叔策全都失踪不见了。镇妖司分部的镇妖使既没有找到太叔策的尸体，又没有抓到妖魔。 为什么会这样？围杀太叔策的妖魔密谍都只是丙等上而已，想对付人榜第一，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人榜第一几乎可以算是丙等上境界里最强的几个人之一，同境界围攻，要击败当然可以，要击杀的话……总得留下一些尸体吧？ 退一万步讲，即便那些丙等上层次的妖魔密谍全都是个中精锐，真能做到在不付出伤亡代价的情况，围杀太叔策，那现场的妖气残留呢？激烈战斗下的妖气残留会非常浓郁，镇妖司的分部镇妖使为何不顺着妖气残留追查下去？” 于前眨了眨眼睛。 他觉得自己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相比于苏清和提出的这些问题，他只是隐约能察觉到沈无翳没说实话而已。 至于沈无翳给出的那些解释里，到底存在着多少具体的毛病，他其实并没有发现。 感觉头皮有些痒，于前挠了挠头，疑惑道：“那先生您为什么要去客栈办理退房手续，还带着我们返程？我们不查明事情的真相了？” 苏清和失笑道：“谁说不查了？只是通过这样的方式，麻痹下沈炎阳和沈无翳父女俩罢了。你们方才在沈府内，有发现什么危险吗？比如保证府宅安全的‘结界’，又或者沈府里是否藏着甲等强者？” 于前摇头道：“沈府里没有甲等，沈炎阳这个乙等中，应该就是沈府里最强的存在了。至于‘结界’，可能是没有启动？反正我们并未发现。毕竟，‘结界’的布置和日常维持都需要消耗大量的天材地宝，就算沈炎阳是丐帮长老，也不太可能养得起一个‘结界’。” 苏清和想了想，开口道：“咱们先离城远一些，等晚上天黑了再偷摸回来。趁着夜色潜入沈府，看看能不能查到真正的线索。只要没有布置‘结界’，那潜入沈府就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于前，你去盯着沈炎阳，他今天出现在正堂内时风尘仆仆的，背后可能藏着秘密。我跟于后两人负责调查沈府内的具体情况。既然沈府没有甲等坐镇，那于后一个人跟着我应该足够了。” 听着苏清和的吩咐，于前、于后两人当即拱手应是。 三人踏上了官道，仿佛真的就这么直接从高陵城撤离了。 正当三人的身影在官道上渐行渐远时，城门外一名靠着墙根晒太阳的疲赖汉，懒懒散散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随手拍打了下身上的灰尘，然后转身一步三晃的回到了城内。 没一会儿的功夫，这疲赖汉进了城门内不远处的驿站。 少顷，驿站里有一位骑手骑着高头大马，在高陵城内策马奔腾起来。 很快便抵达了沈府的后门，骑手下马将后门敲开，低声同开门的人简单说了几句。 接头的速度比男人带着老婆去洗浴中心后、上二楼解决问题的速度还快，随着后门重新关死，骑手立刻骑马掉头离去。 此时沈炎阳和沈无翳父女俩异常沉默的坐在正堂之中。 直到有脚步声响起，两人这才齐齐的看向了正堂门口。 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快步而入，来到了沈炎阳的身旁，小声说了几句。 沈炎阳原本颇为紧绷的身体顿时放松了下来，长出了口气，看着沈无翳说道：“他们确实走了，也不知道这个苏清和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以前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头，却能被陆放翁看重，还把阿策的事情托付给了他。 更夸张的是，他身边竟然跟着两名甲等的大修行者保护他的安全？哪怕是五姓七望里最受重视的年轻人，都绝对不可能被重视到这样的程度。按理来说，这种人不应该寂寂无名才是，可在今天之前，我却从未听说过他……” 沈无翳一脸无所谓的说道：“他究竟是谁，这跟咱们没有关系。无论他再怎么受重视，也改变不了他是个草包的事实。否则怎么会这么容易的就被咱们随便给打发走了？ 或许是背后有个厉害的长辈吧？他这个年纪，显然是刚跑出来游历江湖的。虽然看不出来他具体处于什么境界，但这个年纪，估计只是丁等吧？最多刚突破到丙等下而已。 实力低微，又缺乏江湖经验，贸然跑出来历练，自然会让家里的长辈担心。安排两名甲等保护安全，除了能证明他家里长辈很厉害以外，不也同样证明他不让人放心吗？” 沈炎阳想了想，发现自己女儿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缓缓点头道：“你说得对，应该是我多虑了，真要是特别厉害的年轻人，着实没必要安排两名甲等保护。尽管强大的保护力量能够确保年轻人安全长大，可过度的保护却会让年轻人缺乏锻炼。 真要是他背后的长辈对他有强烈期许的话，那适当的磨砺肯定是必须的，不至于保护成眼下这个样子。估摸着就是像你所猜测的那样，这人本身只是个草包，却深受长辈喜爱，并且这种人一定自视甚高。 所以对于江湖事颇为向往，认为自己只要进了江湖，就一定能闯出一番名头。阿策的事情从明面上看，根本没什么危险，于是他的长辈联系上了陆放翁，让陆放翁将这件事交给了那个苏清和去处理？” 沈无翳皱眉道：“陆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他肯定是真的有事脱不开身，才临时让这个苏清和来帮忙。不过也幸亏陆大哥突然改变了主意，否则若是陆大哥亲自过来的话，想要瞒过他，便得比现在麻烦多了。” 沈炎阳冷笑道：“人是会变的，或许陆放翁以前不是那样的人，可过了这么多年，陆放翁已经登临地榜第一，被明定为上党陆家的下一任家主，成了真正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你以为他还能和当初跟你们一起游历江湖时一样吗？ 当初他成为人榜第一后，被强召回家族闭关苦修还情有可原，可现在他都是地榜第一了，陆家族内谁能命令他？闭关多年，一出关便惊艳了整个大周，这等遮奢人物，他究竟是真有事不来，还是找借口不来，你能确定？” 沈无翳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再说出任何辩解的话语来。 自陆放翁被强召回家族闭关，至今多年，彼此只是偶有书信往来，性情究竟有没有变化、有着怎样的变化……真的讲不清楚。 正堂内随之陷入到了一片安静当中，只有香薰炉内袅袅升起的白烟不断飘向上方悬挂着的夜明珠周围。 明媚的夜明珠在白烟包裹下，一时间显得颇为扭曲…… 正如苏清和对于沈府的第一印象，充满了某种难以言说的违和。 入夜，子时，三更的锣鼓早已经敲完。 高陵城的城墙如同巨兽的脊骨般匍匐于漆黑的夜色之中。 今晚阴天，不见星辰。 月光隐约从云层内透下些许，借之以观前路，却犹如盲人。 忽然有三道身影鬼魅一般的从城墙上飞掠而过，没有惊动城墙上那些守夜兵卒们分毫。 轻盈的落到城内后，三道身影迅疾的奔行于街道上，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制造出哪怕丁点的声音。 街巷间如泼墨般伸手不见五指，三人却丝毫不受影响，奔行的速度保持如一，不曾有片刻停滞。 偶有犬吠声骤然而起，旋即又仿佛被利刃割断般戛然而止。 位于高陵城核心地段的沈府此刻依旧灯火通明。 府宅中各处均有灯笼亮起，不过许多堂屋内的灯光已经熄灭，看起来绝大部分人同样进入到了梦乡之中，只有少数人尚未就寝。 当然，对于沈府来讲，就算所有人全都睡了，府里照样要有人巡夜，一些长明的灯笼则会亮上一整晚，直到白天太阳升起，这些长明的灯笼才会熄灭，等到夜晚降临时继续绽放火光。 有微风拂过，三道身影出现在了沈府的大门前。 苏清和仔细的感知了一番沈府内的气息后，朝着于前点了点头。 于前没有说话，当先顺着沈府的高墙翻身而入，寻着白天记忆中的沈炎阳气息找去。 苏清和带着于后翻入了另外一个方向，朝着沈无翳在府宅内的住处潜行而去。 白天通过跟沈炎阳的交流，苏清和发现沈炎阳并没有听说过自己。 这意味着他在清河郡城内摧毁了丐帮一处分舵的事情，并未在丐帮的高层之中流传开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种事对于丐帮来讲并不算大，没必要惊动所有高层。 总之，沈炎阳既然没听过他的名字，便有可能因为他的年龄而轻视他。 这种情况下，装作彻底信了沈炎阳、沈无翳父女俩的话，当着他们的面言称准备直接回去将查到的结果告知陆放翁，有很大的概率会让沈炎阳、沈无翳父女俩相信，并因此而放松警惕。 如此一来，潜入沈府进行更深入的调查，难度肯定会直线降低。 即便没起到作用也无所谓，反正是搂草打兔子、顺手为之罢了！ 第304章 半妖家族 沈府内确实没有布置‘结界’，别说跟清河郡内虎踞龙盘的崔氏相比了，就算是次一等的世家豪门，沈府也与之相距甚远、犹若云泥。 苏清和带着于后，无比顺利的翻墙进到了沈府之中，无论气息还是声音，都没有发出分毫的朝着沈府的后宅潜入。 脑海中则是自然而然的回忆起了之前还在东武城时，因为对这个世界的不了解，从而生出的一些现在想来颇为愚蠢的念头。 比如他当时为了能够了解大周朝廷是否已经知晓了‘炼妖壶’的存在、是否安排了相应的人手对‘炼妖壶’的下落进行追查。 以至于原本竟是计划在抵达了清河郡城后，找机会偷摸潜入到崔氏的族宅里，看看能不能查找到相应的卷宗记录，以佐证自己的判断。 幸好这个计划永远停留在了计划的阶段。 在抵达了清河郡城后，通过参加当天的接风晚宴，他发现崔氏族宅内竟是有超过整整一打的甲等大修行者坐镇！ 并且还有专门用来保护族宅的‘结界’常年保持开启状态，以及特性不明的顶级法宝镇压族运！ 如此配置，别说他当时还只是处于丙等的层次了，即便他突破成为了甲等的大修行者，想要悄无声息的潜入崔氏族宅内、偷偷摸摸的搞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也绝对是无稽之谈！ 堪称肚脐眼放屁—怎么响的？ 连白银局都根本打不动，居然做梦琢磨着要去打白嫖局？ 确实是想瞎了心了！ 虽然计划尚未开始便宣告失败，但通过这段时日里的观察，苏清和保守认为，大周朝廷应该还不清楚‘炼妖壶’的情况。 道理很简单，从他穿越来到这个世界至今，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 如果大周朝廷知晓‘炼妖壶’现世，也明白‘炼妖壶’的作用和意义，那绝对不可能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始终没做出任何实质上的举动。 以至于清河郡虎丘山上的那场变故，所有人关注的重点全都在大将军留下的秘密洞府上，这意味着从余震到崔氏、再到清河郡衙，这分别代表了五姓七望、地方藩王以及大周朝廷的三方，应该暂时都不清楚‘炼妖壶’的存在。 对他来讲，这显然是非常有利的！ 尽管他现在跟余震等于是绑在一条绳儿上的蚂蚱，可他依旧没有跟余震主动坦白‘炼妖壶’存在的打算。 每个人都要有一些独属于自己的秘密，总有那么一两件重要的事情，是会被带进棺材里也不愿意拿出来跟其他人分享的。 妖魔一方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关于‘炼妖壶’的情报，这个目前不得而知。 起码从现今的局势发展变化来分析，妖魔一方将这个秘密守的很牢固，在他看来，眼下这就足够了。 他最缺的其实是时间！ 只要有比较充足的时间让他猥琐发育，等到他真正的成长为了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后，拥有‘炼妖壶’就不再是怀璧其罪，而是神器天授、天命所归！ 到了那个时候，‘炼妖壶’已经和他融为一体的秘密若是能够一直保守、自然最好，若是因为各种机缘巧合而泄露了出去，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反正他已经拥有了足以自保的实力！ 归根结底，最终还是要落到自身所拥有的力量究竟强大与否上。 苏清和跟于后一起在沈府内幽灵一般的不断穿行。 一边感知着路上察觉到的所有气息，一边不断的在诸多气息里寻找白天给他留下了足够多印象的沈无翳气息。 沈府的面积不大不小，各种院落、进深、门洞，大概足有将近二十个，共同组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宅。 真正独门独户的院落里，住的都是沈家的直系，或者跟沈炎阳同一个辈分，或者跟沈无翳同一个辈分，至于再往上一两辈又或者往下一两辈的直系，肯定也有，数量却相对较少，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满打满算，勉强称得上是六世同堂。 这种情况在苏清和前一世里几乎已经绝迹了，可能满世界的去找，将七十亿人全都找遍，才能找出那么一两家来。 可在当前这个世界，哪怕没到多如牛毛的程度，也肯定不至于凤毛麟角。 至少在有着修士底蕴的高门大户之中，六世同堂者几乎比比皆是。 一是这个世界的人，成亲的年龄普遍偏小。底层百姓大多十五六岁便已经成亲，更甚者在十三四岁时就当了孩子的爹娘。 权贵之家会大一些，但二十岁之后还没成亲的，同样极为稀少。 二是修士能够比普通人活的更长久，特别是突破了乙等境界之后，生命形态的进化甚至让修士突破了人类寿命的生理极限！ 百病不侵的状态下，除非遭遇不测，否则修士都能够活到非常夸张的年纪。 当然，对于任何一名修士来讲，在生命的某个节点上遭遇不测，属于大概率事件…… “只要是住着沈家直系的院子里，我都能察觉到那股淡淡的妖气残留，而在沈家的那些下人的身上，我偶尔也能感知到妖气残留，可下人们身上的妖气残留很是虚浮，明显来自于沾染，并非无意识的从体内溢出。” 苏清和不断前行的同时，还在跟于后用传音入密的方式进行交流。 和于前相比，于后要沉默寡言的多，因此跟于后的交流过程着实不怎么愉悦。 可能是因为于前跟于谦谐音？使得于前也不喜欢让话掉在地上？ 周围环境所造成的危险性不足，让苏清和的思维有些不受控制的发散。 赶忙收敛了下开始胡思乱想的脑子，苏清和接着说道：“差不多可以确认了，不是沈炎阳、沈无翳父女俩有问题，而是沈家的血脉有问题！并且沈家这些人体内所溢散的淡薄妖气，彼此之间的淡薄程度存在差异。” 一边传音入密，苏清和一边不断的从各个独门独户的院落里潜入潜出，以确认那些院落里居住的大概都是沈家的什么人。 少顷，苏清和有了切实的判断，开口继续同于后传音道：“可以肯定，沈家族内年龄越大的人，体内无意识溢散出来的淡薄妖气便越浓郁，虽然彼此差别很小，但瞒不过我的感知。 从血脉的角度去考虑，年龄越大，正常来说便辈分越大。年龄小辈分大的人很少，不用考虑这种特殊情况。那就是说，沈家辈分越大的人，体内的妖气残余越浓，你有什么联想吗？” 始终保持着沉默的于后思考了下，声音干涩的开口道：“听起来有点像半妖的情况，不过我们几个之前一直在边境战场，对于半妖了解的不多，我只能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告诉您，您若是还想了解的更深入和详细，等到了神都后，在神都的镇妖使司内或许能找到相应的卷宗。” “半妖？说你知道的就行，听起来有点像是人族和妖魔一边一半？” 苏清和好奇问道。 于后点头道：“没错，在人族与妖魔漫长的种族战争过程中，彼此之间不可能全无任何交集。别的不提，光是处于中立姿态的‘众生之地’，里面的人族和妖魔平日里便是和平共存的。 总之，这么多年来，大周和幽界都有发生人族和妖魔结合在一起的事情。无论是自愿还是强迫，时不时就会出现雌性妖魔诞下雄性人族后代，又或者雌性人族诞下雄性妖魔后代的情况。 严格来讲，人族和妖魔之间想要诞下后代是非常困难的，绝大多数的情况下都不可能做到。但世事无绝对，发生的次数越多，偶尔出现意外的可能性就越大，于是半妖便随之出现了。” 苏清和扬眉道：“人族和妖魔结合，诞下的后代就是半妖？一半妖魔血脉、一半人族血脉？有点离谱啊……那这种半妖若是修炼的话，究竟是修炼的灵气还是妖气？” 嘴上这么问着，苏清和心里面却是在想着生殖隔离的事情。 他前一世里不同物种之间存在着相对性的生殖隔离，这是经过科学论证的。 哪怕生殖隔离不绝对，不同物种之间在特定条件下有可能诞生杂交后代，可那些后代往往是不孕不育的！ 比如公驴和母马生出来的骡子就不能继续往下繁衍。 而且他前一世里那些突破了生殖隔离的物种，彼此之间其实同样存在着种族上的契合之处，并不能完全算是异种杂交。 可穿越来的这个世界，妖魔内部的种族都成百上千，更何况是跟人类了，这也能生出后代来？ “修炼出来的是灵气还是妖气，主要看血脉之中是人族的血脉占优、还是妖魔的血脉占优。正常来说，雄性是妖魔一方，妖魔的血脉便会占优。而雄性是人族一方，人族的血脉会随之占优。” 于后一边搜刮着脑海中关于半妖的记忆，一边接着说道：“不过肯定有特例存在，只是特例不代表普遍情况，就不过多赘述了。有半妖诞生后，若半妖继续跟人族又或者妖魔结合，而不是同其他半妖结合，那么跟哪个种族结合，血脉强度便会朝着哪个种族倾斜。 随着后代的不断延续，没有继续补充过的血脉一方，将因为传承的代数增加而变得越来越稀薄，看起来很像您所说的沈家这种情况。或许沈家的祖上有一半妖魔血脉，但后来一直没有再跟妖魔结合，于是渐渐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仍然是半妖，却妖气极为淡薄。” 苏清和闻言摩挲起了下巴。 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后，开口问道：“朝廷既然知道这种半妖的存在，那朝廷对半妖的态度是什么？像沈家这样的情况，如果他们确实是半妖家族的话，他们是完全隐瞒着半妖的身份，还是说在朝廷那边有备案？地方府衙知道他们的情况？” 于后摇头道：“据我了解，朝廷对半妖的态度主要以敌视为主。只有极少数完全投靠了朝廷、成为朝廷鹰犬的半妖，能够得到比较宽松的对待。可即便是完全投靠了朝廷的半妖，在内部照样会受到区别对待。 而那些没有投靠朝廷的半妖，基本上都是隐居的状态。只要他们不主动暴露自己半妖的身份，那几乎不太可能被人发现。就像这个沈家，如果不是您对妖气的感知能力远超常理，那就算是甲等，也察觉不出问题的。” 苏清和缓缓点头道：“难怪沈炎阳这个丐帮长老几乎不理丐帮事务，常年待在高陵城内、不履江湖，看来沈家半妖的身份是隐秘。不过其溢散的妖气稀薄到了这种程度，还能不能有妖魔特征都不一定了吧？” 说完，苏清和忽然转身朝着最近的一个院落里潜入了进去。 于后刚想跟上，耳旁便响起了苏清和的传音：“你在这儿稍微一等，帮我盯着点人，我进去试探一下，马上出来。” 尚未来得及迈出去的脚步当即停下，于后老老实实的等在了院落外面。 等了没一会儿，苏清和从院落里又翻墙而出，轻声道：“走吧，去找沈无翳！” 于后点了点头，什么都没问的直接跟在了苏清和的身后。 苏清和方才到底去院子里干了什么，他一点都不关心。 该他知道的，苏清和自然会说。 而苏清和没有主动解释的，就是不该他知道的。 这便是他判断一件事情是否需要他去了解的唯一标准！ 事实上，苏清和方才潜入院子里的目地，确实不方便让于后知道。 他想要尝试着将住在这处院子里的沈家直系收入到炼妖壶中，看看对方能不能成为炼妖壶的原料储备。 结果……失败了。 炼妖壶在意识里给出的反馈是，由于妖气太过稀薄，所以没办法判定目标生灵具备真正的妖魔特性，故而无法进行收妖。 根据炼妖壶提供的信息来看，半妖确实也处于收妖的范围之内，只是半妖体内属于妖魔的血脉，至少要占据三成以上，才能被炼妖壶收取！ 第305章 失踪的真相 说实话，当炼妖壶给出了无法收取的反馈时，苏清和多少是觉得有些遗憾的。 之前为了突破乙等，他已经将自己在清河郡内的所有收获全部消耗一空。 眼下正是急需对‘壶中世界’里的妖魔库存进行补充的时候，如果沈家这种半妖家族可以被收取的话，即便因为是半妖，必然将导致收取到的成品在质量上比之真正的妖魔有差距，可沈家偌大一个家族，肯定能在数量上进行弥补！ 至于说沈家有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身为半妖家族、有没有偷偷摸摸的残害普通百姓，这一点跟预期中有可能得到的收益相比，并不重要。 连挚爱亲朋、手足兄弟都只需要加钱就能搞定，更何况还是这种陌生人了。 反正在涉及到自身利益的问题时，苏清和自认为他的底线一向灵活。 道德之类的东西，该舍弃随时可以舍弃，只要他没有道德，道德就绑架不了他！ 可惜，他都做好了不当人的准备，老天爷却没给他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机会…… “先生，既然沈家是半妖家族，那……难道太叔策之所以会被妖魔密谍伏杀，沈家也在其中出了力？甚至有可能潜伏的妖魔密谍根本就没参与到对太叔策的伏杀之中，真正杀了太叔策并且将太叔策吃掉的……是沈家？” 于后跟在苏清和的身侧，朝着沈无翳所在院落潜行而去的同时，似乎一下子想明白了某些关节，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苏清和头也不回的反问道。 于后迟疑道：“因为您之前说过，太叔策好歹是人榜第一，绝对可以算是丙等上层次里最强的几个人之一。而按照沈无翳的说法，妖魔密谍并未动用乙等以上的存在参与伏杀，光凭借着丙等的妖魔，不可能在伏杀过程中一点损失都没出现。 除非沈无翳说谎，有乙等以上的妖魔出手，这才能对太叔策形成压倒性的优势。但问题是，乙等妖魔出手的话，现场一定会有相应的妖气残留，随后赶到的镇妖司分部镇妖使不可能察觉不到。所以真正动手的很可能根本就不是妖魔密谍。 所有人都说沈无翳跟太叔策两情相悦，那么想来太叔策必然非常的信任沈无翳。在这种情况下，沈无翳若是提前准备了某种能针对丙等修士起作用的奇毒，趁着太叔策不备的情况下给太叔策下毒……想来应该会比较容易得手吧？” 苏清和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于后提出的假设，而是反问道：“怎么忽然间愿意说这么多话了？习惯了你的沉默，一下子听你长篇大论，我多少有点不适应。” 于后嘴角抽了抽，有些为难的说道：“大哥不在，我得尽量像他一样陪您说话，不然您说的话没人迎合，可能会让您不高兴。” 苏清和翻了个白眼道：“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就因为没人捧着，便心里不痛快？” 于后点头道：“我也觉得您不是那样的人。” 苏清和当即摇头道：“不，我是。” 于后顿时呆住。 苏清和没有继续跟于后开玩笑，而是顺着于后的猜测说明道：“你说的确实是一种可能，不过这种可能没办法解释太叔家的反应。我相信沈无翳没在太叔家的血脉特性上撒谎。 道理很简单，这种事情一查便知，并且从沈无翳的反应来看，太叔家的血脉特性恐怕对很多人来讲都是常识。既然如此，太叔家的人为何会对于太叔策的死，表现的如此安静？” 于后疑惑道：“先生，我不太明白，不管太叔策是真的被妖魔密谍围杀，还是被沈无翳毒杀，终究太叔策已经死了。太叔家在确认了太叔策的死讯后，还能有什么反应？” 苏清和耸肩道：“太叔策年纪轻轻就成为了人榜第一，将来前途势必不可限量。太叔家又不是五姓七望，出了这样一个有天赋、有潜力的直系，肯定要重点培养。 结果太叔策刚成为人榜第一没多久，天赋尚未来得及真正展现，就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妖魔手中，太叔家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豪门，对此难道不应该大动干戈吗？ 然而太叔家真正的反应却堪称冷漠，仅仅通过沈无翳提供的残肢断臂，确认了太叔策的死亡后，便不再有任何后续的动作了。这显然不正常，至少该有一些报复的。” 于后不解道：“怎么报复？妖魔密谍向来藏的隐秘，太叔家就算是想要报复妖魔也无从下手吧？” 苏清和眯眼道：“太叔家的血脉如此奇特，通过血脉之间的联系，在仅拿到太叔策一部分肢体的情况下，便可以确认太叔策的生死。既如此，那些吞吃了太叔策血肉的妖魔，难道太叔家没办法感应到吗？ 或许时日过的久了，全都代谢掉了以后，确实无法感应到，可刚吃完没多久呢？太叔策一死，无论和沈无翳有没有关系，沈无翳都得第一时间通知太叔家，然后太叔家只是轻飘飘的确认了太叔策的死亡？ 换做是我，一定会通过血脉联系以及家族中必然保留的一些特殊法宝，去追寻分食太叔策的那些妖魔密谍，然后将那些妖魔密谍杀个干净。泄愤的同时，也是借此表明态度，以免让人觉得太叔家好欺负。” 于后嘴唇动了动，却忍住了没有开口。 苏清和注意到了于后的反应，奇怪道：“怎么了？想说什么就说，不用有顾虑。” 于后犹豫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如果我质疑您的猜测，可能会显得对您不够尊敬。但我确实不太明白，您为什么能肯定太叔家的人能通过血脉感应，追踪分食了太叔策的妖魔？起码据我所知，太叔家的血脉在明面上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苏清和笑着问道：“那你了解太叔家掌握着什么样的法宝吗？我知道太叔家没有顶级法宝，可好歹也算是次一级里比较顶尖的世家豪门里，家族内肯定藏着厉害的法宝，你知晓其中的具体情况吗？” 于后没有开口，只是果断摇头。 苏清和继续说道：“你看，明面上大家都知道的情况是有限的，太叔家不可能将自身家族的秘密全都公之于众。我们要学会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根据现有已知的线索，尽可能合理却足够发散思维的去进行推测。 漂浮在海面上的永远只是冰山一角，如果不能根据海面上的一小块冰山去推断出海面之下藏了多么巨大的山体，那很多时候，我们往往会被自己所误导。况且哪怕我猜错了，太叔家的反应照样是有问题的。” 于后没听懂‘冰山一角’是什么概念，不过他能理解苏清和想要表达的意思。 沉吟道：“您的意思是，对太叔策动手的，确实是妖魔密谍？” 苏清和摇头道：“不，我的意思是，太叔策可能根本就没死。” 说话间的工夫，苏清和已经领着于后来到了沈无翳的院落内。 相比于其他大部分进入到了梦乡之中的院落，沈无翳的院落里火光透亮。 苏清和跟于后潜伏在院墙内的阴影之中，抬头看向了宅子的二层卧室。 尚未熄灯，有女人的影子在光照下映到窗纸上， 让苏清和感到惊讶的是，从窗纸上透出来的影子看，那女人的影子似乎正抱着一个婴孩儿在不停的来回走动。 凝神静听，能隐隐从二楼的卧房里听到几分孩子的啼哭声传出…… 苏清和忍不住跟于后面面相觑，略一思索，苏清和无奈道：“反正已经大致上搞清楚沈家在瞒着什么了，至于太叔策的失踪，我认为是沈家和太叔家在一起演戏，既然有孩子，咱们就光明正大的登门吧，免得把孩子吓着了。 现在唯一需要确认的是，沈家有没有做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虽然沈炎阳是丐帮长老，可丐帮内部同样两极分化严重，不能因此就认定沈家恶贯满盈。如果沈家还算遵纪守法，即便他们是半妖家族，我也不觉得是大问题。” 于后拱手道：“一切谨遵您的意志。” 苏清和点了点头，直接从阴影中脱身而出，径直走到了院中护卫的身旁，拍了拍护卫的肩膀。 正在院中打瞌睡的护卫被吓得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的就想要动手，却被苏清和轻易制住。 体内气息适时的释放了出来，同时抬头重新看向了二楼卧室，朗声道：“沈小姐，白天找你询问的事情，我仍然有些不解之处，所以深夜返回，再次冒昧前来，若有打扰之处，还望沈小姐不要见怪。” 窗纸上映照着的那个影子明显僵硬了下。 不过仅仅刹那的工夫，身影便向外将窗户推开，沈无翳抱着一个看起来顶多周岁左右的婴孩儿，满脸震惊的顺着窗户看向了院子。 “时至深夜，若是贸然进到沈小姐的闺房之中，着实过于不便，所以请沈小姐下到院中一叙如何，我还有些疑惑，希望能得到沈小姐的解答。” 苏清和很是礼貌的说道。 沈无翳脸上的表情变得相当复杂，抿了抿嘴唇，欠身道：“苏先生稍等，我这就下去。” 很快，沈无翳披着外衣，抱着婴孩儿，来到了院子里。 苏清和清楚的看到，趴在沈无翳怀里的那个婴孩儿，尽管外表和普通人类婴孩没什么区别，可在这差不多刚刚周岁左右时，竟然就长满了一口的锯状利齿！ 注意到了苏清和的视线，沈无翳开口问道：“看来苏先生白天说是走了，实际上却只是为了让我们掉以轻心，我和我爹都小看苏先生了。既然如此，苏先生半夜忽然主动现身，我是否可以理解为……苏先生已经查明了很多情况？” 苏清和点头道：“没错，比如沈家是半妖家族。” 沈无翳坦然道：“对，如苏先生所见，这孩子也是半妖。当然，他的妖魔血脉更加稀薄，除了满嘴利齿外，再没有任何其他的显性外观。并且这满嘴的利齿等到换牙后，也会全部被普通牙齿替换掉。 等到了那个时候，他身上的所有妖魔特征就将全部消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大周境内四处游历，过上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的生活。然后再到他的下一代，怕是连利齿这种最后的表象都将彻底消失。” 说话的同时，沈无翳很是宠溺的亲了亲怀中婴孩儿的脸，看向婴孩儿的眼神里，满是数之不尽的温柔。 之前还在哭闹的婴孩儿已经被哄好，小脸蛋被亲的有些痒，以至于婴孩儿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如果不是那满嘴的锯状利齿看着实在是有些渗人的话，这一脸天真笑容的小婴孩儿，瞧着还是挺可爱的。 “这是你跟太叔策的孩子？太叔策呢？让他也出来吧，我只是有几个问题还需要得到解答，但大部分情况都推测出来了，再让太叔策继续躲着，毫无意义。” 苏清和笑呵呵的说道。 于后面露惊讶之色，沈无翳则是苦笑了下，扭头朝着二楼的卧室发出了一声奇特的鸣叫。 立刻有身影从二楼的卧室里跃窗而下，站在了沈无翳的身旁，脸色警惕的看向了苏清和跟于后。 这人身材魁梧，神态刚毅，但缺少右臂，两鬓微白，看着隐约有点杨过的架势…… 五方罗刹太叔策！ 号称已经失踪了将近三年的人榜第一！ “你想问什么？如果确实是放翁让你来的，那你可以据实以告，但请不要将我还活着的消息泄露出去，我和无翳不想被打扰。尤其是我们共同的孩子，来之不易，我不希望有任何事情影响到他。” 太叔策一脸警惕的盯着苏清和说道。 苏清和微笑道：“放轻松，我对你们没有恶意，因为你们的事情严格来讲跟我毫无关系，我只是单纯的受人之托，于是得尽可能帮人把事情办好罢了。若放翁兄没有请我帮忙的话，我才懒得理会你们之间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第306章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贫农俱欢颜 话糙理不糙。 太叔策听着苏清和的解释，倒也觉得苏清和说的在理。 原本警惕的神色随之稍稍放松了些，拱手道：“不好意思，希望苏先生不要见怪，无翳今天跟我说了苏先生前来的事情，让我心下对于苏先生有些抵触。 不过苏先生说的有道理，若非放翁的缘故，苏先生对我们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感兴趣。劳烦苏先生跑这么一趟，真是抱歉，有什么想问的，先生尽管问吧。” 苏清和开口道：“第一个问题，太叔家知道你其实没死，对吧？这是通过血脉联系就能确认的事情。但他们却对外宣称你死了，只是没将你死亡的消息上报给朝廷备案。 我是不是能理解为，太叔家已经知道了沈家是半妖家族，并且在发现你跟沈无翳不可能被拆散后，他们选择了沉默，以免沈家身份万一泄露的话，对太叔家造成影响？” 太叔策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道：“是我对不起家族，家族尽心竭力的培养我，在我身上耗费了大量的资源，我本应该从家族利益的角度出发，一切为家族考虑。 可我真的太爱无翳了，我爱她爱的发狂，甚至无法想象自己和她分开一时半刻！哪怕无翳跟我坦白了她们沈家半妖的身份，我对她的爱也没有因此减轻过分毫。 是我太自私了，为了能和无翳在一起，我用自断一臂的方式，跟家族表明了决心以及态度，逼得家族不得不退让，然后答应了我跟无翳在一起的条件。” “条件？” 苏清和扬眉道。 太叔策苦笑道：“其实也不算什么条件，本就是我应该做的而已。只是家族见我不惜命的态度极为坚决，于是给我找个台阶下。我可以跟无翳在一起，可这件事不管怎么说，对太叔家都……” 说到这里，太叔策本能的看了眼身旁的沈无翳，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沈无翳见状笑了笑，神色如常的接话道：“对于太叔家来说，策哥跟我在一起，等于是在给太叔家蒙羞。毕竟，即便抛开半妖家族的身份不算，我们沈家也仅仅是丐帮长老的身份而已。 这个身份拿到江湖上或许还有那么几分薄面，可在世家豪门眼里，却只会被人耻笑。所以太叔家要求策哥假死，他们会帮着进行遮掩，不跟朝廷报备，但对外宣称策哥被妖魔密谍伏击。 只要瞒住绝大部分人就可以了，而不跟朝廷报备，也可以避免欺君之罪。除此之外，太叔家要求策哥以后如果家族有需要，必须时刻听从家族调遣，为家族做一些明面上不方便的事情。” 太叔策附和道：“就是这样，这些条件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苏清和表示明白，接着问道：“第二个问题，这属于我自己的一点好奇心，和查证你是失踪还是死亡毫无关系。如果牵扯到了太叔家的隐秘，你可以不必回答。” 太叔策拱手道：“苏先生请问，只要是能回答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苏清和不好意思的说道：“是这样，我之前跟同伴私底下聊了一些推测，认为既然太叔家通过血脉之间的联系，在仅拿到你一部分肢体的情况下，便可以确认你的生死。 那么若是你真的被妖魔密谍给分而食之了，太叔家也应该有办法通过你被吞吃的血肉，一定程度上的感应到吞吃了你的妖魔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这个猜测是对是错？” 太叔策迟疑了下后，开口道：“这确实牵扯到了我们太叔家的秘密，不过只在某个层次之下算是秘密，到了某个层次之上，便属于人尽皆知的谈资了，因此告诉苏先生也没什么关系。 如果我真的被妖魔分而食之了，那么至少三天之内，家族都有办法划定一个笼统的范围，将吞吃我的妖魔找出来。然而想要做到这一点，还需借助法宝的力量，资源消耗会非常大。 再加上妖魔密谍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其实很少吞吃任务目标。游历江湖时，就算遭遇不测，也不太可能遇到吃人肉的同族，综合这些情况，真正会用到这种特质的机会，其实极少。” 苏清和闻言，给了身旁于后一个得意的眼神。 在于后倍感无语的表情中，继续开口道：“第三个问题，沈家是半妖家族，而沈炎阳是丐帮八大长老之一。我对沈家完全不了解，和丐帮却有过一些交集。 实话实说，跟丐帮发生接触的过程令人很不愉快，丐帮的所作所为，甚至让我感到恶心。当然，我知道丐帮亦正亦邪，不是所有的丐帮中人都像混账一样。 但不能否认的是，丐帮中人罪大恶极者甚众。我想知道的是，沈家有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无论是沈炎阳在丐帮，还是沈家在高陵城，都算。” “伤天害理的事情？” 太叔策愣了下，旋即赶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沈家怎么可能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了摆脱半妖家族的身份，沈家一直低调处事，在高陵城内也向来行善积德。 岳丈大人绝对是丐帮八大长老里名声最好的一位，只是跟现任帮主张龙虎尿不到一个壶里去，被张龙虎所不喜，再加上已经积累了足够的家资，于是干脆隐居起来。” 苏清和眯了眯眼，疑惑道：“既然沈家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为何高陵城内却看不到哪怕一名乞丐的身影？这座城池不大不小，城内百姓的穿着打扮也和其他城池差不多，说明这里并没有特别富裕。 其他城池或多或少的总会有乞丐的身影，纵使是神都那样的地方也不例外，为何反倒是高陵城如此与众不同？还是在城内居住了一位丐帮长老的情况下，并且这位丐帮长老……看起来身家巨万，富甲一方……” 这番话其实说的很不客气，几乎已经属于有罪推定的范畴。 以至于沈无翳和太叔策的脸色齐齐变了变。 深吸了口气，太叔策略显不满的沉声道：“城里之所以看不到乞丐，主要是因为岳丈大人将所有的乞丐都安排去了城外的农庄当佃户种地。绝大多数人沦落成为乞丐，都是不得已的。 如果能给他们一个自己养活自己的机会，他们肯定非常乐意。至于那些好逸恶劳、好吃懒做，甘愿沦落为乞丐，以乞讨为食的人，岳丈大人同样没有惯着，而是抓起来强制他们种地。” 太叔策的回答着实出乎苏清和的意料之外。 方才在发现沈家是半妖家族后，考虑到沈炎阳同时还是丐帮的长老，苏清和本能的便在脑海中钩织出了一出惨绝人寰的人口贩卖戏码。 不管是人口贩卖，还是以人为食，这些都可以将城内的乞丐一网打尽。 配合上沈炎阳的身份，简直是主持人口贩卖的天生圣体！ 不曾想，太叔策竟然给出了这样一个南辕北辙的解释？ “城外的农庄？都是沈家的土地吗？将乞丐迁移过去充当佃户……是真的佃农，还是毫无人身自由的农奴？” 苏清和皱眉问道。 太叔策冷哼了一声，不屑道：“我那位岳丈大人虽然是半妖，却比绝大多数人都更加正直、善良。城外的农庄当然是沈家的土地，田皮田骨的契书都在。 岳丈大人身为丐帮长老，即便不掺和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光凭借着正常的收益，也足以置办下这些家产了。毕竟，丐帮可是和漕帮一样的巨型帮会。 或许对于真正的世家豪门来说不入流，可在底层百姓的眼中，那已经是处于云端的大人物。哪里用的着再去压榨一群苦哈哈，当什么所谓的农奴？” 苏清和拱手致歉道：“不好意思，我不久前在清河郡城跟丐帮发生过冲突，因为丐帮的人当着我的面，当街掳走了一个孩子。为了救回那个孩子，我捣毁了丐帮在清河郡城的一个分舵。 事后丐帮在清河郡城的主事，居然找到了清河崔氏的人来充当和事老。由于这件事情的缘故，使得我对于丐帮的印象极差，这才在刚刚的言语中多有冒犯，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听到事出有因，太叔策面色稍霁，同样拱手道：“苏先生言重了，彼此不了解，有误会实属正常。不过我岳丈大人为人刚正，苏先生还是不要在言语之间对我岳丈大人有所轻贱。 尽管我岳丈大人是丐帮中人，丐帮造的那些孽，我岳丈大人同样要背负一份责任。可丐帮之事，不是某个人、或者某几个人能解决的，我岳丈大人曾努力想要改变，却无济于事。 原本我岳丈大人是丐帮的执法长老，专门负责惩治帮内那些为非作歹之辈，奈何自从张龙虎担任帮主以来，我岳丈大人便被逐渐的排挤，如今执法长老的职位已经算是名存实亡。 我不是在为我岳丈大人开脱，仅仅是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事实。高陵城内没有乞丐，这是我岳丈大人努力的结果，他希望整个天下都没有乞丐，奈何现在只能影响到高陵城罢了。” 苏清和再次拱手致歉，很是诚恳的说道：“确实是我草率了，沈老明德惟馨，令人钦佩。但举世皆浊、一人独清，这不是沈老的责任，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 既然这个世界有病，那就要治病。否则沉痼自若，积重难返，只会彻底步向毁灭。总之，此间诸事已了，我们就不继续打扰了，这便回去将事情告知放翁兄。” 太叔策拱手道：“代我夫妇二人向放翁问好，这几年受限于自身情况，我没有主动跟放翁联系，让他为我担心了。关于这件事情，除了放翁以外，还请苏先生替我夫妇二人保密。 只当江湖事江湖了，世间再无太叔策这个人便好。天下风云变幻，英杰俊彦辈出，等我从人榜除名后，用不了几年，估摸着就没什么人还记得我了，到时候我会再出来行走的。” 苏清和点头道：“我一定原话带到，另外，我很希望看到沈老能维持住高陵城现在的样子，让天底下所有的乞丐全都能吃饱穿暖，丰衣足食。至少在我看来，相比于漕帮，丐帮……本就不应该存在。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贫农俱欢颜。很多事都是这样，知易行难，沈老能如此行事，实乃吾辈之楷模。愿他之所作所为，如星星之火，多年之后，成燎原之势，愿百姓安居，愿商贾乐业，告辞！” 说完，苏清和带着于后又是一礼，然后才翻身跃墙，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太叔策忍不住喃喃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贫农俱欢颜？这位苏先生……看来志存高远啊。从他今晚的言行举止来看，跟无翳你下午同我所描述的形象之间，实在是大相径庭。” 沈无翳摇头道：“他今晚会带着人杀一个回马枪，便说明白天登门拜访时他就察觉到了我们家的问题，所有的表现都只是在演给我们看而已。 我不明白的是，他怎么发现我们家是半妖家族的？明明家里没有任何痕迹了，就算是甲等登门，都察觉不到问题，为什么他却能发现端倪？” 太叔策宽慰道：“这天底下的能人异士多如牛毛，说不准一个看着完全不起眼的人，就可能会拥有令所有人感到震惊的能耐。如果不是这位苏先生手段了得，放翁又怎么会将这件事情托付给他来调查？ 你爹没有跟放翁接触过，对放翁有所怀疑实属正常，但咱们跟放翁一起游历了江湖好多年，放翁是个什么性情，咱们还能不了解吗？他愿意将事情交托给这位苏先生来处理，只能说明他信任这位苏先生。” 沈无翳想了想，赞同道：“有道理，是我把事情想的简单了。幸好，结果还不错，这位苏先生看来对于半妖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看法，这样的人……不多了。” 太叔策感慨道：“是啊，如果不是大部分人对于半妖都会心怀恶意，你们又何必隐瞒身份？希望像苏先生这样的人，能越来越多吧……” 第307章 只要好上一点，都乐见其成 “真要是像我这样的人越来越多的话，这个世界肯定会完蛋的。” 苏清和带着于后飞掠到了沈府外的街道上，听着于后真心实意的吹捧，不由笑着说道。 于后不解道：“为什么？‘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贫农俱欢颜’，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世间除了先生您以外，还有几个？先生您心怀天下，悲天悯人，如果像您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大周肯定会越来越好吧？” 苏清和摇头道：“没你说的那么容易，每个人都只会从自己的位置去考虑问题。坐在哪把椅子上，就要维系椅子所代表的利益，圣人确实是有，可数量稀少到或许几百上千年才能出来一位，于大事无补。 可能真的有那种品性高洁的人，完全脱离了低级趣味，遇到任何事情都会从宏观的角度、从种族整体的利益出发，去考虑问题，可这种人如果不能形成一股真正的势力，又如何来影响固有的利益团体？ 就说朝廷里的那些老大人们，难道他们一个个都是尸位素餐之辈？难道他们看不见这世间疾苦、苍生不幸？他们看的见。可他们身处于官僚这个群体之中，想做事的人也会有心无力，束缚实在太大了。” 说到这里，苏清和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现在会站在百姓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为他们的悲惨境遇而愤怒，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可等我跟着你们家王爷入了神都，也披上了那层官皮后，我的想法会不会改变？ 当我也成为官僚群体的一员，每天享受着那高高在上的身份地位所带来的种种便利以及绝对优渥的生活条件，我会不会迅速堕落腐化成他们的一份子，进而加入到欺压百姓的行列之中，为百姓带去更多的苦难？ 实话讲，即便是我自己扪心自问，都不敢肯定自己绝对能谨守本心。花花世界迷人眼，很多时候，想要对抗环境上的污染，已经不是意志力的问题了，而是每个人都要有直指本心的能力，偏偏……人心多变啊。” 听着苏清和的感慨，于后陷入了沉默之中。 少顷，等到于前也从沈府里出来，于后这才一脸认真的开口道：“苏先生，我们四个都是孤儿。而像我们这样的孤儿，大将军当年收养了许多。具体的数量我不太清楚，但估摸着几百人总是有的。 我们这些孤儿被大将军收养时，有的还在襁褓之中，对于爹娘没有任何印象。有的则已经七八岁开始记事了，知晓家里究竟遭遇了怎样的惨事，自己才沦落成为孤儿，比如于前大哥就是这个样子。” 于前才刚从沈府中出来，不清楚于后跟苏清和之前究竟聊了什么。 闻言只能接话道：“没错，我爹娘当时是佃户，给地主耕种田地，向地主缴纳田税。结果地主偷逃田税被清查了出来，按理说应该由地主自己将偷逃掉的税粮补上，谁曾想，那地主竟是勾结污吏，强行要求所有的佃户再交一遍税粮。 我爹娘向来十成十的交足粮税，再加上税重，如何交的起第二遍？哪怕将积攒的口粮都交上，也是完全不够的。可地主和污吏不管不顾，最终逼死了我爹娘。我那时候刚七岁，成了孤儿，满心愤怒，于是拎着柴刀，翻进了地主家。 孩子的想法是很简单的，地主逼死了我爹娘，我就要杀了地主为我爹娘报仇。只是力气小，没有杀成，让地主躲来了过去。我被当场抓住，送到官府判了刑，关进了牢房。我本以为自己必死，可没过多久，却被大将军领了出去。” 于前的脸上浮现起了回忆的神色，很是怀念的继续说道：“大将军救了我，带我报了仇，将逼死我爹娘的地主和污吏全都秘密处死，然后又指引着我成为了修士。要不是大将军……我肯定早就死在那个牢房里了。” 于后开口道：“苏先生，您听到了。我们这些被大将军收养的孤儿，无论当时是否记事，其实都是差不多类似的经历。不可否认的是，大将军收养我们，自有其目地，所以我们肯定只是大量孤儿的极小一部分。 能被大将军看上并收养，我们应该都是有成为修士潜质的。至于那些没有成为修士潜质的孤儿，大将军能力有限，不可能将每一个孤儿都照顾到，在必须有所取舍的情况下，当然只能收养那些更有价值的孤儿。 从我们身上所发生的那些事情去看，以小见大，可想而知在大周统治的这片土地上，到底有多少惨绝人寰的事情在不停的发生。先生，或许您以后也会变，可只要您能比其他当官的好上一点，我们都乐见其成。” 苏清和有些怅然。 在他前一世里，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的变革，人们对于自身和他人的道德要求正在变得越来越低。 从一开始要求官员清正廉洁，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要有理想、有信念，为了伟大的事业和目标去奉献，推崇焦裕禄、孔繁森，到迅速的转变为无论黑猫白猫，能抓到耗子的就是好猫。 再到现在，官员贪不贪的根本不重要，能做事就行。 贪的再多，愿意做事、任事，那就是有能力的好官。 反正在民众的心目中，天下乌鸦一般黑，从上到下，就没有哪一个当官的不存在问题。 连和珅都成了许多人的心中偶像，可想而知，世道究竟滑落到了怎样的程度。 眼下的大周，却又要比他前一世里的情况更加严重、更加夸张！ 前一世里好歹进入到了信息化高度发达的全民自媒体时代，再如何肮脏的事情，都得尽量去维持表面的纯洁和干净。 可在大周所处的这种封建时代里，天高皇帝远绝对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 缺乏有效的监管措施，全部依赖于人治，在贪官污吏横行的情况下，直接面对百姓的那些基层管理人员，甚至会比豺狼虎豹更加恐怖！ 整理了下心情，苏清和好奇的开口问道：“大将军死后，你们这些孤儿都去了哪里？现在还剩下多少？” 于前回答道：“具体的情况属于机密，只有王爷才能决定是否告诉别人知晓，所以等跟王爷汇合后，先生可以询问王爷。” 苏清和点头道：“咱们这么私底下称呼，你们还是叫他王爷？我还以为你们私底下会称呼他为少爷，或者少主？少将军？你们叫他王爷，我总觉得在叫另外一个人。” 于前摇头道：“王爷有吩咐过，此行神都，九死一生。想要为大将军报仇，就必须时刻警惕、万分谨慎，我们一定要始终认为他是王爷，在任何时候都要以王爷相称，不能存丝毫侥幸之心。” 苏清和赞同道：“确实，凡谋大事者，藏于心，行于事。事已密成，言已泄败。如果不是他想要拉我上船，所以一直在暗戳戳的提醒我，那估摸着我应该是没办法发现他到底是谁的。行了，不聊这个了，目前有个新任务要交给你去办。” 说着，苏清和将方才在院子里跟沈无翳以及太叔策聊过的那些内容，简略的同于前讲了一遍。 任由于前在脑海中消化这些信息，苏清和继续说道：“交给你的新任务，是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我希望你能在暗中盯着沈炎阳，看看沈炎阳都在做些什么。 以甲等实力，暗中跟踪一名乙等修士，再加上你是从边境血肉磨盘里历练出来的，这个任务对你来讲肯定不难。不管沈炎阳做了什么，你都只看，不用干预。” 说完，苏清和又扭头看向了于后说道：“你也有事情要办，既然太叔策说高陵城内的乞丐全都被转移到了城外沈家农庄去充当佃户，那么你就去看一看，事情是不是真的像太叔策所说的那样！” 于后疑惑道：“先生您……不相信他们？” 苏清和一脸轻松的说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他们？跟他们一起游历江湖的人是陆放翁、又不是我。况且陆放翁都跟他们几年没见了？当初认识的时候是什么性情，难道现在就还是什么性情吗？ 人是会变的。随着年龄的增长，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几乎所有人都会在不知不觉间，变成另外一个人。我不可能刚一见面就完全相信两个陌生人，他们说什么我就听什么，那也太傻了…… 当然，从我个人的判断来看，他们说的应该都是实话，可猜测不能成为切实的证据，我总要确认下他们说的究竟是真是假，然后再回去告诉陆放翁吧，否则岂不是对陆放翁的不负责任？” 于前皱眉道：“先生，我们两人各自去完成您交代的任务，等于您身边就没有甲等保护安全了。那这些天……您打算待在什么地方？ 如果是住在客栈里的话，以沈家在高陵城的地位，估计很容易就会发现您还没走。到时候我们查到的情况是真是假，便犹未可知了。” 苏清和摆手道：“你们不用担心我，山人自有妙计。我不会住在客栈里的，也不会离开高陵城。这城里面最强的就只是乙等而已。 除了沈炎阳以外，顶多城主和镇妖司分部的镇妖使是乙等，威胁不到我的安全。你们只需要办好我交代的事情，别的就不用管了。” 于前跟于后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 不再继续多问，当场应了下来。 “已经后半夜了，大晚上的也没什么好查的。咱们随便找个地方对付一宿，明天一早，光明正大的出城，然后再偷摸杀个回马枪。你们两个该监视沈炎阳的监视沈炎阳，该调查城外农庄的调查城外农庄，至于我嘛，便躲在高陵城内，恭候佳音了。” 苏清和笑呵呵的说道。 于前于后忍不住齐齐的叹了口气。 他们总觉得跟在苏清和身边，做事方式比之以往要莫名其妙了许多。 似乎过于……跳脱？ 起码远不像他们之前做事时那么严肃、谨慎。 仔细想来也算正常，他们之前做的都是掉脑袋的事情，若是行事之间不够严谨，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闹出大乱子。 而跟在苏清和身边办的事情，好像都跟所谓的危险无关，简直可以当做是出来放松郊游了。 不过认真讲，这种跳脱的处事方式，倒是让他们在执行任务时感觉颇为轻松。 至少让他们觉得，跟在苏清和身边做事，过程并不无趣。 然而很快，他们就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一定的怀疑。 因为苏清和带着他们七拐八扭的，也不知道是通过怎样的方式，竟是在高陵城中找到了一处扒手团伙的老巢。 这个扒手团伙并不仅仅只是偷东西，在老巢内除了偷窃得来的收获以外，苏清和跟于前于后三人还看到了几名赤身裸体的少女。 几名少女瞧着都是花季年龄，身上满是各种新旧伤疤。 这个扒手团伙大概有二三十人的样子，明明已经是后半夜了，却依旧有几名扒手正按着少女发泄兽欲。 苏清和懒得对这种人多费口舌，当即给于前、于后两人下达了杀无赦的命令。 甲等强者出手，根本不需要释放体内灵气，仅仅依靠着强悍的身体，便在几个呼吸之间，把四合院里的扒手杀了个干干净净。 许多扒手尚未来得及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就死在了梦中，在苏清和看来，这着实是让他们占了天大的便宜。 骤然获救的几名少女出现了短暂的惊恐和茫然，确定她们是真的被救了之后，当场喜极而泣。 苏清和找来了几身衣服，让少女们穿的虽然不合身，可起码能用来遮体。 接着又将扒手们堆积在老巢中的不义之财，全都拿出来给几名少女平均分了下去。 他现在好歹有了一些积蓄，说小意思或许有点太狂了，中等意思吧，因此对于扫荡扒手团伙得到的收益，远不像在东武城时那样饥渴难耐。 简单的处理完了扒手团伙的事情，苏清和带着于前于后将尸体集中扔到了院子里后，在最干净的厢房里安顿了下来。 第308章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苏清和三人早早醒来。 虽然是后半夜才大开杀戒的，真正用于睡眠的时间，加起来拢共仅有两个时辰左右，但对于三人来讲，这点时间的休息，完全足够了。 其实不休息也没什么关系，乙等以上的修士，几天几夜不合眼，并不会给自身造成什么负担。 只是休息的话无疑会更加舒服。 唯一让人不太爽利的是，堆积在院子当中的那些尸体开始腐败发臭、不停向外散发着熏鼻的味道。 不过由于死亡的时间比较短，这些散发的臭味暂时还只是萦绕于院落当中，尚未真正的四下飘散。 苏清和从卧房里走了出来，表情淡然的迎着院子里一地的尸体伸了个懒腰。 对于那些尸体上爬着的密密麻麻的苍蝇视而不见。 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有多久，他却已经可以直面惨淡的尸身、正视淋漓的鲜血。 谈笑间对于杀人没有任何心理障碍，仿佛只是在屠鸡宰狗一般。 所以人在周围环境的影响下，真的很容易产生性情上的变化。 有时候这种变化是潜移默化的渐进式影响，而有时候，这种变化却往往只在一夜之间便能完成。 若非如此，孟母三迁也不可能成为着名的典故。 苏清和能够察觉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 看似他正在慢慢变得麻木、嗜杀、对生命失去应有的敬畏。 可在眼下这样的时代，在人族妖魔持续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残酷种族战争背景下，一个循规蹈矩、老实本分的所谓‘好人’，真的没办法在这个世界上好好活着。 他必须习惯冷血，习惯该出手时绝不容情，习惯将那些妇人之仁埋藏在心底！ 所有的这一切，由于之前时刻处在朝不保夕、危如累卵的紧张环境之下，导致他仅仅用了两个多月，便堪称神速的完成了进化！ 面对着死亡威胁悬于头顶的高压，要么彻底陷入崩溃的境地、自暴自弃，要么迸发出超越极限的潜能、死中求活！ 幸好，他属于后者。 如果意志力比较薄弱的话，当初在东武城时发现自己其实才是妖魔内应的那一刻，他恐怕便要直接惊慌失措、六神无主了。 “先生，我们这就按照您的要求，前去跟踪沈炎阳和调查沈家在城外农庄的具体情况，估计总得持续个几天，才能有结果。那这几天……您都住在这里吗？” 于前跟于后来到了苏清和的身旁，拱手行礼问道。 苏清和撇嘴道：“怎么可能？我为什么要跟一堆尸体住在一起？我又没有自虐倾向。这里只是用来临时落脚，暂住一晚的。况且这么大的味道，都用不了两天，周围隔壁的住户就该发现这里的问题了。 一下子死这么多人，即便全是一群‘贱民’身份的扒手，地方府衙也得象征性的过来查一查。真住在这儿的话，肯定会有许多麻烦。你们不用管我了，我会去找个合适的地方待着，等你们查完了再说。” 见苏清和显然是有了主意，于前于后不再多问，三人将昨日里做过的事情，重新近乎一模一样的又做了一遍。 光明正大的离开了高陵城，接着在离城很远的地方分开，各自按照需要去做的事情，以三条不同的路线，偷摸重新潜回。 相比于前、于后两人得去奔波忙碌正事，苏清和便轻松了许多。 作为三人中的主事者，他当然不可能把繁琐的事情安排给自己去办。 甲等属于顶级牛马，有两名甲等在手，并且还可以随意调动，这要是不利用好了，会遭天谴的。 慢悠悠的行走在高陵城内，苏清和没有前去任何客栈内歇脚的意思。 背着双手，跟路人经过了一番打听后，苏清和在城内绕了大概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一栋三层高的建筑前。 大门上方的牌匾中镌写着‘凝芗苑’三个大字。 四面檐角上各挂着铜铃，铜铃下面则坠着五色流苏。 这栋三层建筑仅仅只是‘凝芗苑’的组成部分，算是‘凝芗苑’的正脸。 而在三层建筑的后方，还隐藏着一个占地面积巨大的幽静庭院。 根据方才同路人打听到的情况，苏清和通过路人眉飞色舞的描述，尽管还从未进到这‘凝芗苑’的里面，却已经对‘凝芗苑’有了相当详细的了解。 简单来说，用于迎客的这栋三层建筑，属于‘凝芗苑’的‘大众娱乐区’。 任何人想要来‘凝芗苑’玩，都可以直接进到‘凝芗苑’的一楼大堂，随便找一张空桌子坐下，然后欣赏‘凝芗苑’每天都会在一楼大堂的舞台上所安排的各种演出。 看表演不用花银子，但占一张桌子就要缴纳一张桌子的茶位费。 这笔高达三两银子的费用，对于高陵城内的普通百姓来讲，属于想都不敢想的奢侈消费，可对于那些家资巨万的豪门权贵来说，却仅仅只是他们用来日常消遣的零花罢了。 三两银子除了能占据一张用来观看表演的桌子以外，还会得到一壶茶，一碟干果，一碟点心，一碟瓜子，以及一盘水果。 至于酒和菜，‘凝芗苑’同样是有提供的，只是需要额外再花银子去购买。 舞台上负责表演的莺莺燕燕，有舞蹈、琴曲、百戏等等等等。 相对来说，百戏最为精彩，舞蹈却最受欢迎。 因为上台跳舞的姑娘，每一位都光着白嫩的脚丫。 如果脚踝上拴着红绳，便意味着这位姑娘可以陪宿，或是固定价位，或是竞价所得，全看这位姑娘是否特别受欢迎而已。 若是脚踝上没栓红绳，也不意味着没机会一亲芳泽。 只要有足够高的地位、足够大的权势，起码做到让‘凝芗苑’惹不起的程度，那么‘凝芗苑’里的姑娘自然任君采摘。 二楼和三楼是用于给客人留宿的单间。 在一楼大堂选好姑娘，喝美了酒水，看尽兴了节目，想要开始一展雄风时，便可以搂着自己的姑娘上楼休息。 这样一整套流程下来，一晚上的花销差不多就要十两银子起步了。 具体会花多少，主要看姑娘本身的价码。 至于三层建筑后方的幽静庭院，则是用来安顿楼里那些当红姑娘的。 庭院里划分了十几座独门独户的小院子。 每一位当红姑娘都可以得到一座小院子充当自己的居所。 ‘凝芗苑’甚至会为当红姑娘配上侍女伺候日常起居，让当红姑娘过上如同大家闺秀般的生活。 如果有客人想要和某位当红姑娘共度良宵，在支付了相关费用的前提下，客人会被直接请到这些当红姑娘居住的小院子里。 由姑娘抚琴弹曲，陪着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最后再共赴巫山云雨，寻求生命最初的真谛。 从情绪价值到生理价值，全都能照顾的周全。 这样一个晚上的花销，最低都得用掉百两纹银，还不算给红姑娘身旁侍女的打赏。 毫无疑问，‘凝芗苑’属于高陵城内货真价实的销金窟！ 也是苏清和给自己找的临时落脚点！ 反正估摸着用不了几天，于前、于后就能将情况调查清楚了。 这里面有吃有喝、还有秀色可餐的姑娘表演，能住宿的同时，又不用像客栈那样登记路引，简直和前一世的洗浴中心有异曲同工之妙！ 最大的区别是，这里的消费水平远比前一世里的洗浴中心高的多。 不过苏清和现在的钱包很鼓，‘凝芗苑’的消费根本不足以让他动容。 等待于前、于后在外办事的过程中，与其在外面无所事事的瞎逛荡，还不如跑到勾栏听曲，引以自娱。 至于说在‘凝芗苑’内留宿，其实不点姑娘的情况下，照样可以找个自己喜欢的房间住下。 只要把该给的银子给足，姑娘们是很乐意不干活、光拿钱的。 时辰尚早，‘凝芗苑’刚刚开门，迎来送往的龟公们一个个打着哈欠，一边收拾大堂内的卫生，一边心不在焉的招揽客人。 不过这时候几乎没人会跑到青楼来寻欢作乐，顶多是那些留宿在楼内的老色鬼们，早起在楼里吃个便饭。 因此龟公们站在门前招揽客人时的表现，举手投足间充满了敷衍的意味。 当苏清和出现在了门前时，两名上值的龟公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傻傻的看着苏清和龙骧虎步的迈过了大门的门槛，两名龟公这才回过了神。 其中一名龟公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低眉顺目的说道：“贵人，眼下还是上午，楼里的节目都没有开始呢。只有厨子起来了，能给贵人准备酒菜，贵人您看……” “什么时辰开始有节目？” 苏清和站在大厅之中，背着双手，一边观览着大厅之中的陈设，一边开口问道。 活了两辈子，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到真正的青楼之中，眼神中自然满是止不住的好奇之色。 上一世连年扫黄打非，别说这种明目张胆的卖春了，就连洗脚按摩的地方，绝大部分都变成了纯绿色的健康场所。 很多洗脚的地方更是相当不地道，你推门进去后还没等开口，前台就先一步告诉你，他们这是正规按摩。 一句话直接顶的你进退两难，异常憋闷。 要是转身就走，整的好像你不是个正经人似的。 可要是真进去按摩，又会非常不甘心。 正规按摩有什么好按的！ 还得是封建社会给劲啊…… 特别是这些封建糟粕，批判！必须好好的批判！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贵人是第一次来我们‘凝芗苑’吗？” 龟公小心翼翼的问道。 苏清和随手拿出来一块碎银子，不着一丝烟火气的递到了龟公手里，点头道：“确实是第一次来，所以不太明白你们这里都是个什么章程。” 龟公接过银子，稍稍掂量了下后，当场大喜过望道：“贵人您先坐，小的详细跟您讲解讲解！保证绝没有任何遗漏！” 说话的同时，龟公将苏清和引领到了大堂角落的一张桌子前，将桌子和椅子当着苏清和的面又擦了一遍后，毕恭毕敬的请苏清和落座，接着事无巨细的给苏清和介绍起来。 通过龟公的介绍，苏清和得知‘凝芗苑’的表演最早得到未时才会开始。 也就是下午一点左右，要在下午和晚上进行表演的那些姑娘以及戏子，都会登台进行预演。 大部分是亮亮嗓子、摆摆架势，相比于正式的表演，这种预演并没有什么看头，可好歹算是在演出台上有了动静，不至于让大堂显得过于冷清。 整个预演会持续一个时辰左右，到了申时，预演全部结束，正式的演出随之开始。 这时候上的人依旧不多，大部分是常年以青楼为家的老客，得再过上一个时辰，楼里才能真正的热闹起来。 苏清和对于大体的情况有所了解后，出手非常大方的直接给了龟公一张银票。 开口吩咐道：“在三楼给我挑一个房间，暂定……先住五天吧。这五天我就不走了，吃住全都在楼里解决。房间正常有姑娘陪侍是什么价格，你就按照什么价格去算，但姑娘不需要给我找。 我如果在楼里面玩的这几天，确实有看对眼的姑娘，那我会主动说的，如果没有的话就算了。包括大堂的桌子，这五天里也始终给我留一张，白天我会下来看演出的。这张银票，够不够？” 龟公看了眼银票上的数字，整个人当即哆嗦了下，赶忙不住点头道：“够了、够了！还有不少富余，都按照酒钱和菜钱给您折算吗？您到时候是在大堂吃，还是在房间里吃？” 苏清和想了想，随口道：“就在大堂吃吧，我这人还是比较喜欢热闹的。折完后如果还有富余，就算是给你的打赏了，不用退给我。” 龟公当即兴奋道：“谢贵人的赏！贵人您就瞧好吧！小人一定给贵人您办的妥妥当当，让贵人您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第309章 人在大周，勾栏听曲 钱能通神，这是自古以来从未改变过的真理。 有着银票的加持，龟公在最短的时间内殷勤的给苏清和安排好了一切。 房间还算可以，几乎所有人来这里都是为了姑娘，房间只要说得过去，便很少会有人挑毛病。 除非姑娘又老又丑，房间又简陋敷衍，那才会让客人当场破防，直言黑店。 所以龟公给找的房间在苏清和看来，勉强能看的过眼。 酒菜也置办了一桌，六个菜、三荤三素，外加一坛好酒，龟公甚至还找了两个刚刚起床没多久的姑娘来给苏清和陪酒。 全程都不用苏清和动手，两个姑娘一人用筷子给苏清和夹菜，随着苏清和的眼神看向那一道菜，便夹上一筷子温柔的喂到苏清和的嘴里。 另外一人专门给苏清和倒酒，再将装满了酒水的酒杯凑到苏清和的嘴边，随着苏清和喝酒的速度来决定杯口抬起的角度。 总之，服侍的细致入微、面面俱到！ 都说资本主义是万恶的，只要有钱，资本主义世界就是天堂。 然而在苏清和看来，跟封建时代相比，特权阶层能够享受到的权利，受时代发展变化的影响，资本主义世界的享受反而会有一定的限制。 当然，物质上的享受肯定是更发达更先进的时代断层领先，可精神上的享受就不一定了。 不至于乐不思蜀，但这种被人当皇帝一样伺候的感觉，确实相当不错。 一想到于前、于后两人在外面辛苦奔波，而他却在这‘凝芗苑’里享受美人服侍、吃香喝辣，苏清和那感动的泪水便不自觉的从嘴角流出。 他很难过，因此必须玩的更开心，否则岂不是对不起于前、于后两人的付出？ 这就是身为领导的好处。 无论任何事情，都可以安排别人去做。 做不好自然有办事的人背锅，做好了就是我手下能人真多！ 反正不管结果如何，自身都能始终岿然不动，永远不亏！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苏清和过上了神仙一般的日子。 十月十五日，‘凝芗苑’喝花酒。 十月十六日，‘凝芗苑’喝花酒。 十月十七日，‘凝芗苑’喝花酒。 十月十八日，苏清和啊苏清和，你怎么能如此堕落？先前定好的计划你都忘了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十月十九日，‘凝芗苑’喝花酒。 因为苏清和想起来了，他先前定好的计划就是跑到青楼来喝花酒！ 可惜，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每日里无忧无虑、只需沉浸于温柔乡中的美好生活一晃而逝。 十月二十日，阴天，高陵城下了一场雨。 于前、于后两人几乎同时回到了苏清和的身边，跟苏清和一起在‘凝芗苑’退了房。 站在‘凝芗苑’的大门外，回头看了看上方的牌匾，苏清和心里面随之滋生出了一点怅然若失的情绪。 之所以于前、于后两人能如此精准的找到他，自然是因为他在‘凝芗苑’外留了联络记号。 否则这高陵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真让两个甲等满大街漫无目标的去找，和大海捞针相比也没什么区别。 “先生，基本上查清楚了，沈无翳和太叔策跟您说的都是真的，并没有什么欺瞒又或者编造之处。这几日我暗中跟踪沈炎阳，发现他每天都要离开沈府，前往城外沈家的农庄，然后跟着在农庄里务农的那些丐户们一起干活。” 于前陪在苏清和的身旁，开口说话的同时，以体内灵气波动在三人的身周形成了一股气息屏障，将天上正在下的那些淅淅沥沥的小雨全都和三人隔绝开来。 来回冒雨匆匆走过的路人是没办法从三人的表象上看出什么问题的。 因为那些雨水是即将在滴落到三人身上的那一刻，才被微薄如蝉翼一般的周身气息屏障弹开。 在外人眼里，三人仿佛正淋雨前行，除非盯着三人看的久一点，才会发现三人尽管冒雨，身上却始终干净如新。 “跟着丐户们一起干活？你是说沈炎阳天天在城外的沈家农庄里种地？” 苏清和一脸意外之色。 于前点头道：“没错，而且能看得出来，他绝对不是在装模作样。沈炎阳的动作非常娴熟，一点都不生疏。由于田地里的视野比较开阔，我没办法靠近沈炎阳去监视。 但在远处进行监视的过程中，经常能看到有正在种地的人主动去跟沈炎阳攀谈。那些人对沈炎阳相当尊重，脸上的表情瞧着不似作伪，应该是发自内心的情绪流露。” 另一边的于后接话道：“我对城外农庄的打探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农庄里确确实实大部分都是从城里迁移过去的乞丐，沈家将那些乞丐安顿在农庄后，给了他们佃户的雇佣契书，让他们在农庄内种地。 凡是勤劳肯干的，不说丰衣足食吧，起码从我的观察来看，至少是绝对不会饿死的。我专门跟其中的几个农户聊了聊，按照他们的说法，沈家对农庄的税收，没有任何其他的摊派，都是跟着朝廷来的。 朝廷规定收多少，沈家就收多少，并未在其中继续扒一层皮，相当于将田地白送给那些乞丐去种，只不过田地本身的归属，仍然在沈家而已。可沈家几乎没有从农庄中赚取什么财富，又或者粮食。” 于前点头道：“没错，沈炎阳这几天都是白天在农庄的地里忙活，晚上回城内的沈家大宅休息，没有任何一天例外。以至于我跟于后两人白天总能碰到一起，除此之外，对沈炎阳的监视毫无收获。” 苏清和惊讶道：“这么夸张？真是个理想主义者不成？” 于前跟于后对视了一眼，迟疑道：“先生，理想……主义者？是什么意思？” 苏清和摆手道：“没什么，如果是负面的评价，就是说一个人比较幼稚、天真，而如果是正面的评价，便是说一个人非常崇高，伟大。 先不谈论这个了，带我去城外的农庄看看吧，今天既然下了雨，沈炎阳应该不会去了吧？趁着沈炎阳不在，看看农庄里的具体情况。” 于前附和道：“确实不在，今早看到天色阴了下来，沈炎阳便决定留在家中游园宴饮，还请了戏班子去家中花园里表演。虽然只跟踪了他五天，但从他的表现来看，他是一个比较真实的人。 这位丐帮的长老并未伪装什么，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农庄的田地上，他的性情呈现都没有任何变化。他愿意帮助那些乞丐，真心实意的喜欢农事，也同样真心实意的喜欢享受。 他明显从不掩盖这些，所行所为，可以称得上表里如一。我个人对他的评价很高，如果丐帮的长老和帮主都是这样的人，那想来丐帮也不至于混到如今这般声名狼藉的境地吧。” 苏清和摇头道：“因果关系搞错了，丐帮之所以会诞生的基础，已经注定了丐帮内肯定鱼龙混杂，且大多数人属于无所顾忌的人渣。如果丐帮的长老和帮主真的都能是沈炎阳这样的人，那丐帮本身就不可能出现。走，去农庄看看，你们对他这么推崇，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于前、于后同时应声，领着苏清和出了高陵城。 沈家的农庄距离高陵城大概有三十多里地。 周围并没有其他的村落聚集，最近的一个村子都在十里地开外，因此农庄开垦出来的耕地面积相当惊人。 暂时仍然属于地比人多、只要愿意耕种，那就能种个痛快的程度。 迎着朦胧细雨，苏清和三人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抵达了沈家的农庄外。 一眼看去，农庄的占地面积着实不小。 而且围绕着农庄，四面八方已经盖起了相当多的砖瓦房，以整个农庄为中心，形成了一个颇为规整的村落。 “迁移过来的那些乞丐，并不会被安排到农庄里居住，农庄内居住的全都是沈家的下人，有一个管家，常年呆在农庄里，负责处置和农庄有关的一切事务。包括已经形成的这个村子里的邻里矛盾，都是沈家安排在这里的管家日常负责。” 于前一边带着苏清和往地里走，一边接着说道：“沈炎阳在的时候，村民们有什么纠纷，大多会跑来找沈炎阳主持公道。沈炎阳不在的时候，这些村民们才会跑去找农庄里的管家来评判是非。” 于后点头道：“没错，通过我这几天的了解，这里迁移过来的村民们对于农庄里的那位管家颇为尊敬，认为其处事公道，赏罚分明。但我觉得，应该主要是由于沈炎阳看的紧，使得常住农庄的管家不敢肆意妄为。 毕竟，沈炎阳几乎每天都会过来，如果农庄里的那位管家做了什么事情的话，迁移到这里的村民们是真的能直接跟沈炎阳告状的。而沈炎阳在处理农庄事务的时候，似乎从不理会亲疏远近的关系，只从对错出发。” 苏清和笑着指了指那些砖瓦房，开口问道：“这些房子也是沈家帮忙盖的？” “对，每迁移过来一户乞丐，沈家就会提供用于盖房子的东西。不过盖房子本身，需要那些迁移过来的乞丐自己动手，沈家会提供帮助和指导，却不会帮那些乞丐全都弄好。 如果有乞丐不愿意干活，不愿意盖房子，好吃懒做的话，沈家会直接将这些乞丐真正的扔到农庄里，让这些乞丐干那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谁偷懒，谁就要在农庄里挨鞭子。” 于后补充道。 苏清和闻言，对沈家的这个农庄越发的感兴趣起来。 地里的冬小麦已经种下，朦胧细雨中，有零星的几个身影还在田间劳作着。 苏清和领着于前、于后两人，信步来到了田间一名农夫的身旁，笑呵呵的开口道：“老人家，请问你是这里的佃户吗？” 正弯腰干活的农夫愣了下，直起身子，疑惑的看了苏清和一眼。 没等他开口，苏清和已经将一块碎银子不着一丝烟火气的递到了他的手中。 农夫下意识的看了眼被塞在手里的碎银子，双眼顿时一亮。 将银子放到嘴里咬了咬，确认是真货后，农夫先是本能的流露出了欣喜的表情，紧接着又忍不住面露狐疑之色。 上下打量了苏清和一番后，询问道：“公子……是什么人？为何要跟老汉打听这里的事情？” 苏清和微笑道：“老人家不用多心，我们只是路人而已。途经高陵城，发现这片地方跟路上遇到的其他村子都有明显的不同，所以好奇之下，便过来一探究竟。” “有明显的不同？哪里不同？” 农夫愕然问道。 苏清和坦然道：“我观老人家和不远处那几位正在地里忙活的人，你们的脸上都没什么愁眉不展的神色，反倒是有着几分对生活的向往之情？ 而且实话实说，老人家你这身子骨看着相当健朗，脸色也比较红润，显然平日里的伙食不说有多好，至少是不会饿肚子的，这一点，很难得。 我是外乡人，一路行来，旅途中所见所闻，遇到的所有村子，没有任何一个能和老人家你们这里相比。其他村子的村民们，面有菜色都是好的了。” 听着苏清和的解释，农夫的脸上浮现起了恍然之色。 旋即很是自豪的说道：“这个确实！公子您一看就是有身份的贵人，肯定不了解我们这种泥腿子的日子。要按老汉我说啊，一切都多亏了沈老爷！我们托了沈老爷的福啊！ 要不是沈老爷心善，老汉我恐怕早就饿死了。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有地种，有衣穿，有粮吃？至于其他村子，只要没有沈老爷这样的大善人，肯定都是不如我们这里的！” “哦？老人家能不能详细说说？我对这些事情很是好奇，刚才给你的碎银子，就当是耽搁老人家农时的补偿了。” 苏清和很是诚恳的说道。 农夫一听，毫不犹豫的立刻将碎银子收进了怀里，高高兴兴的点头道：“既然公子您想听，那老汉就把知道的都跟您说说！” 第310章 异界共产先锋 苏清和洗耳恭听，老农夫滔滔不绝。 对于这些生活在村里的农户来说，各种嚼舌根子几乎是每一个人都具备的天赋技能。 前一世里，很多人一辈子生活在城市，对于农村的印象相当片面、刻板，充满了傲慢和偏见。 这种傲慢体现在了相对极端的看法上。 很多人甚至认为农村人就是朴实、勤劳、善良、真诚的代名词，却不知道村里面发生的事情，往往比城里面更加毁三观。 再加上农村生活比较封闭，人员流动性几乎处于冰冻的状态，使得村里面的人真正做到了‘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的境界。 只要话匣子一打开，那每个人都堪称村中百晓通，东家长、西家短，无事不知、无人不晓。 以自己为中心，辐射整个村子的所有人、所有事，甭管公事私事，也甭管是真是假，谁都能就着一杯粗茶说上个三天三夜，不带重样！ 不知道是不是那块碎银子起了作用，老农夫从自己过往的悲惨经历，讲到沦落成为了高陵城内的乞丐，再讲到被迁移至农庄来的整个过程，竹筒倒豆子一般，没有任何保留，并且讲的非常详细。 苏清和听得有些晕头转向。 因为大部分的内容其实毫无意义，属于对他没有丁点用处的垃圾信息。 但这些信息对于老农夫来讲却非常重要，是他浑浑噩噩、碌碌无为的人生中，少有的几抹闪光。 耐心的听着老农讲完，苏清和微笑道：“按照老人家您这样的说法，沈家庄的沈炎阳沈老爷，着实是个真正的大善人啊。” 老农深以为然的点头道：“没错！老汉我以前也是有土地的自耕农，后来天灾人祸，家里揭不开锅，只能去地主那借贷，可利息太高了，根本还不上，一来二去，老汉的地就成了地主的地。 老汉自然变成了地主的佃户，虽然种的还是以前的地，可除了给官府缴纳田税外，还要再额外给地主缴纳一份佃租，日子自此便过的越发艰难。那个地主可是和沈炎阳沈老爷完全不一样。 不光是那个地主，老汉知道的所有地主，基本都差不多。平日里对我们这些佃户各种克扣，收粮的时候大斗进、小斗出，一旦朝廷有什么摊派下来，地主都会翻着倍的往我们身上压。 那些地主完全不管我们的死活，只有沈老爷不一样！我们种沈老爷的地，只需要缴纳朝廷摊派下来的税，沈老爷一点地租都不要！一旦收成不好，还会不要利息的借贷给我们，帮我们渡过难关！” 苏清和夸赞道：“确实是菩萨心肠，不过……老人家，沈老爷迁移过来的人里，除了乞丐，还会有一些流民，对吧？这些人当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人情况不同，如何确保他们都能吃饱肚子？ 听你方才所说的那些，沈老爷安顿你们，明显不是为了赚银子或者收粮食，而是真心实意想要让你们能够活下去的，既然如此，我想他肯定是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在这里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对吧？” 老农咧嘴露出了一口大黄牙道：“沈老爷弄了一套东西，专门由农庄里的管家来负责进行统计。他将这里所有的土地都聚拢到了一起，然后将村子里的每一件事情，都进行了具体的划分。 每个人在村子里只要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就行，并不需要全部都下到地里来干活。当然，干的活不同，收获也会有区别。像老汉我，在地里干上一整天的话，就能得到整整十个算筹的计数。 女人要是下地，干一整天则只能得到六个算筹的计数。村子里的所有人。被沈老爷按照男女老幼互相搭配的方式，一共分成了十个组。分别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每个组都有人专门负责下地干活，有人负责在村中圈养家禽、纺布织衣，还有人负责烧火做饭，等等等等，大家每次吃饭的时候都会聚在一起，吃同样的东西，孩子也能得到很好的照顾。” 苏清和越听越是觉得耳熟。 等老农将情况大体上全部讲完后，他才猛然间惊觉。 这特么岂不是和他前一世里那个特殊年代的生产队大锅饭制度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时代的差别太大，导致生产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再加上这些被沈炎阳聚拢起来的流民和乞丐，对于物质的需求极低，只要能吃饱肚子，对他们来说便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而沈炎阳提供给他们的这些劳作的机会，除了那些被扔到农庄里充当农奴的偷奸耍滑之辈外，其他人都非常的珍稀，所以不太可能出现大锅饭影响劳动积极性的情况。 或许以后随着时日的推移，当所有人都发现，干多干少一个样、干好干坏一个样，不管自己多么努力，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跟其他不如自己的人毫无区别时，人们的想法会逐渐的发生转变。 但至少现在，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杼，居者有其庐，老幼有从依，已经能够满足所有人的需求了。 好家伙……这沈炎阳还是个异界版的共产主义者呢？ 尽管听起来沈家农庄的这个大锅饭制度还有许多值得商榷之处，沈炎阳显然尚处于不断的摸索之中，对于这种方法到底能不能行得通，暂时还没有一个确切的把握。 导致老农描述之中的沈家农庄，无论是监管还是执行，都有许多漏洞。 目前之所以能运转的如此良好、一片和谐，主要依赖的不是制度，而是农庄里这些人都是被迁移过来的乞丐和流民。 在这些人里，连想要找一个识字的都千难万难，导致这些人的认知和眼界极为有限，自然更容易管控。 都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 可实际上之所以会这样，主要是因为屠狗辈们的生活环境相对来说非常的简单，往往没有多少真正的物质诱惑又或者比较复杂的社交圈子。 这就使得屠狗辈们的行为逻辑，更多的会基于朴素的情感和自身的直接利益出发，几乎不存在复杂的心机又或者权谋。 于是看起来便非常的仗义。 而读书人在封建时代属于真正的人上人，一旦金榜题名，那他们的生活环境和自身的心态都会随之发生根本性的巨大变化。 阶层的差异让他们拥有了更多的权利和资源。 使得他们在平衡这些关系的过程中，必须要有更多的权衡和算计，不可能全部任性而为。 由此造成的结果，便是让那些读书人在情感表达上显得无比功利、无比冷漠。 当然，以上这些指的是普遍现象，任何群体之中都会存在着格格不入、与众不同的个体。 那些个体的行为往往和群体互相矛盾、大相径庭。 他们不代表普遍现象，不需要去特意分析什么。 总之，沈家农庄眼下如梦似幻一般的发展进程，有赖于农庄的底层组成在物质要求上几乎可以说是没有要求，同时也有赖于他们过于狭窄的眼界。 类似的情况能够维持多久，苏清和不得而知。 在他的判断中，当农庄发展到了下一个阶段，被迁移过来的这些乞丐和流民们基本上满足了吃穿住行的最低需求，开始有更高的物质欲望滋生，到了那个时候，沈家农庄的和谐应该就会被彻底打破。 人们会开始关注到身边其他人都在做什么，做的好不好，做的比自己多还是比自己少。 会开始关注自己得到了多少，跟自己付出的辛苦以及努力是否相匹配！ 这种制度本身其实颇为理想化。 它建立在将每一个人都看成了天生圣人的前提条件下，认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可以彼此坦诚，毫无私心。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偏偏类似于大锅饭的分配制度下，一旦有人的私心开始觉醒，便一定会导致其他人也跟着一起被私心所左右。 必须保证绝对公平的内部资源循环，是大锅饭制度几乎不可能成功的根本原因！ 没办法，只要是人制，便会因为人的七情六欲而出现执行上的偏差。 想到这里，苏清和没再继续跟老农聊天。 跟老农道了声谢后，带着于前、于后两人，在沈家农庄周围的田地里粗略的绕了一圈，又寻了几个地里干活的农户询问了一番。 付出了些微不足道的碎银子，得到的结论跟之前老农所说的情况大同小异。 区别主要集中在过往的经历以及来到沈家农庄的方式上。 至于沈家农庄的管理模式和这些人对于沈炎阳的评价，却是空前一致！ 每一位被询问到的农户，在提到沈炎阳时，脸上都流露着发自内心的尊敬和爱戴之色。 说明在沈炎阳的管控下，起码到现在为止，沈家农庄都能够在资源分配和调拨上，保证相对的公平。 能做到这种程度，沈炎阳在农庄里倾注的心血之巨，可想而知！ “不需要再继续验证了，沈无翳和太叔策没有说谎。不……不对，真实情况甚至比他们描述的还要更夸张一些。沈炎阳确实令人惊讶。丐帮里面居然能出现这样一位人物，我对丐帮的印象倒是稍稍改观了些。” 告别了最后一位询问的农户，苏清和一边说着话，一边又领着于前、于后往农庄内走去。 两名甲等、一名乙等，想要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潜入沈家农庄，其难度约等于没有难度。 相比于外面村落里的安静祥和，沈家农庄内部倒是气氛略显紧张。 不过这种紧张并非来自于农庄内部沈家人之间的关系，而是来自于被视同为农奴的那些人，在沈家人的鞭子下，生无可恋的干着农庄内的一切杂事。 哪怕始终活在鞭子的威胁之中，并且稍有不慎就真的会被鞭打，这些人依旧显得动力不足。 时不时便会有沈家的监工大声吆喝，言语之中充满了对这些人的不屑和轻蔑。 在苏清和的观察中，这些人简直懒散到了极点。 沈家监工的鞭子应该是有沈炎阳的叮嘱，抽的频率不低，力道却有所控制。 处于会让那些人感觉到疼痛，而不会真正伤害到那些人的程度。 这种鞭笞的力度，一开始确实能起到威慑的作用，可打的次数多了，当那些人发现鞭打的力度只是看起来唬人后，基本上便很难再对他们形成有效的督促作用，反倒是会让他们继续变得偷奸耍滑起来。 通过潜伏在沈家农庄内的观察，苏清和确认沈炎阳将这些人集中在农庄里当农奴的想法是正确的。 这些人但凡有一个被扔到了外面的村子里，那绝对会像病毒一般，迅速将外面村子里的人同化，让外面村子里的那些人也随之变得好吃懒做起来。 只有在农庄里不断的鞭策，强制他们进行劳动，才能将他们的危害降到最低。 同时苏清和发现，农庄里的伙食，比外面的村子伙食还要更好一些。 这倒是可以理解，毕竟是沈家的农庄，除了农奴以外，住的都是沈家的人，在伙食待遇上当然会有所区别。 不过让苏清和感到意外的是，被充当农奴的那些疲赖汉，除了需要每日里不停的干活以外，他们的伙食标准竟是和农庄内那些沈家人之间没有任何不同。 沈家人吃什么，那些农奴就吃什么。 不但每顿饭管饱，甚至还能沾到点荤腥。 或许也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尽管那些农奴在干活的时候不情不愿，时不时总得挨上几鞭子才愿意卖卖力气，可在他们的脸上，很难看到什么怨恨又或者麻木的情绪。 所有的精力似乎都用在了和沈家监工的斗智斗勇上，期望着通过各种各样的小动作，能少干点活便少干点活，但被抓住了受到惩罚，他们也心甘情愿的接受…… 观察了小半天，苏清和对于沈家农庄已经有了足够全面的了解。 抛开太叔策的失踪案调查不论，光只是在沈家农庄的所见所闻，便让他觉得不虚此行！ 第311章 地极高，与天为党 “除了你们四个以外，你们王爷手底下还有其他值得绝对信任的心腹吗？” 从沈家农庄内出来，苏清和没有带着于前、于后重新返回高陵城，而是径直踏上了前去跟余震一行人汇合的路。 风驰电掣般在原野上奔行的同时，苏清和开口询问道。 周围是呼啸的风声，却丝毫不影响三人之间的交流。 反正传音入密并不会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只要发起传音入密的修士足够强大，那么无论处于何种环境之下，都能做到让声音凝聚成线，在目标的耳畔炸响。 “有，我们当初那一批孤儿，随着大将军离世后，一部分选择了给大将军殉葬，一部分用生命为代价，完成了大将军死前的安排。还有一部分则活了下来，负责保护王爷，陪伴着王爷成长。” 于前面露怀念之色，接着说道：“具体有多少人，我不能擅作主张的告诉您，您可以去问王爷。如果王爷愿意说的话，他不会对您有所隐瞒的。 但达到了甲等境界的，只有我们四人。剩余的其他人境界各有不同，目前在负责的事情也区别甚大。您有需要的话，可以临时抽调他们过来。” 苏清和点头道：“确实有需要，等跟你们家王爷汇合后，我跟你们家王爷聊吧。这个沈炎阳，别看年龄不小了，境界也只有乙等，可真的是个人才。 如果放到合适的位置上，肯定能大放异彩。只要你们王爷手头的人宽裕，那就最好安排两三个人，常驻高陵城，专门盯着沈家这个农庄的一切变化。 我很想知道，在沈炎阳的带领下，这个沈家农庄究竟会发展到怎样的程度。特别是在度过了初级阶段之后，当矛盾开始滋生，他如何去解决那些问题。” 于前没听懂苏清和在表达什么，不过至少听懂了苏清和希望派人前来监视沈家农庄的想法。 琢磨了下后，开口道：“苏先生，我们四个对于其他孤儿确实有调派的权利，可这件事情……您最好还是先跟王爷商量下，有了王爷的首肯，我们会按照您的要求去办的。” 苏清和不以为意道：“这是题中应有之义，你们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严格来说，算是满足下我自己的一点好奇心。实际上我并不觉得真可能有什么收获，毕竟……领先半步才是天才，领先一步……往往只会自取灭亡。且先看着吧。” 三人不再多说，脚程也是越发迅猛起来。 没有走官道，而是按照之前约定好的行进路线，估摸着时间的推移后，余震一行人的队伍有可能抵达的地方，然后照着预估的地点飞掠而去。 官道好走是之于骑马又或者大规模的车队来说。 无比平整宽敞的道路，能够让马匹又或者车辆保持最高的前行速度。 可官道的铺设不是遇山开洞、遇水搭桥。 复杂的地形导致在大周境内的很多地段上，或许能够铺设官道，但由此带来的人力物力的耗损却异常惊人。 因此四通八达的官道并非直线连接着大周境内的各个主要城池，而是在遇到比较麻烦的地形时，往往会选择改道而行。 这就导致官道的路线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都会绕远，对于强大的修士来讲，没有队伍的拖累，真要是顺着官道跑，反倒是会影响赶路的效率。 出来了这么几天，余震一行人应该已经穿过琅琊郡、抵达了上党郡境内。 因为完全不需要像在九原郡内时那样去搞什么严打，所以队伍的行进极快，在琅琊郡内几乎可以算是毫不停留。 按照这样的赶路进度，大概在十一月初就能抵达神都，到时候距离过年还能有将近两个月左右的缓冲，足够提前了解下神都局势，为后续的复仇做准备了。 一路不停，苏清和三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上党郡。 这是一块被群山包围起来的高地。 四面环山、地势险要，内里却由两块面积巨大的盆地所组成，自古以来便是大周境内重中之重的战略要地。 如果边境‘结界’出了问题，被妖魔一方想尽办法的成功突破，那么上党郡就会成为大周借之以固守的天然屏障！ 尽管自有边境‘结界’以来，那条漫长的‘结界’便仿佛成为了大周的生命线，任由妖魔一方的攻势排山倒海、浪潮般奔腾不息，也始终没有丝毫松动。 颇有点‘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 可谁都不敢保证，‘结界’所形成的屏障到底能坚持多久。 是从古至今、直到地老天荒，还是在每一个可以预见到的明天，轰然坍塌！ 综合以上种种，大周朝廷对于上党郡的重视，可窥一斑。 地极高，与天为党，故曰上党。 由于地形地势地貌的缘故，上党郡易守难攻，内里盆地平坦开阔，水系发达，草场资源丰富，河湖飞瀑比比皆是，再加上气候适宜，很适合用来养马，于是便被大周朝廷圈定为了马政执行之所在。 众所周知，每一项政策在制定之初，想法都是好的，政策本身的目地也都非常的积极。 然而只要到了具体的执行层面，就肯定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这些问题归根结底，全都是人的问题。 人族在和妖魔进行战争的过程中，骑兵所能够起到的作用是非常有限的。 大多数情况下，妖魔都处在进攻方的位置，而人族只能依托边境‘结界’垒砌的防线，艰难的抵挡妖魔一方的凶狠攻势。 防守战中，步兵的作用远在骑兵之上。 只有到了突击战、追击战又或者平原机动作战时，骑兵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出自身的优势。 奈何……在持续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种族战争中，人族能够冲出边境‘结界’，反攻进入到‘幽界’领土中的机会屈指可数。 饶是如此，人族方面对于骑兵依旧非常关注。 这是人族少有的、能够依赖外物去弥补自身和妖魔肉身差距的兵种！ 当初大将军余太安能够深入‘幽界’千里，强行袭杀幽界界主，依靠的可不仅仅只是自身横压一世的修为境界。 为了牵制妖魔主力，人族不光是在边境线上发动了不计代价的决死反击，至少上百位甲等大修行者在这场反击中身死道消。 同时人族最强骑兵，总数一共只有三千的玄甲精骑，在骑将的带领下，护持余太安身周，在千里奔袭中死伤殆尽、无一生还！ 用他们的生命，成功为余太安节省下了宝贵的力量！ 哪怕余太安对幽界界主的袭杀最终功败垂成，可终究是重创了幽界界主。 使得二十多年前、妖魔一方历尽不知道多少年的积蓄和生聚，才总算是动员起来的全面战争，在已经看到了胜利曙光的前提下，戛然而止！ 不夸张的说，大将军余太安和三千玄甲精骑，用他们的生命，共同为大周再续了数十年国运！ 否则一旦边境‘结界’被攻破，妖魔全面侵入到大周领土，那么眼下看起来还算歌舞升平的大周，将瞬间变为人间炼狱！ 考虑到这一点，大周对于精锐骑兵的态度便可以理解了。 “也就是说，上党郡的马政目前基本上处于半荒废的状态？官方的牧场里几乎已经找不到任何一匹合格的战马了？” 苏清和扬眉问道。 三人此时刚刚经过上党郡的郡碑之所在，正在翻山越岭的进入到上党郡内。 他们在上一座城池里打听到了余震一行人的行踪。 因为余震一行人每经过一座城池，都会到这座城池的府衙内备案。 一是随时跟神都方面报备途经的路线，二是给苏清和三人留下明确的、能借之以追寻上来的信息。 根据最新得到的信息来看，他们已经追上了余震以及崔氏的队伍，大概在抵达上党郡内的第一座城池后，就可以跟余震汇合了。 “没错，能够直面妖魔威胁的战马，绝非寻常的驽马可比。边境战场上妖气纵横，普通的驽马光是嗅到那股浓郁的妖气，都会直接被吓得四肢发软、屎尿横流，根本没办法正常作战。” 于前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因此符合边境战场需求的战马，必须用特殊的方法去进行培育，马种的选择也极为苛刻。特别是玄甲精骑的战马！ 每一名玄甲精骑，都至少是丙等中以上层次的修士，能够被这种境界的修士认同成为伙伴、并肩作战，战马得跟妖魔混血、具备妖魔特征才行！ 可惜，负责管理牧场的官吏贪污横行，从饲料到马种，没有哪一样是不出问题的。有胆大包天之辈，甚至瞒报新生马驹，又或者假报战马病死。 再将这些马卖给马贩子，由马贩子偷运出去，高价卖给各地对妖魔混血战马感兴趣的富商。经年累月，到现在甚至连玄甲骑的战马都凑不齐了。” 苏清和无语道：“朝廷不可能对这种情况一无所知吧？贪腐归贪腐，这种事情禁绝不了，但轻重缓急总应该明白。边境战场到底有多么重要，三岁小儿都知道，涉及到战争资源的东西，他们也敢这么糊弄？” 于前耸肩道：“有些人远比您想象的要更加愚蠢。而且边境战场持续了不知道多少年，对于所有人来说，他们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始终生活在边境‘结界’的保护之下。 乃至于他们的父辈、爷辈，每一代人都是这么过来的。边境的惨烈跟他们无关，他们只关心自己能得到多少利益。至于边境‘结界’会不会被突破，他们根本没放在心上。” 苏清和想了想，叹气道：“确实，这么多年来，边境‘结界’始终没出过问题，在所有人的潜意识里，都会因此认为边境‘结界’永远不可能出问题。 嘴上喊口号喊的再怎么响亮，也改变不了心里面的固有认知。此消彼长，只会让边境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直至超过某个临界点，然后瞬间崩溃。” 于后此时也接话道：“我们之前一直在边境和妖魔作战，对于边军的变化知之甚详。边军之糜烂，简直触目惊心！根本不只是吃空饷又或者贪墨军资这些小问题，而是自上到下，连朝廷方面都在克扣维持‘结界’阵法日常所需的天材地宝！ 边事惨烈，将士和兵卒的武备倒不需要担心。一年到头，几乎每隔几天就要打上一场，使得边军尽是悍卒强将，可朝中不断有人往边军安插后辈以镀金，对于边饷和军资的贪墨也是人人伸手，眼下的边境防线，说一句千疮百孔，毫不为过。” 苏清和听得心情颇为沉重。 连边军的军饷、军资，乃至于维系边境‘结界’日常运转的天材地宝，那些贪腐之辈都照贪不误，可想而知，在这个国家大大小小的其他地方，蛀虫们又会疯狂到怎样一种程度！ 看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实则内忧外患、族难当头！ 三人顺着进入上党郡的路，很快抵达了最近的一座城池，建兴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进到建兴城内后，虽然这座城池和之前经过的那些城池一样宏伟，可城内街道上的景象却要比之前经过的那些城池荒凉不少。 三人先去了建兴城的府衙。 拜访了城主后，得知崔氏的队伍刚刚入住建兴城内最大的一家客栈，被派来城主府备案的人，更是跟他们三人前后脚进的城主府。 苏清和当即拜别建兴城的城主，立刻前往了崔氏队伍跟余震落脚的那家客栈。 在客栈的一楼大堂，苏清和看到了正在吃午饭的余震。 当中坐在c位，周围其他桌子则坐满了崔氏队伍的人。 除了崔颢以外，于左、于右两人也坐在了同一张桌子用餐。 随着苏清和三人走了进来，大堂里所有人的目光立刻全都被吸引了过来。 “清和回来啦？怎么样？太叔策的事情查明了吗？” 余震抬起头来，笑呵呵的问道。 苏清和拱手道：“幸不辱命，不过涉及之事有些曲折，请容我稍后私下里禀明。” 第312章 国家是百姓的，也是权贵的。归根结底是权贵的。 “所以……太叔策其实没死，从头至尾，这件事情都是太叔策跟沈无翳策划的假死脱身之计？事后太叔家见太叔策态度坚定，继续逼迫下去，有可能真的将太叔策逼死，到那时候可就人财两空了。 于是只能捏着鼻子承认了这件事情，并且还要帮着遮掩？而沈家那位沈炎阳长老嘴上说着不同意，可实际上对于这件事情是乐见其成的，对吧？毕竟，不用付出代价，就得了这样一位乘龙快婿呢。” 很快吃过了午饭回到房内，听着苏清和将调查结果详细的讲了一遍后，余震开口总结道。 “没错，大概就是这样了，这种自导自演的戏码很容易留下许多细节上的错漏之处，只要找对了方向，详细的探查一番，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并不困难。” 苏清和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之所以能瞒住这么多年，让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太叔策是真的死了，主要还是由于太叔家帮着遮掩的缘故。 太叔家的血脉如此特殊，在有太叔家背书的情况下，基本上没人会怀疑什么。等见了陆放翁，把这些跟陆放翁讲一下，事情便算结束了。” 余震想了想，开口道：“上党陆家并不在郡城，而是在泽州城，上党郡也是极少数的几个郡城并非最大城池的郡府。咱们下一站便会路过泽州城，直接当面跟陆放翁说一下吧，这点距离，没什么写信的必要。况且一些话，很难在信中讲清楚。” 苏清和对此当然没有意见，只是将自己需要安排两个人前去高陵城、暗中默默观察沈家农庄发展情况的需求，简单的同余震提了下。 余震好奇道：“沈家的那个农庄很特别吗？你似乎非常看重那个农庄？” 苏清和在脑海中组织了下语言，开口道：“确实很特别，那是一种‘共产’模式的尝试，在农庄里，虽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产，可用于生产的工具以及生产资料却全都是共有的。 同时集体的产出和收获全部归于集体所有，大家日常的生活和劳作都在一起，吃穿用度彼此几乎没什么区别，老幼也能在其中发挥各自的作用，真正的做到了幼有所养、老有所依。 但这个农庄存在几个问题，最主要的问题是，农庄能维持这种‘共产’的模式，并且自上而下的处事相对公平，其实完全取决于沈炎阳这个人，是沈炎阳想法和意志的集中体现。 另外，目前农庄能运转顺畅，大家不因为彼此的分工不同而产生矛盾和意见，更多的是因为他们过惯了朝不保夕的日子，尚未养成安稳环境下必然会滋生的偷懒习性，这肯定不长久。 我很想看看沈家的农庄到底能发展到怎样的程度，一旦随着时间的推移，各种问题不断滋生，沈炎阳又究竟会采取怎样的方式去解决，或者说……农庄最终会否以失败而告终？” 余震眨了眨眼睛，略显茫然的说道：“你说的这些东西，有一些我没听懂，不过我大概明白了你的意思。这样，让于前给边境那边写封信，调两名乙等回来吧。 我的人眼下绝大部分都集中在边境前线上，留在各地郡府之中的极少。并且各地郡府内的那几个，任务很重，脱不开身，只能从边境调，这需要耗费一些时日。 最慢不超过半个月，最快的话……十天吧，他们就能抵达高陵城外的沈家农庄了。到时候咱们估摸着应该也到了神都，我会让他们每隔一段时日便来一封信的。” 苏清和笑着拱手道：“那就多谢王爷了，沈家农庄的模式自有其可取之处，尽管暂时还不清楚能不能走通，可有人愿意摸着石头过河，提前做一番验证，肯定是好事。通过对沈家农庄的观察，可以积累很多有用的经验。” 余震听着苏清和的这番说法，立时来了兴趣，开口道：“你是觉得……沈家农庄的这种方法，可以全面铺开吗？” 苏清和沉吟道：“目前肯定是不可能的，大周的土地属于地主豪绅、世家豪门，属于皇室，拥有土地的自耕农占比很小，绝大多数的农民都沦为了佃户。 这种情况下，想要推广沈家农庄的模式，纯粹是痴人说梦。毕竟，这种模式相当于侵占权贵阶层的利益，让权贵们将土地的收益主动让渡给广大的贫农。 想要真正的推行沈家农庄的‘共产’模式，最重要的前提，其实是土地收归国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当所有土地都属于国家，收益才能重新再分配。” “土地……收归国有？！” 余震面露惊愕之色，整个人都被苏清和的这个提议给吓住了。 呆呆的盯着苏清和看了看，发现苏清和的表情颇为认真，竟是没有丁点在开玩笑的意思？ 顿时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余震苦笑道：“真要敢这么干，都不用等妖魔攻破边境‘结界’了，大周土地上立刻便要烽烟处处，举世皆反。清和，这个想法不要有。或者说……至少现在绝对不能有。 你可以在私底下认为，天下是百姓的天下。有着无数勤劳的百姓在底层不断劳作，才能有权贵们钟鸣鼎食的奢华生活。可当着外人的面，不要将这种情绪表露出来！因为权贵们掌握着所有的权利！ 归根结底，百姓们只是一盘散沙，他们的数量最多，可同样也最为愚昧，不具备丁点组织和煽动的能力。只有那些权贵，他们若是想要作乱，是真的能随时拉起一支强悍队伍的！你要清楚这一点。” 苏清和点头道：“放心吧，我明白的。这个国家是百姓们的，也是权贵们的，但归根结底是权贵们的。我就是顺口那么一说而已。 毕竟，想要真正的将土地收归国有，那就必须将整个国家的权贵阶层杀个干净，将所有的秩序全部摧毁，而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余震松了口气，脸色有些复杂的看着苏清和说道：“我突然有些害怕你了，之前是觉得你人才难得，对于气息的感知敏锐程度甚至还在甲等之上，如果能将你收为己用，对我接下来在神都的计划会非常有帮助，而且是不可替代的帮助。 后来我发现你很是与众不同，相比于我认识的其他人，你要更加有趣，更有自己的想法，而且那些想法极为新奇，让我认识到你是一个有真本事的人。于是我放弃了将收为己用的打算，而是跟你平等相处，希望能够和你成为真正的朋友。 可是今天，就在刚刚，听你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的说出‘将土地收归国有’这几个字时，我必须承认，我被你吓到了。你刚认识我时，表面上对我毕恭毕敬，但你骨子里并没有真的将我看做高人一等的存在。这一点我很清楚，你不用否认。 不过那个时候我跟你认识没几天，只以为你是天性不畏权贵。这种人很少，却并非没有。可现在我发现，是我想的简单了。你何止天性不畏权贵啊……在你的想法中，你似乎认为普通百姓和世家豪门没有什么区别，这让我感到了恐惧。” 苏清和摆手道：“王爷言重了，普通百姓和世家豪门之间当然是有区别的。就如同普通百姓和修士之间也存在着难以逾越的鸿沟一样。这种区别客观存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如果需要牺牲掉一万名普通百姓，能够救一名甲等的性命，那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牺牲掉一万名百姓。道理很简单，一名甲等在面对妖魔时能够发挥的作用，远比一万名百姓强。” 余震点头道：“对，就是这样的态度，我一开始其实并没有察觉到，在你眼里，众生平等的意味居然会如此浓郁。当然，也可能是有所发现，却并未在意。 你这样的人我以前从未遇见过，或许整个大周境内都找不到第二个像你一样的家伙了，所以我没办法判断你的想法究竟是对是错，只希望你能三思而后行。 如果以后真的有机会让你去实现一些想法，也不要太过莽撞的去行事。这天下间的事，归根结底终究是天下人的事。一旦涉及到人，便必须学会去妥协。” 苏清和笑呵呵的说道：“王爷别担心，我又不傻。况且我也明白，均贫富、等贵贱是永远也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我们只能尽量去损有余、补不足。 但即便是小打小闹，照样会面临天大的阻力。总之说归说，做归做。我又不是那种满脑子圣人教诲的迂腐书生，王爷无需担心我会脑子不清醒。” 余震叹气道：“希望如此吧，你们在外面调查太叔策失踪的这些天，我给神都方面写了几封信。关于你入职神都镇妖使司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等咱们抵达神都，安顿个两三天的工夫，你顺便熟悉熟悉神都风物，然后就可以直接去神都镇妖使司入职了。由于衙门特殊，不用走吏部手续。” “这么快？” 苏清和一脸意外，皱眉道：“王爷你在神都内的助力……似乎很惊人啊？我还以为像‘镇妖使司’这样的衙门，总得等到了神都之后，经过多方协调关系，才能最终达成目地，结果几封信就搞定了吗？” 余震笑着说道：“我此次回到神都，不光是为了给我爹报仇。虽说神都之行龙潭虎穴、危机四伏，可我还是有一定把握的，也没打算为了报仇，就把所有人都交代在神都。 我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已经是甲等的大修行者，假以时日，我未尝不能达到我爹当年触摸到的那个境界。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为了报仇就选择跟仇人去同归于尽？ 总之，以性命为代价去报仇，是最坏的打算。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不但不会有什么事情，或许还能借此扫除一些积弊，前提是你做事不要大开大合就好。” 苏清和无语道：“听着好像我很不靠谱似的。我要真是不靠谱，你能千方百计的非得把我绑到你的船上？话说咱们要在这里住一晚吗？时辰尚早，直接赶路也没什么影响吧？” 余震无所谓的说道：“本来是想着进了上党郡后等等你们的，毕竟按照路线来看，下一座城池就是陆家所在之地。我寻思着等你们查完了太叔策的失踪之事，过来跟我汇合后，再启程继续出发的。 结果没料到，才刚刚在客栈安顿下来，你们就直接到了。现在立刻启程的话，又得一番折腾，崔氏的人已经全都住下了，咱们又不缺那一天两天的行程，所以暂住一晚吧，明天再接着上路。” 苏清和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从高陵城赶来的这一路之上，三人始终风尘仆仆、脚不停歇，确实是感到有些疲惫了。 能在建兴城休息一晚，勉强算是劳逸结合。 跟余震又聊了一会儿，没聊什么具体的事情，仅仅是给余震科普了下关于‘共产’的某些组织方式。 不过苏清和很清楚，封建时代本身是不存在共产基础的。 社会生产力不达标、社会生产关系无比落后的情况下，妄求所谓的天下大同，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自取灭亡。 之所以跟余震聊这些事情，苏清和的目地不是改变余震的思想。 纯粹是希望依靠着不同的理念来开阔余震的眼界，让余震能够将这些东西融汇在一起，互相印证、互相拾遗补缺，或许能真的找到一条适合当前大周的道路。 反正余震又不是真正的大周藩王。 按照余震表现出来的行事风格，这位大将军余太安唯一的后代绝对是一个有抱负的人。 自身实力强悍，身边又明显跟随了一群能力出众的忠诚部下，这种人注定了是要开创一番大场面的。 恩……怎么听起来余震才像是主角？ 他这个穿越来的异界旅客，反倒是有点陪衬的意思了？ 摇了摇头，将类似的胡思乱想从脑海中甩脱出去，苏清和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第313章 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次日一早，风和日丽。 一行人在天刚蒙蒙亮时便从客栈内鱼贯而出，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已经整装待发。 伴随着崔颢一声令下，整支队伍开始缓慢朝着城外驶去。 尽管这座建兴城看起来比之前经过的其他城池都要冷清不少，可大早上正是一天当中最忙碌的时段。 城外的农户和猎户要赶在天不亮时入城贩卖自家的物件。 蔬菜，瓜果，编织的草鞋、箩筐，各种野兽皮毛之类的东西，在城里往往能卖上一个好价钱。 哪怕携带东西的话需要缴纳一笔入城的税费，相比于在村镇上赶集售卖那些东西，城里能给出的价钱照样吸引力十足。 卖掉了这些东西，手上有了余钱，便可以用赚来的银钱去购买食盐、布匹、针线、锅碗瓢盆等等日常生活所需的东西。 如果有额外的收获，一些比较宽裕的猎户甚至还会买点糖果或者糕点，带回去给家里的孩子尝鲜。 即便只是一块最普通的饴糖，都能让孩子开心一整天。 这些人秉承着赶早不赶晚的理念，跟那些要逛早市的城里人以及商贩一起，将原本冷清的氛围驱散了许多。 街道上往来的人流算不上拥挤，远没有到摩肩擦踵的程度，可依旧极大的延缓了崔氏车队前行的速度。 除非是通知城主府，由城主府派遣差人前来净街，驱散路线上的所有行人，否则这种阻滞会一直持续到出城为止。 反正也不着急，没必要过于扰民，余震拒绝了崔颢去城主府喊人前来净街的提议，跟苏清和坐在马车的车厢里，眼神略显深邃的看着车窗外的景象。 “似乎越是接近神都，你的情绪就越容易受到影响？怎么？近乡情怯吗？” 苏清和注意到了余震的异样，不由开口问道。 余震愣了下，颇为自嘲的说道：“近乡情怯？这个说法倒是贴切……有一点吧。但实话实说，这点所谓的近乡情怯的感觉并不多，因为我对于神都其实没什么感情。 那里是我家破人亡的地方，自被抄家灭族以来，我已经二十年没回过神都了。对于神都的很多印象，都变得非常模糊，只有边境战场上的血腥厮杀，才最为真实。” 苏清和好奇道：“那就是一想到自己快要能够报仇了，心里面会止不住的感到兴奋？” 余震眨了眨眼睛，迟疑道：“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经过了边境战场上长达二十年的血战，我对于当初发生在神都内的那场针对我爹的卑劣阴谋，早就没有最开始时那么愤恨了。 特别是你从我爹生前留下的秘密洞府中，找到了我爹留下的信，看到信里我爹所讲述的内容，得知我爹在被针对之前，就受了足以致命的重伤，我心里的怨念便随之消散了许多。 我依旧恨那些人，却不会纯粹因为恨那些人而做一些失去理智的事情。我爹在心知必死的情况下，榨取了自身对于种族最后的价值，那些侮辱他名节的混账，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 可除此之外，我对于复仇的限度，本身是非常克制的。我爹到死都要用他的生命去守护的种族，我当然要遵守他的遗愿。对于报仇这件事情，我一点都不兴奋，只是觉得……时候到了。” 苏清和点头表示理解。 当然，事实上他并不怎么理解。 人甚至连过去的自己都无法共情，更遑论共情别人了。 或许偶尔的感同身受时常有之，可想要做到真正的完全明白另外一个人的情绪，难度之大，堪比登天。 队伍慢慢悠悠的总算是走出了建兴城。 初冬时节，气温骤降。 城外的官道上凝出了一层肉眼可见的薄霜，就像是有人将盐粒全部碾的稀碎，然后洒在了官道上一般。 上党郡内水系发达，大大小小的湖泊数以百计。 建兴城外不远处便有大泽盘踞，冬日里降水稀少，使得大泽的水位出现了明显的降低。 完全褪成了白色的芦苇花与干枯焦黄的荻草互相纠缠着倒伏在一起，泽心位置有成群的野鸭巡游，时不时便迎头扎入水中，总能捕获一些小鱼小虾，借以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 忽有一道灰色的弧线撕裂天边。 苏清和顺着马车的车窗向外看去，发现那是一只苍鹰如闪电劈下。 速度之快，带起了破风声，在扑杀到了湖面上时，将附近芦苇上凝结的霜花炸的簌簌作响。 有野鸭察觉到了危险，欲引颈相搏。 可苍鹰的利爪已经穿透了它的脖子，瞬间奋力挣扎所形成的‘扑棱扑棱’声，连带着在原本平静的湖面上激起了层层涟漪。 周围的野鸭惊慌四散，苍鹰抓起了猎物振翅乘风，深青色的翎羽飘忽间掠过了生铁色的湖面。 上下天光、一碧万顷，苍鹰挟持着获取到的猎物越飞越远，逐渐的在天空中变成了一个细小的黑点，被飘荡着的白云吞尽了最后一声呜咽。 这天地万物，要么吃，要么被吃，从无例外…… “王爷，建兴城似乎有些冷清，不太符合城池本身规模该有的那种热闹气氛，是只有建兴城如此，还是上党郡的城池都这副样子？” 苏清和收回了目光，调整了下情绪后，开口问道。 余震并没有去关注外面的风景，整个人正坐在车厢里闭目养神。 闻言回答道：“上党郡的城池都是这副样子，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原因很简单，上党郡是咱们大周的马政执行之地，所以搞得这里民不聊生，不知道多少上党人为了躲避马税，从而背井离乡，久而久之，上党郡的城池相比于其他郡府的城池，就会显得冷清不少。” 苏清和皱眉道：“我知道上党郡是大周三十六郡府中最适合养马的地方，我也知道这里每家每户都必须养马，缴纳马税。可苛捐杂税这种东西，所有郡府都不会少。听说有的地方连用水都必须缴纳水税，难道上党郡的马税，比其他郡府的苛捐杂税要严重的多吗？” 余震缓缓睁开了双眼，面露复杂之色的看了看苏清和。 叹气道：“马税……几乎可以算是天下所有恶政之首了，你说会不会比其他郡府的苛捐杂税更严重？其实最开始的时候，马税还没有现在这么夸张。朝廷实行的是官营牧场的方式，由官府划一片地，专门用来养马。 对上党郡虽然也有征收马税，但只是添加到地方税费之中，统一进行收取。尽管加重了上党郡百姓的负担，可至少还能让人活得下去，不至于被马税逼的家破人亡。跟其他郡府相比，马税的危害也没有特别的明显。 可官营牧场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问题，朝廷为此还专门成立过一个专管马政的衙门，设置了一系列最高能到正三品的官员。然而这些官员和牧场里实际管事的吏员们，很快便互相勾结在一起，趴在牧场上疯狂吸血。” 苏清和沉吟道：“官营的牧场，最终被这些贪官污吏们给玩死了？” 余震点头道：“没错，朝廷需要的战马，是混合了妖魔血脉的神驹，想要培育出这样的合格战马，本就千难万难。偏偏马政代表的利益太大，不知道多少人不要面皮的跑官，就为了能够混到官营牧场之中去分一杯羹。 这导致很多负责牧场的官员，实际上根本不懂得如何养马。他们跑官送了不知道多少银子，跑下来官帽子后，当然得连本带利的捞回来。于是在他们的眼里，捞银子远比养马重要的多，马是朝廷的，银子才是自己的。 由于战马涉及到了玄甲精骑战力的根基，所以我之前还专门查阅过相关的卷宗记录。其中最为夸张的一期培育记录里，整整六百匹用来配种的精良种马，每一匹都几乎价比等重黄金，却居然能被生生养死超过四百匹！ 剩余的将近二百匹种马，在经过了跟适合的、俘虏来的妖魔进行配种后，最终诞生的符合要求的马驹，一共只有两匹。等于耗费三百匹种马，才能培育出一匹合格的战马，如此离谱的比例，朝廷的财政根本负担不起。” 苏清和无语道：“由于朝廷财政负担不起培育合格战马的消耗，于是干脆彻底将所有的负担全部摊派到了百姓的头上？让上党郡的百姓尽皆成为了马户？” 余震摇头道：“倒也没有那么绝，全都成为马户，怎么可能养得起？那不是硬逼着人去死吗？朝廷的政令严格来说，至少从表面上看还是比较要脸皮的，只是负责执行的官吏总能从中找出漏洞，并加以利用。 一开始朝廷是将上党郡的百姓在士、农、工、商、贱，五籍之外，根据各家情况的不同，把所有人家划分为了五等。其中一等条件最好，五等最差。被评为三等以上的人家，才必须为朝廷养马，成为马户。 可没过多久，执掌相应权利的官员为了吃回扣而剥削马户、强行摊派，原本被评四等和五等的人家，也被各种找缘由，强行提升到了三等。再加上战马难以培育，很容易将种马养死，而一旦养死，便要赔钱。 曾经在官营牧场中，三百匹种马才能培育出一匹合格的战马，到了百姓手中后，却要求至少十匹种马就要培育出一匹合格的战马。十中取一，有关系的马户可以被划定为免赔的范围之内，养死了也无所谓。 但绝大部分的马户一旦培育失败，就得给官府赔钱。相较于巨额的赔付，官府给予马户养马的那些贴补，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更何况就连那点官府贴补的银钱，也会被层层贪墨，顶多能有一成被发到马户手中。” 苏清和仔细琢磨了一番，感慨道：“是不是有关系的人家，哪怕条件很好，足以被评为二等、甚至一等户，可只要找了关系，给了贿赂，就能被评为四等户、或者五等户，免除养马的负担？” “没错，就是这样。当然，朝廷对于养马的户数有最低要求，无论如何地方官员也不能让马户的总量少于这个最低要求的底数，否则就是官员办事不利，会被上面拿掉官帽子。 官员可以不在乎百姓的死活，却不能不在乎自己的帽子戴的稳不稳。随着上党郡百姓大量外逃，马户数量不断减少，以前找关系被评为下等户的，现在也开始被强行摊派了。” 余震面露嘲讽之意的说道。 苏清和略感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开口道：“实话讲，对大周了解的越多，出来走过的郡府越多，看到的民生百态越多，我就越是对这个国家的将来感到悲观。 有着妖魔这样的致命外在威胁时刻如刀斧悬头般施加压力，大周朝廷内部都能糜烂腐败至此，若是没有了妖魔的外在威胁，那些官僚和世家权贵们只会更加放飞自我。 大周这个人族国度，纵使不会亡于妖魔之手，也早晚会死在自己的横征暴敛之中。我甚至觉得，妖魔完全可以暂缓对边境的攻势，然后慢慢看着大周自行一点点消亡。” 余震赞同道：“我也有类似的感觉。事实上，不只是我，咱们人族的有志之士还是不少的。只不过要改变整个王朝的局面，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苏清和不再多说，安静的坐在马车的车厢里，思考着自己能在其中起到怎样的作用。 来到这个世界快三个月了，他已经完全接受了穿越的事实。 既来之则安之，相比于前一世里只能当一个底层社畜，一辈子碌碌无为，穿越后来到了这个全新的世界，发现自己居然有可能参与到影响整个世界的进程当中，苏清和多少还是有些激动的。 苟活一世，总要有一些追求。 他现在的追求，已经从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想要努力活下去，变成了尽可能活的更好、用一切办法去攀登力量的顶峰，追求在这个世界的人生价值。 还有什么事情，能比改变世界的价值更大呢？ 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第314章 最后的堡垒 一路畅通无阻。 前行的途中，余震安排了于前先走一步，以甲等境界，飞掠驰往泽州城，告知陆家他们即将抵达的消息。 藩王入京，正常来说，沿途城池都得安排相应的礼仪接待，这是表达对皇室的尊敬和爱戴。 只不过余震一行人自九江郡出发后，赶路的方式始终有点邪性。 在清河郡内是有崔氏的人跟着打点好一切。 在九原郡内则是一直坚持扫黑除恶，搞得九原郡上至郡守、下至镇长，全部风声鹤唳，哪里还有心思招待？ 进入琅琊郡后又因为赶的比较急，导致加快脚程的情况下，几乎从不停歇，只用了几天的工夫，便完成了横穿琅琊郡的壮举。 结果直至抵达了上党郡，眼瞅着出了上党便要北望神都了，余震这才勉强算是第一次行使藩王的巡视地方之权。 当然，这种权利更多的是象征意义。 实际上若真想巡视地方的话，就应该像他们之前在九原郡内所做的那些事情一般，即便只是将地方上流于表面的脓包挤出来点，都足以让地方官员焦头烂额了。 可现实情况却是，各地藩王入京，真正闹出了些动静的，就只有余震所代表的九江王这一路罢了。 其他藩王沿途游山玩水，接受地方官员吃请供奉，何曾在意过民生疾苦？ 很多时候，真的不是你做的到底有多好，而纯粹是其他人太烂了，使得你明明可能只有中庸之姿，却看起来仿佛天纵之才。 无他，全靠同行衬托。 只用了一天的时间，赶在当日里太阳落山之前，余震和崔氏的队伍抵达了泽州城外。 在距离城池外大概十里左右的官道驿站旁，陆放翁早就带着陆家不少人提前等候、准备迎接。 随着余震的马车行至近前，陆放翁微笑着主动相迎。 队伍当即停下，余震跟苏清和一起从马车的车厢里走了出来。 陆放翁先同余震恭敬行礼，然后才满脸感激之色的跟苏清和拥抱了下。 接着拍了拍苏清和的肩膀，诚恳致谢道：“王爷的人已经将阿策的事情简单的跟我说了下，没想到真实情况竟然是这样的，这着实超出了我的预料之外。 我爹正在闭关当中，无法亲自出来迎接，只能由我代劳。府中略备薄酒和餐食，咱们晚上边喝边聊吧？至于住的地方，看你们的意思，府内和客栈都行。” 苏清和瞧了余震一眼，然后才开口道：“还是住客栈吧，住在别人的家里，终究会有些不自在。虽然你们陆府肯定能装得下我们，但客栈要更自如一些。” 陆放翁一脸早知如此的表情，点头道：“没问题，我出来接你们之前，就让家里人过去安排了。城内档次最高的客栈应该完成清场了，你们喝完了酒，可以直接过去入住。 另外，这些天我们陆家的队伍也组建完成了，需要我去神都经营的关系和事情，家里都交代完了。你们是打算明日直接启程还是在泽州城多住几晚？我准备跟你们一起走。” 苏清和笑着说道：“不多住了，今晚吃你一顿好的，晚上在城里落个脚，明天便奔赴神都。主要是这上党郡看起来颇为荒凉，似乎也没什么多留几日的必要。” 陆放翁顿时尴尬道：“上党郡确实人少，眼下差不多算是大周三十六郡里人口最少的郡府了。马政所碍，实在是没有办法。算了，不想这些烦心事，咱们先进城，有什么话一会儿酒桌上边喝边聊。” 看到陆放翁明显不愿意就上党郡的问题多聊，苏清和便也没再继续刺激他，而是跟着陆家的迎接队伍一起，浩浩荡荡的步入了泽州城内。 作为上党郡实质意义上的第一大城，上党陆家的宗族之所在，泽州城规模宏大，气势雄阔。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地形环境的影响，上党郡内的城池在建设风格和城区规划上，充满了一种豁达的味道。 如果说清河郡的城池建造的如同小家碧玉一般，那上党郡的城池建设，看起来便很是虎背熊腰了。 行走其中，苏清和深切的感受着城建规划的大开大合，不由开口道：“上党郡这些城池，看着就像是堡垒一般，感觉仿佛每一座建筑都适合用来藏匿兵卒，深处其中，颇有种十面埋伏的感觉。” 陪在苏清和身旁的陆放翁当即接话道：“苏先生果然敏锐，上党郡是拱卫神都的屏障，在预期当中的最坏局面下，一旦边境‘结界’被妖魔突破，那上党郡就会成为朝廷跟妖魔进行纠缠的最重要区域。 因此上党郡内的所有城池，确实都是按照巨型兵城的规制来建造的。若是和妖魔之间的战争局势急转直下，那么上党郡将成为妖魔必争之地，这些城池都将立刻转变为种族固守、继续抗击妖魔的据点！” 苏清和面露恍然之色。 一时间看向陆放翁的眼神变的复杂起来。 “怎么了？” 陆放翁疑惑问道。 苏清和迟疑道：“你们陆家是上党郡实力最强的世家吧？真到了那样一个局面之下，你们陆家总不能全面撤出上党吧？毕竟……你们的家族产业和绝大部分的实力组成，肯定都在上党郡内。到时候你们岂不是要首当其冲，直面妖魔的威胁？” 陆放翁洒然一笑，满脸轻松之色的说道：“真要是边境‘结界’被突破，又何止是一个上党郡会被妖魔淹没？我上党陆家享百姓民脂民膏已不知多少岁月。 若事不可为，便以陆家之人，流尽我陆家之血，和妖魔战斗到最后一刻罢了。左右不过一死而已，何足惧哉？我陆家或有奸邪之辈，却绝无贪生怕死之人！” 听着陆放翁说的豪迈，苏清和心里的崇敬之意油然而生。 没再多说什么，而是郑重其事的朝着陆放翁拱手鞠躬，行了一礼。 陆放翁摆手道：“苏先生不必如此，并非我陆家多么高尚，实在是局势倾倒后，肯定不会再有闪转腾挪的机会。一旦逼到了份上，便不得不放手一搏了。” “论迹不论心，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做。” 苏清和认真说道。 可能是为了迎接车队，泽州城从城门处一直到陆家族宅的路线上全面净街。 有好事者想要看看是什么人来了泽州城，竟然能惊动陆放翁亲自迎接，因此聚拢在了净街两旁的茶馆酒肆之中，抢占着靠窗的位置，顺着窗户好奇的张望，同时对于车队指指点点。 除了崔氏队伍竖起来的崔氏大旗以外，他们基本上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 很快抵达了陆家族宅，相比于崔氏族宅来说，陆家的族宅看着似乎不遑多让。 不过崔氏族宅的风格要更加柔和、色彩更加艳丽一些，而陆家族宅的风格则更加硬实、更加棱角分明一些。 说不上谁好谁差，只能说是各有千秋。 晚宴的规模不大，陆家颇有行伍之风，准备的餐食和酒水在质量上无可挑剔，但看着并不如何奢靡浪费。 崔氏的人比较多，被单独安排到了花园里去用餐，余震跟苏清和以及于前等四人则是被陆放翁请到了主屋，在屋中专门设宴款待。 席间听苏清和详细的将太叔策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后，陆放翁很是怅然的叹了口气。 自顾自的独饮了一杯后，幽幽说道：“苏先生，您对太叔家的金身罗刹功了解多少？” 苏清和实话实说道：“除了这个功法的名字以外，其他没有任何了解。” 陆放翁愣了下，旋即忍不住失笑道：“苏先生有时候实在是过于坦诚，让我有些不太习惯。金身罗刹功是太叔家的镇族绝学，只有太叔家的直系血脉能够修炼。 而修炼金身罗刹的太叔家直系子弟，很难孕育子嗣，因此太叔家也是天下所有世家中，直系子弟里娶妻最多的。因为很难生育，于是便唯有尽可能多的去尝试。 另外，金身罗刹功法过于霸道，一旦开始修炼，那么功法就会始终自行运转，让修炼者时时刻刻都在不断的变强，即便想要主动停下来，都根本做不到。” “啊？还有这种好事？” 苏清和惊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拥有‘炼妖壶’这样的外挂已经是天下无敌了，没想到这个世界的土着世家竟然比他还夸张？ 这又是谁的部将？ “好事？非也非也……乍听之下似乎确实是好事，但实际上，这却是始终悬在太叔家直系子弟头顶上的一把刀，随时有可能要了太叔家直系子弟的命！” 陆放翁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功法自行运转，不断变强，这只是在不断提升修士体内灵气的质和量而已，对于修士的身体，并不会有任何促进的作用。 可问题是，仅仅提升体内灵气的质与量，身体的强度却跟不上进度的话，修士的身体将最终没办法承受体内灵气所造成的负担，结果就是会被灵气撑爆！ 也就是说，一旦修炼了金身罗刹功，那修士就必须保证自身的境界提升能够跟得上体内灵气质量的变化，若是跟不上……结果不言而喻。” 苏清和惊讶道：“你的意思是，太叔家的修士，在各个不同的境界里，有着绝对的寿命上限？如果不能在相应的年龄之前突破境界，那太叔家的修士会直接被自己体内的灵气撑死？” 陆放翁点头道：“没错，三十五岁是人榜榜单的年龄上限，也是太叔家直系子弟里丙等修士的寿命上限。若不能在三十五岁之前突破到乙等境界，那相应的直系子弟就可以为自己准备后事了。 再加上太叔家的血脉很难孕育子嗣，许多太叔家直系终之一生，也就是生下两三个孩子而已。这些情况叠加在一起，导致太叔家在同等层次的世家之中，直系子弟的数量最少。” 苏清和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总算是听明白了陆放翁的话外音，不由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沈无翳所怀的孩子，很可能不是太叔策的？！” 陆放翁怔了怔，疑惑道：“苏先生何出此言？无翳和阿策互相倾慕、感情真挚，为了能够在一起，不惜以命相胁，这才冲破了重重阻碍。尽管我还没见过孩子，却也可以肯定，他们俩的孩子只能是他们俩的。” 苏清和干咳了声，无语道：“我还以为你跟我解释太叔家的血脉以及功法的特殊性，是为了引导我往这方面去想呢。” 陆放翁呆了呆，苦笑道：“并非如此，我是想说，太叔家的血脉想要向下延续，本就千难万难。而人族和妖魔想要诞生混血，其难度之大，甚至远在太叔家延续血脉的难度之上。 虽然半妖和人族生育后代的难度会小一些，但叠加太叔家的血脉延续难度，这种情况下诞生的后代，天赋必然极为惊人。我怀疑……太叔家最终同意，可能就是看在孩子的份上。” “看在孩子的份上？” 苏清和有些不解。 陆放翁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同等层次下，人族的身体强度远不如妖魔，这是制约人族整体实力的原因之一。金身罗刹功对于身体强度的要求极高，太叔家一直饱受其苦。 而半妖由于具备一定的妖魔血脉，因此身体普遍要比正常人族强横。阿策和无翳的孩子，有极大的可能具备太叔家直系血脉的同时，还拥有远超常人的强横身体，这很重要。 身体越强，对于金身罗刹功的修炼就越有好处，若天赋足够，将来甚至有可能将金身罗刹功修炼到前无古人的程度，借之以迈过甲等极限，成为超越甲等的存在！” “这么强？” 苏清和震惊了。 因为目前为止，他只听说过一位超越甲等的存在…… 陆放翁耸肩道：“这些都是我的猜测，具体是不是这样，我也不清楚。总之，阿策没死，和无翳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还有了一个孩子，着实是个好消息。敬他们一杯，有孩子，就有希望！” 第315章 神都四大楼 第315章 神都四大楼 仅仅在泽州城住了一天，队伍便继续上路。 只不过相比于之前，队伍的人数又有增加。 陆放翁带着陆家专门挑选出来的人员和马车，加入到了这支奔赴神都的队伍，让整支队伍看起来越发的臃肿庞大起来。 虽说是上党郡第一世家，可陆家毕竟不是五姓七望，因此最终定下来的队伍人数，大概只有崔氏队伍的一半左右。 然而从视觉吸引力的角度去评价的话，陆家这支队伍却要明显比崔氏队伍更胜一筹。 因为陆放翁胯下所骑的那匹马，非同小可！ 相比于正常的战马，陆放翁所骑的那匹马，肩高将近一丈，至少达到了三米以上！ 魁梧、健壮、庞大的身躯让队伍里的其他马匹和它一比，简直就像是袖珍玩具一般！ 苏清和承认自己被惊到了。 尽管没有巨物恐惧症，可超出自身认知常理的庞大物种，总是能给他带来极大的震撼！ 即便是他前一世里最大的夏尔马，肩高记录也至多达到两米而已，大概只有陆放翁骑着的这匹马的三分之二。 这匹马的高度，堪比大象！ 估计重量至少在三吨以上…… 神奇的是，如此庞大的身躯，瞧着却丝毫不影响它的速度和敏捷性。 那种感觉，便仿佛看一辆重型坦克以f1方程式赛车的性能、不停的疯狂压弯似的。 单独看某一个画面，或许还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组合在一起去看的话，这画面就极具视觉冲击力了。 妖魔血统扭曲了这匹马的眼眶，赤红色的竖形瞳孔嵌在眼眶之中，一圈圈眼白布满了蠕动的血丝，看着好像是无数细小的毒蛇在虹膜边缘游荡。 它的身上铺满了自行生长出来的鳞甲，漆黑色的鳞片幽暗深邃，在太阳的照射下一点也不反光。 口中的獠牙森然锋利，四蹄强健坚实，踩在地面的碎石上，竟是隐有金铁交鸣之声！ 苏清和怔怔的看着陆放翁骑着这匹马，整个人心里都有种‘日了狗’般的感觉。 万万没想到，妖魔混血出来的战马，竟然如此犀利？ 他忽然发现，之前在清河郡内浮现于脑海中的那个关于马蹄铁的想法，根本没有任何现实意义上的价值。 普通的马匹适应不了边境前线的战争烈度，只能用于日常的货运又或者驿站通行。 唯有经过和妖魔混血、特殊培育的这种战马，才能在边境前线上真正的发挥作用，成为玄甲精骑的合格伙伴。 而妖魔混血培育出来的战马……哪里还用得着马蹄铁？ 单看陆放翁骑着的这匹马的四蹄，其坚实程度恐怕便不下于百炼钢铁…… 这哪里还能算是战马啊？根本就是一台恐怖的生物坦克啊！ 被好奇心所影响，苏清和没有继续跟余震一起坐在马车的车厢内。 随便要了一匹普通的马骑上，然后策马来到了队伍的正前方，跟陆放翁并肩骑行起来。 能看得出来，整支队伍里其他所有的马匹，都对陆放翁所骑的这匹马感到畏惧。 情绪应该来源于血脉上的压制，让其他马匹不自觉的会想要臣服。 这还是陆放翁主动压制胯下战马气息发散后的结果，否则若是任由这匹战马释放气息，那整支车队怕不是会瞬间趴窝，队伍里的所有马匹都得被吓到四肢发软、屎尿横流的程度。 “这就是你们上党郡专门为玄甲精骑培育出来的混血战马？” 苏清和仰头看了看身旁邪气凌然的烈马，开口问道。 陆放翁对于苏清和的好奇一点都不意外，笑呵呵的回答道：“这匹不是上党郡培育出来的，而是我们陆家培育出来的。区别在于，上党郡其他地方培育出来的混血战马，只适合普通的玄甲骑兵去骑乘。 而我陆家培育出来的混血战马，却适合乙等的十夫长、百夫长，乃至于甲等的千夫长去骑乘。我胯下的这匹名为‘黑狱’，是战马之王，适合玄甲骑的骑将骑乘，此次带去神都，以之为送给陛下的贺礼。” 苏清和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黑狱’，旋即颇为吃惊的发现，他竟是从战马的身上感受到了隐隐的威胁！ 如果不是陆放翁始终在强势的压制着战马的气息，他现在估摸着都要浑身寒毛直竖，本能的对战马进行戒备了吧？ 要知道，他目前是乙等下的境界，一匹马居然能让他感受到浓郁的、犹若实质的威胁，那这匹马得多强？ 注意到了苏清和的情绪波动，陆放翁微笑着解释道：“‘黑狱’远非一般的混血战马可比，就算没有骑将去骑乘它，‘黑狱’自身也拥有着不逊于乙等上修士的战力。 而若是有骑将骑乘配合、人马合一的话，‘黑狱’甚至能爆发出相当于甲等下层次的破坏力。在边境战场上，这样一匹战马之王的威力，搭配骑将，足以让妖魔胆寒。 为了培育它，我陆家耗费了不计其数的天材地宝，连用来育种的妖魔，都是在边境战场上俘虏的上等妖魔。这使得‘黑狱’具备了一定的龙族血脉，战力非凡。” 听着陆放翁的介绍，苏清和忍不住皱眉道：“既然是如此强大的战马，那为什么要带去神都送给皇帝？将它送到边境战场上，陪同玄甲骑一起作战，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它的价值吧？ 有了这样的战马在，不但可以给妖魔造成巨大的杀伤，同时还能增强骑将自身的保命能力，由此叠加的收益，肯定会相当可观，倒也不枉你们陆家为了培育它而耗费的那些天材地宝。 可将它带到神都去送给皇帝，这如何体现它的价值？将它困在神都之中，给皇帝观赏吗？真要是这样的话，你们培育它的意义何在？耗费的那些天材地宝岂不是等于白白浪费了？” 听着苏清和的询问，陆放翁脸上那原本浮现着的骄傲之色顿时消失殆尽，整个人随之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半晌，陆放翁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这是家族的决定，我也没有办法改变什么。新皇继位，我陆家既然前去贺喜，便总得送上一份拿得出手的贺礼。 除了‘黑狱’，家族里确实不知道还能送些什么。尽管这样的做法太过流于形式，可我们上党陆家的地位摆在这里，新皇继位的贺礼，总不能太寒酸。” 苏清和冷笑道：“边境战场烽烟处处，堪比血肉磨盘，局势危如累卵，倾覆只在旦夕之间，结果朝廷却还在歌舞升平，把面子工夫看的比天大，着实令人难以接受。” 陆放翁眯眼道：“难以接受也得接受，朝廷是一个庞然大物，自大周建国以来，朝廷就是这么运转的。想要改变这个庞然大物的某些习性，光靠嘴说是没用的。” 苏清和忍不住挑了挑眉。 从陆放翁的语气中，他隐隐听出了几分熟悉的意味。 这种意味他此前在余震的身上察觉到过。 那是一种对于朝廷现状极度不满、似乎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某类情绪！ 余震有想要对大周进行变革的冲动，这种变革一定是大刀阔斧的、血流成河的。 难道陆放翁也想？ 虽然有所猜测，苏清和却并未出言试探，反倒是话锋一转，跟陆放翁聊起了神都风月之事。 作为以诗词歌赋着称于世的地榜第一，陆放翁骨子里当然是一个玩儿家。 对于神都内哪家青楼的环境最好、哪家青楼的姑娘最漂亮，花街柳巷之中是否藏着什么常人所不了解的惊喜，这一桩桩一件件，陆放翁尽皆门儿清！ 苏清和对此倒也谈不上多么感兴趣，只是相比于其他危险的话题，显然聊女人能更快的拉近男人之间的距离。 特别是聊到了痒处时，看起来一向颇为沉稳内敛的陆放翁，竟是随之变得眉飞色舞起来，言语之间的用词也不再注意风度，同苏清和的称呼变的越发亲热，给苏清和的感觉一下子就真实了许多。 “清和贤弟，你没去过神都，所以对于神都知道的不多。那极少数了解到的皮毛，肯定也都是道听途说，其中究竟有多少偏颇之处，你很难搞清楚。愚兄今儿就好好给你讲讲，让你到了神都后，起码能有个明确的去处！” 陆放翁喜怒形于色，兴致勃勃的接着说道：“上党郡紧邻神都，我这人又生性喜闹，年少时没少往神都跑。后来开始走江湖，也是先去的神都。在神都内很是荒唐了一阵子，然后才四下游历。所以对于神都，我比很多神都人都更了解。 要说这神都内最出名的销金窟，那绝对要以四大楼为首！其中的‘绛仙居’是神都第一青楼，楼中的姑娘千娇万态、百花盛开，甚至有姑娘通过各种手段，突破成为了货真价实的丁等修士，专修内媚之功，以色娱人，最是令人销魂蚀骨！ ‘金齑楼’则为神都第一酒楼，里面掌勺的大师傅水准之高，纵使是宫里的御厨都比不了。先皇尚未驾崩时，曾想将金齑楼的大师傅招入宫中执掌御厨，却被朝官们集体反对，导致最终不了了之，这件事当时在神都闹得近乎人尽皆知。 究其原因，便是‘金齑楼’的大师傅一旦真的入了宫，那朝官们除了被皇帝召见、得赐御宴外，就再没有机会品尝到那位大师傅的手艺了。由此可见，那位大师傅做出来的菜肴到底有多么深入人心。‘金齑楼’简简单单一顿便饭，足够普通五口之家一年花销！” 嘶……这么夸张？ 苏清和的眼皮跳了跳。 他倒不是觉得金齑楼的消费夸张，而是觉得陆放翁所讲的那位大师傅的手艺过于夸张。 让朝官们集体反对皇帝的想法，只为了能有更多的机会吃到那位大师傅所做的菜肴？ 这得好吃到什么程度才能令人如此疯狂？ 看来到了神都之后，金齑楼肯定得去尝尝。 至于绛仙居里专修内媚之术的女修士……有机会的话，也要去批判批判！ 伟人曾经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绛仙居到底好不好，不能光听陆放翁说，他得亲身体会，才能给出准确的评价！ 苏清和正胡思乱想着，就听见陆放翁唾沫横飞的继续说道：“神都第一戏楼‘云韶院’，占地数百亩，内里汇聚了咱们大周所有在地方上出名的戏曲种类，神都的戏班子都以能在‘云韶院’里表演为荣。 若只是想要听个曲，看个戏，喝喝茶，跟相熟的朋友聊聊天、小聚一二的话，‘云韶院’绝对是比‘绛仙居’和‘金齑楼’更合适的地方，平日里没什么事情的闲人能在里面消磨上一整天都不觉得腻歪。 四大楼中的最后一楼名为‘月魂轩’，算是神都第一花楼。相比于‘绛仙居’，‘月魂轩’里的姑娘都是真正的才女，只聊诗词歌赋，不聊风花雪月，也不像‘绛仙居’里的姑娘那样还会陪睡。 当然，如果你有本事，能跟‘月魂轩’里的姑娘聊上感情，让‘月魂轩’里的姑娘心甘情愿的扫榻以待、以身相许，那‘月魂轩’也不会管。只要不是强迫行为，‘月魂轩’的姑娘更加自主。” 苏清和眨了眨眼睛，忽然笑道：“陆兄，听起来这‘月魂轩’似乎非常适合你呢？以你的身份地位，那些能用金银买到的姑娘，肯定不符合你的胃口，反倒是谈论诗词歌赋，会为你的才华所倾倒的姑娘，更能吸引你吧？” 陆放翁羞赧一笑，不好意思的说道：“也没那么夸张啦……不过愚兄在‘月魂轩’里确实有几分薄面。等到了神都，愚兄带你去开阔开阔眼界！以清和贤弟你的才情，在‘月魂轩’里肯定会比愚兄更受欢迎的！” 苏清和拱手道：“陆兄谦虚了，愚弟初入神都，对于神都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之情，到时候便全赖陆兄带愚弟去增长见闻了。” 陆放翁颇为骄傲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开口道：“放心，包在愚兄身上！保准让清和贤弟你流连忘返！” 第316章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第316章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借着闲聊的方式跟陆放翁增进感情，同时也是希望能够通过陆放翁的讲解、提前多了解下神都的基本情况。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苏清和便基本上没有跟余震一起待在马车的车厢内，而是始终骑马跟在陆放翁的身旁，陪着陆放翁天南海北的各种神侃。 都说人生四大铁，一曰袍泽之情、舍生忘死之念，二曰同窗之谊、寒窗切磋之志，三曰共利之契、金帛相授之盟，四曰狎游之誓，平康并辔之约。 而像苏清和跟陆放翁这般，连续数天时间里，每每从早聊到晚上，甚至由于太过投契，连晚上都要秉烛夜谈的情况，其实和四大铁相比也没什么区别了。 虽然不如四大铁来的直接、牢固，可感情上的增进却让两人迅速的抹平了原本该有的那种陌生感。 时不时再拉着余震一起喝几顿大酒，都不用共同经历什么事情，苏清和便跟陆放翁仿佛相交莫逆一般。 男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候就是这样简单。 “前面的关隘便是离开上党郡之前的最后一座关口了。只要通过关隘，便通过了上党郡的群山环绕，接下来前往神都的官道笔直如线、一片坦途。慢则四五日，快则两三天，就能抵达神都外围了。” 陆放翁骑着‘黑狱’，朝着前方隐约可见的一座雄关指了指，开口介绍道。 不得不说，‘黑狱’的身高所带来的视野着实相当不错，苏清和在之前的几天时间里，曾跟陆放翁提过相应的要求，骑乘在‘黑狱’的背上，体会了下玄甲骑将的感觉。 相当意气风发！ 要不是陆放翁能压制得住‘黑狱’，苏清和根本别想在‘黑狱’的后背上骑稳。 这匹战马之王看起来脾气相当暴躁，很难容许比自身更弱小的存在骑乘。 同时由于‘黑狱’的体型过于庞大，导致其马背远比正常的战马更宽阔，实际的骑乘体验非常一般。 按照陆放翁的解释，想要骑乘这些混血战马作战，修士必须能做到和胯下战马心意相通才行。 通过体内的灵气流转，同胯下战马进行精神层面的沟通，同时以灵气控制身体，完全贴合在马背上，这样才能在作战过程中人马合一，跟胯下战马形如一体，产生合力的作战效果。 所以骑乘混血战马的方法，并非如同普通骑兵那样，以双腿夹住马腹来固定身体。 事实上，只要是合格的混血战马，体型便远在普通战马之上，正常人族的身形根本没办法去做出夹紧马腹的动作。 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体内灵气，让自身紧贴着马背，并不依赖于双腿的力量，仅仅依靠气息的黏合，便让骑士和战马浑然一体。 要做到这一点，除了骑士自身的努力以外，战马对于骑士的认同与否，也占据了关键因素。 至少苏清和骑在‘黑狱’的后背上时，能够清晰的从‘黑狱’的身上察觉到几分不屑的情绪。 很难想象，一匹马竟然会歧视人类…… “也就是说，最坏情况下，边境‘结界’一旦被攻破，那上党郡就确实是咱们人族必须用尽一切办法去守住的地方？否则当妖魔一方连上党郡这群山环绕之地也突破了的话，从这个关口倾巢而出，将直奔神都而去？面对着妖魔的兵峰，神都根本无险可守？” 苏清和开口问道。 陆放翁点头道：“没错，这关口最开始叫壶口关，因为上党郡的地形很像一个巨大的壶，而这个关口就是上党郡通往神都的唯一出路。 后来朝中有老大人觉得壶口关的名字不够霸气，有失朝廷威仪，因此建议改名为虎口关。再后来，又有老大人觉得虎口听着过于温和。 于是继续上书，奏请朝廷将关口的名字改成了虎牙关，直至现在。因为太过重要的缘故，关隘里常年有甲等强者坐镇，视为神都门户。” 苏清和嘴角抽了抽，无语道：“朝中的老大人们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吗？那么多麻烦和问题不去想办法解决，揪着一个关隘的名字较什么劲？” 陆放翁失笑道：“不然他们能干什么？真要盯着朝廷的问题和麻烦去解决，那他们自己就会变成问题和麻烦，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因为意外而身死了。 可身在朝中，又不能一点事情不干，那样会显得自己太过无能，导致被人遗忘。对于朝中的老大人们来说，被遗忘和被罢官相比，没什么区别。所以总得找点事情，借之体现自己。” 苏清和嘲讽道：“于是盯着关隘的名字使劲？把宝贵的时间和精力全都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陆放翁耸肩道：“不然呢？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想要让自己的官帽子戴的稳，就必须学会如何正确的尸位素餐。不懂得如何装糊涂的官员，永远不可能在仕途上混的多么顺利。” 两人正闲聊间，队伍的前方出现了另外一支车队的身影。 相比于他们的队伍，前方车队的规模同样不小。 打眼看去，至少二十多辆用双马拉动的货运板车正在官道上缓慢的前行着。 而在马车的周围，足足数百人将所有的马车团团包围，同时还有数十名骑士前后呼应，其中一些骑士肌肉虬结，双目中隐有神光内敛，显然是练家子。 拉动货运板车的那些马，并非善于奔袭的战马，而是耐力更足、力量更大的挽马。 再加上它们拉动的那些货运板车似乎全都驮着重物，以至于队伍前行的速度不快，瞧着应该只有苏清和所在队伍的一半左右。 当苏清和一行人发现了前方车队的身影时，前方车队的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自家车队的后方出现了一个新的队伍。 目测了下后方队伍的行进速度，前方车队的人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开始指挥自家车队向着路边靠拢，摆出了一副要让后方队伍先行通过的样子。 二十多辆双驾马车，数百随队人员，想要如臂指使的进行调派，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特别是队伍本身人员数量和马车数量都相当多的情况下，即便是在官道上，也拉出了相当长的队形。 因此很是耗费了一番工夫，直到苏清和一行人的车队都快要抵达近前时，整支队伍这才终于完成了靠边让路的操作。 由崔氏和陆家混合在一起的车队，规模同样不小。 余震几人只有一辆马车，可崔氏跟陆家的马车加在一起，却丝毫不比前面这支队伍的马车数量少。 区别在于，崔氏跟陆家的马车之中，几乎没有用来运货的，那少量的货物都是价值昂贵的珍品，不怎么压重量，在挑选马匹用来拉车时，自然不需要专门使用耐力更足、力量更大、却速度较慢的挽马。 这极大的增加了整支队伍的行进速度。 和遇到的队伍擦身而过，苏清和好奇的扭头打量了下对方整支队伍的情况。 超强的感知能力让他确认遇到的这支队伍里，起码有一名甲等的大修行者坐镇。 可比较莫名其妙的是，除了那名甲等的大修行者以外，苏清和没在队伍中察觉到哪怕一名乙等的修行者。 在甲等强者之下，便是十几名丙等和丁等在凑数了…… 至于其他的数百人，干脆只是强壮一些的普通人而已，遇到山匪流寇或许还能起到一些作用，面对着修士时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看起来应该是四海钱庄和户部联合起来的押运队伍，没猜错的话，那些板车上拉着的都是现货银锭或者现货金锭？不过板车全部被厚布遮盖住了，只能从外观上看出来都是板板正正的箱子，却看不到箱子上贴的封条内容，所以没办法判断出实际情况。” 陆放翁的声音在苏清和耳旁响起。 随着陆放翁的提醒，苏清和的目光更多的落在了那些马车上。 对方车队的所有人虽然全都停了下来，可靠在路边上，每一个人却全都充满了戒备之意。 眼神警惕的盯着苏清和一行人，特别是陆放翁胯下骑着的那匹‘黑狱’，明显让这支队伍的人异常忌惮。 “走吧，既然是押运队伍，那么按规定就不能跟任何其他人同路而行。由四海钱庄和户部组织人手联合押运，说明那些车辆里运送的银锭或者金锭数量庞大，很可能是押解往神都填充府库的。太过关注的话，我们会被怀疑有不轨之心的。” 陆放翁注意到了苏清和的目光，不由开口提醒道。 苏清和略感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四海钱庄和户部联合押运的队伍？” 陆放翁被问的有些懵，下意识的伸手指了指对方队伍最前面头车上竖起来的两面正迎风招展的大旗，开口道：“那不就是四海钱庄和户部的旗吗？” 苏清和顺着陆放翁所指的方向看了看，旋即不好意思的说道：“抱歉，我不认识。” 陆放翁无语，紧接着便发现对方队伍的人在他伸手指向了旗帜后，突兀的一个个反应略显过激的做出了准备战斗的姿势。 无语的情绪顿时更加浓郁了几分，陆放翁只能讪讪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同时大声吆喝着让队伍的前行速度再快一点。 两支队伍迅速的错身而过，期间并未发生任何擦枪走火的情况。 当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后，苏清和回头望了一眼。 在那支队伍的人员脸上，他非常清晰的看到了类似于‘松了口气’的情绪流露。 “咱们大周的官道建的还真是结实。” 收回了目光，看着越来越近的虎牙关，苏清和笑呵呵的开口道。 “恩？什么意思？” 陆放翁疑惑道。 苏清和伸出大拇指，反着越过自己的肩膀向后指了指，开口道：“那些双驾马车拉的箱子看起来可着实不小，就算盖着厚布，瞧不见里面具体的情况，可从轮廓上来看，一个个肯定都已经将运力拉满了。 这种情况下，无论箱子里装的是银子还是金子，其重量都会相当的惊人，然而你看那些马车的车轮，压在官道的地面上所形成的车辙印迹，着实比较浅显，说明官道足够结实，这才能确保不被压坏。” 陆放翁闻言，笑着说道：“确实，官道在铺设的时候，要求极高，不光大雨漫灌的情况下不能出现泥泞和坑洼之处，同时为了确保咱们大周境内始终畅通无阻，一旦有需要，各种后勤补给必须能用最快的速度运抵前线，官道在受力上也必须能极大的抗压才行。” 苏清和点了点头，没再继续多说。 尽管他觉得那四海钱庄和户部联合的押运队伍有问题，可陆放翁确认过了对方的身份，那即使有问题，也跟他无关，着实没必要去寻根究底。 万一平白无故的招惹上了跟自己本应毫无联系的麻烦，自己又该上哪说理去？ 好奇心害死猫，大多数的情况下，人都要学会克制。 至于他为什么会认为那个押运队伍有问题，道理也很简单。 无论金子还是银子，都属于密度极其夸张的金属。 其中银子的密度大概是一立方米的体积能达到十点五吨的重量，而金子的密度更是达到了一立方米十九点三二吨！ 双驾马车的车板上究竟拉了多少金银，这个由于被厚布蒙住了的缘故，不可能看得清楚。 但有一点能够确认的是，每一辆双驾马车的车板上，拉着的那些箱子的体积，都绝对超过了一立方米！ 除非箱子里只装了极小的一部分金锭银锭，其他体积都是空的，又或者运送了一些密度没那么大的东西，否则且不提马匹能不能拉得动货物，光是马车本身能不能承受得住这种重量，都得两说！ 况且官道无论多么结实，被拉着几十吨货物的车轮碾过，表面留下的痕迹绝对不会那样轻微！ 第317章 又被时人写姓名，秋风引路入神都 第317章 又被时人写姓名，秋风引路入神都 当然，陆放翁这种世家子对于金银的概念是不怎么敏感的。 平日里若有大额花销的话，陆放翁肯定会更习惯于使用银票又或者金票进行交易。 在没有空间法宝的前提下，相比于随身携带大量的金银，显然银票金票这种纸质的票据使用起来要更加便捷。 小额的花费，一点散碎银两、又或者金瓜子之类的东西，很难让人对金银的超大密度产生明确概念。 再加上家世显赫，自小到大从来不需要为了钱发愁，自然对于金银就不怎么关注。 无论多少金银，在陆放翁看来都不过是个数字而已。 因此方才经过那四海钱庄和户部联合的押运队伍时，陆放翁没能察觉到问题，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队伍既然跟户部牵扯上了联系，那估摸着押运的金银很可能跟国库有关。 同时四海钱庄也参与了其中，就让整件事情显得更加复杂起来。 根据苏清和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四海钱庄风行大周，在大周所有三级以上的城池里都建有分号，是大周当之无愧的钱庄魁首。 就连一些规模比较大的四级县城，四海钱庄也会有一些分号开办，以方便当地的商户和地方士绅能够更加便捷的进行经济活动。 之所以能够将钱庄分号铺设到大周全境的每一个角落，主要原因便在于四海钱庄的背后真正东主，是大周皇室！ 历代大周皇帝，都是四海钱庄的法定继承人。 可想而知，四海钱庄跟户部一起联合押运，偏偏看起来运送的金银还很可能存在问题，这里面究竟会隐藏着多大的麻烦。 趋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 苏清和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放弃了打探的想法。 队伍通过虎牙关的过程颇为繁琐。 作为神都门户，上党郡通往神都的最后一道大门，一旦过了虎牙关，前往神都的道路就将一片坦途。 这使得虎牙关对于通关商旅所进行的检查，无比苛刻！ 哪怕苏清和这一行人的队伍有九江王府、清河崔氏以及上党陆家的三家文书证明，关口负责检查的兵卒依旧一丝不苟的严格执行检查要求，没有丁点懈怠又或者囫囵应对的意思。 甚至于就算所有的文书全部检验为真，守关的兵卒已经将苏清和一行人的队伍放过了关口的过程中，虎牙关的镇关将军也始终没有现身相迎。 仿佛他们这一行人的队伍，就只是普通的商旅一般。 “虎牙关的守关大将是谁？挺有个性的嘛。要说王爷他属于地方藩王，管不到虎牙关来，守关大将不给面子也就罢了。反正严格说起来，二者之间不太可能再有什么交集。 可你这位陆家明定的下一任家主也在，虎牙关的守关大将竟然也不出来拜见下吗？好歹虎牙关是上党郡的关隘，即便不受地方官府节制，起码得给你们陆家一点面子吧？” 队伍顺利的走出虎牙关、重新踏上了官道后，苏清和回头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巍峨雄关，好奇的开口问道。 说实话，这虎牙关的镇关将军没有因为他们这支队伍里大人物众多的缘故便亲自出来相迎的举动，反倒是让苏清和心生好感。 倒不是苏清和有什么受虐倾向，又或者是贱皮子，越不被重视就越喜欢往上凑。 纯粹是这么一路行来，见识了太多大周官员的荒唐行为，对于这个人族国度多少产生了点绝望的情绪。 以至于偶尔出现了一个似乎还算正常的官员，顿时让苏清和有了些耳目一新的感觉。 “苍穹一枪，萧断岳，军中出类拔萃的顶尖强者。如果放到边境前线的话，势必会成为一员虎将。奈何虎牙关太过重要，纵使是当前这种情况，只要边境‘结界’不出问题，虎牙关就不可能受到任何威胁，照样必须安排真正有能耐的强人守关，因此萧断岳一直被定在这里，如同被关在笼子里的猛虎，终日郁郁。” 陆放翁一脸可惜之色的解释道。 “萧断岳？这名字有点耳熟啊……我好像在哪看过？” 苏清和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只是印象很淡，下意识的便陷入到了思索当中。 然而还没等他想起来究竟在哪见过这个名字，陆放翁便直接开口道：“天榜第三十六名，军方少有的几个能够登上天榜的强者。虽然在天榜上排名倒数第一，但能够进入天榜，足以证明萧断岳在甲等上的层次里，也是最顶尖的存在之一。” 苏清和面露恍然之色。 难怪他觉得熟悉，原来是天榜倒数第一啊。 你要说天榜十几名都有谁，他可能不知道，可天榜第一和天榜倒数第一是谁，他绝对全都关注过。 之前浏览那份大周天地人榜的时候，除了三榜第一他有特意去关注以外，三榜的倒数第一在显眼程度上，其实并不比第一名差多少。 只不过留给他的印象没有第一名那么深罢了。 “一名天榜强者，不放到前线去杀敌，却让其困在这关隘里浪费光阴……就算虎牙关无比重要，也起码要等到边境‘结界’被突破之后，才能起到门户的作用吧？真到了那个时候，再临时安排强者镇守，难道还不行吗？” 苏清和皱眉说道。 陆放翁幽幽说道：“神都门户重地，若没有一名天榜强者镇守，岂不是显得对于皇室太不尊重？天家威仪，不可有丝毫懈怠，否则如何能威服四海，让天下世家豪门俯首称臣？” 苏清和无语，脑海中只有四个字才能完美表达他此时的心情。 ‘啊对对对……’ 三日过后，庞大的队伍终于抵达了神都外围。 苏清和骑马跟陆放翁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视线当中则出现了一座堪称辽阔无边的巨型城池！ 没有设置城墙的神都，就像是一幅平摊开来的立体图卷，在苏清和的视野里，以他正前方的这条线为分界，向着左右无限延伸，铺展至遥远的天际！ 密密麻麻的各类建筑或高或低、错落有致。 遥遥望去，看起来最矮的都有两三层高度，而最高的那些建筑，尽皆深入神都城区，便是六七层的塔式高楼，也比比皆是！ 其中最为高耸的七栋建筑，在神都城区里拔地而起，比神都其他次一级高度的建筑起码要高出了数倍有余。 呈现的鹤立鸡群之态，估摸着每一栋的高度都很可能超过了一百五十米！ 如此高度，难以想象是怎样通过当前的建筑水平去实现的。 想来肯定是有相应的‘结界’布置，以大修行者那超凡脱俗的个体伟力，对这种高度的建筑进行了加持。 否则正常来说，处于封建时代的社会生产力和建造技术，根本没办法搞出如此惊人的建筑奇迹。 而在神都的最外围，是一圈圈以夯土为基、竹木为骨，屋顶覆盖有藤蔓的百纳屋。 贫寒者居于其中，用碎瓷、壳类、各种散乱硬物嵌入墙体之中，借之以御寒挡风，竟逐渐汇聚成了一片片斑斓的街道景象。 毫无疑问，神都也是有贫民区的。 只不过相比于其他城池的贫民区，至少神都的贫民区勉强还算规整，居住其中的底层贫户，起码能有片瓦以遮身。 尽管不设城墙，神都的城区规划却依旧无比严谨。 包括贫民区之所以会建造的比较规整，没有其他城池的贫民区那种脏乱差的感觉，实际上也是为了整体规划在服务。 一个规模不逊色于边境‘结界’多少的巨大‘结界’，将整座神都笼罩其中。 为了配合‘结界’能够发挥出最大的威力，神都内部的建筑以及街巷位置排列，尽数以星辰为映照。 七座九霄镇妖塔为神都‘结界’之界眼，呈‘勺’状分布于神都的七个方位。 居于塔顶，互相勾连，辅以‘结界’之玄妙，便能将整座神都的每一个角落都置于监视之下！ 要说对于神都的万事万物都看的纤毫毕现，这肯定是夸张了，但神都范围内若有大事发生，七座九霄镇妖塔引动‘结界’之力后，却绝对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及时的应对！ 四条宽达百米的御道互相错开，仿佛风车一样，纵横东西南北，对应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圣位。 每一圣位都是一个单独的坊区，内里划分九坊。 而每一坊内又要继续下分九大街区。 贯通整座神都的运河宽度惊人，在神都城区里犹如一条蜿蜒的巨龙。 运河的河面上各种浮岛星罗棋布，却由于河面足够宽敞，丝毫不会影响到漕运船只的通行。 神都城外十里亭的官道两侧，有穿着粗布麻衣的老汉在道旁设了茶棚，进神都和出神都的人，只要是走这个方向的，便大多都会愿意来茶棚里歇歇脚。 随着苏清和一行人的队伍经过了茶棚，正在茶棚里饮茶的人纷纷扭头相望，对于这支庞大的车队只是流露出了几分好奇的情绪，倒并没有其他的神态显现出来。 作为大周首善之地，生活在神都以及周边的百姓自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 毕竟是天子脚下，纵使是最底层的普通百姓，也总会滋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哪怕那些人可能住在贫民区中，家里搭建的棚屋四面漏风、冬冷夏热，全家找不出一条没有破洞的裤子，在面对着外乡人时，仍然会本能的自觉高人一头…… 很难去理解这种情绪，只能说天子脚下，皇城根旁，目无王侯，自矜贵胄，笑睨公卿，鄙薄权宦。 当一个人浑身上下穷的就剩下‘神都人’这个身份的时候，会出现一些滑稽可笑的言论或者行为，也就可以理解了。 队伍一路畅通无阻的驶入了神都范围之内。 余震在路上就已经安排于前先行一步，前往神都太常寺报备，告知太常寺官员，九江王即将抵达神都，需要由太常寺来安排九江王在神都这段日子的落脚点。 正常来说，各地藩王在神都内也应该有属于自家的王府别院。 可由于神都的土地实在是过于紧张，各地藩王在就藩之后，重新返回神都朝拜的机会又少之又少，因此皇室便干脆下令，将各地藩王在神都的王府别院全部征收充公，另行安排。 至于藩王入神都后如何落脚的问题，则全部交由太常寺去安排。 按照苏清和的理解，大周的太常寺，似乎是集合了前一世里历朝历代的太常寺、宗正寺以及鸿胪寺的功能，看起来权势不显，却足够清贵。 “贤弟，我们陆家和崔氏在神都都有别院，这到了神都之后，肯定会去各家别院安顿下来。你看……你是跟着王爷走？还是跟着我，去我们陆家别院住？” 陆放翁一脸期待的看着苏清和，很是热情的接着说道：“太常寺给王爷安排的住处肯定符合王爷的身份，住起来一定是相当舒服的。但再怎么舒服，终究属于太常寺的产业，肯定不如我陆家别院来的自在。 要我看啊，贤弟直接跟着我得了。稍稍收拾一下，今晚愚兄就在‘月魂轩’给贤弟你摆酒！顺便把愚兄在神都认识的一些朋友，介绍给贤弟你认识！贤弟才华横溢，肯定能镇住那群自以为见多识广的家伙！” 没等苏清和回答，一直坐在马车车厢里的余震便忽然掀开了车窗的帘子，笑呵呵的说道：“放翁，清和这几天可是陪着你聊了一路，眼下总算是到了神都，总该将清和还给本王了吧？ 本王是打算将清和安排进镇妖使司的，你如果把他拐带跑了，坏了本王的打算，那本王可饶不了你。行了，反正已经进了神都，咱们三方就在这里分开吧？想聚的话，后面有的是机会。” 有着余震的忽然表态，陆放翁完全没办法拒绝。 只能一脸不甘心的同苏清和说道：“好吧，贤弟且先安顿，等入职镇妖使司后，愚兄再来找贤弟去喝花酒！” 第318章 你怎么知道间谍一定是妖魔? 第318章 你怎么知道间谍一定是妖魔？ 太常寺给余震安排的住处还算不错，虽然位置略有些偏，但地方足够大。 一栋五进带花园的宅子。 别说余震一行人加上苏清和总共才五个了，即便这个数量乘以十，院子照样能住得下。 除了安排住处以外，太常寺还在院子里提前准备好了伺候日常起居的下人。 如果余震没有其他要求的话，那么这些下人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负责整栋宅子的所有日常事务。 “恩……勉强算看得过去吧。简陋是简陋了点，不过考虑到现在神都的土地紧张情况，藩王入京后能被分到一个五进的宅子，已经可以称得上皇恩浩荡了。” 余震在宅子里粗略的转了一圈，让宅子内伺候的下人们都见了见他们几人的长相后，领着苏清和进了正堂偏厅的书房里。 示意苏清和随便坐后，开口说道。 “这还简陋？你要真是吴启的话，给出这样的评价我也就信了。可你之前的二十年不是在边境前线上渡过的吗？我可不相信边境前线那样的地方，能有和这个相比的住宿条件。” 苏清和笑呵呵的说道。 余震翻了个白眼道：“边境线上当然没有这样的宅子，可我小时候又不住在边境线。出事之前，我是住在大将军府里的！跟大将军府比起来，我能给这里一个‘简陋’的评价，已经很委婉了。” “你爹当时的大将军府，是皇帝所赐？” 苏清和好奇问道。 余震点头道：“当然，我爹为官清廉，又没有家族支持，全凭自己打拼的情况下，让他自己在神都买宅子，怕不是得买到贫民区去了。 好歹是大将军，当年军方无可争议的第一人，就算我爹不在乎回神都后住什么地方，朝廷也丢不起那个人，自然得赐给他合适的宅子。” 苏清和继续问道：“那其他人呢？清廉官员肯定不止你爹一位吧？尽管从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大周朝廷着实是浑浊不堪、蠹役成群，但应该总会有那么零星的一些出淤泥而不染之辈。 或许他们之中有能力、能干事的人极少，可他们的道德品行足够高尚，这种人在神都怎么居住？也都是由朝廷或者皇帝来赐宅子吗？如果是自己想办法的话，别说买了，租都租不起吧？” 余震耸肩道：“我爹能代表朝廷的脸面，其他官员可没这样的本事。如果不是世家出身，家里无法给予足够支持的话，可以直接住到国子监的会馆去。那地方除了不太自由外，无论吃住都由朝廷补贴，一两银子都不用花。” 啧，福利待遇还挺好…… 苏清和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不再纠结于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而是话锋一转，问起了正事。 “好吧，聊点真正重要的事情吧。总算是抵达了神都，并且安顿了下来，可以告诉我接下来的计划了吧？你复仇的目标是谁？某个人还是某几个人？我需要做些什么？你对于复仇的想法具体是怎样的？直接暗杀掉目标吗？还是有别的筹谋？” 余震笑道：“你的问题有点多，我得一个一个的回答。首先，关于我要复仇的人究竟是谁……这个我其实还不清楚，得通过接下来的调查，才能确定当年导致我爹身死的真正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啊？你还不知道是谁？开什么玩笑？不是说当年的案子，是九江王出面主持的吗？那顺着九江王查下去不就行了？跟九江王牵扯比较深的那些朝官又或者贵族，应该都有参与吧？” 苏清和一脸意外的问道。 余震摇头道：“那只是表象而已。表面上看，我爹是因为满朝皆敌，最终死在了政争之下。我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再加上无论出于怎样的原因，都改变不了九江王是最主要推动者的事实，所以父债子偿，我可以心安理得的杀了这一任的九江王。 然而通过之前你从洞府里取出的信件内容来看，真正导致我爹身死的原因，实际上是由于我爹千里奔袭，想要强杀幽界界主，结果失败后身受不治重伤。哪怕我爹境界已近通神，却也只能勉强延缓自己死亡的时日，根本无法完全控制住伤势。 于是在这种因素的影响下，我爹才会不顾一切的推动边军改革，最终落得个众叛亲离、满朝皆敌的下场。若我爹当初悍然袭杀幽界界主的战略决策能够成功，自身没有受到不治重伤的话，他将有足够的时日一点一点去改变边军，根本不会死！” 苏清和愕然道：“哈？你难道想说……害你爹身死的真凶，其实是幽界界主？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虽然人族和妖魔是敌对的立场，但就事论事，你爹都要杀人家了，难道还不允许人家反抗吗？” 余震无语道：“你在胡说什么呢？我的意思是，我爹当时做出深入敌后、强袭幽界界主这个决策的时候，根本没人能猜到我爹的想法，也没人能预料到我爹竟然会如此之胆大妄为，敢以身犯险。 正常来说，妖魔方面对于我爹的强袭，应该是毫无准备的才是。有着三千玄甲精骑护送，再加上我爹当时已经突破到了甲等之上的境界，强行袭杀幽界界主的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其实不低！ 可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我爹的预料之外，进入到幽界的领土后，一路强袭的途中，我爹和三千玄甲精骑遭遇到了妖魔一方相当强的抵抗！很明显……妖魔一方对于我爹的行动提前有所准备！ 只不过能看得出来，妖魔一方的准备非常仓促，没办法真正的调集起足够的力量，使得它们的阻拦虽然让三千玄甲精骑全部牺牲，可我爹依旧成功的突袭到了幽界界主的身前。” 苏清和皱了皱眉，沉吟道：“你的意思是，有什么人在知晓了你爹的计划后，紧急通知了幽界的妖魔，让幽界的妖魔不至于被你爹彻底打个措手不及？ 这不对吧？你不是说，没人猜到你爹的想法吗？既然根本没人能想到你爹竟会如此大胆，那又怎么可能有人提前去通知妖魔方面做出相应的准备？” 余震眯了眯眼，冷笑道：“如此事关重大的行动，纵使我爹是大将军，也无法独断专行，势必得在做出决策后，上报给朝廷中枢知晓。毕竟……三千玄甲精骑的调动，在前线确实要完全听从我爹的指挥，可若是深入幽界，便另当别论了。 因此经过了数次推演，确认深入敌后进行突袭的计划，至少有三成可能将幽界界主当场击杀后，我爹便秘奏皇帝批示。计划过于冒险，也太过大胆了些，皇帝召集了几位心腹大臣商讨，并最终同意了我爹的秘奏，允许玄甲骑跟随行动。” 苏清和迟疑道：“你是说……当时皇帝召集的那几位心腹大臣里，有人暗通妖魔？在得知了大将军的计划后，立刻想办法将消息告知了妖魔一方，让妖魔一方紧急做出了一些安排，最终导致大将军的强袭功败垂成？” 余震沉声道：“我不确定，但我认为这是最有可能、也最合理的解释！其实我爹生前一直都怀疑朝廷中枢里潜伏着妖魔密谍。奈何几次三番的试探，却始终没有任何发现。以至于到了最后，我爹都不再坚信自己的判断。 结果在针对幽界界主的决策被批准后，妖魔方面却提前得到了消息。显然，我爹的怀疑是对的。只不过潜伏于中枢高位上的妖魔密谍过于狡猾谨慎，除非是真正的大事，否则根本不会有任何动作，这才让我爹之前的试探落空。 当时皇帝一共召集了五位心腹大臣商讨，我爹强袭幽界界主的计划，除了我爹自己以外，在朝廷中枢也就只有皇帝和那五位心腹大臣知道！若消息提前泄露，只能是五位大臣之中的某一位所为！咱们接下来要调查的就是他们！” 苏清和想了想，皱眉道：“说实话，我不是很理解。能够成为皇帝的心腹大臣，那必然身居高位，平日里会接触许多的朝廷机密。这等大人物，肯定要进行严苛的验证，以确认其是人族而非妖魔吧？” 余震点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说的没错，神都朝官们只要到了五品以上，鲜血测试就是必须的。妖魔在鲜血测试面前将无所遁形，可这里面存在着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你怎么知道妖魔密谍一定是妖魔？” 恩？ 苏清和下意识的直起了腰板。 脑海中各种念头如电般闪过，让苏清和忽然间发现，他其实一直以来都忽略了这个要点！ 按理来说，两个不共戴天的势力互相打了这么多年，狗脑子都已经打了出来，自然会想方设法的往对方的机要之处安插间谍。 只不过由于人族和妖魔的特殊性，彼此之间的差异实在是太大，导致苏清和没往这方面去想。 可仔细琢磨了下后就会发现，既然连半妖这种混血种都能出现，那么在双方的势力内部会培养出二五仔……同样是可以理解的吧？ 想通了这些，苏清和开口问道：“距离你爹身死已经过了二十年，当初那场惊天动地的袭杀，更是过了二十多年。在二十多年前便成为了皇帝的心腹大臣，如今二十年过去，他们都还活着吗？” 余震一脸平静的说道：“朝廷三品以上的大员，基本都有修为境界傍身，只不过境界强弱各有不同罢了。位高权重、养尊处优，既不需要他们上前线去拼命，又不需要他们涉足江湖去历练，一个个当然能活的很久。 二十多年前的那五位可能和这件事情有牵扯的大臣，当初就已经是阁臣。除了其中一位在数年前身死外，剩余的四位都还活的好好的。如今新皇继位，朝政需要平稳过渡，阁臣不宜擅动，所以他们都还是内阁大员。” 苏清和倒吸了口凉气，震惊道：“你的意思是，咱们接下来需要暗中秘密调查四名内阁重臣？！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顶替的身份只是个藩王而已。别说内阁重臣了，都不用六部尚书出马，就算是实权的六部侍郎，表面上会尊重你，暗地里都不会拿你当回事吧？ 而我，一介草民，即便被你安排进了神都镇妖使司，到时候我能用这个身份干什么？和内阁重臣之间，身份是不是起码差了十万八千里啊？且不说调查的方向怎么找，单说调查这件事本身，很容易就会被对方发现、进而导致咱们被盯上的吧？” 余震笑呵呵的说道：“别紧张，来神都的路上碰到你，属于不在我计划之中的意外。通过和你的相处后，确定你是一个值得拉拢的人才，我才将你补充到了我的计划当中。 之前就跟你讲过，等我抵达神都后，势必要入宫先进行血脉测试。毕竟，各地藩王像九江王这样的情况不少，新继任的藩王，很可能神都这边此前连见都从没有真正见过。 这种情况下，血脉测试是必须进行的流程。我今天抵达神都，按照礼仪来讲，需要休沐三天，三天后入宫面圣，以及接受血脉测试。你觉得……我如何才能通过血脉测试？” 苏清和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在宫里有人？” 余震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总之，我的血脉测试肯定能够通过。而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里，我会在明面上对这件事情进行调查，以吸引有心人的注意力。 我需要你在暗中配合我，随着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后，由你来抽丝剥茧的寻找出真相！妖魔有密谍潜伏在内阁之中，这是无论如何都不可接受的，我们必须将人找出来！ 另外，稍微修整修整，下午我就带你去镇妖使司，帮你办理入职的手续。镇妖使司相对封闭，我对里面的情况了解不多，除了将你安排进去外，给你提供不了别的帮助，你自己多加小心。” 第319章 市井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第319章 市井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同余震又沟通了一些在神都内需要注意的事项、并且仔细的询问了关于那四位阁臣的一些事情后，苏清和跟余震在这栋临时安置的宅子里简单的吃了顿午饭。 太常寺安排的厨子手艺还算不错，尽管做的都是一些家常菜式，可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三尺、胃口大开。 吃过午饭，苏清和跟余震一起离开了宅子。 于左、于右两人留下看家，于前、于后则随同而行。 这栋宅子位于青龙大街的尾端，四条百米宽的御道从皇宫的四面宫墙处笔直向前，各自延伸出近十里的距离，直至将整个神都最中心的区域尽数涵盖其中，御道才会中断，转而变成普通的街巷。 大周身份最显赫、地位最尊贵的一群人，就住在这片区域里。 四条御道铺陈辐射的范围内，朱门无数、豪宅遍地，几乎每一家每一户都有着无比辉煌的历史，曾经在人族与妖魔的血腥战场上，绽放出过异常耀眼的光辉。 这里的宅子已经超出了银钱所能购买的范畴。 若是不具备某个层次之上的身份，那无论使上多少金银，都别想在这片区域里买下哪怕立锥之地。 “进了镇妖使司后低调一点，有案子就查，没案子也可以用查案的名义去市面上逛逛，说不准就能有发现。咱们俩每天互通有无，随时通报彼此之间的进展，看看能不能出现什么可以互相印证的事情。” 余震坐在马车的车厢里，一边看着车窗外的街景，一边继续说道：“对于那四位阁老的调查，我大概有一个粗略的想法和方向，只是优先从谁开始，我暂时还未考虑好。 这几天入宫面圣之前，我会以九江王的名义，先四处去拜访下上一任九江王在神都的几位故交好友，看看能不能从他们的口中，打探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另外……” 说到这里，余震收回了望向车窗外的目光，一脸认真的看着苏清和，接着说道：“你不久前突破到了乙等境界，是时候修炼合适的功法以提升自身战力了。 同样的乙等境界，有功法加持的修士，其战斗力甚至能十倍于没有功法加持的修士。而我在边境线上血战二十年，着实积攒了不少相当不错的功法。 但这些功法基本上都是适合战阵群攻的，适合一对一或者一对多的功法极少，所以我觉得……或许直接传授给你‘万象星辰刀法’，是更好的选择。 ‘万象星辰刀法’被公认为天下刀法变化第一，习之可以极大的提升你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能力，不过刀法修炼极为困难，要不要练，看你自己的想法。” 苏清和意外道：“‘万象星辰刀法’不是你爹留给你的吗？这也能外传？” 余震耸肩道：“有什么不能的？又不是那些规矩繁多的世家大族，‘万象星辰刀法’本就是我爹偶然所得，究竟传给谁，全看我爹心意。而现在，我爹已经死了，刀法真意传承给了我，那自然就是看我的想法了。 你从洞府里帮我带出了刀法，却对刀法没起一丝一毫的窥视之心，说实话，我虽然没跟你提过，但我确实非常感动。只是这刀法毕竟属于顶尖功法，真要修炼的话，难度仅仅是其中一方面，还需辅以各种天材地宝。 若是比较常见的天材地宝，我可以提供给你。但比较罕见的，便得你自己想办法了。所幸这里是神都，只要金银足够，你就能买到任何你想买的东西。这会成为你巨大的负担，要不要修炼，你自己考虑清楚。” “练！” 苏清和毫不犹豫的点头道。 余震怔了下，旋即失笑道：“这么干脆？不再多考虑一会儿了？我必须提醒你的是，刀法的真意传承已经被我继承，这是唯一能起到醍醐灌顶作用的传承方式。 其他人想要修炼的话，就算我全心全意的传授，该有的水磨工夫照样不能少，即便是最简单的第一式：繁星初现，没有十天半个月的功夫，也很难学到皮毛的。” 苏清和摆手道：“没什么好考虑的，能学到顶级功法的机会，是多少修士梦寐以求却不可得的天大机缘？我若真是因为所谓的修炼难度就打退堂鼓，怕不是会遭天谴的吧？ 再者说了，这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不难的呢？不被人嘲笑的梦想，往往不值得被实现。越是困难，才越应该勇于去挑战，否则一辈子岂不是注定了要碌碌无为、百无一用？” 余震面露欣赏之色，点头道：“是这个道理，既然你有这样的觉悟，那我便不再劝了。一会儿在镇妖使司办理完入职手续，就直接回宅子，我将‘万象星辰刀法’的第一式繁星初现教给你。 想要修炼这第一式，必须辅以‘九窍星沙’，借之所蕴含星辰之力，避免修炼时被霸烈星煞反噬。‘九窍星沙’我那里有多余的，可以直接拿给你用，倒是不需要你再额外去购买了。” 苏清和当然不会跟余震客气，一点也不矫情的直接拱手道谢。 不过有一点他没跟余震解释。 在‘壶中世界’的时间扭曲特性加持下，所谓的水磨工夫对于他来说可能是最不需要去顾虑的问题。 ‘壶中世界’里一晚相当于半个月的苦修时间，再怎么需要水磨工夫去修炼又或者沉淀，能用一个月堪比别人一年多的效率去完成，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马车缓慢的行驶在专门的车道上。 拉车的马匹四蹄‘哒、哒、哒、哒’的踩在青龙大街的石板路中，响起的声音清亮悦耳。 随着马车驶出御道、进了普通的街巷里，原本安静雅致的清幽环境，瞬间变的沸反盈天起来！ 有穿着短褐的挑夫成群的蹲在路边的羊汤摊前，一个个端着海碗，‘呲溜呲溜’的顺着碗沿儿吸汤，海碗的边缘处凝出了半圈肉脂，虽然浑浊的汤水里看不出有几片羊肉，可腾腾冒起的热气却是飘散着浓郁的肉香。 卖水晶脍的摊子周围挤满了大姑娘、小媳妇，摊主刀工了得，刀光胜雪，案板上的活鱼在眼花缭乱间成了片片肉白，一刀背、一刀背的被摆入盛着碎冰的食盒中，引得大姑娘、小媳妇们纷纷扔下碎银子争相购买。 一名老妪走街串巷的推着小车，车上是一罐罐的瓦翁，里面泡着看起来鲜嫩可口的凤爪，赤红色的辣椒浮沉其间，像是锦鲤摆尾一般。 这种‘辣脚子’其实就是苏清和前一世里吃过的泡椒凤爪，在神都内很受欢迎，风靡一时。 而摊贩和卖货郎的两边，各种各样的店铺鳞次栉比。 悬着杏黄流苏幌子的绸缎庄，将各种颜色的绸缎布匹展开在铺子的窗前以招揽顾客。 香料坊里打理生意的小厮将某种不知名的香料屑洒在了炉子里，氤氲而起的烟气忽然扑面，避之不及的小厮顿时被呛到，连打了几个喷嚏。 瓦舍里传出了说书人拍惊堂木的声音，一段定场诗随之从瓦舍里不甚清晰的渡入了苏清和的耳中。 “北斗倒悬血光冲，未央出鞘斩孽龙！七煞命悬星斗外，剑底犹知一场空！列位看官且凝神，话说那七星坠地化七煞，七煞过后起未央！先有七煞、后有未央剑，着实搅得人间十年血雨腥风…………” 苏清和掏了掏耳朵，多少觉得有些新鲜。 正待细听一段时，不远处的铁匠铺里忽有‘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响起，扰乱了瓦舍里传出的声音。 苏清和收回了目光，一时间颇为感慨。 神都无垣，以万民烟火为藩篱。 千街万巷如棋盘铺展，晨钟暮鼓间，便是无数百姓用繁忙和劳碌织就的锦绣红尘。 “怎么样？神都繁华，远在清河郡城之上吧？这里是大周精华荟萃之地，聚集了人族最巅峰的武力和智慧，即便是神都的乞丐，也会自觉比其他地方的乞丐高上一等。 凡是在神都住过的人，再想要让他们去其他地方定居，那几乎所有人都会不习惯。所以很多神都官员一旦被外派，就算是右迁，照样会有种被发配的感觉。” 注意到了苏清和的神态变化，余震笑呵呵的说道。 “举国之力供养，自然繁荣昌盛。只看眼前这街头景象，连脚夫之类卖苦力的人，平日里都能吃到荤腥，便足可见神都之富甲天下了。换做其他地方的话，生活在底层的百姓，一年到头怕是都见不到什么油水的。” 苏清和感慨道。 余震点头道：“确实，尽管我对神都各个行当的工钱如何不太了解，可整体上看，哪怕是干同样的活，在神都能够赚到的工钱，至少也是其他地方的两三倍。 再加上神都人多、事多、买卖多，各种各样的机会也多，在神都讨生活，其实会比在其他地方讨生活容易不少。只要肯下力气，那么在神都肯定不至于饿死。” 苏清和赞同道：“是啊，起码在神都，人们看起来活的还有个人样。但这里毕竟是刚刚离开四条御道的坊区，按理来说，这里肯定也属于神都的核心地段，只不过远不像四条御道范围内的区域那样富贵逼人罢了。 所以这里的百姓生活的好不好，应该无法完全代表整个神都的情况。特别是神都最外围，靠近贫民棚屋区的那些地方，那里的百姓能不能像这里的一样，起码吃饱穿暖，不愁基本的生活之事，恐怕就说不准了吧？” 余震耸肩道：“谁知道呢？我也有二十年没回神都了，对于这里的印象，全都停留在二十年前。虽说这些年来，我和神都常有通信，对于神都的变化和局势并不算全无了解。 可我关注的全都是神都的时局变化、朝政走向，对于民生情况倒是并未去专门了解过。你若是有兴趣的话，等入职镇妖使司后，可以去查阅下相关的卷宗，恩……咱们到了。” 随着余震话音落下，马车也停在了一处衙门的大门外。 神都的所有衙门，除了各个坊区、街区的地方衙门以外，其余统管衙门基本上全都设立在四条御街周围。 包括吏、户、礼、兵，刑、工等六部衙门，包括詹事府、国子监、太常寺、集贤殿、都察院等各专项衙门，所有大周最核心的政事处理机构，全部环绕在四条御街辐射区域的外圈。 统管一切妖魔事务的镇妖使司衙门，当然也设立在这个外圈中。 因此从临时安顿的宅子里出来后，并没有在路上耽搁太久，苏清和便在余震的带领下，步入了神都镇妖使司。 跟苏清和之前预想的情况完全不同，镇妖使司衙门就坐落在一条喧闹的街巷内，表面上看起来充满了市井气息。 可当苏清和迈过了大门的门槛时，却是清晰的感知到了一股厚重的气息扑面而来！ 显然，镇妖使司衙门同样处于‘结界’的保护之中。 ‘结界’外朴实无华，‘结界’内富有玄机。 只是镇妖使司的‘结界’作用如何，暂时还不得而知。 “镇妖使司的司正叶凛渊是咱们大周最顶尖的强者之一，其常年不在神都，因此镇妖使司的一应常务，都是由副司正谢归尘在主持。” 余震领着苏清和径直穿过了衙门前庭，一边往中庭走去的同时，一边同苏清和简单的介绍着情况。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镇妖使司的官吏。 只是这些镇妖使司的官吏瞧着似乎颇为冷漠，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无视了苏清和跟余震几人，全当几人是空气一般。 不光是对几人的身份漠不关心，甚至于都不在乎几人究竟是怎么进的镇妖使司衙门…… 余震对此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丝毫不受影响的继续说道：“别看谢归尘只是副司正，由于镇妖使司这个衙门极其特殊，司正叶凛渊实际上属于超品，因此谢归尘这个副司正，品级高达正二品，和六部尚书同级。” 第320章 神都镇妖使司 第320章 神都镇妖使司 “副司正……和六部尚书同级？！那岂不是说，镇妖使司的司正相当于阁臣了？” 苏清和惊讶道。 余震摇头道：“大周内阁九大阁臣，都是正一品。而叶凛渊是超品，其地位实际上还在阁臣之上。镇妖使司在神都地位特殊、权限超然。把你安排进来，就是希望你能借着镇妖使司的虎皮，方便你暗中查办咱们关注的事情。 我知道你在地方上也和一些镇妖司分部接触过，对于镇妖司分部有着比较清楚的认识。但你必须明白，镇妖司分部和镇妖使司根本不是一回事。和镇妖使司相比，地方上的那些镇妖司分部，看着更像是凑数的，实际上也是。 在地方上，镇妖司分部只是有权利要求同级别的其他衙门协作对付妖魔，而在神都，镇妖使司却是完全独立，只对皇帝负责。一旦镇妖使司有需要，神都各衙门必须无条件配合，并且不允许有任何擅自打听的行为。” 苏清和扬眉道：“也就是说，入职镇妖司后，我对那几位阁臣进行暗中调查的过程中，若是被那几位阁臣察觉，完全可以用查办涉妖案件的名义搪塞过去？那几位阁臣根本没办法同镇妖使司进行求证？” 余震耸肩道：“正常来说，是这样的。不过副司正谢归尘不同于超然物外的叶凛渊，谢归尘常驻神都，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在他的主持下，镇妖使司和同级的衙门之间，时常会互通有无，以免出现不应有的误会。 所以在针对那几位阁臣进行调查的时候，你还是得尽量小心谨慎一些，争取别被发现。镇妖使司的这层皮，主要是关键时刻给你保命用的。起码在发生问题时，能给我争取到去为你活动的机会，轻易不要擅用。” 苏清和点头表示明白，接着好奇问道：“为什么咱们从进了镇妖使司衙门开始一直到现在，路上碰到的所有官吏，都对咱们视若无睹？没人接引咱们，也没人询问咱们是来干什么的？就不怕咱们是心怀叵测之辈吗？” 余震伸手指了指头顶，开口解释道：“镇妖使司的防御‘结界’是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开启的。和其他‘结界’不同，镇妖使司的‘结界’隔绝内外，让镇妖使司在神都内成为了一个完全独立的区域。 我之所以能带着你们毫无阻碍的直接走进来，是因为提前已经跟镇妖使司报备了，所以才没受到‘结界’的阻拦。你没见镇妖使司的大门外，连守门的差人都没有吗？不报备的情况下，根本进不来的。” 苏清和恍然，合着镇妖使司的防御‘结界’还有‘人脸识别’功能呢？ 两人说话间的工夫来到了中庭。 镇妖使司下辖的各个部门，全部在中庭内办公。 若继续深入，就会进到镇妖使司的后殿之中，里面是镇妖使司的重地，仅有极少数人具备前往其中的资格。 在余震的带领下前往了中庭正堂，一名面相方阔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正堂内，俯首案前，批阅着卷宗。 随着余震几人的迈步走入，中年男子抬起头来。 先是愣了下后，注意到了余震腰间悬挂的玉佩，脸上立时浮现起了明悟的表情。 赶忙起身，满脸笑容的绕过桌案，主动拱手行礼道：“是新任的九江王当面吧？下官在二十多年前见过令尊一面，令尊丰神俊朗，思之着实令人神往。九江王看着颇有乃父之风，和令尊起码有六七分神似！让下官方才恍惚间差点给认错了！” 一旁的苏清和听得嘴角抽了抽。 对于眼前这中年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当场便有了一个相当清醒的认知。 好家伙……余震又不是真的吴启，怎么可能跟上一任九江王有六七分神似？ 这人就是镇妖使司的副司正谢归尘？ 瞎话张嘴就来，神态举止看着也充满了谄媚之意，哪里有一名二品大员应该有的威仪？ “呵呵，谢大人谬赞了，本王今日是为了送清和来办理入职手续的。等手续办完，本王就要先回去了。清和对镇妖使司全无了解，还得麻烦谢大人多照顾照顾。本王跟清和情同手足，望谢大人千万要上心。” 余震说着，拍了拍苏清和的肩膀，接着介绍道：“来，清和，这位就是谢归尘谢大人，你们镇妖使司的副司正。镇妖使司的事情，基本上都是由谢大人一言而决的。以后在镇妖使司，要多跟谢大人亲近。” 说完，余震又看向了中年人，接着说道：“谢大人，他叫苏清和，是本王在前来神都的路上才刚认识的朋友。尽管认识的时日不长，可本王跟他意气相投，称得上是异姓兄弟了。所以将他托付给谢大人，全当本王欠谢大人一个人情。” 谢归尘哈哈一笑，粗略的打量了苏清和一番后，很是满意的点头道：“清和真是一表人才，能得王爷推荐这样的人才入我镇妖使司，该当是下官欠王爷一个人情才是。王爷尽管放心，下官会将清和安排到适合他的职位上。不过具体怎么安排，得先让下官对清和多做一些了解，方能人尽其用。” 余震点头道：“应该的，一切有劳谢大人了！本王还有事，就不过多叨扰了。等本王入宫面圣后，就在金齑楼摆上一桌，宴请谢大人。谢大人到时候可一定得来，让本王陪谢大人好好喝上一杯。” 谢归尘忙不迭的答应道：“王爷客气，只要是王爷相邀，下官随时随地，绝无二话。” 两人又是一番互相谦让，最后余震略逊一筹，被谢归尘亲自送到了镇妖使司的衙门大门外。 随着余震坐上了马车，在于前、于后的随侍下渐渐驶离，谢归尘这才直起了始终微微弓着的腰身。 回头看了看苏清和，很是热情的笑着说道：“清和啊，走，本官先给你把手续办好，然后给你简单介绍下咱们镇妖使司的部门情况。你想去什么部门，直接跟我说，我来给你安排。既然进了镇妖使司，那就是自家兄弟，不用有什么顾虑。” 苏清和对于谢归尘的这种亲热相当不适应。 略显尴尬的拱手道：“大人说笑了，大人想安排我去什么部门，我就去什么部门，这里哪有我自己说话的份？” 谢归尘责怪道：“清和你这就不对了，九江王亲自领着你过来办手续，并且当着本官的面说你是他的异姓兄弟，这就意味着，九江王要求本官要像对待他一样对待你。 本官不清楚你和九江王之间为何能培养出如此深厚的感情，本官也不需要知道。本官只知道，九江王明确的表了态，那本官就不能等闲视之，清和不用跟本官见外。” 听着谢归尘将话说的如此直白，苏清和心知继续谦逊只会适得其反，于是只能不好意思的说道：“那就麻烦大人介绍下咱们镇妖使司都有哪些部门？我对咱们镇妖使司……基本上可以算是没有任何了解。” 谢归尘哈哈一笑，开口问道：“清和是修士吧？什么境界？如果不是修士的话，就只能做一些文书的工作了，若将你安排到其他部门，反而是害了你。 不过九江王既然亲自将你送了进来，便意味着你肯定是修士。只是清和你这气息的收敛能力实在是太强，本官竟然感知不到你体表的气息波动？ 能做到这一点的修士可着实不多，并且大部分都天赋异禀，一旦成长起来，前程将不可限量。看来清和你便是这种令人羡慕的天才啊……” 苏清和赶忙拱手道：“大人您这话实在是令我惶恐，我就一普通修士，可当不起天才的评价，仅仅是在收敛气息的能力上比较有心得罢了。目前刚刚突破乙等，暂时处于乙等下的境界。”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谢归尘便突兀的停住了脚步，扭头看向了苏清和，愕然问道：“清和你今年……多大？” 苏清和愣了下，心里略一琢磨后，开口道：“二十。” “整？” “额……整。” 嘴上回应着谢归尘的疑问，苏清和的脑海中却是不由自主的浮现起了那个‘几点整’的笑话，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古怪。 谢归尘自然不清楚苏清和的情绪变化。 在确认了苏清和的年龄后，谢归尘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明显控制不住表情变化的震惊道：“二十岁？乙等？你是打从娘胎里就开始修炼了吗？二十岁能突破到丙等，都可以称得上是天才之中的天才了！二十岁的乙等……据我所知，当今天下只有截天剑闻千古能比你更天才了……” 嘴上这么说着，谢归尘忍不住绕着苏清和走了一圈。 仔仔细细的将苏清和重新打量了一遍后，继续说道：“闻千古十岁悟道突破成为修士，十三岁丙等，十七岁便突破到了乙等境界，其后一路突飞猛进，年仅二十四岁已经是甲等的大修行者。 如今四十有二，天榜第一，被公认为咱们大周最强甲等，也是诸多甲等中，最有希望突破甲等层次、迈入到传说中的那个境界的强悍人物。你和他相比……突破乙等只晚了区区三年……” 苏清和干咳了声，不好意思的说道：“乙等晚三年，甲等没准就晚三十年了，谢大人无需如此惊讶，我只是运气有点好罢了，没什么值得称道之处。” 谢归尘扬眉道：“运气？修炼之事，怎么能用‘运气’二字一言以蔽之呢？你能在这个岁数就成为乙等，无论是因何而成，都注定了前程远大。九江王将你送到我们镇妖使司来，真是给了我们镇妖使司一个天大的惊喜。” 说话的同时，谢归尘拍了拍苏清和的肩膀，接着说道：“目前咱们镇妖使司共下辖四个分部，一是风闻监，掌管情报，负责收集、分析妖魔密谍在咱们大周境内的动向。 二是灵宝库，顾名思义，主要负责管理各类补给以及属于咱们镇妖使司的天材地宝和各种法宝。三是方术院，负责研究各类妖魔的特性，制作针对妖魔的法宝或者结界。 四是镇妖卫，属于咱们镇妖使司的武力衙门，负责直接和妖魔进行对抗，执行各种针对妖魔的计划，若发生涉及到妖魔的案件，也会由镇妖卫接手，并尽全力去解决。 我一开始想着，你这么年轻，就算是修士，境界肯定也不高，因此原本准备将你安排到风闻监去分析收集情报的，危险性不大，却很锻炼人，能让你迅速的成长起来。 可你既然都是乙等修士了，再将你安排去风闻监的话，着实有点大材小用。看起来最适合你的地方是镇妖卫，只不过……镇妖卫经常会直面妖魔，你的想法是什么？” 苏清和当即拱手道：“大人认为我适合进镇妖卫，那我肯定没有任何意见。直面妖魔是最好的，唯有如此，才能对妖魔有更多的了解。至于所谓的危险……修行之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本就是在逆天而行，步步荆棘，若顾虑危险便踟蹰不前，又如何磨砺自身？天下事难有两全，追求安全就无法得到真正的成长，这个道理我很清楚，大人尽请放心，我对大人的安排没意见。” 谢归尘双眼一亮，啧啧赞叹道：“修行之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说的好！咱们人族正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年轻俊彦不断涌现，才能始终和妖魔分庭抗礼！你们才是种族真正的希望！ 行，你没意见的话，我这就带你去镇妖卫。手续什么的我直接给你办好，就不用你再四处跑了。不过……镇妖卫的征讨将周猛虎是个直人，不太好相处，你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苏清和好奇道：“敢问大人，是怎么个不好相处的法？” 谢归尘尴尬道：“本官在他眼里属于贪官污吏，所以只要是本官带过去的人，他都会认为是跑关系进来的庸碌之辈，从不给这些人好脸色。” 苏清和：“……” 第321章 降世魔主——周猛虎 第321章 降世魔主——周猛虎 合着问题出在你身上啊？ 苏清和表情略显古怪的瞥了谢归尘一眼。 谢归尘被苏清和看的有些恼羞成怒，强行辩解道：“这是我的问题吗？！司正大人常年不在神都坐镇！衙门里这么一大摊子事情全都要我来管！要我来负责！我能怎么办？！ 我又没有司正大人那么超然的地位！谁都捧着！镇妖使司说是绝对独立，只对陛下负责，可身在神都，凡是涉及到了妖魔的案子，便总得要各个相关的衙门来配合一起办案！ 你要真是表现的异常清高，对其他衙门都颐指气使，其他衙门当然表面上不敢说什么，但私底下随便给你使点坏，都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这些关系还不是全要我去处理！ 方术院的郑玄机天天就知道躲在他那一亩三分地里研究各类妖魔，灵宝库的司空藏海须臾不离宝库分毫，风闻监的王观云又是个完全不能见人、得经年累月呆在暗处的职位。 至于那周猛虎，你让他降妖除魔，他确实是一员猛将！可你要让他去处理和其他衙门之间的关系，他用不了三句话就能跟人打起来！除了我！你说司里还有谁能干这些事！” 苏清和见谢归尘越说越激动，赶忙出言宽慰道：“大人，您为司里做的事情，下面的人有再多的闲言碎语，有再多的不满和误解，都是可以接受的。 只要大人您的辛苦被上面看在眼里，这就足够了，不然为什么大人您是镇妖使司的副司正呢？谁做事，谁就会挨骂，自古以来皆是如此，改不了的。” 谢归尘用力的深呼吸了几下，颇为感动的同苏清和说道：“司里现在就缺少你这种明事理的人啊！那帮家伙有本事归有本事，可正因为太有本事了，一个个桀骜不驯，对同僚之间的人际往来嗤之以鼻，真是气煞本官了！ 不怕清和你笑话，本官为了维持司里在其他衙门同僚心目中的印象，这些年来真的是心力憔悴！偏偏还得不到司里那些混账东西的理解！今日能得清和你说这么几句公道话，本官舒服多了。走，带你去见周猛虎！” 苏清和没再继续多言，只是拱了拱手，落后了谢归尘半个身位，跟在谢归尘身侧，重新往衙门中庭走去。 镇妖卫处理公务的地方在正堂旁边的偏厅里。 整个中庭呈现着一个环绕的建筑格局，镇妖司下辖的四大部门连同谢归尘日常署理公务的正堂一起，如同五芒星阵一般，形成了一个五边形，在中庭内围成了一个面积极大的花园。 花园的正中心伫立着一棵高十余丈的古树。 古树根深叶茂，树干粗壮，起码要七八个人一起才能将树干环抱。 树冠四面八方伸展开来，将镇妖使司的整个中庭院落几乎笼罩住了将近一半，使得院落里阴阳各半、煞清两仪。 再次来到中庭，苏清和的目光在那棵古树上停留了片刻。 不过视线一触即分，转瞬间又收了回来。 跟随着谢归尘步入了镇妖卫的署衙，紧接着就看到了一名身材魁梧如山岳的男子。 男子正大马金刀的在堂内扎马步，只是扎马步的方式明显有别于常。 其身上画着一些非常玄奥的、仿佛刺青般的图案。 图案似乎跟外面院中的古树存在着某种联系，起码苏清和能够清晰的察觉到，男子正通过身上的图案，从外面院中的古树上借用气息！ 再将那些借来的气息施加于身上，持续不断的对身体形成巨大的负担！ “这位就是周猛虎，咱们镇妖使司下辖镇妖卫的伏魔将军，最新一期的天榜排名中，位列三十三名，绰号降世魔主，是咱们镇妖使司里公认的第二强者。” 谢归尘语气有些不善，接着介绍道：“他身上绘制的图案是‘玄穹锢元结界’，通过勾连咱们镇妖使司的防御‘结界’，从防御‘结界’上借调气息。 再将气息施加于自身，使得其身体承受成千上万倍于自身体重的压力。在这种压力下扎马步，可以不断的磨砺身体和意志，周猛虎常习惯以此自娱。” 苏清和这才明白魁梧男子究竟在做什么。 听起来这‘玄穹锢元结界’的作用，有点类似于七龙珠漫画里卡卡罗特前去那美克星的途中、所使用的重力舱。 而眼前这位镇妖卫的将军，居然是天榜强者？ 人不可貌相啊……看来镇妖使司内果然是藏龙卧虎！ 同时苏清和发现，尽管谢归尘已经带着他站在了周猛虎的眼前，可周猛虎却依旧闭着眼睛扎马步，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对于一位天榜强者来讲，哪怕是在修炼之中，也不可能对自身周围的情况全无感知。 偏偏周猛虎却对谢归尘的出现没有任何反应。 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的出来，周猛虎确实对谢归尘不感冒。 连下属面对上官时正常该有的尊敬，都懒得维系分毫。 也不知道是谢归尘脾气好，不跟周猛虎这种不敬的态度计较，还是天榜强者拥有特权，即便蔑视上官，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那就不会受到任何处罚…… 估摸着二者原因皆有？ 正当苏清和兀自胡思乱想时，周猛虎终于结束了扎马步的动作。 缓缓站起身来，睁开双眼，无视了谢归尘，目光无比犀利的落在了苏清和的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苏清和从周猛虎的眼神中看到了几分睥睨天下般的气势！ 然而那压迫感十足的气势仅仅持续了刹那就消失无踪，让苏清和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 “猛虎，练完功啦？嘿嘿，今天你可真得谢谢我，因为我给你找来了一位真正的天才！用不了多久，只要稍加历练，就绝对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苏清和，刚刚二十岁，已经突破到了乙等境界的绝世英杰！” 谢归尘拍了拍苏清和的肩膀，刚刚还颇为不善的语气完全被讨好的音调所取代，略显谄媚的开口介绍道。 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周猛虎的上司，反倒是周猛虎像他的上司一般。 “谁的关系安插进来的？” 周猛虎根本不管谢归尘那一套，面无表情的冷声问道。 谢归尘的脸色稍稍有些挂不住，尴尬道：“猛虎，你管是谁的关系安插进来的呢？清和有真本事不就行了？二十岁的乙等啊！当年你突破乙等时，都快三十了吧？” 周猛虎看了谢归尘一眼，淡漠道：“我问你是谁的关系安插进来的？” 谢归尘窒了窒，眼神略显躲闪的说道：“是……新任九江王的朋友。” 周猛虎身上的气息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一身甲等上层次的浓郁灵气波动呼啸而出，直接将苏清和团团困住！ 明明此刻身处于堂中，苏清和却觉得自己就像是浊浪滔天下的一叶扁舟，随时有可能倾覆！ 体内灵气波动应激而发，刚刚突破到乙等下没多久、尚未来得及完全沉淀和稳固的境界在周猛虎气息的影响下竟是隐隐的有了几分要崩溃的迹象。 若换做是那些普通的乙等下修士，恐怕在被周猛虎气息包裹的第一时间，便要当场跪在地上了。 可苏清和毕竟是在‘壶中世界’里经历过无数次生死瞬间的人。 境界只是他实力的一方面，他真正强悍的地方，实际上是通过不知道多少次的直面死亡，从而磨砺出来的坚韧神经和意志力！ 不夸张的讲，在面对致死威胁的经验上，这个世界里无论是人族还是妖魔，都没有谁比他的经历更丰富！ 所以周猛虎的气息威胁对苏清和来讲，应对起来确实非常困难，却也仅仅只是困难而已。 境界上的绝对差距，让苏清和除了咬牙集中全力的死扛外，做不出任何其他的选择！ “猛虎！你干什么！快住手！你要杀了他吗！” 一旁的谢归尘似乎是被周猛虎的反应吓坏了，脸色大变的赶忙出声劝阻道。 虽说只是发声劝阻，并未动手进行阻止，可周猛虎仍然依言收回了自己释放出去的残暴气息。 谢归尘稍稍愣了下，紧接着立刻很是不满的斥责道：“猛虎！怎可擅自对同僚动手！就算只是气势威慑，也严重触犯了条例！罚你三个月的俸禄充公！你可有意见！” 周猛虎不耐烦的挥手道：“随你的便，老子接下来至少十年的俸禄都被罚光了，你有本事罚到老子下辈子去。既然人送到了，就赶紧滚蛋，别在老子这儿碍眼。 手续什么的你自己回去办，办好了老子过去签个字就行了。人现在属于老子的镇妖卫，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老子要好好想想应该把他安排到哪一个营去！” 谢归尘灰溜溜的走了。 看着谢归尘以堂堂镇妖使司正二品副司正之尊，却被周猛虎如此不留情面的呵骂，苏清和对于周猛虎的脾气顿时有了更加直观的认识。 “小子，知道本座为何方才对你起了杀心吗？” 周猛虎似乎恢复了平静，看着苏清和问道。 苏清和不卑不亢的拱手道：“还真不清楚，请大人教我。” 周猛虎哼了一声，开口道：“因为二十年前，上一任的九江王主持了对余太安余大将军的抄家灭门！本座当时还不到三十岁，刚刚突破乙等，对于大将军来说，是个纯粹的小人物。 但大将军是本座心目中的英雄！是人族支柱！九江王主持对大将军抄家灭门，无论因何缘由，都已经是本座眼中的死敌。你是这一代九江王的朋友，本座当然会对你起杀心。” 苏清和无语。 这事情跟他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更何况现在的九江王明明被余震顶替了身份，结果他却因为需要保密的缘故，莫名其妙的背上这么一口大黑锅？ “既然如此，大人为何又忽然收回了杀心？从大人方才的表现来看，尽管我才刚认识大人，却也能看得出来，大人绝对不是那种在乎大周律的人。事实上，对于天榜强者而言，所谓的大周律，本就只是个摆设吧？” 苏清和充当起了合格的捧哏，知道周猛虎之所以主动挑起这个话题，是为了引出接下来的话，于是非常适时的表达了自己的不解。 “问得好！” 周猛虎用力拍了下巴掌，一脸傲然的接着说道：“因为你看起来确实是个天才！刚刚二十岁，就突破成为了货真价实的乙等，并且还能在本座的气势威压下强行支撑住！无论天赋、心性、还是意志，皆为上上之选！ 本座惜才，不想因为九江王之事牵连无辜。留着你的有用之身，可以让你在对付妖魔上做出更大的贡献！如果日后你也能成为天榜强者，那就不枉本座今日手下留情了。在本座看来，假以时日，你登天榜板上钉钉！” 苏清和装出一脸汗颜的表情，拱手道：“大人谬赞了，我能突破乙等，实在是运气使然，跟我自己是否努力和是否有天赋的关系并不大，当不得大人有如此厚望。” 这是实话。 如果没有‘炼妖壶’的话，以他穿越来的天崩开局，早在东武城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又何谈像现在这般，甚至开始参与到了眼下波澜壮阔的种族争锋之中？ 可惜，世间事总是如此扯淡。 你说实话的时候没有人愿意相信，只有说假话时才会被当真。 眼前的周猛虎也是如此。 面对着苏清和的解释，周猛虎只当苏清和是在自谦。 冷哼了一声说道：“谦亦要有度、过谦则近伪，年轻人放肆嚣张一些，不是坏事。算了，不说这个。虽然本座也觉得你是个天才，但修道天才和破案天才是两回事。 很多修士境界极高，却对妖魔作祟之事不够敏感，而我镇妖卫需要负责神都内外所有可能和妖魔相关的案子，若不懂破案，便是甲等强者，对我镇妖卫也只如鸡肋。 因此你究竟能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镇妖卫，得看你的具体表现！本座麾下共有十三营，每营下辖九队，其中三营六队刚好缺一个副队，你先去代理这个副队吧。 刚好六队手上有个案子正在查办，我会交代下去，由你全权负责。若能漂亮的破案，副队前面的‘代’字就能去掉！如果破不了案……嘿，老子管你是不是天才，从哪里来的就给老子滚回哪里去！” 第322章 被盯上了 第322章 被盯上了 这兜兜转转的……似乎又干回了老本行啊…… 从周猛虎的署衙里出来，苏清和在脑海中默默想着。 实话讲，尽管周猛虎的态度很不客气，他却并没有觉得周猛虎这个人真有多么难以相处。 能看得出来，周猛虎确实是耿直的人。 或者说，以周猛虎现今所拥有的实力和境界，完全不需要再同任何人虚与委蛇了。 从心所欲、不逾矩，才是周猛虎当前为人处世的态度。 反倒是那位八面玲珑的谢归尘，之前的某些表现，相当令人玩味！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在镇妖使司内站稳脚跟，进而想办法暗中调查那四位阁老，以配合余震在明面上的行动。 和这件事情相比，其他事情都属于次要问题，暂时无需过多关注。 周猛虎给出的要求非常明确，其麾下第三营第六队正负责一件和妖魔有关的案子。 他完成了入职镇妖使司的流程后，那件案子将由他来接手。 只要成功破案，周猛虎就认同他拥有成为一名合格镇妖卫的能力，让他直接担任三营六队的副队。 到了那时，他才算是真正披上了镇妖使司的皮！ 根据周猛虎的解释，镇妖卫下辖的十三营并不在镇妖使司衙门里办公。 由于镇妖卫人数众多，同时也是为了能在发生妖魔作祟案件的时候，可以在最短的时辰里赶到案发现场，因此十三营各有一个办公署衙，分布于神都各处，将偌大的神都划分为了十三个片区。 十三营分别负责一个片区的妖魔案件处理，这样可以明确各自的责任，不至于出现太多推诿扯皮的现象。 风闻监也是类似的情况 那些隶属于镇妖使司的密谍和情报人员，数量远在镇妖卫之上。 再加上情报体系的特殊性，使得风闻监在神都内设置的安全屋以及用来处理情报的秘密据点，除了风闻监的监正以外，镇妖使司里就唯有司正才具备权限知晓全部。 连副司正谢归尘都只知道个大概而已。 所以真正在镇妖使司衙门里处理全部公务的部门，其实就只有灵宝库以及方术院罢了。 虽然已经从周猛虎口中得知了三营署衙的所在位置，但苏清和想要前去营署报到的话，还是得等到明天。 哪怕他的各种入职手续以及个人的卷册都是谢归尘在亲自办理，没有小半天的工夫，也很难全部完成。 于是离开了周猛虎的署衙后，苏清和便只是前去灵宝库下辖的内务署，领取了属于自己的身份铭牌和官服，以及一把镇妖卫的制式腰刀。 官服有别于其他官员的宽大形式，为了贴合作战需求，镇妖卫的官服相当修身，颜色以黑为主，整体发暗，布料极为扎实，轻易难以划破。 而制式腰刀也隐隐有了点法宝的架势，远比普通刀剑锋利结实的多！ 当然，这种制式腰刀跟真正的法宝之间仍旧存在着鸿沟一般的距离，除了锋利和结实以外，腰刀本身并不具备任何其他的神异之处。 关键不在于领到的这些东西好不好，关键在于这些东西本身所代表的意义。 从此以后，他就是真正有编制的人了！ 作为前一世里货真价实的山东人，‘不孝有三、无编为大’是印刻在苏清和骨血中的最终追求。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在刚穿越来时，误会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全新身份是异界公务员后，当即便决定躺平享受人生了。 前一世他上岸失败，只能混迹于社会的最底层，当一个苦哈哈的社畜。 结果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后，才刚刚过了三个月而已，前一世里梦寐以求的编制就被他搞到手了。 认真讲，没得到之前千想万想，得到之后发现不过如此，根本索然无味…… 砸吧了砸吧嘴，苏清和将镇妖卫的官服换到了身上，把腰刀在腰间挂好，对着内务署中摆放的巨大铜镜照了照。 不愧是修身的官服，再加上修士在丙等境界时对于身体的不断强化，让形体变的近乎完美，堪称标准的衣服架子。 两相叠加之下，呈现在铜镜中的效果着实称得上丰神俊朗！ “啧，索然无味啊索然无味……” 苏清和有点压不住上翘的嘴角，同内务署负责发放这些物件的文吏道了声谢，然后便兴冲冲的离开了镇妖使司衙门。 今日事毕，明日才需要去三营报到，那自然得抓紧时间，尽快赶回暂住的宅子。 除了跟余震沟通下方才在镇妖使司内的所见所闻外，最重要的是跟余震学习‘万象星辰刀法’！ 经过了之前在旅途中的休息，苏清和眼下绝对是精力充沛、容光焕发，可以开始发起新一轮的内卷了！ ‘我卷死你们！’ 苏清和脚步轻快，动力十足的行走在神都喧闹的街头，一时间只觉得自己虽然方向难寻、脚下的道路满是荆棘与坎坷，但至少前途无比光明！ 就在苏清和的情绪变的昂扬振奋时，清河郡东武城内，三名风尘仆仆的旅人出现在了‘北山茶楼’遗址前。 这三人都是一身蓑衣斗笠的打扮，只能从身形上看出来是两男一女，至于相貌、年龄、身体特征，等等其他表象上的东西，被蓑衣斗笠遮盖了个严严实实。 距离北山茶楼被摧毁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然而遗址依旧保持着两个多月前的大坑模样，并未在这个基础上做任何修复。 其实这里的位置在东武城内算是相当不错的。 将路面修整一番后，在北山茶楼的原址上重新盖一间铺子，肯定能卖上好价钱。 只是东武城百姓对于两个多月前的那场大战仍然记忆犹新，现场太多人死去，让不少东武城百姓认为这地方充满了晦气。 总得再过上一段时日，等到人们渐渐淡忘了发生过的事情后，这里才会重新被利用起来。 不需要太久。 毕竟，人类非常善于遗忘。 “好了，祭奠到此为止。她的肉身死了，精神却永远和我们在一起。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继承她的遗志，将那件东西找到！不惜一切代价的带回家里！如此，才不枉她客死异乡、尸骨无存、以至于无法落叶归根的遗憾！” 三名旅人中身材最为高大的男子开口说道。 另外两人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便跟着高大男子一起，转身离开了大坑，缓步走进了附近的一家客栈里。 能看得出来，三名旅人在这家客栈住了有些日子了。 尽管一直都是蓑衣斗笠包裹全身的打扮，可跑堂的伙计依然毕恭毕敬的同步入客栈的三名旅人问好。 他的热情没有换回来丝毫回应，对于这种无视，跑堂的伙计颇为习惯，完全没放在心上。 有些人的脸面比天大，有些人的尊严却比纸薄。 顺着楼梯很快上楼，进了租住的客房后，随着房门关死，三名旅人这才摘下了头上戴着的斗笠，露出了三张平平无奇的脸。 并非古天乐那种平平无奇，而是真正的平平无奇。 扔到人堆里眨眼就能消失不见。 即使仔仔细细的观察一番，都根本记不住三人在长相上究竟有什么特点，简直天生便适合吃间谍这碗饭。 如此完美的路人面容当然不是纯天然的，对于妖魔来讲，对化形后的人族相貌进行一定程度的整容，并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情。 “好了，说说你们这些日子里的发现吧。咱们潜入这大周境内后，通过对各种情报的整合，基本上可以确定，问题出在东武城！清河郡城那边的密谍们进展一直颇为顺利，对于整个清河郡城的渗透也进行的有声有色。 但是在大概一半个月前，清河崔氏举办族庆的当口，咱们于清河郡城的密谍网却突然遭遇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几乎所有潜伏在清河郡城的密谍都死光了，仅有零星的几位侥幸存活了下来，它们传递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之所以它们能逃过一劫，不是它们有多么机敏、提前察觉到了危险，而是它们没有被安排参与一个半月前的行动。按照它们的说法，行动目标是二十年前就死了的那位人族大将军余太安在生前留下的一个秘密洞府。 洞府之中不但有顶级法宝‘湛虚图’，同时还有余太安赖以成名的‘万象星辰刀法’。密谍们希望能够参与其中，并趁机夺走其中至少一件宝贝。然而它们的行动彻底失败了，并且在行动过程中还被识破了身份。” 身材最为高大的男子先是仔细的检查了下房间里临时布置的简易‘结界’，确认没有问题后，这才沉声开口道。 三人中唯一的那名女子皱眉道：“密谍确实有行动自主权，可这种需要调用郡城几乎所有密谍的行动，为何会如此草率的做出决定？大周境内的秘密洞府，以它们最强不过丙等上的实力层次，有什么资格参与其中？” 最后一人冷笑道：“恐怕是一直以来潜伏的过于顺利，让它们失去了应有的警惕之心。又机缘巧合下发现了那件东西的线索，自觉立下了天大的功劳，于是就飘了，过高的预估了自身的能力，小瞧了人族在清河郡城的力量。这种自以为是之辈，难道还少吗？” 高大男子皱眉道：“事情既然发生了，犯了错的密谍也都死光了，再去追责便毫无意义。汲取教训，警醒其他密谍就好，没必要继续纠结。讲下你们这几天的发现！目前来看，东武城是出岔子的根源，咱们想要找回东西，肯定能在东武城查到线索！” 最后一人拱手道：“我这几天一直在寻找各种机会潜入城主府，并且在城主府的库房里，找到了关于咱们牺牲的那位同伴的案件卷宗。然而在案件卷宗里，我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记载的内容极为正常，牵扯其中的人，除了东武城的城主左见以及镇妖司分部镇妖使封如宗外，其余人差不多死了个干净。至少可以确定一点，在城主府内无法找到有效的情报。” 女人略显得意的开口道：“我倒是有一些发现！我这边一直在针对镇妖司分部进行调查，再加上我特有的‘搜魂’能力，针对普通人族施展的话，普通人族根本没有抵抗之力。结果在镇妖司分部一个名叫宋钰的坐馆郎中脑海里，我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说到这里，女子整理了下语言，将自己的发现详细的陈述了一遍。 全部讲完，女子继续补充解释道：“根据目前查到的情况来看，之前在针对咱们牺牲同伴的那场行动中，东武城的镇妖司分部近乎全军覆没，只有分部镇妖使封如宗和几名伏妖士活了下来。 同时城主左见借之以镇守整座城池的法宝‘万民伞’，也在行动中损耗一空。目前的东武城，对于咱们来讲，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不设防。咱们愿意的话，能轻而易举的将整座城屠戮一空！ 我对镇妖司分部的调查能如此顺利，也有这方面的因素在其中。只要避开了封如宗，便完全不需要担心会被其他人发现。镇妖司分部里的那些普通人，在被我‘搜魂’后，甚至不知道我来过！” 高大男子眯了眯眼，开口道：“不要节外生枝，就算将东武城屠戮一空，对咱们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东西，并将东西带回家！在找到东西之前，决不能泄露行藏，以免让人族方面提前有所察觉。 至于这个苏清和……所谓的内应顶多是被魅惑的而已。郭府满门被灭，不可能留下他这么个活口。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你说在镇妖司分部那些普通人的脑海里搜到的情报，苏清和是因为患了离魂症，所以被镇妖司分部蒙骗？ 可在城主府的案件卷宗记录中，丁点也没有提到过这个苏清和！他们认为苏清和已经被咱们的密谍所杀？这会不会是人族的诡计？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掩盖苏清和存在过的痕迹？否则为何卷宗记录里不提起这个名字？” 说到这里，高大男子仔细的思考了一番，旋即决定道：“全力追查这个苏清和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个苏清和肯定跟咱们要找的东西有牵扯，不然解释不通为什么他一个郭府的下人，却能在郭府满门被灭的情况下，独活下来！” 第323章 陆放翁邀约 第323章 陆放翁邀约 远在神都的苏清和还不清楚自己被新潜入大周的妖魔们给盯上了。 当然，即便知道了他也不会特别在乎。 顶多是出入更加小心一些、谨慎一些罢了。 身在神都之中，于神都‘结界’大阵的保护之下，自己又拥有着乙等的境界，妖魔密谍若想要对付他，绝对难如登天。 神都基本上可以算是大周最安全的地方了。 妖魔密谍们在神都活动的过程中，还会受到各种各样的限制。 要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妖魔密谍们都能威胁到他的安全，那大周岂不是被渗透成了筛子？ 更何况，有‘炼妖壶’加持的情况下，他巴不得自己变成‘吸妖体质’。 最好是那些妖魔能排着队的过来送人头，把他在猥琐发育期时就养的肥肥的！ 到时候其他人还在前期对线呢，他已经六神装出山了，岂不是妖挡杀妖、魔挡诛魔？ 兴冲冲的回到了临时暂住的宅子里，却发现余震和于前、于后三人尚未回来。 询问了下待在宅子里守家的于左、于右两人，得知余震在送他去镇妖使司报道后，仅仅是回来稍稍落了落脚，接着便再次动身，前去拜访上一任九江王当年还在神都时的故交好友去了。 估摸着余震起码要等到太阳落山之前才能回来，苏清和一时间便有些无聊。 ‘壶中世界’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必须等到他进入睡眠的状态后，精神才能沉入到‘壶中世界’里。 这也就意味着，白天他几乎不存在进入‘壶中世界’的可能，除非他强制让自己关机。 可这里面存在着另外一个问题。 哪怕对于普通人来讲，睡眠的时间也不是越长越好的。 如果睡的太久，远远超出了身体所需，普通人会头晕脑胀、肌肉酸痛、关节僵硬、情绪烦躁，等等等等。 而对于修士来说，由于日常所需的睡眠时间远少于普通人，所以就算修士比普通人拥有着更强的身体调节能力和适应能力，也不应该睡的比普通人正常的睡眠时间更久。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考虑，都是晚上进入‘壶中世界’的收益最大。 眼下仅仅是无聊罢了，总不能因为无聊便打乱日常的节奏。 或者……去绛仙居瞅瞅？ 苏清和心头微动，思绪一下子变得飘忽起来。 正当他准备将想法付诸行动，出去打听下绛仙居的位置时，宅子里却忽然有下人跑来通报，说是陆放翁登门拜访。 虽然有些意外于陆放翁竟然会安顿的这么快，但反正他也打算去青楼批判下封建糟粕，学会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处事哲学，能有陆放翁这个老司机带路的话，无疑要方便许多。 没有再让下人去通传，苏清和亲自跑到了宅子的大门前将陆放翁迎了进来。 同时跟宅子的门房吩咐了一声，以后再看到陆放翁登门，无需通报，直接领到宅子的正堂便好。 “我还以为陆兄要过几天再来约我共游神都，没想到才刚一落脚，便直接登门了。多亏我在镇妖使司内没怎么耽搁，否则陆兄也不提前准备个拜帖，岂不是有可能直接跑空？” 苏清和带着陆放翁进了宅子，笑呵呵的开口打趣道。 一般来说，递送拜帖是上门拜访之前的必备前提流程。 通过拜帖来表明拜访者的身份、姓名，提前跟主人家约定上门拜访的日期、时辰，以免没有预约的情况下贸然登门，很可能会扑个空，碰到主人家刚好有事外出，那就着实不凑巧了。 “啧，别人不了解神都，我还能不了解神都吗？神都里所有的这些衙门，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哪个衙门是办事利索的。你今天刚到神都，即便是由王爷亲自带你去镇妖使司入职，那些手续和流程也绝对不可能当天就全部办好！ 所以你今天顶多去认认路、认认人，混个脸熟而已。手续办的再怎么快，也得至少明天才能去上值，自然用不了多久便得从镇妖使司回来。神都你初来乍到，除了在宅子里待着，还能去哪？我这时候上门堵你，绝对一堵一个准。” 陆放翁撇了撇嘴，一脸‘没有人比我更懂神都’的表情，看的苏清和一阵恍惚。 明明自己才是异界懂王，不曾想刚到神都的第一天，却让陆放翁装了个大的？ 川普一定是有什么魔力吧？这粉丝的感染能力也太强了，简直堪比新冠！ “行吧，算你说的在理。不知陆兄来找我是所为何事？该不会这刚到神都的第一天，陆兄就打算带我去‘月魂轩’见世面吧？真要是这样的话……会不会有点太过迫不及待了？” 苏清和开口问道。 陆放翁摆了摆手，正气凛然的说道：“贤弟这话就有失偏颇了，怎么能用迫不及待去形容呢？‘月魂轩’里的姑娘，大多是犯官之后，从小便被教育的通晓琴棋书画、雅趣诗酒情茶。 这等姑娘远非青楼里那些庸脂俗粉可比！如果咱们不去光顾她们，就会有其他表面上喜欢附庸风雅、实际内里却肮脏不堪的俗人去骚扰她们！你想想，那对她们来说，何其痛苦？ 所以咱们到了神都后的第一天就跑去月魂轩照顾她们的生意，不光是能让她们赚到银钱，还能让她们免去陪那些庸碌之人的痛苦，咱们这是在拯救她们！这是何等样的善良？” 苏清和怔怔的看着陆放翁，半晌，用力的深吸了口气，满脸惭愧之色的拱手道：“陆兄，是愚弟狭隘了。你说得对，咱们这是去行善积德的，绝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不顾姑娘们的死活！既如此，咱们现在就走？” 陆放翁忍不住干咳了两声，哭笑不得的说道：“贤弟，现在刚是未时，也太早了，姑娘们有的甚至都没起床呢。起码得等到酉时再过去，差不多还有两个时辰左右。 我之所以提前过来，是跟你约下时辰，顺便认认门。毕竟，接下来在神都的这段日子，我恐怕会经常过来叨扰的。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回去收拾下，咱们晚上见？” 苏清和确认道：“酉时？直接在‘月魂轩’里碰头？” “没错，之所以不跟你一起走，除了要回去简单收拾下以外，另一个原因是我得去别的坊区接个人。” 陆放翁一脸神秘的说道。 “谁？”苏清和扬眉问道。 陆放翁炫耀道：“你们镇妖使司下辖方术院的掌院，绰号万象天工的郑玄机。今晚只有咱们三人，我组局的目地，就是为了将郑玄机介绍给你认识。 尽管郑玄机在镇妖使司内不怎么管事，常年待在方术院的一亩三分地里不出来，但能够提前跟他熟识并打好关系的话，对于你肯定会有相当大的好处。” 苏清和意外道：“你认识郑玄机？我今天才刚刚听过他的名字，只是还没见过这位方术院的掌院，可在别人的嘴里，这位掌院似乎不喜交际？你怎么能把他约出来的？” 陆放翁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得意道：“愚兄可是陆家明定的下任家主，这一次愚兄率队前来神都，代表的不是愚兄自己，而是代表了陆家的颜面。 郑玄机确实不喜欢交际，可郑玄机本人跟我们陆家却有着相当深厚的交情。作为方术院的掌院，郑玄机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咱们大周最了解妖魔的人！ 再加上其对于‘结界’布置以及法宝炼制都有着惊人的天赋，使得郑玄机虽然只是乙等境界，但对于咱们大周来讲，却要比一般的天榜强者更重要！ 他轻易不会离开镇妖使司衙门，因为在镇妖使司衙门里，他的安全可以得到绝对的保障。如果擅自离开的话，妖魔密谍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 苏清和恍然道：“所以你邀请他今晚去‘月魂轩’相聚，必须亲自接送，以确保他离开镇妖使司衙门后不至于被潜伏的妖魔密谍寻找到袭杀的机会？” 陆放翁点头道：“没错，我会带上家族甲等随行，免的出现意外情况。妖魔密谍在神都内肯定潜伏有乙等以上的大妖。平时以特殊手段压制体内妖气，以免被神都‘结界’发现。 可一旦出现了值得它们动手的目标，它们绝对会不惜命的采取行动。郑玄机当初欠过我们陆家一个天大的人情，其后在培育混血战马的事情上，郑玄机又给我们提供了巨大的帮助。 再加上我们陆家经常会找郑玄机炼制一些特殊的法宝，频繁地互相往来下，郑玄机才会跟我们陆家有这么好的关系。贤弟你在阿策的事情上帮了愚兄，愚兄总要给贤弟合适的回报。 一开始愚兄还想着多给贤弟一些黄白之物，想来随着贤弟的境界不断提升，肯定会需要购买大量的天材地宝，借之辅助修炼。可后来一琢磨，觉得有王爷在，贤弟肯定不会缺那些东西。 既然如此，愚兄倒不如用一些其他的方式来感谢贤弟。考虑到贤弟要进入镇妖使司当值，那愚兄卖家族的面子，给贤弟牵线搭桥，让郑玄机看顾下贤弟，必然能让贤弟你在镇妖使司里如鱼得水！” 苏清和听的嘴角抽了抽。 他很想跟陆放翁说，还是用黄白之物来表示感谢吧……他是个俗人，就喜欢那些庸俗的东西…… 可他也知道，陆放翁愿意动用陆家的人情关系，来给他和郑玄机搭线，这确实是远比黄白之物更有价值的报酬。 相比于查明太叔策失踪真相这件事，陆放翁给出的实际报酬远超正常范围！ 不管陆放翁是真的因为一路跟他相谈甚欢，以至于相见恨晚下彻底将他当做朋友去看待，还是有什么别的心思藏在其中，这个人情他都得记下。 想到此，苏清和拱手道：“陆兄，我就不说‘谢’字了，说的太多，反倒会显得生分。总之，都记在心里了。” 陆放翁笑呵呵的摆手道：“朋友有通财之义、通家之好，贤弟不用放在心上。行了，我先走了，晚上见面再聊。郑玄机最感兴趣的就是跟妖魔有关的一切事情，等你和郑玄机见面后，多聊聊这方面的话题。” 说完，陆放翁不再多待，当即起身告辞。 苏清和一路将陆放翁送出了宅子大门。 等到陆放翁消失在了视线当中后，这才重新回了宅子里。 然而刚进宅子，苏清和便猛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忘了问陆放翁，应该怎么去‘月魂轩’了…… “算了，神都四大楼具体在什么地方，估计神都城内人尽皆知，等到了时辰，一路问过去就好。而且我现在好歹也是一名镇妖卫了，手续或许尚未办全，身份铭牌却已经拿到。 凭借着官身，完全可以免费使用神都各处的驿馆。四条御街附近好像都有驿馆，我到时候直接从里面雇一辆马车好了。赶车的车夫肯定知道四大楼具体都在什么地方。” 苏清和摩挲着下巴，自顾自的琢磨道。 神都镇妖使司的级别很高。 除了司正叶凛渊是超品以外，连副司正谢归尘都跟六部尚书一样，同为正二品。 至于谢归尘下辖的周猛虎、郑玄机几人，也都是正三品的朝廷大员，堪比地方上的一郡之守。 自周猛虎再往下，镇妖卫十三营的营正，基本上以正四品为主，只有极少数资历不够的营正，暂时是从四品的官级。 其后每一营之下的队正，以正五品为主，相当于普通三级城池的城主。 地方上的分部镇妖使，大多是这个品级。 比如东武城的封如宗就是如此。 哪怕是身份地位最低的普通镇妖卫，最差都是七品官衔，和地方上的镇妖司分部高级伏妖士同级，个中精锐则能达到六品。 苏清和目前便是六品。 因为他的副队头衔前，被加了一个‘代’字。 什么时候‘代’字被去掉，他的官衔就会在什么时候自然而然的提职为从五品。 从五品……放在前一世，几乎相当于副厅的级别，若是挂在一个二十岁年轻人的头上，还不得把人给吓死？ 第324章 闹市中的杀机 第324章 闹市中的杀机 跟府里的下人们简单的打听了下‘月魂轩’的具体位置，得知从暂住的这栋宅子出发的话，乘坐马车大概需要半个时辰才能抵达目的地。 于是苏清和又在宅子里待了一个时辰，跟于左、于右两人聊了会儿闲篇，这才动身离开了宅子。 走之前交代于左、于右两人，等余震回来后，告诉余震他今晚得去‘月魂轩’赴陆放翁的约，估摸着会比较晚才能回来。 安排好这些，苏清和前往了位于青龙大街的驿馆。 大周的驿馆主要分为两种。 一种是只承担官府需求的官驿，一种是官府和民间都可以使用的通驿。 无论官驿还是通驿，驿丞都由官府直接委派，虽然不入品级，属于吏员之流，却起码是食朝廷俸禄的铁饭碗。 除非犯下大错，否则驿丞往往能干上一辈子，甚至死后还能由儿子继承自己的这个职位。 对于普通人来讲，这已经是天花板级别的好工作了。 位于青龙大街的驿馆属于通驿，平日里在没有官府需求的情况下，可以自行经营，承接来自于民间的各种业务。 驿馆的收入自然也就随之分成了两部分，来自于朝廷的拨款大概只占据三成左右，另外七成都是驿馆从民间赚来的。 所有的这些收益，只有一部分需要以税款的形式再重新缴纳给朝廷，剩下的除了用于支付驿馆的人员开支以外，主要花在马匹、车辆的维护以及购入上。 不过就算是这种自行承接民间业务的通驿，在有官员需要使用交通工具的情况下，仍必须优先满足官员的需求。 因此当苏清和来到了驿馆，出示了刚从镇妖使司内拿到的那块尚未来得及捂热乎的铭牌后，驿馆立刻给苏清和安排了一辆单人马车，并调派了一名车夫，驾车拉着苏清和往‘月魂轩’驶去。 驿馆在抽调马车和车夫的过程中，苏清和跟负责这间驿馆的驿丞闲聊了一会儿，然后他便发现，原来神都内的公共交通相当发达！ 遍布神都各处的这些通驿，承担了绝大部分有点闲钱的百姓往较远地方出行的交通需求。 除了租用价格较为昂贵的轿子或者马车以外，各个通驿内都有一种专门的、类似于前世公交一般的长车。 长车同样由马匹拉动，在车夫的后面是一个长长的车板，短则在车板的左右两侧能坐下六七个人，长则甚至能坐下十几个人。 这些长车根据各自所属的通驿不同，行驶的固定路线也不一样，按照里程收费，随停随走，基本上能够满足神都所有城内的长途通行需要。 除了是畜力以外，跟前一世的公交车有什么区别？ 兜里宽裕的可以租用轿子、马车，甚至单独的马匹、驴、骡子之类能够骑乘的家畜，只要给通驿缴纳足够的押金就好。 这些押金可以在归还租用的家畜时取回，租金本身的收费标准还算合理。 兜里比较紧张的则可以乘坐公用长车，除了路线固定，发车时辰不太精准以外，还有乘车不舒适、空间非常拥挤等各种各样的缺点，但胜在便宜。 对于很多人来讲，就像一白遮百丑一样，足够便宜这么一项优点，能让人忽略掉所有的其他缺点！ 哪怕路上出了事故，人们都只会怪自己的命不够硬。 而驿馆给苏清和安排的单人马车，称得上是通驿里的最高待遇了。 有资格乘坐更宽敞马车的人，基本上都有独属于自己的马车，正常情况下，没必要跑到通驿来薅朝廷的羊毛。 车厢晃荡的很厉害，即便神都的道路铺设的非常平整，这种单人马车的乘坐舒适性也相当一般。 减震效果约等于没有，让苏清和略有些后悔…… 若非不认识路的话，他还不如自己走过去，麻烦是麻烦了点，起码比乘坐这种马车悠闲。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苏清和扭头看向了马车的车窗外，注意力则转移到了路边的那些摊贩和门市上。 他很喜欢看这些鲜活的市井风貌，身处其中，隐隐的有种令他心旷神怡般的真实感。 经过长达三个月的融入，他对于穿越来的这个世界已经有了足够的认同。 只是想要将认同感转化成为理性认知中的真实世界，将前一世的那些记忆虚化成为某种梦境，让自身能够彻底的消除对这个世界的隔阂，不在于潜意识里本能的认为这个世界就像游戏一样，仍然还需要持续不断的日积月累。 让自己经常感受人间烟火，看尽世情百态，才能真正的做好从一个世界穿越来到另外一个世界的全部心理建设。 这对于他的修炼也会很有好处。 毕竟，如果他总是和穿越来到的这个世界产生下意识的疏离感，那又怎么可能真正的明悟这个世界的天地至理，进而突破极限，迈入到最为玄奥的那个境界？ ‘炼妖壶’确实非常强大，可再如何强大的法宝，也是外物。 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唯有自身才是真正的根本，也是一切力量的根源。 若过于依赖‘炼妖壶’，忽略了对自身的磨砺，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苏清和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想着这些事情，苏清和忽然发现自己视线当中的画面恍惚了下。 就像是莫名头晕了一刹那后的感觉似的。 晃了晃脑袋，仔细的看了看车厢窗外的街景，那个正在跟摊贩砍价的大妈依旧唾沫星子横飞的试图说服摊贩将东西低价卖给她。 旁边酒铺的小二也依旧站在铺面门前大声的吆喝着有新酒入市、请君品尝。 街道上往来的行人依旧熙熙攘攘，时不时便有被揩了油的小媳妇怒声叫骂，却由于人流过于拥挤，根本找不到究竟是谁趁机伸出了咸猪手。 似乎一切如常，什么都没有变化，可苏清和的心底却涌起了浓郁到犹若实质般的危机感！ 因为在突然间出现了恍惚的情况后，周围街面上那些鲜活的烟火气息就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人还是那些人，建筑还是那些建筑，街道还是那些街道，但该有的气息尽数无影无踪，眼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片虚幻出来的镜像！ 身体立时紧绷了起来。 苏清和凭借着自己那超出常理的气息感知能力，须臾之间便确认了他的判断没出问题。 似乎有什么东西把他和现实世界隔绝了！ 没有轻举妄动，苏清和安安静静的坐在马车的车厢里，仔细的思考着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事情。 最有可能的猜测，便是妖魔密谍针对他进行了伏击！ 毕竟，他才刚跟着余震一起抵达神都，跟神都的各方势力都还没有任何交集，仅仅是去过一趟镇妖使司罢了。 所以神都内部的矛盾、冲突，又或者爱恨情仇，这些都不可能现在就找到他的头上。 可妖魔密谍为什么能如此精准的找上他？ 还是那句话，他才刚到神都而已……想要对他进行伏击，难道不应该先耗费足够多的时日，摸清楚他的日常出行规律，再详细的进行筹谋吗？ 七座九霄镇妖塔随时都在监控着整个神都的动向，就算由于神都的面积过于夸张，导致这种监控肯定存在着侧重点不同的问题，绝大部分的区域肯定并不会被真正的关注到，妖魔密谍也不应该在白天就敢直接动手吧？ 一旦有妖气释放出来，根本不用等到九霄镇妖塔做出反应，神都到处都是的修士就足以让妖魔密谍的伏击计划破产了。 除非……妖魔密谍们有信心在发起袭击的过程中，丁点妖气也不泄露出去？ 就在苏清和心思转电之间，车厢前方车夫所在的位置，骤然间有强烈的妖气被释放了出来！ 一开始还只是丙等上，可很快就突破了乙等界限。 仅仅几个呼吸过后，妖气强度已经攀升到了乙等上的巅峰层次，似乎距离甲等也只差一层窗户纸了！ 不过这妖气的强度最终还是没有突破到甲等。 当妖气停留在了乙等上的巅峰层面时，车厢‘轰’的一声爆裂开来。 周围的空气好像在此刻彻底凝固。 车厢外那原本喧闹的街道景象随着车厢爆裂开来而如同摔成稀碎的玻璃镜片一般。 苏清和的眼前出现了蛛网状的龟裂密纹。 他发现自己像是堕入了九幽深渊，四面八方、上下左右，到处漆黑无光！ 竟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已经不在神都了吗？！ 眼前的景象过于离奇，苏清和终于忍不住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方才在暂住的宅子里时还兀自思索过，身在神都之中，于神都‘结界’大阵的保护之下，自身又拥有乙等境界，妖魔密谍若想要对付他，绝对难如登天。 结果才刚过了一个多时辰而已，妖魔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在神都‘结界’大阵之中，针对他发起了袭击？！ 上一秒还在装逼，下一秒就被打脸。 潜伏在神都的妖魔也太没有礼貌了！ “法宝，‘刹那囚笼’，可以短暂形成一个‘无’的牢笼，能够隔绝神都‘结界’十息之久的感知，所以，认命吧，你死定了。” 一道阴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紧接着，数十根森白色的骨刺凭空出现在了苏清和的眼前，凶狠的朝着苏清和扎来！ 苏清和瞳孔微缩，反应极快的抽身猛退，堪堪避过了骨刺的袭击。 一只巨大的、起码有三丈高的妖魔出现在了苏清和的视线当中。 妖魔浑身上下白骨森森，看不出是什么品种，人立形态，却有一根丈许长的骨尾。 每一根骨头上都长满了锋利的骨刺，看着仿佛刺猬一般令人无处下手！ “十息？通过告诉我这件法宝能够隔绝神都‘结界’感知多久的方式，来削弱我的抵抗意志？让我想着只要坚持十息，就能成功脱险？进而失去拼命的决心和勇气？” 苏清和很是不屑地哂笑了下，一边急速后退，一边继续说道：“我相信这件法宝确实隔绝不了神都‘结界’的感知多久，但肯定不只是十息这么短！至少有个十五息？还是能隔绝二十息？ 谁知道呢……我若真是信了你的话，一门心思的想着拖延十息就是胜利，那必然会被你找到破绽。你好歹拥有乙等上的境界，实力远在我之上，却还要搞这些歪门邪道，实在是令人不齿。” “我讨厌你们人族，特别是你这种聪明的人族！仿佛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你们，这让我感到恶心！” 白骨妖魔的音调略显气急败坏，但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慢。 在苏清和急速后退的同时，白骨妖魔用更快的速度欺身而上！ 密密麻麻的骨刺狂风骤雨般将苏清和笼罩其中，根本没给苏清和留下任何闪转腾挪的空间！ 彼此之间的境界差距，让白骨妖魔施展的这种骨刺攻击，对苏清和威胁巨大！ ‘噗嗤、噗嗤、噗嗤……’ 尽管苏清和已经拼尽了全力后退，同时运转全身灵气附着体表，以最大限度的提升身体的防御力。可白骨妖魔施展的骨刺还是顷刻间在他的身上戳出了十几个血洞！ 受到痛感的刺激，苏清和后退的速度竟然又有提升！ 同时手中凭空多出来一件造型古朴的圆形铜镜！ 正是自从得到之后，就一直被他存放在‘壶中世界’里的‘照妖镜’！ 之所以在大将军的秘密洞府里得到了这件法宝后，立刻将其雪藏，主要是因为这件法宝颇有点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意思。 按照余震的说法，‘照妖镜’由于能映照妖魔，所以常年被妖气侵染。 持有‘照妖镜’的修士若是不够强大的话，随身携带时日稍长，就有可能被妖气影响。 轻则导致性情大变、残忍嗜杀，重则甚至有可能被逐渐的妖魔化！ 因此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得到‘照妖镜’后，苏清和非常干脆的将‘照妖镜’藏进了‘壶中世界’里。 若非眼下形势实在太过危急，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间的千钧一发之际，他都不可能将‘照妖镜’拿出来冒险！ 第325章 感谢老铁主动送货上门 第325章 感谢老铁主动送货上门 “你这件法宝不光是能隔绝神都‘结界’的感知吧？看样子像是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小世界？所以在这个小世界里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外面都不能察觉到分毫，对吗？” 苏清和无视了身上被骨刺扎出来的那些正在汩汩外流鲜血的伤口，一边急速后退，一边感知着手中‘照妖镜’所散发的奇异气息波动，同时面无表情的开口问道。 他此时一身乙等下的境界完全爆发了出来，后退的速度之快，堪称风驰电掣！ 可明明后撤了相当远的距离，周围却仍然是漆黑一片。 除了眼前的白骨妖魔之外，根本找不到任何其他的参照物！ 偏偏白骨妖魔的速度比他还要更快一点，紧追着他不放，让他根本没办法拉开彼此的距离。 这种和白骨妖魔之间近乎于相对静止的状态，让苏清和甚至产生了某种错觉，仿佛他从始至终就没动过地方似的。 “没错！所以认命吧！你逃不出去的！也不用指望谁能察觉到问题，从而赶来救你！‘刹那囚笼’是我们‘幽界’最新炼制出来的法宝，因它而死，是你的荣幸！” 白骨妖魔厉啸了一声，虽然妖气强度没有继续攀升，但对苏清和发起的攻击频率却是显着增强！ 如果苏清和一开始真的着了它的道，被它提出的‘十息’时间所影响，进而存了侥幸之心的话，那此时此刻，面对着眼下这样的狂暴攻势，别说‘十息’了，即使将时间砍半，变成‘五息’，苏清和自问都很难坚持的住！ 很多时候，战斗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步错，往往便步步错！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要是你这件法宝做不到绝对隔绝内外的话，我还真不敢使用这东西。” 苏清和说话的同时，举起了手中的‘照妖镜’，将‘照妖镜’的镜面，对准了白骨妖魔。 下一个瞬间，苏清和只觉自己体内的灵气波动决堤一般涌入了‘照妖镜’内！ ‘照妖镜’的镜面变的炽热起来，一道光芒激射而出，将白骨妖魔全都照了进去！ 原本还在疯狂进攻的白骨妖魔，随着‘照妖镜’释放的光芒临身，所有的动作便突兀的戛然而止！ 三丈高的庞大身躯像是被一下子定住了似的，白骨妖魔浑身上下都升腾起了‘哧哧’的青烟！ 之前的厉啸声径直被惨叫所取代，白骨妖魔萦绕周身的强横妖气也随之变的萎靡！ 眼见机不可失，白骨妖魔已经在‘照妖镜’的影响下短暂的失去了行动能力，苏清和哪怕因为使用了‘照妖镜’而几乎被吸干了灵气，也毫不犹豫的动用了体内的‘炼妖壶’，对白骨妖魔进行强制性的收取！ 如果白骨妖魔还有行动能力的话，就算身受重创，苏清和也很难将他收入到‘炼妖壶’中。 毕竟，乙等上的巅峰层次，比乙等下强了太多太多。 苏清和想要强行越过两个小境界的差距去收妖，几乎不可能成功。 然而当前的白骨妖魔却被‘照妖镜’给定住了！ ‘照妖镜’不仅仅暂时性的剥夺了白骨妖魔对身体的控制能力，同时还对白骨妖魔造成了巨大的杀伤！ 有着‘照妖镜’那堪称逆天的强控能力，辅助‘炼妖壶’来对妖魔进行强制性的收取，简直堪称完美组合啊！ 恰如华生之于福尔摩斯，皮蓬之于乔丹，篮球之于坤坤！ 白骨妖魔的嚣张气焰，在被‘照妖镜’照住后，基本上直接消散了大半。 而‘炼妖壶’的强制性收取一开启，白骨妖魔的身上终于散发出了明显的惊恐气息。 它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喊些什么。 可由于‘照妖镜’的作用依旧在持续，导致它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眨眼间的工夫，身躯庞大的白骨妖魔就化作了一团流光，被‘炼妖壶’收入了‘壶中世界’。 身周那股好似被万剑临身一般的森然杀机顷刻无影无踪，危机感退潮般消却，让苏清和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终于勉强放松了下来。 大口用力的喘息了几下，连续使用‘照妖镜’和‘炼妖壶’，让他此刻处于一种透支般的脱力状态之中。 两大法宝的使用，对于修士所造成的负担相当夸张。 但从结果来看，再怎么夸张的负担都绝对称得上物超所值！ 赶紧将‘照妖镜’重新放回了‘壶中世界’，苏清和这才彻底的松了口气。 体内灵气耗损殆尽，身体处于透支的状态，导致他持有‘照妖镜’的时候，能够清晰的察觉到自身的情绪正在剧烈起伏。 一股强烈的暴虐冲动不断对他进行侵袭，而透支的情况下，他很难抵挡这种侵袭对于精神的腐蚀和影响。 因此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立刻摆脱和‘照妖镜’的接触！ 这玩意确实强大。 却也非常危险。 估摸着起码要等他突破甲等境界之后，才能真正的抵抗住来自于‘照妖镜’的侵蚀。 所以在突破到甲等境界之前，除非他再遇到刚刚那种近乎于必死的局面，否则肯定得坚持尽量不使用这件恐怖的法宝！ 不过有一说一，在‘照妖镜’的配合下，‘炼妖壶’的收妖威力何止倍增？ 正常情况下，他想要收妖的话，要么自身实力境界比目标妖魔更强，要么目标妖魔处于重伤垂死、甚至已经死亡的状态，对于‘炼妖壶’的收取无法进行任何有效的反抗。 若是目标妖魔的实力境界在他之上，并且保有一定的战力，他想收妖成功，便必须跟目标妖魔建立纽带一般的联系。 总之受限制颇多。 可有了‘照妖镜’的配合，只要目标妖魔的实力境界没有比他强的太过分，他就都有能力强行去收取！ 比如他现在是乙等下的境界，在使用了‘照妖镜’后，至少有能力对付乙等上层次的妖魔。 然而按照‘照妖镜’方才汲取他体内灵气的疯狂程度来看，乙等上应该就是他现在能够处理的极限了。 要是面对甲等大妖，恐怕即便‘照妖镜’把他吸成人干，也不会有太好的效果。 随着白骨妖魔被收入了‘壶中世界’，法宝‘刹那囚笼’临时建立起来的这个小世界开始寸寸崩塌！ 至于这件法宝本身在什么地方，苏清和并未看到。 可能随着小世界的寸寸崩塌，法宝也化作尘埃了？ 现实世界那喧闹街道上的叫卖声、砍价声、车马声，隐约渗入了进来。 周围的漆黑一片骤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龟裂痕迹，下一秒钟，空间破碎，苏清和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了来时的那条街上！ 不过他所乘坐的马车已经变成了一地碎渣，负责驾车的那名车夫，显然就是方才袭击他的白骨妖魔，此刻当然原地失踪。 街道上往来的行人根本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他们的视角中，眼前毫无征兆的便出现了一地的马车残骸，再加上苏清和浑身被鲜血染红的模样相当骇人，所以不少人当场被吓了一大跳。 注意到了周围一大群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苏清和确认所有的伤口都已经止血后，当即不在原地继续停留，快步前行，没入了人潮之中。 今天这场针对他所发起的突然袭击，有太多值得商榷之处。 不光是他的行踪被妖魔密谍们掌握的过于清楚，还有一个比较关键的问题是，他前往‘月魂轩’是为了赴陆放翁的约。 而陆放翁约他去‘月魂轩’，是不到两个时辰之前才决定的事情，妖魔密谍们如何在这般短暂的时间里，便及时的知晓了他将要去什么地方？ 并且他去驿馆要车后，乘坐的马车和车夫都是驿馆驿丞亲自安排的，结果驾车的车夫却是一只伪装的妖魔！ 那位驿丞在这里面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粗略分析下，陆放翁似乎都有着不小的嫌疑。 可如果真是陆放翁在背后谋划的这起袭击，过程便显得太过粗糙了。 无论他会不会死在路上，事后陆放翁都一定会被余震进行调查。 假若真是陆放翁所为，计划便应该更谨慎一些才是，起码陆放翁不应该亲自上阵，让人一打眼就能注意到！ 当然，不排除陆放翁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后，决定采取逆向思维，借机反而能减轻其嫌疑？ 苏清和不断在脑海中思索着，整个人则是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青龙大街的宅子里。 晚上在‘月魂轩’的酒局他依旧要去，不管事情是不是陆放翁做的，他都得当面去问一问陆放翁，同时观察下陆放翁的反应，以此来做出相应的判断。 只不过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不准备再单人前往。 于左、于右两人留一个守家就行了，他至少要带一个在身边，以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能得到充分的保障！ 说起来也是因为进了神都后，一直听说神都是整个大周最安全的地方，这才心下稍微有些懈怠。 否则在抵达神都之前，他何曾有过这样单独行动的时候？ 从认识了余震开始，他身边就始终有甲等跟着。 结果刚到神都第一天，将将有些放松，便被妖魔狠狠上了一课！ 今天这件事情给他提了个醒，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神都或许对于某些人来讲绝对安全，但他明显还够不上那样的层次。 无论是神都‘结界’大阵，还是七座九霄镇妖塔，注意力都不可能落在他这种小人物的身上。 想要安安稳稳的活着，哪怕在神都之中，也只能依靠自己！ 神都的安全滤镜在心目中破碎，苏清和重新紧绷起了神经。 但祸兮福所倚！ 今天遭遇的这场袭杀确实非常危险。 若非他持有‘照妖镜’的话，面对着高了自身两个小境界的妖魔，并且还是在‘壶中世界’的‘通天塔’中从未见过的陌生妖魔，那生还的希望绝对异常渺茫，基本上是十死无生的结局。 可既然他持有‘照妖镜’，并成功的完成了收妖，这场袭杀带给他的就不是伤害了，而是一份真正的大礼！ 他事后需要考虑的，反而是如何处理那只乙等上层次的妖魔。 扔进‘炼丹炉’炼丹的话，大概率炼制出来的是用来从乙等中突破到乙等上境界的丹药。 珍贵当然是非常珍贵的，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讲，着实没什么意义。 他得先完成乙等下境界的沉淀和稳固，寻找到合适的乙等中层次的妖魔，突破到乙等中后，再完成乙等中境界的沉淀和稳固，然后才能服用突破乙等上境界的丹药。 哪怕一切都无比顺利，过程中没出任何的幺蛾子，按照沉淀和稳固境界所需的时间增长数列来看，也至少得等到六个月之后，他才能有机会服用这枚丹药。 对于他现在的处境来说，六个月实在是太久了！ 因此相比于扔进‘炼丹炉’炼丹，将这只乙等上层次的妖魔扔进‘炼妖炉’里炼成‘式神’，似乎更符合他眼下的需求！ 一旦炼制成功，他就能通过召唤式神附身的方式，将自己伪装成那只白骨妖魔的样子！ 处理得当的话，未尝不能用伪装后的身份去钓鱼，没准能钓来更多的妖魔上钩也说不定。 相比于炼成丹药的一锤子买卖，并且最早六个月后才能起到作用，显然炼成‘式神’后可预期的收益要大得多！ 果然啊……还是得坚持可持续发展的战略方针！ 不过当前最优先需要处理的问题， 是搞清楚潜伏在神都的妖魔密谍，为什么会在他抵达神都的第一天，就直接盯上了他！ 按理来说，妖魔密谍真想要发动袭击的话，神都里肯定有太多其他的合适目标，比他更具备袭击的价值。 再加上这场袭击只是看起来非常危险，实际上妖魔密谍仅仅出动了一只乙等上层次的妖魔罢了。 这说明妖魔一方虽然想要杀他，却并没有真的认为他具备多大的危险性，又或者多么重要的地位。 袭击他的举动，更像是随手下的一步闲棋？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苏清和缓步走入了宅子。 第326章 山外青山楼外楼，神都歌舞几时休 第326章 山外青山楼外楼，神都歌舞几时休 余震当然还没有回来。 留守宅子的于左、于右两人在看到苏清和那一身血污的狼狈模样后，齐齐被吓了一跳。 简单的询问了一番，得知了苏清和方才遭遇的于左、于右两人，脸色立时全都变得无比凝重起来。 没有人能预料到，才刚刚抵达神都的第一天，苏清和竟然就在神都的闹市街道上遭遇了来自于妖魔密谍的刺杀。 不管有着怎样周密的准备，妖魔密谍在神都的任何行动都必然会充满了风险以及不确定性。 因此妖魔密谍对于在神都暴露行藏，向来慎之又慎。 于左、于右两人无法理解，苏清和才刚来而已，为什么会立刻被神都的妖魔密谍盯上？ 难道苏清和此前做了什么让妖魔一方无比记恨的事情吗？ 可还是说不通…… 真要是被妖魔一方恨之入骨的话，针对苏清和的刺杀绝不会如此草率。 一名潜伏的乙等上，看似对苏清和足够重视了，然而没有大境界的绝对压制，终究有可能出岔子。 以他们对妖魔密谍的了解，如果是妖魔一方计划中的必杀之人，那么在组织相关的刺杀行动时，妖魔一方向来不介意投入大手笔！ 至少也应该安排一只甲等的大妖来执行刺杀任务，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吧？ 除非在妖魔一方看来，针对苏清和的行动，不值得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但这样的判断，又和妖魔密谍们在苏清和抵达神都的第一天就动手的选择相矛盾。 潜伏在暗处的妖魔密谍肯定早就盯上苏清和了，否则无法解释这个动手的时机。 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左、于右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感觉有点要长脑子了一般的糊涂。 少顷，于左决定道：“我们四个之中，其实四弟在保护方面的能力最强。既然苏先生还是打算赴约去看看陆放翁的反应，那就让四弟陪苏先生去吧。我在这儿等王爷回来后，把这件事情告诉王爷知晓，看看王爷或许能有什么头绪也说不定。” 苏清和点头道：“行，我先去冲洗一下，顺便换身衣服。伤势倒不算重，伤口都止血了，可这衣服被戳的根本没法继续穿。我要是回来的比较晚，就让王爷等我下。今天这件事情，若不能尽快有个头绪，我于心难安。” 说完，苏清和径直去了偏房洗漱，又让下人重新给找来了一身常服换好。 被戳出了许多窟窿的衣服，是今天刚从镇妖使司内务署里领出来的官服。 结果还没来得及穿热乎呢，就直接光荣下岗了…… 明天去营队里报到后，还得再领一身新的去……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苏清和跟于左打了声招呼，然后便带着于右重新离开了宅子。 身上的伤势确实不算重，都不需要吃什么疗伤用的丹药，只需静养几日，估摸着就能直接自愈了。 可透支体内灵气所带来的那种脱力感，却让苏清和眼下无比脆弱。 若是没有于右贴身保护的话，他宁愿今晚放陆放翁鸽子，也绝对不会跑出去冒险的。 “先生，咱们直接去‘月魂轩’吗？” 走出了宅子大门，于右开口问道。 苏清和摇头道：“先去我租用马车的驿站看看，无论马车还是车夫，都是驿站的驿丞给我安排的。既然那个车夫是妖魔伪装的，驿丞……不太可能毫不知情，只希望现在去还来得及。” 于右好奇道：“先生的意思是，那驿丞也是妖魔？眼下应该已经跑了？” 苏清和解释道：“我不清楚，或许是妖魔，或许不是。妖魔潜伏在咱们大周的那些密谍，会想方设法的、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来发展内应。修士还好一些，若被妖魔盯上的目标是普通人的话，根本防不胜防。 我其实不太担心那驿丞跑了，因为驿丞如果真的跑了，便意味着驿丞肯定也是潜伏的妖魔密谍。那对于咱们来说，等于有了一个明确的追查目标，这会减少许多麻烦。我主要是担心……驿丞也许被灭口了。 若是在脱离了小世界后，我立刻前去驿官的话，堵住驿丞的可能性会大的多。可我自身情况太过糟糕，没有充足的安全保障，我不敢独自一个人过去。免得人没堵住不说，再把自己给搭进去，那就太蠢了。” “要是真被灭口了，咱们怎么办？” 于右继续问道。 苏清和想了想，开口道：“真被灭口了的话，就只能等王爷回来后，由王爷出面，协调相关府衙和镇妖司一起进行调查了。不过妖魔方面在神都经营日久，肯定形成了非常有效的断尾机制，我不认为真能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苏清和之前借用马车的驿馆。 刚刚踏进驿馆的门槛，就看到驿馆里一片混乱。 原本井然有序的驿馆正堂，此时此刻竟是有了几分兵荒马乱的味道？ 苏清和有所预感，但还是伸手拦住了一名正急匆匆想要跑出驿馆的驿卒，开口问道：“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驿卒并没有认出苏清和。 可看着苏清和气度从容，身边还有亲随跟着，驿卒便也没敢怠慢，老老实实的回答道：“驿丞大人忽然暴毙了，把大家伙都吓得够呛，我这得赶紧去上报街区府衙，二位若是想要租用马车或者轿子的话，先去其他驿馆吧！我们这里暂时无法租赁了！” 苏清和跟于右对视了一眼，同驿卒道了声谢后，看着驿卒离去的身影，无奈道：“果然不出所料，真的被灭口了。算了，本只也是为了来求证下而已，并未真的抱有多大的希望。 先去月魂轩吧，这件事情给我的感觉很古怪，不像是针对我做了多久的谋划，反倒像是临时起意。总之……得看看跟陆放翁到底有没有关系。我倾向于跟他没关系，但需要确认。 另外，临时起意的话，就不难解释为何妖魔一方在对我进行袭击后，没有什么后续手段了。毕竟是在神都，不提前做好周密的准备，刺杀行动便往往只能做一锤子的买卖。” 于右点头道：“其实我也觉得跟陆放翁不会有什么关系，陆家能和妖魔牵扯上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如果连陆家都被妖魔渗透到足以影响下任家主的程度，那咱们同妖魔在边境打生打死的意义是什么？直接投降算了。” 苏清和赞同道：“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我才对陆放翁是否参与其中持保留意见。不过若陆放翁真想杀我的话，即便跟妖魔没有牵扯，也不代表陆放翁没有间接利用妖魔来成事的可能。 只是在跟陆放翁相处的这些日子里，我能感觉得出来，陆放翁是一个比较诚恳的人，为人处世颇有君子之风。我们之间不存在利益冲突，关系又处的挺好，他着实没有想杀我的理由。” 两人交流的同时，开始拦住路上的行人，询问起前往‘月魂轩’应该怎么走。 于右小时候也在神都住过几年。 然而那时候年龄太小，又处于打熬筋骨的阶段，平日里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为了突破成为修士做准备，根本没多少空闲跑到神都的街面上游荡。 对‘月魂轩’的具体位置当然不甚了解。 反复的打听了一番，经过不断确认，两人总算是将将赶在约定好的时辰之前抵达了‘月魂轩’的大门外。 相比于神都内的其他各式建筑，‘月魂轩’的主楼并不显得如何辉煌大气。 拢共只有三层，但分为前后两座子母阁。 前楼为‘月阁’，后楼为‘魂阁’，彼此在高度上完全一致，占地的面积却略有不同。 ‘魂阁’比‘月阁’显得要瘦了那么一圈。 两栋子母楼之间，是一处环境清幽雅致的庭院，四四方方的围墙将庭院完全包裹，和外面喧闹的街面仅有一墙之隔，却别有洞天。 这‘月魂轩’其实和四条御街所覆盖的区域距离并不远，只是更靠近白虎大街，因此从青龙大街出来后，要在外面绕上一圈才能抵达目的地。 抬头看了看‘月阁’的三重飞檐，那仿佛鹤翼伸展开来的檐角，充满了线条上独特的美感和弧度。 苏清和带着于右迈步而入，刚跨过一楼大堂的门槛，便立刻有小厮迎上前来，恭敬询问道：“欢迎二位贵客莅临，不知是先在大堂听听小曲、解解乏，还是提前有预约，要跟友人上二楼小聚？” 苏清和一边欣赏着大堂内宽阔的视野，一边回答道：“陆放翁你知道吧？他约我来的。” 小厮脸上那原本颇为职业化的笑容，在听到了陆放翁的名字后，立刻变的谄媚、自然了许多。 腰弯的更加厉害，同时比了个请的手势，一脸讨好的说道：“原来是苏先生当面，小的眼拙，此前没见过苏先生，所以竟是没认出来。小的就说嘛，像先生您这般气质卓然，怎么可能是无名之辈？ 陆公子已经提前到了，刚才还专门叮嘱过我们这些迎来送往的下人，说是今晚要宴请贵客，务必要让楼里最好的姑娘都空出来，免得怠慢了。陆公子眼下正在二楼的雅间等您，小的这就带您上去。” 苏清和听的嘴角抽了抽。 好家伙，这叫什么话？ 既然此前没见过，那当然会认不出来啊……要是没见过都能认出来，还不直接闹鬼了？ 苏清和微微摇了摇头，没有理会小厮的语病，跟在小厮身后，很快便登上了‘月阁’的二楼。 和一楼的开敞大厅比起来，二楼的雅间看起来要更加细腻，装潢的颜色整体上也更加淡雅，令人观之而心静神宁，并无丁点浮躁之气。 起码十多个雅间略显不规律的分布在二楼的各个位置。 雅间的大小各有区别，看起来因为时辰还算比较早的缘故，所以只有差不多三分之一的雅间坐了人。 每一处雅间都用雪白的天蚕丝充当门帘，将雅间内外彻底隔开。 而在雅间的周围，则布置有隔音‘结界’。 这种‘结界’非常初级，除了将雅间里的声音完全收拢在雅间之内、确保不会有有任何声音能传出雅间以外，不具备任何其他的作用。 所以‘结界’本身对于天材地宝的耗损极为有限。 可饶是如此，一处类似于青楼的娱乐之地，仅仅只是为了提高来宾在雅间内的玩乐体验和确保私密性罢了，却能一下子布置多达十几个‘结界’，这依旧堪称大手笔。 在前线战争如火如荼，不知多少将官士卒舍生忘死、只为巩固边境防线的当下，神都却是歌舞升平，为了享乐而极尽奢侈浪费之能事，真真是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 苏清和看在眼里，心如止水。 大环境的问题不是一个人能改变的。 更何况他对于大周的认同感和融入度暂时还比较低，因此很难生出那种恨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情绪。 很快来到了陆放翁定下的包间外，小厮抬手在包间门柱上轻轻的拍了拍。 下一秒钟，包间的天蚕丝门帘便自行左右敞开，将包间内的场景展露在了苏清和眼前。 陆放翁正陪着一名不修边幅的中年男子闲聊，包间角落则端坐着一位面容冷峻的男子。 除了三人以外，包间内没有外人，显然是还未点姑娘过来陪酒，在等着苏清和到了以后，才正式开场。 “清和来啦！快，给你介绍下，我身边这位便是你们镇妖使司方术院的掌院，万象天工郑玄机，郑大人。郑叔叔，他就是我方才跟你提过的小兄弟苏清和了。今日刚刚入职你们镇妖使司，以后在你们镇妖使司衙门里，郑叔叔可一定要记得关照我这位小兄弟。” 陆放翁看到苏清和在于右的陪同下出现在了雅间门前，立刻起身笑呵呵的给苏清和以及那不修边幅的中年男子互相进行介绍。 不过话音尚未完全落下，陆放翁就注意到了苏清和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面露疑惑之色，皱眉道：“贤弟，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好像……受伤了？” 第327章 披上了这身皮，我们哪一个不是衣冠禽兽? 第327章 披上了这身皮，我们哪一个不是衣冠禽兽？ 苏清和很是轻松的笑了笑，没有立刻回答陆放翁的询问，而是拱手朝着不修边幅的郑玄机随意行了一礼。 问了声好后，带着于右先进雅间内坐下，这才幽幽叹气道：“陆兄有所不知，愚弟前来‘月魂轩’的途中，遭遇到了妖魔的袭杀。虽然愚弟侥幸逃脱，没有死在妖魔手里，可由于袭击愚弟的妖魔是一只乙等上层次的妖魔，所以愚弟也受了不轻的伤。” “什么？！” 陆放翁瞬间瞪大了眼睛，一个箭步的冲到了苏清和近前，上手直接捏住了苏清和的脉搏。 体内灵气波动流转，千丝万缕一般的侵入了苏清和的体内，对苏清和的身体进行起了无比详细的检查。 一旁的于右立时精神紧绷，整个人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只要陆放翁释放灵气波动的过程中，有丁点想要不利于苏清和的打算，于右都会毫不犹豫的对陆放翁发起凶猛的攻击！ 而于右的反应连带着形成了一定的气机牵引，将原本一直端坐在雅间角落的那名面容冷峻的男子也影响的站起身来。 气氛忽然有些紧张。 通过灵气对苏清和的身体进行了一番全面检查的陆放翁，收回了捏住苏清和脉搏的手。 确认苏清和的伤势并不严重后，陆放翁长出了口气，这才注意到雅间内的气氛变化。 愕然的看了看一旁的于右，稍稍愣了下，顿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脸上不由浮现起了一抹苦笑。 主动后退了一步，跟苏清和稍稍拉开了些距离，同时示意雅间角落的男子放轻松、重新坐回到软垫上。 做完了这些，陆放翁一脸认真的看着苏清和说道：“贤弟，你遇袭这件事，跟愚兄没有任何关系。愚兄没有杀你的理由，你若是死了，对愚兄也没有任何好处。 不过你才刚刚抵达神都第一天，就被妖魔密谍盯上，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情。你受愚兄的邀请，前来赴约，却在路上遭遇妖魔袭击，你会怀疑愚兄，这很正常。 但请贤弟相信愚兄，如果愚兄真要杀贤弟，不会做的这么粗糙。明天我会以陆家名义，给神都各级府衙施加压力，让他们务必调动全力，将这件事查清楚！” 苏清和拱手道：“陆兄言重了，我也不认为这件事跟陆兄有关。但就像陆兄所说的那样，我不明白，为何我才刚来神都的第一天，就能被妖魔密谍盯上。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我对于妖魔一方来讲，都是货真价实的小人物。所以这件事如果不查清楚的话，我在神都的这段日子，恐怕会过得如履薄冰。” 有一个猜测苏清和没讲。 他真正关心的，实际上是位于神都的妖魔密谍突然间针对他的刺杀行动，和‘炼妖壶’究竟有没有关系？ 当初在东武城时，相关的妖魔密谍全都死光了。 按理来说，妖魔一方应该只是知道‘炼妖壶’再次失去了踪影而已，不太可能知道‘炼妖壶’在他的身上。 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哪怕东武城官方并未将他体现在相关的案件卷宗里，也不可能将他在东武城的活动痕迹全部抹除。 难保会不会有什么具备特殊能力的妖魔，追查到他和‘炼妖壶’之间存在的联系。 如果方才针对他的刺杀行动，真的只是一场临时起意的顺手为之，那就一切好说。 除了说明他比较倒霉，确实开始有‘吸妖体质’以外，并不能说明别的什么。 可如果不是呢…… “清和，妖魔密谍在光天化日之下、于闹市街区之中对你进行刺杀，却没有惊动神都‘结界’大阵，它们是使用了可以隔绝内外的法宝吗？” 不修边幅的郑玄机忽然开口问道。 苏清和点头道：“回郑大人的话，袭击我的妖魔有提到过，它使用的法宝叫‘刹那囚笼’，能借助法宝之力，形成一个完全独立的小世界，持续大概十息到二十息之间。能避开神都‘结界’大阵和七座九霄镇妖塔的感知。” 郑玄机皱眉道：“‘刹那囚笼’？据我所知，这种法宝最早出现在五年前。当时也是潜伏在神都的妖魔密谍们想要袭杀咱们的朝廷重臣，于是便当街使用了这种法宝。 不过那时候的‘刹那囚笼’应该是刚被妖魔一方研制出来，本身存在着相当大的缺陷，仅仅五息，‘刹那囚笼’所形成的小世界便寸寸崩塌，那场袭杀随之宣告失败。 如今五年过去，妖魔一方对‘刹那囚笼’的炼制明显完善了许多。这种被炼制出来的法宝，只要天材地宝足够，那就能炼制出来很多，看来我们要专门进行应对了……” 看到郑玄机在说完了这番话后，整个人当场陷入到了沉思当中，丝毫没有继续话题的意思，苏清和多少有些懵，不由疑惑的瞅了陆放翁一眼。 陆放翁很是尴尬的说道：“郑叔叔就是这么个脾气，不耐人情世故，容易时不时的便陷入到自己的思绪当中，贤弟不要介意。先来喝两杯吧，压压惊。 幸好妖魔一方执行的刺杀计划明显筹备的并不周密，否则贤弟还真有可能着了道。看来哪怕在神都之中，贤弟也必须让甲等强者随时护持左右才行了。” 苏清和恍然，对于郑玄机的古怪脾气倒是没什么意见。 前一世里，那些专注于技术和科研的天才们，往往也都会显得特立独行，这很正常。 “陆兄，今晚就别叫姑娘陪酒了吧？有姑娘们在的话，说话不方便。发生了被刺杀的事情，愚弟眼下也没什么喝花酒的心思，只想着能尽快理清楚头绪。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那些妖魔密谍隐藏在暗处，若真的盯上了愚弟，愚弟岂不是寝食难安？明天愚弟就要去镇妖使司下辖镇妖卫的营房里报道了，总不能以后上值都得身边跟着甲等强者保护吧？那成什么样子了？” 苏清和一脸诚恳的说道。 陆放翁点头道：“确实是这个道理，你要真是必须身边跟着甲等强者保护，才能去上值，那还不成了镇妖使司的笑话？毕竟是专门对付妖魔的衙门，结果衙门里司职武力的镇妖卫都需要保护，落在朝臣们的眼中，怕不是弹劾的奏章能直接把你淹死。” 说着，陆放翁拍了拍身前桌案上的一方玉台。 雅间的天蚕丝门帘再次左右敞开，立刻有小厮毕恭毕敬的来到了雅间门口等候差遣。 “让姑娘们散了吧，不用等了。她们无福，今晚见识不到比我更有才华的绝世才子了。把好酒好菜都端上来吧，我们今天摆罗汉局，让掌勺的大师傅多用点心。今儿没有姑娘陪酒，他要是做出来的菜肴不合口味、或者失了水平，那可别怪本公子直接掀桌子！” 陆放翁朗声吩咐道。 小厮应了一声，转身急匆匆的前去安排起来。 听着陆放翁明明已经四十多岁的人了，却还是自称‘本公子’，苏清和多少有些出戏。 此时郑玄机忽然从沉思中醒过神来，目光炯炯的盯着苏清和，开口道：“清和，把你遭遇妖魔袭杀的全过程，从头至尾再跟我详细的讲讲！特别是‘刹那囚笼’将你关进所谓的小世界时，你具体是怎样的感受？ 法宝能够发挥作用，除了自身所具备的玄奥之处外，对于天地规则和力量的调用也是重中之重。所以通过你的具体感受，我或许能反推出一些有用的东西，从而在神都‘结界’大阵中，加入相应的反制措施。” 恩？ 苏清和扬了扬眉，颇感意外的看了郑玄机一眼。 陆放翁则是适时的解释道：“贤弟有所不知，由于郑叔叔堪称是咱们大周对于妖魔最为了解的人，因此别看郑叔叔修为境界不算高，停留在乙等中境界已经二十余年之久，并且始终看不到任何突破至乙等上境界的希望。 可通过对妖魔的了解，郑叔叔能炼制和布置对妖魔极为有效的法宝以及‘结界’，特别是专门针对某种特定妖魔的法宝和‘结界’，大周上下，没有人能比郑叔叔做得更好。这称得上是郑叔叔的独门绝技、看家本领。 所以对于神都‘结界’大阵的维护和改进，郑叔叔有极大的话语权。凡是郑叔叔认为有必要进行的更改，那无论得耗费多少资源，朝廷都会批复。正是由于如此，不知道多少主做天材地宝生意的商人，想走郑叔叔的门路呢。” 苏清和有些惊讶。 原本在今天见识过了周猛虎对谢归尘的态度后，他还以为镇妖使司下辖的四个部门里，镇妖卫应该是其中最为强势的，能够完全不把副司正放在眼里。 可现在看来……真正强势的部门，怕不是方术院吧？ “哼，那些商人一个个利欲熏心，不管是什么样的天材地宝，也不管有没有用，都想要添加进神都‘结界’的日常维护采购名录之中，简直岂有此理！ 还有一些掌权的官员，和那些黑心商人勾结在一起，甚至能干出以次充好，用残次品、替换优良品的事情来！如此丧心病狂，根本不管‘结界’效果！ 我虽然能在一定程度上把关，可神都‘结界’运转至今这么多年，早就形成了一个无法撼动的利益群体。他们趴在神都‘结界’上吸血，损公肥私！ 我只是可以控制住其中的一部分而已，却没办法控制全部，朝廷也几次三番的想要就这件事情彻查，可每次到最后都不了了之，着实令人难以接受！” 郑玄机很是义愤填膺的说道。 苏清和眯眼道：“朝廷的问题很大，即便有想要做事的人，也会因为身处于淤泥中而难以施展全力。没办法，整体的大环境如此，很多时候能独善其身，都已经千难万难了，又何谈荡浊涤垢、正本清源？ 你看那满朝的官服，你们文官的衣服面上绣的是飞禽，我们武官的衣服面上绣的是走兽，披上了这身官皮后，我们哪一个不是衣冠禽兽？慢慢来吧，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 郑玄机怔怔的看着苏清和。 那双眼直勾勾的样子，看的苏清和心里有些发毛。 刚要问问郑玄机怎么了，就见郑玄机忽然回身抱起了桌案上的一坛酒，将这坛酒直接塞到了苏清和的怀里后，自己又抱起了一坛新的。 脸色颇为红润，整个人略显亢奋的说道：“讲的好！当浮一大白！清和说得对，这满朝文武，哪个不是衣冠禽兽？就凭这句话，清和你放心，以后在镇妖使司内无论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尽可以开口！ 周猛虎那个屠夫在镇妖使司里就只给两个人面子，一个司正大人，另一个就是我！其他人无论是谢副司，还是司空藏海又或者王观云，周猛虎都是一概不鸟的！但我要是开了口，周猛虎肯定要听上一二！” 说着，郑玄机当先举起酒坛，‘吨吨吨吨吨’的大口大口畅饮起来。 别看郑玄机不修边幅，头发甚至因为长久没洗过而出现了呆毛，但这喝酒的架势却相当豪迈。 苏清和见状，只能也跟着郑玄机一样豪饮。 明明菜肴都还没有端上来哪怕一盘，两坛美酒就尽数被两人喝了个精光。 苏清和对于这样的喝酒节奏其实是比较熟悉的，只是没想到神都人喝起酒来，也这么放浪形骸…… 对于乙等修士来说，酒精的侵蚀作用非常有限，顶多能让人变得更加兴奋而已。 随着各式菜肴被小厮接二连三的端上来，雅间内的气氛终于开始真正缓和。 郑玄机看起来并非是不通人情世故，纯粹是平日里懒得在所谓的人际往来上浪费精力而已。 但只要遇到了对胃口的人，郑玄机显然还是非常愿意展现自己情商的。 起码苏清和在跟郑玄机互相干了一坛酒后，继续跟郑玄机喝酒吃菜闲聊的过程中，便没有感受到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第328章 酒逢知己千杯少 第328章 酒逢知己千杯少 边吃、边喝、边聊，苏清和跟郑玄机着实是越聊越投契！ 最开始的时候，今晚做东的陆放翁还能时不时的插上两句话，可随着聊天的内容越来越深入，主要开始集中在妖魔身上后，陆放翁就失去了加入话题的能力。 没办法……不管是苏清和说的，还是郑玄机说的，陆放翁都听不懂…… 至于坐在旁边的于右，以及那位坐在角落里的陆家甲等，则是始终保持着绝对的安静。 除了侧耳倾听外，两人的注意力全都在雅间内外的一定范围之内，时刻关注着这个范围里的任何风吹草动，以便万一出现突发状况时，能用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 唯一的区别是，两人保护的目标不同。 于右只关心苏清和的安危，而陆家那位甲等则全神贯注的要确保郑玄机不出问题。 至于陆放翁…… 这位陆家明定的下一任家主，尽管还没到甲等，可好歹已经是大周官方认可的地榜第一。 相比于水分比较大的人榜，地榜和天榜名单的排位，基本上都是货真价实的。 所以陆放翁别看暂时仍处于乙等上的境界，但他实际上拥有的战力却相当夸张！ 配合自身所修炼的陆家霸刀七斩以及相匹配的法宝傍身，陆放翁绝对不会比普通的甲等下强者弱。 在神都这样的地方，哪怕被妖魔密谍盯上，只要拥有甲等战力，便足可自保无虞。 随着妖魔一方对大周的渗透强度越来越丧心病狂，大周朝廷普遍认为，妖魔一方如果不计代价、不论损失的话，应该是有能力在大周境内设伏围杀甲等强者的。 不过毕竟是客场作战，真要做到这种程度，妖魔一方需要付出的代价会异常惨痛。 起码从付出和收益的角度来看，除非妖魔一方选择袭杀的是极为特殊的甲等，或者像郑玄机这样完全不能用修为境界去评价其重要程度的特殊存在，否则强行设伏的后果，必然得不偿失。 在这种划算与不划算的相对关系影响下，神都成为了整个大周最安全的地方。 妖魔一方潜入在神都的力量最强，甚至比潜入在其他城池里的所有密谍力量加起来都更强！ 可潜伏在神都内的妖魔密谍反而是妖魔一方的所有密谍里，立下功劳最少的。 神都‘结界’大阵和七座九霄镇妖塔的笼罩下，潜伏在神都的妖魔密谍想要做一些事情，着实像是戴着镣铐跳舞一样，很难施展。 “你的意思是，?踢由于生有两个脑袋，虽然平时看不出来，可遇到必须瞬间做出决定的事情时，两个脑袋却会由于各有一定的想法，从而导致它们的反应相对来说会出现迟钝的现象？这我还真没注意过……” 郑玄机一脸若有所思，连着跟苏清和干了两碗酒后，喃喃继续说道：“?踢和狗头人、山膏这种妖魔差不多，数量庞大，个体实力低微，绝大多数只能凭借蛮力战斗，只有极少数种族中的精锐，才能突破拥有修士境界。 这些下等妖魔在‘幽界’是最没有地位的存在，基本上都属于前线当中可以随意牺牲的兵卒。尽管前线俘虏回来的活口里，这种妖魔的数量是最多的，可我通过反复研究后对它们的习性了解，竟然还是不如你？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应该啊……你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对于这些妖魔的特点了解的如此清楚？我知道的那些东西，你都知道。我不知道的，你也知道？你怎么可能有机会如此频繁的接触那些妖魔呢？” 苏清和笑呵呵的说道：“郑叔叔，我为什么会对那些妖魔如此了解，这是秘密，恕我不能多言。只要郑叔叔明白，我对妖魔的这些了解，对于咱们人族来说是好事就行了。” 他当然没办法做出解释。 总不能告诉郑玄机，他之所以如此的了解这些妖魔，完全是因为在‘壶中世界’里的‘通天塔’内，他已经和这些妖魔进行了无数次血战吧？ 要说对妖魔的了解程度，只要是他在‘通天塔’内遭遇过的那些妖魔，那整个大周他认第二，就绝对没有人敢认第一！ “确实，在遇到清和你之前，我一直以为大周上下，再没有谁能比我更了解那些妖魔了。可今晚跟清和你一番畅谈，我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踢两个脑袋会出现想法冲突这件事，如果利用好了，炼制相应的法宝，绝对有可能在某场低烈度的战事中，给妖魔一方出其不意的重创！ 清和，凭借你对妖魔的这种了解程度，把你放到镇妖卫里实在是屈才了。你还是来我方术院吧！我保准给你远比镇妖卫要好得多的待遇！” 郑玄机目光炯炯的盯着苏清和，一脸认真的接着说道：“你现在还太过年轻，我没办法直接将你提到太高的位置。但方术院和其他衙门不同，只要你有本事，院子里的人就服你！ 所以我跟你保证，五年之内，我一定把你提到副院的位置上！不超过十年，你就是方术院下一任的掌院！不过前提是你还得跟在我身边多学习学习，法宝炼制和‘结界’布置都要学！” 苏清和哑然。 其实对于郑玄机这个突然的邀请，他还是挺心动的。 法宝炼制倒是没什么，反正有‘炼妖壶’在，凭借着‘壶中世界’里的那个炼器炉，他即便不懂法宝炼制，‘炼妖壶’也能搞定一切。 可‘结界’布置确实是他目前的盲区。 如果能跟着郑玄机好好学一学，想来肯定不是坏事。 艺多不压身嘛…… 但方术院他不能去。 真要去了方术院，他还怎么配合余震在神都的行动？ 只有在镇妖卫里，才方便他暗中搞一些小动作…… 想到这里，苏清和干咳了声，开口道：“郑叔叔，相比于闷着头去钻研，我还是更喜欢行走在第一线，和妖魔斗智斗勇，所以我不打算离开镇妖卫。不过对于‘结界’布置，我同样很有兴趣，如果时不时去方术院叨扰郑叔叔的话，希望郑叔叔能不吝赐教。” 郑玄机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 足足愣了三秒钟，这才无比遗憾的叹气道：“那也行吧，我明白你们年轻人的想法，觉得大好年华，若是不能跟妖魔硬碰硬，反而躲到后面钻研如何炼制法宝、布置‘结界’，这着实是浪费光阴。 我也年轻过，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走过来的，我能理解你，只是……算了，没有经历过的话，说再多的道理也是无用。既然你对‘结界’感兴趣，那有空直接来找我就行，想学什么，我亲自教。” “那就提前多谢郑叔叔了。” 苏清和端起了面前的新酒坛，真心实意的致谢道。 将这坛酒同样喝光后，两人又互相沟通了一会儿关于妖魔的认知和了解。 特别是聊起‘姑获鸟’时，郑玄机的兴趣明显要比聊其他妖魔时浓郁的多。 当从苏清和的嘴里，知晓了‘姑获鸟’的全部情况，明白了对付‘姑获鸟’的具体办法后，郑玄机整个人都变得异常感慨起来。 因为‘姑获鸟’这种优缺点明显的妖魔，看起来优点非常强大，可同样，它们的弱点也非常弱小，是最适合通过炼制针对性制式法宝的方式去对付的！ 只要对它们足够了解，提前有所准备，那在面对它们时，人族的士卒以及修士，甚至能做到无伤击杀！ 这对于擅长炼制法宝的人族来说，是和肉体强横的妖魔在进行种族战争的过程中，必须利用起来的优势！ “要感谢放翁今日强行把我拉过来啊！清和，不怕你笑话，一开始放翁跟我提起想带我来认识你的时候，我是不愿意来的。若非我跟他们陆家关系太好，又欠着陆家不少人情，放翁以陆家的名义请我过来，我实在是没办法拒绝的话，我今晚肯定真就不过来了。可如果我没来的话，我一定会后悔的睡不着觉！” 郑玄机很是欣赏的看着苏清和，接着说道：“咱们人族能有你这样的年轻人，是种族之幸事！也正是因为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层出不穷，咱们人族才能始终和那些凶残强大的妖魔抗衡！ 今日跟清和你一番畅谈，让我倍感此行不虚。以后我若是对于某些种族的妖魔有困惑，想要找你解惑，还望清和也能不吝赐教，咱们互相探讨、互相学习，才能多为种族做一些事情。” 苏清和被郑玄机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他一开始的时候真没什么特别大的理想，只是单纯的希望能够活下去而已。 从生他养他的世界，骤然间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没有父母亲人，没有至交好友，过往的人生经历仿佛一下子全都被抹去，那种彷徨无助和孤独感的侵袭，足以令人崩溃。 如果不是刚来到这个世界没几天，就发现自己的处境很危险，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去挣扎求存的话，苏清和扪心自问，他还真不清楚自己到底能不能这么快就平静下来。 不得不说，一开始在东武城所面临的生存压力，极大的促进了他对于这个世界的融入。 否则光是接受自己已经穿越的事实，恐怕就不是十天半个月能解决的问题。 唯有濒临死亡的压力，才能让人极限成长。 不过现在嘛……逐步接受了现实情况后，苏清和确实打算做一些事情。 有多大的能力，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 没有人会真的愿意生活在一个无比糟糕的世界里。 或者说……这个世界可以对其他人糟糕，却绝对不能对自己残忍。 “郑叔叔，关于袭击我的那只妖魔，你有什么看法吗？说实话，在今天之前，我从未见过类似的妖魔，浑身上下全都是森森白骨，没有挂上哪怕一丝的血肉，若非亲眼所见，我着实难以想象居然会有这种东西存在。” 苏清和换个话题问道。 郑玄机沉吟道：“确实知道一点，不过知道的并不多。妖魔其实是一个统称，事实上，在‘幽界’内部，妖魔是分为‘妖’和‘魔’的。咱们方才聊过的姑获鸟、怵惕、山膏、鸣蛇等等等等，这些都属于‘妖’的范畴。 而袭击你的那个东西，叫骨魔，属于‘魔’的范畴。另外，妖兽也会被归类在‘魔’的范畴里，比如妖魔常用于压制体内妖气强度、借之穿过边境‘结界’的噬灵蛛，就称得上是‘魔’的一种。 相对来说，‘妖’拥有着更高的智慧，繁衍方式、甚至生活习性都和咱们人族近似，有点像是咱们人族近亲的意思。可‘魔’就完全不同了，‘魔’是纯粹的邪恶！你说那只骨魔袭击你失败后跑掉了？” 苏清和点头道：“对，它毕竟是乙等上的境界，又提前有所准备，我能在它的手底下侥幸存活下来、并且还重创了它，纯粹是依靠我藏有后手，不是我本身实力有多强。 所以‘刹那囚笼’维系的小世界崩解后，我也没办法阻止它逃走。事实上，幸好它跑了，如果它没跑的话，我还真不知道能不能继续吓住它，谁让我自己已经虚脱了呢？” 在骨魔的事情上有限度的进行隐瞒，是苏清和来时的路上就提前想好的解释方式。 一是骨魔的身份或许还有利用的空间，二是如果他坦白骨魔已经被他人间蒸发了的话，肯定会有人对他产生强烈的兴趣。 想要搞清楚他的后手究竟是什么？ 竟然能让他在区区乙等下的境界时，便能凭借着后手的威力，诛杀乙等上。 击败和击杀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妖魔在神都中饱受制约，差两个小境界的情况下侥幸击败，或许还不会有人觉得异常，但击杀就太过分了…… 郑玄机略微琢磨了下，开口道：“这样，明天你去镇妖卫的营房报到前，先来一趟衙门，我给你个刚刚炼制出来的小玩意儿，是我最新的成果，对于你在神都的安全，应该会很有帮助。” 第329章 既要、又要 第329章 既要、又要 在‘月魂轩’的雅间里没有喝到太晚的时辰。 尚未到亥时，差不多还没到晚上九点，五人便从‘月魂轩’内走了出来。 尽管喝的非常痛快，郑玄机跟苏清和也聊的极为投契，可到底只是没有姑娘作陪的罗汉局而已。 几个大男人凑在一起，其中有两个要专注的盯着周围一定区域内的动静。 剩余的三个人里，陆放翁还插入不了话题。 最终就只剩下了郑玄机跟苏清和在聊，再怎么谈兴甚浓，也不可能无节制的聊下去。 郑玄机是懒得理会一些人情世故，并非完全不通人情世故。 无论今晚是不是陆放翁为了介绍他给苏清和认识而组的局，这种让做东之人彻底成为了局外人的场面都是不合适的。 因此眼看着快要到亥时了，尽管郑玄机聊的意犹未尽，甚至有种想要拉着苏清和秉烛夜谈的念头，却还是主动结束了今晚的酒局。 毕竟，作为今晚的主客，如果他不主动提出结束，那无论是身为东道主的陆放翁，还是前来主要为了认识人的苏清和，其实都不适合提出这个话题。 “清和，既然你和放翁以兄弟相称，而我又勉强算是放翁的长辈，你这声‘叔叔’，我便心安理得的受了。以后对外若是有需要介绍你我之间关系的时候，我也会以子侄辈相称。 咱们一见如故，你在神都的这段日子里，一定要常来方术院看我。如果我有关于妖魔方面的疑问，想要跟你交流的话，会直接安排人去请你来方术院的，总之，一定多来往！” 站在‘月魂轩’的大门口，郑玄机拉着苏清和的手，一边拍着苏清和的肩膀，一边无比认真的说道。 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总是时不时便互相拉手的习惯，苏清和其实有些腻歪。 又不是花姑娘，两个大老爷们天天这么拉来拉去的，成何体统？ 男男授受不亲的道理都不懂吗？ 但再怎么腻歪也得入乡随俗。 苏清和唯一能做的是管好自己，让自己不要主动去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 可别人若是非要有伤风化，他也没什么办法。 像他这么有底线的人，确实不多了。 “郑叔叔放心，有你这么一根大粗腿在，我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抱好。只要打着你的名号在神都行走，必然能得到许多便利。我这人脸皮厚，如此好用的大旗，不会视而不见的。” 苏清和笑眯眯的说道。 郑玄机稍稍愣了下，反应了一会儿，这才想明白‘大粗腿’所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不由摇头失笑道：“真羡慕你们年轻人的跳脱。行了，天色已晚，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儿一早去营地报道前，一定记得先来衙门找我。另外，妖魔密谍为什么会在你刚抵达神都的第一天就对你动手，这一点若是在调查上有了进展，也随时告知我。” 说完，郑玄机再次拍了拍苏清和的肩膀，正打算转身离去，苏清和却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本能的好奇开口问道：“郑叔叔，你之前有提起过，妖魔对我使用的那个名为‘刹那囚笼’的法宝，最早在五年前就曾出现过。也是潜伏在神都的妖魔密谍们想要袭杀朝廷重臣，于是当街使用了这个法宝。 只是那时候‘刹那囚笼’刚被妖魔一方研制出来，法宝还存在着相当大的缺陷。其所形成的小世界很快便寸寸崩塌，导致那场袭杀随之宣告失败。不知道……那一次妖魔密谍们是想要袭杀哪位朝廷重臣？” 郑玄机笑道：“这不是什么秘密，那场袭杀闹出来的动静不小，当时妖魔想要袭杀的朝廷重臣你今天才刚见过，正是咱们的谢副司，三更雨——谢归尘。” “谢副司？好家伙……谢副司不是甲等强者吗？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甲等吧？妖魔一方是疯了吗？敢在神都‘结界’大阵内试图袭杀一名甲等强者？” 苏清和很是惊讶。 郑玄机耸肩道：“因为当时的谢副司刚好破获了妖魔密谍在神都内的一场筹谋已久的阴谋，给妖魔一方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妖魔一方估摸着是恼羞成怒了，才会那般不管不顾。 甚至不惜动用刚刚研究炼制出来的、尚不完备的法宝。类似的事情以前也发生过，潜伏在咱们大周境内的妖魔密谍，时不时就会做一些看起来非常没脑子的蠢事，可以理解。” 看着郑玄机那对于妖魔一脸不屑的表情，苏清和不再多问。 反正好奇心已经得到了满足。 跟郑玄机和陆放翁道了别，苏清和在于右的陪同下，返程往临时安置的宅子方向走去。 夜晚的神都不算安静。 虽然有更夫开始四下巡夜，可不少高门大户里仍然能传出不少略显微弱的灯光。 越是靠近边缘的区域越幽深，而越是和四条御街覆盖的范围紧贴着，便越是灯火通明。 普通人家连油灯都不舍得点，朱门里却是蜡烛满屋，燃少了都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世界上的资源浪费其实从来都跟普通人没关系。 无论哪一个时空都是如此。 所以前一世里苏清和偶尔看到那个‘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的所谓公益广告时，第一反应就是黑人问号脸。 他从小到大别说吃鱼翅了，其实连见都没有真正的见过……这玩意儿被过度捕捞跟他有个屁的关系？ 为什么富人独享快乐，却要普通百姓去平摊罪恶？ 因为最底层的人不会说话，只是一味承受。 很快回到了临时安置的宅子里。 旋即苏清和便发现，由于余震要等他回来的缘故，导致这栋宅子眼下同样灯火通明。 也就是说，我现在同样是特权阶层？恩，那没事了…… 谁让人类的本质是双标呢？ 苏清和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自己的不要脸。 朴素的价值观决定了他在面对着任何事情时，都不可能做到绝对中立。 比如他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大义凛然的谴责那些奢靡享乐的行为。 可若是条件允许的话，他绝对不会没苦硬吃，对于奢靡享乐的做法，他本身并不排斥。 再比如遇到事情时，他的基本原则向来是帮亲不帮理。 因为在他自己遇到事情的时候，道理从来不会帮他，只有那些真正关心他、希望他好的亲朋才会对他施以援手。 当然，前提是需要他帮忙的事情不会违背他的基本良知。 简而言之，苏清和的性情暂时依旧属于那个普普通通的小市民范畴，尚未来得及因为身份地位的变化而出现明显的转变。 迈步走入了院子，发现余震正坐在院子中间的石桌前赏月。 看不到任何一名伺候在旁的下人，应该是全都被余震安排去休息了。 苏清和朝着余震点了点头，算是跟余震打了个招呼，然后便一屁股坐到了余震的对面。 “具体是什么情况？于左说的不够详细，导致我对你遇袭的事情有点一知半解。为何你才刚到神都的第一天就会被妖魔密谍盯上？你把它们的老窝给抄了？” 余震看到苏清和的身体状况还算不错，心情立时随之放松了下来，笑呵呵的开口打趣道。 苏清和叹气道：“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原因的话，肯定会提前有所准备，何至于被刺杀搞得这么狼狈？” 感慨完，苏清和将自己遭遇刺杀的详细过程，从开始一直到结束，隐去了‘炼妖壶’和‘照妖镜’的存在，把结果从骨魔被他收取，改成了骨魔因为对他的实力判断有误，导致重伤遁逃，所有的这些，一五一十的讲给了余震听。 过程中，苏清和模糊的提到了自己有一些后手，但没有具体的解释后手究竟是什么。 余震也没有出言询问，而是跟苏清和保持了相当的默契，摆出了一副‘苏清和说什么、他就听什么’的态度。 直到苏清和讲完，余震都只是间歇性的询问了一些细节上的东西罢了。 把苏清和遇刺的全过程从头至尾的捋了一遍后，余震并未立刻发表意见，而是接着问道：“陆放翁晚上都跟你说什么了？你排除他的嫌疑了吗？还是依旧对他有所疑虑？” 苏清和摇头道：“应该和陆放翁没关系，无论直接的、还是间接的联系，看着都没有。今晚陆放翁主要是为了介绍郑玄机给我认识的。若非陆放翁动用了陆家的面子，郑玄机恐怕都不会过来。” 说着，苏清和又把晚上跟陆放翁以及郑玄机聊过的内容，大体上同余震讲了一遍。 除了同郑玄机热聊的关于妖魔的那些话题只是简单提了一嘴外，其他都讲的颇为具体。 等到苏清和全部讲完，余震仰头看着天上的圆月，皱眉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苏清和也不出声打扰，静静地等了一小会儿，余震终于开口道：“已知的线索比较少，没办法做出合理的判断。不过就我个人的猜测而言，我认为妖魔在你刚到神都的第一天就选择动手，最大的可能是早就盯上了你。 只不过你一路行来，始终跟着我。身边还有崔氏以及后续陆家的队伍加入，导致妖魔一方根本找不到动手的机会。直到进了神都，你下意识的认为神都远比地方上安全，在神都内不会有事情，这才被妖魔抓到了机会。 如果妖魔密谍是很早就盯上了你，或许跟你那个能够越两个小境界逼退更强妖魔的后手有关。但我不清楚你的后手是什么，无法确定这个猜测到底对不对。你在这方面比我要敏感的多，相信你能有一个更精准的判断。” 说到这里，余震顿了顿，在脑海中又思索了一番后，接着说道：“当然，可能性再怎么小，也不能排除妖魔一方是在你今天刚到神都后才注意到了你的存在。 无论是哪种原因，都无法确保妖魔一方在此次袭杀失败后，会不会后续继续组织针对你的行动。出于对你安全方面的考虑，我建议让于右一直跟着你吧？” 苏清和迟疑道：“这不好吧？明天我就要去镇妖使司下辖镇妖卫的营地报道了。我本身就等于是专司同妖魔作战的镇妖卫，结果身边还要跟着一名甲等保护安全？岂不是太过讽刺……” 余震轻笑道：“怎么？你还是个要面子不要里子的人？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要脸不要命呢？” 苏清和干咳了声，委婉道：“我的意思是，于右跟着我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让别人发现？就是……暗中跟着我？能确保我的安全就行，但不要跟的太近。不然我这去营地报道后，同僚恐怕会以为我是去镀金的。” 余震扬眉道：“既要确保你的安全，又不能被别人发现？这岂不是平白增加于右保护你的难度？原来你不是要脸不要命，而是既要脸又要命？” 苏清和点头道：“人总要有点追求嘛，况且我相信于右的本事，这点要求难不住他的，对吧？” 最后这个‘对吧’，苏清和是扭头直接看向于右问的。 于右颇为老实，本能的便点了点头。 “王爷，你看，于右都说没问题了，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余震没好气的说道：“反正是你的事情，你想怎么定与我无关。既然明天陆放翁会以陆家的名义去给神都各级府衙施压，那我明天也跟着一起过去好了。再联系下崔氏，让崔氏也陪同助助声势。 不用付出任何实际的利益，仅仅是卖卖脸，这种买卖崔氏会非常愿意做的。到时候把声势闹得大一点，你在神都的名气会随之急剧攀升，用不了几天，整个神都某个层面之上，都将听过你的名字。 这样做的坏处是神都会有很多明里暗里的眼睛盯着你，好处则是类似的关注能提高你的安全保障。再加上于右随时暗中保护，你在神都应该不会再有安全上的问题出现了，我认为是利大于弊的。” 第330章 血契妖傀 第330章 血契妖傀 “另外，我今天去拜访了几位上一任九江王在神都的故交好友。好消息是，他们确实都没认出我来。对我非常的热情，愿意给予我除了实际利益以外的任何支持。 坏消息是，九江王这个身份的作用，比我来之前所预想的要小得多。前往九江就藩后，九江王在神都的关系随着时日的推移，渐渐全都变得只在明面上还有往来。 我今天暗示了下拜访的那几位后，那几位尽皆顾左右而言他，没有一个人愿意接我的话茬。显然，随着上一任九江王的死，他在神都的关系便基本上全都断掉了。” 安排好了苏清和的安全问题，余震聊起了自己今天的收获。 苏清和有点没听明白，疑惑道：“你拜访他们是想得到什么支持？你的目地不是把隐藏在朝廷深处的那位暂时不知道是谁的妖魔密谍找出来吗？上一任九江王的故交好友，能在这个过程中起到什么作用？” 余震摊手道：“他们能起到的作用虽然很有限，但我以吴启的身份和他们进行沟通，如果能得到他们的强力支持，那至少能够在朝廷之中形成一股不小的声音。这股声音的力量，便是当今陛下也不能忽视！ 关键是，当年我爹被定性为谋逆抄家，这尽管是满朝言杀所造成的结果，可若是没有人在背地里推波助澜，以我爹当时重创了‘幽界’界主没几年的强势声望，根本不可能真有人敢跳出来冒天下之大不讳。 所以若是用吴启的身份再次将当年的一些声音联合起来，那或许能直接引诱当初在背地里推波助澜的身影重新出现。无论这个家伙是谁、是不是妖魔，我相信他都一定和朝廷里的那个妖魔密谍有关系！” 苏清和想了想，开口道：“也就是说，你今天去拜访那些人，只是想着能不能有更简单的方法，把目标钓出来？那即便失败了，对咱们也没什么影响。依照着最开始的计划，按部就班去调查那几位阁臣就是了。” 余震点头道：“是这个道理，而且顶着吴启的身份，相信早晚会有一些额外的收获。毕竟，对于那些人来讲，九江王始终是自己人。只不过新任的九江王是个生面孔，哪怕留着自己人的血，也得先观察一阵子。确定没有问题后，再开始接触。” 苏清和却是忽然间联想到了今天周猛虎在初见他时表现出来的敌视态度。 将这件事情简明扼要的说了下后，苏清和继续道：“单看那位伏魔将军对我展现出来的恶劣态度，就能知道你爹的死，究竟给九江王一系招惹到了多大的麻烦。 你爹死之前，九江王还能一直赖在神都，死活不去就藩。结果你爹一死，九江王便灰溜溜的离开了神都，直到死，都再没回来过一趟，应该也是为了避祸吧？ 如今你顶着九江王的名头重新回来、招摇过市，小心被那些崇拜你爹的人误伤。真要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那真就称得上是黑色幽默了。” 余震听得翻了个白眼，开口道：“我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没考虑过这些？不用太过担心，我爹都死了二十年了。真正被他所信任的心腹，本就知道我是谁。 而被蒙在鼓里、又对九江王这个身份心怀敌意的那些人，顶多是对我爹的遭遇感到不忿罢了。他们最多是在心里面骂上两句，真让他们动手，其实不至于的。” 苏清和再次回想了下周猛虎今天所表现出来的态度。 尽管敌意非常明显，可在展露过敌意后，却也没有因为他在明面上是新任九江王的人，就真的刁难他什么。 显然，余震说的很有道理。 那些跟大将军不熟的人，会缅怀大将军，却也仅限于缅怀而已。 “行吧，那就先这样，记得过后把那四位阁臣的相关卷宗给我一份。镇妖使司里可没有阁老的卷宗，你要是不给我整理一份的话，我都不知道该从何处入手去对他们进行调查。” 该聊的基本聊完，苏清和主动起身结束了今晚的交流。 余震已经知晓了他这边的情况，对于后续要如何处理也提供了相应的意见，自然没必要继续呆在这里熬夜了。 至于对妖魔袭杀的调查，短期内估计很难有明确的进展。 一群躲藏在阴沟里的老鼠，时不时便要跳出来恶心下人。 习惯于生活在黑暗之中，常年潜伏在神都之内，有着神都无比庞大的人口做掩护，其实已经超出了当前大周行政力量所能干预的极限。 要是有天眼系统进行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周密监控，或许还能迅速的打开局面。 单纯依靠那七座九霄镇妖塔，想想都不靠谱。 所以针对妖魔袭杀的调查……不能急。 “哦，对了，过两天我入宫面圣的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苏清和正准备直接回房休息，身后忽然又传来余震的声音。 “入宫面圣？我？那不是你们各地藩王抵达神都后才需要走的流程吗？我一介草民，何德何能也有这样的资格？” 苏清和回头一脸意外的问道。 余震耸肩道：“你在清河郡做的那几首诗词，已经传到神都了。虽然是化用张三的名字，可随着你的真实身份被确认，那几首诗词也基本上被订正了。 晚上你去月魂轩赴约时，宫里专门来了人，说是陛下很喜欢你那首莫听穿林打叶声，特意吩咐我过几天入宫面圣的时候带着你，所以这是圣旨。” 苏清和嘴角抽了抽。 没想到是自己之前当诗词的搬运工所惹出来的事端。 “知道了，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没有，新皇登基，万象更新，以往的很多繁文缛节都被取消了。至于一些基本的注意事项，等你入了宫，面圣之前，自然会有内官提醒你的。” “希望别出什么幺蛾子……” “放心，有我照看你呢，而且你别忘了，咱宫里可是有人的。” 苏清和点了点头，没再继续多说。 但心里面还是忍不住吐槽。 因为真正能让他放心的条件，可不是宫里有人、又或者上面有人，而是上面已经没人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苏清和简单洗漱了下，然后躺到了床上。 意识迅速沉入了‘壶中世界’，没有一丝停留的来到了炼丹区。 那团属于骨魔的浓郁虚影，此时就漂浮在‘炼丹炉’旁。 只要是收入了‘壶中世界’的妖魔，都会默认先行集中到炼丹区内。 后续若是不打算将其炼制成丹药，而是有其他用处的话，再从炼丹区里将妖魔虚影调走就好了。 反正一切都是‘意识’行为，丁点也不麻烦。 苏清和自然不打算将骨魔炼制成丹药。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那样的做法太过浪费，也无法将这只骨魔的预期作用最大化。 径直带着骨魔来到了刚刚开辟好的炼妖区。 自从突破到乙等境界后，他就开启了摸鱼模式。 别说试验下这个新开辟的炼妖功能到底有多么逆天了，就连‘壶中世界’几乎都很少再进来。 专心致志的摆烂，享受轻松愉快的旅途，着实极大的舒缓了他那一直紧绷的神经。 眼下总算是要重新开卷，给自己放了长假的苏清和，一时间莫名有点小兴奋。 没有任何犹豫，苏清和抬手将骨魔的虚影送入了‘炼妖炉’中。 说不上肉疼，只是多少有些感慨。 他这真是赚的快、花的也快，妖魔到手都还没捂热乎呢，便直接当场消费了。 不过没关系，那些妖魔不是消失了，而是换了另外一种方式陪伴他！ 搞出来的东西是丹药、是式神、是‘通天塔’的磨炼机会！ 但凡不是q币，就绝对可以接受！ 真要是把妖魔扔进‘炼妖炉’后炼成了q币，那才是乐子大了…… 随着骨魔的虚影进到了‘炼妖炉’里，炉身上环绕的‘万妖图鉴’顿时如同活物一般开始了蠕动！ 饕餮那狰狞的獠牙似在滴落血水，蛊雕硕大的羽翼则似是掀起了腥风…… 炉颈处环绕的篆文‘炼阴化阳，统御万妖’，隐隐有光芒绽放。 这光芒转瞬间汇聚成了精纯气息，注入了底部三足之内。 炉内传出了万千妖魔的吼叫，混合在一起的异响简直令人的灵魂都为之颤栗。 不知道过了多久，‘炼妖炉’内的万千妖魔吼叫声戛然而止。 一道流光从‘炼妖炉’中飞出，施施然的落到了苏清和的‘意识’旁。 相比于扔进‘炼妖炉’之前的虚影形态，眼下经过了‘炼妖炉’的炼制后，骨魔的形态变得凝实具体了许多！ 苏清和心头微动，通过‘意识’和炼制好的骨魔形成了非常微妙的联系。 同时对于骨魔当前的状态有了极为详细的明悟！ 简单来说，经过了炼制的骨魔，名字并不叫‘式神’。 ‘式神’的称呼实际上是苏清和自己随便给的定义。 谁让他前一世里玩过一阵子的阴阳师呢？ 再怎么敌视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岛国人，对于岛国的一些流行文化，苏清和也还是比较感兴趣的。 特别是那些陪伴他渡过了躁动青春的老师们，诸如三上悠亚、波多野结衣、弥生美月、松本一香、河北彩花等等等等，他虽然全都不认识、没听过，却不妨碍他心怀敬意！ ‘炼妖炉’给炼制出来的成品命名为‘血契妖傀’，平日就待在‘壶中世界’里，没有属于自身的独立意识，看起来更像是一件人形的战斗兵器。 炼制成功后，苏清和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随时在现实世界中将其召唤出来辅助进行战斗。 也可以召唤后让‘血契妖傀’对自己进行附身，让自己在附身期间变化成‘血契妖傀’生前的模样。 这种附身不光是外貌形态上的变化，甚至就连体内气息的味道都会随之产生变化！ 以前就说过，妖气和灵气从本质上来说，其实同根同源，是完全一样的东西，都是由天地元气转化而来的。 它们之所以在感知中存在着巨大的差别，主要是由于妖魔和人族在汲取天地元气后，于体内凝练气息的受影响方式不同。 妖魔和人族之间的区别，造成了灵气和妖气的区别，所以从理论上来讲，若是有一个专门针对这一点的转化装置，确实是有可能将灵气和妖气随意进行互相之间的转换。 ‘血契妖傀’的附身便能做到这一点！ 通过附身变化成了‘血契妖傀’生前的模样后，依托附身进行转化，苏清和能够做到将自己体内的灵气，在施展时呈现出妖气的特质！ “啧，这个附身功能好像比我想的还要更加完善？我似乎可以利用这一点，尝试着看看能不能接触到潜伏在神都的妖魔密谍网络啊？” 苏清和的‘意识’一边思索的同时，一边绕着‘血契妖傀’转了一圈。 通过‘炼妖壶’收走了骨魔后，他就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情。 若是依照着正常的方式去进行调查的话，还不知道要过上多久才能有突破性的进展呢…… 可如果他不走寻常路，直接利用‘血契妖傀’的附身功能，伪装成刺杀失败后受伤的骨魔，接着想办法打入敌人内部呢？ 一旦成功，可就不是突破性进展的问题了，怕不是潜伏在神都的所有妖魔密谍，他都有机会将之一网打尽啊！ 当然，到底能不能做到，或者说这件事情是否真的具备可行性，这个暂时未知。 因为苏清和不清楚当时骨魔对他进行刺杀的过程中，有没有别的妖魔密谍藏在附近观察结果。 ‘刹那囚笼’构建的小世界崩塌后，可是只有他一个人重新出现的。 只要有其他妖魔密谍藏在附近观察，就会发现骨魔在刺杀失败后神秘的失踪了。 这肯定会给他的无间道计划造成一定的困难。 不过反正他对外的说词只会是重伤逼退了那只骨魔，等消息传到妖魔密谍的耳朵里后，在确实没有看到骨魔尸体的情况下，再怎么怀疑，估摸着也不能一杆子打死。 最稳妥的办法，肯定是在骨魔重新出现后，以未知的手段进行下试探？ 思考清楚了这里面必须解决的一些关键节点，苏清和长出了口气，对于自己炼制出来的这第一个‘血契妖傀’，只觉得百看不厌、万分满意！ 第331章 混沌归藏 第331章 混沌归藏 这一晚，苏清和依旧没有修炼。 虽然意外收获了一条真正的大鱼，可为了实现让这条大鱼利益最大化的目标，苏清和不得不放弃了其能够在眼下提供的直接价值。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人在信仰和爱情面前往往会选择后者，就像‘大头儿子小头爸爸’这部动画片的片名所蕴含的意义一样——小头才是真正的爸爸！ 可除此之外，当面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情况时，问题的解决方式往往并不复杂。 哪个利益更大，就选择哪个。 真正丢了西瓜拣芝麻的时候确实有，却很少。 并且往往和一个人是不是愚蠢无关，只和这个人对于事物的认知有关。 趋利避害是人类的本能，一个人的眼光有多远，能够得到的利益就有多大。 神清气爽的起了个大早。 尽管在‘壶中世界’里没怎么修炼，身体的伤势照样得到了很好的愈合。 仍然有些虚，但重新拥有了跟人动手的能力。 也不知道他身体这超强的恢复能力是穿越自带的福利，还是同样来自于‘炼妖壶’的附加功能。 又或者修士都是这个样子？ 成为修士还没几个月的时间，说来好笑，苏清和尽管已经是乙等，称得上是修士之中的高手了，可对于修士这个群体本身，他的了解仍然极为有限。 跟余震一起在宅子里吃过了早餐，闲聊了些神都风物后，苏清和便在于右的暗中保护下，动身前往镇妖使司衙门。 昨天晚上和郑玄机约好了，今天去营地报道之前要先去方术院拿一件东西。 对于郑玄机究竟想送个什么礼物给他，苏清和本身颇为好奇、并充满期待。 好歹是镇妖使司下辖方术院的掌院，正儿八经的三品大员，自身又拥有远超实力境界的强大影响力。 哪怕在神都，郑玄机都一定属于货真价实的大人物。 如此大人物特意强调要他在报道之前去拿的东西，总不能是什么廉价的小玩儿意吧？ 余震今天的任务则和昨日一样，得继续出门去拜访上一任九江王在神都的故交。 昨天拜访了几位，情况不算理想，今天再拜访几位，如果照样不甚理想的话，基本上就能盖棺定论了。 苏清和不太关心余震那边的进展具体如何，他跟余震的分工完全不同，彼此需要专注的方向也不在一条线上。 相比余震会面临的复杂局面，他的任务从执行层面上来讲，其实相当的单线程。 对于前一世里仅仅经历过信息大爆炸的洗礼，却并没有怎么酒精商务考验的苏清和来说，这种单线程的任务显然更适合他。 很快抵达了镇妖使司衙门。 一路上苏清和还想着妖魔密谍们会不会因为昨天的失败而心里憋了一口气，导致今天在暗中注意到他很可能还是单人出行后，接着对他发起接二连三的刺杀。 结果证明他想多了。 或许是妖魔密谍其实并没有那么关注他。 刺杀只是一次尝试性的行动，失败就失败了，没必要继续冒险。 又或许是昨天刚刚被刺杀，今天便明面上依旧保持单人独行的姿态，让潜伏在暗处的妖魔密谍察觉到了危险的味道，于是选择谨慎行事，静待时机。 不管是哪种原因，他前往镇妖使司的途中都一切顺利，没有遇到任何意外的情况。 进了衙门里，没有立刻去找郑玄机。 而是先跑了一趟内务署，给自己领了一套全新的公服后，这才施施然的去了位于后殿的方术院。 方术院的署衙同样在中庭，但郑玄机从不会出现在这里。 位于中庭的署衙对方术院来说，其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进后殿的手续有些麻烦，不过郑玄机明显提前打过招呼，苏清和在被确认了身份之后，就直接放行，进到了后殿之中。 作为镇妖使司衙门里真正最重要的核心区域，灵宝库用于存放法宝和其他贵重物品的仓库设置在这里，跟内务署的常用仓之间互不统属。 方术院则全员位于此处上值，郑玄机平日间更是直接住在这里，轻易不会踏出镇妖使司的后殿一步。 苏清和对此感觉颇为怪异。 前一世里那些秘密研究机构的大佬，似乎也都有类似的经历？ 几十年如一日的隐姓埋名，有些人甚至到死都在保密序列之中。 直至保密期限过了之后，才得见天日，开始被广大群众所熟知，成为一个又一个璀璨且耀眼的姓名。 大到一国之疆，小到一家之地，某些人的表面光鲜，背后总有其他人在承担更大的压力和责任。 所幸郑玄机没到那个份上。 起码郑玄机称得上是驰名神都内外，不光朝廷对他无比倚重，妖魔一方也欲杀之而后快。 大丈夫当如是也！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苏清和在一名专司服务后殿的内务文吏带领下，来到了郑玄机的身旁。 郑玄机似乎正在思考什么问题，整个人有点神游天外的意思，根本没注意到苏清和已经来了。 而那位内务文吏也没有出言打扰的意思，反倒是朝着苏清和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便安安静静的带着苏清和站在一旁，枯等了起来。 这么一等，便是足足一刻钟左右…… 直等的苏清和开始忍不住打哈欠了，郑玄机终于从神游天外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 发现身旁不知道何时站了两个人，郑玄机先是愣了愣。 待看清楚其中一人是苏清和后，郑玄机立时乐了，开口道：“清和来啦，实在不好意思，是不是等了挺久了？别怪他们，是我跟他们提过的要求。 让他们看到我若是陷入到了思考当中，那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打断我。哪怕是皇帝陛下有圣旨过来让我去面君，也得等我想完了之后再说。” 解释的同时，郑玄机挥了挥手，让那名内务文吏先行退下。 苏清和好奇道：“郑叔叔真能让圣旨等吗？不会有怠慢之嫌吗？” 郑玄机哈哈笑道：“以前是不行的，先帝对于礼仪非常看重。无论是日常的朝会，还是私下的觐见，又或者节日的庆典，礼仪方面都有极为严苛的要求，谁都不能在这上面马虎。 但现在这位圣神皇帝就不一样了，自从圣神皇帝陛下登基以来，朝中之事有了相当大的改变。具体到了礼仪方面，除了最基本的礼仪以外，绝大部分繁琐的礼仪都直接被废除了。 只有需要庆典以及祭祀的时候，所有的礼仪才会恢复。平日里差不多都是怎么方便怎么来，所以我就有了见圣旨而不用立刻前去的权利，一切以我自己的想法为准。” 恩？ 苏清和扬了扬眉。 大周新继位的那位年轻女皇帝，听起来似乎是一个相当务实的人？ 没记错的话，好像只有十九岁吧？ 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当然，反正过两天就能见到了，现在倒也不用特别好奇。 说起来……既然这位女皇帝是个务实的人，那又为什么会仅仅因为他在清河郡搬运的几首诗词而想要见他？ 苏清和心下觉得有些古怪，却也没有多想。 毕竟，刚刚继位而已，肯定尚未完全习惯身份上的转变。 而十九岁的年纪，在这个世界确实有可能是两三个孩子的妈妈了，但若是放在他穿越来之前的那个世界，不正是容易犯傻、很好忽悠的文青年龄吗？ “不聊这个，我刚才是突然间想到了一个方法，或许能解决困扰了我许久的一个问题，所以一下子沉进去了。最近实在是忙，就不多留你了，赶紧把给你准备好的东西给你，然后我还得继续忙呢。 事情比较紧，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我不一定能关注到衙门内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若是有需要我帮你说话的地方，直接过来找我，不用跟我客气。这边我都打过招呼了，你畅通无阻，没人拦你。” 郑玄机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面外观看着像是护心镜一样的东西。 继续道：“法宝‘混沌归藏’，看着像是护心镜，实际上就是护心镜。像护心镜一样戴在身上，盖在内衬里就行。最新搞出来的法宝，有着极为强大的防御能力。 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以体内气息勾连‘混沌归藏’，可以瞬时激发一个将你全身保护在其中的防御‘结界’，‘结界’大致能够抵挡住甲等强者的全力一击。 恩……我想想，最多不能超过甲等中的层次。甲等下没有任何威胁，甲等中有可能击溃‘结界’，甲等上足以无视‘结界’，并且顶多持续三息，便会自行消散。” 苏清和接过了这件法宝，脸上的表情变得颇为精彩。 什么叫‘看着像是护心镜，实际上就是护心镜’？ 您这废话文学的道行也挺高嘛。 不过一件能够抵挡住甲等强者全力一击的法宝，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确实价值连城！ 没有丝毫犹豫的直接将这件名为‘混沌归藏’的法宝塞进了上衣的内衬里，苏清和真心实意的跟郑玄机拱手道谢。 表面上看起来是这个样子，实际上苏清和却是在通过上衣遮盖‘混沌归藏’，将‘混沌归藏’顺势扔进‘壶中世界’。 法宝本身的作用应该没有任何问题，郑玄机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但这件法宝明显不是天生法宝，而是郑玄机自己炼制出来的。 其内里到底有没有留下什么别的手脚又或者暗门，暂时便不得而知了。 从苏清和的直观感觉来说，他相信郑玄机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应该不至于在送他的法宝上动什么手脚。 可事情既然牵扯到了他的人身安全，那就无论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所以他打算不动声色的先把法宝收好，后续则通过‘壶中世界’来审视这件法宝一番。 等确定这件法宝真的没有任何问题后，再随身进行佩戴。 只是这点小心思着实不足为外人道，没必要在郑玄机的面前表现出来。 “郑叔叔，这件法宝为什么能够激发防御‘结界’？是里面有绘制什么阵法吗？” 苏清和颇为好奇的问道。 郑玄机点头道：“我一直以来都在琢磨如何尽可能的让‘结界’单人化，因为‘结界’最大的作用，似乎始终是帮助咱们人族进行固守，却受限于其无法移动的特质，导致再如何强大的‘结界’都没办法用于反攻妖魔。 布置‘结界’和炼制法宝，这两件事情尽管妖魔一方也能做，可毫无疑问的是，妖魔一方的水平和咱们的差距极大。如何充分的利用好咱们在这两件事情上的优势，是整个种族应对妖魔压力的最有效办法。 因此我希望‘结界’能和法宝一样，尽可能的缩小，让单人可以直接使用。最开始我考虑的是简化布置结界的流程，后来发现这个想法有极大的局限，因为结界的需求就摆在那里，总有最基本的东西是无法省略的。 于是我想到了一个全新的方向，为何不将‘结界’跟法宝结合在一起呢？法宝自身拥有的特质，使得其天然能够承载‘结界’所需的基础布置。区别只在于法宝的品级，决定了能够布置的‘结界’规模和威力。” 说到这里，郑玄机伸手指了指苏清和的胸口，一脸得意的继续说道：“这件‘混沌归藏’便是最新的成品，从头至尾全部使用朝廷提供的天材地宝炼制，所以按照规定，只能交由朝廷的人来使用。 幸好你已经加入了咱们镇妖使司，算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员，又有着镇妖卫的身份，我将‘混沌归藏’给你，完全可以用‘验证这件法宝是否已经合格’的理由，否则怕不是会被人说损公肥私呢。” 苏清和干咳了声，心下却是对于学习如何布置‘结界’更加热切了几分。 不过这种事情不急于一时，苏清和再次同郑玄机拱手道谢，心满意足的离开了镇妖使司衙门。 第332章 我不是小瞧你…… 第332章 我不是小瞧你…… 镇妖卫十三营的营地各自位于神都不同的坊区内。 苏清和要去的第三营距离镇妖使司衙门并不算远，即便走路过去，也顶多半个时辰就能到。 若是高来高去的话，直接走街道两边的建筑房顶，速度还能提升数倍有余。 但神都毕竟是大周首善之地，一些规矩制定的还是比较森严肃穆的，否则如何体现皇室之威仪？ 所以任何修士想要在神都高来高去，都必须有相关府衙的点头同意才行。 正常情况下，哪怕是隶属于朝廷的修士，也不能随意在神都走房顶的开阔地带，除非身上有任务正在执行，才能便宜行事。 唯一的例外是宫里出来的高手。 若是有皇帝陛下的圣旨，那就更加可以在神都内横冲直撞了。 没办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皇帝在自己的土地上让自己的家奴随意一些，谁又能说出什么话来？ 苏清和混迹在街道上拥挤的人潮之中，颇为悠闲的第三营营地所在方位走去。 行路途中，他不断观察着往来百姓的精神面貌，同时也在尝试着感知暗中保护他安全的于右究竟躲在什么地方。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于右并未释放任何气息的缘故，他根本无法感知到于右究竟在哪…… 实话实说，由于对自身感知气息的敏锐程度过于自信，反倒是让他有点慌。 但考虑到于右他们四人都非常靠谱，肯定不至于出现把他一个人扔在外面不管的情况，苏清和的情绪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随着人潮涌动，用了不到半个时辰，苏清和出现在了三营衙门的大门外。 说是营地，实际上仍旧属于官署配置。 有点像前一世里的各街道派出所，只是无论规模还是品级，都要比所谓的街道派出所夸张的多。 镇妖卫下辖十三营的营正基本都是正四品的级别，极少数从四品，大体上约等于前一世里的地厅到副省之间。 要是有什么派出所能达到这个级别，那可真是盖了帽了…… 营地门口同样没有人站岗放哨。 苏清和嗅到了跟在镇妖使司衙门里几乎相同的味道。 显然，这里同镇妖使司要门一脉相承，都是用‘结界’来确定准入门槛，并不会额外设置任何的访客制度，所以无需有人看大门。 想想倒也正常，镇妖使司毕竟是很特殊的衙门。 除了处理妖魔作祟的事件以外，几乎不会和其他衙门产生联系，自然也就不需要迎来送往的人员。 推门而入，果然没有受到‘结界’阻拦，苏清和将大门关死，很快步入了营地之中。 很标准的营房设置。 有专门用来居住的房屋，也有专门用来切磋的校场。 房屋的规划基本独立，明显被分为了九个不同的区域，围绕着中间校场呈圆形拱卫。 同时在九个区域之外，还有两个独立的四合院，成掎角之势，分列营地左右。 苏清和一路上没看到什么人，径直抵达了营地校场内，环顾四周一圈后，对于营地的内部规划有了一个基础的认知。 不出意外的话，那两个四合院应该是属于这第六营的营正和营副的。 九个区域则各自属于不同的执行队。 眼下的校场内正有一男一女总共两人在切磋。 而两人所处位置的后方，各站着几人观战。 切磋的两人中，男的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看起来有些阴沉，身形略显消瘦，出手相对狠辣。 女的约摸着二十六七，一身作战服，将玲珑有致的身材映衬的相当令人赏心悦目。 尤其是一双笔直的大长腿，简直如同艺术一般。 单马尾的发型，脸上虽然不施粉黛、素面朝天，可五官却相当精致，和校场上呈现出来的大开大合的作战风格形成了鲜明对比。 真正引起苏清和注意的是，尽管切磋的双方表现得非常克制，仅仅只是交流拳脚，没有动用自身的修为境界。 可在交手的过程中，总会时不时有一些气息的溢散。 能感知的出来，两人都是乙等强者！ 按照苏清和目前对镇妖卫的了解，除了镇妖卫的统领，伏魔将军，降世魔主周猛虎是天榜强者以外，其麾下十三营的营正也都是甲等强者。 营副一般是乙等上，极少数资历很深的营副，似乎同样有甲等境界。 而再往下的执行队队正，以乙等中为主，或者即便是乙等下，却拥有某件比较特殊的法宝，实际战力堪比乙等中。 队副要求至少乙等境界，比如当前的苏清和，若是没有乙等境界傍身的话，即便有余震介绍，加入到镇妖卫里也只能成为一名最普通的执行队队员。 哪怕是队副前面那个‘代’字，他都拿不到。 至于最下面行走在第一线的执行队队员，大部分处于丙等上的境界，极少数是天赋比较不错、对于妖魔作祟之事颇为敏感的丙等中。 单纯从这种配置上就能看得出来，神都镇妖使司和地方分部的区别到底有多大。 想那东武城的镇妖司分部里，仅有分部镇妖使封如宗一个人是乙等，还只是乙等下罢了，大概只相当于执行队的队副。 而分部的那些伏妖士，绝大部分都只是丁等，丙等下便能成为高级伏妖士了。 真到了镇妖使司，分部里的很多高级伏妖士连成为执行队队员的资格都没有。 恐怕只有高级伏妖士里的精英，才能跟执行队的普通队员相提并论吧？ 正当苏清和在脑海中思索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校场上的切磋已经分出了胜负。 在都没有动用修为境界的情况下，女子棋差一着，由于大开大合的作战风格会出现很多细小的破绽，被阴沉男子抓住了其中一个机会，将女子逼出了校场切磋的比武台范围。 男子身后观战的那几人立时齐齐的欢呼出声。 女子身后观战的几人则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相较之下，女子的表情还算平静，只是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青璇，没有动用修为境界，纯粹通过战斗经验来分出胜负，我这已经是尽量公平的和你交手了。否则以你乙等下的修为，在不能使用法宝的切磋中，跟我的差距只会更大。既然你已经输了，那按照约定，你们六队和我们八队换一下住处吧？” 阴沉男子站在比武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女子，说话的同时，脸上浮现起了一抹不算明显的笑容。 女子冷声道：“徐队在的时候，你不敢出声，现在徐队刚刚调任去其他地方担任镇妖使，眼见我被破格提拔为队正，你就迫不及待的立刻发起挑战，阴队长，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耻。” 阴沉男子对于女子的‘无耻’评价丝毫不以为意，坦然点头道：“这么多年养成的行事风格，确实改不了。不过咱们镇妖卫一直以来的规矩就是这样，队长和队副之间互相切磋比拼，实力强的才有资格带领队员们住在更好的住处里。 徐队在的时候，我确实不敢发起挑战。因为不光徐队的实力明显比我们其他队正强出一头，你这个队副也是咱们三营里最强的队副。我又不傻，没有任何胜算的挑战，何必自取其辱？但现在徐队被调走了，你们是时候搬出来了。” 女子咬了咬牙，似乎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哼了一声后，转身正准备带人离场，刚好便看到了孤单一人站在校场旁边的苏清和。 稍稍一怔，皱眉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我为何此前从未见过你？” 苏清和施施然的拱手道：“下官苏清和，昨日被周将军定职为咱们镇妖卫三营六队的队副，今天特来报道。敢问上官如何称呼？方才卑职听两位上官之间的对话，似乎您就是六队的队正？” 女人面露惊讶之色。 简单的打量了下苏清和，缓缓点头道：“我叫林青璇，刚被提拔为六队队正没几天。你不用上官、下官的这么啰嗦，咱们镇妖卫不讲究这些。既然入了镇妖卫，在队里就都是兄弟姐妹，无需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恩？这位就是大人给你们新安排的队副？我还以为会直接从咱们原本的队员中挑一个合适的进行培养呢，没想到居然是从外面调进来吗？” 那名阴沉男子朝着苏清和所在的位置这边走了走，一直走到了比武台的边缘才停下。 同样打量了下苏清和，开口接着说道：“倒是来的巧，我们八队要跟你们六队换一下住处，按照咱们镇妖卫的内部规定，得由队正和队副分别切磋一场，两场都获得胜利，住处立刻更换。 若是一胜一负打平，则按照申请切磋一方失败来论。之前六队没有队副，所以我跟你们林队约好，由我们两个队正切磋，一局定胜负。说起来，这种约定其实对你们六队并不怎么公平。 既然你这个队副已经到了，即便还没有完全入职，也已经是六队的人了，那不如就代表六队，把队副的场子打完吧。免得等换了住处后，你们再一直念叨我们胜之不武。” 苏清和面露为难之色道：“这个……我确实很想为自己所在的队伍出一份力，但我昨天遇到了点事情，以至于受了不轻的伤，所以很难调动体内灵气。不如过几天再说？等过上几天，我伤势好了，再来打这场队副之间的切磋战？” 阴沉男子立刻摇头道：“那可不行，我的队员们一天都等不了，现在就想和你们六队把住处换了。不能调动体内灵气也没关系，毕竟是切磋，只凭借经验来战斗就好。真要调动体内灵气的话，反倒是有可能控制不住场面。万一误伤了就不好了。” 苏清和扭头看向了林青璇，一脸疑惑的问道：“林队，为什么这位……恩……阴队长是吧？为什么阴队长这么急切？先不说咱们是输是赢，就算咱们必输，早几天晚几天换住处，有什么关系吗？” 林青璇幽幽开口道：“那还是有的。你第一天过来，对于咱们镇妖卫的情况不了解。营地里九个执行队的住处各布置有层级不一的‘结界’，‘结界’没有别的作用，唯一的作用是能加快自身的修炼速度。 其中最好的住所，‘结界’效果大概是最差住所的三倍左右。九个执行队各自根据队正队副的实力，以及在查办妖魔案件过程中的表现，来确定能够被分在哪个住所里。咱们六队的住所，便是三营最好的。” 苏清和恍然。 这才搞明白事情的根源。 难怪会有如此直白的竞争，原来是关系到切身的利益啊…… 略一琢磨，苏清和看着林青璇开口道：“林队，按照阴队长所说的规定，意思是不是你们队正之间的切磋已经打完了，现在只剩下我代表六队进行队副之间的切磋？ 这个切磋不调动体内灵气，不使用修为境界，纯粹凭借身体和经验进行战斗。只要我能够获胜，那么一胜一负的胜负关系下，等于是阴队长的队伍输了？” 林青璇叹气道：“你说的没错，但你是从外面调到镇妖卫的。严格来讲……你不太可能有获胜的机会……” 苏清和疑惑道：“为什么？据我了解，副队基本上都是乙等下的境界吧？大家都是乙等下，虽然我现在有伤在身，可是在不调动体内灵气的前提下，其实影响不大，怎么我就不太可能有获胜的机会了？” 林青璇干咳了声，无奈道：“我不是小瞧你，你别因此有什么情绪，主要是……你们这些外面的修士和我们镇妖卫的修士不一样。 你才刚来镇妖卫，对我们镇妖卫的了解应该不够深，但你肯定知道，我们镇妖卫的职责，主要是对付神都及周边一定范围的妖魔。 为了锻炼我们对抗妖魔的能力，每年衙门都会将前线俘虏的妖魔给我们送来不少，让我们和那些妖魔进行实战对抗，以磨砺自身。 因此我们镇妖卫的修士，作战经验极其丰富，且夹杂了诸多经常跟妖魔作战所养成的习惯，普通修士在这一点上跟我们差距很大。” 第333章 王者与青铜 第333章 王者与青铜 跟妖魔之间的作战经验极其丰富？ 在战斗中养成了许多专门对付妖魔的习惯？ 因此对其他战斗经验比较匮乏的同境界修士足以形成绝对优势？ 听着林青璇的解释，苏清和的脸上浮现起了一抹古怪的表情。 真要论跟妖魔作战的经验，谁配和他相提并论？ 场间有一个算一个，根本不需要让任何人提前站起来，苏清和就敢理直气壮的说上一句：在座的各位都是弟弟！ 不过林青璇并未注意到苏清和的表情变化。 有些意兴阑珊的接着说道：“所以不用比了，你获胜的希望实在太过渺茫，没必要才刚来队里第一天，就让自己灰头土脸的。走吧，输了就输了，我是队正，输在我身上，比你后续继续输要强得多。 咱们先去给你办入职，再把队里的人都介绍给你认识。晚上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近找一家酒楼，摆酒给你接风。你的事情之前营正已经说过了，咱们队手头那个案子会交给你，你最好有个准备。” 眼看着林青璇说话的同时，就要带人当场离去，苏清和只能表态道：“林队，虽然我是刚来咱们队里第一天，虽然我这个副队的前面还有一个‘代’字，但你也说了，来了就是兄弟姐妹。 既然如此，我确实想为兄弟姐妹们做一些事情。再者说了，咱们镇妖卫内部的规矩，本就是队正和副队都要各自打一场，才能真正确定胜负。即便最后真的输了，也不能逃避责任，对吧？” 林青璇有些意外，收住了想要离开的脚步，认真的看了看苏清和后，沉吟道：“我刚才应该把想说的话都说清楚了吧？你也应该理解我想表达的意思？纵使是这样，你还是想上比武台试试？ 就算你获胜的可能极低？一旦输了，那你来到咱们镇妖卫的第一天，或许就将成为咱们三营的笑话。其他执行队的人不会觉得你是在勇于担责，只会认为你这个人狂妄自大、不自量力。” 苏清和点头道：“说清楚了，我也明白林队的意思。可这件事情的关键在于，若我没来之前，事情就结束了，那我自然只能接受。可偏偏是在我来队里报道的第一天，碰上了这件事情。 同时这件事情又恰好跟我有点关系，那我肯定不能因为任何理由去逃避。至于说成为别人嘴里的笑话……嘿，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我们坚持问心无愧便好，无关其他。” 林青璇的脸上浮现起了惊讶的神色。 仔细的看了看苏清和后，原本一直清冷的表情终于开始融化。 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个弧度，带着人重新回到了比武台旁，柔声开口道：“有道理，那就请苏队副代表我们六队，跟八队的队副进行第二场切磋比试吧。不用有任何压力，即便输了，也和你无关，主要是我这个队正没拿到胜利的缘故。” 眼见林青璇同意了队副之间的切磋，阴沉男子立刻开口道：“千劫，上来吧。咱们这位新同僚有伤在身，出手注意点分寸。不过反正也不调动体内灵气，再怎么出问题，也顶多是皮肉伤罢了。尽快解决战斗吧，大家伙儿都等着搬家呢。” 随着阴沉男子话音落下，原本站在阴沉男子后方的那些人中，有一名身形较为魁梧的男子跳上了比武台。 看起来颇为沉默寡言的朝着苏清和拱了拱手，却并未开口多说什么。 阴沉男子则是随之跳到了比武台下，同时示意苏清和上台。 “断狱刀楚千劫，八队队副，其所修炼的断狱三式极为狠辣，一身功力有七分都在刀上。现在比武台上不能动刀兵，再加上不调动体内灵气的情况下，纯粹比拼拳脚，你倒也并非一点赢的机会都没有。” 苏清和刚刚跳上比武台，耳旁就响起了林青璇传音入密的声音。 有一说一，他今天虽然刚来，可搭伙干活的队正着实给他留下了相当不错的第一印象。 更何况这位队正还有一双笔直的大长腿。 搭配上相当完美的五官和玲珑有致的身材，怎么看怎么像是天生正义啊…… 千万不要小看外貌对于一个人的影响。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存在任何意义上的所谓公平。 无论男女，‘长得好看’都是老天爷追着屁股喂饭吃的天然优势。 不夸张的说，容貌是一个人最直观的财富，它往往比才华更容易在短时间内进行变现。 “请！” 苏清和朝着林青璇微微点了点头，接着给对面的楚千劫比了个手势。 楚千劫倒也不客气。 哪怕根本不认为苏清和是对手，在苏清和摆出了让他先出招的姿势后，他也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的便率先朝着苏清和扑去！ 这显然是一个务实的人。 或者说……镇妖卫的所有人都非常务实！ 行走在跟妖魔作战的第一线，如果不够务实的话，估计早就坟头绿草盈了吧？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判断，苏清和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慢，迎着扑来的楚千劫，身体甚至比脑袋更快的做出反应！ 在‘通天塔’里积累的那些应对妖魔的经验，让苏清和在战斗过程中的条件反射能力，几乎达到了万事万物皆有应对的程度！ 最关键的是，楚千劫的战斗习惯落在苏清和的眼里，充满了即视感和熟悉的味道！ 那确实是经常跟妖魔交手所磨练出来的风格！ 简单、直接、有效！ 去掉所有无意义的、花里胡哨的动作，一切都以最大杀伤为目的！ 然而仅仅交手了没几下，苏清和就发现了眼前这位楚副队在战斗风格上跟自己的差别。 相比于他自己那种近乎于踩着钢丝跳舞一般的战斗风格，眼前这位楚副队的作战风格要更加稳健、更加保守。 大概六分攻、四分守，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到太过危险的境地。 这种风格的好处在于，作战过程中很少会出现严重的失误，只要实力比对手强，便基本上能确保百分之百的胜利。 坏处当然也有，太过稳健的出手选择，导致眼前这位楚副队在抓机会的能力上极为欠缺。 以至于苏清和故意露出了几个破绽，准备诱导楚千劫出手时，却发现楚千劫对于他露出的破绽竟是无动于衷…… 不是那种看破了苏清和心思的无动于衷，是干脆就没发现机会的无动于衷…… 这让苏清和颇有一种王者深陷青铜泥潭的错觉…… 不过苏清和很理解楚千劫，他能够形成那种习惯于踩着钢丝跳舞的作战风格，是因为在‘通天塔’内进行修炼的过程中，他并不会真的死去。 每一次试炼的死亡，都会让他变得更加强大！ 无论死亡的过程多么真实，也无论这种真实会对他的精神造成多大的压力和摧残，都改变不了死亡本身只是个假象的事实。 因此反复不断的在‘通天塔’内死斗，让苏清和越来越习惯于压榨自身的极限，越来越习惯于在战斗过程中以微操的形式来减少自身的灵气耗损。 比如闪避来自于妖魔的攻击时，能做到让妖魔的爪子擦着脸上的汗毛划过，就绝不会多避开哪怕一毫。 在其他人看来，苏清和这样的做法等同于玩火，是时刻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的愚蠢行为。 但对于苏清和自己来说，只要有足够丰富的作战经验，并且经历了大量的实战后，能够充分的掌握其中的尺度，那么风险就是可控的。 相比于可控的风险，这种作战风格所能得到的收益显然要划算的多！ 尽管没有调动体内灵气，苏清和跟楚千劫在比武台上的战斗却依旧打的虎虎生风。 楚千劫的拳头势大力沉，如狂风骤雨一般。 苏清和则身形飘忽，每每在千钧一发之际进行闪避，让楚千劫的拳势用老，力量耗损，而自身却仅仅只是看起来险象环生，实际上并没有遭受到任何实质上的打击。 如是反复，场面上看着像是楚千劫占尽优势，压制的苏清和甚至很难做出有效的反击。 可内里真实的情况究竟如何，当事人却非常清楚。 比武台下方那些观战之人则分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 阴沉男子身后站着的队员们一个无比兴奋，不断的高声呼喊，给楚千劫鼓舞打气。 林青璇身后站着的队员们却是面露烦闷之色，对于比武台上那位新来的队副多少感觉有些失望。 虽说他们一开始也没认为这位新来的队副能赢，可终究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期盼着能得到一些惊喜。 结果现实依旧残酷，他们这位新来的队副从切磋的一开始就落入了下风，被八队的楚副队压制的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单纯从场面上来看，他们的队副和八队的队副，在实力上根本就不处于一个层面…… 唯有林青璇和阴沉男子的脸色不太一样。 跟那些最强只有丙等上层次的队员不同，林青璇和阴沉男子都是乙等强者，眼光自然要更加毒辣，也更能看清楚比武台上的真正局势！ 表面上确实是楚千劫占据绝对的上风，仿佛压的苏清和喘不动气。 可隐于表面之下的情况，却截然相反！ 楚千劫攻势如潮，一浪接着一浪，瞧着非常热闹，然而真正的战果却极为有限。 至少在林青璇和阴沉男子的眼里，他们甚至没看到楚千劫的进攻跟苏清和发生过几次真正的接触！ 看似密不透风的拳脚，却全都能被苏清和在毫厘之间避开！ 那种对于距离和力道的把握之精准，直让林青璇和阴沉男子看的头皮发麻！ 乍看之下风雨飘摇，再看之下稳如山川！ 两人在心里不约而同的产生了近乎一致的判断。 这场切磋比试……楚千劫毫无胜算！ 脑海中浮现起了这样的想法后，林青璇和阴沉男子下意识的隔着比武台对视了一眼。 从彼此的眼神中，两人都看到了难以掩饰的震惊。 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怎么看着竟是比他们这些镇妖卫的作战经验还要更加丰富呢？！ 断狱刀楚千劫的实力在三营一共九个队副里，大概能排个中等偏上的位置。 林青璇没被升为队正之前则是三营最强队副。 可林青璇扪心自问，即便是换成她上比武台跟楚千劫切磋，也绝对做不到眼下这样的程度！ 对她来说，击败楚千劫不难，难的是像眼下比武台上正在发生的这一幕一样，简直在将楚千劫当猴耍！ 太离谱了……明明大家都是乙等下，为什么你这么强？！ 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比武台上的苏清和，林青璇满脑子都是一些莫名的念头。 苏清和展现出来的实力颠覆了她对外面那些修士的印象。 在今天之前，她从未想过外面的修士能拥有像眼前这位苏清和一样的实战能力！ 比武台上的切磋并没有持续太久。 前后还不到盏茶的工夫，一直保持着狂暴攻势的楚千劫便忽然主动抽身而退，跟苏清和拉开了距离。 由于切磋战斗不调动体内灵气，对于乙等修士来说，这样的战斗在消耗上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别说盏茶时间了，这种攻势强度就算是维持上一两个时辰，对于楚千劫来说都不算什么负担。 可在楚千劫看来，继续耗下去毫无意义…… 一开始在顺利且轻松的压制住了苏清和时，他还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但是随着彼此交手的持续，他发现自己几乎所有的攻击都落了空，看着非常热闹、打的非常激烈，实际上却几乎没有取得任何战果。 眼前的对手每一次都是贴着他的拳脚闪避他的攻击，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尚可以用运气去解释，然而次次都是这样，便只能证明……眼前的对手远比他更强大！ 楚千劫表情颇为复杂的看着对面的苏清和，深吸了口气，略显艰难的拱手道：“苏副队好手段，我认输了！” 恩…… 恩？！ 楚千劫身后的那些执行队队员们齐齐的面露呆滞之色。 紧接着当场一片哗然！ 第334章 迅速被接纳 第334章 迅速被接纳 “楚队认输了？！不是……为什么啊？！” “对啊！怎么回事！明明刚刚一直在压着对面打！结果突然后撤拉开距离，接着当场认输？！” “楚队疯了吗？！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认输？” “楚队！” “楚队！” “……” “……” 楚千劫身后的那些执行队队员们在哗然出声的同时，当即忍不住开口质问起来。 没办法，事关切身利益，由不得他们不着急。 哪怕是自家队副，也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弄虚作假啊！ 结果他们才刚刚开口质疑，阴沉男子便出言呵斥道：“都闭嘴！还嫌不够丢人吗！千劫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早认输早结束，继续纠缠下去毫无意义不提，还显得咱们输不起！何其丢脸！” 听着自家队正态度明确的表示输的没问题，刚有些群情激奋的队员们顿时熄了火。 一时间互相忍不住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他们的队副到底哪里技不如人了…… 镇住了一群队员，阴沉男子朝着脸色沮丧的楚千劫点了点头，开口道：“对手强大，我们又因为对这位新同僚毫无了解，所以本能的起了轻视之心，妄以为战之必胜。 这里面我至少要负一半的责任，输了就输了，下一次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赢回来就好。毕竟是将军亲口同意放进来的人，能有这样的表现，其实倒也算是可以理解。” 说着，阴沉男子扭头看向了林青璇说道：“青璇，按照规定，一个月之内我们不能再次向你们发起挑战。我们会利用接下来的一个月，好好琢磨琢磨你们这位新队副的具体实力究竟如何。一个月后，我们将再次尝试。” 话音落下，阴沉男子不再继续停留，带着楚千劫和麾下其他队员，迅速离开了校场。 眼见事情已成定局，林青璇身后的那些人终于一个个忍不住欢呼起来。 苏清和则是跳下了比武台，回到了林青璇身旁，笑呵呵的拱手道：“林队，幸不辱命，这样就算咱们守住了自己的住处，对吧？” 林青璇充满了好奇之意的仔细打量了苏清和一番，缓缓点头道：“没错，苏队，非常感谢你的及时出现。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们的住处今天就要易主了。 你刚来，对于很多规定还不太清楚。这个住处更换的规定，要求很严苛。每一个执行队只能选择高一个名次的执行队进行挑战，不能跨越名次进行挑战。 咱们六队目前排名三营第一，刚刚那个人是影蛇——阴九烛，八队队正。而八队目前排名咱们三营第二。每一次挑战的间歇，最短必须间隔一个月以上。 因此起码接下来的一个月，咱们都不用担心更换住处的问题了。虽然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但能多坚持一天是一天。” 苏清和疑惑道：“咱们六队排名三营第一？怎么排的？额……林队，我不是对你有什么看法，只不过……方才你不是输给八队的队正了吗？” 林青璇叹气道：“我之前只是咱们六队的队副，队正另有其人。可惜涉及到衙门的调职安排，咱们六队的队正被派去地方上的分部担任镇妖使了。我被顺势提职为队正，队副则空了出来。 眼下我这个队正的名头前面有个‘代’字，你这个队副的名头前面也有个‘代’字，咱们六队三营第一的排名，在其他人看来可就名不副实了。走吧，先回住处再聊，顺便给你办手续。” 苏清和点了点头，跟在林青璇的身后，往六队的住处走去。 路上还不停的跟队伍里的其他成员打招呼，彼此介绍，以便尽快和同僚熟悉起来。 或许是由于代表六队赢了切磋的缘故，尽管他这个队副是第一天来，之前跟队伍里的其他人从未见过，可队伍里的其他人却依旧对他颇为友好，并没有苏清和来之前所预想的那种针对空降领导的敌意出现。 当抵达六队的住处时，苏清和已经跟队伍里的其他人互通完了姓名。 随着他的出现，整支小队便达到了满员十人的状态。 除了队正斩月龙雀——林青璇和他这个队副以外，还有其他八名队员。 八名队员里六男两女，也就是说，整个六队十人中，足足有三名女子。 认真讲，至少按照苏清和的了解，这个女性比例已经相当高了。 “林队，咱们镇妖卫里有很多女修士吗？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好奇。毕竟我是昨天才刚到神都的，之前一直在地方上，女修士确实见过，可相比于男修士来说，数量很少。起码不像咱们六队这般，基本达到三成了吧？” 进了六队的住处，苏清和忍不住开口问道。 而开口询问的同时，苏清和还清晰的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状态。 这是被‘结界’笼罩的感觉！ 就像林青璇之前介绍过的那样，环绕执行队住处的‘结界’，并不具备任何其他的作用，就只是让居住其中的执行队成员们能够有更快的修炼速度而已！ 因为在‘结界’笼罩的区域里，苏清和能够非常清晰的察觉到，空气中蕴含的天地元气，远比外面的正常状态要活跃的多！ 越是活跃的天地元气，越容易被感知、汲取、吸收、转化。 镇妖使司通过‘结界’的方式，人工提升了天地元气的活跃程度，也不知道要做到这一点，究竟得耗费多少资源？ 估计在镇妖卫内部进行住处上的区别对待，不光是为了激发执行队的主观能动性，恐怕对于资源的消耗也有考量。 可惜……这种福利似乎对自己没什么意义…… 谁让自己根本懒得去按部就班的正常修炼呢？ “不算多，咱们六队是最多的，主要是有我这个原本的队副、现在的队正。除了咱们六队以外，整个三营还有四位女修，平均下来每两个执行队才会有一名女修。其他营区的情况也差不多，整个镇妖卫差不多一千二百人，女修加在一起拢共也就是一百人左右。” 林青璇简单的解释了一句，接着便目光炯炯的看着苏清和，颇为好奇的问道：“你的实战能力为何会那么夸张？楚千劫确实不算很强，可在镇妖卫里，他也属于是真正的精锐了。 若面对着外面的同境界修士，楚千劫不说一个打三个吧，一对一基本上都是碾压的。即便一对二，也往往能够僵持，甚至时不时占据上风！你……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前线？” 随着林青璇开口询问，执行队里的其他队员们也纷纷好奇的看向了苏清和，眼神中包含着探究之意。 昨天他们便得知今天会有一名外来的修士被委派到队伍里担任代理队副的职位。 不过一开始他们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就像林青璇对外面修士的认知一样，在镇妖卫的修士看来，外面的修士由于缺乏实战磨砺的缘故，哪怕境界跟他们相当、甚至略胜他们一筹，真打起来的时候也往往不是他们的对手。 因此对于外来修士的委派，这些镇妖卫着实有点嗤之以鼻。 可万万没想到，新委派来的队副在到任的第一天，就帮他们打赢了和八队之间的切磋，从而保住了他们的住处！ 以至于尽管互相之间都是第一次见，全无任何了解，却不妨碍六队的镇妖卫们已经从心底里接纳了苏清和这位新来的队副。 说一千道一万，能为下属争来利益的上司，才是值得追随的好上司！ 既然几乎没有阻碍的接纳了新来的队副，那这些队员们理所当然的会对新来的队副产生好奇的情绪！ “没有，我怎么可能去过前线？林队，你别把事情想复杂了。我来自于一个小地方，清河郡的东武城。林队可能都没听过吧？” 苏清和笑呵呵的问道。 林青璇愣了下，迟疑道：“清河郡我知道，东武城……还真没听说过……三级城池？” 苏清和点头道：“对，三级城池，在清河郡内倒数第一第二的样子吧。我是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九江王，被九江王看重，于是一起带来了神都。 九江王认为我在侦破妖魔作祟案件的事情上有着不错的能力，希望我能人尽其用，于是便把我安排进了镇妖使司。就这么个情况，没什么复杂的。” 林青璇皱眉道：“就这么简单？可这无法解释你所展现出来的战斗能力，修士的战斗能力如果没有经历足够多的实战，是很难有真正提升的。 境界归境界，战斗归战斗。有很多修士空有强横的境界，却不知该如何使用。你不是这样！甚至于你方才在比武台上展现的习惯……很惊人！” 苏清和耸肩道：“可能我这个人天生就有某种适合战斗的直觉吧？” 林青璇根本不认为这是实话，只当苏清和是不想说。 不过她心里面对此倒是没什么埋怨。 彼此初次相识，全无任何了解，冒然探听可能涉及到对方秘密的消息，说起来还是自己这边草率了。 “志峰，你带苏队去他的房间，顺便再领着苏队在营区里转一转，让苏队熟悉下。有遇到什么人的话，也给苏队介绍介绍，以后大家就是同僚了，让苏队尽快融入进来。我去找营正给苏队办手续，顺便将需要苏队主理的案件卷宗拿来，其他人解散吧。今晚德胜楼摆一桌，我来请，算是欢迎苏队的到来。” 林青璇简单的安排了几句，接着便转身离去。 苏清和同其他队员们又闲聊了一会儿，然后才在那位名叫李志锋的队员带领下，离开住处，在营区内的各个位置挨个认起路来。 营区的占地面积着实不小。 根据镇妖卫的编制规划，神都内一共十三个营区，每个营区里都下辖九个执行队，每一个执行队则都是十人的配置。 一名队正，一名队副，再加上八名队员。 因此营区中的战斗人员，便是九个执行队加上营正和营副一共九十二人。 除了战斗人员以外，营区里还有相当数量的各类后勤人员。 有处理文案卷宗的书吏，有伺候镇妖卫起居的仆从。 并且跟地方上的镇妖司分部一样，营区里也设置有专门的公厨，以确保镇妖卫每天的伙食足够好、足够花样繁多。 不管是公厨里掌勺的厨子还是打杂的打荷又或者切配，同样会被归类在营区的后勤人员之中。 这些人加在一起，总人数起码超过二百。 所以一个镇妖卫的营区里，至少住了三百余人。 当然，提供后勤支撑的那些人，在各种待遇上远不能跟镇妖卫相比。 比如居住的地方就只是营区的四面边缘，同时绝大部分还必须住在通铺里。 两百多后勤人员加在一起，占据的居住面积甚至还比不上一个执行队的居住面积大。 有着李志锋的引领和介绍，苏清和仅仅转了一圈，就对第三营区的情况了解了个八九不离十。 期间还偶遇了另外两支行动队的队正，似乎是需要外出执行任务，那两名队正各自带了几名队员，急匆匆的离营而去。 走的比较匆忙，李志锋便仅仅只是给苏清和简单的介绍了下，并没有带着苏清和见礼问好。 “苏队，咱们三营的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了。目前咱们六队手上积压的案子不多，徐队就是因为破案得力，被认为有主事一方的能耐，这才被外派到分部去担任镇妖使的。 在徐队的带领下，咱们六队手头上的积压案子是三营九个执行队里最少的。不过近期有一个案子很是没头绪，林队应该是想要将那个案子交给您去处理，您以前办过案子吗？” 重新回到了住处，李志锋开口问道。 苏清和撇了撇嘴，毫不犹豫的开口道：“没有人比我更懂如何办案，等一会儿林队将案件卷宗拿来后，我仔细看看，争取尽早破案，也好尽快将副队前面那个‘代’字去掉。” 李志锋面露愕然之色，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家执行队新来的这个队副……似乎有点……不靠谱？ 第335章 案件情况 第335章 案件情况 林青璇去得快、回来的也快。 由于周猛虎亲自打过招呼的缘故，营区这边就只是单纯走个流程而已，所以林青璇在苏清和的调职手续上办的很顺利。 跟在营地里绕了一圈的苏清和也就是前后脚的工夫，两人基本上可以算是同时回到了住处。 执行队的住处跟营正以及营副的完全不同，并非四合院的设计，而是有点像徽派建筑的风格。 建筑以两层为主，队正和队副各住一栋，普通队员两两一组。 从外观上看，隐约有点二层小别墅的意思。 区别是没院子，也没有地下室……恩……内里没有任何的高科技，所以住起来不太可能有前一世的别墅那么舒适。 林青璇拿着一份案件卷宗，亲自将苏清和带到了属于六队队副的那栋二层小楼里。 同时开口道：“这里原本是我住的，我刚搬到属于队正的楼里没几天，因此这里很可能有留下一些我的东西……我不是很确定，因为搬之前其实里里外外都收拾过，可我这人的性格略有些马虎，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遗漏。 你如果比较在意的话，可以喊几个下人再来好好的打扫一遍。或者将屋里住的、用的东西全都换成新的，这些看你自己想法。另外，你若是在神都有住处的话，也可以不用住在营区里，营区主要是给没住处的人准备的。 不过你毕竟刚刚入队，我个人的建议是，你即便在神都有住处，也最好先在营区里住上一段日子。等你至少跟咱们队里的同僚们都熟悉了之后，再搬出去住，以免大家跟你太过陌生，这对于办案会产生不利的影响，你觉得呢？” 苏清和笑呵呵的说道：“一切听凭林队安排，我没有意见。” 林青璇点头道：“那就好，说实话，你来之前我有想过突然从外面调来的副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将军亲自把你安排进来，我都做好了你这人可能背景深厚，所以非常傲气、没法正常沟通的准备，结果没料到……” 苏清和耸肩道：“我并不是好说话，我只是比较讲道理。林队提出的建议有道理，我就会听。可若是林队提出的建议没道理，我也会据理力争的。” 林青璇扬眉道：“如果是出任务的时候，我给出的就不是建议了，而是命令。你作为我的副手，对于我的任何命令都必须无条件执行。即便对于我的某个命令感到疑惑，你也得先干了再说，明白吗？” 苏清和眨了眨眼睛道：“任何命令？” 林青璇肯定道：“对，任何命令！” 苏清和迟疑道：“这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如果林队你让我去杀皇帝，我也要听吗？” “咳咳咳咳咳……” 林青璇仿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一阵止不住的剧烈咳嗽后，整个人再次看向苏清和的眼神，就像是见了鬼一般。 怒声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怎么可能给你下达那般大逆不道的命令！” 苏清和摊开双手道：“林队，你说的是任何命令，以我对‘任何’这个词的理解，只要没有额外的解释说明，究竟什么场景不包含在‘任何’的圈定范围之内，那么一切听起来多么不合理的命令，都是有可能出现的。” 林青璇用力的深呼吸了几下。 胸膛剧烈的起伏让林青璇那本就凹凸有致的身材看起来更加引人注目…… 画面很美好，苏清和是一个喜欢欣赏美的人，所以光明正大的多看了两眼。 注意到了苏清和的目光，林青璇咬了咬牙，使劲儿将手中的案件卷宗摔到了苏清和怀里。 接着果断转移话题问道：“刚才志峰带你在营区里逛了一圈，有遇到什么人吗？白天大家基本上都在外面执行任务，营区里顶多有三分之一左右的人在。 跟其他执行队的人不认识也没关系，反正各执行队非常独立，互相不会影响到对方正在查办的案子，平时也没交集。不过各队队正和队副最好有个印象。” 苏清和回忆道：“先后遇到过两个队正带领麾下队员外出执行任务，一个是二队队正，往生剑——赵无垠。另外一个是四队队正，噬界者——吴归墟。 说起这个，方才跟我切磋过的那位八队的队副楚千劫，绰号断狱刀，对吧？八队队正阴九烛的绰号则是影蛇？难道咱们镇妖卫里的所有人都有绰号吗？” 林青璇觉得自己有点要控制不住表情了。 因为苏清和的语气里充满了一种毫不掩饰的调侃之意，仿佛有绰号这件事情会令人害臊一般！ 努力定了定神，林青璇尽可能平静的说道：“只有队副及以上才有绰号，乙等以上修士几乎都有绰号，乙等以下则一般只有人榜，或者等同于人榜的高手才有绰号。 好了，这个不重要，绰号从来不是自己起的，而是其他修士叫出来的。还是先看看案件的卷宗吧，交给你的这件案子有些奇怪，我们已经查了五天，却没什么头绪。 说实话，我不善于查案。徐队没被调走之前，六队的案子都是由徐队牵头去查证的，我这个队副主要负责动手。结果现在徐队被调去地方当镇妖使，我很受打击。 如果你精于查案的话，咱们或许能搭档的比较顺畅。可若是你跟我一样，在这方面没什么建树，那恐怕咱们六队就要渐渐地成为整个三营的笑话了。” 苏清和闻言，当即摇头道：“林队言重了，即便真的成了笑话，也只是林队你成了笑话，跟我有什么关系？之前的队正能将六队带到三营第一，这说明六队本身的能力还是很强的。 现在其他队员没有任何变化，仅仅是你这个队副成为了队正，外加我被调来担任队副而已。要是六队在三营的排名真的一路下滑，其他人只会认为是你这个队正干的太过糟糕。 至于我……嘿嘿，一个新来的队副，他们认识我是谁？咱们队的表现再怎么糟糕，他们也只会看领头的，谁会关注一个新来的副手呢？林队你说是吧？” 林青璇再次忍不住用力的深呼吸了起来。 她发现自己对于新来的队副似乎有认知上的错误。 由于这位新来的队副才刚到就解决了队里濒临换住处的麻烦，导致她几乎没有任何隔阂的便打心眼里接纳了这位队副。 不曾想，才聊了没几句，她便突然发现，这位新来的队副恐怕远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相处…… 眼前的画面变得更加美好，苏清和直看的目不转睛。 林青璇咬牙道：“以后同在一个队里，你有的是机会天天看。现在，你最好先看一看案件卷宗，然后告诉我你对这件案子的判断！” 苏清和干咳了声，也知道自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林青璇那波澜起伏之处看，着实是有些不礼貌。 于是非常干脆的应了一声，收回目光后，翻阅起了被林青璇刚刚砸进怀里的案件卷宗。 这是一件发生于六七天前的案子，死者姓王，在三营所处坊区内开办了两个绸缎庄和一个当铺，家资颇丰，在坊区里算得上小有名气。 王员外家中成员并不复杂，老妻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病故，所以几年前王员外纳了个妾，留在身边服侍。 膝下有两子，长子年过而立，目前负责家里的绸缎庄生意，本身也算是绸缎商人。 次子走科举之路，不过上一次会试落榜，眼下正在准备年后开春的新一届会试。 除此之外，家里还有一位管家，管着家中十几名下人伺候起居。 按照卷宗记录来看，王员外的尸体脖颈处有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同时房中也有比较浓郁的妖气残留。 尽管妖气的强度很低，大概只介于丁等下到丁等中之间，可依照着当前的证据来看，确实能够证明是妖魔所为。 然而除了这些证据，六队人员没有在案发现场发现任何其他有意义的线索。 仅仅依靠着当前获取到的这些信息，根本不可能将犯案的妖魔抓捕归案。 因为案件卷宗里记录的内容，除了能证明是妖魔犯事外，别的什么都证明不了！ “妖魔在现场没有留下其他痕迹吗？是真的没有留下，还是你们当时对现场的搜索不够细致认真？” 苏清和很快浏览完了案件卷宗上记录的内容，将卷宗合死，略感疑惑的看着林青璇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起码通过案件卷宗里记录的这些内容来看，苏清和总觉得有不少违和之处。 当然，究竟是错觉还是直觉，究竟是真的违和还是他想多了，这些不能光看卷宗，得现场实地去瞅一瞅才能稍微心里有数。 “我们只是对于案件的推断不擅长而已，但在案发现场的勘察上，我们不可能有任何疏漏之处。” 林青璇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苏清和愣了下，旋即赶忙解释道：“林队别误会，我不是质疑你们对于现场的检查，只是这案件卷宗的内容看起来颇有些奇怪之处，让我觉得非常扎眼。” 林青璇皱眉道：“有什么问题吗？” 苏清和摇头道：“卷宗记录的内容看着没有问题，可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介于丁等下到丁等中层次的妖气强度，这种修为境界的妖魔，说它是小喽啰可能有些过分，那就中等喽啰吧。 一个喽啰，在神都这样的地方，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的去杀一个商户？林队，你觉得这合理吗？神都的妖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都是妖魔一方的密谍吧？它们的所有行动，都应该有目地才对。 哪怕说是突然间饿了，想要吃个人，我都觉得可以理解。然而卷宗上记录的内容却是妖魔以利爪切断了死者的脖子，并没有吃掉死者的尸体。杀这样一个商户，对妖魔密谍来讲，有什么用？” 听着苏清和的询问，林青璇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不过这种沉思仅仅持续了一会儿，林青璇便果断放弃了思考。 忽闪着大眼睛重新看向苏清和，开口道：“我说了，这些不是我擅长的，你让我直接动手，那肯定没问题。乙等下的妖魔绝对不是我的对手，乙等中的也一般会被我压制，即便面对乙等上层次的妖魔，全力以赴下，至少能够保命。可破案……要不我现在就带你去王员外家看看？” 苏清和略一琢磨，点头道：“可以，不过我这才刚来上值的第一天就要出外勤，咱们镇妖卫的工作强度不低啊，俸禄银子应该比同级别的官员更高吧？” 林青璇无语道：“你的一应花销，基本上全部由朝廷负担。除了在神都买房置业，朝廷不管以外，其他日常的吃喝玩乐，朝廷都会给你各种名目繁多的贴补。别说同级别的官员了，就算是比你高两个品级的官员，在贴补上也不如你！” 苏清和一想也是。 镇妖使司下属的镇妖卫由于有着极高的行动权限，在神都内外执行任务时，几乎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哪怕是跑去逛窑子，只要别太过分，在内部都能用查办案件的名义进行花费上的报销，更遑论其他了。 所以单纯从镇妖卫的个人待遇来看，着实让人挑不出毛病。 朝廷毕竟家大业大，聚拢着全天下的资源和财富，想要供养一支精锐的修士队伍，并不算多么困难的事情。 若非如此，也就不会有‘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说法了。 修士也是人，是人就要吃喝拉撒，没有一个强大组织供养的修士，其实也很难真正的在修炼之路上走到多远的距离。 这便是散修的艰难之处，简简单单的‘孤立无援’四个大字，就足以道尽其中酸楚、唯有自知。 “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吧，反正天色尚早，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新的发现。若是今天就能把案子推动一下，晚上喝林队的酒，也能喝的心安理得一些。” 苏清和笑呵呵的说道。 第336章 来都来了…… 第336章 来都来了…… 就在苏清和跟林青璇动身前往案发现场的同一时间，陆放翁带着陆家甲等出现在了神都府衙的大门外。 表明了身份后，陆放翁和陆家甲等同时受到了神都府衙的热情接待。 作为神都府衙的一把手，府尹闻人晦更是亲自出面，将陆放翁和陆家甲等直接迎进了府衙后宅，摆出了一副私下叙情谊的姿态。 其实真正以级别来论，神都府尹闻人晦仅仅比六部尚书要低上半级，自身是从二品的官衔。 这个品级比地方上的三品郡守又高了半级，称得上是真正的位高权重。 尽管其权力范围仅限于神都，并且由于神都里各种高官显贵比比皆是，导致这神都府尹的位置其实坐起来颇多憋屈。 在处理政务的时候，更是每时每刻都要不停的考虑各种多方关系，使得神都府尹的位置无论谁来做、无论这个人有多大的本事，往往到了最后都只能不断的和稀泥，很难真正的做出什么成绩。 可必须承认的是，神都府尹依旧是显赫职位！ 起码相比于陆家在上党郡的地位，神都府尹还要更有优势一些。 因此在陆放翁带着陆家甲等登门时，能够将姿态摆的如此之低，足可见这位神都府尹是一种怎样的性格。 陆放翁没有过多废话，喝了两口茶后，便将今天忽然间登门的主要目地讲了一下。 闻人晦稍稍愣了下，疑惑道：“放翁，既然是妖魔作祟，那你真正应该登门的是镇妖使司啊？本官这神都府，虽然偶尔也会处理一些妖魔案件的问题，但那大部分都属于一些不确定是不是真和妖魔有关的奇诡案子。 毕竟，你也知道，这天底下有不少人在作案时喜欢想方设法的将案子伪装成妖魔所为，以此来将自身从案子中摘出去。我们神都府负责的很多案子，也都是这样。凡确认真是妖魔所为的，肯定要移交镇妖使司的。” 陆放翁赞同道：“闻大人说的是，这件案子肯定是妖魔密谍所为，并且妖魔密谍在行刺时还动用了秘制法宝。于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之中，悍然当街行刺，这般行径，实在是过于嚣张了些。 我之所以不去镇妖使司，是因为镇妖使司有人去了。刚刚抵达神都的九江王，跟镇妖使司的关系要比我们陆家更紧密一些，所以九江王去镇妖使司，而我则来找闻大人聊聊，至少算是双管齐下。” 闻人晦愕然道：“九江王？这件事又跟九江王有什么关系？” 陆放翁笑着说道：“闻大人有所不知，清和不光是我的朋友，同时跟九江王也关系匪浅。所以他在刚刚抵达神都的第一天就当街被刺杀，让我和九江王都感到震怒。” “清和……苏清和……” 闻人晦皱眉思索起来。 他觉得这个名字自己好像在哪听过，但一时间又有点想不起来。 仔细的回忆了一番后，脑海中忽然有灵光一闪，当即开口道：“是那个‘一蓑烟雨任平生’吗？” 这下子轮到陆放翁发愣了。 呆呆的看了看闻人晦，稍稍反应了下，才明白闻人晦究竟在说什么。 不由哭笑不得的说道：“那首词确确实实是清和所作，却没想到闻大人也有听说，已经传到神都来了吗？” 闻人晦点头道：“刚传来神都时，说是一个名叫张三的人所作，这首词写的很好，没几天的工夫就风传神都，连陛下都交口称赞。可紧接着又说那张三其实真名叫苏清和，张三只是化名而已，大家便对此都有些好奇。” 陆放翁干咳了声，简单解释道：“清和遇到了一些事情，结果被官府误会，从而导致他最开始只能隐姓埋名。不过现在那些误会已经解除了，在九江王的帮助下，清和重新恢复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想来也正是因为被误会的经历，他才能写出‘一蓑烟雨任平生’这样的句子。若没有这段经历，那句‘也无风雨也无晴’便会显得如同无根之木。只能说……算是相辅相成吧。 闻大人，说回正事。我今日冒昧登门，并非想让神都府衙参与到对妖魔密谍的搜查之中。我也明白，那是镇妖使司的职责，着实跟府衙这边关系不大。可这件事，府衙得表明态度。 我觉得……由府衙牵头，带着各个坊区和街道的衙门，一起对神都来一场大规模的扫荡，您看如何？妖魔在神都潜伏了太多密谍，没准借着这个机会，真能找出来其中一些也说不定？” 闻人晦的脸上浮现起了犹豫的表情。 显然陆放翁的建议让他感觉到了为难。 沉吟了片刻后，闻人晦开口道：“放翁，神都不比地方。地方上的主官是能说了算的，并且就算折腾出来一些动静，也很难传到神都这边。只要地方上的主官能把控住局面，那无论做什么事情，其实都不会出大问题。 可神都就在天子脚下，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盯着本官屁股下面的椅子，想要挑我的错处。满大街随便转悠一圈，随随便便就可能碰上某个公卿之后、官宦子弟，在神都……实在是不易大动干戈，否则会很麻烦。 一动不如一静，本官当这神都府尹已经当了三年，最大的心得，就是要学会装糊涂。这为官之道，便在‘难得糊涂’四个字。放翁，不是本官不想帮你，而是对整个神都进行摸排和扫荡，实在是动静太大了。” 陆放翁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只是非常恳切的说道：“闻大人，既然这个建议让您为难，那不如换个方式。咱们不进行对整个神都的大规模摸排，而是由府衙牵头，让街面上变得紧张起来，这应该没问题吧？ 不摸排，但让在街面上行走的那些衙役、捕快，加大巡查的力度。这样可以使整个神都的风气都稍微紧一紧，估摸着还能抓到不少江洋大盗之类的人物。对于您主持的神都府衙，肯定也是有好处的。” 看到闻人晦的脸上依旧满是犹豫不决的神色，陆放翁继续说道：“闻大人，九江王对镇妖使司是有影响力的。更何况发生这种妖魔密谍当街刺杀的事情，无论镇妖使司愿不愿意，都肯定得大动干戈。 所以神都府衙这时候勉强算是跟镇妖使司打个配合，对于神都街面上的稳定，肯定会有极大的促进作用。对于您来说，风险很低，可预期的收获却有不少，我认为是值得试一试的。” 闻人晦仔细想了想，缓缓点头道：“如果只是让街面上紧张起来，这一点本官可以答应。但有言在先，这种要求不可能持续太久，至多十天到半个月之间。若是这段时日里，镇妖使司的调查没有进展，那本官就得单方面先行结束紧张态势了。” 陆放翁的脸上浮现起了发自内心的笑容，拱手致谢道：“陆家一定记住闻大人的友谊，以后有用的上我陆放翁的，请闻大人尽管开口。” 相比于陆放翁这边略显麻烦的沟通，余震前往镇妖使司报案的过程却要顺利的多。 甚至都不需要余震去报案，昨日里妖魔密谍当街刺杀苏清和的情报，其实在今天一大早就已经摆到谢归尘的桌案上了。 镇妖使司和地方上的分部完全不同，在神都这一亩三分地，镇妖使司兵多将广，再加上隶属于各个势力的甲等强者横行，使得潜伏的妖魔密谍在神都极其低调。 镇妖使司对于妖魔密谍具备着压倒性的实力优势，针对妖魔密谍的行动，很多时候真的是猫抓老鼠一般。 老鼠只要露头，那就相当于送菜。 所以发生在昨天傍晚的那场刺杀，让镇妖使司在得到了相关消息后，每一个人都感到震怒。 余震次日一早跑来报案，不过就是走个流程而已。 即便没有余震的报案，镇妖使司也是要严查这件案子的。 “王爷放心，周将军已经动起来了，灵宝库里几乎所有能够用来感知妖魔的法宝，都被周将军一大早便申请调取了出来。由于那些法宝太过珍贵，周将军甚至是随身携带，亲自领人负责这件案子。相信有周将军出马，案子不日就将水落石出，还请王爷有一些耐心。” 谢归尘笑呵呵的看着眼前的余震说道。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镇妖使司的应对也无可挑剔，余震当然不会再多说什么。 面对着谢归尘的笑容，余震郑重点头道：“那就有劳谢副司了，主要是陛下之前有旨，让本王觐见时带着清和一起过去。因为清和之前的词作被陛下欣赏，所以陛下想看看清和。若还没等陛下接见呢，清和就出了事，那咱们谁都少不了要吃挂落的。” 谢归尘赶忙拱手道：“明白，下官一定督促周将军尽快破案！绝不影响陛下的心情！” 表完态，谢归尘将余震送出了衙门。 看着余震坐上马车后缓缓驶离，谢归尘的脸上浮现起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此时此刻的苏清和已经跟林青璇走在了前往王员外府宅的路上。 王员外的家跟三营营地之间有些距离。 尽管同在一个坊区，可神都实在是太大了。 坊区与坊区之间的规模也各不相同，导致有的坊区里，比较不爱四处溜达的百姓，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自己所居住的坊区。 反正神都的物资供应从来不可能出现问题，再加上商贸极其发达，即便一辈子不离开自己的居住地，照样能活的比较滋润。 这是一座举全国之力供养的城池！ 几乎遍布大周全境的漕运体系，如同人体的血管一样，密密麻麻的覆盖了大周的每一个角落。 而这些运河分出去的支流，又会不断的来回输血、汇聚，直至抵达神都时凝为一体，让神都仿佛大周的心脏一般，时时刻刻被各种营养所填充。 这样的做法，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些颇为奇特的现象。 比如神都是大周人均收入最高的地方，没有之一。 偏偏在这人均收入最高的城池里，所有蔬菜、肉类、禽蛋、食盐、木炭，等等等等这些涉及到基础民生的物资，基本售价甚至比其他地方的四级县城都要更加便宜。 收入更高、物价更低，上工又相对容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神都百姓会形成一些独有的傲气，实在是情有可原。 如果异界也有幸福指数统计的话，神都的生活幸福指数肯定会以断崖般的优势在大周境内遥遥领先。 没办法，谁让神都的物资供应优先级最高呢？ 要是哪个不长眼的敢让神都物价飞涨，皇室一定会让其尝一尝来自于专政的铁拳到底有多么冷酷。 如果一定要说神都里什么东西不适宜普通人生存的话，那就有且只有神都的房价了。 抛开不进行市场买卖的四大御街范围以外，神都各大坊区内的房屋价格各有不同。 房价最高的坊区，其成交价格甚至能达到房价最低坊区的三倍。 而就算是房价最低的坊区，相比于地方上的各大郡城核心地段，其价格往往也能达到两倍以上。 简而言之，底层百姓不要想着在神都能够买上房子。 哪怕辛辛苦苦干上几辈子，光靠上工赚到的那点工钱，也顶多是混个温饱，永远不可能买得起片瓦以遮身。 纵使是神都最外围的贫民区，那些连接成片、看着无比简陋的棚屋，一旦易手，往往都能卖出普通人眼中的天价。 苏清和跟林青璇并肩往王员外的宅子走着。 重新勘察现场而已，并没有太多别的事情，所以两人同行，没带其他队员。 “已经过了这么些天，你们对王员外的宅子还有布控吗？要是现场被破坏掉了的话，其实咱们再过去一趟也没什么意义。” 苏清和开口问道。 林青璇解释道：“王员外是在自己的书房里被杀的，所以我们将王员外的书房贴了封条，并严令禁止王家宅子里的所有人进去。至于王员外的尸体，目前被存放在营地里。” “啊？那咱们为什么不先在营地里看完尸体再出来？” “恩？要先看尸体吗？你也没说啊。” “……” “那……这就回去看尸体？” “算了，来都来了，勘察完现场再说吧。” 第337章 多少有点大病? 第337章 多少有点大病？ 王员外的宅子不大不小，地段位置都很不错。 能在靠近神都核心区域的地方置办下如此一套三进的宅子，王员外的身家自然不菲。 苏清和跟林青璇抵达了王员外宅子的大门外时，便看到宅子门楣处本应该挂着牌匾的地方，此时此刻却悬挂着三丈白绢。 门环上系着白麻布结，朱红色的大门则以素纱覆盖。 敲了敲门，身穿麻衣门房很快从内将大门推开。 也不通传，径自引领着林青璇跟苏清和进了宅子。 显然之前来现场勘察时，林青璇应该有亲自带队，所以门房是认识林青璇的。 这一点，从门房对林青璇直接称呼为‘林大人’就能看得出来。 宅子称不上有多大，主人和仆人加在一起住了差不多十几位的样子。 不过眼下这些人尽皆一身缟素，无论是卷宗记录里死者的两个儿子、那位宠妾，还是家里的管家、仆人，全都穿上了素衣。 院子里摆上了白菊，还设了一些引魂灯，院中则搭建了灵棚。 “虽然尸体被搬到咱们营地了，但他家里的人还是坚持要设灵堂，以告慰王员外在天之灵。” 林青璇简单解释了一句。 话音刚落，两名男子和一名女子便在一名老者的陪同下，缓步从对面走来。 彼此互相介绍了一番，苏清和算是认了认人。 那两名男子中，年龄较大的便是王员外的长子，年过而立的王元庆，掌管着王家的两处绸缎庄，自身也是绸缎商人。 年龄较小的看着只有二十出头，是王员外的次子王元福，上一次春闱落榜，眼下正在积极备考，准备过了年参加新一届的会试。 结果突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备考顿时就被打断了。 女子是王员外的宠妾，姓柳，原本是青楼花魁。 当然，并非神都四大楼的花魁，只是神都一处普通青楼里的花魁而已。 真要是神都四大楼的花魁，光凭借着王员外这点身家，别说赎身了，想一亲芳泽都亲不到几回。 唯一的那名老人是王宅的管家，打小就跟在王员外的身边，小时候算是王员外的书童，跟王员外一起长大、成年、变老。 娶妻也是在王员外的安排下娶的，妻儿目前都生活在王宅之中，继续充当王家的下人。 这位老管家负责管理生活在宅子中的那十几名仆从，深得王员外的信任。 起码从这几人脸上的悲戚之色来看，王员外的死，反倒是这位老管家瞧着似乎最为伤心。 王家的那间店铺目前也是由这位老管家在打理。 至于王员外自己，最近这两年已经不怎么过问家中的生意了，至多是每过一段时日便盘点一下，看看家中生意的维持程度如何。 简单的沟通了下，苏清和跟林青璇来到了王员外的书房外。 先是检查了下贴在门上的封条，确认没有任何人为破坏、又或者重新贴补的痕迹后，林青璇这才将封条撕掉，推开了书房的大门。 一阵烟尘从眼前飘过，苏清和并未抬手去挥开烟尘，而是直接以体内灵气护体，将积蓄的那些烟尘尽数跟自己的身体隔开。 先是打量了下书房的结构，旋即苏清和便立刻开始检查起了书房的每一寸地面和每一寸墙面。 落灰分布的非常均匀，苏清和没有从中找到任何外人进入的痕迹。 看来王家的这些人都非常听话，起码对于镇妖卫的安排不太敢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这里保留了我们之前勘察时的原貌，只是尸体被搬走了而已。当时我们接到了报案，并赶到这里时，王员外的尸体是趴在桌案上的。” 林青璇一边给苏清和介绍着情况，一边走到了书房的桌案旁，同时用手比划着王员外趴着的大概姿势。 然后接着说道：“根据仵作对王员外的尸体检查，其脖颈处那深可见骨的爪痕就是致命伤。书房里没有拖动尸体的痕迹，所以确实是案发地。在这书房里也没有找到任何搏斗的痕迹，王员外明显是在没有任何反抗的情况下被杀的。 不过普通人在面对着妖魔密谍时，本也不可能有什么还手之力。而除了王员外的尸体以外，书房里并未发现其他什么可疑的痕迹，只是有比较浓郁的妖气残留。只是和案发当天隔了这么久，丁等层次的妖气而已，现在感知不到了。” “是啊，居然连我都感知不到了……” 苏清和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对宅子里的其他人都问过话了吗？王员外死亡时，其他人都在干什么？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林青璇一边回忆，一边开口道：“根据仵作的判断，王员外的死亡时辰应该在子时到丑时之间。在王员外死亡当晚，宅子里的仆人们和管家都已经入睡，没人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 王员外的长子王元庆当晚并不在家中，而是在外面的酒楼宴请同商会的人。宴请过后，王元庆又带着人去了青楼，直至次日一早才回到家中，我已经安排人去找过相关人员求证过了。 王员外的次子王元福当晚则是在自己的屋子里温习功课，一直看书看到了后半夜才睡下。但根据王元福的说法，他没听到任何异常的动静。王员外的那位侍妾则早早就睡下了。”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如果真是妖魔密谍所为，那他们察觉不到也算正常？” 苏清和开口道。 林青璇赞同道：“我们之前确实没从他们的口述里挑出什么毛病。反正是妖魔所为，那重点就肯定是寻找妖魔留下的痕迹，接着尝试去追踪犯案的妖魔究竟藏到了什么地方。 然而非常可惜的是，尽管王员外的书房里当时有比较浓的妖气残留，偏偏妖气残留仅限于书房内。离开了书房的范围，便感知不到妖气残留了，我们实在是没有找到痕迹……” 苏清和笑道：“其实还挺粗糙的，只不过你们的判断被误导了而已。安排人再好好的查一查王员外的两个儿子以及那位侍妾，管家和其他仆人也都别放过。 不过咱们镇妖卫更多的是跟妖魔打交道，涉及到针对某个人的调查，肯定还是府衙方面要更有经验。申请下街区府衙的协助，让街区府衙来负责安排调查。” 林青璇皱眉道：“既然这件案子是妖魔作祟，那就肯定要由咱们来调查，即便申请其他衙门协助，也顶多是从其他衙门调取卷宗罢了，怎么能让其他衙门直接参与调查呢？” 说到这里，林青璇忽然愣了下，接着略显惊愕的看向了苏清和，诧异道：“等一下……你的意思是……这案子不是妖魔作祟？而是人为？” 苏清和摊开双手，无奈道：“我有个特点，对于气息非常敏感。大概在我处于丙等境界时，我对于妖气的感知能力就超过了甲等强者。而现在我突破到了乙等，对于气息的感知能力也就随之有了更大的提升。 我知道光是说的话，你不会理解我对气息的敏感程度到底能有多么夸张。简单来讲，如果这间书房里真的有妖气残留，那么即便只是丁等，即便过上十天半个月，我依旧能够察觉到其残留的微量存在。” 林青璇听的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真的假的？这么夸张？那你岂不是应该能察觉到这间书房里的妖气残留？毕竟王员外死了其实没几天啊。” 苏清和摇头道：“奇怪之处就在这里，我并未在这间书房里察觉到任何的妖气残留。” 林青璇‘啊’了一声。 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迟疑道：“你是说，没有妖魔进过这间书房行凶？不可能啊，我们接到报案过来的时候，确确实实感知到了丁等层次的妖气残留！我是带队人，我可以证明这一点！或许我对妖气的感知敏锐程度不如甲等强者，但区区丁等层次的妖气强度，我不会判断错的！” 苏清和嘿嘿笑道：“人很容易被自己固有的经验欺骗，你说你感知到了妖气，可如果真的有妖气残留，那我现在也一定能感知到才对。偏偏我感知不到，便意味着你和我之间有一个人的感知出了问题。 你不会认为问题出在你身上，因为你今天才刚认识我，对于我的了解，绝大部分来自于我自己的描述，所以你会本能的怀疑我。我也不会认为问题出在我身上，谁让我对自己的感知能力有足够自信呢？ 抛开事实不谈，林队你能不能解答我一个不太理解的事情。王员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妖魔密谍要杀王员外的话，为何会泄露妖气？难道不释放妖气，就没办法杀掉王员外吗？有这么麻烦吗？” 林青璇张了张嘴，看起来之前并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以至于听到了苏清和的疑问后，整个人同样陷入到了疑惑当中。 半晌，林青璇有些心虚的开口道：“怎么能抛开事实不谈呢？事实上，行凶的妖魔密谍就是释放了妖气啊……或许是出现了一些咱们暂时还推测不出的意外情况，使得妖魔密谍不得不这么做呢？” 苏清和摇头道：“林队，你这样可不是破案的态度。我们不能想方设法的去给案犯寻找理由，以解释其中的不合理之处。我们真正应该做的，是质疑每一处不合理的地方，并以此为突破口，寻找其背后隐藏的真相。” 林青璇俏脸微红，讷讷无言。 “走吧，现场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了，没什么好继续看的。封条也不用继续贴了，案子应该很快就能有结果了。既然这件案子交到了我的手里，由我来主导案子的调查，那究竟应该怎么查、应该从哪里查，就要全都按照我的意思去做，林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苏清和往书房外走去的同时，开口问道。 林青璇下意识的点头道：“当然，我在这方面上是有欠缺的。上面把你派了过来，让我跟你搭档，可能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我对这件案子眼下没有任何头绪，肯定要以你的意见为准。” 苏清和满意道：“很好，那就按照我的想法去做吧。联系街区府衙，让街区府衙派人对王员外家里的所有人都进行详细的调查，任何情况都不要有遗漏。重点是他的两个儿子，管家，还有侍妾。” 林青璇欲言又止，直到跟着苏清和已经走出了王员外的宅子，这才开口道：“那咱们现在去哪？回营地检查王员外的尸体吗？” 苏清和摇头道：“不，先去趟使司衙门，我也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需要得到解答。你真切的感知到了丁等层次的妖气残留，我得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林青璇奇怪道：“去使司衙门怎么搞明白？” 苏清和理所当然的说道：“找人问啊，方术院的郑掌院不是被公认为咱们大周最了解妖魔的人吗？我相信他应该能有一些具备启发性的见地。” 林青璇有些懵，怔怔的说道：“郑掌院？他平时都待在使司衙门的后殿，轻易不见人的。别说咱们去求见了，就算是周将军亲自过去，能不能见到他都要两说，咱们就这么直接过去吗？是不是起码先去找周将军问问，看看将军愿不愿意出面？” 苏清和摆手道：“哪有那么麻烦，就是去问个问题而已，又耽误不了郑掌院多久。衙门后殿嘛，我知道，规矩很多，但你看我这张脸。” 说到这里，苏清和伸手指了指自己。 林青璇很是不明所以的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苏清和无比认真的说道：“咱们使司衙门的后殿，我靠着刷脸就能随意进出。” 林青璇：“……” 她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了。 尽管‘刷脸’这个词她不是很能理解，可字面上的意思多少是可以领会一些的。 上面给她安排下来的这个新搭档……总觉得脑袋瓜子似乎是有那么点不大不小的毛病…… 第338章 唯有税收和死亡是人生无法避免的 第338章 唯有税收和死亡是人生无法避免的 林青璇觉得苏清和脑子有病。 然而这种判断仅仅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迅速的转变为了林青璇觉得自己可能脑子有病。 因为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苏清和就跟林青璇一起抵达了镇妖使司衙门。 身为镇妖卫，两人当然可以随意进出使司衙门的大门。 可若是想要进入后殿，便必须得提前进行申请、报备、说明事由，等得到了来自于上官的许可之后，才能进入其中。 并且还得是副司正谢归尘和自家直属上官的联合许可，单独只具备一方的许可，依旧会被拦在后殿之外…… 结果让林青璇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苏清和没有提前进行申请、没有提前进行报备、也没有提前去找副司正以及自家将军索要许可。 就这么大大咧咧的直接领着她通过了后殿和中庭之间的‘结界’门…… 没有遇到任何阻滞，使得林青璇进到了后殿区域后，整个人都有些控制不住的恍惚起来。 什么情况？！她怎么就进来了？！ 使司衙门里最神秘、保卫最严苛、准入许可最难拿的后殿，为什么对她的队副就像是不设防一样？ 看着苏清和在后殿里根本不用别人引领、便轻车熟路往前走的身影，林青璇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家这位新来的队副正在变的异常神秘！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苏清和就已经带着她来到了郑玄机身旁。 和今早见面时的状态没什么区别，郑玄机依旧在神游天外。 也不知道这位妖魔领域的专家究竟整天都在思考些什么问题…… 苏清和没有出言打扰，而是和早上一样，安安静静的等候在了郑玄机的身旁。 林青璇同样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从进了后殿的那一刻起，她就收敛了所有的大大咧咧，整个人都显得很是谨慎小心。 说起来有些离谱，尽管加入到镇妖使司已经有年月了，可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到使司衙门的后殿之中。 因此她对于后殿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却又不敢真的肆意去打量。 矛盾的情绪积压在心里，让林青璇看向苏清和的目光无比复杂。 过了没一会儿，郑玄机从神游天外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注意到了身旁站着的苏清和以及林青璇后，郑玄机明显愣了下。 满脸疑惑的扭头瞅了眼另一边摆放的日晷，确定了时辰没问题后，脸上的疑惑之色这才稍稍褪去。 略显哭笑不得的说道：“我还以为是我过糊涂了，现在是不是早上，我还没把该给你的东西拿给你？否则你怎么会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我眼前了？结果看了看时辰，确实是下午，你往我这儿跑的也太勤了吧？ 我是跟你说过，在衙门里有事的话随时来找我，有需要我发话支持你的地方也不用跟我客气，但你这是不是有点过于不客气了？一天来好几趟的话，可能会耽搁我的一些正事，你千万别告诉我是来找我闲聊的。” 听着郑玄机语气熟稔的跟苏清和抱怨，林青璇不由更加惊诧了。 要说镇妖使司下辖几个部门的诸位老大里，究竟谁的脾气最飘忽不定、最难以接触，那郑玄机绝对是毫无争议的排位第一。 林青璇虽然没见过郑玄机几面，却着实风闻过不少关于郑玄机的事迹。 在她的印象里，郑玄机应该是那种哪怕自家将军亲自过来，都会不假辞色的大人物。 结果没料到，这样的大人物在面对着上面刚给她配置的队副时，却居然如此的和蔼可亲？ 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都和她的队副有着相当紧密的私人关系？ “郑叔叔，我只是临时有点疑惑，想从你这里得到解答。毕竟，咱们大周没有人能比郑叔叔你更懂妖魔了，有些问题除了来询问郑叔叔以外，真要去询问其他人的话，我也不放心嘛。郑叔叔放心，正常来讲，我应该十天半个月的都不见得会跑来一趟的。” 苏清和笑眯眯的说道。 郑玄机干咳了声，迟疑道：“十天半个月的话……倒也有点久了……反正只要不是一天来好多趟就行。因为我个人的习惯比较随性，若是一天之内被频繁打断的话，会让我的情绪变得焦躁。说说吧，什么疑惑需要从我这里得到解答？” 苏清和闻言，没提案子的情况。 主要是对于郑玄机来讲，案子不案子的根本不重要，全都是细枝末节的东西而已，直入主题最好。 于是在脑海中稍稍整理了下言词，苏清和开口道：“郑叔叔，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形成类似于妖气残留般的气息效果？就是说，如果我使用了这种东西，那即便现场没有妖魔出现、或者释放过妖气，却依旧能造成有妖气残留的假象。” 恩？ 郑玄机微微皱眉，略一思索后，缓缓点头道：“如果用赤霄草、引魂蒿，再配上九泉冰魄的话，按照一定比例进行混合，确实能够造成类似于妖气残留的假象。 不过这种混合所得到的粉末成品，有着极大的缺陷。比如伪装出来的妖气强度很低，最多丁等，不可能达到丙等层次，再比如无法保持较长时日的残留。 差不多也就是一天左右，伪装出来的妖气就会彻底的挥发消散，跟真正的妖气残留相比，其完全不具备任何的韧性。你问这个干什么？这玩意没用的。” 苏清和看了林青璇一眼，然后才笑着解释道：“遇到一件案子，我怀疑是人为犯案，却栽赃给了妖魔。那……郑叔叔，这种伪造妖气残留假象的方法，知道的人多吗？” 郑玄机顿了下，开口道：“我不太确定算多还是算不多，因为无论赤霄草、引魂蒿还是九泉冰魄，其实都价值不菲。当然，对于修士来说的话，价格是能够接受的。 可将它们三种混合在一起，仅仅为了制造有妖气残留的假象，这种做法的收益和付出完全没办法相比。因此不可能有修士愿意无端端的去浪费这些天材地宝。 而对于普通人来讲，天材地宝的价格就非常夸张了。反正据我了解，这三种天材地宝混合成粉末的作用，由于不具备什么价值，所以其实也没人刻意去保密。 但同样因为不具备什么价值，自然不会有什么人刻意来打听或者关注，以至于即便没人保密，实际上也传播的不广，真正知道的人并没有多少。” 苏清和继续问道：“以郑叔叔的了解，普通人最有可能在什么地方了解到这样的消息？” 郑玄机没有立刻给出回答。 仔细的考虑了一番后，无奈摇头道：“这个很难讲，由于不具备保密的意义，那么知道这个的人，在任何情况下都有可能突然聊到某些关于妖魔的话题，或许就会当做谈资，拿出来洽谈一二。 可能是酒后谈兴甚浓，便多说上两句。可能是刚好碰到了什么事情，相应的有所联想。可能是跑到青楼楚馆过夜时，想要跟姑娘们炫耀下自己的博学。会发生的可能性太多，实在难以判断。” 苏清和想了想，换了个方向问道：“那普通人如果想要买到赤霄草、引魂蒿以及九泉冰魄这样的天材地宝，一般会去什么地方？我知道神都有一些专门做天材地宝买卖的牙人，可这些牙人的服务对象应该都是修士，普通人想找到他们绝对不容易。” 郑玄机对于这个问题倒是没有含糊，很是肯定的回答道：“若是普通人想买一些比较常见的天材地宝，那神都城内，估摸着便只有八方鬼市是最合适的地方了。” “八方鬼市？” 苏清和扭头看向了林青璇。 林青璇当即开口介绍道：“咱们神都城里八处地下黑市的统称，这八处地下黑市位于神都八个不同的位置，相同之处是，所有黑市都隐匿于地下沟渠之中。” 恩？ 苏清和顿时来了兴趣，好奇道：“地下沟渠？排水用的？下水道？这种地方也能出现黑市？” “下水道？” 林青璇对于苏清和给出的这个称呼有些懵。 不过仅仅只是稍稍愣了下，便继续说道：“神都的地下沟渠挖掘的极深、极广，初衷是为了避免神都出现水患。毕竟，神都多雨，而通行大周全境的运河又在神都汇聚，如果地下沟渠挖的不好，那很可能会导致神都被淹。 所以沟渠的修建耗费了相当多的人力物力财力，也是神都‘结界’大阵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别看只是用来排水的，但里面宽敞到甚至可以跑马建房，因此有不少无家可归者居于其中，很多穷凶极恶之徒也会躲在里面。 无论是被官府通缉之人，还是本身为非作歹之辈，犯了事后往里面一躲，只要事情不算特别严重，官府就懒得真跑进去搜查。久而久之，八方鬼市便逐渐成型。毕竟，里面的人也要生存。有生存的需要，就会有集市出现。” 苏清和恍然，按照自己的理解开口道：“也就是说，所谓的八方鬼市，其实是由一群罪犯或者恶棍所组成的集市？在里面能买到许多不符合大周律要求的货物？” 林青璇眨了眨眼睛，迟疑道：“也不全是罪犯又或者恶棍，八方鬼市里同样有不少无家可归之人。并且那些无家可归之人的数量，肯定要远比恶棍以及罪犯多的多。当然，再怎么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能在八方鬼市里生存，肯定都是有些问题在身的。” 苏清和点头道：“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林青璇面露疑惑之色。 “八方鬼市的交易，要交税吗？” 苏清和好奇问道。 他是真的对于这个问题感到好奇。 听起来八方鬼市属于标准的黑市。 而黑市生意就和走私生意一样，往往都是偷逃税款的重灾区。 从八方鬼市的交易究竟要不要缴纳税款这一点上，其实能够看出来大周朝廷对于神都的掌控能力，到底是强是弱…… 林青璇眼神略有些古怪的看了苏清和一眼，沉吟道：“据我所知，鬼市需要交税。不过八方鬼市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府衙对八方鬼市的税收是以统一税来进行收取的。 鬼市的交易情况过于驳杂，府衙也没办法对交易进行详细查证，因此会跟八方鬼市的实际掌控者商定好一个数额，无论鬼市发生多少交易，都只需要缴纳这个数额的税。” 苏清和扬眉道：“鬼市的实际掌控者？官方委派的吗？” 林青璇无语道：“怎么可能？鬼市那种地方，鱼龙混杂，帮派横行，每天都有旧帮派覆灭、新帮派诞生。但再怎么危险的地方，也会在经过了最初的混乱后，逐渐形成一个相对稳定的秩序。 哪怕是那些恶棍和罪犯，同样需要稳定。因此八方鬼市有各自的掌控者，府衙只要跟掌控者对接就好了。至于掌控者是谁，会不会被新的掌控者替换，府衙并不在乎，他们只需要收取税银。” 苏清和表示明白，不再多问，拱手同郑玄机道谢后，带着林青璇离开了后殿。 一边往使司衙门的大门外走去，一边开口道：“咱们队里有人熟悉鬼市吗？恐怕得去鬼市上打听打听消息了。只是既然已经证实了普通人也有办法通过付出足够代价的方式，伪造出类似于妖气残留般的东西，那我对于王员外被杀案的怀疑，便算是有的放矢了。” 林青璇咬了咬嘴唇，开口道：“我马上去联系街区府衙，让他们安排人手，对王员外宅子里的所有人进行最详细的调查。如果你的推测没错，案子是人为，根本和妖魔无关的话，也就难怪我们之前毫无头绪了。 真要是确定并非妖魔作祟的案子，等有了切实的证据，直接将案子移交给街区府衙，得让街区府衙给我们一笔贴补！否则这段日子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了！至于说对鬼市比较熟悉的人……恰好我就比较熟悉。” 第339章 八方鬼市 第339章 八方鬼市 林青璇的行动力很强。 在确认了苏清和的怀疑确实有凭据后，当即便立刻返回了营地之中，将小队的其他成员全部召集起来，条理清晰的吩咐了给这些成员临时安排的突发任务。 神都在大周的行政区划上和三十六郡等同，但神都的同职衔官员却会高配。 因此神都府尹闻人晦不是三十六郡郡守那样的正三品，而是直接高配的从二品。 自上而下，这种高配贯彻始终。 四大坊区的主官也不是正五品，而是从四品。 各坊区下辖的九坊主官则是从六品。 乃至于每一坊下辖的九大街区主官同样是高配的从八品。 王员外的死亡案不是什么大案子，或者说，放眼整座神都来看，王员外的死亡案简直就像是芝麻粒儿一样小。 能破就破，破不了也没什么关系，反正神都、乃至于整个大周的破案率都是极低的。 有太多太多的案子由于无法破获而被积压在库房的角落里吃灰，谁会真在意一个商人的死活？ 若不是一开始被认为属于妖魔作祟的话，根本不可能惊动镇妖卫。 偏偏此时此刻，随着苏清和去了现场进行勘察后，居然给出了另外一种方向完全相反的猜测。 假如这个猜测为真，那对于林青璇所带领的三营第六队来讲，就着实是一个莫大的讽刺了。 所以林青璇很生气，延伸到了行动力上，便显得异常雷厉风行。 仅仅由小队成员去联系街区府衙，协调街区府衙配合安排人手参与行动，表面上看似乎略显傲慢。 可实际上街区府衙的主官就算是高配，也不过从八品而已。 面对着普通队员也有着最低七品品级的镇妖卫，根本不存在任何协调不动的情况。 再加上镇妖使司在神都内地位超然，拥有着非同一般的权限，使得林青璇让小队成员去协调街区府衙的做法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吩咐完了小队成员去做的事情后，林青璇带着苏清和来到了营地里专门用来停放尸体的地方。 房间不大，看样子顶多同时放置五六具尸体，就能将房间全部摆满。 饶是如此，眼下房间里也仅仅停放了一具尸体而已。 正是那位王员外。 “大部分妖魔作祟的案子，受害人都很难留下尸体。即便有的尸体留了下来，往往也残缺不全，像王员外这件案子似的，居然还给王员外留了个全尸，确实极为罕见。 我一开始也对此有怀疑，但在王员外的书房里感知到了妖气，让我很快便摒弃了那种怀疑的情绪，只以为是自己想多了。那种伪造妖魔气息的方法，我此前并不知道。” 林青璇简单解释了一句。 苏清和对此丝毫不觉得意外。 越是那种没有保密需求的生僻消息，反而越有可能不被人重视。 反倒是必须严苛保密的情报，总会被人盯上，享受那种千方百计被打听和探知的待遇，进而早晚有一天闹到人尽皆知的程度。 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后，苏清和绕着王员外的尸体仔细检查起来。 和之前在书房里检查到的情况差不多，王员外的尸体上同样没有任何妖气残留。 除了脖颈处有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以外，身上也没有任何其他明显的外伤。 绕了一圈后，苏清和开口问道：“仵作有对王员外的尸体进行解剖检查吗？尸体停放了这么多天，为什么还没有腐败的迹象？” 林青璇摇头道：“没有，仵作是隶属于街区府衙的，咱们营地并没有仵作。之前认为是妖魔作祟，便仅仅只是让仵作简单的看了下死亡时辰以及致死的情况。尸体被带回来后，用灵气进行了包裹，起码十天半个月之内，不会出现腐烂的情况。” 苏清和惊讶道：“营地里没有仵作？这……难道每一次办案，都从其他衙门借用仵作吗？” 林青璇耸肩道：“大多数情况下，需要咱们去处理的案子是用不到仵作的，因为连尸体都不会留下。针对妖魔作祟案件的调查，基本上是以妖气感知和现场痕迹追踪来进行的，因此咱们镇妖卫没有什么配置仵作的必要。” 苏清和叹气道：“再去借调一位仵作过来，把尸体开膛剖肚，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隐藏在里面。从王员外脖颈上的伤口来看，若不是妖魔所为，那么爪痕就一定也属于伪造。 想要伪造这样的爪痕可不容易，我很难想象，王员外在清醒的情况下，如何被人悄无声息的一爪子拍死。正常来说，普通人不太可能具备这样的能力，所以肯定还有遗漏。 再加上咱们将目光从妖魔的身上抽调回来，重新关注到王员外家里那些人的身上后就会发现，想安安静静的将案发现场伪装成妖魔作祟，恐怕只有王员外家里的人能做到。 外人根本不具备做好这么多麻烦准备的前提条件，也没有将这些要素尽数实现的能力。因此显而易见，只要方向对了，其实案子可以推进的很快，现在只需要确定凶手是谁就好了。” 林青璇依言而行，老老实实的去给麾下队员安排起新的任务来。 虽然案子到现在还没有真正告破，可苏清和只用了这么小半天的工夫，就将卡住了第六队数天之久的案子实质性推进到了眼下的程度，林青璇至此已经打心眼里认同了苏清和在破案上的能力。 于是听着苏清和的吩咐，自然而然的便充当起了助手的角色。 苏清和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至于过程中可能会遇到的那些不理解的地方，她会从自己的身上找问题！ 大体上安排完，林青璇带着苏清和离开了营地，并领着苏清和往最近的鬼市之所在走去。 “八方鬼市各自的入口不同，彼此之间相隔甚远，同时地下沟渠又纵横相连，在神都地下能互相彼此完全连接在一起，导致哪怕是那些常年生活在地下鬼市里的人，也很难搞清楚全部的通道，稍不留神就有可能因为深入地下沟渠而迷路死在里面。” 林青璇一边走着，一边继续说道：“虽然入口各有不同，但也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无论哪一个鬼市，其入口处都在贫民区中，因此咱俩得加快脚步，赶往神都边缘区域，才能顺着入口进到鬼市里。 反正算是在侦破案件，高来高去也没什么关系，顶多事后补个条陈说明便好。要是不走房顶的话，在街道上顺着人流前行，无论走的再怎么快，也得被往来的人潮所影响，天黑都到不了地方。” 说话的同时，林青璇已经纵身一跃，身姿轻盈的跳到了街道旁边一间店铺的屋檐上，仿若飞燕，迅速的飘然远去。 苏清和没想到林青璇的动作会如此果断，以至于在反应上慢了半拍。 当他也跟随着林青璇的脚步跃上房顶时，便看到林青璇的身影正在前方上下起伏，越飘越远…… 实话实说，很漂亮…… 苏清和忽然间明白过来，林青璇的绰号为何是‘斩月龙雀’。 此时此刻的林青璇，看起来确实如同龙雀一般。那飞掠前行的身姿，充满了线条上凹凸有致的流畅美感！ 视野很好。 神都的建筑普遍不算多高，跟在林青璇的身后一路飞掠，苏清和发现自己的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尽皆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屋顶。 这些屋顶密密麻麻，近看仿佛一个个小丘，远看则像是一片片整整齐齐的鱼鳞，时不时便会有一些较高的建筑高耸而出，让视线划过时，可以借之作为确定距离的目标。 今日天朗气清、微风不燥，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骄阳略微西斜，璀璨的光芒映照在成百上千万片屋顶青瓦之上，汇聚粼粼、流淌成河。 每一道瓦楞的阴影里似乎都蛰伏着许多独属于神都的秘密，有人在青瓦下密谋吃绝户，有人在青瓦下勾搭成奸情，有人在青瓦下大声争吵谩骂，有人在青瓦下闭门苦读求学。 苏清和飞掠其上，超强的感知能力让他对于脚下那些房屋内正在发生的事情，总是能够有一些或多或少的窥探。 尽管不是有意如此，可被动的接收到了许许多多的信息，让他对于神都的印象越发立体、越发鲜活。 这座大周都城，显然是由一个个独立的‘人’所组成。 而一个个独立的‘人’有着彼此完全不同的行为逻辑和行为目的，他们各自纠缠，千丝万缕，言行举止之间呈现着无穷无尽的变化。 所有这些全部统合，就成了天下第一雄城，神都。 据说在妖魔生活的‘幽界’里，有不止一座规模超过神都的城池。 不过考虑到妖魔对于生存环境的要求远不如人族这么高，其城池建设也远不如人族这么精细，各种生活所需的设施几乎都不会有准备，纯粹依靠着妖魔数量去堆积起来的‘规模’，便具有相当多的水分了。 相较之下，显然还是神都的规模含金量更高。 这是真真正正容纳了超过上千万人口的超级雄城。 考虑到当前这个世界的生产力发展，能够出现如此恐怖规模的城池，要说没有强大修士在其中发挥决定性的作用，那显然是不现实的。 修士、结界、法宝，等等等等这些远超人力极限的存在，才是神都能够最终成型的根本原因。 否则若是全都以人力来进行构筑的话，别说容纳千万人口了，恐怕只是区区百万人口，便足以让绝大多数的城池陷入到崩溃的境地。 日常所需的那些天文数字一样的物资供应，在生产力不够发达、各种运输条件相对比较落后的当下，想纯粹凭借着人力去做到，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哪怕大周的漕运体系远比苏清和印象中前一世里的任何古代王朝都要发达的多，相比于超巨型城池所需要满足的供应链流转，也依旧显得过于脆弱。 所以，修士、结界、法宝，这些其实是支撑大周如今以巨型城池为聚居导向的真正核心。 如果没有这些绝对伟力施加以远超人类极限的影响，大周对于整个国家、整个种族力量的整合，势必会走向另外一种发展的模式。 踩着屋顶瓦片飞掠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左右，苏清和终于看到林青璇前行的速度降了下来。 转瞬间追到了林青璇旁边，接着就在林青璇的带领下，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已经到了普通城区和贫民区的边缘交界之处。 前方的房屋仍然一眼望不到尽头，可相比于普通城区这边的整齐青瓦，贫民区的房屋要明显低矮的多，同时多为木板和茅草的混搭。 就算乙等修行者可以提气轻身，踩在那些木板和茅草混搭的棚顶上，照样会有些不舒服。 “这附近就有一处鬼市的入口，属于地下沟渠往外排水的出口之一。神都大概每百年左右会发一次洪涝，主要看当年的降雨如何。而鬼市的入口其实就是发生洪涝时，主要的排水区。” 林青璇一边前行，一边开口介绍道。 苏清和扬眉道：“排水区？那这片贫民区怎么办？若是真的发生了洪涝，从这里往外，岂不是要被全都淹掉了？” 林青璇点头道：“没错，会被尽数淹掉。运气好的能活下来，运气不好的，估摸着也就直接被洪涝冲走了。每一次发生洪涝，对于贫民区来说都是一次彻头彻尾的清洗。” 苏清和惊讶道：“那得死不少人吧？” 林青璇想了想，开口道：“我没关注过，上一次发生洪涝已经很久远了，我是在一些卷宗中有看过相应的记载。起码在卷宗记载中，只是写了个‘淹死者众’，但具体会被淹死多少，就不清楚了。 反正就算贫民区被洪涝彻底摧毁，用不了几年，贫民区也会重新出现。每年都有不少流民涌到神都来想要寻个活路，这些流民不在神都府衙的户籍册中，神都府衙当然懒得管他们的死活。” 第340章 阴牙郎 第340章 阴牙郎 跟林青璇并肩在贫民区里走了没一会儿，眼前便忽然出现了一个下沉的坡道。 坡道本身有做排水的分流，但排水渠眼下已经被各种各样的垃圾填满，不断的散发着熏人的恶臭。 一路上遇到的那些贫民，绝大部分面黄肌瘦、目光呆滞，看着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从他们的身上很难感知到明显的生气。 少部分人由于太过饥饿，根本没有活动身体的力气，干脆便躺在贫民区里那些肮脏污秽的地面上，任由身上汇聚了许多苍蝇，或飞或趴，令人心生膈应，只想避而远之。 不过还有一些人则看起来跟贫民区的人有点格格不入。 这些人的穿着打扮要比贫民区的其他普通贫民更整洁干净一些，同时身材也要更加壮硕一点。 比之码头苦力的精壮要差一点，却远比贫民们的枯瘦嶙峋好得多。 关键是这些人的眼神，远不像那些贫民一样呆滞，而是充满了凶狠和狡诈，看向林青璇的目光里，则满是毫不掩饰的淫邪。 “我还以为按照你的脾气，刚刚那几个明显不是好人的家伙敢用那么肆无忌惮的眼光看你，会被你当场把眼睛挖出来呢，没想到你能直接无视他们，我对你有些另眼相看了。” 苏清和跟着林青璇一路向下，同时笑呵呵的说道。 林青璇一脸不屑的说道：“贫民区的帮会份子而已，杀他们我都会嫌脏了手。跟漕帮、丐帮比起来，这些盘踞在贫民区的帮会，甚至比老鼠都不如。 由于差不多一百年就会有一次来自洪涝的清洗，府衙也懒得理会这种没什么威胁的小帮会，反正他们发展不了太久，就会在洪涝中烟消云散。” 苏清和想了想，迟疑道：“既然府衙懒得理会贫民区的事情，是不是便意味着，贫民区这里像是一片无法地带？大周律管不到这边，那这边就会变成弱肉强食？ 帮会的组成，会使得这群相对来说比较强的家伙成为贫民区的土皇帝，而贫民区那些无依无靠的贫民，则成为帮会剥削和压榨的对象，生活变得更加凄惨？” 林青璇沉吟着点头道：“没错，这些贫民区帮会的一大收入来源，就是从贫民区里挑选合适的孩子，直接卖到鬼市里去。拐卖妇女的也有，不过比较少。毕竟，贫民区的妇女能有价值的其实不多。还是从孩子开始培养更合适一些。 不过对于府衙来讲，这本就是贫民区滋生出来的罪恶，如果不在贫民区内解决掉，那这些需求就会蔓延到神都内部。与其让神都内部不断的有孩子失踪，有妇女被拐卖，倒不如专门划定出贫民区来，让他们随便折腾。” 苏清和顿时默然。 林青璇给出的回答非常残酷，却又是不得不正视的事实。 生命和生命之间或许是平等的，任何生命都只有一次。 可人和人之间却永远不可能平等。 除了天生圣人以外，其他人总有喜恶之分、亲疏之别，在面对着关于取舍的选择时，没什么人会真正的去公平对待。 因为绝大多数的情况下，绝对的公平，往往便意味着绝对的不公平！ 顺着坡道起码下了十几米的深度，周围的光线一下子变的幽暗起来。 空气中充满了莫名混杂的异味，眼前则出现了一个个巨大的洞口。 而在洞口内外，有一些人正摆着摊卖货。 挑选货物的买主不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到真正热闹的时辰。 或许是心理因素的影响，苏清和总觉得这洞口内外的集市，很是有种阴森可怖的味道。 那些巨大的洞口高矮大小不一，有天然溶洞，也有人工开凿的甬道。 若是在这个深度继续往下，便能看到地下暗河正悄无声息的流淌！ “真正的鬼市入口，其实是地下暗河在神都运河沿线上交织出来的一个个‘水门’，鬼市称其为‘鬼渡口’。通过那些‘鬼渡口’，可以直接乘坐摆渡人的船，顺着地下暗河，进到鬼市内部的各个地方。” 林青璇开口介绍道。 苏清和的思绪被打断，注意力收了回来，看了眼前方的零散集市，疑惑道：“那这里聚集的是什么？” 林青璇笑道：“这里是鬼市对外的贸易场所，住在八方鬼市里的人并不少，虽然无论是府衙还是鬼市的掌控者，都不清楚具体有多少人藏在地下那密密麻麻的沟渠甬道之中，可说一句成千上万，肯定是不为过的。 这么多人生活在地下，对于各种物资的需求同样不少，而鬼市内部又不事生产，一切物资自然只能从外面进行购买。一部分物资会用船运进去，还有一部分就要从这里的集市中进行交易了。 没关系的外人想要在鬼市上买东西，就只能在这个入口处汇聚起来的集市上进行采买。所以这里算是连接鬼市和外面的一个缓冲区，咱们打听事情也在这里打听就行，有专门做这种生意的阴牙郎。” 苏清和闻言点了点头。 他对鬼市基本上一无所知。 但林青璇对鬼市非常了解，那自然听林青璇的安排就行。 由于时辰尚早，鬼市的摊位很少，陆陆续续能看到有人从洞口内走出来，拖拖拉拉的收拾摊位后，将自己要售卖的东西摆好，接着也不吆喝，就那么老神在在的原地坐定，很是一副愿者上钩的样子。 也有人从洞口内走出来后，并不摆摊，而是鬼鬼祟祟的用手护着胸口，时不时便拦住一名逛集市的买主，将胸前的衣襟稍稍掀开，小声说上几句。 看到买主摇头，丝毫没有纠缠的意思，立刻重新盖好胸前的衣襟，继续寻找下一个可能的买家。 林青璇无视了那些地摊，径自走到了鬼鬼祟祟之人的身旁，随手拿出来一块碎银子，在那人的眼前晃了晃。 鬼鬼祟祟之人下意识的便想要伸手去拿碎银子。 然而林青璇在他即将抓到碎银子之前，又将碎银子收了回来，让对方抓了个空。 同时冷声开口问道：“赤霄草、引魂蒿、九泉冰魄，这三种天材地宝，最近这段日子有售卖吗？” 鬼鬼祟祟之人狐疑的看了看林青璇，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苏清和，皱眉道：“这三种天材地宝并不算罕见，每隔上一段时日，总能在集市上看到。不过买卖就很少了，一年到头的都不一定能成交一笔。您所说的‘这段日子’，究竟是指的什么范围？” 林青璇语气波澜不兴的说都爱：“十天半个月内有吗？” 鬼鬼祟祟之人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不光是我们这边没有，其他鬼市肯定也没有。我们这边最近一次出现这三种天材地宝的贩卖，是在三个月前。” 林青璇继续问道：“是单独买走某一种天材地宝，还是这三种天材地宝一起被买走？” “一起被买走的，所以我印象很深！因为这三种天材地宝好像互相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系，我也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结界’的布置，需要同时用到这三种天材地宝去维系。 不过似乎有人提过一嘴，说是这三种天材地宝能混合成什么玩意来着？我没印象了，只是些常见货，不值得费工夫去打听，我们都没放在心上，就是记得有这么个事儿。” 鬼鬼祟祟之人很是模糊的说道。 “买下这三种天材地宝的是男人还是女人，这个知道吗？” 苏清和忽然接话问道。 鬼鬼祟祟之人看了苏清和一眼，却并未开口回答，只是朝着林青璇平摊开了手掌。 林青璇倒也没有继续抻着，很是干脆的将那块碎银子放到了这张惨白的手掌心中。 “是个男人，不过对方来时披着斗篷、带着斗笠，所以没看到长相，也不知道有什么特征，仅仅从声音上能听出来是男人。” 鬼鬼祟祟之人心满意足的将银子收入怀中，同时开口回答道。 “花了多少银子？” 苏清和继续问道。 “额，都是行市价，很常见的天材地宝而已，不可能有市无价。买卖向来稳定，价格自然也没什么变化。” 鬼鬼祟祟之人颇为奇怪的看了看苏清和，似乎对于苏清和的这个问题感到莫名其妙。 苏清和丝毫不理会对方的眼神，自顾自的重复问道：“行市价是多少？” “咳，赤霄草五百两，引魂蒿五百五十两，九泉冰魄最贵，要九百五十两，加起来刚好两千两。” 鬼鬼祟祟之人尽管莫名其妙，可对方终究是付了银子的，因此还是详细的回答道。 苏清和扬眉道：“白银？” 鬼鬼祟祟之人无语了，扭头同林青璇问道：“这位大人，看您的穿着打扮，您是镇妖使司的镇妖卫吧？您身边这位同伴……难道是在消遣小人吗？” 苏清和笑道：“我没那么无聊，只是对于行市价不了解罢了。不知道鬼市之中的天材地宝交易，买卖的人多吗？” 鬼鬼祟祟之人迟疑道：“会跑到我们鬼市来买天材地宝的人，绝大多数都是有熟人的。他们往往会坐摆渡人的船，进到真正的鬼市里面去交易。 毕竟，真正的好东西都在里面，会拿到外面来买卖的，要么是普通货色，要么是品相有缺，量少还有问题，唯一的好处就是相对来说比较便宜。” 苏清和沉吟道：“也就是说，关于天材地宝的交易，零散的买家很少？起码八方鬼市外围专门用来和外界进行交易的这些集市里，几乎没有？” 鬼鬼祟祟之人点头道：“对，可以这么说。天材地宝太贵重了，哪怕是那些最普通、最常见的天材地宝，哪怕品相有缺，也绝对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买得起的。 而稍微有点身份地位的大人物，都有能耐直接进到我们鬼市里面去展开交易，谁会真跑到集市上来闲逛采买？逛集市的本就都是些不入流的家伙罢了。” 苏清和凝神道：“这样说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三个月前的那次关于几样天材地宝的买卖，不光是你们这边集市的仅有一次，纵观三个月以来，实际上应该算是八方鬼市所有集市的仅有一次？” “对，不然我也不会记得这么清楚。虽然我是专门卖消息的，可很多消息并不具备价值，一般不会特意去打听和牢记。在我看来，这种普通天材地宝的买卖，就属于无价值消息，要不是买卖发生的次数太过稀少，我肯定早就忘了。” 鬼鬼祟祟之人非常肯定的说道。 苏清和没再继续询问，抬头又看了看眼前正在逐渐热闹起来的集市，开口道：“就问到这里吧，感谢你提供的消息，如果后续我们有新的事情需要打听，还会来找你的。” 鬼鬼祟祟之人不以为意的嘿嘿笑道：“感谢你们给的银子，请放心，只要给够银子，任何事情我都能做。” 苏清和摆了摆手，看着鬼鬼祟祟之人离开，自己却迈步径直在逐渐热闹的集市里闲逛起来。 林青璇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怎么了？还想查探什么事情吗？鬼市有鬼市的特点，如果你想查探事情，花银子从刚才那种阴牙郎的嘴里面问，会远比你自己漫无目标的调查快得多、也准确的多。” 苏清和摇头道：“没有，该问的都已经问完了，现在只要等着街区府衙那边提供相应的调查反馈就可以了。其实这种案子查起来真的不复杂、也不麻烦，难度本身是极低的。 真正麻烦的案子，是那种随机杀人的案子。凶手和被害人之间不存在任何社会联系，这将导致社会关系的排查失去作用，根本找不到任何调查的方向，案子往往只能搁置。 而像这件案子，表面上看起来颇多伪装，可实际上越是有太多的设计，就越是会留下诸多线索以及破绽。确保调查的方向是对的，按部就班的调查取证，破案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那你……” “我？哦，没什么，我只是想逛逛这个鬼市的集市，第一次来，比较好奇。反正来都来了嘛，看个新鲜再走。” 第341章 不一样的集市 第341章 不一样的集市 其实按照苏清和二世为人的眼光来评价，眼前的鬼市集市是相当简陋的。 依托着鬼市那些巨大的入口、或者说实际上的排水口，集市本身略显混乱，摊位的设置也明显没有经过认真的规划，纯粹是占地占出来的。 谁先占据一块地方，这里就是占据者的摊位。 至于摊位和摊位之间是否存在竞争关系，贩卖的东西有没有过度重复，摊位与摊位的间隔距离，要不要整齐划一的排列，等等等等，所有的这些因素都没人管…… 反正只要留出能让买家相向而行的空间就好了。 在苏清和的记忆中，前一世里任何一处成规模的市场，都会有管理方存在。 一个市场是否具备足够的竞争性，不光是价格高低和货品齐全程度在影响，管理方的专业性同样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奈何在眼前的鬼市集市里，苏清和没有发现哪怕一丁点所谓‘规划’的影子。 实在是太随便了…… 不过考虑到鬼市形成的原因，以及排水口里面真正的鬼市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这种‘随便’倒也可以理解。 同时鬼市上能够看到的货品确实要比街面上那些店铺里售卖的东西有意思的多，这无疑极大的提升了鬼市的竞争力。 什么样的买卖是最赚钱的？ 毫无疑问，垄断！ 而垄断讲究的是什么？人无我有！ 这一点在鬼市上着实体现的淋漓尽致！称得上是鬼市的核心竞争力！ 比如苏清和在这个由于时辰没到、所以尚未摆好全部摊位的集市上逛了一圈后，发现有专门卖各种禁药的药婆子。 禁药的种类五花八门，有用来让男人重振雄风的壮阳之药，有专门魅惑女子的迷情之药，也有类似于前一世里那种面粉的神仙药。 至于不同种类的毒药就更是千奇百怪了。 苏清和蹲在摊前询问了几句，卖药的药婆子却是爱搭不理。 摆明了你除非花银子买东西，否则不可能得到任何解答。 考虑到这些药物基本上都是俗物，几乎只能对普通人起效果，苏清和便没有购买。 真要是面对普通人的话，无论他想干什么，都没必要下药…… 除了药婆子以外，还有盗墓贼摆摊售卖各种从墓穴里挖出来的宝贝。 如果你对盗墓本身感兴趣的话，也可以购买盗墓贼使用的诸如‘地龙锥’之类的工具，又或者请盗墓贼给你讲解下盗墓的技巧、要点以及心得。 当然，这方面的花销会比单纯购买工具贵得多。 谁让知识是无价的呢？ 有人贩卖伪造的身份文牒，有人贩卖来历不明的珠宝首饰，有人贩卖地下暗河中捕捞的奇特无目鱼，也有人贩卖自己，只要给银子，那无论干什么都行。 男人卖自己的话，一般是卖命。 女人卖自己的话，一般是卖身。 一圈集市逛下来，苏清和发现那种专门贩卖消息的阴牙郎数量并不少，单单是这个集市里四下活动的阴牙郎，就不少于十位。 整体来说，鬼市贩卖的东西以各种违禁品为主。 若严格按照大周律进行追责的话，鬼市上几乎所有的摊贩都应该被抓进牢里。 可这种违禁的程度又并不算严重，所有的违禁品基本上都只会对普通人造成影响或者伤害，对于修士的威胁程度近乎为零。 因此鬼市外围的这些集市得以安安稳稳的存在，仿佛隐藏在了神都的阴影之中，轻易见不得光，却又构成了神都立体影像中关键的一部分。 “我刚刚看有人在卖一种奇怪的灯，摊主说是用萤虫和尸油混合熬制出来的，还说鬼市里面用的都是这种灯？” 逛了一圈集市，总算是满足了好奇之心的苏清和，一边跟林青璇往集市外走，一边开口问道。 林青璇点头道：“对，底下甬道内漆黑无比，没有灯具照明的话，根本没办法生存。而正常的灯具又不适合鬼市，所以用尸油和萤虫去熬制的话，勉强算是无本买卖，才能被鬼市的人接受。谁让人命在这里是最不值钱的呢……” “那卖银子的又是怎么回事？” 苏清和提起了方才最感到困惑的一个摊位，接着说道：“现银买卖，十两银子卖十三两？我不太理解这是个什么意思？怎么可能有人要用十三两银子去买十两银子？” 林青璇解释道：“因为总有些银子，会存在特殊的标记。比如户部库存的官银，以及每年税收整合起来的银子。这些银子涉及到国库和皇室的内库，不但银子本身铸造成银锭或者银砖时，要有专门的印刻标记，同时成批的官银里可能还要设置特殊的‘结界’。 ‘结界’本身不具备其他的作用，仅仅只是确保银子的整体性，以免被人顺手牵羊，将其中的一部分银子盗走。不过对库银的看管再如何严密，也免不了时不时总会有人想方设法的对库银动手。一旦有库银被盗出，就得重新熔铸，以及消除‘结界’影响。 如果不过这么两道工序的话，盗出来的库银根本没办法使用。无论是直接用现银交易，还是存到钱庄之中，都会出大问题。因此拿到鬼市来，用那种银子买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白银，就成了极佳的选择。鬼市内部有足够的人手去重新过工序。” 苏清和忍不住面露惊讶之色。 这他妈不就是‘洗钱’吗？ 只不过相比于他前一世里的那种金融洗钱的方法，这种纯粹物理意义上的‘洗钱’，看起来要粗犷的多。 并且虽然有一定的技术含量要求，可听起来门槛其实不算很高，这或许也是‘洗钱’的手续费没收太多的根本原因…… 十三两就能买到十两，多出来的三两花销，要由整个‘洗钱’的产业链来分。 “这鬼市的集市……瞧着还真是对正经买卖的一个补充，可惜对修士来说作用不大。” 苏清和感慨道。 林青璇抿嘴道：“你如果想买天材地宝，直接从咱们使司衙门的灵宝库里买就行，不同级别在灵宝库有不同的购买权限，数量、种类都有限制，但价格会比市价便宜个两成左右。 除非你想买的东西不希望让任何其他人知道，打算秘密购入，那就只能想办法和鬼市内部的人取得联系，直接乘坐摆渡船进到鬼市里面，找真正的鬼市商人去进行交易了。” 苏清和表示明白，没再继续多问。 对于这一趟鬼市之行，他还算满意。 打探到了需要的消息，看到了许多违禁的商品，搞明白了鬼市是个什么情况，让他对于神都的阴暗面有了更加具体的了解。 从鬼市返回三营的营地时，停尸房内的王员外尸体刚好被借调来的仵作完成了解剖和对尸体内里的检查。 听着仵作当面汇报完尸检的结果，林青璇惊讶道：“王员外死之前已经中毒了？这……之前怎么没提到这一点？” 仵作拱手道：“回禀大人，之前没有对王员外的尸体开膛刨肚，而他所中的毒，是一种强效的迷药。中毒后不会在身体的表面留下任何明显的痕迹，因此没有发现。 再加上……咳，再加上以往我们对尸体进行检查时，能够开膛刨肚的情况其实很少，因为大多数时候，无论死者是怎么死的，家人都还是希望死者能够入土为安的。 对死者开膛刨肚，绝大部分死者的家人都不能接受，会认为这是对死者的侮辱，导致我们在相关方面的积累非常有限，确实很难通过外表看出什么端倪。” 苏清和对于这个发现倒是一点不觉得意外。 沉吟道：“那就说得通了，王员外死的时候已经被迷晕了，自然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也佐证了不是妖魔所为的判断。毕竟，妖魔要杀一个人，何必先将他迷晕？这是多此一举。” 林青璇略感难受的说道：“确实，如果早发现这一点的话，案子直接交给府衙去查办就行了，也省的我们平白浪费这么多天的工夫。 结果现在案子拖了许久不说，又已经被推进到了眼下的程度，若这时候再全部交给府衙去办，怕不是能被营地里其他几个队笑话死。 不管怎么样，案子已经进展到了这个地步，咱们必须有始有终。顶多事后从街区府衙那边多要点贴补，算是对其他队员们有个交代。” 苏清和笑了笑。 他很理解林青璇当前的纠结。 可归根结底，这起案子之所以会闹出乌龙来，源头始终是林青璇对于案子的敏感程度比较低，实在怨不得别人。 对于每一个人来讲，自身当前的境遇都有一个共通之处，那就是眼下的局面或许不是你想要的，却一定是你自找的…… 谢过了仵作，让仵作回去后等了没多久，被安排出去办事的小队其他成员们便一一陆续返回。 由街区府衙出面进行的调查非常有针对性，那些府衙的捕快和捕头经年累月的做这种事情，自然有着丰富的、专门针对普通人的经验。 他们的个体实力远不如修士，但术业有专攻，很多事情不是个体实力强大就能办到的。 而三营六队的小队成员们则跟随在那些捕头和捕快们的身后，全程只用眼睛看、用脑子记，丝毫不干预捕头和捕快们的行动。 眼下接二连三的回到了营地之中，自然是各自有了新的收获。 “林队、苏队，我这边负责调查的是王员外的次子王元福，通过多方打听，我们发现王元福和王员外之间的父子关系很差。王元福上一次科举落榜后想要继承家业，可王员外宁愿让管家去打理当铺，都不允许王元福掺和其中。 再加上家里的绸缎生意是长子王元庆在负责，因此王元福对此极为不满，曾经数次跟王员外爆发过异常激烈的争吵。另外，上一次科举落榜后，王元福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以至于患上了不寐症，据说整晚整晚的难以入睡。 我们在对他的屋子进行搜检后，在里面找到了一种迷药。根据王元福的说法，不寐症让他非常受折磨，为了晚上能够睡着，他不得不给自己下迷药，以达到入睡的目地。我把迷药顺便带回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随着所有小队成员全部到齐，其中一名小队成员便起身拱手汇报道。 汇报的同时，还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纸包，递到了林青璇跟苏清和的眼前。 纸包里的粉末自然便是王元福给自己准备的迷药。 林青璇接过了小纸包，下意识的看了苏清和一眼，有些迟疑的说道：“是不是得确定下这个迷药的成分，跟王员外体内的迷药成分一不一样？如果一样的话，便可以认定王元福是凶手了？ 他既然整晚整晚的难以入睡，必须依靠着迷药才能睡下，那晚上趁着其他人都睡着了以后，将亲爹迷晕，再想办法制造爪痕，杀掉王员外的同时，伪造成妖魔作案的场面，是能做到的吧？” 苏清和摇头道：“确定迷药成分有没有区别是对的，但究竟谁才是凶手，得等到听完所有人的情况后再做判断。” 林青璇点了点头，让这名汇报王元福情况的队员拿着小纸包去停尸房，根据仵作提供的尸检结果，对比下小纸包里的迷药跟王员外体内发现的迷药残留究竟能不能匹配一致。 简单的安排完，这才示意其他人继续汇报。 之前带着苏清和在营区里转了一圈的李志锋走上前来，拱手道：“林队、苏队，我这边负责调查的是王员外的长子王元庆，根据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王员外遇害当晚，王元庆确确实实是在宴请商会中人。 今天再次调查后，基本上能断定王元庆并未在这件事情上说谎。不过我们在加大了对那些商会中人的调查后，得知了一个应该有些用处的消息！王元庆之所以宴请商会中人，是想从他们手里拆借一笔银子！” 第342章 逻辑错误 第342章 逻辑错误 “拆借银子？拆借多少？为什么要拆借？是绸缎庄的买卖出问题了吗？” 苏清和挑眉问道。 李志锋拱手继续道：“回苏队的话，王元庆想跟商会其他人拆借的银子不算很多，一共是两千两。至于为什么要拆借，按照王元庆宴请的那几位商会中人的说法，似乎是王元庆的绸缎生意出现了亏空，急需要这样一笔银子来进行周转。 可根据府衙那些捕快对王宅诸多下人们的反复审问后得知，这笔银子好像并非绸缎生意的亏空，而是王元庆自行挪用，导致绸缎庄的账目对不上。下人们之所以知道，是因为王员外发现了这个问题，并因此和王元庆产生了激烈的冲突。” 林青璇惊讶道：“这么说，王员外跟他的两个儿子关系都不好？这又是跟小儿子吵，又是跟大儿子吵的，当爹的为什么能跟儿子闹出这么多的不愉快？” 李志锋挠头道：“街区府衙的那些捕快都是熟手，针对王员外宅子里的下人们进行的审问极为顺利，连吓带蒙，再加上互相间隔开来问询后又互相验证，几番手段下来，让那些下人们基本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生怕惹祸上身。 反正按照那些下人们的说法，王员外自从纳了妾后，就跟两个儿子的关系变得非常恶劣。那个姓柳的青楼花魁，比王员外小了二十多岁，如今还不到三十，甚至比王员外的大儿子王元庆还小，王员外对这个小妾宠爱的很。 太过宠爱，让姓柳的花魁在王宅里地位很高，对于王家的买卖，无论是绸缎庄还是当铺，都能说上几句话，这自然便招来了王元庆的不满。根据下人们所说的口供来看，那姓柳的花魁很是给王员外吹了一番枕头风。 至于王元福的不满就更简单了，绸缎庄是大哥的，当铺归老管家管，连自己亲爹纳的小妾都能时不时对自家生意表达几分意见，偏偏他这个亲儿子却丁点都无法染指，不管换了谁，应该都接受不了这样的待遇才对。” 苏清和开口问道：“有查过绸缎庄的账目吗？王元庆是什么时候挪用的那两千两银子？账目里肯定有体现吧？如果藏的特别好，王员外不太可能发现，对吧？” 李志锋点头道：“已经查过了，带队的捕头专门去找了几个老账房，对王家那两个绸缎铺子的账目进行了详细的盘查。能够确定的是，王元庆差不多在三个月前挪用了账上的银子。 而那笔银子，原本是两个绸缎铺子支用给供货商的货款，被王元庆挪用后，王家的绸缎铺子押后了货款的支取，导致供货商非常不满。王元庆尽量安抚了供货商，但效果非常有限。 按照捕快对王元庆突击审讯的结果来看，王元庆承诺挪用的货款会在两个月内进行支付，可两个月后王元庆并未履行这个承诺，供货商因此直接找上了王员外，这导致争吵的发生。” 林青璇双眼发亮道：“那这不就对上了吗？王元庆三个月前挪用了两千两银子！咱们从鬼市上打听到的消息，同样是三个月前有人买了那三种天材地宝！花费刚好是两千两，这世上总不可能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吧？所以凶手其实是王元庆？” 苏清和瞥了林青璇一眼，无奈道：“林队，你刚才还因为迷药而认为王元福有可能是凶手，这刚过了没一会儿就换了想法？咱们还是再继续听听吧，毕竟对那位小妾和管家的调查结果没说呢，万一有什么新的情况呢？” 林青璇抿嘴道：“我这不是觉得线索已经很明确了嘛，至于迷药的问题，王元福有不寐症，这种症状持续很久了，王家宅子里肯定人尽皆知。 即便那些下人们不知道，难道王元福的哥哥还能不知道吗？只要趁着王元福不注意，偷拿一些迷药出来，想来王元福也根本发现不了的。” 苏清和淡定道：“查案、破案，切忌预设立场、提前下结论，如果不能始终保持足够客观的判断，那很容易会被自己的主观判断所影响。继续听听，听完再说。” 随着苏清和定下了基调，立时便又有小队成员上前拱手道：“林队、苏队，我们这边负责对王员外的小妾和管家进行调查，倒是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王员外的管家当晚早早睡下，没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不过按照管家所说，王员外遇害当晚，之所以会一直待在书房里，实际上是在等王元庆回来。 由于那两千两银子的挪用问题，王员外跟王元庆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数次发生激烈的争吵。而王员外遇害的那晚，是他给王元庆解决问题的最后期限。” 苏清和扬眉道：“若是解决不了被挪用的银两问题，王员外打算怎么处理？” 这名小队成员回答道：“如果解决不了，王员外就打算将家里的两处绸缎庄从王元庆的手里收回来，然后全都交给管家一起去打理。管家是这么说的，王员外的小妾也证实了管家的说法。” 另外一名小队成员也走上前来，拱手道：“对王员外宅子里其他下人的审问没有得到太多其他的收获，主要是佐证了王员外跟他的两个儿子关系恶劣，还有提到王员外的两个儿子都跟王员外的小妾发生过比较剧烈的冲突。 特别是最近的这一年来，宅子里的下人们颇为频繁的见到王元庆怒气冲冲的直接闯进王员外小妾的房中，然后便会从房间里传出激烈的争吵声，甚至偶尔还会有摔东西的声音。不过这种争吵都发生在王员外离家外出时。 王员外若是在家里的话，王元庆和王元福都会表现的非常克制。按照下人们的说法，他们俩对于王员外还是比较惧怕的。因为王家的一应大小事务，始终是王员外说了算。真惹怒了王员外，两兄弟甚至会没银子花用。” 听着自家队员们依次汇报完，林青璇很是振奋的说道：“苏队！这案子很明朗了啊！直接将王元庆抓起来吧！所有的线索和证据都指向他！既然这件案子不是妖魔所为，那就肯定是王元庆干的！” 苏清和眨了眨眼睛，好奇的问道：“林队，你做出这个判断的依据是什么？” 林青璇一脸奇怪的说道：“这多明显啊！根据咱们现在已知的情况来看，王员外是被人杀死并伪装成妖魔作祟的，而现场的妖气残留，则是通过混合几样天材地宝来实现的。 普通人想要买到那几样天材地宝，鬼市的外围集市基本上是神都内的唯一渠道，而按照鬼市阴牙郎的说法，那几样天材地宝在外围集市的交易，最近的一次发生于三个月前。 结果恰好王元庆在三个月前挪用了绸缎庄的一笔银子，这笔银子又恰好和购买那几样天材地宝的价格一致。这些‘恰好’凑在一起，不管是谁，都能发现其中隐含的联系吧？ 这肯定是因为王元庆对王员外纳妾感到不满，之后挪用银子被发现，又加剧了矛盾的剧烈程度。在王员外被害当晚，王元庆找商会的人拆借银子的努力看来是失败了，对吧？” 说到这里，林青璇扭头看向了李志锋。 李志锋立刻点头道：“没错，王元庆当晚宴请的那几名商会之人，全都拒绝了他的拆借请求。因为王员外想要收回绸缎庄的经营权，在商会几人之间不是秘密。 他们担心一旦拆借给了王元庆银子，王员外却依旧将王元庆经营绸缎庄的权利收回，那王员外很可能不会认他们的拆借，那他们借出去的银子可就要打水漂了。” 林青璇信心满满的重新看向苏清和说道：“你看，我没说错吧？王员外给自己的大儿子下了严令，要求王元庆必须解决挪用的银两问题。结果王元庆拆借银子的目地没有达成，又在宴请商会成员时喝了不少酒。 这酒意上涌，想到自己亲爹还在家里等着自己回去解决这件事情，很可能便恶向胆边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的亲爹给杀了，再伪装成妖魔作祟，推到妖魔的身上，如此一来，岂不是一劳永逸？” 苏清和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幽幽说道：“你的意思是，王元庆因为挪用这两千两银子的亏空，导致他和他父亲王员外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进而不断激化下，最终产生了杀掉王员外的想法？” 林青璇用力点头道：“对！” 苏清和叹气道：“那请问，这两千两银子的亏空是怎么出现的？” “买赤霄草、引魂蒿，以及九泉冰魄花掉的啊。” 林青璇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苏清和继续叹气道：“林队，你不觉得这里面的顺序出了问题吗？王元庆花费对于普通人来说相当高昂的代价，买下这三样天材地宝，是为了伪装成妖气残留，用于误导案发后的调查。 那也就是说，王元庆在买下这三样天材地宝时，已经在为杀掉王员外做准备了。既然如此，又怎么会后续才不断的因为挪用银两而和王员外发生争吵，进而演变为恶向胆边生的激情杀人？ 这里面的因果关系显然是互相矛盾的，不买天材地宝，就不会出现亏空，也就不会发生后续的一系列争吵。买了天材地宝，本就是为了杀人，自然也不会有恶向胆边生，这是早就有的密谋。” 林青璇怔怔的看着苏清和，仔细的在脑子里理了理苏清和所讲的顺序，好半晌，这才两只细嫩的手掌拍到了一起，发出了‘啪’的声响后，恍然道：“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所以是王元庆早就想杀了他爹？所以提前买好了赤霄草、引魂蒿，以及九泉冰魄？” 苏清和再三叹气道：“没有两千两亏空的刺激之前，王元庆和他爹之间的矛盾并不激烈，更多的冲突似乎是集中在跟那位花魁小妾之间的，王元庆为什么那时候就要处心积虑的谋划杀掉自己的亲爹呢？” 林青璇眨了眨眼睛，略显茫然的反问道：“对啊，为什么呢？” 苏清和对林青璇的天真无邪表示无语。 沉吟道：“时辰不早了，反正查的差不多了，明天再去一趟王员外的家吧。差不多明天就能把这件案子盖棺定论，倒也不用急于一时。毕竟没有真的牵扯到妖魔，几个普通人而已，闹不出什么动静。 有叮嘱街区府衙的差役，让他们盯紧王员外府的所有人吧？今天忽然加大了对他们每一个人的审问力度，这势必会让真正的凶手有所警觉。要是看管不严，被真正的凶手趁机给跑了，那就太丢人了。” 李志锋赶忙应声道：“苏队放心，已经专门吩咐过，王员外的宅子内外尽皆被街区府衙的人接管了。所有人暂时都不允许随意外出，街区府衙的人会负责他们的吃食。” 林青璇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询问道：“也就是说，今天不继续查了？” 苏清和点头道：“不查了，我大概有方向了，只是还需要一些证据，等明天再问问，应该就能确定了。” 林青璇对于明明自己才是队正、却已经明显是在由苏清和来决定调查进度的变化丝毫不以为意。 眼见苏清和做出了决定，林青璇便立刻从善如流的说道：“行，既然这样，咱们收拾收拾，今天大家伙儿也都忙了一整天了，先稍微休息一下。一会儿就去德胜楼吃酒！算是我们正式欢迎你这位队副的加入！” 话音落下，都没等苏清和给出反应，场间所有的队员们便齐齐率先欢呼起来。 苏清和对此自无不可。 团建这种事情，虽然有时候会让人感到厌烦，但大多数情况下其实必不可少。 企业文化究竟好不好，关键点不在于形式，而在于组织这个形式的人，究竟能不能将形式搞好。 毫无疑问，林青璇或许不懂办案，但搞形式主义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谁让她足够养眼呢？ 第343章 企业文化 第343章 企业文化 临近酉时，差不多下午五点左右的样子，镇妖卫三营六队的全体成员，便在队正林青璇以及队副苏清和的带领下，出现在了德胜楼的大门外。 这座酒楼和三营的营区相距不远，综合档次在整个神都的所有酒楼之中大概能够位列中等。 远远比不上四大楼的奢华，却又要比那些普通的酒楼、花楼、青楼之类富贵不少。 算是比较符合镇妖卫的消费能力。 若放在地方上，比如广大普通的三级城池之中，以镇妖卫最次也有丙等中层次的实力，那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大人物。 只有城中档次最高的娱乐场地才能匹配，如果去所谓的中档场所，简直称得上是侮辱。 可在大周首善之地、天下第一雄城之中，丙等修士不说多似牛毛，起码可以算作车载斗量。 连甲等强者都要在神都夹起尾巴做人，遇见事情一般得摆事实、讲道理、拼背景、搏身份，绝对不能像在地方上那般肆意妄为，更何况只是区区丙等、或者乙等了。 所以很多人在神都都必须保持低调，否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突然间撞到铁板上。 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是在神都好好活着的必备素养。 德胜楼一共只有上下三层，但由于层高比较夸张，目测起码达到了两丈左右，因此三层的德胜楼，自最下面的台基至最上面的歇山顶，基本上相当于苏清和前一世里普通的六层住宅楼高度了。 首层大门从中间敞开了整整十二扇的槅扇门，大厅宽敞开阔，除了中央处是一个演出台外，围绕着演出台的四面八方，还摆放了大概四五十张八仙桌。 几名女子正在演出台上翩翩起舞，身上穿着半透明的薄纱长裙，让内里的雪白肌肤若隐若现。 长裙及至脚踝，每有抬腿动作，裙摆便随之飞扬而起，将嫩滑的脚丫和绑着红绳的脚踝清晰露出，引得周围看的目不转睛的酒客食客们齐齐忍不住吞咽口水。 大厅的三面墙壁上绘制着相当精美的壁画，苏清和大致扫了一眼，发现壁画的内容有点像是前线惨烈的战事。 不过整体上描绘的应该是人族的一名将军带兵取得了针对妖魔一方的重大胜利，因此壁画的基调看着相当昂扬奋烈，所用色彩也以明艳为主，瞧着倒是很能调动起酒客的情绪。 让人看多了便忍不住想要举杯庆贺，对于酒楼的生意应该会有一定的促进作用。 时辰不早不晚，这一楼大厅的桌子已经坐了将近一半的人。 六七位跑堂的伙计肩搭长抹布，不停的在各张八仙桌前来回穿梭，始终谄媚的笑脸相迎，满足桌上酒客们提出的所有要求。 随着林青璇一行人的出现，大厅里正在饮酒吃菜的酒客食客们下意识的纷纷扭头看了过来。 不过在认出了一行人的穿着打扮、知道一行人来自于镇妖卫后，这些打量的目光便又迅速收回，生怕看的久了，徒惹麻烦。 只是林青璇的相貌和身材确实太出色，在镇妖卫的紧身官服衬托下，又显得更加惹眼。 再加上这种酒楼明显属于男人取乐的地方，偏偏三营六队包括林青璇在内，足有三名女修，因此小队齐至后，以林青璇为首的三名女修被动的吸引了更多的注意力。 “走吧，上二楼，我提前订好雅座了。在一楼演出台上表演的都是德胜楼里最普通的姑娘，能在二楼或者三楼表演的姑娘，才是德胜楼的红牌。不过今晚我只请酒席，你们要是想找姑娘留宿，那就自己花银子。” 林青璇颇为大气的说道。 说话的同时，当先领人朝着通往二楼的楼梯走去。 苏清和忍不住干咳了声，询问道：“这德胜楼既然也做姑娘的生意，林队怎么还喜欢到这里来吃酒？听林队之前的意思，应该是常来吧？难道不觉得尴尬吗？” 林青璇很是莫名其妙的看了苏清和一眼，疑惑道：“我为什么要尴尬？四大楼只有云韶院不做和姑娘有关的生意，神都无论是青楼、勾栏还是酒家、客栈，但凡能得到官府允许，便一定会做跟姑娘有关的生意。 我要是对这个觉得尴尬，难道一辈子不在外面吃饭喝酒了吗？况且找姑娘是你们找，我又不找。修士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特别是咱们队的这几位，天天跟我一起出任务，那方面的火气可能比正常还要旺盛。 我很清楚自己对男人的诱惑有多大，这无关乎一个人的品性，这是发自最根本的冲动。所以他们想找姑娘是很正常的，甚至就算他们睡姑娘的时候幻想那姑娘是我，我都觉得无所谓，人之常情嘛，对吧？” 对……对吧？ 苏清和忍不住张了张嘴。 一时之间虽然深觉有理，却依旧大为震撼。 这是不是太过善解人意了？封建时代的姑娘，思想上究竟是传统还是开放啊？ 你说开放吧……林青璇似乎是基于传统价值观的意识形态影响下，才形成的这种理所当然。 可你说传统吧……这他妈到底哪里传统了！ 看了看林青璇，又看了看队伍的其他人，包括那两名女修在内，所有人都对林青璇的表态没有流露出任何意外之色。 显然，这就是林青璇带队的风格，也是三营六队相处的模式…… 谁都不是圣人，心里怎么想的不重要，面上怎么做的才重要。 男人对女人的需求是天然的、来自于基因深处的本能，除非立地成佛，否则不可能控制住这种天然的兴趣。 而林青璇又对自己身为一个女人的魅力有清醒的认知，若是在这种事情上太过纠结，又如何成为一名真正合格的队正？如何带领队员士气高昂的查案办案？ 有想法没关系，只要别真的付诸行动，那大家就是好盆友。 至于背地里对好盆友有什么企图……还是那句话，若是能在心里面藏一辈子，便不会有任何影响。 这些念头迅速在脑海中划过，苏清和闭上了刚刚微微张开的嘴，笑呵呵的说道：“有道理，林队想的清楚、豁达，很让我佩服，倒是我着相了。其实只要抛开男女之别来看待这件事情，我就不会产生那些小家子气的念头了。” 林青璇点头道：“没错，而且从王员外的这件案子上，能清楚的看到你在破案上的能力，这是我非常欠缺的。上面安排你来担任副队，着实是对我的一个很好的补充。 身为你的队正，我认为有必要给你一些额外的好处，以激励你能对破案更加上心。所以若是你立下功劳，我或许还能配合你。当然，前提是你确实对我有合理的冲动。” 苏清和当场战术后仰。 好家伙……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怔怔的看了看林青璇，发现林青璇的表情相当认真，苏清和一时间很是哭笑不得。 尽管由于是刚刚认识，对林青璇的感觉仅仅是出于对美好事物的本能欣赏，不可能涉及到任何男女之情。 但面对着林青璇这种很难评的落落大方，苏清和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林队，不知……你能怎么配合？” 林青璇忽闪着大眼睛，有些不确定的说道：“额……我没想好，因为以前都是当队副，照顾队员情绪的事情不用我来。我是第一次当队正，所以……看你的喜好怎么样？我用手帮你？或者……你看着我，自己来？” 苏清和听着林青璇竟然在这种事情上询问自己的意见，心下顿时涌起了一股淡淡的荒谬感。 况且这种事情就算真的要商量，也应该私底下只有两个人时再商量吧！ 当着其他队员的面聊这个，苏清和发现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还做不到林青璇那般坦然！ 简直离谱！ 深吸了口气，苏清和没有接话，果断转移话题道：“这德胜楼的一楼壁画上，画的具体是什么内容？看着像是一名将军带领士卒在前线抗击妖魔、并取得胜利的故事？” 林青璇意味深长的看了苏清和一眼。 直看的苏清和莫名开始心虚，这才笑吟吟的回答道：“画的是大将军余太安，你知道大将军吗？你是二十岁，对吧？你刚出生的时候，大将军就已经死了，估计是没听过大将军的名头。 不过在二十年前，这是一个足以让所有妖魔为之胆寒的名字。当初大将军余太安坐镇前线，面对着妖魔一方如潮的攻势，不得不铤而走险，带着三千玄甲精骑，悍然反向闯入‘幽界’。 对‘幽界’的界主进行了一场颇为成功的突袭。尽管没能成功杀死‘幽界’界主，却也将那位界主重创，从而挫败了妖魔当年想要毕其功于一役的打算，带领前线将士打赢了至关重要的一仗。 这德胜楼便是那时候为了庆祝大将军凯旋而建起来的。当然，德胜楼本身跟大将军无关，纯粹是德胜楼的东家往自己脸上贴金，借着大将军的名头，给酒楼招揽生意罢了。” 苏清和惊讶道：“这么不要脸？大将军就这么随意任由别人打他的旗号？” 林青璇耸肩道：“哪怕德胜楼只是个中档的酒楼，要在神都经营这样一座酒楼，没有足够的背景和关系照样是搞不定的。更何况德胜楼的东家给酒楼起的名字是德胜楼，不是太安楼。对于这种事情，大将军能说什么？” 苏清和略一琢磨，心道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按照余震所描述的情况、以及在虎丘山秘密洞府里找到的遗信内容来看，大将军余太安其实非常通晓人情世故。 想要从一个毫无背景和根基的边军小卒，逐步的成长为军方第一人，光靠着自身的奇遇、拥有的强横个体伟力，再加上立下的大量战功，肯定是不够的。 若没有强大的手腕，协调各方利益的能力，出色的情商，愿意和光同尘的认知，那最终的结果，顶多就是成为一员虎将，不可能变成军方的象征。 面对着神都的各种复杂关系，纵使是余太安，很多时候也只能装糊涂。 跟着林青璇上到了二楼雅间，看着林青璇熟练的点好了酒菜，苏清和在林青璇的安排下，不情不愿的坐到了雅间的主位上。 在他看来，这个主位应该由林青璇来坐。 奈何林青璇理由充分，态度坚决，表示今晚组局是为了欢迎他的正式加入，无论如何都必须由他坐在这个主位上。 德胜楼上酒菜的速度很快，前后不到一刻钟，林青璇所点的酒菜就基本上全部上齐。 考虑到这个时代不可能有预制菜，所有现点的菜肴都必须交由后厨去现炒，德胜楼的厨子显然有着极高的工作效率。 只不过这种上菜速度会不会影响到菜肴的口感和品质，那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随着酒菜上齐，所有人依次落座，林青璇坐到了苏清和的身旁后，又朝着雅间外拍了拍手。 雅间外立刻传来了答应声，没一会儿的工夫，八名身穿半透明薄纱长裙的女子从雅间外鱼贯而入。 先是整齐的盈盈一礼，接着一名女子奏乐，另外七名女子当场在雅间内跳起舒缓柔和的舞蹈来。 舞蹈本身的难度不大，却经过了精心的编排，可以最大限度的衬托出七名女子的身段。 “除了乐女不能陪寝外，跳舞的七个舞女都可以陪寝。不过我这个队正的俸禄不高，今晚只请酒席，以及请你们看跳舞。如果有谁看上了舞女，想要带着舞女回去睡觉，或者干脆就住在这里，那得自己掏银子。” 林青璇笑眯眯的看着苏清和，接着说道：“咱们队七男三女，所以我就点了七名舞女，要是不巧刚好有两个人看上了同一个舞女，那你们就自己协商吧，我这个队正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拉偏架的。” 苏清和倍感无语。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出来团建喝酒而已，谁说要找妹子了！？ 第344章 神都多奇事 苏清和对女人有没有兴趣？ 当然有！ 他又不是和尚！ 再者说了，和尚里还有花和尚呢。 哪怕是宫里的太监，都有可能因为阉割的不够彻底而时不时生出一些对异性的渴望来，否则皇宫之中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对食’的搭配了。 更何况他这么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之前在东武城的时候，由于自身始终处于朝不保夕的状态，有今天没明日，自然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挣扎求存上，根本没工夫去考虑这种事情。 在生存和繁衍这两种最根本的需求之间，显然前者要比后者更加重要。 因为前者是后者的基础，而后者是前者的补充。 眼下总算是勉强步入了平稳的阶段，即便因为跟余震捆绑在了一起，导致隐患极大，起码暂时不用担心自己或许活不了几天的问题。 饱暖思淫欲，美色当前，肯定会有点心动。 不过也就是‘有点’而已，远没到急不可耐的程度。 倒不是苏清和自己有多么淡定，若换成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在他的前一世里，那绝对有机会就急吼吼的上了。 可来到这个全新的世界后，先是面临绝境，随后又不断的在‘壶中世界’磨炼心境，别看穿越至今的实际时间过了还没几个月，绝对时间却着实是过了太久太久。 相比于穿越之前，苏清和扪心自问，他现在真的就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成长和成熟，往往只在一夜之间。 但有一说一，镇妖卫这个企业文化，硬是要得！ 喝着酒、吃着菜，听着桌上其他队员们互相闲聊各种神都趣事，雅间内接着奏乐、接着舞，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苏清和没怎么开口，除了频频举杯以外，基本上都是在专注的倾听。 初来乍到，对于神都的各种事情几乎可以说是全无了解，这种情况下，实在是不适合贸然发言插话。 即便小队成员们聊的都是市井流言，以他们的身份地位来讲，本也不可能真的知道什么隐秘，苏清和照样打定了主意今晚多听少说。 至多酒到杯干、来者不拒。 “说起来，我最近听闻，礼部员外郎庞修贤的独女，好像是突然间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庞修贤就这么一个女儿，向来宠爱的很，以至于如今都十七八了，却一直没有给女儿找过夫家。 不少上门求亲的都被拒绝了。好像庞修贤是打算让女儿自己看，相中了谁就嫁给谁，他这个当爹的绝无二话。结果没料到，突然就失踪了。庞修贤这些日子天天在往神都府跑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雅间里的气氛变得越发和谐。 跳舞的舞女已经先行退了出去，一名小队队员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开口说起了自己刚听过没多久的消息。 “恩？又失踪一位？这是三个月来第三位失踪的贵女了吧？我记得前两个月也是，每个月都会有一位官员的女儿失踪。不过除了失踪的悄无声息外，并没有任何妖魔作祟的痕迹、以及任何妖气残留，因此一直是神都府衙在负责失踪案？” 另外一名小队队员开口接话道。 这个话题立时引起了其他队员们主动参与进来的兴趣。 其中一名女队员插话道：“我也听说来着！没记错的话，之前两个月失踪的贵女，一个是户部郎中毛楠的女儿，还有一个好像是吏部一位主事的女儿？不过跟庞修贤不一样的是，不管毛楠的女儿，还是吏部那位主事的女儿，都不是独女。” “没错，接连有官员的女儿失踪，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如果是普通百姓家里的女儿失踪，或许还没什么大不了的，神都府衙根本不会太当回事。能找回来就找，找不回来同样无所谓。 可官员的女儿接二连三的出事，神都府衙承受的压力就大了。索性目前这三位里面，顶多是毛楠属于正五品，庞修贤的员外郎是从五品，吏部主事则是六品，品级相对来说不算很高。 咱们神都府衙的闻府尹好歹是从二品的高官，来自于最高正五品的压力，多少能扛得住。只是这案子若是拖得时日久了，始终不能告破的话，闻府尹肯定会遭弹劾的。” 第二名女队员叽叽喳喳的说道。 苏清和安安静静的听着，丝毫没有参与这个话题的意思。 主要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参与其中。 队员们提到的那几位官员的名字，他此前听都没听说过…… 然而他不想参与到话题之中，坐在旁边的林青璇却是主动开口问道：“苏队，这神都贵女接连失踪的案子，你怎么看？” 苏清和停下了正不断夹菜的筷子，瞥了林青璇一眼，无奈道：“林队，这顿饭开始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个案子存在。仅仅只是听他们说上几句罢了，案子本身我丝毫不了解，能有什么看法？” 林青璇笑着说道：“苏队就别谦虚了，虽然咱们今天才刚认识，但跟着苏队跑了这么一整天，我可是亲眼所见，苏队在查案上是很有一套的。无论案件是否涉及妖魔，我看苏队都能有清晰的想法。若换成苏队你来查这件案子，你会从哪方面着手进行调查？” 苏清和想了想，沉吟道：“我今天刚知道八方鬼市的存在，按照我对八方鬼市的有限度了解……神都内发生失踪案，是不是应该优先对八方鬼市进行调查？反倒是丐帮和漕帮这种可能会涉及到人口买卖的帮会，恐怕不太敢在神都内干这种事情吧？” 林青璇点头道：“没错，这件案子我也有一些了解。因为是很罕见的官员女儿失踪，再加上同为女子，所以我会额外多关注一些。最早失踪的是户部郎中毛楠的女儿，接到报案的神都府衙，立刻便传召了丐帮和漕帮的神都主事。 当时刚好丐帮和漕帮的帮主都在神都，被闻府尹直接传召后，两位大帮主连夜彻查，确定不是各自帮会做的。随后闻府尹又传召了八方鬼市的几位掌控者，自上而下的施加压力，结果发现……这件案子也不是八方鬼市做的。” 苏清和挑眉道：“能确定说的都是真话？该不会是手底下的人做了以后，发现捅了大篓子，于是为了避免担责，便干脆自行隐瞒了吧？” 林青璇摇头道：“若是在地方上，倒还真有可能。可这里是神都，闻府尹又是甲等强者，本身掌握着法宝‘三尸问心盘’，想要在闻府尹面前说谎，那可着实是不容易。 丐帮和漕帮就不提了，闻府尹亲自垂询，不可能有胆子说谎的。至于八方鬼市……现在的几位掌控者都还算识时务、明事理，同样知晓什么事情能干，什么事情不能干。 绑架官员的女儿，并且还不是那种八九品的芝麻官，而是堂堂正五品的户部郎中之女，不是我看不起八方鬼市，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如此作为的。” 苏清和琢磨了下，开口道：“连续三个月，每个月都有一名官员的女儿失踪，让人很难相信这只是巧合。如果是由我来调查这件案子，那我首先得搞清楚，这三件失踪案背后到底有什么样的联系，或者说……共性。 而且严格来说，在这之前，真正应该确定的要点是，案子究竟是人为、还是妖魔作祟？显然，这才是最重要的。我一直认为，案件最初确定的调查方向是查案的根本。一旦方向错了，后面哪怕选择全对，结果依旧会是错的。” 林青璇疑惑道：“不是已经确认并非妖魔所为了吗？你都听到了，并没有任何妖魔作祟的痕迹、没有任何妖气残留，除了失踪的比较诡异外，其他好像没什么特殊之处？” 苏清和摇头道：“有妖气残留的案子不一定是妖魔所为，同样的道理，没有妖气残留的案子也不一定并非妖魔所为。我们在查案时需要尽量避免犯经验主义的错误，一切都得尽量从客观出发。 当然，具体到了这件案子，我没有看过案件卷宗、没有查看过案发现场，对于案子的所有了解，都只是来自于咱们的队员在这里口述，这里面会存在极大的偏差，所以就不过多讨论了。” 林青璇若有所思。 两人之间的低声交流没有影响到席间的热烈探讨氛围。 六队的队员们也没有继续在这件官员之女失踪案上探讨多久，他们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其他话题上。 没办法，神都实在是太大了。 上千万人聚集在这座天下雄城内，每天所发生的各种各样的离奇事件，简直多如繁星。 身为镇妖使司下辖的武力部门，镇妖卫行走在对抗妖魔密谍的第一线，亲身经历又或者听说过的那些奇闻异事，同样多不胜数。 这种情况下，想要让他们一直谈论官员之女的失踪案，明显不现实。 于是话题开始发散，有人聊‘绛仙居’第一花魁、也是大周第一花魁的璇玑姑娘，不久前收到了一封关于死亡威胁的信件。 有人聊刑部大牢里，死刑犯离奇融化，全身上下只余心脏被留在了监牢之中。 还有人聊四海钱庄发行的一批银票上，莫名突现二十年前那位大将军余太安的名字，持有票据之人，在银票浮现出‘余太安’的名字后，三日内尽皆死亡。 凡此种种，各种离奇之事不一而足。 苏清和听得津津有味，尽管席间的队员们大多是道听途说，其中肯定有因为口口相传而产生的极多失真之处，但作为饮酒时的谈资，这些事情足够精彩！ 就这么畅聊了将近一个时辰，林青璇拍了拍手，止住了桌前看起来似乎永无止境的闲谈，接着喊了一声雅间外伺候的跑堂伙计。 随着跑堂伙计进来，林青璇开口道：“让你们的清倌人进来表演下一体双面吧，看完这个表演，我们也就差不多结束了。” 跑堂伙计赶忙应了一声，旋即掉头小跑出了雅间。 林青璇见苏清和面露不解之色，不由笑着解释道：“这一体双面算是神都近几年流行起来的表演，一开始是在青楼里出现的，后来无论酒楼、戏楼还是花楼，见这种表演形式很受欢迎，便都开始培养起麾下的姑娘研习这种技艺。 简单来说，就是一位姑娘表演，却分饰男女两角，通过研习发声的方法，让女子也能发出类似于男子那样的粗犷之声。明明只是自己和自己对唱，听着却如同两个人在互诉衷肠。若是闭上眼睛聆听的话，会更觉奇妙。” 恩？ 什么一体双面……这特么不就是反串吗？ 苏清和无语，只能低头喝酒。 负责表演的姑娘很快便进了雅间。 跟之前表演舞蹈的姑娘不同，表演一体双面的姑娘只有一位。 表演的内容以苏清和的眼光来看，也着实有些乏善可陈，就真的只是情歌对唱而已…… 姑娘先用女声唱一段，再用男声回一段，如是反复…… 可队伍里的其他队员们却是听得津津有味，显然是认为这种一人分饰男女两角的表演，充满了观赏性和趣味性。 苏清和无声的叹了口气。 不过紧接着他却是联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忍不住皱了皱眉后，略一思索，对于王员外的那件案子倒是有了更加明确的信心。 看来他之前推测出来的凶手果然没错！ 一件并不复杂的案子，只不过被颇为粗糙的手法给掩盖住了而已，明日一早，便去结案！ 脑海中想着这些事情，雅间内进行一人对唱的姑娘刚好将将结束了表演。 林青璇拍了拍手，将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后，笑着说道：“谁想要在这里过夜，谁就自己去点姑娘，眼下时辰不算晚，德胜楼三楼的房间肯定还有大半是空着的。但再过一会儿就不一定了，所以你们抓紧。” 说完，林青璇又看向苏清和问道：“苏队怎么讲？” 苏清和干咳了声，开口道：“我今晚有点事情，得回暂住的地方一趟，明天开始，再在营地里住吧。” 林青璇不无不可的点头道：“好，明天一早见，王员外的案子，明天能结吧？” “应该可以。” “那就拜托你了。” 第345章 四位阁老和首要目标 从德胜楼里出来，苏清和目送着林青璇一行人往营区所在的方向返程而去。 小队里还真有两名男队员留了下来，点了之前在雅间内表演舞蹈的其中两个姑娘，然后带着姑娘上了三楼。 看到其他人对此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苏清和也就彻底信了林青璇之前跟他科普过的企业文化。 大家彼此之间只有同事之谊，并无男女之分。 因为那两名女队员的其中之一，明显跟小队里的三名男队员都关系匪浅。 之所以小队里只有两名男队员选了姑娘留在德胜楼过夜，完全是因为剩余的四名男队员中，有三名男队员一起搂着那名女队员返回…… 酒精影响下，略显兴奋的三名男队员，才刚刚走出德胜楼，搂着女队员的手就变得不太老实起来。 而被三名男队员簇拥着的那名女队员，看起来也非常享受如同众星拱月一般的氛围，对于三名男队员的禄山之爪欲拒还迎，巧笑倩兮。 至于最后剩下的那名男队员，听说是兔爷…… 唯有林青璇和另外那名女队员还算正常。 她们俩不参与其中，却也不会阻止麾下队员之间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 贵圈真乱啊…… 苏清和默默在心里想着，同时思绪不由自主的有些飘忽。 也不知道了结掉王员外的案子，在林青璇眼里算不算立功？ 如果算的话…… 他倒是没想过跟林青璇发展成恋人的关系，毕竟两人今天才刚刚认识。 不过带着林青璇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天，对于林青璇表现出来的性格，他其实还是挺欣赏的。 因此在这个基础之上，若是出现一点暧昧的情况、又或者友谊性质的互相安慰，倒也颇为令人期待？ 总之，不牵扯到责任和未来，仅仅是活在当下的及时行乐，仔细想想，还蛮有诱惑力的。 “话说我方才在雅间里吃酒时，你在什么地方保护我？总不可能也是在雅间里面吧？我还专门仔细的看了一圈，没在雅间里看到你啊。” 随着林青璇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苏清和也动身往暂住的宅子走去，同时开口问道。 于右的身影仿佛一阵波纹状般，缓缓出现在了苏清和身后。 夜幕笼罩下，这种出场方式看起来颇为惊悚。 也不知道于右之前是怎么做到的，竟能让自己完全融于泼墨的夜色里。 “我在一楼，你所坐位置的正下方。原本是想去三楼的，但仔细考虑了一番后，还是认为若有偷袭，那么来自于下方的偷袭会比来自于头顶的偷袭更难防备。 若真有再次针对你的刺杀发生，并且是从你的头顶上发起，那我也能立刻做出反应，直接将你拽到一楼去。我的注意力始终在你身上，没人能让我分神。” 于右平铺直叙的解释道。 苏清和面露恍然之色，接着问道：“那在营区里面呢？我看镇妖卫的营区也有防御‘结界’的布置，你能悄无声息的进去吗？” 于右果断摇头道：“当然进不去，不过无论是镇妖使司还是镇妖卫的下辖营区，里面都不可能有妖魔存在。你在里面是很安全的，我只要在外面等着就好了。你什么时候从里面出来，我就什么时候跟上，不会出问题的。” 苏清和对于右的这个判断表示赞同。 两人赶在亥时之前回到了暂住的宅子。 还不到晚上九点，宅子里灯火通明。 同样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天的余震，正坐在院子里悠闲的喝着茶水。 眼见苏清和回来，余震没有说话，只是伸手点了点面前石桌上摆放的一份卷宗。 “这是什么？” 苏清和顺势上前，坐到了余震的对面，目光落到了卷宗的封皮上。 奈何封皮一片空白，什么都没写。 “那四位阁老的一些基本情况，由于事涉阁臣，我也没办法给你太详细的东西。针对他们的调查，我一时之间同样毫无头绪。毕竟，事情已经过了二十年，这中间究竟还有什么变故，又到底发生了多少故事，我完全不清楚。” 余震耸了耸肩，接着说道：“在抵达神都之前，我虽然尚未将目光集中在这四位阁臣的身上，可严格来讲，我已经考虑过在神都内想要查清楚当年之事的难度。 因此路上偶遇了你之后，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想要将你拉进我的队伍之中。对于我来说，你之前所遭遇的那些麻烦不是麻烦，反而是你我互相信任的基础。 而现在，既然确定了要从这四位阁臣入手开启调查，那我基本上就只能依靠你了。无论需要我做什么，请不要客气。我接下来会尽己所能的为你打掩护。” 苏清和伸手摸了摸卷宗的封皮，苦笑道：“王爷，这担子可着实有些重，听你说的如此孤注一掷，我都忍不住想打退堂鼓了。” 余震摇头道：“在没进神都之前，你打退堂鼓还来得及。可现在你已经进了神都，还是跟我一起进的，更是在我的安排下，成为了镇妖使司的镇妖卫。到了这时候，你即便想跑，也跑不掉的。 尽管我还不清楚神都的妖魔密谍为什么一上来就对你动手，但显而易见的是，妖魔密谍盯上你了。你这时候想从神都撤离，最大的可能是会被潜伏的妖魔密谍找到机会，借之以给你致命一击。” 苏清和叹气道：“是啊，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就算想跳船都不行了。给神都府衙的施压顺利吗？今天有没有什么新的收获？” 开口询问的同时，苏清和翻开了面前的卷宗。 余震则是回答道：“跟昨天一样，毫无收获。至于施压的过程倒是颇为顺利，陆放翁那边展现的态度很强硬，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整个神都都会因此而紧张起来。 希望这样的变化能够制造出一些机会。现在的神都就像是一潭死水，哪怕新皇登基，依旧看起来暮气沉沉的样子。如果不能把水搅浑，咱们很难找到合适的切入点。” 苏清和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跟余震闲聊，而是专注的看起了卷宗中记录的内容。 大周的内阁成员一共有九人，这九位阁臣都是正一品的大人物。 同时也是大周朝廷里仅有的九位正一品。 在官员品级上，九人保持一致。可由于各自负责的事务不同，导致九人在内阁中的排位也不一样。 九人的官方待遇没有任何区别，地位和权势却存在着明显的差异。 这是阁臣之间的主次之分，也是阁臣彼此互相制衡的关键。 其中内阁首辅和内阁次辅占据了最强有力的两个位置，在内阁之中拥有着无比强势的话语权。 而余震提供的这份卷宗，翻开封皮后的第一页，记载的便是当今大周内阁首辅，总领内阁机要的‘心镇山河’张太玄…… “嘶……” 苏清和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好家伙……需要秘密调查四位阁老也就罢了，没想到这四位阁老中，竟然还有内阁首辅在…… 这是一点活路都不给自己留啊！ 神情复杂的抬头看了余震一眼，迎着余震那满脸无辜的表情，苏清和摇了摇头，叹息着继续看了下去。 张太玄今年八十有六，二十年前还是内阁次辅，于十五年前升任首辅，直至如今。 这个岁数对于普通人来说，已过耄耋，几近鲐背，是货真价实的高寿，正该颐养天年。 可对于突破到了乙等以上、身体近乎圆满的修行者来讲，其实尚处壮年。 正常情况下，若是没有遭受到什么不可逆转的重伤，没有半途意外身陨，那么乙等以下的修士，基本上都有着两甲子左右的岁寿。 而突破到了乙等之上，则能继续延寿一甲子。 所以张太玄的这个八十六岁，从生命长度的比例去看，大概也就相当于普通人的四十岁上下。 除了首辅张太玄以外，剩余三位需要进行调查的阁老，分别是‘照骨镜’崔元烈，‘凶阎王’裴世昭，以及‘人间太岁’王崇山。 其中‘照骨镜’崔元烈兼任御史大夫，掌管朝堂内外、百官监察之事，今年九十二岁，出身于崔氏。 不是清河崔氏，是博陵崔氏。 ‘凶阎王’裴世昭兼管大理寺和太常寺，以判案公正严明着称。 大理寺相当于苏清和前一世里的最高法，能被推到大理寺去判罚的案子，显然都非常典型。 案件所涉及的原告、被告，往往背景深厚、牵连甚广。 能在审理这种案件的过程中，始终保持自身判罚的公正和态度上的不偏不倚，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人间太岁’王崇山则掌管着九军都督府，是军方名副其实的第一人。 从卷宗记录的内容来看，王崇山在二十年前是大将军余太安的死忠心腹，当初的那场秘密会议，其泄密的嫌疑最小。 一目十行的将卷宗内容全部囫囵浏览了一遍，苏清和将卷宗重新合死。 皱眉道：“看起来，这位王大都督似乎不用调查？你在卷宗里已经标识了，他是你爹的心腹啊。” 余震陷入了沉默之中。 过了半晌，这才缓缓开口道：“我希望你能优先调查他。二十年前，我能成功的活着离开神都，被送往边境战场，按理说他应该在其中发挥了作用才是。但这二十年间，他的很多表现都让我感到迷惑。 我在边境的这些年，对于神都的情况同样有关注。王崇山掌控下的九军都督府，对内表现得过于软弱。无论是面对世家豪门，还是面对朝廷内部，王崇山都很难替边军争取到应得的合法利益。 从我爹身死之后，王崇山便全面倒向了当时还是次辅的张太玄，在内阁商讨一应事务时，王崇山从没有自己的立场。张太玄的立场，就是王崇山的立场。在我看来，这是有问题的，也是不负责任的。” 苏清和沉吟道：“你认为出卖你爹的人，很可能正是王崇山？可问题是，你也说了，你当初能活着逃离神都，王崇山肯定在其中发挥了作用。要真是他的话……他干嘛不斩草除根？为什么还留了你一命？ 咱们要找出来的这个内应，是在给妖魔传递消息。这意味着对于内应来说，妖魔的利益高于一切。那么在杀掉你爹之后，将你也一起干掉，让大将军彻底绝后，实际上才最符合妖魔一方的需求吧？” 余震摇头道：“我不清楚，我只是觉得王崇山执掌九军都督府后，边军日子越发艰难，这是不应该的。王崇山很了解边军是什么样子，也深知边军的弊病。 可他身处内阁之中，却不为边军争取，难道指望其他阁臣去考虑边军的问题吗？不过我之所以希望你能优先调查他，主要还是因为他在我看来是一大助力。 只要能确认他不是内应，确认他还是二十年前的他，这二十年的妥协和退让，都是有难言之隐的，那他就值得信赖！我是可以在他面前表明身份的！” 苏清和心头微动，开口道：“也就是说，如果能优先排除他的嫌疑，你会立刻前去找他？让他成为咱们暗中的一张底牌？” 余震点头道：“我确实是这样考虑的，但有一点，王崇山是这四位阁臣里，实力境界最强的。因此对他的秘密调查，最好不要直接从他本身开始。这显然会给你的调查造成很多麻烦以及困扰，你要有足够的准备以及预期。” 苏清和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略感痛苦的说道：“军方当今第一人，实力境界极强，应该是甲等上的巅峰层次吧？我一个小小乙等……算了，再困难也得硬着头皮上。 我明天就去把镇妖卫交给我的第一个案子解决掉，按照周将军的意思，解决了这件案子，我便是正式的镇妖卫了。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有机会接近这位王大都督吧……” “那这份卷宗我就烧掉了，里面的内容都记住了吧？” “记住了，烧吧。” 第346章 你懂什么你就瞎懂! 当天晚上，苏清和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确认郑玄机送给他用的那件防御性护身法宝‘混沌归藏’没有任何副作用、又或者后门的存在。 想确定这一点，只要把‘混沌归藏’扔到‘壶中世界’里一探究竟就好，非常方便、非常容易，不存在丁点难度。 从这个角度来说，‘炼妖壶’着实承担了诸多关键性的辅助作用。 ‘混沌归藏’没问题，干干净净，苏清和自然而然的将这件法宝穿戴到了身上，塞进了衣服的内衬之中。 这是他提升自我安全保障的一小步，却是建立人族妖魔文明交流的一大步！ 次日一早，苏清和跟余震吃过了早餐，在于右的暗中保护下，施施然的前往了三营营区。 很巧，刚刚步入营区大门，就迎面遇到了正要往外走的八队队副，‘断狱刀’楚千劫。 昨天有过切磋，却也仅限于切磋，互相之间点到为止，并不会因此滋生出什么私人恩怨。 苏清和随手打了个招呼，把楚千劫搞得稍稍愣了下。 “苏队不在营区里住？” 楚千劫很快回过神来，语气平和的拱手问道。 尽管昨天在比武台上输给了苏清和，导致自家队伍想要更换住处的想法破灭，可楚千劫心里清楚，对方赢得光明正大，他技不如人，所以没什么好讲的。 内部切磋而已，有输有赢，都很正常。 他又不是输不起，实力稍逊那便刻苦修炼，争取下一次打回来就是了。 在这种情绪的影响下，楚千劫的心态相当平稳。 “昨天刚来报道，还有些私事没处理完。不出意外的话，过两天总要搬到营区来住的。” 苏清和笑呵呵的说道。 楚千劫点头道：“终究是住在营区里会方便许多，更何况你们六队的小兰花性情奔放，住在营区内，总好过老往青楼跑。可惜小兰花只和你们自己队内的队员温存，不知道多少其他队的人因为这个想要换到你们六队里呢。” 恩？ 名声这么响亮的吗？ 苏清和干咳了声，模棱两可的说道：“我才刚来，昨天又跟着林队在外面跑了一圈，队伍里的人都还认不全，你说的事情，我还不太清楚。” 楚千劫怔了下，疑惑道：“你们六队昨天没有摆宴给你接风洗尘吗？不能啊，林队虽然是刚刚被提的队正，可这种习惯肯定会保持下来才对。新来了你这么一位队副，小兰花即便不喜欢，哪怕只是出于礼貌，也会……哦……我明白了！” 说到一半，楚千劫的脸上忽然浮现起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右手握拳，轻轻捶了下左手掌心。 紧接着一脸‘原来如此’的神态看向苏清和，颇为佩服的点头道：“苏队非常有心气，佩服！不过林队不光是咱们三营的一枝花，同样也是整个镇妖卫的一枝花。 咱们镇妖卫除了醉心武道的周将军对苏队没意思以外，其他各营的营正、营副，乃至于各个队伍的队正、队副，或明面上、或暗地里喜欢林队的人不知凡几。 苏队刚来咱们镇妖卫第一天，就对林队有了想法，那便得做好被其他人敌视的准备了。当然，也不用太担心，起码要有一定的进展，才会被其他人敌视的。” 苏清和愕然道：“楚队在说什么？我昨天才刚认识林队，怎么会这么快就喜欢上林队？” 楚千劫拍了拍苏清和的肩膀，心领神会道：“我懂、我懂！毕竟还不清楚林队的想法嘛，总得有一定的进展之后，再表明心迹，否则若是被坚决的拒绝了，那以后一起共事，岂不是会非常尴尬？ 放心，我这人嘴巴严，会替你保守秘密的！况且林队这个人非常护短，你作为她的队副，肯定能得到一些其他队的人比不了的便利！说不准还真就让你得手了呢？要对自己有信心，我挺你！” 说到这里，楚千劫忽然小心翼翼的四下张望了一番，然后才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我跟你讲，我们阴队也喜欢林队的！但我们阴队那个人吧……很别扭，林队根本不可能喜欢他。” 苏清和怔怔的看着楚千劫，心下只觉得无比荒谬。 你懂？ 你懂个屁！ 你懂什么了你就瞎懂？ 我懂也就罢了，你凭什么懂！ “不是，楚队，你恐怕误会了，我说的是真心话，我跟林队刚刚认识，对林队的了解极其有限，怎么可能突然一上来就喜欢林队呢？” 苏清和觉得这事情得掰扯清楚，不然天知道会不会接下来就要有流言蜚语传出去。 他自己倒是不怎么在乎，但若不小心流传到林青璇的耳朵里，该让林青璇怎么想他？ 友谊性质的互相安慰可还八字没一撇呢…… 眼看着苏清和说的认真，楚千劫不由面露狐疑之色，奇怪道：“没这回事？那你为什么对小兰花不上心？我还以为你是不想给林队留下什么坏印象呢。 虽然林队这个人不在乎这些，可如果是真想跟林队在一起的话，肯定还是要注意点的吧？林队呢……估计对朋友和对夫君的要求，绝对是不一样的。” 苏清和违心道：“确实摆宴接风了，不过大家都是第一次见，互相根本不认识，又喝了不少的酒，我连他们的名字都还没全都记住呢，自然更不可能对他们有什么深入的了解。 另外……咳咳，那个……楚队啊，我不是不想和你聊，只是……怎么说呢……刚才看你行色匆匆的似乎是想要出去？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吧？一直跟我在这里聊天，不会耽误吗？” 楚千劫一个激灵，这才猛然间想起自己还有事要办，脸色微变的同时，很是潦草的朝着苏清和一拱手道：“差点忘了正事，苏队，回见！” 说完，楚千劫脚底抹油，一溜烟的跑出了营区大门。 苏清和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于镇妖卫内部的风气倒是因此而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 不过仔细想想，若是抛开时代特征去看待这件事情的话，似乎会出现这种奔放的状态也算正常？ 镇妖卫行走在对抗妖魔密谍的第一线。 相比于其他衙门，危险性显然要大得多。 每一次出任务，都有一定的概率再也回不来，可想而知，这些镇妖卫平日里承受的压力究竟有多大。 压力大了就要发泄，无论男女，都是这样。 抵达了六队的居住区时，只看到林青璇正在晨练，其他几名队员却没怎么看见。 “人呢？怎么就你这么一位队长在？咱们六队解散了？” 苏清和开口打趣道。 林青璇进行的晨练并不激烈，看起来有点像是某些奇怪姿势的保持动作。 类似瑜伽，但明显比瑜伽更有力量、难度也要更大，同时还存在着清晰的灵气流转波动，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林青璇在修炼自身所习的功法。 搭配着镇妖卫的紧身官服，这般保持动作的姿态，着实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视觉冲击力！ 特别是当苏清和走到了林青璇的身边时，隐隐还能嗅到林青璇身上散发的体香，近距离之下，诱惑力简直倍增！ 注意到了苏清和的呼吸变的稍稍粗重了些，林青璇停下了自己正在保持的动作。 控制着灵气在体内走完了一整个周天后，开口解释道：“在‘德胜楼’留宿的那两个家伙起码要中午才能回来。‘德胜楼’每天未时之前清房，他们俩很抠门的，既然交了银子，那就会墨迹到清房之前再走。 至于小兰花他们……咳咳，小兰花他们也得日上三竿以后才能起来。你吃过早饭了吗？没吃的话，我陪你在营区里吃点。要是吃过了，咱们现在就可以去王员外的宅子了。这案子早点结案，我也早点没心事。” 苏清和表示无语，点头道：“已经吃过了，直接去结案吧，把那几位关键人物都集合到一起，我再问几个问题，便差不多能确定真正的凶手是谁了。” “好！你稍等，我换身衣服，然后咱们就一起过去。” 说完，林青璇转身进了自己居住的房子，没一会儿的功夫，便重新一身清爽的出现在了苏清和的眼前，干净利落的说道：“走吧，让我好好见识见识，你究竟是怎么破案的。 说实话，虽然昨天跟你跑了一整天，可我还是觉得王元庆就是凶手。毕竟，所有的证据似乎都指向了他。偏偏按照你的意思，你认为王元庆应该不是，这着实把我搞糊涂了。” 说话的同时，林青璇已经当先朝着营区的大门方向走去。 苏清和紧随其身旁，目光时不时便忍不住往林青璇的身上飘。 “看什么呢？” 林青璇自然注意到了苏清和的眼神，不由询问道。 苏清和干咳了声，收回了自己略带审视意味的目光，开口道：“怎么好像……林队你今天似乎比昨天要大不少？” “恩？” 林青璇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旋即不以为意的说道：“因为我今天没缠裹胸啊。昨天是为了上比武台动手，如果不缠裹胸的话，会影响战斗。太大了着实是有些不方便，所以得尽量缠紧。 今天又不用跟人动手，只是跟你过去把案子了结掉就好，没有缠裹胸的必要。那玩意一旦缠的太紧，我也不舒服，会憋闷。况且不缠裹胸，你应该会比较高兴吧？你们男人不是都喜欢看吗？” 苏清和诚恳道：“确实蛮喜欢看的，这属于跟林队你出任务的福利吗？” “‘福利’是什么意思？” “额……就是‘好处’的意思……” “哦，这样啊，你如此理解也没问题。喜欢看就看吧，我又不会少块肉。” 林青璇轻飘飘的说道。 苏清和欣赏这种轻飘飘的态度，很真实，不虚伪，不做作，丝毫不见扭捏之态。 两人离开了营区，很快便抵达了王员外的宅子外。 经过昨天的调查方向更正，三营六队协调了街区府衙，让街区府衙派遣捕快和捕头前来协助破案，眼下王员外的宅子就直接被街区府衙的差役给封锁了。 所有宅子里的人，无论是王员外的两个儿子，小妾，管家，还是那些下人们，尽数被软禁在了宅子之中。 任何人都不允许擅自离开宅子的范围。 如果有必须离开宅子的理由，那么在离开宅子的过程中，也必须由两名街区府衙的差役监视同行。 这种封锁刚刚持续了没多久。 昨天街区府衙的捕头和捕快们介入调查后，伴随着调查的重心从妖魔往人的身上转移，才真正开始施行。 因此王员外宅子里的人暂时还没有感觉到太多的不便，仅仅是因为气氛和调查重心的变化，导致人心惶惶罢了。 宅子的大门有差役守着，四周的围墙外则有不少差役在巡弋。 就算是到了深夜，这种巡弋也不会停下，以免宅子里有人会想要趁着夜色逃出去。 跟守门的差役打了个招呼，苏清和陪着林青璇并肩步入了王员外的宅子里。 有一名捕头在宅子里坐镇，负责指挥那些封锁宅子的捕快以及差役。 看到苏清和跟林青璇走了进来，这名捕头立刻主动上前跟林青璇见礼问好。 能看得出来，林青璇这位三营六队刚刚提拔起来的队正，名气着实不小。 起码街区府衙的人基本上都认识她。 也不知道是业务能力太强的缘故，还是其他因素的影响。 不过苏清和有注意到，捕头眼角的余光同样有点在林青璇的胸前拔不出来的样子。 区别在于，他苏清和可以光明正大的看，捕头却只能偷偷摸摸。 显然，林青璇对于给福利的态度，肯定存在着鲜明的内外之别。 恩……双标好啊，人类的本质就是双标！ “苏队，你来吩咐吧，需要怎么做？” 林青璇态度冷淡的跟捕头点头致意了下，算是打过了招呼，接着语气柔顺的同苏清和说道。 苏清和丝毫不客气的当即同捕头吩咐道：“将王元庆、王元福、柳氏以及老管家都喊过来！” “是，大人！” 第347章 真凶 少顷，王元庆、王元福、柳氏以及老管家四人并排站在了苏清和的眼前。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下午对几人的调查忽然间加大了力度的缘故，相比于昨天初见时的状态，此时此刻的四人看起来都有些慌乱和忐忑。 苏清和的目光在四人身上一一扫过，将四人的表情和神态变化尽收眼底。 王元庆明显非常紧张，王元福则眼神躲闪、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老管家神情凝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只有柳氏颇为镇定。 但她两只手护在身前，无意识的用力掰着指头，这样的肢体动作，出卖了她的内心远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淡然。 苏清和没有立刻开口，目光在四人的身上扫了一遍后，就这么保持着沉默的状态，双眼一眨不眨的始终盯着四人。 宅子里的下人们已经全都被要求回到了仆人房里，捕快和差役们各自散开，把守住了宅子的各扇房门。 院中除了四人以外，只有苏清和、林青璇以及那名捕头。 随着苏清和一言不发的陷入沉默，院中的气氛也渐渐变得凝固起来。 王元福的额头上开始浮现起密密麻麻的汗珠，身体出现了不由自主的抖动，引得林青璇和那名捕头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苏清和见状，终于开口道：“几位，经过昨天一整天的补充调查，我们对于王员外的死有了新的发现。之前我们认为王员外是被妖魔所杀，因此调查的方向和重点始终集中在寻找妖魔的踪迹上。 然而昨天的调查进展让我们发现，王员外并非死于妖魔之手，他实际上是被人所杀！妖魔所为不过是伪装而已，杀了王员外的人，用一种颇为特殊的方法伪造了杀人现场的妖气残留！” 说到这里，苏清和体内的灵气波动隐隐散发出来，配合着他的气势，凶猛的笼罩住了眼前四人。 普通人是感知不到灵气又或者妖气存在的。 可强大的气息若是目标明确的主动进行施压，依旧能够对普通人造成极大的影响。 在苏清和的气息笼罩下，四人不受控制的齐齐打了个寒颤，脸上尽皆出现了惶恐的表情。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苏清和朝着几人伸出了两根手指头，继续说道：“好消息是，我们确认王员外并非被妖魔所害，他的死是人为。坏消息是，我们同样确认，杀害王员外的凶手，就在你们之中！是你们四人里的其中一位！” 话音落下，场间四人同时变了脸色。 “这位大人，您……不是在开玩笑吧？我们四人里……怎么可能有杀害我爹的凶手呢？” 王元庆朝着苏清和拱了拱手，颇为勉强的说道。 苏清和微笑道：“你先别急，我们昨天对令尊的尸体进行了更加详细的检查，结果在令尊的身体里发现了药物残留。这种药物的作用很简单，是一种强力的迷药，跟令弟每天晚上为了入睡而服用的迷药一模一样。” “什么？！大人您的意思是……我弟弟杀了我爹？！” 王元庆满脸震惊之色的看向了王元福。 王元福很是慌张的叫道：“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杀我爹！大人您不能冤枉我啊！” 苏清和没有接话，反而继续说道：“迷药确实是令弟的，但给王员外服用迷药的人，却不一定是令弟。王元庆，听说你的绸缎生意里，有一笔高达两千两银子的亏空，对吧？请问这笔亏空是怎么产生的？” 王元庆怔了下，旋即自责道：“有一批货出了问题，我把关不严，让下面供货的商贩以次充好，结果买来的布完全不能用。咱们神都人对绸缎的要求是很高的，我没办法，只能将那批货作废，结果由此产生了亏空。” 苏清和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王元庆，根据我们的调查，你所谓的那么一批出问题的货，似乎并不存在。你编造这样的谎言，是想要掩盖什么事情？” “咱们什么时候调查这个了？” 林青璇的声音忽然以传音入密的方式在苏清和的耳旁响起。 苏清和嘴唇微动，同样传音道：“诈诈他而已，这笔银子肯定是用来买了那三样天材地宝的，一个不常犯罪的人，心理素质没那么强，很多时候只要诈一诈，便能让对方露出破绽。” “心理素质是什么意思？” “额……就是脸皮厚不厚的意思。” “哦，那你心理素质肯定很强。” “……” 两人正以传音入密的方式斗嘴，王元庆却是已经脸色发白。 声音略微发颤的说道：“大人说笑了，真的是绸缎庄的亏空，我爹生前还因为这笔亏空将我狠狠地训了一顿。在我爹遇害的那天晚上，我之所以外出宴请商会的人，主要是为了拆借一笔银子，用来把亏空填补上。” 苏清和点头道：“既然你坚持这种说法，那我只能成全你了。我这个人呢……查案有个特点，就是不太追求案件的真相，而是愿意成人之美，对我来说，只要能结案就行。 我们其实已经查清楚了这笔银子真正的去处，告诉你们也没什么。这笔银子流入了鬼市，用来购买了三样天材地宝。而那三样天材地宝，混合伪装了你爹书房里的妖气残留。 你不愿意坦白真相，而是坚持你的说法，那么按照我们现有掌握的证据来看，将你定为凶手完全没问题。至于你弟弟的迷药，你偷摸进去拿一些出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王元庆呆了呆，紧接着立刻焦急道：“大人！我怎么可能是凶手？！我没有杀我爹啊！您……您不能这么草率的将我定为凶手啊！” 苏清和一脸疑惑的说道：“啊？你不愿意被定为凶手？那为什么不实话实说？非要用谎言掩盖自己的行为？我还以为你是为了保护真正的凶手，所以才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呢。 我这可不是草率定案，而是成全你啊。毕竟，案子总要有一个说法，不可能不去结案。而你摆明了在说谎，证据又可以指向你，我不希望你为难，用你来结案，这不很正常吗？” 王元庆慌了，连连摇头道：“我……我真没杀我爹……我怎么可能杀我爹……不是我啊……我就算跟我爹争吵，也不可能杀他啊……您……您不能冤枉我啊……” 听着王元庆反复只有这么一句话，苏清和叹气道：“我不喜欢刑讯逼供，所以愿意承人之美，也愿意相信嫌疑人所说的每一句证词，无论这些证词多么荒谬，但既然是嫌疑人亲口说的，那我就愿意采纳。 而根据你提供的证词，把你定为凶手绝对是理所当然的，这是你自己推动的结果，和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情况就这么个情况，你自己看着办。按照你的证词，我会将你定为凶手，用来结掉这个案子。 一件不牵扯妖魔的普通凶杀案而已，凶手是谁不重要，能结案便好，我懒得在这种小案子上浪费精力，算是成全你保护真凶的意气。除非你有别的想法，愿意实话实说，不再坚持原本的证词。” 话音落下，王元庆的脸上顿时浮现起了极度纠结的表情，同时眼角的余光偷偷瞥了瞥一旁的刘氏。 苏清和却不给他继续犹豫的空档，步步紧逼道：“林队，结案吧，只要确认并非妖魔所为，这案子就不值得寻根究底。早结束早完事，你觉得呢？” 林青璇很是配合的点头道：“好，那就用王元庆作为凶手结案。为了这么点破事，居然耽搁了我们这么多天。早知道不是妖魔作祟，而是人为，何必这么麻烦？案子稍后转交街区府衙，不用继续查了。” 说着，林青璇转身便要直接离去。 王元庆顿时被击碎了最后的心理防线，当即大喊道：“不是亏空！那笔银子我给了柳姨娘！至于柳姨娘用那笔银子干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根本不清楚那笔银子是用来买什么天材地宝了！ 你们不要冤枉我啊！我真没杀我爹！我爹死的那天晚上，我在外面宴请商会的人啊！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得知我爹居然死了，我也很震惊的！你们不能随意冤枉好人啊！” 苏清和看了那位刘氏一眼，笑呵呵的开口道：“你为何要给你柳姨娘两千两银子？你不是跟她关系不好吗？按照你们家下人的说法，你和你柳姨娘之间势同水火？只有你爹在家的时候才会收敛一些，你爹一旦不在家，你经常会直接冲进她的屋子里跟她大吵大闹？” 王元庆顿时噎住，讷讷的再次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那位刘氏被王元庆供出来后，脸色随之变的平静。 主动开口道：“因为他和我有私情，势同水火只是刻意表现出来的。趁着老爷子不在家，他进我屋子跟我大吵大闹，也不过是在跟我媾和罢了。吵闹的声音，是在媾和时故意喊的，用来掩盖媾和的动静。” “什么？！” 王元福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看向刘氏。 王元庆则是脸色变得灰败，脑袋低垂，仿佛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一般。 苏清和笑呵呵的看着王元福说道：“你为何这么吃惊？既然你柳姨娘能跟你媾和，那肯定也可以跟你大哥媾和，你总不会认为，你跟你柳姨娘是真爱吧？难道你真觉得她是因为倾心于你，这才跟你媾和的吗？” “啥！？你说啥？！” 听着苏清和这样的说法，原本脸色灰败、脑袋低垂的王元庆也瞬间重新抬起头来，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目光在苏清和以及自己弟弟的身上不停来回游移。 王元福的反应没有比王元庆好多少。 只不过他的表情并不是冲着自己哥哥去的，而是双眼溜圆的瞪着苏清和，仿佛见鬼了一般。 苏清和却是一脸淡然的样子，耸肩道：“看来你们兄弟互相之间对于彼此跟你们柳姨娘的关系，完全不清楚呢？不过我知道的并不详细，仅仅是根据现有的情况分析了个大概而已。 你们的柳姨娘，在嫁给你们的亲爹之后，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总之她或主动或被动的同时跟你们兄弟两人保持了异常的关系。跟王元庆你保持关系的方式，是趁着你爹不在家的时候，装作和你进行争吵、发生冲突。 实际上却是在利用这个充当掩护，以保证你们之间的偷情能顺畅无阻。而跟王元福之间保持关系的方式，关键点恐怕就落在迷药上了吧？那迷药究竟是给王元福吃的，还是给王员外吃的，这似乎非常值得商榷。 你们这位柳姨娘应该要负责照顾你们亲爹的日常起居吧？平日里端茶倒水，想晚上偷摸给他下点迷药，肯定不困难。甚至迷药下的次数多了，用多少量，能控制多长时辰，都会成为手拿把攒的事情。 熟能生巧，有了这样的把握之后，当你们的柳姨娘想要杀掉你们的亲爹时，究竟下多少量的迷药能达到目的，便了然于胸了。这样看来，你们的柳姨娘为了杀掉你们的亲爹，着实称得上是处心积虑。” 苏清和话音刚落，柳氏便轻轻的叹了口气。 看起来颇有些如释重负般的说道：“我还以为自己足够小心谨慎了，应该可以瞒过调查才是。只要让案子偏移到妖魔作祟的方向，那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查到我的头上。结果……是我把事情想的简单了。” 苏清和摇头道：“你准备的其实很充分了，如果不是我刚好被调到镇妖卫来，那你的这些把戏，或许真要把其他人都瞒过去了。 包括你去鬼市买那几样天材地宝时，将自己穿戴的严严实实，又伪装男人的声音来进行交易，这同样起到了不错的误导作用。 只能说，你对修士的了解过于片面浅显，这导致你不具备对修士应有的敬畏之心，这是你失败的根源。好了，到此为止，案子可以移交了吧？” 第348章 结案 苏清和这句话是跟那名捕头说的。 既然确定了案子本身并不牵扯妖魔，仅仅是一桩普通的杀人案，那只要调查清楚，就会直接从镇妖卫三营六队的手里移交给街区府衙。 这是符合流程的。 哪怕没有调查清楚，都毫无关系。 一旦确认案子和妖魔无关，后续要如何处理案子，便全在三营六队的一念之间。 若是觉得麻烦，不想继续插手这件案子，那么调查到一半时凭空扔给街区府衙，照样没有任何问题。 只不过这样一来，三营六队不但没有功劳，连苦劳也捞不到，属于队正林青璇无法接受的结果。 所以像眼前这般，苏清和将案子彻底查明，从中抽丝剥茧，找出了真正的凶手究竟是谁后，再将案子移交给街区府衙，在林青璇看来就非常完美了。 尽管三营六队没办法通过这件案子来提升自身的破案率，也没办法因为这件案子得到什么嘉奖，可街区府衙必须承情，按照规矩也必须得给三营六队提供一笔不菲的劳务费用。 对于林青璇来说，这起码算是他们三营六队没有白忙活。 相比查案查到一半发现查错了、干脆撂挑子不干，眼下无疑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而这最好的结果，全是苏清和给的！ 林青璇很清楚，如果没有苏清和的突然出现，那么在她的带领下，三营六队甚至没办法发现这件案子并非妖魔所为。 一旦三营六队始终按照妖魔作祟的方向去进行调查，显而易见的是，这件案子将成为永远的悬案。 找不到本就不存在的犯案妖魔，真正的凶手还会因为成功的愚弄了他们镇妖卫而在暗地里对他们进行讥讽以及嘲笑。 光是想想这样的场面，林青璇便觉得上头，恨不能立刻到比武台上跟人大战三百回合！ 想到这里，林青璇看向苏清和的眼神变得越发柔和。 通过这样一件案子，苏清和已经展现出了他在破案上的能力和针对案件的敏感性，这是三营六队目前最为欠缺的。 有了苏清和的出现，三营六队的短板被补足，林青璇发现自己在成为队正后不期然升起的那种惶恐不安的情绪，也随之安定了许多。 而主导了这件案子的柳氏却是有些懵。 她完全没料到对面的镇妖卫在彻底查清楚了她的所作所为后，竟是一点都没有要继续详细审问她的意思，反倒是打算当场移交案件？ 这……这不合理啊？！ 难道不是应该在破案后好好的问一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如果不问她，那她怎么满足倾诉的欲望？！ 人已经杀了，若是彻底的误导了官方，让案子成为悬案，自己不但逃脱律法的制裁，还能以小妾的身份，通过跟王元庆以及王元福保持不正当的关系，从中获取到相当大的一笔遗产收益。 那即便没办法倾诉，其实也无所谓。 偏偏现在她的手段全都被看破了，她想要逃脱律法制裁的希望彻底破灭，到了这个关头，她自然想要将自己心中的苦闷全都说出来，死也要当个明白鬼。 结果没料到，被牵扯进来的镇妖卫竟是一点都没有询问她犯案动机的意思？！ “你……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杀他？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吗？！” 看到苏清和在说完移交案件后，真的就要这么转身当场离去，柳氏终于忍不住开口叫道。 苏清和愣了下，疑惑道：“你为什么要杀他，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好奇这个做什么？我的工作是查明案件的真相，找出真正的凶手，而不是关注凶手的想法。 既然确定了你是凶手，所有的证据链也都已经齐备，那你杀他的原因也就不重要了。唯一我算是还没有问你的，应该就是死者脖颈上的伤痕，究竟是如何弄的吧？ 死者脖颈上的伤口深可见骨，像是利爪切割，你只是普通人而已，不太可能有这样的力气。估计是提前找工匠打造了类似于铁爪之类的东西？然后戴在自己手上？ 或者不是穿戴式的，就只是类似的利器，你通过利器本身的重量，自上而下的用惯性造成的伤口？算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案子已经破了，凶手也找到了。” 柳氏咬着嘴唇说道：“没错，我提前找工匠打造了一副铁爪，那爪子我藏到王元庆的屋子里了。本想着万一要是露馅了，让镇妖卫发现并非妖魔所为，就趁机陷害给王元庆，没想到……” 苏清和点头道：“明白了，我对这件案子的所有疑问都得到了解答，至于你杀人的理由、或者说动机，我不感兴趣。反正案子到这里就要移交给街区府衙了，你去跟街区府衙里负责审案的判官说罢。形成的案件卷宗，会详细的将其记录在案的。” 说完，苏清和招呼了林青璇一声，跟那名捕头点头致意，旋即便干脆利落的离开了王员外的宅子。 迈步走出王员外宅子大门的那一刻，林青璇明显长出了口气，整个人也似乎一下子便放松了许多。 苏清和注意到了这一点，略感好笑的问道：“怎么了？难道这件案子给你造成了不小的压力？应该不至于吧。就算这件案子真的是妖魔所为，找不到任何线索，最终不了了之，也不是什么大事啊。 镇妖卫破获的妖魔作祟案件，肯定远比没破获的案件少吧？我还没去查看镇妖卫的全部卷宗留档，可光是想象就能猜的出来，妖魔密谍在神都潜伏了这么久，对付镇妖卫的经验必然异常的丰富。 除非是确实留下比较大破绽的案子，否则大多数案子查来查去，最终都是要不了了之的。你对此心知肚明，有什么好压力大的？能破就破，破不了难道还会有人风言风语的说怪话吗？” 林青璇摇头道：“没办法，我们之前的队正非常厉害，带领着我们这些人成为了三营第一。不光是跟三营内部的比，即便是跟其他所有营区的执行队相比，我们三营六队在总共一百一十七个执行队里，也能安安稳稳的排进前五以内。 现在原本的队正被外派去地方上当镇妖使了，我这个队副成为了队正，偏偏我又完全不擅长查案。要是将队伍的排名带的一路下滑，甚至直接从前五带到排名倒数，那我还怎么有脸继续当这个队正？队员们怎么看我？其他队的人怎么看我？” 苏清和想了想，开口道：“人之所以活得累，往往正是因为太过在意其他人的眼光。虽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但我们还是要尽量忽略掉那些流言蜚语所带来的影响。一个人，只有绝对专注，才能绝对强大。” 林青璇看了苏清和一眼，紧接着嫣然笑道：“放心吧，有你这位队副的加入，我已经重新充满了斗志。光凭借你在这件案子上的表现，就足以看出来你查案的能力。 若是接下来你能再立几个功劳，我就跟上面提建议，由你来担任队正，我继续当回队副，跟你打配合好了。反正队正这个位置，真的是不适合我。” 苏清和顿时被噎住。 他加入镇妖卫的根本目地，可不是为了立功当什么劳什子队正的。 他是为了能更方便、更隐秘的调查那四位阁老！ 可千万别干着干着……队正、营正、最后一路升迁，把周猛虎的位置都给顶了，那乐子真就大了。 不过仔细想想，周猛虎好歹是天榜强者，而他眼下别说天榜了，距离甲等都遥遥无期，似乎倒也不用考虑那么远的事情。 真等他熬到天榜实力，能取代周猛虎了，怕不是妖魔大军都要兵临神都门户了吧？ 跟着林青璇一起回到了三营营区，将案件情况进行了简单的上报。 后续的交接手续并不需要镇妖卫这边多高级别的官员出马，只需要林青璇去跟街区府衙走一遍流程就好。 可由于案件一开始被认定性为妖魔作祟，在镇妖卫内入了档，因此案件在解决之后，同样要有一个结案的卷宗，以免出现疏漏。 随着林青璇离开居住区，前去处理后续的手续，六队的其他队员们立时将苏清和围了起来，好奇的询问起了关于案件的全貌。 虽说他们昨天也都加入到了对这件案子的调查之中，但他们各自只是单独负责某一块的调查而已，查证出来的东西，从他们的视角来看，其实是支离破碎、不成体系的。 所以六队的这些队员们仅仅是知道案子本身并非妖魔作祟而已，对于案件的整体情况知之甚少。 听着苏清和一五一十的将案子的环节全部讲了一遍后，六队的队员们纷纷忍不住出声赞叹。 他们的查案经验基本上全都集中在和妖魔有关的元素上，针对普通人的办案经验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以至于听着苏清和讲述的那些办案思路，六队的这些队员们一个个惊为天人。 特别是队伍里的那位小兰花，看向苏清和的眼神已经开始拉丝一般，吓得苏清和本能的稍稍后退了半步，想要拉开一些距离。 他确实不介意偶尔的兴之所至，可小兰花这种情况，还是让他想要避而远之…… 林青璇回来的很快，带回来的最新消息也很简单直接，有鉴于苏清和在这件案子上的表现堪称完美，不但纠正了最开始的错误调查思路，同时还仅仅只用了不到两天，便将案子彻底解决。 于是镇妖卫的伏魔将军周猛虎决定，将苏清和队副前面的‘代’字去掉，正式委任苏清和为镇妖卫三营六队的队副。 “真棒！给咱们正式的苏队庆祝下吧？今晚别去德胜楼了，就在这儿，咱们从外面买点酒菜，我来给苏队跳舞助兴。” 小兰花并没有因为林青璇回来就在举止上有所收敛，反而整个人更加靠近了苏清和，简直要直接贴到苏清和的身上一般。 眼神媚目如丝、语调含情脉脉，听的苏清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本能的再次侧身让开了一步。 同时一脸歉意的说道：“今晚真不行，明天我得入宫面圣，今晚得好好休息，免得若是面圣时显得精神萎靡，岂不是对陛下的不敬？” “入宫面圣？！真的假的？！苏队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啊？咱们镇妖卫除了周将军以外，其他人根本没资格入宫面圣啊。” 小兰花满脸惊讶之色的问道。 没等苏清和开口，林青璇却抢先解释道：“因为咱们的苏队还是一位大诗人、大词人，他的一首词作深受陛下喜爱，特意有吩咐要让咱们的苏队入宫觐见。” 说完，发现苏清和略显诧异的看了过来，林青璇不由翻着白眼说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刚刚去办手续的时候，将军特意跟我提了一嘴，说宫里有旨意下达，让你提前做好准备，千万不能殿前失仪，否则就是丢镇妖卫的脸，回来将军是要发火的。” “宫里还有旨意下达？” 苏清和这下子是真的感到意外了。 他还以为自己的入宫就是跟着九江王一道，顺路而为的事情。 可现在看来，竟然还是来自于宫中的正式邀请？ “对啊，宫里不下旨的话，你怎么入宫面圣？陛下每天那么忙，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抽空见你。除非是临时传召，否则陛下究竟要见谁，都得由内侍那边提前拟定好。” 林青璇看着苏清和，很是认真的接着说道：“不可能让陛下等你，只能是你一大早先入宫等待陛下的召见。这时辰或早或晚，运气不好的话，等上一天都是常有的事情。 如果宫里不提前下达旨意到咱们镇妖卫的话，你不来营区里点卯，是要被记过的。宫里的旨意属于留档，有了这份旨意，你明天才不用特意跑过来点卯上值，明白吗？” 苏清和恍然，笑着点头道：“明白了，意思就是，奉旨旷工。” 林青璇拍了下苏清和的肩膀，点头道：“快回去沐浴吧，或者在这里让小兰花给你洗也行，等入宫面圣完，有新的任务等你。将军刚才特意吩咐下来的，户部的税银似乎是出了点问题。 不过并非是使司衙门的公务，好像是户部那边以私人身份请托到了将军的头上，但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我就不清楚了。” 第349章 来自沈家农庄的第一封信 苏清和没有继续在营区里多待。 虽然林青璇给了他两个选择，可在苏清和看来，最终的选择其实只有一个。 因为真要让小兰花给他洗澡的话，那一定会出问题的。 再怎么想要敬而远之，男人的本能冲动总还是在的。 苏清和绝对不相信小兰花在伺候他沐浴时会老老实实的真只给他擦背又或者清洗身体。 一旦小兰花有额外举动，并且大肆对他发起进攻的话，他不觉得自己在那种情况下依旧能坚持当一个禽兽不如的人…… 归根结底，小兰花其实挺漂亮的，丙等境界对于身体的改造和提升，又让小兰花的身形被塑造的颇为火辣。 抛开公交车的问题不谈，单纯只以女性魅力来评价小兰花，确实达到了足够令人乱性的标准…… 苏清和扪心自问，真到了那种关键时刻，就算他的大脑想要拒绝，身体也不会听，所以没必要自寻烦恼。 从营区里出来，路上没有在其他地方耽搁，一路径直返回了暂住的宅子。 时辰尚早，余震还未回来。 不过苏清和也不是无事可做，因为一封来自于琅琊郡的信件，在他返回了宅子后，立刻被送到了他的眼前。 信件始发自琅琊郡的高陵城。 内容则主要是描述沈炎阳掌控下的沈家农庄。 之前苏清和在帮陆放翁调查五方罗刹太叔策究竟是死是活时，发现了这个农庄，并且非常意外的看到，农庄里竟然正在诞生某种近似于人民公社萌芽般的东西。 苏清和对此非常感兴趣，很想知道在大周当前这样一个封建社会下的内阁六部制度里，像沈炎阳主导的这种底层生产模式的变革，究竟能发展到怎样的程度。 因此离开高陵城、跟余震汇合后的第一时间，苏清和便同余震提出了调派人手，在暗中盯着沈家农庄变化的要求。 余震依言而行，派人前去的同时，要求负责暗中观察的人要定期写信联系，以便苏清和能及时的知晓农庄方面的变化。 眼下这应该就是高陵城那边发来的第一封信了。 苏清和没有回屋，而是直接坐在院中的石桌前将信件拆开。 信封的火漆封缄完好无损，意味着这封信路上没被其他人拆开过，他是第一个看到这封信内容的人——起码理论上是这样的。 尽管这栋宅子的下人和管家都是太常寺安排的，属于宅子里常备的使唤仆从，不是心腹，没办法给予信任。 但反正只是一群普通人而已，余震已经确认过了，里面没有隐藏着什么具备其他身份的修士。 这种情况下，即便是在院中谈论或者处理要事，也无需担心泄密的问题。 普通人想要窥探修士，几近痴人说梦。 展开信纸，看着信封上漂亮的楷书，苏清和忍不住在心里暗赞了一声。 别的暂且不提，当年大将军对于收养的那群孤儿显然是用心教育过的，否则这一手好看的字很难写得出来。 不得不说，就算是同样的内容，字迹好看所能带给人的阅读体验，绝对远胜于难看的字迹。 从上到下、从右到左的将信纸上的内容看完，苏清和暗运体内灵气，将手中的信纸连同着信封一起，须臾间震成齑粉。 这可比碎纸机的效率高多了，也远比碎纸机对纸张的破坏更加彻底。 任由手中齑粉随风而逝，苏清和默默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信中所描述的内容暂时并没有太多值得关注之处。 毕竟才刚离开高陵城没太久的时间，沈家农庄哪怕出现了新的发展，也肯定只是于细微处进行调整，不可能有什么根本性的变化。 再加上余震安排前去进行暗中观察的人员，是从前线调动回来的。 去掉赶路所必须耗费的时日，估摸着躲在暗处的人员尚且来不及观察农庄多久。 所以这封信更多的意义在于一次简单的汇报。 表明暗中观察的人员已经到位，并且对农庄进行了初步的监控。 饶是如此，信中仍然提到了一点让苏清和颇感兴趣的趋势。 根据汇报人员在信中所描述的内容来看，沈炎阳似乎正在农庄里建立一种颇为初级的民主制度！ 之前苏清和在对农庄里的农户进行询问时，得知的情况还是农庄始终在按照沈炎阳一个人的意志进行运转。 同时沈家派到农庄的人负责管理和协调农庄内外的一应事务、又或者矛盾。 结果这才没多久的工夫，沈炎阳竟然便尝试性的建立了一个长老会。 长老会里的长老一部分由沈炎阳亲自指定，另一部分则由农庄里的农户们举手表决。 不以年龄、性别为限，只以指定和表决的结果为准。 初步确定的长老会成员数量为六人，其中三人是沈炎阳指定的，都是从沈家派往农庄进行管理的人员中挑选的。 另外三人则是农户们举手表决出来的，全都是农庄里的佃户。 随着长老会的建立，农庄的一些比较大的事情将不再由沈炎阳一言而决，反倒是会召集长老们共同商议确定。 不过根据汇报人员的观察，目前这种所谓的‘共同商议’，暂时流于形式。 沈炎阳将自己定义为长老会的首席长老，不在六人长老团之列。 相比于长老们互相讨论商定事项决议的权利，沈炎阳拥有最终拍板同意或者否决的权利。 也就是说，长老会的组建看似让佃户们也拥有了表达利益诉求和发出声音的机会，可实际上农庄整体的运转逻辑并未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苏清和倒是觉得这种看似有点脱了裤子放屁意味的逐步改变属于正常现象。 步子迈的大了，容易扯着蛋。 那些佃户基本上全都是沈炎阳强制迁移过来的流民或者乞丐，其中能识字认字的都少之又少，更别提懂得一些道理、或者明白什么叫集体利益的能有几个了。 现在选拔出来的几个长老，绝对是矮子里面拔高个。 直接下放权力才是不负责任的做法。 有这么一个倾向，并一点一点的过渡，在改变的过程中不断的查漏补缺，才是老成持重的做法。 重点不在于长老会现在拥有多大的话语权，重点在于沈炎阳建立长老会这件事情所呈现出来的后续打算！ 这里面佃户占据了整整一半的长老名额，说明沈炎阳确实是在推动某种令人心惊的改革。 思索了一会儿，苏清和决定继续保持暗中观察的姿态。 发生在沈家农庄的变革或许会成为星星之火，也或许只是一朵随时有可能归于虚无的浪花。 究竟要如何对待沈家农庄，得看沈家农庄后续的发展和表现。 至少苏清和目前还没有拿定主意。 正考虑着沈家农庄的事情，余震在于前、于后的陪同下，脚步轻快的回到了宅子里。 径直坐到了苏清和的对面，端起石桌上的茶壶便对着壶嘴猛灌了几大口茶水。 一气儿喝了大半壶，这才舒缓过来。 将茶壶放回石桌上，愤愤道：“这帮家伙，着实可恨！当初九江王在神都时，一个个围绕在九江王的周围，不知道借着九江王的身份强占了多少的好处！ 眼下九江王死了，我以新任九江王的身份回到神都来寻求支持，竟然连着这么三天都没有任何收获！嘴上说的都好听，到了具体的帮扶便顾左右而言他！” 苏清和听得有些懵，愕然的看着余震说道：“你这是不是太过投入了？你又不是真的吴启，他们如此对待吴启，跟你有什么关系？正常来说，你难道不应该心生快意吗？为什么要产生莫名其妙的共鸣？” 余震摇头道：“不一样，这些人二十年前都是围绕在九江王身边的死忠朋党，如果他们到现在还愿意顾念旧情，照料新任的九江王，便意味着他们当初之所以跟在九江王的身边，是真正的认同九江王的想法，而不是纯粹出于利益的考量。 因为认同九江王的想法，从而参与到对我爹的攻讦之中，这我是可以接受的。大家只是彼此的认知不同、看法不同而已，最根本的目地始终是在为大周考虑、为种族考虑。出现看法上的分歧很正常，即便因此你死我活，也属于正常对立。 可纯粹出于利益的考量，就让我非常愤怒了。这意味着他们从头到尾，始终将自身的利益置于种族之上，他们的立场和种族的立场完全无关，只关乎于他们自身对利益的渴求！这是什么？这是真正的蛀虫！他们在动摇种族的根基！” 苏清和下意识的向后仰了仰身子，看着余震那几乎想要忍不住用力去拍面前石桌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劝道：“你之前两天的时候不也是像今天一样毫无收获吗？怎么没见你多么义愤填膺？今天和之前两天有什么不同？” 余震深吸了口气，一脸痛心的说道：“不同之处在于，这三天我差不多拜访完了前任九江王在神都的全部至交密友！无论第一天还是第二天，我所得到的结果都不是决定性的！总还有其他人尚未拜访到。 可今天不一样了……今天这大半天拜访完，前任九江王在神都的故旧便再没有哪一家适合继续去拜访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九江王身边的这些故旧，竟是没有哪怕一个人一心为公的！一个都没有！” 苏清和干咳了声，伸手虚按了按，开口道：“别激动，往好了想，你毕竟不是真正的吴启，对吧？所以这些人既然是墙头草，那其实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坏处。咱们现在要做的不是伸张正义，而是按部就班的达成既定的目标。” 余震咬了咬牙，缓缓点头道：“你说得对，我只是……太过失望了些。幸好这些人并不能代表整个朝廷。如果朝廷内外尽皆是这等官僚，那跟妖魔之间的种族战争根本不用打了，直接投降就好！” 苏清和忍不住抬头望天，总觉得余震的这种说法似乎太过乐观了些。 要是朝廷内外的大部分官僚并非如此，大将军余太安又怎么可能是当初那样憋屈的死法？ “正好，今天也没什么事情了，明天带你入宫面圣之前，趁着今天下午的空闲，教你习练‘万象星辰刀法’的第一式吧！” 余震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说话的同时，已经从石桌上站起身来。 接着同于前吩咐道：“去我屋里，取三粒九窍星沙出来。” 于前应了一声，身形当场原地虚化，少顷，顶多几个眨眼的工夫，虚化的身影便重新凝实，接着将三粒绽放着微弱流光的仿佛沙粒一般的东西，递到了苏清和的眼前。 余震适时开口解释道：“九窍星沙，修炼‘万象星辰刀法’第一式：繁星初现所必须用到的天材地宝。手持九窍星沙，运转体内灵气配合刀法施展时，汲取星沙之中蕴含的星辰之力，将其化作养分，融入刀光。” 一边解释，余震一边以手化作掌刀，当着苏清和的面，将繁星初现的刀法关键施展了出来。 苏清和目不转睛的盯着余震的刀法展现，清晰的感知着余震体内的灵气流转路线，注意力百分之二百的高度集中，丁点的细节都不愿意错过。 其实余震拿到‘万象星辰刀法’的时间也没多久，可有着来自于血脉的天然优势，小时候肯定对‘万象星辰刀法’有足够的了解，眼下对于‘万象星辰刀法’的掌握就算没有多么精深，起码称得上粗通皮毛。 教导苏清和习练这套刀法，对余震来说，同样属于自我印证和反复精研的过程。 甚至于如果苏清和在学习刀法的过程中，能有什么灵光一闪的话，还会反过来促进余震对刀法的理解！让余震在‘万象星辰刀法’的施展上，琢磨出更多的变化！ “看清楚了吗？‘万象星辰刀法’共分为六重天变，繁星初现虽然只是第一重，却是刀法变化之基，唯有打好这个基础，才可以继续修炼后续的五重天变。” 将第一式整体上施展完了一遍后，余震收手而立，开口说道。 第350章 一夜入道 苏清和点了点头，紧接着闭上双眼，将余震方才演示的繁星初现以及灵气流转路线全部在脑海中重新过了一遍。 直至印象深刻的仿佛烙在了记忆深处，这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同样挥掌成刀，化繁为简、似慢实快的凭空劈砍起来。 只见苏清和的掌刀顷刻于身前劈出了九道掌影，每道掌影似乎都暗含星辰运转之规律。 配合着体内灵气的迅速流转，被他握在另一只手里的三粒九窍星沙，当即有一粒华光绽放，然后崩解成了灰烬！ 星辰之力随之入体，苏清和的掌刀突然间急速震颤起来，指尖震颤犹如流星雨密集爆发，刹那的工夫便足以点尽敌人身上的全部要害。 ‘万象星辰刀法’第一式：繁星初现！ 一旁的余震眼见苏清和在观察了一遍后，立刻似模似样的将第一式使了一遍，顿时满意的鼓了鼓掌。 击节赞叹道：“很好，就是这样。繁星初现乍看之下并不复杂，初窥后使的像那么回事，也在情理之中。可作为‘万象星辰刀法’的基础，繁星初现内里所蕴含的变化之多，真的几如天上繁星一般。 因此想要真正的掌握这第一重天变，真正的给‘万象星辰刀法’后续几重天变的习练打牢根基，便必须勤加苦练，不可有丝毫懈怠。正常来说，起码也要半个月左右的勤练不休，才能粗通皮毛吧……” 苏清和收掌回气，开口道：“放心，我肯定不会懈怠的。剩下的五重天变都是什么？你现在练到哪一个层次了？” 余震毫无保留的说道：“第二重天变为星移斗转，刀势借天地之力，行翻天覆地之能，可化敌人之力为己用。第三重天变为天河倒卷，刀势如天上星河、滚滚不绝，仿佛万千人共同挥刀，于是有万千种不同杀机。 第四重天变叫幻辰无相，刀势虚实交替、真假难辨，施展时足以能让敌人陷于幻象之中，沉沦至死。第五重天变叫刹那星陨，刀势掌控时光之力，突破时空限制，甚至会出现敌人已经中刀、你却还未出刀的情况。 第六重天变、也是最后一重天变，名为万象归墟，这是‘万象星辰刀法’的终极演化，是以刀正道、重构天地法则的开天辟地之刀。刀势一出，施术者便能趁势突破自身境界的壁障，抵达超越甲等的神秘境界！ 我现在只掌握了第一重天变，对第二重天变粗通皮毛，并一定程度上的开始习练第三重天变。事实上，乙等境界只能修炼前三重天变，甲等境界才能修炼第四、第五重天变，第六重天变一成，立刻便是甲等之上。” 苏清和笑着说道：“那我就不着急了，我现在是乙等下的境界，岂不是说自身境界只能支撑第一重天变的修炼？想修炼第二重天变的话，怎么也得达到乙等中的境界才行吧？” 余震耸肩道：“理论上是这样，但‘万象星辰刀法’的前三重天变对于境界的要求其实差不多。所以即便只是乙等下的境界，照样能够修炼前三重天变。乙等境界之内的提升，仅仅是能提升前三重天变的威力而已。 不过第四重天变和第五重天变的施展，涉及到了天地规则的利用和演化，起码要有甲等境界的支撑，才可以尝试修炼。乙等境界时便强行修炼的话，唯一的结果就是被天变反噬，招来天罚，被天地规则碾压至死。” 苏清和表示明白，不再继续多说，而是自顾自的再次尝试着缓慢施展了一遍‘繁星初现’。 然而这一次施展‘繁星初现’，手中握着的九窍星沙却没有任何反应。 由于投入的专注度不同，这一次施展更多的是在验证，并非真正的修炼。 感受着体内的灵气流转路线，体悟着‘繁星初现’对于灵气的调动以及预期中一旦施展出来后能够形成的威力，苏清和一时间对于功法的重要性有了颇为切身的体会。 简单来说，修士在丙等和丁等的境界时，主要的修炼重心在于提升肉身。 肉身是后续迈向更高境界的基础，无论精神境界多么强大，若没有一个强横的躯体作为承载，那便像无根浮萍一样，随时有可能烟消云散。 这世间是一片无尽的苦海，人生于世间，就如同在苦海里遨游。 肉身是船，因此肉身的强大与否，决定了这艘船究竟是随时有可能被风浪掀翻的一叶扁舟，还是哪怕经历飓风骤雨、依旧能够平稳行驶的万吨巨轮。 修士在丙等和丁等的境界时，所有修炼以及提升境界的过程，都是在不断建造更加坚固结实的船只。 等突破到了乙等境界，对于船身的建造告一段落，修士这才转而搭建船只的动力系统，让庞大坚固的船身能有足够的内驱力，可以在苦海里任意驰骋。 功法对于修士来说，基本上相当于船只的武器系统。 通过调动船只的内驱力，给武器系统赋能，让武器系统发挥出强悍的威力。 不用再像丁等或者丙等境界时那样，基本上只有依靠着船头撞角的坚固去互相进行接舷战一般的贴身肉搏这么唯一一种作战方式。 功法的高低，决定了武器系统的先进与否。 最差劲的那一类功法， 可能仅仅相当于给船只装配上了古董级的滑膛炮。 而像‘万象星辰刀法’这样层次的功法，却相当于给船只装配上了垂发单元和反舰导弹！ 调动修士体内灵气的方式和运转路线不同，再加上对修士体内灵气的利用率差别，导致这些功法所呈现出来的表象威力天差地别！ 又一次尝试性的简单习练了一遍‘繁星初现’后，苏清和收掌调气，目光炯炯的看着余震说道：“不愧是你爹仗之以纵横天下的功法，光是这第一重天变，我感觉若是能够完全掌握的话，在乙等境界估摸着便要罕有敌手了。” 余震感慨道：“这世上没有最强的功法，只有最强的人。再如何精妙绝伦的功法，也需要人去使用。同样的功法由不同的修士施展出来，威力往往会存在着较大的差别。 修士对于功法的理解、运用，乃至于自身修为的相性跟功法的契合程度，都能影响到功法的施展效果。归根结底，修士自身才是根本，其他无论功法还是法宝，都是外物。” 苏清和点头道：“这我明白，不过在自身已经强无可强的前提下，外将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我会好好修炼这套功法的，等将来如果有机会亲至前线战场的话，用这套功法对付妖魔时，希望不会堕了你爹的名头。” 余震看了苏清和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肯定会有机会的，而且……应该用不到‘将来’这种听着似乎非常遥远的形容。” 苏清和扬眉道：“你这话里有话啊，是有什么具体的安排或者计划了吗？” 余震摇头道：“暂时没有，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出妖魔一方潜伏在朝廷内的那枚钉子。唯有这件事情顺利的得到解决，我才会继续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一个二十年前就已经潜伏到了内阁之中密谍，这些年里有可能给咱们人族造成的损失之巨，根本无法估量。若不能将这枚钉子揪出来，我实在是寝食难安。” 苏清和赞同余震的看法。 不再多说，而是专注的修炼起了‘繁星初现’。 修炼是日积月累、是积微成着，没有捷径可走。 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就必须耐得住寂寞，将有限的时间全部投入到无限的苦修之中。 整整一个下午，苏清和始终在院子里琢磨‘繁星初现’。 余震则显得要忙碌的多。 因为明天就要正式入宫面圣了，所以今天得将自己好好的收拾收拾，同时也得把明天入宫面圣时要带着的东西全部提前准备好，不能有任何遗漏。 一直到晚上吃过了晚饭，苏清和才在宅子里的两名丫鬟服侍下，仔细的沐浴了一番。 两名丫鬟不算漂亮，顶多能称得上是五官端正，可胜在年轻，再加上这种富贵宅子里的使唤下人平日间其实不会干什么重活，皮肤便并不粗糙，反而颇为白皙，着实是有那么几分韵味。 而苏清和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被两名丫鬟服侍着沐浴、清洗身体，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大量的身体接触，让他自然而然的出现了正常的反应。 两名丫鬟是红着脸给苏清和洗完的身体。 其中一名丫鬟还颇为善解人意的询问苏清和是否需要更进一步的服侍。 苏清和十分心动，然后拒绝了她。 倒不是假正经，只是有反应归有反应，距离彻底上头却还差的远。 跟这两名丫鬟又不存在任何感情基础，在没有彻底上头的前提下，苏清和是能控制住自己的。 但抛开底线不谈，相比于自己洗澡，苏清和着实是更喜欢被人服侍的感觉。 对于这些封建糟粕，苏清和唯一想说的话是，请加大力度！ 擦干净身体，披上了丝绸织造而成的寝袍，苏清和离开洗浴房，回到自己的房间内，躺到了床上。 呼吸间入梦，苏清和立刻以意识沉进了‘壶中世界’。 按照余震的说法，第一重天变：繁星初现，起码得勤练不休半个月左右，才能粗通皮毛。 可他在‘壶中世界’里苦修的话，一个晚上便足以相当于正常情况下半个月的修炼效果。 因此只要不出意外，明天一早，他就能将‘繁星初现’修炼到粗通皮毛的程度了！ 有了这样一个明确的目标，苏清和斗志满满，依托着‘壶中世界’内的时间模糊特性，壶中不知岁月一般的专注苦修起来。 并且相比于下午在院子中修炼时只能以掌化刀，‘壶中世界’里可是有一柄枯骨战刀的！ 这件法宝若是不重新炼制、以提升强度的话，确实达不到苏清和当前境界的需求，但纯粹用来修炼刀道功法，却没有任何问题。 如臂指使的情况下，反而能促进苏清和对于‘繁星初现’的领悟以及掌握！ 一个人、一柄刀、一方世界、一夜通玄！ 次日一早，平躺在床上的苏清和缓缓睁开双眼。 吐出一口浊气后起身下床，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从房中走出。 迎着天边刚刚升起的骄阳伸了个懒腰，苏清和一时之间颇有些志得意满。 一夜苦修，他发现自己对于‘繁星初现’的掌握绝对已经超过了‘粗通皮毛’的范畴！ 或许还没到融会贯通的程度，却至少是有登堂入室的水准了！ 而他的修炼进境之所以能大大超出余震的预期，仍然跟‘壶中世界’的特异之处有关！ 余震所推断的半月需求，指的是一名修士白天勤加苦修、晚上照常休息。 可他在‘壶中世界’里被模糊出来的半个月，根本无需在休息上浪费时间！ 一天十二个时辰，别的修士可能至多苦修八个时辰，他却能够十二个时辰不停歇的连轴转。 原本就是用一晚上区区四个时辰模糊出来的半个月，结果这半个月还能再相当于其他修士苦修半月的一点五倍左右。 这谁能卷的过他？ 简直是先天卷王圣体！ 洗漱了一番，苏清和来到了宅子的院中。 早餐还没有摆到石桌上，余震也没到，苏清和活动了下筋骨后，干脆便再次以掌化刀，习练起了‘繁星初现’。 相比于昨天他刚刚得授‘繁星初现’时的似懂非懂，经过了一整晚在‘壶中世界’内的苦修，眼下习练‘繁星初现’的姿态，绝对称得上行云流水、游刃有余！ 一整套姿势练完，苏清和收掌回气，紧接着便看到余震满脸瞠目结舌之色的站在对面几米开外，眼神呆滞，表情茫然，整个人似乎受到了莫大的刺激。 “怎么了？” 苏清和随口问道。 余震无比震惊的看着苏清和，结结巴巴的开口道：“你问我怎么了？你居然问我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你……你对‘繁星初现’的掌握……为何……为何一夜之间……就如此熟练了？！” 第351章 你还是人吗? 余震的震惊是发自肺腑的。 他方才来到院子里时，刚好看到苏清和在习练‘繁星初现’。 原本余震并未在意，只以为苏清和修炼的态度足够端正，愿意抓紧一切空闲用于提升自身。 因此就琢磨着仔细的观察一番，好找出苏清和在习练‘繁星初现’时的不足，以便能针对性的指点苏清和一二，加快苏清和掌握‘繁星初现’的进度。 他这样的想法正常来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毕竟昨天下午他才将‘万象星辰刀法’的第一式‘繁星初现’教给苏清和。 再怎么惊才绝艳的修道天才，在修炼这种顶级功法仅仅一天的前提下，也不会有什么真正的进展又或者收获的。 肯定尚处在摸索的阶段，对于第一式的方方面面都还了解的非常朦胧。 结果让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苏清和对于‘繁星初现’的掌握程度，看着竟似乎已经不下于他了？！ 这……这太荒谬了！ 即便亲眼所见，余震依旧感到难以置信！ 在他的认知当中，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主要是，昨天得授‘繁星初现’后，苏清和就在院中一直习练到了晚上。 余震始终坐在一旁观察，以便可以及时的为苏清和解惑，让苏清和在初步摸索的阶段时少走弯路。 这使得余震非常清晰且直观的看到，尽管苏清和对于‘繁星初现’的理解进度，比正常情况下要快一些，却也没有快的多么离谱。 大概仍然处在一种相对合理的范畴之内。 想要将‘繁星初现’掌握到粗通皮毛的程度，哪怕用不了半个月，也至少得十天以上的工夫。 结果可倒好…… 区区一个晚上过去，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苏清和，看样子便已经将‘繁星初现’掌握到差不多登堂入室的程度了！ 这简直像是鬼故事走入现实一样惊悚！ 余震目瞪口呆的看着苏清和，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修士对于功法的掌握程度，大致可以分为几个阶段。 从刚接触时的‘初学乍练’，到几经习练的‘粗通皮毛’，再到掌握纯熟的‘登堂入室’，随后是能彻底发挥全部威力的‘融会贯通’，最后是随心所欲的‘出神入化’。 在这几个阶段里，能将功法的某一式掌握到‘出神入化’阶段的修士少之又少、凤毛麟角。 大多在将这一式掌握到‘登堂入室’的阶段时，便可以开始修炼功法的下一式了。 或许会由于掌握的不够精深，从而影响到对下一式的理解和修炼进度。 但绝大多数修士天资有限，必须懂得取舍，否则很容易一辈子卡在某个阶段上再难有寸进，最终导致自己一事无成。 所以……按照对功法掌握的最低限度要求来看，那岂不是说，苏清和只用了不到一天，就可以尝试着修炼‘万象星辰刀法’的第二重天变了？！ 这他妈还是人吗？！ 余震忍不住在心里爆了粗口。 缓了好一会儿，这才总算是勉强从无比骇然的情绪里回过神来。 表情很是复杂的看着苏清和，继续问道：“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昨天我才刚教给你，一个晚上而已，怎么能掌握的这么熟练？就算你一晚上没睡的通宵习练，也不可能进步如此夸张啊，更何况你昨晚不也是在睡梦中度过的吗？” 苏清和笑着点头道：“可能我运气比较好，睡了一觉后，自然而然的便会了。” 余震怔怔道：“运气……比较好？这玩意……能用运气去解释吗？” 苏清和耸肩摊手道：“不然呢？除了运气以外，还有什么理由可以合理的解释我一晚上就将‘繁星初现’掌握到这种程度？” 余震愕然道：“难道用‘运气’去解释就合理了吗？！” 苏清和理所当然的反问道：“不合理吗？” 余震眨了眨眼睛，看着苏清和那一脸无辜的表情，果断放弃了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结。 他一直都知道苏清和身怀极大的秘密。 但他从未想过主动去探究苏清和的秘密是什么。 如果苏清和愿意告诉他，那他肯定会聆听，不愿意告诉他也没什么。 所有人都有秘密，纵使是于前等四人，照样心里面会有一些不足为他人道的隐秘，这很正常。 可现在看来，苏清和藏着的秘密，恐怕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呢…… “算了，吃早饭吧，吃完就跟我一起入宫去面圣。不过今日有小朝会，你没资格参加，应该会先被带到御书房外等候。等陛下上完了朝，再接见你。 另外，既然你在功法修炼上有着如此惊人的天赋，那就多打磨打磨，争取将‘繁星初现’练到‘出神入化’的境地之后，再开始去修炼第二重天变。” 说到这里，余震深深的看了苏清和一眼，接着道：“若能将‘繁星初现’练到‘出神入化’的境地，那将对你修炼后续几重天变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同时也会极大的拔高你的上限。 至少据我所知，我爹当年修炼‘万象星辰刀法’的时候，之所以能最终借助刀法第六重天变的万象归墟，突破到甲等之上，就是因为前五重天变，他都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听到余震说起了这样一个消息，苏清和略感吃惊，可紧接着又觉得理当如此。 于是缓缓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两人很快吃完了早饭，接着便离开宅子，一起登上马车，往皇宫的方向驶去。 四大御街所笼罩的范围内，是神都七座九霄镇妖塔向下监管的重中之重，也是神都‘结界’大阵所凝聚力量最为厚重的地方。 妖魔密谍在这个范围里活动的时候，从来都是低调低调再低调，丝毫不敢造次，再加上跟余震同乘，又有于前几人随侍于马车左右，因此坐在马车车厢里的苏清和极为放松。 随着车厢的晃动而左右摇摆、身体晃晃悠悠，昏昏欲睡。 时辰尚早，御街的街面上显得颇为空旷。 有资格参加小朝会的官员并不多，除了皇帝亲口点名必须额外前来参加的官员以外，神都内只有正三品以上的官员才有参加小朝会议事的权利。 并且还不是全部的正三品以上官员都会前去。 比如镇妖使司里的周猛虎和郑玄机便是如此。 除非有来自于皇帝的亲口传召，否则无论大朝会还是小朝会，两人全都懒得前去参加。 如此一来，九位阁臣，六部的尚书、侍郎，再加上大理寺、都察院、国子监这些比较轻贵衙门的一二号人物，每次小朝会大概只有拢共加起来四五十位官员参加。 而这四五十位官员，构成了大周朝廷最顶层的权力圈子，围绕在皇帝周围，决定着整个人族的发展和前进方向。 由于需要参加小朝会的官员很少，大清早赶去参加朝会的马车分割在四条御道上，自然显得更加稀稀落落。 远不如大朝会时车连着车、甚至有时得排队通行那么壮观。 “小朝会大概隔一天举行一次，大朝会则是每个月举行一次。相比于更多为了展现皇家威仪目的的大朝会，其实小朝会才是商讨真正大事的地方。正常来讲，一个时辰左右就能结束，你在御书房外不用等太久。” 余震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摇摇晃晃的苏清和，脑子里仍然是挥之不去的荒唐之感。 不过苏清和明显不愿意在修炼的事情上详细的去解释，他自然也就不方便追问，只能聊起了接下来面圣所需要注意的事项。 “你的意思是，开小朝会的过程中，我得一直在御书房外面站着等？没有个类似于休息室的地方让我坐着吗？” 苏清和愕然问道。 余震无语道：“休息室？让你坐着等？你在想什么呢？你是要面圣！又不是去别人家里做客！等见了陛下后，说话千万注意点，别像过往跟我说话时那么随便！ 尽管当今陛下是女子之身，并且隐有革新之念，登基后立刻废除了许多繁文缛节，可正因为如此，陛下的行事风格反而非常强势，因为不强势便镇不住朝堂。 你要是在言语间触怒了陛下，我可不知道能不能保的住你。最好是收起这种吊儿郎当的模样，别让陛下以为你轻视她。” 苏清和闻言，同样无语道：“轻视皇帝？我是有什么大病吗？况且皇宫本就是皇帝的家吧？我这入宫面圣，相当于去皇帝的家里做客，要一张能坐的椅子又不过分。” 余震深吸了口气，一脸心累的说道：“算了，跟你讲不通道理。总之，入宫后会有内侍带你去御书房外，你记得内侍怎么说，你就怎么听，按照内侍的要求来。谨言慎行，千万别惹出乱子。” 苏清和撇嘴道：“听起来我还不如不入宫，规矩似乎不少啊？” 余震瞪了苏清和一眼道：“皇帝传召你入宫，你敢不去？那你才是真有什么大病！对了！你这些莫名其妙的用词也都给我注意点！在陛下面前别胡说八道！” “啊对对对！好好好！是是是！” 苏清和不住点头。 余震皱眉道：“我为什么觉得你好像有点阴阳怪气的？” “那是你的错觉，人和人之间难道连这点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吗？” “……” 两人说话间，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跟在余震的身后钻出了马车车厢，苏清和抬头看见了皇宫那巍峨的宫墙。 估摸着起码有六七丈左右的高度，让皇宫的宫墙远比神都绝大部分的建筑都要高得多。 同时在皇宫的外面，还有一圈四四方方、宽近二十丈的护城河。 护城河为活水，通过几条暗渠跟贯通神都的大运河相连，由禁军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对水质进行检查和严格控制。 因为皇宫内的用水，都是直接从这条护城河里取用的。 “咱们在这里稍等，还没到开宫门的时辰。一会儿等宫门打开，有资格参加小朝会的人会自行按照官职排好队列，步入宫中。你这种被陛下传召的人，则会有专门的内侍领你进去。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谨言慎行！千万别太过跳脱了！” 余震带着苏清和来到了宫门外专门等候入宫的区域，再次表情认真的叮嘱道。 苏清和给余震比了个‘ok’的手势，看的余震满脸茫然，心下则不由更加打起鼓来。 不出一会儿的工夫，宫门外这片专门等候入宫的区域便陆陆续续的来了一些人。 这些人尽皆身穿紫色或者红色的官服，一个个看起来威严肃穆、气质卓然。 “咱们大周的二品和从二品官员身穿紫色官服，三品和从三品官员则身穿红色官服。正一品的内阁阁老们在紫色官服外，会佩戴金色玉带。你看他们的穿着，就能看出他们的品级了。 不过我也才刚到神都没几天，今天跟你一样，其实是第一次入宫，所以这些人看着全都脸生，只知道参加小朝会的人都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职位，却没办法现在就把他们一一对应上。” 余震小声给苏清和传音道。 苏清和默默点了点头，目光则随之更多的落在了那几位腰缠金色玉带的老者身上。 随着开宫门的时辰临近，所有前来参加小朝会的官员都已经到齐，需要他暗中调查的那四位阁老，显然此时此刻就站在那群官员之中。 这些人明显全都身怀极高的修为境界，对于周围的环境感知异常敏锐。 随着苏清和的目光落到了他们的身上，他们也纷纷扭头朝着苏清和看了过来。 旋即便对苏清和跟余震这对年轻人的组合表现出了浓烈的好奇心。 互相彼此打听了一番后，很快就搞清楚了余震以及苏清和的身份，那股刚刚升腾起来没一会儿的好奇心，立刻又落回了原点。 之所以能打听的这么快，主要是因为谢归尘也在参加小朝会的官员队列之中…… 一个是进神都觐见新皇的藩王，另一个则是刚刚有点名气的诗人。 这种身份，完全不值得他们这些人去过多关注。 第352章 我对你太有信心了 当所有官员全部按照各自的官职排好了入宫队列的顺序后，没过一会儿，宽阔巨大的宫门终于被缓缓打开。 几名内侍在一群禁军的陪同下，从宫门里迈着小碎步，未发出丁点声音的走了出来。 除了一名内侍在观察了一番后，主动朝着苏清和以及余震走来以外，其余内侍立刻引领着众官员们往宫门内鱼贯而入。 虽然即便没有内侍的引领，这些大周最顶层的官僚们也对进入宫门之内前往参加小朝会的路线无比熟悉，可皇宫毕竟是皇帝居所，没有内侍的引领，任何人不能随意在其中走动。 否则稍有不慎，就很可能会被守卫皇宫的大内高手当做入侵的刺客处理掉。 那真是死了都白死。 “是九江王殿下当面吧？那这位……就是苏清和苏大人了？” 走到苏清和跟余震身前的内侍先是躬身行礼，然后才轻声细语的开口问道。 余震回应道：“没错，清和，我得跟着那些人一起去参加小朝会了，不能继续陪你。千万记得，谨言慎行！别给我惹祸！” 苏清和无语道：“你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靠谱吗？” “我就是因为对你太有信心了，才会反复不断的叮嘱你。” 余震翻了个白眼，接着又看向那名内侍说道：“劳烦中使多提点下本王这位朋友。本王的这位朋友刚来神都不久，第一次入宫面圣，若有不妥帖之处，望中使能照看一二。” 内侍赶忙回礼道：“殿下言重了，这都是咱家应该做的。” 余震点了点头，不再多说，看到官员的队伍基本上快要全都走进宫门了，这才转身小跑着追上了队尾。 那名内侍则是再次朝着苏清和行礼道：“苏大人，跟咱家进去吧。圣上要先上朝，等下了朝之后，再接见大人，所以咱们慢慢走就行，倒也不用着急。” “有劳了，不知中使如何称呼？” 苏清和很有礼貌的拱手致谢道，同时微微抬腕，将两张银票不着一丝烟火气的递到了内侍的掌心之中。 尽管此时两人就站在皇宫的大门外，周围还有不少禁军正值守岗位，可内侍在感受到了银票的触感后，仍然异常熟练的将银票收入了宽大的袖口里。 脸上浮现起了无比灿烂的笑容，态度远比方才亲近许多的说道：“苏大人实在是太客气了，咱家姓李，就是个在宫内行走的普通奉御太监而已，当不得苏大人‘中使’的称呼。 平日里咱家连出宫宣旨的机会都捞不到，苏大人如果太客气，咱家反而忐忑。先领苏大人去御书房外等待圣上吧？路上顺便跟苏大人讲讲圣上的喜好，好让苏大人心里有个数。” 苏清和笑呵呵的拱了拱手，旋即在这名内侍的带领下，走入了皇宫的大门。 高大雄伟的城墙极为宽阔，城门内的门洞少说也有十几米的长度。 并且在走过了门洞后，苏清和愕然发现，眼前虽然一片开阔，可大概百米之外，竟然又是一圈巍峨的城墙…… 这皇宫的宫墙怎么整了个‘回’字形的结构？！ 注意到了苏清和眼神中的惊讶之意，李姓内侍笑呵呵的开口道：“苏大人第一次入宫，因此不太了解。咱们大周的皇宫，整体的建造设计其实并不是为了居住的多么舒适，而是相当于建造了一个巨大的堡垒。 外圈宫墙是皇宫的第一道防御墙，配合着‘结界’，以及城墙上方的各种防御工事，据城而守，能形成无比强大的战斗力。而这里则是集结兵卒的地方，若有万一，这里可以立刻转变成为兵卒们列队的校场。 同时前面的第二道宫墙，能确保在第一道宫墙被攻破的前提下，让宫内保留继续顽抗的基础。当然，理是这么个理，可真要是到了那种境地，连皇宫都被妖魔围攻了，那宫里不过是打算借此以身殉国罢了。” 苏清和感慨道：“想法倒是非常刚烈，难怪皇宫给我的感觉颇为肃杀，少了几分恬淡闲适之态。不过，就像李公公所说的那样，真到了局势最为恶劣的境地，妖魔甚至围困了皇宫，那咱们人族也就大势已去了。 借着这座宫城，无论能在最后时段给妖魔造成多大的杀伤，都毫无意义，最终不过是成全自身的名声而已。可若是在种族战争中彻底失败，名声同样没有任何用处，妖魔不可能让咱们人族的历史传承下去的。” 李姓内侍闻言，顿时一个哆嗦，赶忙劝告道：“苏大人！慎言！咱家在宫里可以给李大人解释一些疑惑之处，但对于上面的评价，咱家连听都不敢听的，苏大人还是不要让咱家为难才好。” 苏清和笑道：“看李公公这个意思，只要进了皇宫之内，那无论言行举止，都会处于被监视之中？所以才会如此的小心？” 李姓内侍颇为委婉的说道：“皇宫的‘结界’，比神都大阵的‘结界’只强不弱，苏大人以后会明白的。一会儿咱家会将苏大人带到御书房外等候。 不过御书房区域是禁军高手们看顾的重点，苏大人在等候时最好不要随意走动，就站在御书房的大门外便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平添麻烦。” 苏清和拱手道：“明白，李公公，不知一会儿面圣时，我都需要注意些什么？用下跪磕头吗？” 李姓内侍疑惑道：“下跪磕头？这……除了在重大节日庆典、需要祭拜天地的时候以外，其他任何时候都不用下跪磕头的。面圣的时候当然也不需要，保持恭敬即可。 不过在面圣时，除非和圣上发生了争吵，否则尽量不要直视圣上的眼睛，那是不礼貌的。除非圣上有明确的要求，不然的话，身为臣属，应该尽量避开圣上的视线。” 苏清和诧异道：“争吵？还可以跟皇帝陛下吵架吗？” 李姓内侍点头道：“这倒是无所谓的事情，无论是先帝还是当今圣上，都很能听得进去意见。只要你说的确实在理，那争吵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当然，如果你本身没道理，却非要同圣上争个高低对错，那事后被圣上惩罚，也不要心怀怨怼。” 苏清和赞同道：“很合理，听起来当今陛下似乎还算好相处？不用太担心一句话没说好，便触怒陛下的情况出现？” 李姓内侍小声道：“确实，尽管圣上登基不久，可对内对外都非常宽宏，只要不是真的犯了严重的错误，便完全不需要担心会被惩处，咱们宫里的这些人，都觉得日子好过了许多。 不过宫里面的规矩不少，苏大人第一次入宫，该注意还是要注意的。当今圣上好说话，不意味着宫里其他人也好说话，像咱家这样老实本分的，其实很少，苏大人千万小心甄别。” 苏清和闻言，再次拱手致谢，对于李姓内侍的提醒却也没有全信。 这些生活在深宫里的太监又或者宫女，不说全都心理有问题吧，起码绝大部分是一定存在心理疾病的。 最好是用银子开道、在某些关键点上对他们善加利用，除此之外，不要有其他太过异常的接触。 当然，该表示尊重还是要表示尊重的。 特别是面对宫中那些太监的时候，由于身体的残缺，让所有的太监无论地位高低，其实本心之中都会非常自卑。 这种自卑的情绪不断被压抑，很容易形成扭曲的变态心理。 只要对他们抱有正常的相处态度，都不需要太过刻意的去捧着，往往就能有奇效！ 他们渴望被尊重，因为没有卵子，反而更渴望被看成是真正的爷儿们。 在宫中走了大概两刻钟左右，按照李姓内侍的要求，苏清和一直低垂着脑袋，再怎么好奇，也没有任何四下张望的意思。 根据李姓内侍的说法，入宫后若是对宫中各个建筑以及布局观察的太仔细，很有可能会被隐藏在暗中的禁军高手怀疑图谋不轨的。 毕竟，这里是皇帝居所，你详细的去观察宫中情况，意欲何为？ 有没有可能是在想着寻找秘密潜入皇宫的机会？ 哪怕你自己没有这样的想法，只要你的举动引起了禁军高手的怀疑，都会引来严苛的调查。 若是为了满足一点好奇心而闹出这样的事端来，实在是得不偿失。 总算是抵达了御书房的大门外，李姓内侍行礼道：“苏大人，咱家将你领到这里，便完成任务了。还有其他事情等着咱家去做，所以不能在这儿多陪苏大人。 一般小朝会持续不了太久，除非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必须参加朝会的老大人们当场定下章程，否则您在这里至多再等上一个时辰，估摸着也就差不多了。 千万不要四处走动，也不要东张西望。皇宫大内，高手无数，你得一举一动，都随时处于被监视之中。不要做任何有可能引起误会的动作，切记！” 最后强调性的又叮嘱了一遍，李姓内侍这才悄然离去。 和之前出宫门时的状态一样，脚步无声，显然同样有境界傍身。 只是李姓内侍收敛的很好，饶是以苏清和对气息的敏锐感知能力，也仅仅只能察觉到分毫而已。 皇宫大内……确实高手如云啊…… 苏清和在心里感慨了一句，旋即便老老实实的站在御书房的大门外，眼观鼻鼻观心，老实的仿佛木头桩子一般。 不过就这么干等着也实在是无聊，苏清和不想浪费时间，干脆直接在脑海中模拟起了对‘万象星辰刀法’第一式的实战应用来。 他在‘壶中世界’里闯过不知道多少次的‘通天塔’，对于‘通天塔’里幻化出来的那些妖魔了解的不要太透彻。 因此在脑海中模拟实战是完全能够做到的。 只是效果相比于闯‘通天塔’的修炼要差上许多。 并且这种自行在脑海中模拟实战的做法，也仅仅只是能一定程度的提升熟练度而已，要做到像‘壶中世界’内修炼那样，直接将所有的经验和收获都反馈到身体上，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充其量算是在打发时间，让这种平白的等候不要太过无聊。 就在苏清和自行于脑海中模拟实战的同一时间，皇宫内专门用来举行小朝会的勤政殿内，突兀的爆发了一场无比激烈的争吵。 争吵的其中一方，正是苏清和需要优先进行调查的九军都督府大都督，‘人间太岁’王崇山！ 而另外一方，则是大周的户部尚书，绰号‘财神’的姜莫衡！ 按理来说，王崇山毕竟属于阁臣，是大周仅有的九位正一品大员之一。 姜莫衡尽管执掌户部，管控天下财权，却仅仅是正二品的尚书衔，面对着阁臣时，终究要低上一头。 可实际上王崇山这个阁臣只对军方事务有强大的影响力，以至于六部之中，除了兵部外，其他五部对王崇山基本上只保留着表面上的尊敬，一旦牵扯到了具体的利益，便历来寸步不让！ “姜莫衡！库银失窃，这是你们户部的责任！凭什么将我们边军的饷银扣发！你这是要寒了前线将士们的心吗！” 王崇山怒发冲冠的瞪着眼前的姜莫衡吼道。 一身修为虽然隐而不发，形成的气势却依旧极为惊人。 可惜面对着王崇山的逼问，姜莫衡却是夷然不惧，一脸云淡风轻的说道：“王阁老，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是将失窃的库银找回来。 您朝我发火能有什么用呢？我又不能凭空给你变出银子来。咱们国库的银子一直非常紧张，这一点王阁老您是知道的。每一笔银子都有一个萝卜一个坑的详细安排。 原本之前定好的，这一批到的税银，便是边军的边饷，结果却离奇的失窃了。仓促之间，我如何再给你搞一笔银子出来？只能先苦一苦边军了，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王阁老您在军方德高望重，跟边军好好商量商量，户部不是不发饷银，是真的没有。等稍稍宽裕后，只要有了额外的银子，一定给边军优先补上，您看这样可好？” 第353章 御史弹劾 听着姜莫衡那平静的语气，王崇山越发出离的愤怒了。 吼声如雷道：“好个屁！商量个屁！边军这些年过的还不够苦吗！之前就发八成饷，饷银还专门挑那种成色差的银子发！后来开始发半饷，另外一半用谷物来配！结果给的谷子都特娘的是发霉的！ 现在可倒好，连半饷都没了！你们是想让边军阵前哗变吗！你们到底是何居心！边军在前线和妖魔打生打死，脑袋别在裤腰上的拿命拼，结果你们却连饷银都要欠，我看你们都他妈的是妖魔密谍！！” 姜莫衡闻言，脸色一沉，阴恻恻的说道：“王阁老，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却不能乱说，你这是在污蔑同僚！这次的饷银发不下去，是因为户部刚刚收上来的库银离奇失窃，又不是我户部有银子故意卡着不发！ 确实是没银子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哪怕现在临时给百姓加派饷银，也根本来不及去收了！只能暂时拖欠！我说不发了吗？我只是说暂时拖欠！后续会补给他们的！朝廷有困难，让边军体谅体谅都不行吗？” 王崇山看起来是真正被激怒了，整个人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唾沫星子横飞的朝着姜莫衡喷道：“体谅？朝廷怎么不体谅边军的困难！一有事就从边军这边抽饷，一有事就抽饷！边军早就对此怨声载道了！你户部一定要把边军逼反才肯罢休吗！” 姜莫衡脸色微变道：“王阁老！你说的越来越过分了！我可以理解你的愤怒，但你不应该借着愤怒就对我毫无道理的肆意攻讦！如果今天一定要论个对错，那我也有话说！边军糜烂到了什么样子，难道王阁老你不知道吗？ 九大边军，真正能实额募兵的有几个？恐怕一个都没有吧！各层级将领全都趴在底层兵卒的身上吸血，一个个吃空饷吃的丧心病狂！这情况不是我杜撰吧！最严重的地方，甚至能吃空饷吃出七成！只有三成是实际的兵额！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多少年了？边军有改过吗！朝廷发给边军的巨额边饷，究竟是发到了边军的手里，还是被边军各层级的将领给逐一贪墨了？你王阁老今儿当着陛下的面对我横加指责，又真的只是在为兵卒们要饷吗？” 王崇山的眼睛直接红了，闷声如雷道：“你什么意思！你意思我是在给那些喝兵血的混蛋要银子？！” 姜莫衡冷哼了一声道：“难道不是吗？户部划拨给边军的银子，真正能发到底层兵卒手里的能有四成吗？你王崇山装什么糊涂！真以为我好欺负吗？” 王崇山咬牙道：“边军当然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可二十年前边军是有希望解决这些问题的！当初是真的有明晃晃的机会摆在眼前，只要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们能狠下心来，未尝不能将边军内部的毒瘤彻底清除个干净！ 可为何二十年前的机会却没能抓住？为何二十年前整顿边军的想法功败垂成？你们难道都忘了吗？我说你们是妖魔密谍，说错了吗？你们当然不是妖魔密谍，然而你们的所作所为，跟妖魔密谍相比，又有什么区别吗？！” 这句话过于诛心，以至于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勤政殿内的许多官员便齐齐的变了脸色。 “王将军，你过界了，今天议事的目地，是为了解决户部库银离奇失窃的问题，而不是互相谩骂指责。发泄情绪无助于解决问题，更何况二十年前那件事情已经盖棺定论，无论你有多少不满积压在心中，都不应该继续提起。” 一个略显清丽的声音忽然从王崇山和姜莫衡所在位置的前上方传来。 原本吵的非常激烈的两人，在听到了这个声音后，立刻各自压制住了心头的火气，共同转身，收声拱手行礼。 能一句话便压住明显上头的大都督王崇山和户部尚书姜莫衡，勤政殿内只有一个人能够做到。 这个人当然不是内阁首辅张太玄，而是大周新君，刚刚登基还不足一年的圣神皇帝，吴璃。 眼下芳龄只有十九岁的圣神皇帝端坐在龙椅上，身上穿戴的比较随意，并不隆重。 两名内侍分列于龙椅左右，随时听候差遣。 龙椅下方的玉台则似乎是用一整块巨大天然玉石雕砌而成的，高度约为三尺，表面铺陈着明黄绸缎，以免湿滑。 圣神皇帝不施粉黛，却面如朝霞，眉目如画，冰肌玉骨。 秋瞳剪水，春黛衔山。鼻梁高挺，唇瓣粉红。 正是人间四月芳菲尽，拂堤杨柳醉春烟！ “不过王将军虽然有些过了，有一点却也没说错，边军很苦，受限于岁入，这些年已经开始发半饷了。边军的怨言很重，神都不是听不到，而是没有办法。 边军存在的问题暂且不提，户部那些完成入库的银子竟然能离奇失踪，该追究的责任肯定是要追究的。但饷银怎么办？难道真像姜尚书所说的那样拖欠吗？” 圣神皇帝凤眼轻扫，接着非常干脆的点名道：“张阁老，你是内阁首辅，你来定个章程吧。边军的银子不能拖，只发半饷，堪称是对边军的极大压榨，若是连半饷都发不下去，那咱们大周的边境防线，怕不是也会岌岌可危。 诸位大人都是为了种族、为了大周，可事关边境防线，还是得有个轻重缓急。朕在这里先明确一个底线，如果户部暂时找不回银子，那除了处理该被处理的人以外，其他各部衙门都要挤出银子来，先凑够需要发放的边饷！” “啊？陛下！这……这怎么可以！” “对啊，陛下！我们这些衙门也都很难啊！户部这几年什么时候发放过足额的俸禄？” “没错！别说俸禄了，刍粟、添支、衣赐这些也从没有实额发过啊！” “请陛下三思啊！” “请陛下三思！” 随着吴璃的要求提出来，勤政殿内直接炸开了锅。 几十位各自跺一跺脚、大周便要颤三颤的大人物们仿佛在农村赶集一般，互相纷乱的表达了不满后，很快又统一起来，齐齐的朝着端坐在龙椅上的吴璃拱手请愿。 然而面对着这样的场面，吴璃秀美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等到勤政殿里重新安静了下来，这才开口道：“朕已经三思过了，你们既然觉得边军的饷银可以拖欠，那为何从你们的支用里抽出来一部分凑给边军就不行呢？反正只是拖欠而已，等户部找回来银子，再补给你们就是了。 还记得朕不久前刚刚登基时，几位阁老跟朕说，咱们大周目前到了生死存亡的艰难时刻，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国破族亡。这种情况下，一定要相忍为国，切忌不可意气用事。说实话，朕很理解阁老们的想法。 毕竟，在你们眼里，朕确实太年轻了。又是以凰临凤，当然会让你们觉得不踏实。但在朕看来，相忍为国的重点不在于为国，而在于相忍。是双方都要忍耐，不是始终只让其中一方忍耐，所以不该再让边军去忍耐了。” 听着皇帝陛下态度坚决，这个决定明显只是通知他们，并非要跟他们商量，勤政殿里的一众官员们顿时有些面面相觑。 彼此用眼神简单的交流过后，干脆不再多言，而是拱手沉默以对。 殿内瞬间冷却下来的氛围没有让吴璃慌乱。 年轻的女帝忽然不再端坐，而是略显慵懒的侧靠在了龙椅上，开口打破沉默道：“张阁老，你主持内阁，划定各个衙门都需要挤出多少银子，今明两天定好，后天的朝会上直接拨银子发往边境前线。 边军存在的问题，大家心知肚明。可既然当初有机会解决时大家退缩了，那现在就不要再翻旧账。相忍为国，不能光靠说，还要靠做。况且那么大一笔银子，居然在户部库房里离奇失踪，这肯定有问题。 谢副司，你们镇妖使司有派人去户部查探情况吗？普通人根本进不了户部的库房。要么是妖魔所为，要么是监守自盗，光靠神都府，恐怕很难将银子找回来。这件事，你们镇妖使司也得出一份力才行。” 被点了名的谢归尘当即出列，低眉顺目的拱手行礼道：“回禀陛下，户部方面并没有到我镇妖使司来报案。按照流程，我镇妖使司无权在其他衙门未申请协查的前提下，擅自插手其他衙门的任何事务。” 吴璃再次看向了姜莫衡，开口道：“姜尚书，这么大一笔税银失窃，却只同神都府衙报案，是不是不太妥当？” 姜莫衡赶忙解释道：“陛下教训的是，因为臣在失窃的库房内并未感知到有任何的妖气残留，所以一开始不认为这件事情可能会和妖魔有关，便只同神都府衙报了案。臣有失察之罪，请陛下责罚。” 吴璃摆手道：“究竟和妖魔有没有关系，这还不确定呢，你何罪之有？当务之急，是立刻展开调查，找出这笔税银究竟在哪。谢副司，你和闻府尹商量下，看看怎么组织人手，联合调查。事关边境战线的稳定，请诸位一定要重视。” “臣，领旨。” 闻人晦立刻出列，跟谢归尘一起，同时拱手应声道。 做好这些安排，吴璃忽然叹了口气，看着玉台下方那些所谓的国之柱石，幽幽说道：“朕登基不久，年纪尚浅，以女子之身坐这龙椅，让诸位老大人们心怀疑虑，是很正常的事情，朕都可以理解。 然而不管怎么说，事情早已经尘埃落定，诸位是时候收收心、跟朕一起相忍为国了。朕没有登基之前，你们有别的想法，朕不怪你们。可朕登基之后，你们若是还有别的想法，那希望你们也别怪朕。” 玉台下不少人听的心中一凛，勤政殿内的气氛也随之一下子变得肃穆起来。 吴璃仿佛没有感受到这种变化，语气平淡的继续说道：“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的话，今天的朝会就先到这儿吧，户部税银失窃的案子，尽快给朕一个结果，不要让朕等太久。” 话音刚落，当朝御史大夫，九大阁臣之一的‘照骨镜’崔元烈便忽然出列，低头拱手行礼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吴璃有些意外，点头道：“崔爱卿请说。” 崔元烈从袖中抽出了一份奏折，同时恭敬的弯腰鞠躬，双手将奏折平举到了脑袋上方。 接着开口道：“臣弹劾九江王殿下，其从封地前来神都的途中，在九原郡内肆意妄为，以藩王之身，却横加干涉地方政务，对诸多地方官员未经合规堂审便下令捉拿、夺职、甚至处死！ 按我大周律法规定，藩王对任何地方官员都无辖制之权！九江王如此无法无天，必须严惩！否则难以对朝廷上下交代！如果随便哪一位藩王都能如此随意滋扰地方，我大周将天下大乱！” 吴璃皱了皱眉，目光越过了崔元烈，看向了所有朝会官员的最后方。 余震就站在那里，从朝会开始一直到现在，他始终一言不发，仿佛一个和这里全然无关的看客。 结果没料到，眼看着小朝会就要结束了，他却忽然受到了弹劾。 并且还不是一般人的弹劾，而是九位阁臣之一，当朝御史大夫的亲自弹劾！ 这规格可着实不低…… 面露无奈之色，余震只能从最后方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上前几步，站到了崔元烈的身旁。 根本没看崔元烈，直接朝着吴璃拱手行礼道：“陛下，真正无法无天的不是臣，是那些横行地方的官吏。臣自九江郡出发，前来神都的这一路之上，所见所闻，触目惊心！ 其中有几位横行乡里、惹得天怒人怨的官儿，似乎正是出身博陵崔氏，跟崔御史恰好同族。偏偏崔御史似乎没听说他这几位同族的丰功伟绩，反倒是对臣的举动知之甚详。” 这话说的有些诛心，崔元烈勃然变色。 正要开口驳斥，却被吴璃出言打断。 “九原郡的事情，不是你一个人做的吧？那个苏清和不也参与了吗？传他上殿，朕当面问问他。” 第354章 你不管，还不让别人管? 苏清和站在御书房的大门外，感觉自己等的都快要睡着了。 在脑海中通过模拟实战的方式来提升自身对于‘万象星辰刀法’第一重天变的掌握，这种做法仅仅是刚开始还算有些意思。 只持续了没一会儿，苏清和便感觉头痛和无聊了。 因为都是自己在想，模拟实战中的妖魔作战习惯，根本不可能跟他的意识倾向彻底分割，等于他在脑海中磨炼‘万象星辰刀法’时，模拟出来的对手究竟会如何作战，他从一开始便知道的一清二楚…… 每每料敌于先，根本没办法形成多好的实战效果。 所以苏清和很快便放弃了这种意义不大的自娱自乐。 正昏昏欲睡之间，忽然看到方才将他引领至这里的那位李公公竟是去而复返。 人未到、声先至：“苏大人！别站着了，快跟咱家走！圣上传您去勤政殿议政！” “议政？我？” 苏清和满脸意外之色的伸手指了指自己。 “对，就是苏大人您！走吧，圣上和诸位老大人们都在等着您呢！” 李公公小跑到了苏清和的身前，开口催促道。 苏清和满头雾水的跟着李公公离开了御书房的区域，朝着不远处的勤政殿方向走去。 前行的途中，苏清和不解道：“李公公，不是说要让我在御书房外等着吗？怎么这又突然让我去参加朝会了？我现在就是个从五品的镇妖卫而已，参加的哪门子朝会？” 李公公迈着小碎步快速前行，闻言轻轻摇头道：“咱家也不清楚，圣上有旨意传来，又不可能跟咱家解释缘由，咱家依旨行事就好。 当然，苏大人不用担心，依着咱家看来，这种突然传召入殿议政，一般是因为被传召的人跟事情本身有关联，于是传去问问话而已。” 问话？ 一群大佬参加的小朝会，议的肯定都是那些牵扯甚广的国家大事，这种事情能跟他扯上什么关系？ 李公公的解释非但没能起到解惑的作用，反而让苏清和更加想不通了。 所幸勤政殿和御书房之间的距离真的不远，在李公公的带领下，用了还不到盏茶的时间，苏清和就已经站在了勤政殿的大门外。 随着李公公先入内进行了通传，苏清和很快听到勤政殿里响起了让他进去的声音。 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足够平静的心态，苏清和迈步走进了勤政殿。 说起来，前一世里他也是见过许多国家领导人的，因此倒也不至于因为即将见到这个世界的皇帝而失态。 你别管他前一世里是不是通过电视又或者网络视频看到的那些国家领导人，你就说见没见过吧！ 迈过了高高的门槛，苏清和立时感应到勤政殿里所有人的视线、似乎瞬间就全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没有左顾右盼，无视了那些满是打量和审视意味的眼神，苏清和一点也不紧张的走到了最前面。 在迈过门槛的第一时间，他就看到了正站在所有人最前方的余震，此时自然而然的便来到了跟余震并肩的位置上。 微微抬头，目光刚好和慵懒侧靠在龙椅上向下望来的吴璃对上。 呼吸稍稍窒了下，苏清和惊讶发现，这位大周有史以来第一位女皇帝，竟然相当漂亮？ 虽然没到那种让人一见便目眩神迷的程度，可精致的五官所透露出来的自然美感，仍然足以令人在初见之下忍不住心跳加速。 很像石原里美啊…… 苏清和默默在心里评价了一句，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拱手行礼道：“臣，苏清和，拜见陛下。” “你就是那个‘一蓑烟雨任平生’？” 清丽的声音从正前方响起，苏清和当即忍不住愣了愣。 下意识的再次抬头看了眼侧靠在龙椅上的吴璃，这才定神回答道：“陛下所说的这句词，确实是臣儿戏之作，让陛下见笑了。” “儿戏之作？如果‘一蓑烟雨任平生’都是儿戏之作，那咱们大周就没有哪一首词还能上的了台面了。行了，没必要太过谦虚，厉害就是厉害、不行就是不行，朕不喜欢夸夸其谈，同样也不喜欢扭捏作态。” 说到这里，吴璃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之所以突然把你传召过来，而不是等着下朝后再去御书房接见你，主要是因为刚刚在这勤政殿内发生了一起弹劾。 御史大夫崔元烈崔大人，弹劾九江王在九原郡内肆意妄为，横加干涉地方政务。考虑到你也参与到了九原郡的事情当中，于是朕便决定把你也喊过来问问。 毕竟，九江王的身份比较尴尬，不适合跟崔御史在朝堂之上公开对峙，相比于九江王，朕更想听听你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对崔御史的弹劾，你有什么话说吗？” 苏清和怔了下，着实没想到自己突然间被喊过来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看了看余震，又看了看余震旁边的那位官员。 尽管此前没有见过，但从场间的局面和皇帝话里话外的意思来看，余震旁边的那位官员，应该就是‘照骨镜’崔元烈了。 不过这事情也是有意思。 崔元烈弹劾的是余震，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不去询问余震的意见，却偏偏把他给传召上殿，这是在表达什么态度？ 九江王的身份不适合在朝堂上跟崔元烈对峙，他这么一个区区从五品的镇妖卫队副就适合了吗？ 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啊…… 略感疑惑的瞥了余震一眼，却没能从余震的脸上看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稍稍迟疑了下后，苏清和拱手道：“回禀陛下，九原郡之事，臣和王爷的所作所为确实过于激进，可那是没办法下的不得已而为之！地方之糜烂，简直骇人听闻！ 那些官吏将百姓看做是猪狗，百姓则视官吏如仇寇！连强占土地、致使百姓流离失所都不算什么严重的事情，有官吏和商贾联合起来，给百姓强行派发驴打滚式的高利贷。 一两银子借出去，最终甚至能收回来超过十两银子，收不齐银子便要让百姓典儿当女！还有的官吏和丐帮漕帮同流合污，掠妇女为财物，不思理政，百姓饿死，积尸盈路。 有税监横征暴敛，拆人房屋，掘人坟墓。有衙役夜闯民宅，滥指百姓为盗，被擒走者需纳银赎回。有酷吏斛面浮收，农民纳粮一石，却实缴三石以上，卖妻鬻子犹不足够。” 官员以百姓为鱼肉，酷吏以刑枷为砧板，税监以田亩为铁秤，豪绅以地契为钢刀，胥吏以苛捐为银窖，牢头以黑狱为磨盘。如此种种，不一而足，简直惨绝人寰！” 说到这里，苏清和停顿了下，抬头目不斜视、直勾勾的看向了龙椅上的吴璃，发现此时的吴璃已经从原本慵懒的侧靠姿态，变成了端坐之姿。 没有任何躲闪，苏清和就这么直视着吴璃的双眼，朗声继续道：“陛下！臣听闻此次各地藩王入神都，除了要跟陛下您一起过年以外，还肩负着在路上巡视地方的职责，要在地方上好好的走一走、看一看！ 这样等进了神都，才能详细的告知陛下，地方上究竟具体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存在着什么样的毛病！臣想斗胆问陛下一句，既有巡视之责，那在巡视地方时遇到了以上这等事情，难道就要当做没有看见吗？ 九江王殿下当然可以当做没有看见！相信绝大部分人都会当做没有看见！和光同尘嘛，你好我好大家好，谁都不得罪，也就不用担心在这朝堂之上被弹劾。但装作没有看见，难道这些事情就不存在了吗？” 说到这里，苏清和回头用眼神将勤政殿里的几十位大佬们扫了一遍。 脸上没有任何怯懦之色，很是正气凛然的重新朝着龙椅上的吴璃一拱手。 慷慨激昂的接着说道：“陛下，臣本布衣，侍从于东武，苟全性命于偏僻之地，不求闻达于神都郡府。九江王殿下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待臣如手足亲朋，臣甚是感激！遂愿为殿下以驱驰！ 臣此行跟随殿下一路向北，只见山河壮丽，却满目疮痍！殿下可以学其他人那样装聋作哑，反正受苦受难的始终是普通百姓，和殿下有什么关系？但殿下终是胸中有大义，做不到视若无睹！ 九原郡之事，殿下心知一旦去做，便必然会惹来朝臣弹劾，可殿下还是毅然决然的去做了。这世道污浊不堪，乌云密布，总要有人站出来，澄清玉宇，尽己所能的还百姓一片朗朗乾坤！ 陛下，自古以来，凡革除积弊者，无不从流血而成！今大周已是衰败之际、危难之间，却未闻有为革新积弊而牺牲者，此大周之所以污浊不堪也，有之，请自臣始！” 说完，苏清和拱手躬身，脑袋低垂，摆出了一副仿佛在为苍生请命的姿态。 一旁的余震直接听傻了。 呆呆的看着苏清和，满脑袋一团浆糊、无比混沌。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是这么想的？ 对……他是觉得大周现在必须要革新，必须要改变现状，可他似乎……远没有苏清和方才所说的那样伟大吧？ 大殿之上的其他几十位大佬们则是在听完了苏清和这么一番慷慨陈词后，齐齐的倒吸了口凉气。 不少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复杂起来，还有一些人看向苏清和的眼神则没有了之前的轻视，反倒是多出了几分浓郁的欣赏之意。 至于高坐在龙椅上的吴璃，眼神中更是异彩连连。 忽闪着大眼睛，仔细的瞅了瞅苏清和后，这才看向了崔元烈，柔声开口道：“崔爱卿，苏卿方才所说的那些地方上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崔元烈的脸上浮现起了犹豫的神色，略微迟疑后，拱手道：“回禀陛下，或许是真的。” “或许？都察院有风闻奏事之权，崔爱卿麾下的十二道巡按以及那些无处不在的‘无面人’，据说足以监察天下。如果苏卿方才并未夸大其词的话，便意味着类似的事情已经极为严重，绝不可能只是九原郡内的特例。 既然如此，崔爱卿为何要对这些事情用‘或许是真的’来描述？是崔爱卿对于这些事情并不了解吗？还是底下的人从没有跟崔爱卿汇报过类似的事情？朕尚算年幼，对于很多情况都不甚了解，还请崔爱卿教朕。” 吴璃的语气和风细雨，崔元烈却听得背后直生冷汗。 他今日之所以要亲自出列弹劾，其实只不过是想要主动发声，做一个警告而已。 并未指望过通过一次简单的弹劾，就对一位刚入神都的藩王造成什么影响。 但让他没料到的是，龙椅上的皇帝陛下并未按照惯例，让被弹劾的九江王吴启出面进行自辩，反倒是忽然传召了一个此前他根本没怎么听过的无名之辈上殿来跟他进行对峙。 更让他无法理解的是，眼前的无名之辈竟然一上来便直接掀了桌子？！ 这是哪里来的愣头青？！还讲不讲政治智慧了？！ 怎么一点都不顾忌他这位大周阁老的颜面呢？！ 正当崔元烈思考着应该如何回答来自于皇帝的询问时，苏清和忽然笑呵呵的开口道：“陛下，崔大人肯定是耳聪目明的。不然为何臣跟九江王殿下在九原郡内的行事，这么快就入了崔大人的耳朵里？并且还激得崔大人弹劾九江王殿下行事肆无忌惮？ 只是臣有一事不明，都察院负责监察百官，弹劾九江王殿下的一些不当言行，自是理所当然。可为何天下间有那么多的贪官污吏，都察院却不去管呢？是不想管？不敢管？还是不愿管？其实无论是不想管、不敢管还是不愿管，臣都能理解，和光同尘嘛。 但都察院不想管、不敢管、不愿管的事情，九江王殿下不惜身、不畏难得想要去管一管，这时候都察院却忽然跳出来，指责九江王殿下管的太宽，这是不是就不太合适了？你自己不管，还不允许别人去管，这样的做法，请问……臣该如何去理解？” 第355章 相忍为国 崔元烈脸色骤变。 苏清和的这番话过于诛心，再加上他对今天朝会上的局面变化毫无任何提前的预估，以至于准备不足下，竟是突然间被逼到了无比尴尬的境地。 先不提苏清和的质问，只说来自于皇帝的垂询，他就很难进行回答。 说自己对于相关的事情并不了解，底下的人此前没怎么汇报过地方上的这些积弊之事？ 那他身为都察院的首席，九大阁臣之一，连手底下的人都掌控不住，让手底下的人轻而易举的瞒过了他的眼睛，他岂不是太不合格？ 如此不合格的御史大夫，还适合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吗？ 尽管他今年已经八十八岁了，可这个岁数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如今身为阁老，总得争取爬到内阁首辅的位置上，再考虑告老还乡的问题吧？ 但要说自己其实对于这些事情知之甚详，只是大周上下，各级官吏皆是如此，都察院如果真的严格行使监察之权，那恐怕七八成的官员都要因此而出事，大周将瞬间陷入到无人理政的一片混乱之中，这同样不妥！ 即便事实真是如此，他也不能这么说啊！ 因为苏清和质问的非常清楚，无论都察院是不想管、不敢管还是不愿管，都不应该在别人想管的时候跳出来不允许别人去管！ 否则都察院、或者说他这位御史大夫，究竟意欲何为？ 眼看着崔元烈一时之间有些进退维谷的样子，坐在龙椅上的吴璃没有继续让其难堪。 而是看向了勤政殿内的其他人，开口道：“诸位爱卿，苏卿方才所说的那些地方上的情况，是否普遍？官员以百姓为鱼肉，酷吏以刑枷为砧板，税监以田亩为铁秤，豪绅以地契为钢刀，胥吏以苛捐为银窖，牢头以黑狱为磨盘。这些都是不是真的？有没有夸大其词？” 听到皇帝当场复述了苏清和方才对于地方官吏的评价，勤政殿内的一众大佬们再次忍不住面面相觑起来。 这话可着实不好接…… 大周为了能让朝廷对于地方上的情况始终有足够的了解，要求三品以上的神都官员都必须有地方执政的经验。 如果没有地方执政的经验，那么在神都就别想真正的爬到高位。 所以此时站在勤政殿内的这些大佬们，尽皆在地方上为过官。 最次也当过县尊，大部分都当过城主，还有少部分是从郡守的职位上右迁神都的。 过往在地方上执政的经历，让这些如今决定着大周政局走向的大佬们，其实非常清楚在神都之外、那片广袤无垠的土地上，底层百姓们到底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但面对着皇帝的询问，他们还是本能的不想给出真正客观的答案。 最关键的是，他们此时也搞不明白，怎么事情就忽然发展到了眼下这样的境地？ 九江王吴启……其亲爹当初不是守旧派的旗帜吗？为何到了吴启这一代，居然在进神都的这一路之上，开始所谓的革除积弊了？ 崔元烈之所以亲自出面弹劾吴启，主要的目地只是想提出一个比较有份量的警告而已。 藩王既然就藩了，那便老老实实的在地方上多子多福，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一旦藩王有了别的想法，开始表现出本不该有的存在感，朝廷里的老大人们立时就会生出浓郁的警惕情绪。 再者说了，大家都不是蠢人，很清楚那些积弊的背后究竟站着什么样的力量。 为何革除积弊历来充满了困难和艰辛？ 不正是因为积弊本身所代表的固有利益群体，太过强大吗？ 在众人看来，或许崔元烈的做法有些过激，对九江王也显得不够尊重。 可这位九江王不过是上一任九江王的儿子而已，继承王爵才多久？ 一个显得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教训的狠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呢？ 结果场间局势的发展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之外。 皇帝突然传召了一个小人物进来，这让个小人物代替吴启面对崔元烈的弹劾。 如此也便罢了，偏偏这个小人物面对着当朝阁老，竟是丝毫没有畏惧，反而当着他们这些大佬的面，一番慷慨陈词，说的堪称是振聋发聩！ 什么‘百姓饿死，积尸盈路’，什么‘卖妻鬻子犹不足够’，什么‘官员以百姓为鱼肉，酷吏以刑枷为砧板’。 最后更是出口成章，说什么‘臣本布衣，侍从于东武，苟全性命于偏僻之地，不求闻达于神都郡府’。 说什么‘凡革除积弊者，无不从流血而成！今大周未闻有为革新积弊而牺牲者，有之，请自臣始’。 这是不是太让人热血沸腾了点？ 况且怎么就‘未闻有为革新积弊而牺牲者’了？二十年前的大将军余太安难道不是牺牲者吗？ 还是你身边那位新任九江王的爹，亲自带队去抄家灭族的呢！ 说什么‘请自臣始’……要是较真的话，不应该是请自大将军始吗！ 一众大佬们表情复杂的看着苏清和，脑海中则是不停的浮现起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 而就在他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皇帝的垂询时，站在所有官员最前方的老者上前了一步，站到了余震、苏清和以及崔元烈的身旁。 正是大周内阁首辅，总领内阁机要的‘心镇山河’张太玄。 随着张太玄越众而出，勤政殿内的其他大佬们瞬间安定下来，目光自然而然的全都落到了张太玄的身上。 能看的出来，身为内阁首辅的张太玄，在其他官员的心里显然有着极高的威望。 朝着吴璃拱手行礼，张太玄沉声道：“回禀陛下，是真的，也没有夸大其词。鱼肉百姓的情况，在地方上确实颇为普遍，区别只在于轻重程度不同罢了。具体欺压的是否厉害，还要看地方主官是否方正。主官抓的紧，欺压的就轻。主官抓的松，欺压的就重。” 吴璃平静的问道：“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张太玄非常干脆的说道：“回禀陛下，解决不了。至多努力去抑制、缓解，永远不可能根除。” 吴璃闻言，轻轻叹了口气。 这叹气声听的苏清和心头一颤，不由自主的便生出了几分心疼之意。 难怪都说红颜祸水……这确实让人很难顶得住啊…… “崔爱卿，朕知道你今天弹劾九江王的意图是为了什么，地方糜烂，九江王在九原郡内的做法触动了很多利益。这些利益七拐八扭的找到了你，希望你能代为发声。” 吴璃幽幽说着，看到崔元烈似乎想要立刻出言辩驳，便玉手轻抬道：“听朕说完，你肯定有你的理由。或许和个人利益无关，只是考虑到九江王此行闹出来的动静着实不小，希望不要因此开一个不好的头。 毕竟……这种事情一旦处理不好，地方上就有可能闹出大乱子。如果上行下效，各级官吏趁机利用这样的借口来排除异己，同时加倍的对百姓进行盘剥，那反而会将事情搞得更加糟糕，你是在担心这个吧？” 崔元烈松了口气，默默拱手道：“陛下圣明。” 吴璃摆手道：“朕不圣明，起码在你们看来，朕是不圣明的。还是那句话，朕理解你们，你们也要理解朕。各地藩王此次入神都，都肩负有替朕巡查四方的责任，朕要让他们充当朕的眼睛，代朕看一看这大周天下，究竟是什么样子。 很多事情，朕可以不管，却不能不知道。你弹劾九江王，让其他藩王怎么想？其他藩王会不会因为畏惧你当朝御史大夫的威慑，害怕被你弹劾，从而不敢跟朕说实话？崔爱卿，朕不会管一个人是怎么想的，朕只看这个人是怎么做的。 自朕登基至今也快一年了，这一年里，朕每日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懈怠。和诸位爱卿朝会时也尽量坦诚的交流，以免诸位爱卿因猜不透朕的心思而惶恐。朕不管帝王心术，不管掌控朝堂的手段，为的是什么？” 说到这里，吴璃的声音停顿了下。 目光在下方所有人的脸上都挨个扫了一遍后，这才继续说道：“为的是大家团结一心，争取不要再有太多内耗！共克时艰！朕始终谨记登基时几位阁老对朕的提醒，让朕一定要相忍为国！ 但是，崔爱卿，快一年了，这个相忍为国，不能总是朕来忍耐，阁老们是不是也该忍忍了？妖魔就在边境线外虎视眈眈，朝堂上却还在勾心斗角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朕……很不高兴。 今天先到这里吧，九江王，苏卿，王将军，你们跟朕去御书房。其他人在这里好好反省半个时辰，想明白以后究竟要如何跟朕相处再走。王阁老，你来主持秩序。 另外，别忘了后天朝会之前，确定好各个衙门必须交割出来的银子，用于暂时填补边饷的窟窿。朕说的是‘必须’，不是商量。诸位爱卿，相忍为国，好自为之。” 说话间，吴璃已经站起身来，在左右两名内侍的陪同下，莲步轻移，顺着玉台后方的门，离开了勤政殿。 余震朝着苏清和使了个眼色，小声道：“走吧，去御书房接受陛下的亲自接见，你刚才那番话着实是镇住我了，仓促之间居然能来上这么一段，你真是总能给我超出预料之外的惊喜，佩服！” 说着，余震偷偷摸摸的朝着苏清和比了个大拇指，旋即立刻拉着苏清和往勤政殿外走去。 ‘人间太岁’王崇山则是跟在了两人的身后，跟两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看向余震的目光略显阴沉。 眼瞅着被皇帝点名的三人也全都离开了勤政殿，剩余被皇帝要求在勤政殿里罚站反省的众多大佬们，纷纷看向了张太玄。 崔元烈忍不住摇头叹息道：“首辅大人，咱们这位陛下……似乎正在变得越来越强势？本就是以凰临凤，再这般强势的话，恐非大周之福啊……” 张太玄看了崔元烈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崔大人，陛下已经走了，无需你继续摆这种没意义的姿态。身为御史大夫，本应该铁骨铮铮，可你最近的一些所作所为，让老夫也有点看不过去了。 陛下让咱们在这里反省半个时辰再走，老夫不觉得是什么过分的做法。就像陛下所说的那样，相忍为国，不能总是陛下忍耐。她确实还不到二十岁，也确实是女子，可她同样是咱们大周的皇帝！ 诸位都是朝廷栋梁，真正该做的是协助陛下管好朝政！可最近这一年来，随着陛下登基，有多少人的心里起了别样的心思？老夫在这儿就不一一点名了，说的究竟是谁，大家肯定都是有数的。 但有一点，希望大家不要忘了。边境前线的压力越来越大，妖魔的攻势强度与日俱增，这时候若是还不真正的团结一心，真等妖魔突破了边境‘结界’的防线，到时候再想应对，可就晚了！” 崔元烈脸色一沉，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可张了张嘴后，却终究是又把想说的话压在了嗓子眼里。 张太玄没有理他，扭头看向了户部尚书姜莫衡，开口道：“陛下自登基以来，第一次表达出如此鲜明的态度。显然是对过去这将近一年里的情况很不满意。 户部不要再说自己有多难，神都这些衙门，就没有不难的。再难，还能比边军难吗？一会儿下了朝，各衙门主官跟老夫去政事堂，今天必须落实银子分配。” 姜莫衡眼皮跳了跳，没有反驳，非常老实的拱手应是。 张太玄又看向了谢归尘，沉声道：“户部库银离奇失窃的案子，镇妖使司即刻接手，神都府为辅，两个衙门协同办案吧。你和闻府尹商量下，各自抽调精锐，组建一个临时的专案司。” 谢归尘和闻人晦同时领命应是。 张太玄想了想，继续同谢归尘说道：“那个苏清和，老夫没记错的话，是刚加入你们镇妖使司的，对吧？下了朝你也去政事堂，老夫想具体了解下他的情况。” 第356章 苏清和，你可知罪? “你还不够了解我吗？王爷，我可是从永平镇开始，就一直跟着你了。即便时日不算特别长，也起码超过了两个多月。咱俩平时在路上乘坐的都是同一辆马车，几乎可以说是形影不离，我还以为你早就足够了解我了。” 苏清和笑呵呵的同余震说道。 两人此时跟王崇山一起，正站在御书房外等待皇帝吴璃的驾临。 下朝之后的吴璃需要先去换一身衣服，再来御书房接见被她点名的三人，这中间的空档，自然需要被点名的三人稍作等候。 王崇山站的跟苏清和以及余震有些距离，背着双手，一脸冷冽的模样。 而余震则是因为等的无聊，于是打趣苏清和，认为自己对苏清和的了解还是非常不足，以至于无法准确的预料到苏清和的诸多表现。 听着苏清和玩笑式的回应，余震脸上的表情变的认真起来。 开口道：“清和，我原本觉得自己算是比较了解你了，但你方才在勤政殿里的那一番慷慨陈词，再次改变了我对你之前积攒的一些印象。 我知道你才华横溢，否则不可能写的出‘一蓑烟雨任平生’，但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在可以说是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能那样的出口成章。 实话实说，我方才在勤政殿上所受到的震动，远比你酒后写下‘一蓑烟雨任平生’时给我造成的震动大得多，这着实是给我提了个醒。” 说到这里，余震顿了顿，以便让自己的表态显得更加郑重。 “清和，我觉得一会儿等见完了陛下，咱们得回去就这件事情仔细的深谈一番了。随着咱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越来越多，如果彼此互相之间仍然还有许多了解的不够细致之处，那很可能会在一些事情的判断上出现极大的偏差，这会出问题的。” 余震沉声说道。 苏清和见状，瞥了一眼站的有点远的王崇山，缓缓点头道：“好，那就一会儿回去再说。” 三人没有在御书房外等太久。 不到一刻钟，换好衣服的皇帝吴璃便在内侍的陪同下，抵达了御书房。 身上的龙袍换成了日常的便装，少了几分英武之气，却多了一丝柔媚之意，着实别有一番风情。 苏清和没有多看，老老实实的跟在余震的身旁，随着吴璃一起，步入了御书房内。 吴璃显得颇为温和，自行坐到了御书房内那张宽大的龙椅上后，立刻安排随同的内侍搬来了三把椅子，给苏清和、余震以及王崇山三人落座。 虽然只是普通的太师椅，跟铺了软垫的宽大龙椅在舒适度上差了好几个维度，可是能在御书房内被赐座，已经可以称作是皇帝仁慈了。 “王将军，边军现在的情况如何？边境‘结界’是否稳固？朕听闻有运往前线以维持边境‘结界’运转的天材地宝被贪墨或者以次充好的情况，边军那边对于这些事情有了解吗？” 三人刚刚坐下，吴璃便直截了当的开口问道。 没有任何铺垫，也没有任何打机锋的意思，吴璃这个大周新皇的行事风格，可窥一斑。 屁股仅仅沾了个椅子边的王崇山，闻言立刻重新站了起来。 拱手道：“陛下，边军情况难言乐观，‘结界’倒是还算稳固，神都这边每年运往前线的那些天材地宝，确实有贪墨和以次充好的情况，不过伸手之人勉强算是有些分寸，倒还不至于影响到边境‘结界’的正常运转，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前些日子，‘结界’出现了比较剧烈的反应，根据前线反馈，很可能是妖魔那边一次性的安排了不少乙等以上的妖魔潜入咱们大周境内，这才导致‘结界’察觉到了异常。 只是妖魔那边肯定还是采取的让乙等以上妖魔被噬灵蛛寄生的方式，来完成越界。若非一次性安排的数量较多，‘结界’甚至连异常都察觉不到，所以前线无法判断具体越界的位置。 实际数量也暂时不详，但可以确定超过了十只。以妖魔的行事风格来看，忽然间安排这么多乙等以上的妖魔越界，必然是在执行某项非常重要的计划，可我们对于计划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另外，如果真的是非常重要的计划，那么超过十只一次性入境的强大妖魔，很可能没有乙等，而全部都是甲等的大妖。前线非常怀疑……这些甲等大妖是不是冲着边境‘结界’去的！” 听着王崇山反馈的这件事情，吴璃立刻高度重视起来。 皱眉道：“超过十只以上的甲等大妖，通过压制体内妖气强度的方式，一次性的潜入咱们大周境内？如果是冲着边境‘结界’去的，这点力量，似乎不够看啊…… 用噬灵蛛寄生的方式潜入，那后续也就只有一次解开限制的机会。一旦解除寄生，释放了体内的妖气，便无法重新让噬灵蛛寄生，将释放的妖气再压制回去。 真要是冲着边境‘结界’去的话，超过十只甲等大妖再怎么潜伏于关键位置，骤然爆发出来的力量集合起来也不可能对‘结界’造成威胁，妖魔恐怕另有目的。” 王崇山沉吟道：“是，陛下，臣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可臣仔细琢磨了下，发现除了对付边境‘结界’以外，臣实在是想不到还能有什么事情，会被妖魔那边重视到这种程度！ 超过十只以上的甲等大妖集体潜入，这基本上便相当于妖魔那边要将这些甲等大妖全部牺牲在咱们大周境内了。除了边境‘结界’，似乎没别的事情能让妖魔那边甘愿付出如此牺牲了吧？” 吴璃想了想，摇头道：“不能用咱们这边的想法去理解妖魔的想法，朕会让镇妖使司去查这件事情的。至于边饷的问题，将军也请放心，朕一定不会让边境将士们连饷银都拿不到。 不过将军也要提醒下边军，吃空饷、喝兵血的问题，朕不会一直置之不理的。眼下咱们大周已经到了非常危险的时刻，边军存在的那些问题刻不容缓，必须要拿出一个章程来了。 即便无法做到全部解决，即便边军存在的问题看起来积重难返，也必须想办法去缓解，让边军的战斗力起码有一个基本的保障，否则继续这样下去，光靠着边境‘结界’，支撑不了多久了。” 王崇山面露迟疑之色，开口道：“陛下，边军的问题从来都不是秘密，可朝廷自上而下，始终无法解决的根本原因，在于边军的问题并非孤立的。想要动边军，就必须连带着将各方牵扯一起斩断。 这里面最大的阻碍，来自于五姓七望，朝廷里的阻碍，反而只是五姓七望的延伸。若不能得到五姓七望的全力支持，边军的问题便会始终存在，可想让五姓七望支持动边军……陛下……这……” 吴璃摆手道：“五姓七望互相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将军背后的太原王氏，便和其他六家走不到一块去。赵郡李和陇西李之间，博陵崔和清河崔之间，同样有着不可调和的尖锐矛盾。 当然，在共同的利益面前，矛盾确实会被暂时放下，可当前的局面已经和二十年前完全不同了。二十年前的局势或许还能让人心存侥幸，二十年后的今天，却已经是生死存亡之际。 这朝廷上下，或许有目光短浅之辈，却绝对没有一个真正的蠢人。蠢人是当不了官的，会做人和会做事之间，总要懂一样才行。今天之所以朝会后传将军来御书房，就是想说明此事。 除了安将军的心，让将军知道，边饷肯定不会出问题外，也是希望将军能信任朕！九军都督府的大都督，不应该成为内阁首辅的应声虫，军方需要独立的跟朕表明态度！” 王崇山似乎没想到皇帝会将话说的如此直白，还是在御书房里尚且有其他人在的情况之下…… 以至于面对着皇帝的表态，王崇山并未第一时间给予回应，而是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看旁边坐着的苏清和以及余震。 注意到了王崇山的反应，吴璃开口道：“将军不用有什么顾虑，朕登基之前，局势便已经糟糕透顶了。若不是父皇眼见事不可为，咱们人族面对着妖魔的威胁、几乎到了十死无生的绝境，朕也不可能成为大周有史以来第一位女皇帝。 反正局势发展到了这一步，正常往下延续的话，根本看不到任何翻盘的可能，既然如此，倒不如剑走偏锋，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惊喜。于是朕成了皇帝，这样即便真的事不可为，大周亡于朕手，在父皇的心里，应该也是可以接受的吧？ 亡国之君是一位女皇帝，等千百年后，若人族能再次崛起，驱逐妖魔，重修周史，会如何评价呢？大概会认为父皇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如果继续由男人来当皇帝，或许大周便不会亡国？或许妖魔也无法突破边境‘结界’？” 听着吴璃谈论起了已经逝世的老皇帝，王崇山顿时噤若寒蝉，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就这件事情接话、参与讨论。 吴璃则是一脸无所谓的说道：“朕之所以如此坦诚，是因为除了坦诚，朕其实什么都没有，自然只能和诸位老大人们掏心掏肺。局势就是这么个局势，摆在大家的眼前，非常明朗。但凡不瞎，便都能看到。 朕方才在朝会上反复的提起相忍为国，这不是为了嘲讽，而是提醒大家，相忍为国不是光靠说的，还要去做。眼下大周随时有可能面临倾覆之境，若这个时候都不能上下团结一心，何谈跟妖魔拼命？ 因此朕才会抛开所谓的帝王心术，跟大家直来直去的表达意见。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谁如果还是不愿意舍弃私利而罔顾大义，那朕也不介意举起屠刀，杀个血流成河。反正朕这个皇帝，注定不会有好名声。 将军无需太过担心，抛弃利益固然让人心痛，可相比于大家一起玩完，总还是能做出取舍的。这跟王朝更迭不同，若只是王朝更迭，以五姓七望为首的那些世家豪门，确实很可能下不了类似的决心。 反正无论王朝由谁来当家做主，五姓七望永远是五姓七望，那些世家豪门只要是真正根植于地方的，也只会被安抚，不可能被清除。朝廷治理地方，终究要依靠他们，这是世家豪门最大的本钱。 然而妖魔不一样，妖魔一旦突破边境‘结界’，彻底闯了进来，覆灭了大周，到了那个时候，世家豪门还能继续做他们的世家豪门吗？不可能的，妖魔只会将所有人都圈养起来，成为牲畜！” 王崇山仔细想了想，缓缓点头道：“陛下想的很透彻，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事实上，近些年来，臣也有明显的感觉，相比于几十年前，世家豪门在一些事情的态度上确实要松动许多。 他们在边境前线上都是有利益的，为了维持这条防线，咱们大周千百年来投入了数之不尽的天量资源和财富。不夸张的说，边境前线是咱们人族的生命线，也是他们最重要的利益线！ 因此这些世家豪门其实远比朝廷中枢更关注边境前线的变化。近些年来，他们肯定已经发现，边境前线的局势正在变的越来越严峻！臣背后的王氏便是如此！总之……陛下放心，臣明白了！” 吴璃叹气道：“希望你是真的明白了，现在的内阁一潭死水，连带着小朝会也总是四平八稳，这是不对的。局势倾颓，正该诸位锐意进取、奋不顾身，而不是始终保持着原本的平稳局面。 将军，内阁九位阁臣，只有将军来自于军方。如果将军再不为军方开口，其他人又如何主动去考虑军方的困难？边军究竟能在边境前线坚持多久，全在将军一念之间了。” 王崇山深深行礼道：“是，陛下！” 吴璃不再去看王崇山，目光转而落到了苏清和的身上，接着忽然斥声道：“苏清和，你可知罪？” 第357章 臣罪该万死 啊……哈？！ 正坐在一旁看戏的苏清和完全没料到御书房内的火会突然间便烧到了自己的头上。 他原本还在事不关己的瞧着吴璃批评王崇山，想借此多观察观察这位九大阁臣之中唯一的军方魁首，以便为自己接下来的秘密调查做准备。 结果谁能想到，皇帝吴璃毫无先兆的就突然朝着他来了？ 是不是有点不太讲武德啊？ 稍稍懵了下，很快反应过来的苏清和赶忙从座椅上站起身来，毫不犹豫的拱手行礼道：“陛下，臣，罪该万死！” 这下子轮到吴璃发懵了。 怔怔的看了看苏清和，迟疑道：“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 苏清和果断摇头道：“不敢欺瞒陛下，臣不知。” 吴璃无语道：“那你为何要说自己罪该万死？” 苏清和理所当然的回答道：“陛下，臣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可既然陛下认为臣有罪，那臣就肯定有罪！” 吴璃愣了下，旋即冷笑道：“本以为能写出‘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才子，应该是个孤高清傲的人，却没想到只是个喜欢溜须拍马的俗物！” 苏清和义正严词道：“陛下，臣对此不敢苟同。写出‘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是臣，愿意拍陛下马屁的也是臣。心怀良善、不忍天下百姓受苦的是臣，冷酷无情、在九原郡大开杀戒的同样是臣！ 人性本就复杂，从不可能单纯如一。如果只用某一个简单的标准就对一个人下定论，是否太过武断？就如同王都督，忠于大将军的是他，按陛下您的说法，成为首辅应声虫的也是他，都是他。” 话音刚落，旁边的王崇山豁然扭头看了过来。 眼神很是危险，仿佛要将苏清和当场生吞活剥一般。 甲等上强者的威势是无比惊人的。 哪怕此时身处于御书房内，王崇山不可能将自己体内的灵气真的释放出来，可仅仅凭借着气势，都足以形成骇人的压力了。 然而面对着王崇山骤然表现出来的敌意，苏清和却是一脸坦然，似乎没受到丁点的影响。 吴璃扬了扬好看的眉毛，仔细的打量了苏清和一番后，平静开口道：“朕在决定接见你后，专门派人去调查了你的过往，结果呈现在朕眼前的调查结果，非常有趣。 你在今年的八月份之前，一直是东武城郭府的一名下人，这个郭府属于清河崔氏的远亲，而东武城又算是崔氏的族兴之地，所以郭府在东武城内的地位非常特殊。 可再怎么特殊，也仅仅是东武城那种小地方的特殊，郭府自身并无多少值得称道之处。你这样一个下人，自然更没有任何能让人记住、又或者印象深刻的特点。” 吴璃说话的同时，双眼始终一眨不眨的盯着苏清和，想要仔细看清楚苏清和对于这种调查的反应。 奈何苏清和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依旧恭恭敬敬的拱手侍立，就像是在聆听别人的事情一般。 “但八月初，郭府突然被妖魔密谍盯上，惨遭妖魔密谍灭门。根据查到的情况来看，你由于被妖魔魅惑，成为了妖魔密谍在郭府之中发展的内应，协助妖魔密谍将郭府上下杀了个一干二净，只有你一个人活了下来，并且之后患上了离魂症，忘掉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 说话间，吴璃从龙椅上站起了身，绕过御案，姿态悠闲的在御书房内漫步起来。 继续道：“东武城镇妖司分部想要查清楚妖魔密谍为什么会盯上郭府，又为什么要将郭府灭门。由于参与灭门的妖魔密谍全部凭空消失，而你是郭府内唯一的活口，也是唯一被镇妖司分部在现场找到的人。 于是你就变成了镇妖司分部调查这件案子仅有的线索，随后镇妖司分部发现你患上了离魂症，根本记不起来自己究竟干了什么事情，分部镇妖使封如宗当即决定趁势而为，让你误以为自己是分部伏妖士。 说实话，之前朕浏览调查结果时，看到这里的第一反应，只觉得那个叫封如宗的分部镇妖使是在异想天开。你只是郭府的下人，用这种莫名其妙的手段骗你一起帮着破案，能有什么用处？ 结果大为出乎朕意料之外的是，你居然还真的将案子推进了下去，并且成功从东武城里揪出来一只潜伏了不知道多久的甲等大妖。朕很惊讶！因为不管怎么看，这都不是一个下人能做到的。 至于那东武城主和分部镇妖使事后想要掩盖你存在痕迹的做法，朕倒是能够理解。朕不理解的是，为何八月之前的你，跟八月之后的你比起来，就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离魂症解释不了这个！” 吴璃的问题让苏清和的大脑迅速转动了起来。 对于大周的新任皇帝陛下能将他和原主过往的经历查个底朝天，他倒是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如果皇帝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也太凄惨了。 若是让皇帝事无巨细的去了解大周上下全部事务，那肯定是强人所难。 可在皇帝有了明确目标的情况下，仅仅针对某个人以及某件事去进行彻查，在这种有着非人力量加持的世界里，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他该如何回答呢？ 看到苏清和没有立刻回应，而是陷入了沉默之中，吴璃却并未生气。 反倒是主动同王崇山说道：“王将军，朕想跟你说的事情大概就这些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另外，户部那边的库银失窃案你也多盯一盯，虽然朕强令其他衙门将这笔银子凑出来，可若是拖的太久，朕这边也不好交代。 最好的解决办法，始终是能将案子破获，把失窃的银子重新找回来。这不光是神都府衙又或者镇妖使司的事情，所有衙门都要贡献自己的力量。张阁老总领内阁机要，光是处理政务都忙的头重脚轻，你得把担子担起来。” 王崇山脸色一肃，拱手道：“是，陛下！那臣就先告退了。” 说完，王崇山深深的看了苏清和一眼，然后才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随着王崇山离去，吴璃这才重新看向了苏清和，柔声道：“现在可以解答朕的疑惑了吧？为何八月前后，你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八月之前，你就只是个普通的下人，从未展现出过任何的与众不同之处。 可八月之后，你先是帮助东武城镇妖司分部找出了潜伏在城内的甲等大妖，其后又离开东武城，一路上跟着九江王搅风搅雨。最让朕无法理解的是，八月之前，你还是普通人，而现在，你却是乙等的修行者。” 吴璃越说，双眼越是明亮。 盯着苏清和的眼神，仿佛想要将苏清和完全看透一般。 “咱们大周目前公认的修道天才，‘截天剑’闻千古，十岁悟道，十三岁丙等，十七岁乙等，二十四岁甲等。如今四十二岁，天榜第一，被认为是大周最强甲等，也是最有希望突破甲等层次、迈入到传说境界的人物。 你今年二十岁，和他相比，看似突破乙等的年龄晚了三年，可问题是……八月之前你只是普通人。等于是八月至今，你只用了区区三个多月，就从悟道一路飞升到了乙等的层次，闻千古用了七年，你用了三个月……” 说到这里，吴璃忍不住摇了摇头，很是感慨的继续说道：“这已经大大超出了朕对于所谓天才的理解范畴，一个人再如何天纵英才，再如何天赋卓绝，也绝对不可能用三个月走完绝顶天才七年才能走完的路！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亘古未有！ 而除了‘一蓑烟雨任平生’外，你刚刚在勤政殿里慷慨激昂的那一番话，同样令朕感到震惊！无论是文还是武，你都展现出了足以横压一世的能力！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之前的人生里，心甘情愿的去当一个被呼来喝去、随意使唤的下人？ 所以朕很怀疑，该不会真正的苏清和，其实已经在郭府的那场灭门惨案中死了吧？东武城的镇妖司分部确实在现场发现了你，并确认了你的身份。但以分部镇妖使顶多不过乙等的境界，想要瞒过他的眼睛，其实并不算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 苏清和听到这里，心头一紧，没办法再继续保持沉默，眨了眨眼睛后，笑着开口反问道：“陛下，如果真正的苏清和已经死在了郭府的灭门惨案中，那臣又是谁？” 吴璃皱眉道：“朕怎么知道是谁？这天底下能替换人身份的办法有不少，光是妖魔的化形能力就千奇百怪，根本没办法完全搞清楚。不过按照目前查到的所有关于你的情况来看，直到东武城的镇妖司分部将你带回去时，你都只是个普通人。 从这一点来说，所有修士能用来替换身份的办法，你都用不了，因此朕怀疑你或许是宿慧觉醒。郭府的那场灭门惨案里，你被妖魔魅惑，充当了内应。事后受到了严重的刺激，从而觉醒了上一世、乃至于宿世轮回？朕对此……不是很确定。” 苏清和惊了。 这是什么脑洞？ 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余震，结果就听到皇帝吴璃提醒道：“九江王对你的这些情况了解的非常有限，朕之前私下里问过他你的情况，得到的回答让朕很不满意。 不过朕倒也认同他的某些想法，在当前的局面下，只要不是妖魔，那其实无论是谁都没有关系。九江王确认你非常针对妖魔，自身也并非妖魔，朕愿意相信他的判断。 眼下面对着妖魔在边境前线上所施加的越来越巨大的压力，咱们人族处于绝对的弱势，只能想方设法的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但朕还是想搞清楚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被皇帝吴璃目光炯炯的盯着，苏清和多少感觉有些不自在。 前一世里别说像吴璃这样的顶级大美女了，就算是普通的素人姑娘，也没谁会盯着他不眨眼的看啊…… 不过吴璃话语中呈现出来的一些信息，倒是让苏清和颇为关切。 余震在抵达神都后，跟吴璃私下里见过面？ 所以今天并非是余震第一次被吴璃接见？ 再联想到余震始终丝毫不担心抵达神都后必然会有的身份验证环节，答案似乎也就呼之欲出了…… 余震在神都的最大靠山，该不会就是这位新晋登基的女皇陛下吧？ 可是，这位大周新皇今年才刚十九岁，而余震不是二十年前就被秘密送往边境前线了吗？ 按理来说，两人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才对，他们是怎么互相认识的？并且还能建立起如此牢固且互相信任的关系？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苏清和沉吟道：“陛下，臣不想编造谎言，在臣的身上确实发生了一些无法理解的事情。一切的根源其实都来自于郭府的那场灭门惨案。” 说到这里，苏清和顿了顿。 他在思考关于‘炼妖壶’的事情，究竟可以坦白多少！ 眼前的大周新皇显然不像余震那样愿意装糊涂。 或者说，由于所处的位置不同，看待事情的角度自然会存在着较大的差别。 余震愿意装糊涂，是因为在很多时候，余震并不具备绝对强势的地位。 可皇帝就不一样了……身为大周最有权势的那个人，皇帝天然拥有着极强的掌控欲。 如果他完全不做解释的话，估计很难让皇帝吴璃满意！ 只是若全部坦白的话，苏清和同样心怀疑虑，所以最好是解释的似是而非一些，让吴璃根据一部分的真实情况，自行去推测和联想！ 大致上确定了应对的办法，苏清和开口继续道：“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臣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离魂症是真的，至于陛下您所说的宿世轮回……臣对此没有了解，不敢妄言，但似乎……很可能也是真的……” 苏清和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吴璃的表情变化。 想要通过吴璃呈现出来的反应，随时调整自己解释的内容。 第358章 坦诚交流 然而别看吴璃只有十九岁，毕竟已经登基快一年了。 身为皇帝，每次上朝都要面对一众老奸巨猾之辈，要跟这群人勾心斗角，心性城府早就得到了极强的锻炼。 因此看着苏清和开始解释，吴璃仅仅是摆出了倾听的架势，不光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连眼神都古井无波，让人瞧不出丁点反应。 苏清和没办法，只能按照自己想好的方式，接着说道：“臣完全不记得郭府被灭门之前的事情了，之所以能将潜伏在东武城内的那只甲等大妖揪出来，实话实说……运气占据了很大的因素。 至于臣为何能在短短的三个多月里，就从普通人一路近乎于飞升般的突破至乙等境界，这其实和一件法宝有关。不过这件法宝目前已经和臣彻底融为一体，因此臣没办法将其展示给陛下看。 根据臣的推测，妖魔一方之所以要将郭府灭门、之所以要在东武城安排一只甲等的大妖潜伏，目地应该都是为了这件跟臣融为一体的法宝。但妖魔的计划明显出了岔子，以至于最终失败。 臣不清楚妖魔一方失败的具体原因，按照事后的结果反推，很可能是妖魔一方在灭门郭府后，不慎激活了法宝，结果法宝却意外跟臣融合，导致妖魔一方功败垂成。当然，这只是推测罢了。 究竟真实的情况如何，这里面又到底发生了哪些偶然或者巧合，臣也一无所知。臣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发生在臣身上的这些匪夷所思之事，肯定都跟融入臣身体的法宝密切相关！” 苏清和说话的同时，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吴璃的身上。 他之前便非常怀疑，大周官方很可能并不知晓‘炼妖壶’已经出世。 所以说的模糊一些，可以看看吴璃会不会产生类似的联想。 至于法宝和身体彻底融合的解释，则属于实话实说。 苏清和大致思索了一番后，认为在这件事情上对吴璃坦白，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既然吴璃很可能是余震的最大靠山，那他的很多事情，对于吴璃来说都不会是秘密。 吴璃真正不了解的，就只能是跟‘炼妖壶’有关的一切信息。 考虑到‘炼妖壶’确实已经跟他融为了一体，这无疑极大的提升了其他人抢夺‘炼妖壶’的难度。 人族这边跟妖魔存在着巨大的差别。 如果是妖魔一方知道了‘炼妖壶’跟他融为一体的消息，那么肯定会优先想要抢夺‘炼妖壶’。 实在做不到的话，把他物理毁灭，让‘炼妖壶’跟着他一起烟消云散，照样符合妖魔一方的利益需求。 人族就不一样了。 先不提吴璃应该还不清楚‘炼妖壶’出世的消息。 哪怕吴璃知道了，眼下‘炼妖壶’都已经和他融为一体了，那么从人族的整体利益角度出发，保护他的安全、让他能够迅速成长，进而以后彻底的发挥出‘炼妖壶’的威力，显然要远比杀了他有用的多！ 前提是……和他融为一体的‘炼妖壶’，很难再从他的身体里分离出去！ 苏清和目前对于这方面的了解基本为零，不清楚‘炼妖壶’还能不能从他的体内分离。 不过想来即便是有办法进行分离，估摸着也肯定得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否则根本不符合客观规律。 综合以上这些判断，苏清和认为有限度的暴露一些，或许反而会有一些好处。 果然，听完了他这番相当模糊的解释，吴璃没有立刻开口，而是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半晌，吴璃忽然问道：“朕听说，你在抵达神都的第一天，就被潜伏在神都的妖魔密谍盯上，并对你发起了袭击。这件事情，跟你融入体内的那件法宝有没有关系？” 苏清和怔了下，迟疑道：“臣……不清楚，但臣以为，有关系的可能性不大。妖魔一方仅仅安排了一只乙等层次的妖魔来袭击臣，这意味着在妖魔密谍的评估中，臣的危险程度并没有那么大。 可之前在东武城的时候，为了抢夺融于臣体内的那件法宝，妖魔一方是有安排甲等大妖参与行动的。如果针对臣的袭击也和那件法宝有关，不管怎么看，妖魔密谍都应该安排甲等大妖执行吧？” 吴璃缓缓点头道：“有道理，你体内融合的法宝是什么？朕此前还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法宝能让人的修炼速度变得如此夸张，是后天炼制的？还是先天法宝？起码在皇室的卷宗库里，关于法宝的所有相关卷宗之中，绝对没有记录过有这种特殊功效的法宝。” 苏清和有些意外于吴璃的坦诚。 皇室的卷宗库里都记载了什么样的法宝，这应该也属于机密的范畴吧？ 若是换成那种心思深沉之辈，这时候肯定不会主动暴露自身究竟知道些什么，只会不断的旁敲侧击、尝试打探才对。 注意到了苏清和的表情变化，吴璃那双漂亮的眼睛仿佛能够洞察人心。 不用苏清和主动开口相询，便直接解释道：“朕用喜好诗词、欣赏那首‘一蓑烟雨任平生’的理由宣召你入宫，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朕其实对诗词一点都不感兴趣，因为诗词对治国根本毫无用处。 当然，优秀诗词本身对于意境的凝练是值得夸赞的，一旦能直指本心，那么往往可以触动到正处于瓶颈期的修士，让修士借着诗词凝练的意境，更简单的去勾连天地，可能做到这一点的，毕竟是极少数。 朕若不是皇帝，那或许会钟情于诗词，可朕既然当了皇帝，自然不可能再倾心于此等小道。只是除了这样一个理由外，朕着实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借口，能看起来不算突兀的将你一起传召入宫。” 苏清和心头微动。 虽然吴璃还没有说到关键处，可他已经从这些话语中听出了隐含的意思。 目光转而落到了余震的身上，眼神很是玩味。 吴璃点头道：“没错，余震是朕的人。他顶替九江王的身份入神都，也经过了朕的同意。既然他在来神都的路上遇到了你，并且认为你可以信赖，那朕便相信他，将你也看成是自己人。 面对自己人，朕不想用什么手段，大家有什么说什么，无需互相藏心思。今天的朝堂上，你应该看的出来，朕可以用的人很少，那帮老大人们听命的是朕坐着的那把椅子，而不是朕。 如果朕是男儿身，那即便此时年纪尚轻，照样不会有任何问题。可就因为朕是女儿身，老大人们嘴上不说，做事时却总会有意无意的忽略朕。或者说……老大人们会替朕做决定！ 所以朕得有自己能用的人，不然大周这一副行将就木的局面，如何才能改变？老大人们确实经验丰富，处理政务的能力很强，可他们若是能改变局面，大周……也就不至于此了。” 听着吴璃这确实是在推心置腹，苏清和略一沉默后，开口道：“陛下，臣体内融合的应该是先天法宝，但具体法宝叫什么名字……恕臣暂时不能说。 不是不信任陛下，而是臣对于这件法宝……其实也还是有些顾虑。就像陛下所说的那样，得到法宝至今不过三个多月而已，臣却已经是乙等境界了。 如此惊人的境界提升速度，到底意味着什么，臣自己还拿不准。再加上法宝和臣已经算是共生之体，臣得对法宝有真正了解之后，才能描述一二。” 这番话其实还是颇有推脱之意的。 谁曾想，吴璃丝毫没有因此而不高兴，反倒是一脸赞同的点头道：“能惹得妖魔一方如此重视，甚至不惜派遣甲等大妖潜伏的法宝，慎重一些也是应该的。 既然你有拿不准的地方，那朕便将皇室卷宗库里专门用来存放法宝卷宗的库房对你开放好了，里面对法宝的记载算是非常齐全，这或许能对你有一些帮助。 等什么时候你认为时机成熟了，愿意将你体内所融合的法宝情况跟朕讲了，就什么时候跟朕说。不过……朕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苏清和完全没料到吴璃这位女帝竟然会如此的好商议，稍稍愣了下后，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拱手道：“多谢陛下，如果方便的话，臣还真想看一看皇室对于法宝的记录。额……不知陛下忽然间想到的问题是什么？” 吴璃皱眉道：“朕忽然想到，如果你的猜测没错，妖魔之所以将东武城的郭府灭门，是冲着已经融于你体内的那件法宝去的，而那件法宝和你融合后，让你只用了三个多月，便从普通人一路飞升突破到了乙等境界。 这些都足以证明，跟你融合的那件法宝，品级极高，怕是不下于顶级法宝。这样等级的法宝，出现在咱们大周境内，连妖魔一方都得知了线索、并摸了上去，并且差点得手，可朕这边……竟是一点消息都没听过！” 苏清和顿时恍然。 目前来看，大周朝廷确实是不知道‘炼妖壶’出世的情况。 可这种‘不知道’，究竟是真的没有得到过一点消息，还是得到过一定的线索，却在某些关键的环节上被卡住了？ 内阁之中很可能有人在充当妖魔的内应，那么不露痕迹的将一些消息卡住，想来不会特别困难吧？ 吴璃明显也猜到了这样的可能，脸上的怒意一闪而逝，紧接着迅速恢复了平静之色。 冷笑道：“还真是内忧外患，相比于妖魔，咱们人族其实整体上要更加聪明，可很多事情，偏偏坏就坏在了这份聪明劲儿上。妖魔那边，上等妖魔拥有着不下于咱们人族的智慧，但下等妖魔根本没有脑子。 极度的愚蠢让那些下等妖魔反而成了最合格的底层战士，它们一旦发起狂来，甚至会将对死亡的恐惧都抛在脑后。无论如何，咱们人族也做不到这一点。除非拥有值得守护的东西，才能让咱们人族悍不畏死！ 算了，不说这个了，今天就先到这儿吧。尽管有朕给你撑腰，可你需要暗中进行的调查，仍然必须无比小心才是。如你所见，朕面临的压力极大，若是被抓到了把柄，朕面对那些老大人们，也得妥协。” 苏清和立刻拱手应是。 吴璃略显疲惫的摆手道：“下去吧，朕会给你一块专门的通行腰牌，你什么时候想来皇宫内的库房翻阅卷宗，那就什么时候来宫外出示腰牌。 今天召见你的目地很简单，让你大概了解一些情况，不用自己胡乱去猜测。你和余震要在神都待上不短的时日，希望你能成为朕的左膀右臂。” 苏清和再次应是，旋即跟着余震一起，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吴璃则是坐回了御书房内的龙椅上，身子有些不着力的斜靠住椅背，双目无神的看着房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少顷，一名看起来大概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未经通传便步入了御书房中。 径直走到了御案前，稍稍前倾身子，算是给吴璃行了一礼。 “舅舅对这件事情是什么想法？能和人融为一体的法宝，并且还让被融入者的修炼速度变得这么夸张，舅舅觉得……是真的吗？” 吴璃依旧双目无神的看着房梁，姿态随意，显然跟走进来的这名中年人关系极为亲近。 如果此时有其他人站在御书房内，那一定会对中年人的出现感到大吃一惊。 因为这名中年人正是号称大周最强甲等、如今天榜第一的‘截天剑’闻千古！ 一直以来，在天榜的描述和世人的认知当中，‘截天剑’闻千古都以散修的形象示人。 没有什么深厚的背景，也并非出自世家豪门，纯粹凭借着自身超绝的天赋和惊人的意志，一路扶摇直上，摧枯拉朽的成为大周天榜第一。 不夸张的说，大周上下所有出身贫寒的散修，基本上都以闻千古作为最崇拜的目标。 却不曾想，新登基的大周圣神皇帝，居然会称呼闻千古为‘舅舅’…… 如果这一幕流传开来，不知道多少努力奋进、用闻千古来激励自身的散修会因此而道心破碎…… 第359章 务实主义 “两种可能。” 闻千古负手而立，整个人站在御书房里，就像是一把绝世好剑伫立于此。 声音冷冽，似如剑锋般继续说道：“据我所知，确实有法宝能和人融为一体，将人视为宿主，融为一体后，跟宿主再无法分割，自身成为宿主的一部分，进而影响宿主身体的方方面面。 这种法宝，即便是顶级法宝也完全没办法和其相比，属于先天至宝的范畴。自身具备灵性，算是另外一种生命形态，其存在形式以及存在意义和人、妖魔又或者其他万物生灵都不一样。 正因为法宝本身也属于一种特殊的生命，所以才能够跟人融为一体。当然，和妖魔也是能融为一体的。只不过想要被这种法宝认为宿主，得具备许多非常苛刻的前提条件，一般难以达成。 我对这种法宝了解的极为有限，至今更是从未见过实例。若那苏清和融入身体的就是这种法宝，便是我有生以来见到的第一例。但究竟是不是真的如此，后续还有待观察。” 吴璃的双眼重新聚焦起来，皱眉道：“第二种可能呢？” 闻千古眯眼道：“据说，还是据说，‘幽界’的冥谷之中，似乎有一种奇特的魔物。这种魔物能将自己伪装成类似于先天至宝般的东西，然后挑选合适的宿主进行寄生。 寄生的过程中，魔物会不断的提升自己对于宿主身体的影响力，进而采取透支宿主身体的方式，让宿主在极短的时日里，修为突飞猛进，魔物则能够借此完全掌控宿主。 等到宿主的身体被透支一空，魔物也差不多完成了对宿主身体的全面侵占，到了那个时候，魔物便会撕开伪装，暴露自己的真面目，将宿主吞吃，让宿主成为自己的养分。” 吴璃愕然道：“有这种魔物吗？怎么朕此前从未听说过？那……若是妖魔一方大量捕捉这种魔物，然后投放到咱们大周境内，岂不是会给咱们大周造成相当巨大的损失？” 闻千古摇头道：“没那么容易，这种魔物极为稀少，想要在冥谷之中找到，得碰运气。况且这种魔物也需要成长，最弱小的时候，应该只能寄生普通人。 不断成长、变的强大之后，才能寄生修士。过程中若是宿主死亡，完成了寄生的魔物也会因此死掉。所以实际上对于咱们大周的威胁，基本可以忽略。” 吴璃松了口气，沉吟道：“苏清和的这种情况，舅舅觉得更像是哪一种？” 闻千古想了想，开口道：“他的血气非常旺盛，并没有多少虚浮之态，不像是通过透支的方式来迅猛提升的境界。况且就算是被魔物寄生，三个月便从普通人一路突破到乙等，这也终究是太夸张了。 看起来应该是融合了先天至宝，只是我对于那种魔物的了解同样很少，并不能有十成十的把握。妖魔一方安排甲等大妖潜伏东武城，可以解释为想抢夺先天至宝，也可以解释为盯着魔物的发展进程。” 吴璃迟疑道：“如果杀了苏清和，会有什么后果？以他三个多月从普通人提升到乙等的境界突破速度，若真是被魔物寄生的话，恐怕等他被魔物完全吞吃后，魔物都有可能直接成为甲等存在了吧？” 闻千古点头道：“没错，但我不建议采取这么粗暴的手段。在神都，哪怕突然蹦出来一只甲等大妖，对咱们也不会有任何威胁。反而是另外一种情况，真要是先天至宝融合的话，杀了苏清和，只会让先天至宝消失于天地之间。 这种消失要经过不知道多少年的等待，先天至宝才有可能重新现世。一只甲等大妖对咱们和妖魔的力量对比无法形成丁点影响，可融合先天至宝的人却不同。先天至宝的威力若能全部发挥出来，怕不是能毁天灭地……” 吴璃下意识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整个人明显陷入到了纠结之中。 闻千古也不再继续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站在御案对面，平静的等待着吴璃的决定。 过了好半响，吴璃脸上的表情终于变的坚定起来，身体在龙椅上坐直，咬牙道：“当前的局势，不容许我们求稳！想要在眼下这种绝对劣势的情况下争取到一线生机，就必须敢于去赌！ 舅舅说的有道理，摆在朕面前的这两种情况，坏的那一种，其造成的后果朕能承担的起。既然如此，朕当然应该选择上赌桌，以小博大！接下来朕会找机会多召见那苏清和的！ 魔物寄生和先天至宝融合，这终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境遇，外表看起来再怎么相像，朕相信，内里都一定存在着本质上的不同，多接触接触，或许能找到关键点！” 闻千古开口道：“除了多接触以外，也要注意确保苏清和的安全。妖魔密谍对咱们大周的渗透越来越厉害了，假设是前一种可能，妖魔一方得到了先天至宝的线索，想要暗中获取。 然而过程中出了意外，先天至宝莫名认主，跟苏清和这个人融合为一，那妖魔一方会就此善罢甘休吗？肯定不会的！对于妖魔一方来说，最好的结果无疑是将先天至宝据为己有。 在确定无法得到最好的结果后，次一等的选择也是把苏清和杀掉，以免先天至宝成为咱们人族的助力。前提是，妖魔一方知晓苏清和身上发生的变故，无论如何，不能让妖魔得逞。” 吴璃琢磨了下，紧接着忽然发狠道：“干脆用苏清和来充当鱼饵吧！我们看看妖魔一方是不是真的会因为苏清和而大动干戈！这可以侧面印证苏清和身上发生的变化，究竟是哪一种可能。 妖魔一方什么都不做到的话，咱们没什么损失，同时能大致确定苏清和是被魔物寄生了。妖魔一方大动干戈的话……咱们趁机给妖魔一方在神都的密谍网施以重击！” “你是皇帝，你来做决定。” 同一时间，余震已经跟苏清和一起，在宫中内侍的陪同下走出了皇宫大门。 进了一直等候在宫外的马车车厢里后，余震仔细的打量了苏清和一番。 直看的苏清和都有些不自在了，这才开口道：“你一直藏在心里的最大秘密，就是那件和你融为一体的法宝？” 不是……最大的秘密是我来自于地球…… 苏清和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嘴上却是说道：“对，抱歉一直瞒着你，主要是这种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且我一直怀疑身体跟法宝融合在一起，会不会有什么暂时未知的坏处。 其实今日若非陛下调查的过于详尽，看起来继续瞒着也毫无意义的话，我照样是不会说的。和信任与否无关，纯粹是因为有一些秘密保留在心底的话，能让人更有安全感。” 余震摆手道：“无需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况且我这不是也还有事一直瞒着你吗？不过我现在倒是终于知道你为何能那么快的就掌握‘繁星初现’了，也是因为和你融为一体的那件法宝吧？” 苏清和苦笑道：“对，说实话，有时候想想会觉得挺吓人的。世间的一切都在暗中被标注好了价格，我现在得到的太多，付出的太少，这让我非常不安，不知道何时便会突然间需要我付出高昂到难以接受的代价。” 余震愣了下，重复了一遍道：“世间的一切都在暗中被标注好了价格？说的……还真是透彻。依我之见，你倒也不用太过担心，毕竟，你怎么知道自己没有付出代价呢？或许你其实已经付出的足够多了，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苏清和怔了怔，紧接着便联想到了原主的遭遇。 如果这样去理解的话，原主现在已经死了，是不是意味着原主的生命就算是付出的代价？ 看到苏清和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余震笑道：“你对我肯定也有很多想要搞清楚的疑惑吧？尽管问，能回答你的，我都不会隐瞒。不能回答你的，我也直接跟你说，尽量不让你对我产生隔阂。” 苏清和摆手道：“这就言重了，你我之间一直有什么说什么，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就产生隔阂？不过今天皇帝陛下的态度确实让我颇为吃惊，入宫之前我还真没想到，皇帝竟然就是你背后的最大靠山。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从年龄来看，你去边境的时候，皇帝还没出生吧？” 余震的脸上浮现起了回忆之色，语气幽幽的开口道：“因为皇帝其实并非出生于宫中，先皇在位时，每隔几年，都会亲临边境前线，以便让边军瞻仰龙颜，同时也能借此对边军有相对详实的了解。 边军实在是太重要了，五姓七望和各大世家豪门都在拼了命的往边军之中伸手，如果皇帝一直身处于深宫之中，和边军之间没有什么切实的联系，那天长日久下，很难保证边军会不会改名换姓。 皇帝是先皇在一次巡视边军的过程中，宠幸了一位舞女而诞下的。这位舞女虽然被宠幸，却并未被先皇带回神都。直至诞下了当今皇帝后，也仅仅被先皇充作外室，所以皇帝其实是在边境长大的。” “啊？” 苏清和一脸意外。 他还真是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 大周的上一任皇帝，原来性情是如此的放荡不羁吗？ 很有点十全老人的架势啊……也整个大明湖畔的夏雨荷？ 余震非常理解苏清和的反应，略显无奈的继续说道：“最开始的时候，皇帝并不受先皇的重视。尽管那名舞女被宠幸之后，先皇就留下了一些内侍以及宫中的侍卫来确保舞女的安全以及不至于搞出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皇帝出生后，先皇其实始终也没有亲自来看过，仅仅是在赏赐上从不吝啬而已。之后的发展就非常普通了，皇帝在边境一直长到了十四岁，五年前才被先皇秘密接入了宫中进行培养，教导皇帝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皇帝。” 苏清和眨了眨眼睛。 从余震的描述中，他听出了几分不同寻常之处！ “五年前才被接入宫中？教导其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皇帝？这意思是说，先皇一开始其实也没想过让女子继位？那……五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忽然让先皇改变了主意？” 苏清和皱眉问道。 余震叹气道：“先皇膝下荒凉，唯一的儿子，也是当时的太子，在五年前因病去世。当然，这是对外的说法，具体究竟是不是真的因病而死，我就不清楚了。 按理来说，没有儿子继位，先皇应该从藩王之中择一合适人选过继到膝下才是，结果先皇偏偏没有这么做，而是将当时已经十四岁的皇帝从边境接回了神都。 我跟皇帝那时候已经认识了，不过年龄差的有点大，再加上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因此只是将她当妹妹看，并且跟她聊了一些关于理想的话题……” 苏清和扬眉道：“关于理想的话题？咱们之前聊过的那种？” 余震深深的看了苏清和一眼，点头道：“没错！边境的生活远比其他郡府凄苦的多，皇帝在边境长大，看遍了各种人间惨事，在许多事情上，都跟我有着相同的想法。 然而那时候我们都没想过，这种想法会有切实可行的一天，直到皇帝被接回了神都。你知道的，我手底下有一批值得信任的心腹，他们开始充当我跟皇帝之间的信使。 具体的过程就不聊了，总之，我们渐渐达成了共识，值此危难之际，要尽一切努力改变大周、清除积弊！成了最好，不成……唯死而已！纵死无悔、纵死无憾！” 苏清和迟疑道：“那你最开始跟我说……回神都是为了复仇……” 余震笑道：“这是真的，我爹当年被抄家灭族，身为人子，总要做些什么。不过来到神都后我就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复仇是顺便、是表面上的目地，最根本的目标，始终是找出潜伏在内阁的妖魔内应！” 第360章 各有算计 苏清和陷入了沉默之中。 倒不是一时无言，而是余震所说的这些话里，隐含了过于巨大的信息量，他需要好好消化消化。 一直到马车返回了暂住宅子的大门外，苏清和跟着余震一起出了马车的车厢，这才总算是理顺了思路。 开口道：“也就是说，你从边境秘密返回，埋伏在九江王离城后的必经之路上，伏杀九江王，替换他的身份，这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之所以时机把握的如此完美，本就是因为在神都有皇帝的配合？ 皇帝以非常合适的理由召集天下藩王入神都，除了自身稳固统治、让登基之初的朝堂平稳过渡的目地以外，同时也是在掩护你的行动？这样看来，你父亲留下的那个秘密洞府，同样出世的太过巧合了些。” 余震笑呵呵的说道：“没错，不过有一点，你可能考虑的太复杂了。我和陛下之间并没有谋划的多么详细，仅仅是在大方向上达成一致后，便直接开始行动了。我们确定一个开始，以及可以接受的结果，至于过程如何发展，我们只会随机应变。” 苏清和想了想，开口道：“计划的越周密，环节越多，越有可能出问题？于是划定一条线出来，只要大方向不偏离，就不会强行去干预，以免事态发展失去控制？” 余震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比如在清河郡城，我和皇帝陛下原本的想法，是看看能不能借着我爹留下的那个秘密洞府的吸引力，勾动崔氏内部的不安定因素，让崔氏旁系看到机会，奢望成为下一个博陵崔氏。 尽管现在的清河崔由于之前分离出了博陵崔的缘故，导致自身实力下降极大，沦落到了跟五姓七望的其他几家基本持平的程度。可清河崔的底蕴摆在那里，若是能进一步削弱清河崔的实力，我们都非常愿意看到。 奈何清河崔的旁系或许是被打压的太过厉害了，以至于在明明有机会掀桌子的情况下，依旧表现的无比小家子气，我对此感到失望，再加上有你这个变数的存在，使得局势已经注定了不可能往最好的方向去发展。 我确认崔氏旁系难堪大用，于是没有出手干预，任由你来引导事态的发展。同时也是借着这件事情，观察你究竟是不是真的值得我将你拉进来。显然，你干的很棒，甚至大大超出了我的预计。” 苏清和心下恍然，之前的一些让他略感违和的情况，一时间全都得到了解答。 跟着余震进了暂住宅子的院内。 同余震面对面的坐在了石桌前，看着余震手法娴熟的沏茶，苏清和多少有些情绪复杂。 他发现，即便是有‘炼妖壶’傍身，相比于这个世界里那些真正的老奸巨猾之辈，他仍然显得过于稚嫩。 哪怕是跟余震比起来，他都照样存在着明显的差距！ “皇帝在下朝后让王崇山一起去御书房，是为了给咱们提供近距离单独跟王崇山接触的机会？” 看着余震沏好了茶，并给自己倒了一杯，苏清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后，沉声问道。 余震摇头道：“那倒不是，针对几位阁老的调查，属于咱们私下里的行为。陛下跟我有默契，但只是能猜到一些情况，却不会主动询问、又或者主动配合。你之前在勤政殿里也看到了，陛下暂时还未掌控朝堂，想做任何事情，都必须依赖阁臣们的配合。 看起来陛下在今天的朝会上是直接下达的圣旨，似乎参加朝会的大臣们还算听话，并未提出太过激烈的反对意见，可实际上，陛下要求各衙门配合的这件事，属于即便陛下不去说，内阁也肯定要进行推动的。毕竟，无论发生任何事，边军都不能受影响。 我伪装成吴启的身份入神都，除了可以在表面上起到迷惑的作用，更有助于复仇和调查妖魔内应以外，对陛下也是一种保护。包括我在皇宫内通过血脉验证，其实明面上也跟陛下没有任何关系的。总之，陛下会给我们撑腰，我们也要给陛下背锅。” 苏清和迟疑道：“背的锅……会很严重吗？比如到最后是不是得用命来背？实话实说，入神都之前，我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反正已经上了你的贼船，总要陪着你好好闹上一场才是。 可现在我突然发现，你背后站着的是皇帝。那我原本考虑的后路……也就是闹到最后，事不可为的情况下，或许应该尝试着逃到‘众生之地’的想法，是不是很难实现了？” 余震一脸认真的看向了苏清和，开口道：“我们要做的事情确实很危险，秘密调查几位阁老的同时，还得努力将神都的水搅浑。但陛下和我一直在寻找志同道合之辈，不管你信不信，我们不会抛弃同伴的。” 苏清和眨了眨眼睛，忽然笑道：“前提是，陛下要能够真正的掌权，对吧？一个掌控了朝堂的皇帝，当然有能力罩住咱们。无论咱们做了什么事情，皇帝的意志都是最重要的。 可如果陛下没能真正的掌权，面对着那些老大人们，只能充当一个肩负法理的傀儡，那咱们就要自求多福了。这样看来，皇帝这面大旗，还真不一定能有多好用呢。” 余震意味深长的说道：“身为臣子，要想办法为陛下排忧解难，而不是成为陛下的麻烦。” …… …… “为陛下排忧解难？谢大人这话说的倒是轻巧，合着反正你们镇妖使司不用出银子，所以冠冕堂皇的话就能随便说了是吗？” 政事堂内，户部尚书姜莫衡一脸不满的看着谢归尘说道。 首辅张太玄刚刚定下了基调，神都所有衙门里，除了镇妖使司不用分摊此次给边军抽调的银两以外，其他所有衙门都必须根据自身今年的户部拨银数量来分摊抽银额度。 对于这样的安排，参会的诸多三品以上大员们倒是没什么意见。 因为神都的所有衙门里，只有镇妖使司是完全依赖于户部的拨款来维持日常运转的，自身不具备哪怕一丝一毫创收的能力。 至于其他衙门，除了户部拨款以外，或多或少的总能找到一些来银子的门路，由他们来分担此次临时拆借给边军的银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正常归正常，你镇妖使司一两银子不用出的情况下，还在这里说风凉话，是不是就太过分了？ 什么叫‘身为臣子，要想办法为陛下排忧解难’？ 场间这些人里，就你们镇妖使司没资格说这句话吧？ 我们可都是真金白银的拿出来为陛下去排忧解难了，你们镇妖使司呢？光靠着上下嘴唇一碰，空口白牙的去说吗？ 随着姜莫衡一脸不满的怼了谢归尘一句，其他各部衙门的主官也纷纷朝着谢归尘怒目相向，直看的谢归尘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讷讷的闭口不言。 其实严格来算，各部衙门所需要出资分摊的银两，属于各部衙门的公款，名义上跟各部衙门的主官没有任何关系。 拿出来一部分借给户部，让户部有银子下发边军的边饷，对于各部衙门的主官似乎并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也没有任何坏处。 可实际上现实情况并没有那么简单。 各部衙门维持日常运转的银子，基本上都是由户部从国库里进行拨款的。 这些银子的大头，用于发放官吏的俸禄，以及翻新衙门日常会有的各种耗损。 而各部衙门通过各自所负责的那一摊子事情，从中捞取到的银子，则会成为类似于‘奖金’一般的存在。 别小看这块‘奖金’，对于油水比较大的衙门，诸如工部、司农寺、将作监这些地方来讲，每年发放的‘奖金’，在数额上还要远远的超过俸禄！ 一旦这些衙门被抽调了太多的银子，同时户部又没能及时的将失窃的银子追回，那么势必会导致年底发‘奖金’时，具体落到每一个人头上的银子都将大幅度的减少。 真到了那个时候，挨骂的肯定是那些受了影响的衙门主官…… 虽说这些衙门主官都是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员，看似不需要太过在乎底下人的想法，然而所有人都清楚，下面的人确实需要上面的人罩，但上面的人同样需要下面的人挺。 如果主官得不到下面其他官吏的支持，甚至闹到众叛亲离的下场，那即便有着大义名分、有着官职威压，位置依旧是坐不稳的…… 就在谢归尘一句话没说对、瞬间成了众矢之的的当口，王崇山推门而入，面沉如水的走进了政事堂中。 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王崇山的身上，由于王崇山脸色难看，所以一时间没人开口，导致政事堂内的气压一下子低了不少。 张太玄主动打破沉默道：“崇山来得正好，各个衙门临时抽调银子来凑成的边饷，刚刚摊派完了。三天之内，所有银子就将汇聚到户部那里，然后从户部的手上走流程发往九军都督府，肯定不会拖欠边军，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王崇山略显敷衍的朝着张太玄拱手致谢，然后便看向了闻人晦和谢归尘，沉声道：“各个衙门愿意拆借银子给边军，这是各衙门仁义，我王崇山记在心里，不会忘记各位的援手。 不过就算问题暂时得到了解决，户部库银莫名失窃的案子也不能放松，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去破案！否则各衙门拆借出来的银子还不上，难道要一直拖着吗？二位有什么想法了没有？” 闻人晦跟谢归尘对视了一眼，紧接着两人齐齐的扭头看向了张太玄。 张太玄出言宽慰道：“崇山不要心急，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也要一步一步的做。我们才刚刚确认完各个衙门需要摊派的份额，尚未来得及商讨具体如何组建临时的职司。 说起来，陛下朝会后召见那个苏清和，是有什么事情要聊吗？还是纯粹因为喜欢那苏清和的诗词，所以私底下见一见？眼下局势艰难，陛下最好还是不要沉迷于诗词为妙。” 王崇山摇头道：“陛下确实喜欢那苏清和所做的诗词，不过这只是陛下召见苏清和的其中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是，陛下派人对那苏清和进行了调查，发现他似乎是牵扯到了东武城的一桩灭门案之中。 在灭门案发生后，那苏清和的身上出现了一些无法解释的奇怪变化，陛下对此比较在意。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什么了。陛下朝会后让我过去，主要是交代我多盯一下户部库银的失窃案子。” 张太玄点头道：“原来如此，归尘，你对那苏清和的印象如何？陛下忽然召见这样一个年轻人，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咱们都有必要替陛下把把关，免得陛下被奸邪之辈所惑。 当年九江王就藩后便再没有回过神都，老夫听说他这个儿子在九江郡的名声可不太好，称得上是纨绔之流。被他引荐给陛下认识的年轻人……实在是由不得老夫不担心。” 谢归尘当即拱手道：“首辅大人，苏清和加入我镇妖使司还没几天，下官对他的了解极为有限。之前是九江王联系下官，想要将苏清和安插到使司衙门来。而下官的性情……首辅大人您是了解的，基本上不会拒绝别人。 所以实际上下官也没有对那苏清和做过任何的入职调查，在答应了九江王的要求后，下官就直接将他扔到周猛虎的手底下去当镇妖卫了。反正周猛虎谁的面子都不会给，真要是不合格的话，周猛虎会主动去做恶人的。” 张太玄伸手指了指谢归尘，摇头失笑道：“你啊你啊……那他在镇妖卫表现的如何？” 谢归尘迟疑道：“应该算……挺好的吧？周猛虎先让他担任了镇妖卫其中一个小队的代队副，结果他只用了两天，就将困扰这个小队挺久的一个案子给破了。确定他是真有本事后，周猛虎便直接将他职位前面那个‘代’字给去掉了。” 第361章 越级抽调 “哦？除了会写诗填词，还会破案？详细说说，什么样的案子？他又是怎么破获的？” 张太玄的脸上浮现起了感兴趣的表情，询问的同时，浑浊的双眼似乎都变得明亮了些。 政事堂内此时几乎聚集着所有之前参加朝会的官员，听到张太玄的询问，其他官员们顿时纷纷竖起了耳朵，等待着谢归尘的回答。 发现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谢归尘干咳了声，然后便将那件王员外被杀的案子，从头至尾的给众人讲了一遍。 虽然他没有实际上的参与到破案过程当中，可案子解决之后，除了移交给街区府衙以外，同样也得有相应的卷宗记录存放到镇妖卫的库房里，并上交一份备案卷宗到使司衙门留档。 作为镇妖使司目前负责处理一应事务的副司正，所有这些由镇妖卫上交的备案卷宗，谢归尘当然都可以随意阅览。 通过对案件卷宗内容的描述，同时添加一些自己的理解和推测，谢归尘将王员外被杀的案子讲的堪称是跌宕起伏、悬念丛生。 政事堂里的一众官员听的入了迷，只觉得此时此刻他们不像是在政事堂里，反倒像是身处于云韶院内，正在听说书先生讲述那种奇闻异事…… 一直到谢归尘全部讲完，把案子的真凶并非妖魔、而是王员外那名小妾的结果全部揭露后，政事堂内当即响起了参差不齐的赞叹声。 神都府尹闻人晦啧啧称奇道：“如此说来，那苏清和着实有着相当敏锐的断案嗅觉！这案子尽管听起来不算复杂，可在没有破案之前，一旦破案的思路被误导，真的以为是妖魔作祟的话，就一定会陷入到无头悬案的漩涡当中。 那苏清和没有被调去镇妖卫之前，负责这件案子的镇妖卫小队也证明了这一点。对于案子的调查明显进入了僵局，而且根本找不到任何合理的突破口。顺着错误的方向调查下去，最终只会走进死胡同，案子永远都破不了。” 户部尚书姜莫衡皱眉问道：“这样的案子多吗？就是原本并非妖魔作祟，而是人为，却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被伪装成了妖魔作祟，导致案子没有被调到神都府衙，反倒是由镇妖使司接手。” 谢归尘为难道：“姜尚书，你这个问题，我这边很难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因为凡是由我们镇妖使司接手的案子，起码看起来肯定都是妖魔作祟的案件。 如果我们镇妖使司能够确定案件并非妖魔作祟、而是人为，那案子就不会到我们镇妖使司的手里了，对吧？所以你的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听着谢归尘的解释，姜莫衡反应了过来，知道自己问了一个颇为愚蠢的问题，脸上不由浮现起了尴尬的神色。 闻人晦却是接话道：“这个确实无法统计，就像王员外的这件案子，既然在现场发现了妖气残留，那么将案子归类到妖魔作祟的范畴内，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无论是镇妖使司，还是我们神都府衙，库房里积压的那些无法破获的案子都多不胜数，根本不可能通过这一点来判断案子的调查方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找错了。 正是出于这一点的考虑，像苏清和这种对断案嗅觉敏锐的家伙，才会显得异常珍贵！谢副司描述的这件案子，若非那苏清和及时解决，很可能会永远都破不了。 而苏清和在迅速找准了方向后，前后一共只用了两天，就将案子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实话，如此表现让我都动了爱才之心，不知谢副司是否愿意割爱？” 谢归尘一听，当即打哈哈道：“闻府尹怕是问错人了，这苏清和是九江王殿下特意送到我镇妖使司的，所以闻府尹真正应该去问的人是九江王殿下，看看九江王殿下愿不愿意让他挪挪位置。 至于我嘛……嘿，我当然是无所谓的。但有一点，那苏清和如果还没有表现出其在断案上的敏锐嗅觉、尚处于破获这起案子之前的姿态，想来你闻府尹亲自去要人的话，周猛虎会给你面子。 然而现在那苏清和已经表现出了其在断案上的能力，周猛虎又向来是对事不对人的性子，估摸着闻府尹这时候去要人，只会碰一鼻子灰，实在是没必要去跟周猛虎那个莽汉找没趣。 况且我听说，神都府衙这两天加大了对街面上的巡查力度，几乎所有能调动的人手全部进行了调动，将不少藏在街巷里的江洋大盗都给搜出来了？这是利国利民的举措，要多坚持。 不过这种成建制的行动，其实还是府衙原本的那些捕头和捕快们最适合去做，真把苏清和调过去的话，让他干这种活，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 听着谢归尘嘴上说着‘无所谓’，实际上话里话外的意思却都是在拒绝，闻人晦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笑呵呵的开口道：“府衙最近之所以加大对街面的巡查力度，其实也是因为那个苏清和。诸位想来都还不太清楚，那苏清和在跟着九江王殿下抵达神都的第一天，就遭到了潜伏在神都的妖魔密谍的伏杀。 当然，妖魔密谍的伏杀行动失败了，没有对苏清和的安全造成实质上的威胁，可九江王殿下还是对于这件事情感到震怒。同时那苏清和跟上党陆家的陆放翁相交莫逆，陆放翁因为此事而直接找到了我。 想来九江王殿下同样去找了镇妖使司吧？总之，在陆放翁的施压下，我们神都府衙不得不表明态度，倒是没指望通过这样的做法，立什么功劳，只是想给陆放翁一个交代而已。” 说到这里，闻人晦扭头看向了张太玄，拱手道：“首辅大人，既然按照您的意思，是要由镇妖使司和我们神都府衙一起抽调精兵悍将出来，负责调查户部库银的失窃案，那不如将苏清和直接抽调到这个临时职司里来吧。 虽然那苏清和目前只是在镇妖卫之中担任一支小队的队副，可神都之中查案，个人武力强弱本就不重要。断案的嗅觉、能否找到正确的方向、对于线索的发掘，这些才是关键。把苏清和抽调出来，对查案会有帮助的。” 张太玄想了想，没有自行做决定，而是同谢归尘问道：“归尘，你觉得如何？苏清和是你们镇妖使司的人，级别着实不高。而户部库银失窃的案子，是陛下在盯着的，老夫本想抽调周猛虎来带队，免得陛下认为咱们在敷衍了事，不够重视。 可方才听你们这么一说，老夫也觉得那苏清和真是个难得的人才。若是因为级别不够，就将他排除在这件案子之外，实非智者所为。究竟要不要抽调他，归尘你来决定吧。老夫就不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置喙了。” 谢归尘先是看了看闻人晦，然后才拱手道：“首辅大人，下官也觉得破格抽调苏清和会比较合适，不过苏清和是镇妖卫，属于周猛虎的人。哪怕这是下官安排的，可只要进了镇妖卫，周猛虎就只会根据自己的想法做事，从不给下官任何面子。 关于这一点，首辅大人肯定是清楚的。所以究竟能不能抽调苏清和出来，下官得回去问问周猛虎的意见。只有周猛虎同意了，下官才能对苏清和进行临时调动。假若周猛虎不同意的话……咳……下官也没什么办法，怕不是得首辅大人出面了。” 张太玄点头道：“周猛虎一根筋，他要是真不同意，即便老夫亲自过去，也说不动他的。不过这件事是陛下在盯，又事关边军的边饷，周猛虎这人再怎么不好商议，边军的事情也会配合，你跟他讲清楚就好，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另外，崇山，既然陛下交代你多盯一下这件案子，那这个临时职司就在名义上以你为首好了。镇妖使司除了苏清和以外，还要抽调什么人手，归尘来决定。神都府衙抽调什么人来配合，闻府尹来决定。今天务必要拿出名单来！” 闻人晦跟谢归尘对视了一眼，紧接着两人齐齐拱手道：“谨遵首辅大人之命。” 苏清和并不清楚自己居然成为了政事堂的焦点，而且还在闻人晦的主张下，被张太玄钦点要参与到户部库银的失窃案中。 他此时正在暂住的宅子里，跟余震学习‘万象星辰刀法’的第二式，‘星移斗转’。 尽管余震建议苏清和最好是将第一式‘繁星初现’练到出神入化的境地，这将对后续修炼‘万象星辰刀法’的其他几重天变形成极大的促进和积极作用。 可想要达到出神入化的境地不知道得耗费多久的时日，在这个过程当中，适当的修炼乙等境界可以修炼的第二重、以及第三重天变，能最大限度的提升自己的战斗力。 “想要修炼‘星移斗转’，必须辅以吸收‘混沌青莲’之中的混沌之力，不过跟‘九窍星沙’不同，我手中已经没有‘混沌青莲’的存货了。之前在修炼‘星移斗转’时，我将最后的两朵‘混沌青莲’全都用掉了。 没有‘混沌青莲’的辅助，‘星移斗转’就只是徒具其形、不具其神，顶多用来唬人，根本没办法实战。所以‘混沌青莲’你得自己想办法，要将‘星移斗转’也修炼到出神入化的境地，至少需要五朵‘混沌青莲’。” 余震在将‘星移斗转’初步传授给了苏清和后，开口叮嘱道。 苏清和将‘星移斗转’牢牢的记在了脑海当中，皱眉问道：“去哪里能搞到‘混沌青莲’？神都肯定有卖的吧？” 余震摇头道：“我不清楚，皇室的宝库里肯定有，但有一说一，‘混沌青莲’妙用极多，拿它来修炼‘星移斗转’，实际上算是一种浪费，因此我没有立场去跟皇帝陛下提出相应的要求。” 苏清和对此表示理解，接着问道：“八方鬼市里能买到吗？” 余震略显惊讶，却没有多问，只是迟疑着摇头道：“我不确定，鬼市外围的集市肯定没有卖的，或许里面能找到卖家？我个人不建议你去八方鬼市买这种东西，就算鬼市里真的有，也最好别碰。” 苏清和疑惑道：“为什么？鬼市里面的东西有问题吗？” 余震点头道：“或许有，或许没有，这个说不准。普通的天材地宝在鬼市买是可以的，即便出了问题，咱们也能直接找上门去，让鬼市给个说法。 可‘混沌青莲’这种天材地宝，价值过于高昂，鬼市里那些亡命徒为了利益，容易热血上头，铤而走险，拿残次品来糊弄人，到时候凭多麻烦。” 苏清和表示明白，心头则是浮现起了郑玄机的名字。 大周皇帝需要考虑性价比的问题，‘混沌青莲’有很多其他的妙用，站在皇帝的角度来说，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把‘混沌青莲’拿出来帮他修炼。 然而郑玄机似乎没这么多条条框框…… 镇妖使司的灵宝库里，存放的宝贝想来不会比皇室的库藏差太多，只要郑玄机的权限足够，他应该可以通过郑玄机拿到‘混沌青莲’。 唯一的问题是，‘混沌青莲’看起来价值极为高昂，他目前对郑玄机有点单方面索取的意思，如果在没有提供给郑玄机足够帮助的前提下，贸然继续让郑玄机帮忙去搞到‘混沌青莲’，这会不会显得太不知进退了点？ 就在苏清和略感纠结、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宅子里的一名下人忽然前来通传，说是门外有镇妖使司的文书前来告知，镇妖卫伏魔将军周猛虎，让苏清和现在即刻前往使司衙门。 这处临时安顿的宅子在镇妖使司内是有登记的。 苏清和加入镇妖卫后，不一定会在镇妖卫的营地里居住，因此自己的常住地得告知镇妖使司，以免关键时刻找不到人。 “怎么忽然传你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余震疑惑问道。 苏清和耸肩道：“面圣之前，我家队长提过一嘴，可能跟户部的税银有关。” 余震愣了下，旋即皱眉道：“那你小心点，今天的朝会，你没被传召上殿之前，户部尚书姜莫衡跟大都督王崇山已经因为这个问题发生过激烈的争吵了。尽管后续随着陛下的表态，问题勉强算是得到了解决，可我总觉得……户部的税银情况很复杂。” “明白，我先去看看具体是什么事情。” 第362章 kpi考核异界版 没有耽搁，苏清和在于右的暗中保护下，立刻动身前往了镇妖使司衙门。 在使司衙门中庭的镇妖卫署衙内，苏清和看到了正大马金刀坐在桌案后的周猛虎。 让苏清和有些意外的是，林青璇此时也在署衙内。 “清和来啦，坐吧，等我看完这份卷宗，再跟你说事情。” 周猛虎抬头看了苏清和一眼，语气和善的开口道。 苏清和坐到了林青璇的身旁，给了林青璇一个疑问的眼神。 林青璇微微侧身，凑到了苏清和的耳旁解释道：“将军喊我过来的，主要是询问我你之前在破案过程中的具体表现。毕竟，案件卷宗里主要是记录案子本身的细节以及破案流程，并不会在你这个破案人的身上着重笔墨。” 吐气如兰，林青璇呼出来的热气让苏清和的耳朵有些痒。 稍稍偏头拉开了点距离，苏清和瞥了眼正专注盯着卷宗审阅的周猛虎，询问道：“将军正在看的那份卷宗，就是王员外被杀案的案件卷宗吗？” 回答苏清和的不是林青璇，而是周猛虎。 只见周猛虎双眼依旧盯着卷宗，头也不抬的说道：“这是咱们镇妖卫今年到目前为止的案件情况总览，你刚解决的案子属于其中之一，但仅仅占据了很小的一部分。 还有差不多一个月，今年就要结束了，本座总得对镇妖卫今年的表现有一个详细的了解，免得年前汇总时，万一陛下突然间心血来潮的问起，本座再回答不上来。” 苏清和见周猛虎并不是全身心的沉浸在桌案上的卷宗中，而是一边审阅卷宗内容、一边分心二用，便干脆大着胆子问道：“将军，咱们镇妖卫今年一共接到了多少案子？” “截止昨天，接了两千三百三十五件案子。根据往年的经验，过年前的最后一个月，往往是一年之中的案件高发期，今年预估全年的案件有可能超过两千八百件。平均下来，每个执行队每个月大概需要处理两件案子。” 说到这里，周猛虎合上了面前桌案上的卷宗，抬头看向了苏清和，接着说道：“眼下这两千三百三十五件案子，已经破获的案子只有九百四十六件，尚未破获的案子达到了将近一千四百件之巨，对此，你有什么看法吗？” 苏清和对于周猛虎的突然询问毫无准备。 简单的在脑海中计算了下后，皱眉道：“咱们镇妖卫一共十三营，每个营区下辖九个执行队，加在一起就是一百一十七个执行队，九百四十六件案子平均下来，每个执行队只解决了八件案子？ 今年至今已经过去十一个月了，每个执行队却仅仅解决了八个案子，连一个月一件案子的频率都到不了，这效率是不是太差了？以往的每一年都是这样吗？还是说今年的破案效率尤其糟糕？” 周猛虎回答道：“以往的每一年都是这样。基本上一年到头，镇妖卫接到的案子顶多能有四成左右被成功破获，剩余的六成案件则会积压起来，以后能不能破案，完全看运气。 因为作案的妖魔往往不会只犯一件案子，但凡作案的妖魔后续继续作案，就要不断的留下痕迹和线索，我们经常有抓捕到的妖魔密谍，被审讯后供出多年前案子的情况出现。” 这倒是正常情况，苏清和对于这样的现象表示理解。 潜伏在神都的妖魔密谍虽然数量冠绝整个大周，却不可能所有的妖魔密谍都去负责一线的执行任务。 能被安排到神都来潜伏的妖魔密谍，必然是妖魔方面在‘幽界’内训练出来的最顶级精锐。 除了负责执行任务的密谍以外，情报打探、分析，居中联络，势力经营，等等等等，各种各样的环节都得安排人手。 因此专门负责执行任务的密谍不可能在执行完一件任务后便立刻潜到水下、进入缄默状态。 反复不断地被安排继续执行其他任务才是常态。 至于说神都一年到头居然能出现将近三千件妖魔作祟的案子，苏清和也没觉得有多么不可思议。 毕竟……这里面究竟有多少案子真的是妖魔作祟，又有多少案子其实是人为，只不过借着妖魔作祟的名头浑水摸鱼，实在是很难讲。 况且作为妖魔关注的重点，每年源源不断的安排新密谍前来填充力量的神都，一年到头出现将近三千件妖魔作祟的案子，很多吗？ 多乎哉，不多也。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苏清和由于暂时不太清楚周猛虎到底想干什么，只能试探着问道：“将军觉得，四成左右的破案率……高了还是低了？” 周猛虎愣了下，旋即怒道：“当然是低了！十件案子里只有四件能破获，剩余的六件都要积存起来以后看运气！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那些潜伏在神都的妖魔密谍，一个个本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结果咱们镇妖卫在案件的侦破上还如此低效！岂不是等于在助长妖魔密谍的气焰！让它们的行事更加肆无忌惮！对于那些妖魔密谍来说，能完成一件任务它们就不亏，多完成几件，它们还赚了！ 本座实在是无法接受那些妖魔密谍在我大周的土地上、特别是神都之中这般来去自如，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提升各个执行队的破案能力？至少让破获的案件比例，起码能够过半吧？” 苏清和愕然道：“将军，您是不是问错人了？这种事情，您难道不应该去跟谢副司商量吗？我才刚加入镇妖使司没几天啊，目前也只是执行队的队副，严格说起来，就是个干活的而已。” 周猛虎摇头道：“王员外那件案子的案件卷宗本座已经全都看完了，显然，你在破案上有着极为敏锐的嗅觉。本座不奢望其他镇妖卫都能像你一样，本座只想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学到你的几分本事？ 你不用顾虑什么，镇妖卫是本座说了算，谢归尘的官职只能用来对外，对内的话，顶多司空藏海会听他的。其他人无论是本座，还是郑玄机，又或者王观云，他谁都指挥不了。所以本座让你说，你就直说便是。” 苏清和眨了眨眼睛，看着周猛虎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知道自己若是不能给出一些建议的话，估摸着今天很难蒙混过关。 略一思考，苏清和开口道：“将军，尽管我加入镇妖卫没几天，可通过在营地里的观察，我发现咱们镇妖卫对于各个执行队的管辖方式，是相当粗放的。 将整个神都按照坊区的大小和位置，划分为了十三块不同的区域，分别交由十三个营区负责。营区又继续将自己负责的地方划分给麾下九个执行队管理。 案子发生在哪个执行队负责的辖区内，就由哪个执行队去侦办。具体能不能破获、什么时候破获，其实都没有任何明确的要求，对吧？” 周猛虎点头道：“没错，案子和案子是不同的，除了真正惊动朝堂的大案要案可以施加强大的压力、要求限期破案外，其他绝大多数的普通案件都只能正常处理，有什么问题吗？” 苏清和先是看了身旁坐着的林青璇一眼，然后才开口道：“有什么问题？将军，人都是有惰性的，修士也不例外。我看各个营区里每一只执行队的住处不同，由此导致每一只执行队可以享受到的‘结界’资源也不同，这就是很好的激励办法嘛。 或许……只要将这种激励的方法扩大化一些，扩展到咱们镇妖卫的方方面面，重新制定一套全新的激励和待遇体系，就能让各个执行队的当前的破案效率得到质的提升呢？干的越多，得到的就越多。干的越少，得到的就越少。应该会有用的。” 周猛虎扬眉道：“详细讲讲，具体怎么搞？” 具体怎么搞？当然是把另一个世界的kpi绩效考核大法搬运过来啊！ 不用谢，请叫我雷锋！ 苏清和脑海中浮现着这些略显轻佻的念头，嘴上却是说道：“我还没有详细去考虑，初步的打算是，将咱们镇妖卫每年可以拿到的所有资源，包括俸禄、贴补，来自于朝廷下发的天材地宝，等等等等，全部汇集起来。 然后设立一个资源池，按照去年平均的破案件数为基准，上浮两成，将上浮后的破案件数要求，作为资源池的及格线。能达到及格线的执行队，可以依旧领取和去年一样的各种资源。达不到的，自然要等比例衰减。 至于超出了及格线的，超出多少，便额外多发放资源作为激励！这样的话，咱们镇妖卫的总资源消耗是不变的，只是更改了分配的方式，却可以极大的鼓舞那些更善于办案的镇妖卫，让他们努力去破获更多的案子。 基于这种模式，案件的分配也得制定新的规则。比如各执行队所负责的案子，都有一个月的独占期。独占期内无法破获的案子，立刻进入到公共案件池里，所有执行队都可以根据各自擅长的方向，自行在池中挑选。” 说到这里，苏清和顿了顿，给了周猛虎和林青璇一点思索的时间后，继续说道：“独占期具体要设置多久，这个得根据最近几年的平均破案时长来计算。公共案件池的设立则必须有相应的法宝、或者结界支持。 让十三个营区的每一只执行队，都能随时看到公共案件池里有哪些案件可供他们挑选。同时各个执行队的队正队副提职标准，各个营区的营正营副如何加官进爵，也都以改变规则后的成绩为基准，将军觉得如何？” 周猛虎努力将苏清和所说的这些话消化完，沉吟道：“按照去年的平均破案数为基准，上浮两成，这岂不是说，你制定的这个新的标准，即便只是达到及格线，也起码得让破获的案件数量比例达到一半才行？” 苏清和理所当然的点头道：“没错，既然是设定全新的考核，那当然得把标准提高一些。主要是第一次施行这种考核方式，需要给所有人一个适应的过程，所以第一年不宜将标准定的太高。 将军若是觉得可以按照我提出的想法去执行的话，可以先观察一年。根据第一年的执行情况、各支执行队在激励下的整体表现，来确定下一年的考核标准，要尽量将标准定的高一些才好。 当然，不能太高，别高到让人觉得完成不了，那只会让人摆烂。刚好高出努力能够完成的标准一点，达到必须让人全力以赴、无法偷懒的程度，这样的激励效果是最好的。” 周猛虎怔怔的看着苏清和，仿佛想要重新认识这名新接纳的部下一般。 林青璇则是终于反应了过来，一脸震惊的说道：“不对啊，如果按照你所说的这种方式去改，岂不是意味着大多数镇妖卫得到的好处和之前相比没什么变化、甚至更低，但要干的事情却比之前多得多？” 苏清和笑道：“没错，在付出成本不变的情况下，想要全面提升整个镇妖卫的破案积极性和效率，只能通过调整分配方式的办法去做到。” 林青璇表情复杂的看着苏清和说道：“这不会引起大家的不满吗？” 苏清和耸肩道：“他们有什么资格不满？朝廷给了他们那么高的待遇，无论俸禄还是其他贴补，都要远比同级别的官员高得多，这种情况下，每年的破案率居然不足四成，他们难道都不觉得羞愧吗？ 况且即便真有不满，也只会在同工不同酬的情况下心生不满，人不患寡而患不均，确立了池子和激励体系后，干的越多便收益越多，大家不再干多干少一个样，这种情况下会不满的人，是什么成分？” 林青璇想了想，苦笑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真要施行的话，还是别让其他人知道是你的主意为妙。” 第363章 末尾淘汰制 周猛虎闻言，冷哼了一声道：“真要施行的话，这当然是本座的主意！本座怎么可能将清和推出去承担压力？不过清和提出的这个方法……本座仔细的考虑了下，感觉还真是不错！ 咱们镇妖卫缺乏的就是那么一股子紧迫感！为何办案的效率如此之低？还不是因为没有人在后面拿着鞭子抽？营区里住处的竞争，在很多镇妖卫看来，更像是一种闲来无事的娱乐！ 可是按照清和提出的这个方法去施行的话，所有镇妖卫就不得不全都紧绷起来了！破案的件数直接关系到各自能够分配到的资源，起码在明面上，谁都不可能对这一点说什么闲话！” 周猛虎眯了眯眼，越想越是觉得苏清和提出的这个方法靠谱。 因为和神都府衙需要处理的那些案子完全不同，镇妖使司需要处理的案子，根本没办法通过找倒霉蛋来顶罪的方式去结案！ 神都府衙处理的都是普通人的案子。 一些案子太过麻烦，上面又压的比较厉害，暂时看不到破案希望的情况下，随便找几个插标卖首之徒用来顶罪，并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要上下关系打通，那案子就能糊弄过去。 然而镇妖使司负责的案子却根本无法用这样的方式去处理！ 凡是被镇妖使司接管的案子，明面上都属于妖魔作祟的范畴。 哪怕真有镇妖卫想要找替罪羊，也只能想办法抓捕妖魔来充当！ 若是用那些插标卖首的人去给妖魔作祟的案子结案，岂不是荒天下之大谬？ 除非有能耐证明相关案件并非妖魔作祟的案子，而是人为，应该转交由相应的府衙去接手。 可话又说回来，真要是有能力证明这一点，那案子从一开始就不会出现在镇妖使司的案头上…… 所以周猛虎仔细的思考了一番后，越想越是觉得苏清和所提出的这种全面激励的标准极为合适！ 就应该自上而下的施加压力！ 就应该把每个人能得到的收益跟实际做到的事情挂钩！ 只有这样，才能充分的调动每一名镇妖卫的积极性！ 想到这里，周猛虎沉吟道：“有一个问题，施行这种方法后，能够达到合格标准又或者超过合格标准的那些镇妖卫，当然不用过多关注，他们要么能拿到和以往一样的好处，要么拿到的好处比以往还多，对于新方法起码不会反对。 可那些达不到合格标准的镇妖卫，难免私下里会有怨言。他们或许是在查案上没什么天赋，又或许是本身比较懒惰，不想在查案上耗费太多精力，却因此而利益受损，对于这些镇妖卫，你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处置办法？” 苏清和闻言，脸上浮现起了迟疑神色。 周猛虎见状，当即表态道：“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本座又不是听不进去意见的人。你只管表达自己的想法，究竟要不要采用，本座会综合考量。一旦采用，需要承担的压力本座会去承担，跟你无关。 该给你的赏赐也绝对不会少，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本座向来赏罚分明，你刚加入镇妖卫没几天，可能还不清楚，但你们林队是知道本座行事风格的，你若不信本座，可以问问你们林队，是不是这样。” 苏清和一听，没有丁点的不好意思，真就扭头看向了身旁的林青璇。 林青璇顿时无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将军说的没错，咱们镇妖卫的事情，向来是有责任将军去扛，有好处大家一起分。正因为如此，镇妖卫上下所有人都无比的信任将军，只要是将军的决定，便不会有人反对或者质疑。” 苏清和闻言，嘿嘿笑道：“将军别介意，主要是我想到的解决办法，确实太过得罪人。如果将军不愿意承担这个骂名的话，我这小胳膊小腿儿的，绝对会被折断的。既然将军愿意为下官遮风挡雨，那下官当然也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周猛虎不屑道：“油嘴滑舌！你今天在朝会上正面直斥崔元烈的胆子哪去了？那崔元烈可是当朝阁老，御史大夫，正一品的大员，你都有胆子正面顶撞，咱们镇妖卫的事情才哪到哪？” 苏清和一愣，愕然道：“将军也知晓今天早上朝会里发生的事情了？” 周猛虎忍不住撇嘴道：“你好歹也是镇妖卫的人，朝会上说什么‘百姓饿死，积尸盈路’，还说‘地方官吏横征暴敛，使百姓卖妻鬻子犹不足够’，最后又说什么‘未闻大周有为革新积弊而牺牲者，有之，请自臣始。’这些话是你能说的吗？他们当然要跑过来打听，究竟是不是本座的意思！让你在朝会上大放厥词！ 你倒是骂的开心、骂的痛快了！可本座为了给你善后，不知道费了多少工夫！早知道本座都不如自己去参加朝会了！起码能避免这样的误会！结果本座明明是嫌麻烦才不去参加朝会，却因为你的缘故，导致莫名其妙的招惹到了更多的麻烦！本座都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却在这里跟本座有所保留？你觉得合适吗？” 苏清和微感尴尬，干咳了一声，开口道：“将军，新标准执行后，肯定会有一些镇妖卫，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从而达不到及格标准。按照我的想法，最开始执行新标准时，应该给这些人一个适应的机会。 最初的头两个月，只是按照新标准来发放各自调整后的俸禄以及其他贴补，但从第三个月开始，表现最差的执行队里，挑出表现最不好的几名镇妖卫，直接将他们从使司衙门里开除！这个就叫末尾淘汰制！ 镇妖卫十三营，每个营区九个小队，每个小队加上队正队副刚好十人，一共就是一千一百七十名镇妖卫，具体每个月要淘汰掉几名镇妖卫，需要将军您来根据情况做决定，下官就不在这上面多言了。” “嘶……” 林青璇听得倒吸了口凉气。 一脸震惊的看着苏清和，失声道：“从衙门里开除？这……这是不是不太好？能进到咱们镇妖卫的修士，都称得上是精锐之中的精锐，真开除了的话，怎么填补空缺？继续招募新人吗？可新人……不一定就能比被开除的更强吧？” 苏清和耸肩道：“有什么不好的？如果确实在将近一千二百名镇妖卫中排名倒数几位，那就足以说明他们只是修为境界达到了镇妖卫的要求，在针对妖魔作祟的案件上，无论是查案的能力还是查案的态度，尽皆严重不足。 唯有潮水退去了，才能看出来究竟谁在裸泳。镇妖卫负责神都的妖魔作祟案件，自身的修为境界高低，其实反而属于最不重要的条件，只要过得去就行了。反而是查案的态度和能力，要远比修为境界的高低更重要。” 周猛虎赞同道：“清和说得对！神都不比地方，修为境界确实相对来说没那么重要。懂查案、会查案、能查案的修士，要更符合镇妖卫的需求。当然，前提是修为境界也不能太差，否则出门办案还得有专人去保护。 咱们好歹是镇妖卫，要是查案的过程中还要带护卫确保安全，那传出去像什么样子，岂不是成了整个神都的笑话？所以再怎么放宽，也至少得有丙等境界才行，以镇妖卫的名气，倒是不用担心招募不到合适的人手。” 苏清和听得嘴角抽了抽。 什么叫‘查案的过程中带护卫确保安全是神都的笑话’？ 这是在点谁呢？ 真的有被冒犯到啊！ 我为人谨慎不行吗！ 如果不是知道于右只会等候在使司衙门的大门外、并不会跟着一起进来的话，苏清和都要怀疑周猛虎是不是察觉到于右的存在了。 “哦，对了，既然镇妖卫要施行这种全新的考绩，那就不能仅仅局限于执行队，各个营区的营正和营副也都得参与到考绩当中来。不过营正营副很少会直接负责某件案子，对于营正营副的考绩，便以各个营区执行队的总成绩来定吧。” 周猛虎忽然又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自言自语的继续说道：“但营正营副算是咱们镇妖卫的支柱力量了，肯定不能开除。到时候看看，制定下专门符合他们的要求。以年来计算吧，表现最差的营区，营正和营副直接降职惩罚。” 苏清和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在这件事情上插话。 他可以建议关于镇妖卫的kpi考核指标，但到了营正营副这个级别，周猛虎能发散思维的联想到，是周猛虎自己的本事，他不可能再出言提醒什么，否则就真的是僭越了。 兀自又琢磨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将里里外外的情况全都考量清楚了之后，周猛虎非常满意的朝着苏清和点了点头。 夸奖道：“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脑袋活泛，想出来的东西总能让人眼前一亮！本座回头整理一下，先在镇妖卫内提前放一些风声，让那群混蛋有个准备，然后等过了年，便正式开始施行！ 镇妖卫这些年的破案情况确实太过糟糕，如果本座不是镇妖卫的伏魔将军，那本座都要直接上表弹劾了！希望你的这个建议能够改变镇妖卫的风气吧，不然妖魔密谍的行事只会越来越张狂。 你放心，本座对外会宣称这是本座自己想出来的办法，不会暴露你的。不过你能想到解决的办法，该给你的赏赐不能少，本座一时之间拿不准应该给你什么奖赏，你自己有什么想要的吗？” 苏清和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这不是瞌睡遇到枕头吗？ 当即不客气的问道：“混沌青莲行吗？咱们使司衙门的灵宝库里，应该有混沌青莲的库存吧？” 周猛虎愣了下，面露疑惑之色的仔细打量了苏清和一番，迟疑道：“你要混沌青莲？几朵？” “五朵，能行吗？” “咳……倒是没什么不行的。五朵混沌青莲，在本座调取天材地宝的权限之内，不过这玩意的作用比较特别，本座会明确告知灵宝库那边，是你需要混沌青莲，本座不过是通过自身的权限，帮你代领。” 说到这里，周猛虎又看向了林青璇说道：“你们队的小兰花也别太过分了，双修之法看似对彼此都有好处，但若是没怎么经历过男女之事的年轻人，很容易会沉迷其中，导致双修变成单方面的采补，对年轻人的根基会有极大破坏的。” 林青璇无语道：“将军您想岔了，小兰花可没得手，清和看样子也没打算跟小兰花发生什么。” “恩？小兰花没得手？那他要混沌青莲做什么？”周猛虎一脸意外。 林青璇没好气的说道：“您问我，我问谁去？这不应该问他自己吗？” 苏清和此时也听出来不对劲了，疑惑道：“将军，您以为我要混沌青莲是做什么用的？” 周猛虎理所当然的说道：“混沌青莲在双修过程中，可以辅助男性修士固本培元，让男性修士在双修的时候更加享受整个过程，面对着双修对象的猛烈攻势时，可以坚持的更久，甚至反客为主。 而你们执行队，或者说整个镇妖卫，就只有小兰花在修炼双修之法，你不是为了跟她双修，突然间要混沌青莲干什么？跟别人双修？这个……清和啊，双修也得找合适的对象，不是谁都可以的。” 苏清和被噎住了。 关键是这事情还真有点糊涂账的意思。 他要混沌青莲确实是为了修炼，只不过和双修无关。 但这就没必要跟周猛虎解释了…… 看到苏清和陷入了沉默之中，周猛虎非常善解人意的岔开了话题，以缓解在他看来苏清和此时必然会有的尴尬情绪。 “行了，说点别的。突然喊你过来，除了问你提升破案率的办法以外，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情，是关于户部库银的。原本户部那边私下里找到了本座，想让本座抽调人手，算是帮个忙。可没想到，这件事却突然间直达天听。” 周猛虎脸色一正，开口说道。 第364章 让镇妖卫再次伟大! “从本座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户部的一批税银在入了国库之后，突然离奇失踪。现场没有任何妖气残留，初步判定并非妖魔作祟，于是便由神都府衙接手进行调查。 但户部尚书姜莫衡觉得事情颇为诡异。那么多的现银，不可能在没惊动户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就被从国库里搬走，哪怕不是妖魔所为，也一定是修士干的。 而如果真是修士干的，神都府衙的那些捕快和捕头们根本靠不住，即便是几位名声在外的神捕，照样很难让人信任。再加上姜莫衡跟本座关系不错，于是找到了本座。 镇妖卫常年行走在针对妖魔密谍的第一线，无论是面对妖魔还是面对修士，应对能力都远超过神都府衙的人。姜莫衡希望本座抽调人手，暗中帮忙、私下里进行调查。” 周猛虎简单的解释了下他之前碰到的事情。 苏清和疑惑道：“为什么要私下里进行调查？国库里税银失窃，这是天大的案子吧？真有需要的话，神都府衙和咱们镇妖使司难道不能一起协同办案吗？” 周猛虎叹气道：“说大确实是大，可说小也比较小。这部分税银主要用于支给边军发放边饷，对于很多人来讲，边军的边饷并不急切，就算时不时的欠上一些，也没什么关系。 相反，案子究竟是由神都府衙负责，还是由咱们镇妖使司接管，这个才比较重要。你应该能看得出来，神都府衙和咱们镇妖使司，其实在某些时候，是有可能爆发激烈冲突的。 正常来讲，神都府衙应该负责神都的一切事务，偏偏由于妖魔密谍的存在，导致咱们镇妖使司衙门的建立，并且咱们镇妖使司衙门还见官大半级，这是对神都府衙的权力蚕食。 总之……神都府衙跟咱们镇妖使司衙门的明争暗斗不少，否则本座为何会对镇妖卫的破案率如此恼火？还不是因为总有人在拿这个说事，本座必须给出回应才行。” 苏清和恍然，笑呵呵的说道：“那看来应该给这次针对镇妖卫的革新想一个合适的口号，以便让镇妖卫们能够知耻而后勇，同时也可以减少推进革新所必然会遇到的阻力。” “口号？什么口号？”周猛虎皱眉问道。 苏清和清了清嗓子，张开双臂，脸色略显古怪的说道：“让镇妖卫再次伟大！” 周猛虎：“……” 呆呆的看了看苏清和，周猛虎没有接话的意思，转而继续说道：“你在王员外那件案子上表现的非常出色，本座之前是想着喊你过来，让你来负责秘密调查户部库银秘密失窃之事的。 到时候你需要什么人，本座都直接抽调给你，若是能比神都府衙更早的查明真相，也算是给咱们镇妖卫长长脸。即便输给了神都府衙也没关系，反正是秘密调查，神都府衙不会知道。 结果今日朝会之上，陛下对这件事情表达了异乎寻常的关注，其后在首辅大人的主持下，确定了案子提级处理的基本原则，由内阁牵头，专门成立一个临时职司负责这件案子。 目前确定的情况是，九军都督府大都督王崇山是这个临时职司的上官，神都府衙和咱们使司衙门都要抽调人手填充进去。其他人暂时未知，不过你已经被点名必须抽调其中了。” 王崇山？ 苏清和心头微动。 他对于户部库银的失窃案没什么兴趣，可既然王崇山是这个临时职司的上官，那他加入其中，岂不是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去接近对方了？ 考虑到皇帝是余震背后最大的靠山，这件事情之所以会有眼下这样的展开，皇帝肯定有在里面推波助澜。 苏清和回忆了下今天朝会过后，皇帝吴璃在御书房内跟王崇山所说的那些话，越发觉得吴璃是在故意进行某种暗示…… 只是从吴璃身为皇帝、行事都要如此小心翼翼上就能看得出来，眼下女帝登基还不到一年的时光，真正掌握到的绝对权力仍然有限，以至于很多事情的展开都必须迂回去做，没办法大开大合、一力破万法。 “什么时候报到？去哪里报到？咱们使司衙门除了我以外，还准备抽调谁去？” 苏清和一边考虑着今天看到的朝廷局势，一边开口问道。 周猛虎认真道：“临时职司是针对这件案子组建的，案子一旦告破，便会立刻解散，因此没有安排专门的署衙。你们会在王都督的带领下，暂时进驻户部衙门。至于户部那边准备了什么房间给你们用，本座就不清楚了。 根据政事堂前来通报的消息，抽调的人员名单，要在今天太阳落山之前确认。明天一早，所有被抽调的人员便得前往户部报到了。使司衙门这边只从咱们镇妖卫抽人手，你有什么建议吗？没有的话，本座直接做决定了。” 苏清和想了想，开口道：“下官跟林队配合的颇为愉快，请将军把林队也一起抽调过去吧。至于其他还要抽调谁，下官就不胡乱开口了，主要是下官对于咱们镇妖卫的情况了解的很少，给不出合适的建议。” 周猛虎看了林青璇一眼，点头道：“可以，咱们镇妖卫大概要出五个人，神都府衙方面也要出五个人。尽管库银失窃的案子非常重要，可抽调的人太多也没什么用。 按照内阁的意思，抽调最善于查案的人手，再给予临时职司足够高的权限，任何衙门在临时职司查案的过程中，都必须给予无条件的全力配合，这种支持足够了。” 苏清和赞同道：“确实，查案不是光堆人数便能解决的事情，关键点始终在于确定调查的方向。只要方向对了，那查起来自然会事半功倍。 真正需要大量人手做排查的时候，临时调动就行，反正临时职司的权限摆在那呢。将军，还有别的事情吗？如果没了的话，我们就先撤了？” 周猛虎刚要答应，忽然又想起来了什么，伸手从面前的桌案上抽出来一张宣纸。 简单的在宣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拿出自己的大印盖上，附着了自身的灵气波动在纸上后，将纸张递给了苏清和。 开口道：“先去灵宝库把你要的‘混沌青莲’领走，你提出的革新办法，本座打算全盘采纳。名声上无法给你奖赏，这五朵‘混沌青莲’差不多可以算是对等酬谢了。” 苏清和毫不客气的接过了宣纸，满意的道了声谢，旋即便跟林青璇一起离开了署衙，当即往灵宝库走去。 领取‘混沌青莲’的过程非常顺利。 负责看管灵宝库的库使对宣纸进行了简单的验证，确认是周猛虎的手笔后，便直接将宣纸进行了留存，再从宝库里搬出来一个小木盒，递给了苏清和。 苏清和当场打开木盒进行了验看。 他不认识‘混沌青莲’，一旁的林青璇却是认识的。 从灵宝库里取东西，其实有点前一世里去银行柜台取钱的那种离柜概不负责的味道。 如果不当场验看领取的东西是真是假，那一旦出了问题，根本说不清楚…… 别以为都是同一个衙门的就不会被坑。 凡是后勤单位，便一定存在各种五花八门的猫腻，必然有数之不尽的亏空，需要想方设法的去填补。 身处其中的人，总得抓住一切机会平账，免得到了大盘点时蒙混不过去。 苏清和懒得理会那些问题，他只希望平账别平到自己头上就行。 随着林青璇确定盒子里装的是真的‘混沌青莲’、库使并没有在其中动手脚后，苏清和将盒子收好，转身离开了灵宝库。 “反正被抽调了，我今天就不去营区了，明天一早，咱们在户部衙门集合？” 走出了使司衙门的大门，苏清和同林青璇说道。 林青璇不无不可的点头道：“也好，不知道多久才能解决库银的案子，我这个队正和你这个队副一起被抽调走的话，咱们队伍里的其他人肯定直接放羊了，我得赶紧回去安排下他们接下来的任务。 得提前让他们紧张起来，否则等将军把你所提出来的那个方法彻底施行后，怕不是最先要被开除的就得是他们！真这样的话，我可没脸见人。总之，多给他们安排几件案子，让他们必须限期破案！” 看着林青璇离去的曼妙背影，苏清和只能在心里面给队员们默哀了。 以林青璇的脾气来看，如果队员们完不成这临时布置的任务，那根本不用等周猛虎施行新的考校办法，林青璇自己就能先将队员们折磨的死去活来…… 返回暂住宅子的途中，苏清和看到了几名光头和尚穿着干净的僧袍，进出于沿街的铺面化缘。 而凡是被和尚们登门拜访的铺子，尽皆慷慨解囊，各种散碎银子、甚至银票都不断的往和尚们手中拿着的钵盂里扔。 苏清和跟几名和尚擦肩而过时，从几名和尚的身上嗅到了几分不算浓的脂粉味。 也不知道是因为跟女施主接触的比较多，还是这几名和尚本身就是花和尚…… 不过从沿街那些铺面的反应、以及路上行人对于和尚的态度之中能看得出来，佛教在神都相当受尊重。 大多数人对于那几名和尚的态度都极为虔诚，只有极少一部分人在看到和尚时会流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 “于右，神都里的寺庙多吗？” 苏清和注视着那几名和尚的身影消失在了往来的人潮之中后，忽然开口问道。 一直躲在暗处保护苏清和安全的于右闻言，当即闪身出现在了苏清和的身旁。 虽然于右出现的极为突兀，但周围的路人却没有丝毫察觉，目不斜视的来回走过，仿佛于右只是空气一般。 “皇室有明文规定，神都内不允许建造寺庙，因此神都的寺庙都是建在外面的。最近的寺庙和神都边缘也有十几里的距离。” 于右简单回答道。 苏清和扬眉道：“那这几个和尚所在的寺庙，看起来香火相当不错呢。否则最近都要隔了十几里的距离，要是徒步而来的话，身上的僧袍不可能这么干净。 他们又明显不是修士，只是普通人罢了，要做到这么干净，只能是从寺庙里乘坐马车过来。神都里的信众会专门长途跋涉的跑到城外的寺庙去拜佛吗？” 于右点头道：“住在外围贫民区里的那些贱民又或者底层百姓，大多会时不时的跑去寺庙求个心安。至于住在神都里面的权贵之家，基本上只有逢年过节时，才会有空闲离城前往寺庙。 因此寺庙里的和尚时不时就会像刚才那几个一样，专门进神都化缘。神都周围的那几座寺庙，还会各自划定地盘，互相之间化缘的区域各不干扰，以免化缘过于频繁，导致化不着东西。 另外，许多殷实之家若是有人去世，也会找这些和尚过来做法事超度，对于和尚们来讲，做法事超度的收益，不会比化缘低多少，算是和尚们很重要的收入来源。” 苏清和沉吟道：“佛修来世，可以让底层百姓有极强的心理寄托，对于统治的稳固确实能起到很好的促进作用。然而事情总有两面，这种寄希望于来世的教派，同样会让人失去不屈之念，不再有反抗命运的勇气和决心。 值此人族危难之际，正需要积聚全部力量，奋起孤勇，对抗妖魔，佛教的兴盛着实不见得是什么好事。那会消磨掉许多人心头的血性，面对着灾难，只会被动的去接受，却没有逆天而行、与天争命的气魄。” 于右赞同道：“王爷也是这么说的，朝廷不是不知道百姓信佛的坏处，但面对着日趋紧张的局势，朝廷只能持续不断的通过加税的方式来压榨百姓，否则难以维系战争消耗。 由此造成的后果，便是朝廷在深知百姓信佛坏处的同时，又必须一定程度上的鼓励佛教的发展，以此来麻痹更多的百姓，让百姓们在面对无比艰难的生活时，只有麻木……” 第365章 人人都笑范德彪，人人都是范德彪 于右说的很残酷。 更残酷的点在于，这还是美化后的人世间。 大多数人是极少数人的玩具，明明过着牲畜一样的日子，却又不能像牲畜一样懵懂。 丰富的情感和所谓的高等智慧只带来了痛苦和绝望，幸福的总是片段，灾祸却往往连绵。 生活是一出看似合理的荒诞剧。 常悲时喜。 所有人都是小丑，戴着滑稽可笑的面具，以为自己很重要，其实不过是沧海一粟。 为何当年局限于一隅之地的范德彪能在二十年后的今天重新翻红？ 那是因为太多人认清现实后，抛弃了幻想，终于能正视自己的平庸，进而开始感同身受。 人人都笑范德彪，人人都是范德彪。 范德彪，人称彪哥，辽北地区着名狠人，拥有高傲的灵魂和不务正业的性情。 头衔无数，比如桂英风味餐馆行政总厨，比如德彪投资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再比如马大帅打工子弟小学副校长，括号，常务滴，括回，等等。 身份不少，导致常在云端漂泊。 本是浪子，自不能脚踏实地、匍匐向前。 不少人在看到彪哥出场的画面时，会忍不住面露微笑。 微笑过后，又总是陷入无止境的沉默。 就像彪哥只身独闯上海滩一样，从辽北到上海的几千公里距离，并不是用脚步丈量的旅途，而是许多人终之一生都无法逃脱的宿命。 只有凤毛麟角的人才能逃到宿命之外的地方，大多数人跟老钱一样，看似安排好了彪哥的一切，最后兜兜转转，却还是要成为彪哥难得大获全胜的注脚。 这便是命运的可怕之处，再如何对命运讳莫如深的人，都逃脱不了被命运所捉弄。 苏清和很快回到了暂住的宅子，简单的跟余震解释了下周猛虎喊他过去的目地后，将刚刚从灵宝库内领取的木盒子拿了出来，摆放到了余震的眼前。 “这是什么？” 余震好奇问道。 苏清和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将盒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五朵‘混沌青莲’。 余震双眼瞬间瞪大，惊讶道：“哪来的？” 苏清和轻描淡写的说道：“给我们镇妖卫的老大出了个主意，老大认为我出的主意价值连城，于是便用这五朵‘混沌青莲’充当报酬。” “什么主意？” 余震更加惊讶了。 苏清和言简意赅的将关于kpi考核的事情给余震讲了一遍。 听到苏清和建议的末尾淘汰制，以及后续要根据侦破案件数量来决定每一名镇妖卫能够拿到的贴补具体有多少时，余震看向苏清和的眼神，便仿佛见了鬼一般。 “你这也太狠了吧？那群镇妖卫要是知道主意是你出的，还不得把你恨死？我把你安插进镇妖使司里，可不是为了让你进去得罪人的……” 余震一脸无语的说道。 苏清和摆手道：“放心吧，周将军会替我保密的。等新方法公布的时候，周将军只会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这五朵‘混沌青莲’便是周将军给的报酬。毕竟，他觉得方法还是挺好的，却不能在名声上给我什么助力，只能多给点其他方面的补偿了。” 听到苏清和的解释，余震这才松了口气，点头道：“那还行，镇妖卫的周猛虎是一个很强势的人物，整个镇妖使司里，除了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司正叶凛渊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压得住他。 既然他愿意主动来承担这份压力，那一众受到影响的镇妖卫即便会心有怨愤之意，表面上也不敢多说什么的。也就是周猛虎的威望和性格，才能在镇妖卫里将这件事强行推动下去了吧……” 说到这里，余震晃了晃脑袋，接着说道：“算了，这是镇妖卫的事情，没什么好聊的。你能如此轻而易举的拿到五朵‘混沌青莲’，这着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抓紧修炼吧，有了这五朵‘混沌青莲’，你在第二重天变‘星移斗转’上就能一路畅通无阻了。不过该有的专注还是不能少的。修炼之道，终究没有捷径。” 苏清和随口说道：“我暂时也用不到全部的‘混沌青莲’，你手里不是已经没存货了吗？从这里面拿吧。你在‘万象星辰刀法’的修炼上，进度比我快得多。 我又还得先将第一重天变修炼到出神入化的境界才行，这些‘混沌青莲’干放着也是浪费。所有的这些资源都要转化成真正的实力，才能把它们价值最大化。” 余震想了想，没有虚伪的去跟苏清和客气，而是颇为干脆的答应道：“行，我刚好正缺一朵‘混沌青莲’用来推进‘星移斗转’的修炼进度。后续有机会的话，再给你补上。” 苏清和笑了笑，不再多说，直接将这一盒‘混沌青莲’充做了公用。 以他和余震目前的关系来看，确实有点不分彼此的意思了。 余震能毫不藏私的将‘万象星辰刀法’教给他，相较之下，他提供几朵‘混沌青莲’而已，根本算不得什么。 同一时间，清河郡城外的虎丘山灵岩寺内。 两男一女三名一身蓑衣斗笠的旅人站在寺庙正殿里，举着香朝佛像拜了拜后，顺手取出了几块碎银子，扔进了旁边的功德箱。 守着功德箱的是一个小和尚。 眼见三名旅人出手颇为大方，小和尚立刻单手宣了一声佛号，表示感谢。 三名旅人齐齐回了一礼，接着径自离开正殿，往灵岩寺的后殿走去。 他们提前订了灵岩寺的素斋，不过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和潜伏在灵岩寺内的同伴取得联系！ 没错，这三名旅人正是之前跑到东武城进行秘密调查的那三名新潜入大周境内的妖魔！ 对东武城的调查有了实质进展后，考虑到清河郡城这边的密谍网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对于清河郡城的许多情况都失去了及时的掌握，于是三名妖魔在离开了东武城后，非常干脆的径直赶来了清河郡城。 在寺中和尚的引领下，三只妖魔很快进了一间专门用来吃素斋的院子。 随着这名和尚离去，订好的素斋很快流水一般的被端了上来。 等到素斋全部上齐，端着最后一盘斋菜上来的和尚却没有走，而是堂而皇之的坐到了三只妖魔的身旁。 院子的大门已经关死，三只妖魔毫无动筷子的意思，仅仅是摘掉了头上的斗笠，然后便齐刷刷的看向了坐下来的那名和尚。 清河郡这边的妖魔密谍网确实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可并非所有的妖魔密谍都参与到了那场针对大将军秘密洞府的行动之中。 有零星几只妖魔密谍由于没有被安排一起行动，所以侥幸逃过了一劫。 但由于密谍网被摧毁，剩下的这几只妖魔密谍一下子成了无根浮萍，在妖魔一方没有在清河郡城内组建起全新的密谍网络之前，只能进入到缄默状态。 眼下端着最后一盘斋菜进到院子里的和尚，便是进入缄默状态的几只妖魔密谍的其中之一。 只要在预订素斋时，专门按照顺序特意点上几道非常冷门的斋菜，外来的妖魔密谍就能和潜伏在灵岩寺内的妖魔密谍完成接头！ “三位大人，家里那边还好吗？” 迎着三只妖魔的目光，和尚一脸期盼的问道。 对于妖魔密谍来说，进入大周执行任务，几乎是一条不归路。 只有极少数的妖魔密谍能在进入大周执行任务后，平平安安的再重新返回‘幽界’。 绝大多数的妖魔密谍，进入大周的最终归宿，都是死亡。 因为密谍任务是没有期限的。 一旦成功的潜入大周，并且获得了明面上的身份，那么密谍就要一直用这个身份在大周境内扎根。 除了源源不断的窃取大周情报以外，还要不停的执行各种来自于上线所发布的任务。 稍有不慎，被大周的修士盯上，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运气再怎么好的密谍，都没办法确保自己在这种无限期的任务执行过程中，始终不暴露身份。 因此几乎所有的妖魔密谍都会想家。 出来的时日越久，对于故乡的思念就会越浓烈。 从踏足大周领土的那一刻起，它们就知道自己最终一定会客死异地。 在这种情绪的影响下，关于故乡的记忆会自然而然的不断被美化，逐渐形成一种类似于信仰般的存在，萦绕于密谍们的心头，变为密谍们心里最坚固的支柱。 “很好，家里面正在积蓄力量，相信不用太久，因为意外而被推迟了二十年的那场总攻，就能重新发动了！” 身材最为高大的男子沉声回答道。 和尚的情绪顿时振奋起来，用力握拳道：“太棒了！有生之年，若是能看到家里面彻底征服人族，我便是死，也无憾了！不知三位大人忽然联络我是有什么事吗？我之前已经接到了缄默的指令，还以为起码得过上几年才能被重新激活呢。” 高大男子凝神道：“我们在调查一个名叫苏清和的人！之前在东武城的时候，已经找到了他的痕迹，紧接着我们又发现，导致咱们在清河郡城的密谍网络遭到毁灭性打击的那次行动，也有这个苏清和参与其中！关于这个人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和尚怔了下，脸上浮现起了回忆的神色，同时开口道：“我了解的不多，只知道他一开始是顶着‘张三’这个名字、跟在那位九江王吴启的身边，抵达清河郡城的。 最初没人在意他，只以为他是九江王的一个随从。可没过多久，我们却发现他非常敏锐！原本我们是计划想要策动崔氏旁系跳出来跟直系决裂的，像博陵崔氏那样。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被他看出了破绽。直到余太安留下的秘密洞府突然开启，他在其中似乎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事后也恢复了‘苏清和’的真名，不再叫‘张三’。 除了这些，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包括他在秘密洞府内究竟干了些什么，我也完全不清楚。郡城这边的损失太过惨重，直接失去了所有能够获取到相关消息的渠道。 事后上面传来的最新指令，是让我们仅余下的几个进入缄默，暂停一切活动，不再继续探听任何消息，因此我这些日子一直在老老实实的当一个真和尚，连肉都不吃了……” 高大男子皱眉道：“那个苏清和在清河郡城内有没有展现出过什么特异之处？” 和尚想了想，旋即有些迟疑的说道：“我不知道算不算特异之处，主事在前去余太安的秘密洞府之前，非常肯定的说过，那苏清和已经被魅惑，成为了咱们的人。 可从秘密洞府行动的结果来看，我对此持怀疑态度。如果那苏清和真的已经被魅惑了，为什么咱们这边会死了个干干净净，反倒是那苏清和一点事都没有呢？” 高大男子扭头跟另外两名同伴对视了一眼，然后才开口道：“你的意思是，你们主事对苏清和动过手脚，所以相信苏清和处于可控的状态？是用什么方法尝试着控制苏清和的，你知道吗？” 和尚回答道：“摄魂夺魄茶！再配上靡靡之音！按理来说，用这样的方式去控制那苏清和，无论如何都不会出问题才对，可偏偏……似乎还是出问题了，这算那苏清和展现出的特异之处吗？” 高大男子双眼骤然睁圆，沉声道：“摄魂夺魄茶，配上靡靡之音，没能控制住那苏清和？确定吗？” 和尚点头道：“能确定主事是采用的这种方法，至于没能控制住苏清和……是我猜的。真要是控制住了的话，主事它们在秘密洞府内死了个干净，苏清和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活下来吧？他又不是何浩然，有一个官居清河郡尉的爹。” 高大男子眯了眯眼，开口问道：“那苏清和现在去了什么地方？” 和尚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好像是跟九江王一起前往大周神都了。” 高大男子当即跟两名同伴吩咐道：“立刻同步消息，咱们先行一步，去神都！” 第366章 总会有妖气! 又是一整晚的苦修，苏清和对于‘繁星初现’的掌握更加精进，同时在‘星移斗转’的修炼上也达到了初学乍练的程度。 ‘万象星辰刀法’的修炼和其他功法有着相当大的不同。 其他功法的修炼基本上都是要一步一个脚印、亦步亦趋的去提升。 而‘万象星辰刀法’的几重天变，却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同步进行。 只要修炼者自身的修为境界能够支撑，并且在同步进行修炼的过程中，注意不要让后面的天变在修炼进度上超过前面的天变就行…… 这多少有点超出正常的认知。 不过苏清和通过对前两重天变的同时修炼，倒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之所以‘万象星辰刀法’的几重天变能够同时进行修炼，主要是这些天变的内在逻辑之间，存在着相当多的互通之处！ 功法本身号称刀法变化第一，其根源就来自于第一重天变的‘繁星初现’。 先有无数的星辰自修者体内宇宙中诞生，其后各种变化才能依托于这无数的星辰而反复组合。 不管是第二重天变的‘星移斗转’，还是第三重天变的‘星河倒卷’，都要有无数星辰的诞生，方能互相改变位置、汇聚成河。 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人无常态、事无常规。 星辰汇聚成河，自然无形无相，紧接着又如瀑布飞流直下，每一颗星星都像水滴一般倾泻、星陨似雨。 直到最后，一切归于虚无，万千变化重合唯一，甚至重构修士体内宇宙。 这样的功法进程，按照苏清和自己的理解，其实有点接近宇宙的演化步骤。 先是星尘凝聚，接着星系运转，然后突破维度，最后法则重塑。 当然，这个世界的人没有经历过科学教育。 超凡个体伟力的存在，也让这个世界的认知集中于对自身的探索和修炼，不怎么关注对外物的钻研。 除了琢磨如何炼制更强大的法宝以外，其他的生产力指标基本上等同于苏清和前一世里的封建时代。 因此这个世界的人不太可能明白究竟什么是真正的宇宙。 连带着造成的影响，就是余震在修炼‘万象星辰刀法’的时候，哪怕有着血脉上的优势，对‘万象星辰刀法’的契合度要更高一些，可却仍然不如苏清和修炼时感悟的那么深切！ 发现苏清和又是一晚过后、对于‘万象星辰刀法’的修炼便精进了一大截，提前有了一定心理准备的余震倒是没有太受打击。 仅仅是表达了一番对苏清和融合于体内的那件法宝的羡慕之情。 很快吃完了早饭，看到苏清和准备出门，余震开口道：“王崇山的心思并不怎么缜密，所以如果当初真是他私通妖魔，那应该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才对。不过毕竟是阁老，你还是要小心一些，别让他发现问题。 既然户部库银失窃的案子被陛下所关注，那肯定要优先以破案为主，对王崇山的调查可以穿插其中，却不要影响到破案的节奏。说起来，你有什么头绪了吗？针对几位阁老的调查，应该从何处开始着手？” 苏清和想了想，沉吟道：“其实没什么头绪，但我仔细的思考过这件事情，觉得或许我们不需要把事情想的太过复杂，完全可以化繁为简，用最简单的方法去确认。 因为严格说起来，咱们对那几位阁老的调查，并不需要找到切实的证据。咱们只是需要确定几位阁老之中，谁最有可能是妖魔的内应，而确认这一点，不需要证据！ 和破案不同，破案是要从律法条例上形成完整的逻辑闭环，以至于必须严谨。可寻找内应这种事情……只要产生怀疑，便足够了！疑罪从有！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余震皱眉道：“你所谓的最简单的方法……是指的什么？” 苏清和眯眼道：“妖气！既然是妖魔一方根植于朝廷的内应，那就避免不了跟妖魔发生接触！即便安全起见，从来不和妖魔见面，而是采取其他的方式传递信息，可一旦有间接的接触，照样有可能沾染上一些微弱的妖气！ 几位阁老又不是我们镇妖使司的人，不需要像我们那样，时刻奔波于对抗妖魔密谍的第一线，正常来讲，应该没有和妖魔发生任何直接、或者间接接触的机会。那在他们的身上，自然也就不可能出现丁点的妖气残留！ 这种情况下，我尽可能多的想办法和几位阁老近距离接触，一旦能从某一位的身上察觉到妖气残留，就可以更进一步的去专门调查这位阁老。极度微弱的妖气残留，其他人察觉不到，我却可以发现，这就是最简单的方法！” 余震眼前一亮，仔细的思索了一番后，缓缓点头道：“有道理，四位阁老平日里高高在上，一般情况下，确实没有任何合理接触妖魔的机会。 他们平日里需要处理的政务非常繁忙，各自基本上不是在家，就是在署衙内，还要坚持上朝，除非和妖魔有联系，否则根本没空闲接触妖魔！” 说到这里，余震明显变得兴奋起来，整个人快速的来回踱步，喃喃道：“你对气息的感知能力异常敏锐，这一点随着你抵达神都后，不能算是秘密了。 可除了我和于前他们四人以外，没有别人知道你这种感知能力究竟敏锐到了什么程度！自然便不会有人进行针对性的戒备！有心算无心，一定能成！” 苏清和摊手道：“目前这只是我的初步设想，到底能不能有进展，得通过后续的观察才能确定。之前入宫面圣时，我被皇帝突然传召上殿参加朝会，结果勤政殿里的气息就像是凝固了似的，什么都感知不到，是因为‘结界’的缘故吗？” 余震回答道：“没错，不光是勤政殿，整座皇宫以及宫墙外一定距离的范围内，都在皇宫‘结界’的笼罩下。气息感应属于窥探皇宫隐秘的一种方式，其他衙门倒是对这一点没什么忌讳，所以其他衙门的‘结界’不至于如此夸张，可皇宫终究要特殊一些，你应该能理解。” “理解，皇宫之内，任何事情都讳莫如深，哪怕是多看几眼皇宫建筑的布局，都有可能让隐于暗处的大内高手怀疑是不是心怀不轨，更何况对气息的感知了。” 苏清和边说边摆手道：“行了，不跟你聊了，我得赶紧走了。再晚的话，该迟到了。估摸着抽调成立临时职司的人里，我的官职可能是最低的，要是还最晚到的话，恐怕会挨骂。” “好好好，快去吧，我这总算是见完了陛下，等于身份得到了来自于皇宫的确认，接下来要做的，是争取将自己树立成一面旗帜！就算九江王的那些故交不愿意给予我实质上的支持，只要我能不断的发出声音，也照样可以吸引到一波有想法的人！而这些人，都要慢慢的想办法清除掉！” 余震说着，同样准备起身出门。 两人眼下的任务方向完全不同。 苏清和要负责调查几位阁老，争取能够从中找出二十年前出卖大将军余太安的人。 余震则要顶着新任九江王的名头，在风谲云诡的神都局势中，重新树立起极端保守派的大旗，将那些仍然渴望装鸵鸟的人全都聚拢起来，好把他们一网打尽！ 谁让人族和妖魔之间的局势已经日趋白热化了呢？ 两个种族之间的战争只能以其中一方的彻底战败来结束。 这种情况下，任何软弱、绥靖的想法，都是在自欺欺人。 除了让种族走向慢性死亡的境地外，根本没有任何其他的作用！ 因此所有仍旧抱有幻想的保守派，从本质的角度来说，等同于变成了种族的敌人！ 人族现在不需要保守派。 除非是那种认为激进派太过保守的保守派，否则对于人族都毫无意义。 看似这种做法过于偏激，似乎在将整个种族朝着没有退路的极点去推。 可实际上面对着来自于妖魔的高压，人族早就没有退路了。 要么拼尽全力，搏取一线生机。 要么万劫不复，沉沦苦海，永堕深渊。 没有中间项可选！ 从暂住的宅子里出来，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苏清和便来到了户部衙门。 用来组建临时职司所抽调的人选，在昨天太阳落山之前便已经有了最终的名单。 户部衙门外负责看大门的差役明显接到了通知，随着苏清和亮出了属于镇妖卫的腰牌，差役确认真伪后，便将苏清和让了进去，同时简单的给苏清和指引了下进去后该怎么走。 让苏清和感到意外的是，于右竟然也悄无声息的跟了进来。 听着于右在耳旁的提醒，苏清和愕然道：“你不是不进衙门吗？这怎么跟进来了？” “镇妖使司和镇妖卫营区那种衙门太过特殊，‘结界’的强度堪比皇宫，贸然潜入等同于自杀。六部衙门却不一样，除了晚上会将‘结界’全面开启以外，白天由于公务繁忙，总有各种人进进出出，使得六部衙门的‘结界’，白天一般处于关闭状态。” 于右的身影依旧潜伏在暗处，声音则是以传音入密的方式在苏清和的耳旁响起。 听着于右的解释，苏清和疑惑道：“户部衙门也是这样？国库不就在户部衙门里吗？‘结界’如果关闭的话，如何确保国库的绝对安全？” “户部衙门的‘结界’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署衙办公的区域，另外一部分才是专门负责国库的。保护国库的‘结界’常年开启，但对于办公的区域没有影响。” “那一会儿我去临时职司的屋子里报到，你也会跟进去吗？” “不，我在外面等你。‘人间太岁’王崇山的实力很强，虽然不入天榜，却要比‘降世魔主’周猛虎更加厉害。我靠得太近，会被他察觉到的。” 苏清和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对于王崇山比周猛虎更厉害，他倒是觉得正常。 好歹是九军都督府的大都督，军方名义上的第一人，而周猛虎的天榜排名只有三十三位，只比镇守虎牙关的‘苍穹一枪’萧断岳高了三个名次而已。 王崇山要是还没有周猛虎强，那这个军方第一人就太水了。 可以比不上天榜第一的‘截天剑’闻千古，然而实际战力怎么也得相当于天榜前五吧？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念头，苏清和缓步走入了户部给临时职司安排的临时署衙。 早有人提前到了。 除了王崇山以外，镇妖使司和神都府衙各需要抽调五名精锐，填充到临时职司当中。 此时在这间临时署衙内，有九人分成了两拨，彼此泾渭分明的左右站成了两群。 其中一群是五人，显然便是神都府衙抽调的所谓神捕。 另外一群只有四人，林青璇属于其中之一。 苏清和扫了一眼，发现除了林青璇以外，四名镇妖使司抽调的精锐里，还有一人他之前见过。 三营四队的队正，‘噬界者’吴归墟。 当然，两人只能算是有过一面之缘，苏清和在去三营报到的当天，于营区之中熟悉环境的过程中，正好碰到这位四队的队正外出执行任务。 来去匆匆，没有任何交流，也不确定对方有没有注意到他。 不过这样看来，镇妖卫一共只抽调五人，结果十三大营区中的第三营区就直接占据了多达三个名额，这样的比例，堪称逆天。 “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要迟到呢。” 眼见苏清和走了进来，林青璇稍稍松了口气，忍不住开口念叨了一句。 同时主动上前，一把拉住了苏清和的胳膊，将苏清和领到了镇妖卫这群人的身旁。 开口分别介绍道：“咱们三营四队的队正，‘噬界者’吴归墟。七营的营副，‘焚城业火’肖金煜，以及一营营正，‘覆海雷霆’莫惊岚。三位，他就是我们六队新任的队副，苏清和。” 第367章 到底以谁为主? 彼此简单的认识了下后，苏清和没有多说什么。 按照镇妖卫的配置，营正是甲等强者，营副则大部分都是乙等上，极少数同样拥有甲等境界。 所以眼前这位一营的营正，‘覆海雷霆’莫惊岚，应该就是镇妖卫此次抽调五人组的带队之人了。 而七营营副，‘焚城业火’肖金煜，大概率只是乙等上。 否则若是安排两名甲等前来，那出现意见上的不一致时，该以谁的想法为主？ ‘噬界者’吴归墟不出意外的话，是乙等中的境界，而他和林青璇是乙等下，五人组的实力构成颇为完整，估摸着能被周猛虎专门挑选出来，也肯定各有一些独特的本事，至少会非常的善于查案。 因为在苏清和看来，按照周猛虎所表现出来的性格，这种事情周猛虎要么不干，既然干了便一定想干到最好！ 跟神都府衙抽调的人选一起组成联合调查组，周猛虎绝对不会愿意看到镇妖卫的人被神都府衙的人比下去。 那么能被周猛虎从一众镇妖卫里挑选出来的代表，随便想想都知道必然存在着某些过人之处！ 起码苏清和是这么认为的。 “对面那五个神都府衙抽调出来的神捕，需要注意的是为首带队的‘离别钩’江别离。这人是神都府衙总捕，甲等境界，个人实力虽然不算特别强，可交际广阔，在黑白两道都有着很深的人脉关系。” 莫惊岚朝着苏清和点了点头后，紧接着就用眼神示意苏清和看向了另外一边五人组里最为岳峙渊渟的一名中年人。 继续说道：“比如丐帮的现任帮主，‘铁掌浪客’张龙虎，就跟江别离相交莫逆。有着丐帮的绝对支持，江别离对于神都市井之间的消息极为灵通，这也是他能成为总捕的重要原因。 许多案子，只要江别离出马，亲自主持调查，那么在有丐帮的全力支持下，往往总能查到一些其他人很难查到的蛛丝马迹，其他人束手无策的案子，江别离往往能势如破竹的破获。” 苏清和闻言，当即拱手拍马屁道：“有莫营正在，下官相信咱们肯定不会被神都府衙的那几个人比下去的！” 莫惊岚忍不住扬了扬眉，开口问道：“苏队副很了解我吗？知道我擅长什么东西吗？为何会对我如此有信心？” 苏清和被问的愣了下，旋即理所当然的说道：“下官并不认识莫营正，今天之前也没听说过莫营正，不过下官很清楚周将军的脾气。 如果不是对莫营正信心十足，认为在莫营正的带领下，咱们肯定能压过神都府衙的那些人，周将军绝对不可能安排莫营正前来带队。” 莫惊岚和身旁的肖金煜对视了一眼，忍不住面露苦笑道：“苏队副看来还不太清楚情况，将军安排我和肖营副过来，仅仅是为了给苏队副压场子的。实际上，这次跟神都府衙的联合调查任务，咱们这边要以苏队副你为主。” “啊？我？” 苏清和下意识的伸手指向了自己，脸上浮现起了无比惊讶的表情。 这真是有点超出他的预料之外了。 莫惊岚点头道：“没错，将军是在知晓了神都府衙方面会抽调总捕头江别离过来后，临时决定安排我前来压阵的。江别离好歹是甲等，如果咱们这边不也安排一名甲等过来的话，难保不被江别离在气势上压住。 至于为什么是我过来，而不是其他营正过来。这主要是因为我的脾气在所有营正里，属于最为无欲无求的。哪怕将军要求此次查案以你的意见为主，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舒服，这一点，其他营正是做不到的。” 确实…… 苏清和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了下，如果他是甲等境界的营正，结果被上级抽调出来负责一件案子的调查时，却被要求必须辅助一名刚刚乙等下境界的队副，要以那名队副的意见为准，那他肯定会觉得不舒服。 看了看莫惊岚，又看了看七营的营副肖金煜，苏清和略微思考了下后，好奇问道：“除了脾气以外，您二位肯定也各有擅长之处吧？就算将军再怎么信任我，觉得我有能力破案，也不会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我身上吧？” 莫惊岚摇头道：“起码在破案上，我跟金煜是没什么特别擅长之处的。倒是你们三营的吴归墟，他之所以绰号‘噬界者’，是由于他对各种‘结界’都有非常惊人的造诣，如果案子本身牵扯到了对‘结界’的使用或者破解，他肯定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至于我跟金煜……你不用想太多，将军其实并没有太把这件案子当回事。户部的库银失窃，现场没有任何妖气残留，正常来说，其实跟咱们镇妖使司毫无关系。然而被陛下关注到了，要求咱们镇妖使司也必须出人，这导致咱们的处境变的颇为尴尬。 若是私底下给户部帮忙的话，倒还没什么关系。反正只要案子破了，便肯定是神都府衙的功劳，私下的帮忙不会摆到台面上。可这种根据陛下的要求，正式插手其中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咱们若是表现的太好，恐怕会让神都府衙那边下不来台的。” 听着莫惊岚的解释，苏清和意外道：“莫营正，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您的意思是……将军其实并不在乎咱们这次能不能压过神都府衙？无论是咱们力主破案，还是神都府衙的人力主破案，对于将军来说，都可以接受？” “对，所以将军把户部库银失窃的这个案子看做是对你的一种考校，因为你之前展现出了相当不错的破案能力，将军很想瞧一瞧你是不是真的可造之材。 这次若是依旧表现得很好，将军大概会大力的栽培你。若是表现得不尽如人意，那你就只能在队副的位置上亦步亦趋的干下去了，不太可能被破格提拔。” 莫惊岚知无不言，将他自己所推测的关于周猛虎的可能想法，全都一并讲了出来。 说话的同时，还伸手拍了拍苏清和的肩膀，温和鼓励道：“加油吧，能被将军看重可不容易，若是真入了将军的眼，以将军在咱们镇妖使司内的地位，你以后注定会前途一片光明的。” 苏清和没有接话。 他要真的只是个普通的镇妖卫，那来自于周猛虎的关注肯定具备重大的意义。 可惜……他注定了不会在镇妖卫里待太久，因此周猛虎究竟是不是真的想要大力栽培他，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就在这个时候，王崇山迈着矫健的步伐，鹰视狼顾一般的走入了临时署衙之中。 径直走到了署衙内的主位上，大马金刀、当仁不让的一屁股坐下，王崇山沉声开口道：“诸位，你们被抽调前来之前，肯定都知晓了具体发生的事情，也知晓抽调你们过来组建临时职司的目地是什么，这里就不过多赘述了。 我只强调一点，户部库银的失窃案，目前被所有人关注。陛下亲自下旨，首辅大人一力安排，我负责督促案件的调查。如果能够破案，那立刻会进入到首辅大人、进入到陛下的视线之中，后续的嘉奖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除了嘉奖之外，若是在此次案件的侦破过程中表现的足够出色，那接下来也一定会被继续委以重任。相信你们都清楚，很多时候，你们缺的不是能力，而是展现自身能力的机会。现在，机会已经摆在了你们的眼前！ 但究竟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能不能借此真正的被陛下和首辅大人关注到，便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我不会干涉你们在查案过程中的任何想法，我唯一的作用，是在你们有需要的时候，帮你们去跟其他衙门沟通！” 说到这里，王崇山环视了一圈，目光在场间每一个人的身上都稍稍停留了片刻，然后才忽然拔高音量道：“都听明白了吗！” 所有人齐声回应道：“听明白了！” 王崇山满意的点头道：“很好，那我宣布，咱们这个临时职司正式成立。你们在临时职司内没有额外的贴补可领，唯一的好处便是只要表现出色，就会直达天听、简在帝心。 户部库银失窃案没有彻底查明之前，你们不需要负责任何其他的事情，这件案子就是你们唯一需要关注的重点，希望你们能尽快把案子解决，现在……咱们直接开始吧？” 随着王崇山话音落下，神都府衙的总捕，那位‘离别钩’江别离当即越众而出，拱手道：“大都督，案情要紧，下官建议大家伙先去案发现场仔细瞧一瞧，看看之前的调查有没有什么遗漏之处。 虽然这案子一开始就是交由我们府衙处理的，可下官并未接手这件案子，对于案子的所有了解，仅限于卷宗上的阶段性描述。有镇妖使司的几位同僚在，下官也不讳言，府衙的捕头不太可信。” 王崇山赞同道：“当然，咱们这个临时职司成立的目地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回户部库房里失窃的税银。其他一切虚头巴脑的东西都不需要。” 说到这里，王崇山又看向了镇妖使司的五人这一边，继续说道：“你们也要像江总捕这样，不用顾虑任何礼仪、流程、环节，这些各个衙门里都少不了的东西。一切为了破案，临时职司内只有分工不同，没有官职和地位的高低。” 场间所有人再次齐齐拱手应是。 王崇山站起身来，大手一挥道：“那就走吧，先去案发现场看一看，你们有任何想法，都可以去尝试。如果互相之间的想法有冲突，那就分开尝试，不用想着说服别人，只要你们自己有调查的思路，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人不够，我去给你们调人来听你们的安排！有需要协同你们查案的衙门，我去给你们沟通衙门的主官，保证不影响到你们查案的进程！总之，户部库银失窃案的优先级非常高，你们不用考虑其他任何问题，只要能破案就行！” 说着，王崇山已经当先走出了这间临时的官署，带着人往户部后衙库房所在的方向走去。 作为国库所在，户部衙门被划分为了两个不同的区域。 想要从办公的区域前往国库所在的区域，一路上得走过几道门禁。 ‘结界’的布置也将户部衙门一分为二，使得国库所在的区域，如果没有提前报备的话，任何外人想踏足其中，那么第一时间就会被‘结界’阻拦在外。 王崇山这边明显是提前跟户部衙门方面做好了沟通，昨天太阳落山前确定的十人抽调名单，都在国库‘结界’内进行了身份报备，因此一行人进到国库所在的区域时，一路畅通无阻。 不过仍然有专门负责国库的官吏在一旁随行，以便王崇山这些人临时有什么需要户部配合的事情，户部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不至于让王崇山再去临时找户部的人沟通。 当一行人来到了出事的库房外时，户部尚书姜莫衡也赶了过来。 简单的跟王崇山打了个招呼后，姜莫衡开口介绍道：“咱们国库的库房一共有九间，分别用来存放不同用途的库藏金银，以及各种其他比较贵重的物件和宝贝。出事的这间库房就是专门用来存放边饷的。 每年咱们大周从地方收取到的税银，至少有四成半都用在了对边饷和各种其他军事嘉奖赏银的支配上，这还是在战争烈度不高的情况下，需要支付的银两。一旦妖魔的攻势加强，饷银支出也会随之飙升。 大都督，真不是我姜莫衡想要跟你吵，而是实在压力太大了！大周上下偌大的摊子，哪哪都要花银子，而用在军队上的银子，超过了税收的一半！我难道不清楚边饷必须发吗？可边军将领贪的太多了！” 听到姜莫衡一番话还没说完，语气就开始有些失控，王崇山赶忙打断道：“姜尚书，找回失窃的库银为重，别的事情，等案子破了再谈！” 第368章 蛛丝马迹 知道王崇山说的没错，姜莫衡只能用力的深呼吸了几下，努力的控制住了躁动的情绪后，将眼前的库房大门打开。 同时开口道：“库房里仍然保持着库银失窃被发现时的模样，没有任何改动。之前神都府衙的几位捕头有带着人进去检查过，我特意带着人在旁陪同，就是为了避免那几位捕头有可能改变这里的现状。 里面的库银失窃过于离奇，我这么说可能会让江总捕不满，但我确实觉得，神都府衙的几位捕头应该是破不了案的。既然如此，这里的情况当然要尽量保持原样，以便后续其他人调查时能更方便。” 江别离闻言，当即拱手道：“姜尚书言重了，府衙的一些捕头确实在查案上不够敏锐。如果不是我之前有案子在身的话，这件案子原本一开始就应该由我来负责的。” 姜莫衡摆手道：“江总捕是咱们神都第一神捕，各种各样的疑难案件都会找到江总捕的头上，查不过来是正常的。先进去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吧。这次的库银失窃案，关键之处还不在于失窃的这批银子。 虽然这批银子很重要，突然失窃，导致国库原本计划好的拨银一下子变得捉襟见肘，但真正最麻烦的地方在于，我们完全不清楚银子究竟是怎么失窃的！这使得库银失窃的情况，存在着继续发生的可能！ 如果不能尽快搞清楚库银失窃的原因，寻找到国库这边必然存在的漏洞，那就无法确保窃走库银的人会不会故技重施，再次动手！相比于已经失窃的库银，这才是最让人无法接受的！” 听着姜莫衡说的坦诚，众人不再耽搁，顺着库房敞开的大门走了进去。 苏清和始终没有开口。 从进入到了国库的区域后，他就一直在观察着国库的一应防御布置。 ‘结界’显然是国库的防御核心。 正常来说，只要‘结界’处于开启的状态，那么以笼罩国库的‘结界’强度来看，没有提前经过报备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潜入进来的。 哪怕是甲等强者，照样做不到！ 可无法解释的事实是，如果连悄无声息的潜入进来都做不到，那窃取库银的案犯又是如何将那么多的银子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从国库带走的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苏清和进到了失窃的库房里。 库房是封闭式的结构，高墙围合，墙基厚实，防潮防火。 四面只有少量的小窗，窗口极窄，连常人的脑袋都无法通过，因此哪怕是白天，库房里依旧显得颇为幽暗，光线严重不足。 不过考虑到一行人要进来查看情况，户部这边早已经提前点好了蜡烛，以便将库房内照的足够灯火通明。 整个库房的面积不小，按照存放物件的不同，被划分为了几个功能区。 有专门存放金锭、银锭和铜钱的区域，会按照成色、重量，对这些金银铜钱进行分箱密封。 箱体都刻有铸造的年份、监造的官印，以及其他具有明确辨识的印信。 然而此时绝大部分的箱子都被打开了，箱子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仅有极少数的箱子还处于闭合的状态，但箱子上的封条也都拆了个干净，明显是被检查过，只是箱子中的东西并未失窃，所以又重新合上了箱盖。 除了金银铜钱区域以外，还有专门用来存放绢、绸、麻的布帛区，以及专门用来存放贡品、珠宝、玉器及战略物资的珍品区。 珍品区的东西由于并非成批量的，需要单独进行登记造册。 朝廷分发给边军的边饷，除了那些金银铜钱以外，各种立功后的封赏也不在少数。 珍品区和布帛区里的这些东西，基本上都是用来发放赏赐的。 在库房里整个转了一圈，确认珍品区和布帛区没有失窃的迹象后，苏清和这才重新回到了金银铜钱区。 神都府衙的五人在总捕江别离的带领下，正对着金银铜钱区进行着无比细致的地毯式观察。 镇妖使司的几人则站在旁边没动。 因为苏清和没给他们任何提示又或者下达任何指令，按照周猛虎的要求，他们在查案时要以苏清和的意见为准，以至于除了林青璇始终跟在苏清和的身旁以外，莫惊岚、肖金煜以及吴归墟三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跟王崇山站在一起的姜莫衡，眼见神都府衙和镇妖使司的人采取了完全不同的行动，一时有些不解。 忍不住开口道：“只有金银失窃，其他东西都已经检查过了，全部完好无损。没必要在其他地方继续转悠了吧？” 王崇山摇头道：“我对如何查案是不懂的，你肯定也不懂，既然如此，那就随他们去做吧。同样的东西，咱们可能什么端倪都看不出来，但落在那些善于查案的人眼中，却往往能看到一些隐藏极深的痕迹。” 姜莫衡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认为王崇山说的有道理，于是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莫惊岚、肖金煜以及吴归墟三人其实同样感到疑惑。 不过有周猛虎的要求在前，他们哪怕对苏清和全无了解，不清楚苏清和的断案能力具体如何，对于周猛虎的绝对信任也足以支撑着他们不管心里面怎么想，表面上都不会主动跳出来拆台。 场间唯有林青璇对苏清和信心十足。 这份信心，来自于苏清和之前只用了一天，就解决了困扰整个六队许久的王员外被杀案。 在林青璇眼里，苏清和于案发现场中的一举一动，都自有其深意！ 她看不懂一定是她自己的问题！ 她过于愚钝，所以看不明白苏清和的做法！ “有什么发现吗？” 跟着苏清和来到了那些空箱子前，看到苏清和蹲下身子，仔细的检查起空箱子内部的情况，林青璇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苏清和摇头道：“暂时还没有。” “额？没有发现吗？那你方才绕着整个库房转了一圈，是想做什么？” 林青璇继续问道。 苏清和随口回答道：“就是简单的看一看，户部肯定已经对这间库房进行了详细的盘点，既然没有提到布帛和其他珠宝贡品之类的东西失窃，便意味着其他东西肯定没有任何损失，我只是想对库房有一个整体的认知罢了。” 林青璇：“……” “怎么了？” 苏清和检查完了一个空箱子，紧接着又看向了旁边的空箱子，同时反问道。 “没什么，我还以为你是有什么猜测了，可能觉得户部这边提供的消息存在问题，所以才要自己重新去检查下。” “不至于，这里毕竟是国库，咱们这些外人怎么可能有户部的人对国库了解的多？户部确认其他东西没丢，就肯定是没丢。咱们又不知道这里面原本存放了什么东西，即便丢了，咱们也发现不了的。” 苏清和站起身来，目光在所有的空箱子上扫了一遍，接着问道：“一共失窃了多少银子？” 随着苏清和看起来正式开始了查案，莫惊岚、肖金煜以及吴归墟三人便也走上前来。 听到苏清和的询问，已经翻看过案件卷宗的莫惊岚立刻回答道：“将近八百万两！搭配上其他的东西，足以支撑边军两个月的饷银。因此突然间失窃，让户部上下的天都塌了。出现这样一笔巨额的饷银亏空，户部根本没办法从其他地方拆借出来。” 苏清和默默在心里计算了下。 一吨白银是两万两，一个立方差不多是十吨白银，也就是二十万两，八百万两白银，用体积来计算的话，相当于四十立方，也就是四百吨白银。 而此时库房里的那些空箱子，尽管体积不小，瞧着却肯定没有一立方米那么夸张，看起来应该有半立方左右。 再考虑到银锭罗列起来时必然出现的大量空隙，一个箱子装满的情况下，重量估计顶多能达到七八万两的样子。 眼前用来装银子的大箱子倒确实有整整一百口，可真正空空如也、被窃取干净的箱子，却只有九十五口。 还有五口箱子里仍然放满了银锭…… 眯了眯眼，苏清和开口道：“一口箱子装八万两白银，对吧？那五口没有失窃的箱子进行过检查了吧？里面确实加起来还剩下四十万两银子没被偷走，对吗？” 莫惊岚点头道：“对，户部的人对此感到非常困惑。整整八百万两，窃贼有本事偷走其中的七百六十万两，不可能对剩下的四十万两束手无策。所以户部的人想不明白，窃贼留下这四十万两银子做什么。” 苏清和轻笑了一声道：“能一下子盗走七百六十万两银子，足以证明窃贼的丧心病狂，所以有四十万两留下，便意味着这四十万两是窃贼确实没办法带走的，总不能指望窃贼善心大发，觉得将银子窃取一空太过残忍，于是留了一些表达事不做绝的态度吧？” 莫惊岚想了想，摇头道：“确实，但有能力悄无声息的带走七百六十万两银子，为何会没办法带走剩下的四十万两？留下的这些银子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苏清和此时已经走到了那五口依旧装满了白银的箱子旁。 以江别离为首的神都府衙五人同样正在检查五口箱子之中的银锭。 随着苏清和走了过来，江别离倒也没表露出任何敌意，反倒是主动指使自己这边的人给苏清和一行人让开了位置。 一边看着苏清和随手拿起了一块银锭把玩，一边开口问道：“你们对于这件案子怎么看？说出来大家讨论讨论？” 苏清和一本正经的说道：“问题的关键，是找到关键的问题，案子的情况具体是什么样的，主要看具体的情况。” 江别离傻了。 一脸懵逼的看了看苏清和，旋即又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看身旁其他几名下属，整个人都有种莫名的恍惚感。 他刚才听到了些什么？！ 林青璇则是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赶忙低下头去，以免自己的良心因为身体的微微颤抖而出现过于明显的波动。 苏清和没有理会被废话文学硬控住的江别离，将把玩的银锭重新扔回了箱子里后，继续带着林青璇在库房内仔细的检查起来。 江别离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被苏清和耍了，不由恶狠狠的瞪了莫惊岚一眼。 莫惊岚当场就惊了。 除了名字里有个‘惊’字外，其他的跟他能有什么关系吗？！ “江总捕，你是不是瞪错人了？你去瞪苏清和啊，你瞪我干嘛？” 莫惊岚一脸无辜的问道。 江别离冷哼道：“那苏清和我知道，你们镇妖卫的一个区区队副而已，有你这个营正在，他的所作所为要说没经过你的授意，你觉得我会信吗？” 莫惊岚忍不住张了张嘴，却终究是把想说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镇妖卫内部的情况，没必要跟外人解释…… 被误会就误会吧。 将军抽调他前来压场子，被误会了也是应该…… “这是什么？” 此时的苏清和在金银铜钱的区域边缘角落里，突然发现了一块块黑斑，周围还有一些残留的灰烬。 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又伸手在黑斑上抹了抹，苏清和看着自己手指上沾染的黑灰，皱眉吩咐道：“这似乎是焚烧了什么东西后留下的痕迹。再将库房检查一遍，看看这种烧东西的痕迹在库房的其他地方还有没有。” 林青璇应了一声，接着立刻跟莫惊岚、肖金煜以及吴归墟三人一起，又把库房的地面一寸一寸的检查了一番。 很快回到了苏清和的身旁，林青璇开口道：“其他地方都没有，就只有这里能看到烧东西的痕迹。” 苏清和沉吟道：“这里留下的痕迹看起来像是被打扫过的，只不过燃烧的痕迹比较重，很难全部打扫干净，所以才会剩下这些黑斑残留。可问题是……国库的库房里，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允许烧东西吧？” 第369章 请林队给我按一按肩膀 没有自己去胡乱揣测，苏清和带着这个疑问，来到了姜莫衡的身旁，直接寻求解惑。 结果姜莫衡竟是被问愣了，摇头道：“库房里怎么可能允许烧东西？虽然都做了防火处理，但万一真的失了火，谁能担的起这个责任。 事实上，如果不是库银失窃、你们需要仔细观察库房的话，这库房里正常情况下，甚至都不允许出现明火的。你在哪发现的燃烧痕迹？” 苏清和对于姜莫衡的回答并不意外。 听着姜莫衡的询问，很是干脆的便把姜莫衡带到了他刚刚发现痕迹的角落。 姜莫衡蹲下身子，仔细的瞅了瞅后，两根眉毛当即拧在了一起。 江别离也带着神都府衙的人走了过来，对于角落里的燃烧痕迹同样感到困惑。 “之前神都府衙派来的那几名捕头，并没有发现这些痕迹。他们对于库房的检查，仅限于失窃的库银和那些没了银子的空箱子，对于库房内其他地方的检查颇为潦草，以至于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痕迹。苏……苏队是怎么想的？我可以肯定的是，库房里绝对不允许烧东西的。” 姜莫衡沉声说道。 苏清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了江别离问道：“江总捕觉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痕迹残留？” 江别离皱眉想了想，摇头道：“没有足够多的线索，无法做出合理的推测，纯粹瞎猜的话毫无意义。况且这种痕迹的出现，或许只是管理库房的人不小心烧了什么东西呢？害怕被责罚，于是自行打扫了一番，没有上报，留下了这样的痕迹，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对吧？” 苏清和点头道：“江总捕说的对，当然有可能。只是案发现场的任何痕迹都应该郑重对待，否则容易遗漏关键的线索。目前来看，这间库房里存在几个异常之处，若是能想明白异常之处出现的原因，或许就能找到破案的头绪了。” 江别离眯眼道：“哪几个异常之处？” 苏清和背着双手，看向了库房的大门外，开口道：“首先，国库的这些库房，全部笼罩在‘结界’之内。而‘结界’又是十二个时辰不停开启的状态，经年累月之下，从不会有片刻的关停，对吧？” 姜莫衡应声道：“对，国库的防御‘结界’在层次和强度上，跟皇宫的防御‘结界’几乎等同。无论发生任何事情，‘结界’都不会被关闭！” 苏清和微笑道：“从国库‘结界’的防御强度上来看，只有被‘结界’登记身份的人，才能在国库区域里畅通无阻的进出。任何外人想要进入‘结界’笼罩的范围，都必须提前进行临时的身份登记，否则无论是贸然闯入还是偷摸潜入，都一定会被开启的‘结界’捕捉到。” 姜莫衡再次应声道：“没错，这也是我最疑惑的地方！‘结界’绝对没有关闭过，却也没有对偷走库银的窃贼闯入、做出过任何提醒。我为此还专门去请来了你们镇妖使司的郑玄机、郑大人，他对国库的‘结界’进行了一番检查，确认国库‘结界’的运转没有任何问题！我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别离猜测道：“会不会是窃贼本身拥有某种能力或者法宝，可以完全规避掉‘结界’的感知？” 姜莫衡沉吟道：“我问过郑大人这个问题，郑大人给出的回答是，‘结界’笼罩的范围越小，对于自身所笼罩的区域影响力就越强。覆盖国库的‘结界’，在层次和强度上几乎可以跟皇宫‘结界’相比。 比之偌大的神都‘结界’，也只是稍逊一筹罢了。但国库‘结界’覆盖的范围，却要远比神都‘结界’小的多。这种情况下，绝对不存在有什么法宝，能够完全避开国库‘结界’的感知和探查。 同样的道理，在‘结界’笼罩范围如此之小的前提下，每一寸被笼罩的区域，都时刻处于‘结界’的高强度感知之下，哪怕是超越甲等的存在，都做不到悄无声息的、不惊动‘结界’的闯入进来。” 江别离闻言，整个人明显陷入到了极度的纠结当中。 身为神都府衙的总捕，江别离当然是有真本事的。 可他的本事主要体现在人际关系的处理和维护上。 依靠着跟黑白两道都保持着相当不错的关系，使得他在神都范围内耳聪目明，经常能知晓许多其他人不知道的隐秘。 再加上对丐帮的强大影响力，自身所处的位置又让包括漕帮在内的其他大小帮会必须给足尊重和面子。 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让江别离在日常查案的时候，每每可以获取到许多意想不到的线索。 然而眼下户部库银失窃的案子却已经超出了江别离最为擅长的范畴。 他最大的优势在这件案子上似乎全无用武之地，这导致江别离一时之间颇为头痛，很是有点老鼠拉龟——无处下手的感觉。 眼见江别离陷入了沉默之中，姜莫衡只能看向苏清和问道：“苏队说有几个异常之处，除了‘结界’的异常之处外，还有什么？” 苏清和耸肩道：“八百万两银子，只偷走了七百六十万两，居然还给库房留了四十万两，这也极为的异常。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窃贼必须给库房留下四十万两银子？ 角落里的灰烬残留暂且不提，窃贼到底是怎么做到将七百六十万两银子从国库之中偷走的？不管是那些银子累加起来的重量也好、还是它们的体积也罢，都非常夸张。 起码普通人绝对没有这样的能力！而修士又或者妖魔的话，不调动体内灵气或者妖气，如何能搬动这么多银子？偏偏现场又没有任何的妖气残留，或者灵气残留。” 说到这里，苏清和两手一摊，表情略显无奈的说道：“库房的地面没有问题，‘结界’对于国库的笼罩是一个球形，即便真有人异想天开的想要通过挖地道的方式偷摸潜入库房，依旧不可能做到，总不能是那些银子自己长出腿来跑掉了吧？” 姜莫衡叹气道：“确实让人想不通，那么几位……现场也看完了，你们打算从什么方向开始着手对这件案子进行调查？” 江别离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话。 苏清和则是看了看左右两边的林青璇和莫惊岚，开口道：“姜尚书，我能不能查看咱们户部的卷宗，并且对户部的人进行一些询问？” 姜莫衡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当然可以，不过户部的很多卷宗属于机密，苏队想要查看的话，需要进行登记。看过哪些卷宗、哪些内容，这些都要有备案。” 说着，姜莫衡又看向了江别离道：“神都府衙的人也是这样，你们是被抽调出来组成临时职司的，可以拥有临时的权限。但若是因此而导致户部的某些机密消息泄露，那你们也得承担相应的责任，还望大家能够理解。” 苏清和笑着说道：“当然理解，姜尚书请放心，我们知道轻重的。” 姜莫衡不再多言，跟身旁陪着的户部官员叮嘱了几句后，开口道：“我这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处理，就不继续陪着各位一起查案了。我身边这位是我们户部的右侍郎，沈崇明沈大人，接下来会由他陪在诸位身边。 诸位在户部内有任何需要我们户部配合的地方，都可以直接交给沈大人去处理，沈大人会全程陪同诸位，确保户部这边不会给诸位的调查造成任何阻碍。当然，如果有沈大人处理不了的问题，诸位也可以直接找我。” 简单的嘱托完，姜莫衡直接和王崇山一起离开了现场。 显然，王崇山是真的不干预案件的调查方向和进展，就像他最开始所说的那样，作为临时职司的领头人，他唯一的任务就是负责出面沟通那些在案件调查过程中，需要提供配合的衙门。 苏清和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的情绪。 一路行来，他没有在王崇山的身上察觉到任何妖气残留的味道。 当然，这种事情需要多观察一些日子，目前察觉不到王崇山身上有妖气残留，不意味着就能彻底排除王崇山的嫌疑。 万一王崇山刚好这段日子没和妖魔那边进行联系呢？ 总之，不能轻易下结论！ 跟沈崇明简单的打了个招呼，算是互相认识后，苏清和便直截了当的提出了想要翻阅哪些卷宗。 沈崇明满口应下，旋即带着苏清和一行人离开了国库区，往户部专门用来存放各种卷宗的库房走去。 虽说户部的很多卷宗都属于机密，可在保管的严密程度和重视程度上仍然不能跟国库里的那些东西相比。 再加上这些卷宗时不时就有可能需要调出来翻阅，真存到国库的库房里也不方便，所以卷宗只是被存放在户部专门的库房里而已。 眼见苏清和一行人跟着沈崇明走了，江别离的脸上顿时浮现起了犹豫的神色。 他目前对于这件案子毫无头绪，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向作为切入点、着手进行调查。 偏偏镇妖使司抽调过来的那个苏清和似乎已经有了些想法，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干脆带着人凑上去，瞧一瞧镇妖使司的人打算怎么调查这件案子！ 之所以犹豫，是因为这样的做法会显得比较丢脸。 他好歹是神都府衙的总捕，公认的神都第一神捕。 结果被抽调过来、代表神都府衙查办户部库银的失窃案，却要跟着镇妖使司的节奏走，传出去的话，他的脸往哪搁？ 迟疑了片刻，江别离有了决定，跟身旁另外一名被抽调过来的神捕吩咐道：“你去跟在镇妖使司那几个人的身旁，看看他们准备从何处着手。不用发表意见，光用眼睛看就行。 我带人先去联系下各大帮会势力，让他们抽出人手，试着找一找失窃的银子。将近八百万两，就算从国库里被偷走了，也不可能无声无息的运出神都，说不准会被什么人看到。” 被吩咐的神捕当即拱手道：“是，大人。不过……万一镇妖使司的人不让卑职跟在一旁呢？” 江别离摆手道：“不会的，好歹咱们是被抽调到一起办案的，明面上怎么都得齐心协力才是。哪怕镇妖使司的人不高兴，也不会堂而皇之的驱离你，顶多是说点怪话罢了。你厚着点脸皮，被嘲讽了也全当没听见就行。” 被吩咐的神捕表示明白，应下了这个需要点不要脸气质的任务后，迅速朝着苏清和等人走远的方向追了过去。 江别离则是带着剩下的三人，快步走出了户部衙门。 在没有找到任何实质性线索的前提下，他始终愿意相信自己一直以来所仰仗的破案手段，这无可厚非。 他是靠着这样的方式成功的，总不能平白无故的自废武功吧？ 此时苏清和已经抵达了户部用来存放卷宗的库房内。 右侍郎沈崇明安排了两名库房内的书吏，没一会儿的工夫便将苏清和想要查阅的卷宗取了过来。 其实不是什么机密卷宗，仅仅是户部所有官吏过去一个月的日常考勤记录、还有国库的出入库记录而已。 这两份卷宗记载了户部上至尚书姜莫衡、下至最普通的文吏，每日里上值的时辰，以及各自需要负责的事项，再加上国库过去一个月的所有出入库明细。 相当于户部和国库最全的工作报表。 沈崇明不清楚苏清和要这两份卷宗的目地是什么，反正他的任务只是配合查案，想不清楚的事情可以直接抛在脑后不用去想。 “你是不是有思路了？发现了什么线索吗？” 林青璇一直陪在苏清和的身旁，跟苏清和一起拿着卷宗回到了临时署衙内。 眼瞅着苏清和坐到了桌案前专注的翻阅起了卷宗，不由好奇的询问道。 苏清和没有回话，翻阅卷宗的同时，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头也不抬的说道：“每个人都要做出自己的贡献，我努力查案，请林队给我按一按肩膀，让我在查案的时候，身体能够更加舒适、放松，这可以有效的提升我查案的效率，让我的思绪更加清晰。” 第370章 关键经手人 跟着一同回到了署衙之中的莫惊岚、肖金煜以及吴归墟三人见状，忍不住各自偏开了视线。 队副调戏队正，看起来似乎是有点以下犯上的嫌疑。 可在这件案子里，调查的主心骨偏偏是场间官职最低的那个人…… 所以究竟有没有以下犯上，主要得看被调戏的人是什么想法。 结果林青璇只是咬了咬嘴唇，然后便真的老老实实站到了苏清和的身后，双手轻柔的按压在了苏清和的肩膀上。 玉指芊芊，灵动似游鱼，一边按压的同时，还一边小声询问苏清和力道是否合适…… “恩，挺好，就这个力度吧，肩膀、背脊，都按一按，还有头上的穴位，也都按一按，能让我神清目明。” 苏清和颇为满意的说道。 莫惊岚、肖金煜以及吴归墟三人顿时有些傻眼。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林青璇如此听话的模样，以至于有种认知被颠覆了一般的即视感。 要知道，林青璇在镇妖卫内从来都不缺乏追求者，太受欢迎所造成的结果就是林青璇绝对称得上是镇妖卫里名气最大的队副。 不久前，六队原本的队正被调任去了外地担任镇妖司分部的镇妖使，林青璇递增为队正，又顺势成了镇妖卫里名气最大的队正。 这种受欢迎所带来的影响是方方面面的。 林青璇过往由于太受欢迎而在镇妖卫内享受到了不少的优待。 虽然她的性情并未因为常受优待而变得骄纵，但脾气确实是稍微有那么一点变化的。 起码在莫惊岚、肖金煜以及吴归墟三人的印象中，整个镇妖卫除了将军周猛虎以外，还从没有第二个人能让林青璇这么和颜悦色的去对待。 就算是各营的营正都不行！ “苏队，现在可以为我解惑了吧？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林青璇说话间，两根青葱玉指已经按压到了苏清和的太阳穴上。 有微弱的灵气波动凝聚于指肚，让这种轻柔的按压形成了极佳的、缓解疲劳的作用。 苏清和舒服的呼出口气来，缓缓回答道：“算是有线索吧，不过属于推测出来的线索，还得通过更进一步的查证才能确定。我刚才跟姜尚书讲的，总不能是那些银子自己长出腿来跑掉的说词并非开玩笑。 国库的‘结界’是极为强大的，又确认了‘结界’并未出问题，始终在良好的运转。即便是超越甲等的存在，都做不到在不惊动‘结界’的情况下闯入进来，也没有法宝具备屏蔽‘结界’感知的能力。 有了这些前提，其实就可以得出一个基本的结论了。或许……根本不存在所谓的窃贼！真正制造了这起国库税银失窃案的人，只能是本就在国库‘结界’里有身份登记的内鬼！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听到苏清和开始讲起了对案子的分析，莫惊岚、肖金煜以及吴归墟三人立时竖起了耳朵。 有着周猛虎的明确要求，三人很清楚他们在这件案子的调查过程中，只需要根据苏清和的指令行事就好。 但这并不妨碍三人对于案子本身产生比较浓厚的兴趣。 谁让国库税银的失窃太过离奇呢？ “本就在国库‘结界’里有身份登记的内鬼？你的意思是，税银是被户部的人自己偷走的？所以你才要来了户部所有人上值记录的卷宗？想要从中找出最可疑的人？” 林青璇面露恍然之色，正给苏清和按压太阳穴的手指本能的停住了动作，同时喃喃开口道。 “好好按，别偷懒。” 苏清和提醒了一句。 林青璇下意识的道了声歉，双手赶忙再次活动起来。 苏清和则不再继续浏览卷宗，而是将卷宗合死，身子向后靠到了椅背上，闭眼享受起来。 主要是卷宗中的大部分内容对他来说毫无价值，他只需要关注自己想知道的信息就好，因此看的很快。 “不光是想找出可疑的人。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哪怕是内鬼，也不可能有办法将七百六十万两白银，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偷出国库。这样看来……会不会是银子根本就没进过国库呢？” 苏清和闭着眼睛，轻声说道。 他这倒不是突发奇想，而是在知晓了这件案子后的第一时间，他自然而然的便联想到了前来神都的路上、在虎牙关外遇到的那支押运队伍。 那支由四海钱庄和户部联合进行押运、足足有二十多辆双驾马车以及数百名随队人员组成的庞大押运队。 当时苏清和对那支押运队里的二十多辆马车行驶于官道上所留下的车辙痕迹感到奇怪，尽管马车拉着的那些大箱子上尽皆盖着厚布，让人看不真切里面的具体情况，可厚布轮廓呈现出来的体积大小还是比较清晰的。 如果那支车队拉的是现银，那么按照银子在单位体积下所叠加的恐怖重量，马车留下的车辙痕迹绝对不可能那么浅。 甚至马车究竟能不能承载的动，都得两说。 普通马车肯定拉不动，至少也得进行专门的加固才行，甚至有可能得布置具有特殊效果的简单‘结界’。 按时间来推算的话，那支车队应该顶多比他们一行人抵达神都的日子晚个一两天。 所以苏清和想查一查，户部失窃的库银是什么时候入库的。 以及……国库内负责点验那批失窃库银、给那批失窃库银办理入库手续的官吏都有谁！ 失窃了整整七百六十万两银子，换算过来是三百八十吨。 四舍五入的情况下，按照一立方米白银等于十吨的重量去计算，三百八十吨就是三十八立方米的体积。 这大概相当于苏清和前一世里、普通刚需住宅中一间卧室的体积！ 考虑到国库入库的银子都是银锭，并非四四方方的银砖，实际堆叠起来的体积只会更加夸张。 如此庞大的一堆堪称小山般的银锭，别说内鬼了，你就算是真的有鬼，也照样别想在‘结界’的笼罩下，将银子从国库里搬出去。 至于说那种功能近似于‘壶中世界’的存储类法宝，又或者‘袖里乾坤’般的特殊功法，在国库‘结界’的影响下，完全无法使用。 因此苏清和非常怀疑，国库失窃的税银，很可能并非是在国库里失窃的，而是在入库的环节上出现了问题！ 那样一大批银子，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真的进入到国库之中！ 想要做到这一点，负责点验入库、办理手续的官员自然是最为关键的因素！ 当然，即便没有在虎牙关外遇到那支押运队伍，随着库银失窃的案件情况如此清晰的呈现出来，苏清和照样会产生类似的怀疑。 只是缺乏相关的联想刺激，会导致他在思考的转折上变的稍慢。 就像那句话所说的一样，‘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结论不管听起来多么的不可思议，都是事实’！ “银子根本没进国库？这怎么可能？将近八百万两银子，负责点验入库的官吏肯定会仔细查验的，否则一旦出了问题，谁都担不起责任。” 林青璇皱眉说道。 苏清和依旧闭着眼睛，开口问道：“我刚刚大体上看完了国库近期的入库记录，以及相应的官吏考勤记录。然后发现，失窃的那批税银，和我抵达神都的日子相同。 区别在于，我是上午到的神都，而那批税银是下午入的国库。也就是说，那批税银被点验完入库后，仅仅过了不到一天，便突兀失窃了，你从这一点上能看出来什么？” 林青璇怔了下，迟疑道：“能看出来……窃贼确实是内鬼？这才能对税银的入库时辰非常了解？趁着税银刚刚入库就直接下手？” 苏清和笑道：“那么多银子，若是真的存在，也真的有办法从国库里偷运出去，一定得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税银是下午入库的，户部的人是第二天上午发现税银失窃的。区区一个晚上而已，组织能力得多逆天才能做到？” 林青璇噘嘴道：“你想说什么能不能直接说？明知道我比较笨，查案办案什么的，一点都不擅长！你让我干一些动手的活，那绝对没问题，可你让我去推断案情发生的缘由，这是不是太过强人所难了？” 苏清和叹气道：“只是让你当个捧哏而已，不然我直接将自己推测的结果说出来，那多没意思？总之，在我看来，下午才到，晚上就几乎被偷光，如此的急不可耐，更像是在掩盖什么。 从考勤记录上来看，国库的盘点是每天都要进行一遍的。每一间库房都有专门的官员和书吏进行管理，这意味着，如果入库的银子有问题，那即便入库时没发现，第二天盘点也会发现。 国库的管理非常繁琐，每一间库房都处于被交叉管控的状态之中。假若真的打算在入库的银子上做手脚，那买通交叉管控这间库房的所有人，几乎不可能实现。人越多，意外自然越多。 涉及到这么多银子，保密的需求同样很高。知晓这件事情的人越多，泄露秘密的可能越大。最好是只搞定关键位置的某几个人、甚至某个人，接着由这个人来施行计划。 假设入库的银子存在问题，那么银子能成功入库，负责主管验看银两的官员就一定有问题！并且为了避免第二天被盘点的官吏发现问题，当天晚上便得解决后顾之忧！” 说到这里，苏清和睁开了双眼，凝神如刀般继续说道：“只有这样，将近八百万两银子的窟窿才会以失窃的形式被平账！责任都是国库的，和其他人无关。要确定这个假设是不是真的，其实很简单。 从考勤记录来看，负责检查这批税银入库的主官是户部的郎中毛楠，而除了这位毛郎中以外，另有十几名低品阶的官员和书吏配合进行点验，毛楠是他们的头。林队，得麻烦你现在就去看看了。 瞧瞧毛郎中眼下在不在户部衙门里，虽然我觉得他肯定不在，可……万一呢？另外，肖大人，请您跑一趟四海钱庄在神都的总号，根据入库记录显示，这批税银是四海钱庄跟户部联合押运的。” 突然间被点了名的肖金煜稍稍愣了下。 很快反应了过来，开口问道：“去四海钱庄总号的任务是什么？” 苏清和详细吩咐道：“询问四海钱庄那边，他们跟户部负责联合押运这批税银的人都有谁，然后请那些人过来一趟，配合调查。主要观察四海钱庄的反应，看看那边总号的人对于咱们所提出的配合调查的要求，是否抗拒。 若是四海钱庄的总号非常配合，那肖大人您带着人直接回来，咱们在这里简单的询问一些问题便好。若是四海钱庄的总号不配合……肖大人也不用生气，无需跟四海钱庄较劲，回来告知我具体的情况就行，没问题吧？” 肖金煜犹豫道：“需不需要提前请示下宫里？四海钱庄属于皇室，向来有点半官半商的架势，品级不够的官员，很难被他们放在心上，更何况还是总号。我这个镇妖卫的营副，人家不一定会给面子。” 苏清和一脸无所谓的说道：“没关系，只是看看四海钱庄总号的反应而已。这批银子是户部和四海钱庄联合押运的，要是真有问题的话，或许绝大多数的护卫不清楚情况，可四海钱庄以及户部负责押运的带队之人必然知晓。试探一下钱庄，算是打草惊蛇，或许能让心中有鬼的人主动露出破绽。” “好！我明白了！” 肖金煜点了点头，转身干脆利落的走出了临时署衙。 林青璇此时还没走。 看着肖金煜离去的背影，林青璇皱眉道:“毛楠这个名字我怎么觉得有些耳熟，是不是之前在什么地方听说过？不应该啊……我对户部没什么了解啊……” 苏清和点头道：“之前你在‘德胜楼’给我接风洗尘时，咱们小队的队员们聊起过一桩案子。说是最近三个月里，神都每个月都有一名贵女离奇失踪。其中就有这位毛楠毛郎中的女儿。” 林青璇顿时恍然，点头道：“想起来了，我现在就去找这位毛郎中！” 第371章 你倒是动啊! 苏清和不指望林青璇真能把毛楠找来。 因为这件案子明显直达天听、被皇帝所关注。 尽管皇帝和内阁的效率奇高，只用了小半天的工夫就确定了‘专案组’的人选构成，并立刻让‘专案组’投入到了工作当中，可这里面依旧有充足的反应时间。 一旦让幕后设计了这起事件的人察觉到危险，那么及时将毛楠处理掉，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能把那位毛郎中找来是最好的。 作为点验这批税银的主官，毛楠肯定知道关键的线索。 即便无法找来也没关系。 和安排肖金煜去四海钱庄询问的目地一样，关键人物能够找到，对于破案会很有帮助。无法找到，则可以从侧面证明自己的推测走到了正确的方向上。 面向公众的案子需要实打实的证据，这是来自于官方公信力的需求。 而像国库税银失窃这样的案子则不需要实打实的证据，有了正确的推测方向，已经足够了。 “苏队副，听你的意思，你认为这批税银不是在国库内失窃了，是根本就没运到国库里？” 没有被安排任务的莫惊岚，跟吴归墟一起坐到了苏清和桌案的对面，颇为好奇的开口问道。 看着眼前突然跟自己六目相对的两个大男人，苏清和忽然有些后悔。 他应该让吴归墟或者莫惊岚去找毛楠的。 这样可以把林青璇留在身边，继续给自己按摩肩膀…… 哪怕不按摩肩膀，光是放在身旁养眼都是好的。 林青璇长得很漂亮，身材又非常火辣，总比留着大老爷们在身旁要让人心情愉悦的多。 “对，不过我目前没有证据，仅仅是根据现有的情况进行的合理推测。” 苏清和幽幽叹了口气，点头回答道。 莫惊岚不明白苏清和的眼神里为什么突兀的出现了幽怨之意。 自我反思了下，觉得自己提出的问题没什么敏感之处，于是继续问道：“如果苏队副你的推测没错，那岂不是意味着，税银本身出现了巨大的窟窿？将近八百万两银子，没有被运到国库之中，那这些银子究竟去了哪里？ 满朝上下，虽然贪官污吏横行，可税银应该还是没人敢伸手的。因为税银一直以来都是有准数的，在地方官吏的考核中，税银缴纳也占据了相当重要的比例。一旦核定的税银没有缴齐，轻则贬职去官、重则直接掉脑袋。 这跟通过自身的职权去贪腐，属于两种完全不同的情况。贪腐之事到处都是，只要贪的别太过分，很多时候甚至不会被认为有什么问题。可税银牵扯到了国之根本，朝廷向来查的严，再蠢的官吏也不敢在这上面打主意的。” 苏清和耸肩道：“莫营正问住我了，我现在只是根据当前已知的情况，进行合理的推测。至于这件案子为什么会发生，我也不清楚。或许等案子真的破获了之后，莫营正的疑问能得到解答吧。” 莫惊岚想了想，皱眉道：“那……国库里剩下的那差不多四十万两银子又是怎么回事？既然银子没有被运送到国库里，这些银子怎么会出现在库房之中？总不能是运错了吧？ 运错个几十上百两银子还有可能，足足四十万两，就算是瞎子也不可能运错的。连七百六十万两都黑掉了，自然不差这四十万两了，何必多此一举的将这些银子运到库房呢？” 苏清和笑道：“莫营正说的对，所以肯定是有不得不将这四十万两银子运进库房的理由。我大概猜到了他们的手法，但目前不适合将所有的一切全部讲出来。 希望这件案子实质上和妖魔有关吧，如果和妖魔无关，纯粹是咱们这边的税收出了大问题，于是有人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平掉窟窿，那咱们可就有天大的麻烦了。” 话音刚落，被江别离特意嘱托过的那名神捕走进了临时署衙。 苏清和看了那名神捕一眼，旋即直接闭上了嘴巴。 皇帝和内阁想的很好，认为由神都府衙和镇妖使司各自抽调精兵强将来组成一个联合调查组，这样能最大限度的集结两个衙门的力量，让案子最快得到解决。 可实际上，神都府衙跟镇妖使司之间明显存在着相当大的竞争意识。 苏清和倒是不在乎案子最终由谁来主导侦破，也不在乎破案后来自于皇宫的赏赐会落到哪个衙门的头上。 但他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对这些临时队友无条件信任的话，万一导致破案的节奏被打乱该怎么办？ 防人之心不可无……鬼知道这些临时队友在同步了所有的信息后，会不会因为想要抢功劳，从而自行采取一些愚蠢的行动。 人在追求利益的过程中，往往会被利益蒙蔽双眼，连带着让智商出现急剧的下滑。 随着那名神捕走了进来，莫惊岚同样意识到了相似的问题，于是非常干脆的停止了询问苏清和。 反倒是扭头看向了那名神捕，笑呵呵的问道：“你们江总捕呢？还有其他人，怎么全都不见了？是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莫惊岚正四品的官衔看来比这位神捕要高。 听到莫惊岚的询问，这名神捕毕恭毕敬的拱手行礼道：“回莫大人的话，江总捕带人去联系神都各大帮会了。以便让各大帮会的人都散出去寻找失窃的银子。 江总捕觉得，被偷的银子那么多，运出国库后是很难藏起来的。只要将神都各大帮会的人都调动起来，市井之间，肯定能找到线索，不过这需要一些时日……” 莫惊岚点头道：“你们江总捕跟丐帮关系匪浅，漕帮也卖你们江总捕的面子，有这两个帮会顶在前面，神都其他大大小小的帮会肯定会倾尽全力去寻找。 除非银子已经被窃贼悄悄运出神都范围了，不然的话，无论窃贼将那些银子藏在神都的哪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都肯定能被那群帮会份子们找到的。” 神捕陪笑道：“莫大人谬赞了，江总捕也就是过去碰碰运气而已。能将那么多的银子从国库里偷出来的窃贼，必定非同一般。他们真要藏银子的话，一群混迹市井的帮会份子恐怕很难找到。 不知……莫大人您这边有什么发现吗？既然是陛下关注的案子，又特意要求府衙和镇妖使司一起出人联合破案，那咱们就应该齐心协力、互通有无，争取能尽早破案，如此才不负陛下信重。” 莫惊岚到底是老江湖。 听着这名神捕状似无意的询问，莫惊岚根本没去看苏清和，非常干脆的摇头道：“目前已知的情况太少了，如何能有发现？我们打算先从户部的官吏开始调查，看看他们有没有在库银失窃的前后，察觉到什么之前并未放在心上的异常之处。不过户部的官吏太多，这肯定得耗费一段时日。” 神捕闻言，难掩失望之色，点头道：“确实，库房里根本没留下什么痕迹，完全搞不明白银子是怎么运出去的。哎……主要是现场确实察觉不到任何妖气又或者灵气残留，可偏偏那么多银子又绝对不是普通人能搬动的，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接话。 这名神捕颇为尴尬，只能默默退到了临时署衙的角落， 过了一会儿，林青璇不出意外的独自一人返回了临时署衙。 快步走到了苏清和的身旁，脸色略有些难看的小声道：“那位毛郎中请了假，昨天开始就没来户部上值，说是因为爱女离奇失踪，实在是无心公事，所以请假去神都府衙那边进行督促，希望能够尽快破案，以便找回失踪的女儿。咱们现在就去神都府衙找人吗？” 苏清和笑道：“这是可以预料的情况，别放在心上。确认他不在户部就可以了，不用再平白多跑一趟神都府衙了。明显只是借口而已，那为毛郎中不可能在神都府衙等着咱们去抓他的。” 说到这里，苏清和径直看向了角落里的那名神捕，朗声开口道：“那位……额……那位神捕大人，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不过这个不重要，请问你知道毛楠吗？户部的一位郎中，他的女儿在两三个月前失踪了，最近经常往神都府衙跑，希望神都府衙能够将他的女儿找回来。” 退到角落的神捕怔了下，皱眉道：“当然知道，毛郎中女儿失踪的案子，惊动了府尹大人。不但由总捕大人负责查办，府尹大人甚至亲自垂询，只是到目前为止，案子仍然没有任何进展。 尽管府尹大人和总捕大人调动了神都几乎所有的帮会份子，却一直找不到毛郎中女儿的踪迹。并且这两个月接连又有两名官员的女儿失踪，无论总捕大人还是府尹大人，都为此焦头烂额。” 苏清和接着问道：“自从女儿失踪后，毛郎中往神都府衙跑的勤吗？” 神捕想了想，迟疑道：“最初那一个月挺勤的，差不多每天都会往我们府衙跑，可到了第二个月，毛郎中便几乎不来我们府衙了，而是换了另外一名女儿失踪的官员开始往我们那边跑。 至于最近这个月……一直是礼部员外郎庞修贤在不停的往我们那边跑，他的女儿也离奇失踪了，我们一直在努力的调查，只是始终毫无头绪。至于毛郎中的话……我是记得没怎么见过。” 苏清和拱手道：“多谢解惑，希望国库税银失窃的案子能尽快解决吧，不然每多拖延一日，咱们的压力就会大上一分，到时候别说破案了，光是压力就能把人压垮了。” 神捕苦笑着点了点头，对于苏清和的说法表示赞同。 原本他以为，苏清和在发表完需要尽快破案的感慨后，会立刻积极的投入到对案子的调查当中。 结果大为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说完了那番话后，苏清和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桌案前，仿佛万事不萦于怀般的示意刚刚回来的林青璇继续按摩肩膀…… 眼睁睁的看着林青璇站到了苏清和的身后，双手按压在了苏清和的肩膀上。 而苏清和则是耷拉下了眼皮，身体相当放松的靠住椅背，任由林青璇的芊芊十指在肩膀和头上游移，脸上满满的都是享受之色…… 神捕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有种道心破碎的感觉。 不是……说好的要尽快解决案子呢？说好的拖延下去，光是压力就能把人压垮呢？！ 你倒是动啊！ 神捕略感崩溃，发现苏清和是真的在心无旁骛的享受着肩膀的按压，整个人顿时变的心浮气躁起来。 不光苏清和没有任何动作，莫惊岚和吴归墟同样安安稳稳的坐着，仿佛他们根本就不是临时职司的人、根本不需要负责国库税银的失窃案一般。 就这么傻傻的在角落里坐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瞧着苏清和几人要么舒服的闭目假寐、要么怔怔的神游天外，神捕彻底破防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傻坐着的意义是什么！ 既不去进行调查，也不去尝试着对案件进行推动，除了平白的浪费时辰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用处！ 总捕让他呆在镇妖使司这群人的身边，是希望他能随时知晓镇妖使司这边的调查进展。 一旦镇妖使司这群人有了什么关键性的发现，他好打探清楚，以便及时的告知总捕那边。 然而镇妖使司这群人就只是在临时署衙内干坐着而已，竟是丁点没有想要外出进行调查的意思！ 咬了咬牙，神捕深吸了口气，认为自己不能一直这么毫无道理的无所事事，他得将这边的情况告诉自家总捕，让自家总捕来做决定！ 想到此，神捕当即起身，没有跟苏清和等人打招呼，迅速离开了临时署衙。 就在这名神捕离开后不久，顶多过了一刻钟左右，之前被苏清和安排前去四海钱庄试探情况的肖金煜，总算是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第372章 个人看法 “肖大人回来啦，怎么样？有收获吗？” 一直享受着林青璇按摩的苏清和感知到了肖金煜的返回，缓缓睁开了假寐的双眼，笑呵呵的开口问道。 肖金煜摇头道：“四海钱庄拒绝配合调查，按照那位总号掌柜的说法，国库税银失窃是户部的事情，跟他们四海钱庄毫无关系。让咱们想调查就直接去找户部，不要找他们的麻烦。 对方的态度非常强硬，别说是我这么一个区区从四品的营副了，恐怕就算是周将军亲自过去，四海钱庄也不会给面子的。除非有直接来自于宫里的旨意，否则很难让四海钱庄听话。” 苏清和想了想，示意林青璇停下了一直在进行的按摩动作。 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肩膀后，开口道：“咱们分头行动吧，我跟林队去一趟宫里，求见皇帝陛下。争取能从皇帝陛下那里要一道圣旨！有了圣旨，四海钱庄便没有拒绝的由头了吧？ 至于肖大人，请你和莫大人以及吴队正一起，对户部的一批官吏进行调查审讯。他们的名单在这份卷宗里，我已经圈出来了。你们按照名单把他们召集起来，然后千万记得要分头进行审讯。 这些人是失窃税银入库时，跟毛郎中一起进行银两点验的，总共十二人，两名主事，十名各级文吏。全部召集起来后，你们三位最好是留出一人，专门负责看管那些还没有没轮到审讯的人。 另外两位则分别对十二人进行隔离审讯，务必确保这十二人每一个都被单独关押，让这十二人在被审讯的过程中，绝对无法互相之间进行接触，以及彼此沟通，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莫惊岚思考了下，开口道：“苏队副的意思是，通过完全隔离的方式，让每一个人都不敢信口胡说。我们询问他们的问题，在他们不清楚其他人会怎么回答的情况下，肯定会尽量据实已告？” 苏清和点头道：“没错，并且互相之间完全隔离开来的审讯方式，还能使用欺诈的方法去尝试着得到想要的信息。负责税银入库点验的人数太多，我个人认为如果真的是在入库环节上就出了问题，那不太可能所有负责点验的人都被收买。 搞定一个人和搞定十三个人的难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相比于前者的保密性，后者出问题的可能实在是太大了些。既然毛楠应该是跑掉了，那估摸着便只有毛楠才是真正有问题的那个人，但也不能保证剩余的人里，还有没有暗桩潜伏。 总之，先让户部配合，将这些人都召集起来。重点审讯他们在点验税银入库之前的几天，各自具体经历过什么事。以及在税银入库时，究竟是怎么进行点验的。有没有按照国库的要求，对每一个箱子里的每一块银锭都进行详细的检查。” 莫惊岚应声道：“明白，放心吧，这种事情没什么难度，我们会办好的！若是真的还有暗桩藏着，我们也一定努力把人诈出来！其实最好是有人也跟着毛楠一起跑了，那连诈都不用诈了，谁跑就证明谁有问题。” 苏清和耸肩道：“不一定是跑了，往好了想，也许毛郎中是死了呢？” 莫惊岚愕然道：“这是往好了想吗？” 苏清和笑道：“当然，死人其实要比活人容易找的多。而且很多时候，死人能够提供的有用信息，甚至远在活人之上。对了，还是要确认下毛郎中确实不在神都府衙的，虽然我觉得他肯定不在，可咱们毕竟还没有切实的去寻找过，麻烦你们抽人去跑一趟吧。” 吩咐完这些事情，苏清和不再多说，带着林青璇离开了临时署衙。 走出户部衙门的大门，看到苏清和径直便掉头往皇宫的方向走去，林青璇不由惊讶问道：“咱们直接去皇宫？不先回使司衙门请示将军？让将军带咱们入宫？你自己进的去吗？” 苏清和随手探入怀中，借着衣襟的遮挡，从‘壶中世界’里取了一块腰牌出来。 这是皇宫的通行腰牌，之前被皇帝吴璃召见后，出宫时一名内侍专门交给他的。 腰牌本身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也没有任何额外的作用，唯一的用途就是用来敲开皇宫的大门。 只要是在每天的辰时之后、酉时之前，也就是早上七点到下午五点之间，持有这块腰牌，都能随意的进出皇宫。 当然，在皇宫里时仍然要有内侍随身陪同，才能前往自己打算去的地方。 并且仅限于前宫区域，想去其他地方的话，依旧要得到皇帝的额外许可。 看着苏清和递到自己眼前的腰牌，林青璇下意识的接过后仔细的瞅了瞅，紧接着便无比诧异的问道：“你哪来的通行腰牌？听说只有最被皇帝信重的臣子，才有可能得到这种通行腰牌啊！” 苏清和无语道：“林队，我知道你比较笨，但我确实没想到你能这么笨。你说我哪来的通行腰牌？当然是皇帝给我的啊，不然还能是我偷的吗？” 林青璇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将腰牌还给了苏清和，不好意思的说道：“抱歉啊，我只是……只是觉得非常吃惊，你不是只被皇帝陛下召见过一次吗？我完全没想到仅仅一次召见，皇帝陛下就能给你这样的通行腰牌。 我还以为这种通行腰牌，是只有内阁里的老大人们才有机会被赏赐的。毕竟，内阁处理公务的政事堂就设置在皇宫内，老大人们没有这种通行腰牌的话，很多时候都会比较不方便。” 苏清和收起腰牌，信口胡说道：“可能皇帝陛下看我比较顺眼吧，总之，你不用担心咱们能不能进皇宫的问题，真正需要担心的反而是皇帝现在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处理。 毕竟咱们这属于临时突然的入宫求见，如果皇帝刚好有别的重要事务需要处理，那咱们就要先在外面等着了。要是等的时辰比较久，你会不会觉得烦躁？” 林青璇听得眼皮跳了跳。 尽管两人和皇宫之间还有着相当远的距离，可苏清和这番话还是说的林青璇一阵心虚。 好家伙……等待皇帝陛下召见的过程中会不会觉得烦躁？这是人能问出来的问题？ 光是能被皇帝陛下召见，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讲，都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谁还会在乎等待多久？ “怎么了？” 注意到林青璇陷入了沉默之中，苏清和不由开口问道。 林青璇干咳了声，摇头道：“没事，就是突然间觉得，把你扔进我们六队，实在是埋没了你。你是我所认识的人里，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似乎无论见到了谁，语气态度都没什么变化的家伙。 仿佛对于你来说，不管是我，还是周将军，又或者路上偶然遇到的某个普通百姓，甚至路边的乞丐，从本质上来讲都是一样的。你不认为人与人之间有什么差别？不知道我的感觉对不对……” 苏清和当即否认道：“人和人之间肯定有差别，身份、地位、权势，乃至于方方面面的各种客观因素，所有这些东西叠加在一起，足以让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无比复杂。 有人天生高贵，比如王侯将相、世家豪门，有人天生卑微，比如那些永世不得翻身的贱民。可有一点却是毫无疑问的，无论高贵还是卑微，每一个人都是绝对独立的个体。 在我看来，这些个体本身并没有太大区别，他们只是活在这个世间所扮演的角色有差异而已。所以我对王侯将相、世家豪门会表达足够的尊敬，但这是尊敬他们扮演的角色。 我尊敬身份、尊敬地位、尊敬权势，这建立在我自己的身份、地位、权势还不足够强大的前提之下。抛开命运所赋予的角色不提，单纯只论每一个人的本质，我确实认为没什么差别。” 林青璇怔怔的眨了眨眼睛，旋即苦恼道：“我……我没怎么听懂……‘扮演的角色’是什么意思？类似于戏台上的那些角吗？” 苏清和点头道：“没错，你若是将整个世间看成是一出超大型的戏剧，每一个活在其中的人或者妖魔，都只是在扮演需要他们扮演的角色，就能大概理解我的想法了。 生命是平等的，但这种平等来自于客观上的本质组成。由生命所构成的社会却一定存在阶级，无可避免。我们要坦然的承认不平等的存在，同时尊重平等的部分。” 林青璇一脸茫然的看了看苏清和，迟疑道：“我……没听懂的更多了……” 苏清和笑道：“无所谓，这只是个人看法，并不重要。”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皇宫的大门外。 六部衙门都在四条御街上，和皇宫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两人离开户部后前来皇宫，自然不用在路上耗费太长时间。 给守门的禁军出示了通行腰牌后，其中一名禁军立刻按照流程向宫内传递消息。 很快，一名内侍从宫内走出，态度恭顺的同苏清和问好后，引领着苏清和跟林青璇一起进了宫中。 即便林青璇没有通行腰牌，有苏清和带着，内侍也不会多说什么。 当然，带的人不能太多，一两个还没什么，要是一下子带四五个人一起入宫，那肯定会被拦在宫门外。 运气不错，虽说来得很突然，可皇帝吴璃正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不妨碍临时接见突然入宫的苏清和跟林青璇。 在被内侍领进了御书房后，林青璇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紧张。 相较之下，苏清和一脸轻松随意的样子，仿佛面前的根本不是皇帝。 批阅奏章的吴璃没有抬头，只是随口吩咐内侍给两人搬来了椅子。 让两人坐下稍等后，神情专注的先将眼前的奏折仔细看完，拿笔写下了批示，将奏折合死放到一旁，这才抬头看向了苏清和，开口问道：“突然要见朕，是有什么急事吗？” 苏清和刚要起身，结果屁股都没来得及离开椅面，吴璃便直接出言制止道：“坐着说就行，朕不讲究那些无聊的繁文缛节。臣子是否真的敬重君王，也不在这些麻烦的礼仪上。 你们若真的敬重朕，那就算让你们坐着跟朕说话，你们也只会发自内心的感激。同样的道理，你们若不把朕当回事，那么哪怕让你们跪着跟朕说话，你们也肯定会在心里骂朕。” 林青璇闻言，忍不住身体微微哆嗦了下。 在此之前，她可从没有见过新皇！ 更别提还是眼下这种御书房内接见的亲近姿态了。 因此林青璇对于新皇的脾气、秉性全无任何了解，听着新皇如此直来直去的交流风格，自然有点被吓到了。 更让林青璇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身旁的苏清和居然真的按照皇帝的表态，心安理得的就这么坐在椅子上，一五一十的将户部库银失窃案目前的情况，以及之前的那些猜测，详细的陈述了一遍！ 下意识的用眼角的余光盯着苏清和，发现苏清和在陈述这些内容的时候，神态轻松、举止从容，语速不急不缓，确确实实看不出有丁点紧张的意思。 林青璇很是难以理解。 一个人要心大到什么程度，才能在面对着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时，表现的只如往常一般？ 真的不怕某一句话说的不对，马虎之下触怒了皇帝陛下吗？ 正当林青璇胡思乱想时，忽然看到苏清和扭头朝她看了过来，同时居然还问了她一句：“对吧，林队？” “啊？！什么？！” 林青璇当场就慌了。 她根本没注意苏清和问了怎样的问题。 “我说，四海钱庄的人太过傲慢，肖营副过去请求四海钱庄配合调查，都被直接顶了回来。既然连肖营副说话都不好使，那咱们再跑一趟也肯定是无功而返的，所以便干脆进宫来请求陛下给咱们支持，最好是能发一道圣旨，让四海钱庄听话。” 苏清和把自己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林青璇傻傻的点头道：“是……是这样……” 第373章 因势利导 皇帝吴璃见状，没好气的说道：“你如果是希望朕能记住你身旁这位林队的名字，那你可以直说！不用使这种幼稚的小手段！她叫林青璇，是你们镇妖卫的一名队正，朕记住了！” 苏清和毫不犹豫的当即拱手道：“陛下圣明，目光如炬，慧眼仿佛能洞察人心，臣的这点小心思真是完全瞒不过陛下，臣，汗颜。” 吴璃很是好看的皱了皱眉，开口道：“你拍朕的马屁时，能不能用点心？脸上的表情这么敷衍，是生怕朕看不出来吗？” 苏清和笑道：“陛下不喜欢这些虚的，臣便懒得在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情上浪费太多精力。可若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臣又实在是觉得不好，所以便干脆当做是在走流程了，总比一点奉承话不说要好些吧？ 陛下圣明贤德，有容人之量，可也得体谅下臣的心情不是？真要是像陛下您所希望的那样，什么缓冲都没有，上来就直截了当的谈论事情，谈完各忙各的。那陛下您是舒服了，臣回去可就该睡不着了。” 吴璃冷哼了一声道：“看你这没脸没皮的样子，朕可不觉得你能睡不着觉。圣旨朕可以给你，再安排一名内侍陪同你走一趟四海钱庄的总号。不过你要跟朕说实话，对于你方才所说的那些推测，你认为可能性大不大？ 从你现在已知的情况来看，你觉得这次的国库税银失窃案，到底真的是人为，还是有妖魔在背后暗中作祟？如果税银真的像你所想的那样，不是在国库里被偷了，而是干脆便没有进入国库，你觉得朕该怎么处理？” 好家伙……你是皇帝还是我是皇帝？ 该怎么处理这是我能随便提建议的吗？ 苏清和心头微惊，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说道：“臣大概有八成的把握，能确定推测是对的。至于是人为还是妖魔作祟，由于案子还没有破获，臣不敢妄言。但在臣看来，将近八百万两银子，如此巨大的窟窿绝对不是突然间出现的。 这样一笔税银的突然缺失，也绝对不是某一个人的胃口就能吞下的。所以臣宁愿希望是有妖魔在背后搅风搅雨，假若完全是人祸的话，那咱们大周像这样的窟窿还有多少？这是因为税银必须要入库，所以暴露出来了，没暴露的呢？ 臣的家乡有一句老话，如果你在家里发现了一只蜚蠊，意味着已经有无数只蜚蠊藏在黑暗里装不下了。采取这种假入库的方式来平账，其中的风险究竟有多大，陛下您想想就能明白，可这件荒唐的事情依旧这么堂而皇之的发生了。 臣不想危言耸听，然而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至于具体该怎么处理，相信陛下肯定自有章法，臣就不胡说八道了。毕竟，臣这么年轻，也没治过国，真要是发表意见的话，纯粹是纸上谈兵，容易想当然……” 吴璃眯了眯眼，开口道：“朕让你说你就直接说，至于说的有没有道理、要不要采纳，是朕需要考虑的事情，跟你无关。不要推脱，朕不喜欢被敷衍。至于年轻……朕比你还年轻，难道年轻人就不能发表意见了吗？快说！” 苏清和无语，整理了下思路后，沉吟着回答道：“陛下，虽说治大国如烹小鲜，不能随意妄为，要耐得住性子，切忌一蹴而就。最好无为而治，顺其自然。可这是在天下承平日久、百姓安居乐业的情况下，才需要注意的。 真到了咱们大周当前这种危如累卵、命悬一线之际，还去讲究什么无为而治，无异于放弃治疗，额……我的意思是相当于自杀。乱世当用重典，沉疴需下猛药，非常之时要行非常之事，矫枉必须过正！否则如何扭转局势？” 吴璃眼前一亮，喃喃道：“乱世当用重典，沉疴需下猛药？非常之时要行非常之事，矫枉必须过正？说得好啊……张阁老总是跟朕讲什么相忍为国，朕倒不认为这个说法有什么错处，只是……一些事情，光靠互相容忍，根本无法解决。 问题就摆在那里，严重到了任何人都能看见、并深受影响的程度。这时候非要装作眼瞎看不见，除了自欺欺人以外，还能有什么别的意义吗？去吧，在国库税银的这件案子上，放手去做，不用担心招惹到什么麻烦，朕会给你兜底的。” 苏清和这下子是真得起身了。 提醒了下仍然处于懵逼状态之中的林青璇，带着林青璇一起同吴璃拱手致谢，然后便识趣的离开了御书房。 圣旨并不需要吴璃亲笔手书。 让四海钱庄配合调查而已，小的不能再小的一件事情，若还要亲笔写一份圣旨出来，那其实是有些过分的。 只需吴璃身旁的内侍吩咐一声，找一名经常跑外勤的内侍跟着出宫，去四海钱庄的总号传达来自于皇帝的口谕就足够了。 就在苏清和跟林青璇刚刚离开御书房的当口，闻千古从吴璃身后的屏风中走了出来。 施施然的走到了吴璃对面苏清和刚刚坐过的椅子上坐下，略显疑惑的说道：“那个苏清和……方才好像察觉到我的存在了。” “恩？”吴璃面露惊讶之色。 闻千古皱眉道：“我不是很确定，他似乎注意到了屏风后有人，又似乎没注意到……算了，不重要，即便他察觉到了我的存在，也只能证明他对气息的感知能力远比想象中敏锐的多。考虑到他体内融合了一件神秘法宝，会有这种超常的感知能力倒也可以理解。” 吴璃没有接话，顺手将方才苏清和跟林青璇进来时批阅完的那份奏折重新拿了起来。 举到自己那张绝美的脸蛋儿旁，脸现隐怒之色的说道：“一份九江郡因为遭灾而请求减免税赋的奏折，在政事堂内被批复通过后，又过了足足十天，等到批复基本上宣告天下了，才终于被送到朕的案头！ 朕身为皇帝，对于涉及到了国本的税赋问题，竟然是最后才知道的！张阁老这是想自己做皇帝吗？如此跋扈、以权臣面貌欺凌弱主，实在是表现的过于毛躁了点，舅舅有没有觉得，这里面颇多奇怪之处？ 闻千古想了想，开口道：“张阁老虽然有时候做事会出现僭越之举，但那多是因为张阁老从本心上无法接受陛下以女子之身继承帝位。除此之外，张阁老大多时候还是能谨守为人臣子之本分的。 目前陛下继位将近一年，朝廷局势完成了平稳的过渡，公道的讲，张阁老在其中出力甚多。应该是知道事情已成定局，所以不再有什么其他的心思了。既然如此，这份奏折的处理确实不太对劲。” 吴璃冷笑道：“苏清和方才所说的情况提醒了朕。九江郡是真的遭灾了，还是有什么别的隐情？既然押解到户部的边饷不是失窃，是从一开始就没入库，那便意味着地方收缴的税银出现了巨大的亏空，为何会有这种亏空？ 或者说，究竟是只有这一次的亏空，还是到处都有亏空？只不过边饷催的急，来不及拆借银子，只能铤而走险，却因此暴露？要是连税银都开始有人胆大包天的敢下手，那这大周的上上下下，岂不是早变的千疮百孔了？” 闻千古沉默了片刻后，叹气道：“那个苏清和有一句话说的很有道理，如果你在家里发现了一只蜚蠊，意味着已经有无数只蜚蠊藏在黑暗里装不下了。 我赞同他那句‘乱世当用重典，沉疴需下猛药’，矫枉确实必须过正，否则当前这样的局面下，根本不可能扭转乾坤，只是……你想过其中的阻力吗？” 吴璃眯眼道：“苏清和去调查四海钱庄了，他显然认为四海钱庄有问题。那朕就从四海钱庄入手，先深挖四海钱庄究竟在暗中搞了多少事情！那是皇室的钱袋子，朕要彻查，不会遭遇到来自朝堂的阻力。 而按照苏清和的说法，这次的国库税银失窃，很可能银子根本就没进国库。押解这批银子的不光有户部的人，还有四海钱庄的人。为什么四海钱庄会参与其中？是不是四海钱庄也在里面有什么利益？ 先彻查四海钱庄，再通过对四海钱庄的彻查结果，牵连出其他的问题！关于四海钱庄的问题，朝廷的老大人们肯定希望朕闹得越大越好。自从有了四海钱庄，其他所有的钱庄生意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所以钱庄的问题越严重，朝廷的老大人们就越高兴。朕表面上摆出力保四海钱庄的态度，可以让老大人们更加慷慨激昂，这样既能打击四海钱庄，也能进一步削弱朕的威望，他们一定会这么做的。” 闻千古接话道：“随后你装作扛不住老大人们联手施加的压力，不得不对四海钱庄一查到底，结果却开始牵连出其他衙门乃至于其他大量官员的问题？借此下一把狠手？” 吴璃感慨道：“朕不需要装作扛不住老大人们联手施加的压力，朕是真的扛不住他们的联手施加的压力。借着这件事情，起码要搞清楚大周当前的税收情况究竟具体如何，同时惩戒一批越界的官吏！ 不杀一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不足以真的让他们感到惧怕！还可以震慑下那些老大人们，让那些老大人们开始正视朕，明白朕不是一个小姑娘了，有任何事情，都应该和朕商量着来，而不是自行其是！” 闻千古叹气道：“因势利导是个很好的想法，可内阁的那几位都是老狐狸，一开始或许察觉不到什么问题，但只要针对四海钱庄的调查开始变的深入，他们一定能提前反应过来，你的打算很难彻底实现。” 吴璃发狠道：“只要他们决定了开始，那什么时候结束就由朕说了算！更何况这是涉及到了国本的问题，朕相信到了关键时刻，张阁老肯定知道轻重！” 闻千古不再表达自己的担心，而是直接问道：“安排谁去查？让朝廷里的那些老大人们派人去查的话，能查到什么东西，就完全是他们说的算了。” 吴璃很是干脆的说道：“余震手底下有一批人，是当初大将军临死之前留给他的。这批人忠诚可靠，能力高绝，值得信任。朕打算跟余震要几个人过来，让他们藏在暗中进行监视。至于具体的调查，交给都察院去办！” 闻千古皱眉道：“崔元烈？这……能行吗？他确实自成一派，跟张太玄凑不到一块儿去。可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情，崔元烈也是有嫌疑的。若是不能排除嫌疑的话，让他负责这种事情，一旦有个万一……后果不堪设想。” 吴璃犹豫了下，但还是开口解释道：“其实崔元烈是那几个有嫌疑的人里，目前唯一证明了自身清白的人。” “恩？”闻千古面露不解之色。 吴璃继续说道：“舅舅有所不知，朕刚登基时，崔元烈就秘密对朕表示绝对效忠了。都察院和其他任何衙门都不一样，相比于其他衙门，都察院必须得到皇帝的绝对信任，否则监察百官根本无从谈起。 朕登基后，崔元烈找到了闻人晦，在朕的见证下，主动将自己完全袒露给了闻人晦手中的‘三尸问心盘’，让朕彻底排除了对他的怀疑。只是朕对朝堂的影响力有限，暂时仍需要跟崔元烈演戏。” 闻千古惊讶道：“主动将自己袒露给‘三尸问心盘’？那岂不是相当于被扒光了衣服，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就算是天牢里那些死到临头的重犯，都不会这么做的，崔元烈竟然能下得了这样的决心？” 吴璃点头道：“朕当时也很惊讶，崔元烈……其实是一个很纯粹的人。不过这件事暂时还不能告诉余震，余震依旧需要自行去调查。老狐狸们的眼睛太毒了，一旦提前知晓了某种结果，或许就会有破绽落到老狐狸们的眼中。” “那苏清和呢？”闻千古接着问道。 吴璃愣了下，旋即有些迟疑的说道：“苏清和……是个怪人。朕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仿佛跟朕像朋友闲聊一般相处的家伙……” 第374章 谁让我难受一阵子，我就让谁难受一辈子 “我是个怪人？林队你这听着不像好话啊……” 苏清和笑呵呵的看了身旁的林青璇一眼，开口说道。 两人漫步在干净整洁的宫中，正悠闲的往宫外走去。 当然，悠闲的只是苏清和自己，林青璇自始至终都表现的颇为紧张，以至于身体略显僵硬，走路的姿势也不够自然。 “你还不是怪人？方才在御书房里，我都要吓死了！结果你可倒好，跟陛下仿佛闲话家常一样，你就不怕哪一句话说的不对，触怒了陛下，被陛下砍脑袋吗？” 林青璇鬼鬼祟祟的四下里看了看，确定四周确实没人后，这才小声说道。 苏清和干咳了声，无语道：“林队，你不用如此小心翼翼，皇宫里到处都是隐藏在暗处的大内高手，实力高绝，不是你我这种人能发现的。他们若是真想窥听咱们聊了什么，那你即便传音入密估计都没什么用处，更别提只是压低声音了。” 林青璇闻言，当即脸色发白道：“啊？！那……那怎么办？！” 苏清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再逗弄林青璇，叹气道：“什么怎么办？这里只是皇宫而已，又不是龙潭虎穴。你该不会认为皇帝是那种嗜血滥杀的暴君吧？林队，你有没有发现问题，跟我比起来，你才更像是那个怪人。” 林青璇再次被苏清和所说的话吓到。 战战兢兢的又看了看左右，接着忍不住抱怨道：“这能怪我吗？今天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入宫面圣，我哪能知道皇帝陛下是什么样子？以前光是看戏台上那些演出来的皇帝而已，说什么伴君如伴虎，一言不合就要把大臣拉下去砍头，我还以为所有的皇帝都是这个样子呢。” 苏清和伸手拍了下自己的脑门，颇为蛋疼的说道:“再怎么样也不能将戏台上的演出当真啊，所有的艺术表达形式，都会或多或少的采取艺术化的夸张处理，借此来调动观看者的情绪，那些都是假的。 咱们这位女皇陛下的性格还是不错的，起码不会无缘无故的发脾气，非常讲理。因此只要用平常心去对待就好，无需自己吓唬自己。很多时候，鬼吓人并不可怕，只有人吓人、才能真的吓死人。” 林青璇嘟囔道：“说得简单，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没心没肺吗？面对着皇帝陛下，有几个人能完全不受影响的……更何况就算是真的做到了用平常心去对待，也不可能像你一样，在御书房里跟陛下闲话家常吧？” 苏清和仔细想了想，旋即不得不承认，林青璇说的有道理。 归根结底，对于皇权那发自骨子里的敬畏，会让绝大多数人没办法将皇帝看做是一个真正的人。 在他们的心目中，皇帝是被神化过的。 坐到那张龙椅上，皇帝代表的便不再是自己，而是至高无上的皇权！ 当然，苏清和很清楚，相比于他前一世里封建时代的皇权体现，眼下穿越来的这个世界里的大周皇室和皇帝本身，其实还是非常收敛的。 毕竟，这个世界有真正超绝的个体伟力。 至强者甚至有移山填海之能。 地方上最顶级的世家豪门又能对皇室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自然而然的会削弱皇室或者皇权的威严性以及神秘性。 可饶是如此，想让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像他一样，真正不卑不亢的去面对皇帝，仍然是痴人说梦。 两人闲聊间已经来到了皇宫的大门外，早有一名内侍提前等候在了大门前，正是之前引领过苏清和入宫的那位李姓内侍。 伴随着两人信步走出，李公公立刻主动上前两步，满脸笑容的拱手行礼道：“二位大人，接陛下旨意，由咱家陪二位大人走这么一趟，去四海钱庄的总号宣读陛下口谕。” 苏清和拱手回礼道：“麻烦李公公了。” 李姓内侍笑眯眯的自谦道：“不麻烦，能为苏大人办事，是咱家的荣幸。苏大人之前第一次入宫，就能得陛下赏赐通行腰牌，显然深得陛下的喜爱和信重，以后咱家少不得要仰仗苏大人呢。” 说话间，李姓内侍主动朝着苏清和伸出了手，两张银票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苏清和的眼前。 这番举动看起来着实有些惊悚，向来只会跟人要银子的阉人，竟是突然间主动往外送银子了？！ 什么情况！？ 苏清和没敢去接这两张银票，疑惑问道：“李公公这是何意？” 李姓内侍陪笑道：“苏大人别误会，这是苏大人您之前赏给咱家的银票。咱家拿着这银票左思右想啊……终究是觉得不好，要是别人的银票，咱家也就收了，可苏大人您的银票，咱家真是伸不出这个手。 主要是苏大人您对咱家的态度，咱家感觉得到，苏大人是真没看不起咱家！不像其他那些当官的，表面上看着对咱家毕恭毕敬，实际上背地里指不定怎么骂咱家呢！肯定打心眼里的看不上咱家这个阉人。 苏大人您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在苏大人您这儿，咱家能感受到真正的尊重！您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咱家，将咱家当做正常人一般去对待，咱家心下非常感激，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收苏大人您的银子！” 说着，李姓内侍的手继续向前伸了伸，看样子作势便想要将银票直接塞进苏清和的手里。 而对于李姓内侍这番话，苏清和只信一半。 对方能够感受到他没有歧视的情绪，这是真的。 可如果皇帝没有对他额外关照的话，对方同样不可能将银票再送回来。 银子归银子，情分归情分，不可混为一谈。 但不管怎么说，他今天居然见到了回头钱，着实是一件好事。 并未拒绝，苏清和接过银票收了起来，叹气道：“李公公太客气了，其实银子不银子的根本不重要，在我看来，一个人究竟是不是真爷儿们，也和带不带把无关，真要是到了和妖魔拼命的时候，谁敢舍生忘死，谁就是真爷儿们！” 李姓内侍深感赞同的点头道：“没错！苏大人说的太对了！可惜眼下有皇命在身，咱家先陪苏大人走一趟四海钱庄总号。等办完了正事，得了空，咱家再请苏大人吃酒！希望苏大人一定要赏脸！” 苏清和毫不犹豫的答应道：“没说的，不过还是给我一个请客的机会吧，就用这两张银票，你我二人，争取不醉不归！” 李姓内侍一听，明显非常高兴，畅快的大笑了几声，这才拉着苏清和坐上了提前准备就绪的马车，往四海钱庄的总号驶去。 一路之上，李姓内侍谈兴极浓，跟苏清和聊起了许多神都风物之事。 不过关于宫里的流言蜚语，李姓内侍却是相当谨慎，一点都没有涉及。 林青璇仿佛哑巴一样的跟苏清和并肩坐在一起，倾听着单独坐在对面的李姓内侍侃侃而谈，只觉得这位李姓内侍实在是话太多了些。 很快到了四海钱庄总号的大门外，李姓内侍率先下了马车。 林青璇第二个下马车的过程中，给了苏清和一个询问的眼神。 尽管没有开口，意思却表达的还算清楚。 苏清和传音解释道：“这位李公公是一位奉御，从八品的宫内行走太监。他的品级和位置在宫里的太监群体中非常尴尬，往下的那些普通宦官，是宫里的底层，可以不用要脸。 往上的那些高品级太监，又是群体中的实权派，即便是朝廷里的老大人们，也必须对他们保持足够的尊重。偏偏是李公公这样的太监，得不到老大人们的尊重，又拉不下脸来。 我对他倒也没有太大的奢望，只是想着或许能时不时从他的嘴里听到一些有价值的消息而已。需要投入的成本几乎可以忽略，预期的收益却暂时难以估量，绝对惠而不费。” 林青璇恍然，跟着苏清和一起下了马车。 相比于各个分号，四海钱庄的总号盖的富丽堂皇、恢弘大气。 哪怕是各个郡府内的分号，单纯从规模和气派程度上来说，也顶多只有总号的五分之一左右。 李姓内侍下了马车后，当先步入了四海钱庄的总号里，一改方才路上面对苏清和时的谦逊之态，腰背忽然间便挺的笔直。 脸现傲然之色的朗声道：“来人呐！去把你们掌柜喊出来接旨！圣上有口谕！” 这一声喊惊吓到了总号正堂内原本无所事事的几名伙计。 当苏清和跟林青璇慢了一步走进总号里时，已经有伙计满脸讨好笑容的凑上前来伺候了。 至于总号的掌柜，更是没一会儿的工夫便急匆匆小跑到了正堂。 看到李姓内侍的第一眼，总号掌柜的脸上便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从他的身上哪里还能瞧见丁点的倨傲之色？ “我说怎么今儿早上门前有喜鹊叫呢，原来是天官莅临啊！天官快里面坐，小人这儿刚好到了一批极品茶叶，请天官品鉴一二。” 总号掌柜根本没看苏清和跟林青璇，所有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李姓内侍的身上。 然而李姓内侍丁点面子没给，丝毫没有搭理这位掌柜的意思，直接朗声道：“陛下口谕，四海钱庄掌柜接旨！” 总号掌柜稍稍一愣，紧接着反应了过来，赶忙拉着身旁几名伙计一起‘噗通’、‘噗通’的纷纷双膝跪地。 李姓内侍继续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镇妖卫队副苏清和调查国库税银失窃一案，四海钱庄凡有需配合调查之人、之物，不得以任何理由推脱！有违命者，苏清和可自行处置，轻则去职，重则立斩，钦此！” 总号掌柜面露惊愕之色，对于口谕的内容感到很是诧异，以至于一时之间甚至忘了给出回应。 李姓内侍见状，皱眉道：“还不接旨？等什么呢？想抗旨不尊不成？” 总号掌柜顿时一个哆嗦，立刻磕头道：“草民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姓内侍冷哼了一声，朝着身旁的苏清和比量了下，接着说道：“这位就是苏清和苏大人了，接下来他会告诉你，需要你们四海钱庄配合什么。咱家劝你最好不要起什么歪心思，否则若是惹得苏大人不痛快了，真一刀把你砍了，你也只能自认倒霉。” 总号掌柜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神终于落到了苏清和的身上。 由于皇帝口谕的缘故，对于苏清和再不敢有任何轻视，态度无比恭顺的拱手行礼道：“苏大人需要草民怎么做，尽请吩咐。不管什么要求，草民都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办到！” 李姓内侍对总号掌柜表现出来的态度感到满意，点头道：“如此，咱家就不打扰苏大人办案了，先回宫复命，等得空的时候，再找机会跟苏大人好好的喝上一杯。” 苏清和笑呵呵的说道：“我送李公公。” “别，苏大人留步，办案要紧。都是为陛下做事，自己人，不用讲究那些虚的。” 李姓内侍说完，到底是没让苏清和送他出总号大门。 将苏清和拦在了总号的正堂内，自顾自的乘坐着马车返程而去。 苏清和站在门口，一直等到马车驶出了自己的视线范围，这才转身重新看向了总号掌柜，开口道：“之前我们镇妖卫的肖营副来过贵号一趟，将需要贵号配合的事情同贵号讲过一遍，奈何却被贵号拒绝了。 我知道，四海钱庄的背后是皇室，自然可以无视层级不够的官员。因此为了能让贵号配合，我没办法，只能入宫求见了陛下。虽然陛下给予了足够的支持，我却依旧对你们之前的不配合感到非常不高兴。 我是替陛下办事的，如果遇到的每一件事情，都得让陛下出面为我撑腰，那陛下就该怀疑我办事的能力了。不夸张的讲，贵号这种做法，相当于是在害我。既然贵号想害我，那我肯定也不会手下留情。 我这个人恩怨分明，谁让我难受一阵子，我就让谁难受一辈子。所以希望贵号千万别给我发作的借口，一定要配合我把案子办好，不然……我难以对陛下交差，只能砍掉几颗脑袋来出一口气了。” 第375章 人可以坏，但不能蠢 对于苏清和的强硬表态，四海钱庄总号的掌柜颇为恼怒。 奈何皇帝有口谕在前，他除了听命行事以外，根本没有做出其他选择的余地。 身为四海钱庄的负责人，这位总号掌柜即便在神都也大小算是个人物。 再加上钱庄背后站着大周皇室，说四海钱庄是大周皇室的钱袋子，一点都不为过。 他这个大掌柜尽管没有官身，户籍属于‘商’籍，看起来只是一介草民，可出门在外，摆出来的排场往往是能够比肩王侯的。 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他替皇室管着钱袋子，那在其他人的眼里，他就相当于皇室的一张脸。 或许皇帝根本不在乎究竟是由谁来掌管四海钱庄，却一点不妨碍他狐假虎威，高举着皇室的大旗，在外面横行霸道。 长久以来生活于各种被恭维和讨好的环境中，让这位大掌柜早就飘了起来，否则也不会在之前肖金煜过来寻求钱庄配合时，连案子的具体情况都懒得问，便直接将肖金煜挡了回去。 如果是来自于六部的官员，那么哪怕是五品的郎中又或者从五品的员外郎，乃至于区区六品的主事，大掌柜都愿意或多或少的卖对方一个面子。 毕竟，六部掌管天下职司，手中握有切实的权利，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可能因为一些事情而求到某一位六部官员的头上。 这种情况下，提前编织出一张松散的关系网，显然非常有必要。 ‘官官相护’在很多时候并非贬义词，而是中性词。 那是互相之间对彼此有利用价值、能用到彼此手上的权利，于是自然而然的形成一种互相关联的利益关系。 相比于这个世界上的绝大部分关系，利益关系看起来脆弱，实际上却无比坚固、牢不可破。 只要手中的权利没有失去，那通过利益维系的关系就会一直存在。 然而肖金煜并非来自六部，他仅仅是镇妖使司里的一名镇妖卫营副罢了。 就算这个营副是从四品的官职又能如何？ 镇妖使司绝对独立的衙门职能，让使司衙门里上至司正、下至最普通的镇妖卫队员，一应所有官职全都不具备多大的维护价值。 用文山市长田封义的理论来解释，就是镇妖使司内各级官职的职务含权量严重不足。 除了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司正叶凛渊以外，其余镇妖使司内的各级官吏，自身所拥有的权利远不如其他衙门里的同级、甚至低级官员。 一个专门针对妖魔的衙门，能给其他人带来什么实际价值和好处？ 在四海钱庄总号大掌柜的眼里，当然不需要额外关照。 可一旦有了来自于皇帝的口谕，事态便完全不同了！ 听着苏清和语气温和的威胁，总号大掌柜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道：“不知苏大人需要小人怎么配合？请苏大人明示，无论任何事情，小人绝无二话。” 看着眼前的总号大掌柜再一次服软，苏清和没有继续进行敲打，而是清晰的连续念出了几十个名字。 虽然念名字的速度不快，声音也非常清楚，可名字的数量太多，超出了普通人短时间内进行速记的极限。 一开始总号大掌柜还以为苏清和想要找来的人不多，再加上能成为总号大掌柜，他也是有真本事在身的。 博闻强记、对于账本极为敏感，是他远比其他人强得多的能耐，因此只是用脑子在努力的记住。 但随着苏清和念出来的名字越来越多，十个、二十个、三十个…… 直至达到了三十个以上后，总号大掌柜彻底撑不住了。 再怎么博闻强记也有个限度，这位苏大人看起来嘴巴一直不停，鬼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以至于当最开始的几个名字在脑海中的印象变得模糊时，总号大掌柜不得不硬着头皮陪笑道：“苏……苏大人……不好意思，请先……先停一下。小人去拿纸笔将您所说的这些名字都写下来，以免有什么遗漏……” 苏清和当即住了嘴，一脸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总号大掌柜暗暗松了口气，赶忙吩咐身后那几名伙计去拿纸笔过来。 苏清和背着双手等了一会儿，看到几名伙计着急忙慌的将纸笔取来，又分别摆好了记录的姿势后，这才继续念起了那些名字。 户部跟四海钱庄联合进行押运的那支队伍，除了二十多辆大型的双驾马车以外，足足有多达数百名随队人员。 这些随队人员里，户部的人手占据了八成，而四海钱庄的人手则只占据了其中的两成。 可纵使是两成，照样有差不多八十人的样子。 在押运队伍抵达了神都后，这些人按照惯例，都会先到钱庄总号来消值。 完成了一趟重要的押运任务，接下来肯定得放几天假，不过无论是神都本地的还是外地的，都不可能直接离开神都，而是一定会在神都内玩乐些日子。 苏清和相信，八十人中知道具体情况的，顶多是领头的一两个人罢了，其余绝大部分担任护卫职能的人手，必然会被蒙在鼓里。 但他依旧要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进行问询。 通过这样大规模召集问询的方式，没准能有些额外的收获也说不定。 皇帝吴璃对他的支持力度是有些奇怪的。 口谕中竟然允许他先斩后奏，等于是赐予了他尚方宝剑，让他成了四海钱庄头顶上临时的钦差大臣。 若是仅仅出于国库税银失窃案调查的考虑，吴璃赋予他的临时权利无疑太大了些，完全超出了合理的范畴。 所以尽管吴璃没有跟他明说什么，也没有跟他就案子的问题进行任何深入的交流，可苏清和还是察觉到了吴璃的一些想法。 比如……皇帝是不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将四海钱庄浮于表面之下的问题尽可能多的查出来一些？ 随后再利用那些查出来的问题，对四海钱庄进行大整顿？ 赋予他超出常理的巨大权利，让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在为了调查国库税银失窃案服务，由此造成的后续影响，瞧着便仿佛巧合一般。 考虑到吴璃以女子之身登基帝位，先天上存在的不足，让她即便拥有法统，也根本不可能像正常的皇帝那样，在登基的同时便自然而然的掌握所有权利。 因此行事隐晦一点、迂回一点，是可以理解的。 脑海中浮现这些想法的同时，苏清和已经将之前浏览卷宗交接内容时记下来的那些名字全都讲完。 总号大掌柜在几名伙计的帮助下，终于记下了每一个名字。 这些名字只有极少数几个他有印象，大多数他听都没听说过。 “去！将所有记在上面的人都找回来！给你们两个时辰！如果两个时辰后人到不齐，那你们就另谋出路吧！” 大掌柜冷脸同几名伙计吩咐道。 几名伙计脸色发白，却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连声答应后，匆匆忙忙的跑出了总号。 大掌柜这时候则是换了一副表情，一脸谄媚的看向苏清和说道：“苏大人，咱们先去后堂吧？既然这些人都是之前负责押运税银的，那现在恐怕散落在神都各处不知道什么地方放松呢。 要把他们全都找齐，肯定得费上不少工夫。咱们喝会儿茶，顺便我也好具体的了解下，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怕苏大人笑话，草民其实直到现在都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清和失笑道：“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敢毫不犹豫的赶走我们这边上门要求协助调查的肖大人？你就一点不担心事情非常严重，把自己都搭进去吗？” 大掌柜苦着脸说道：“苏大人您有所不知，我们四海钱庄……非常超然，由于不是官府衙门，使得都察院根本管不到我们。而偏偏作为钱庄，我们背后又站着皇室，这导致各级府衙名义上能管到我们，却不敢管我们。 经年日久，四海钱庄除了偶尔会遇到宫里出来的天官核查账目以外，其他绝大多数的时候都不需要担心有任何麻烦找到头上。至于宫里出来的天官……苏大人您肯定也清楚，用银子就能摆平，区别只在于多少罢了。” 苏清和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四海钱庄就像是一个国中之国，完全独立于大周正常的监察体系之外。没有人管，就会无法无天。你早习惯了什么都是自己说的算，当然不会将镇妖卫的一个营副看在眼里。 别说镇妖卫的营副了，整个镇妖使司，怕不是除了司正叶凛渊以外，其他人都不会被你放在心上。这人啊，一旦没了敬畏之心，就会变得狂妄自大、嚣张跋扈，进而逐渐变得疯狂，直至在某一天自取灭亡。” 大掌柜听得满脑门冷汗，不住自我反思道：“苏大人教训的是，草民之前确实有些忘乎所以了。请苏大人放心，以后草民一定引以为戒，谨言慎行，再不会像之前那样行事了。” 苏清和摆手道：“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四海钱庄跟我有什么关系？让我放心干嘛？你要做的是让陛下放心。当今陛下刚刚登基不到一年，你这位四海钱庄的掌柜正应该好好做事，让陛下看到你的忠心和能力。 毕竟，你得明白谁能让你坐在这个位置上，谁又能把你从这个位置上赶下去、甚至要了你的脑袋。这人啊，可以坏、可以毒、可以没有底线，却绝对不能蠢、不能糊涂，否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大掌柜立刻应是，同时忍不住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在大掌柜的带领下，苏清和跟林青璇并肩来到了总号后堂。 喝着大掌柜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好茶，一边跟大掌柜闲聊，一边等待需要召集的那些人。 茶叶清香，苏清和大概能喝出来确实是不错的茶叶，可具体好在哪，他就不清楚了。 对茶叶没有研究，顶多是能喝个大概的感觉，让茶叶不至于沦落到被牛嚼牡丹的下场。 真要说‘品茶’的话，就超出苏清和的能力范畴之外了。 和大掌柜闲聊的内容则集中于四海钱庄的层面，苏清和对四海钱庄的一些情况比较感兴趣，于是便多问了几句。 比如四海钱庄发行的银票和金票是用什么方式来防伪的，再比如四海钱庄会留下多少备用的现货金银，以避免出现挤兑的情况。 除此之外，诸如账目审核，内部监管，各分号之间的储备金银流转，等等等等，凡是能想到的问题，苏清和基本上全都询问了个遍。 他倒不是对四海钱庄有什么想法，纯粹是好奇在当前这样的时代，没有信息化的支撑，四海钱庄如何维持和管理如此庞大的分号分布，又如何确保各地的分号不至于欺上瞒下、出现巨额的坏账。 虽然这些问题很多都涉及到了四海钱庄的机密，可有着皇帝口谕的背书，大掌柜已经将苏清和看做是皇帝的心腹了，对于涉及到机密的问题照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通过大掌柜的解惑，苏清和才猛然发现，他目前潜移默化所承受着的许多来自于前一世的经验主义影响，仍然没能完全摒弃掉。 纯粹的古代封建社会受限于生产力和科技发展水平的限制，有很多事情确实难以做到。 但这个世界拥有强大的修士和匪夷所思的法宝存在，前一世的古代封建社会所无法实现的诸多手段，这个世界完全能够通过不可思议的个体伟力、神奇的法宝以及多元化的‘结界’功能去实现！ 这使得当前世界呈现出了一种非常畸形的社会结构和体系。 偏偏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人，丝毫没有察觉。 只能说当局者迷…… 听完了大掌柜的解释，苏清和略微思索后，好奇问道：“听你这么一说，一应的流程执行、监管、审查，其实都要完全依赖于‘人’，那怎么确保‘人’在这个过程中始终公事公办，不起私心贪念呢？” 大掌柜眨了眨眼睛，旋即非常干脆的摇头道：“确保不了。” 第376章 这里没外人! “确保……不了？” 苏清和对于大掌柜的坦然颇有些惊讶。 而大掌柜则明显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点头道：“真的确保不了，就和官府中普遍存在的官吏贪污一样，四海钱庄虽然不是官府，但在很多情况下，其实内部关系跟官府相比也没什么差别。 区别在于，官吏们是通过自己手中掌握的权利去贪墨，压榨的是百姓和富商。而四海钱庄里存在的贪墨，压榨的却是钱庄本身的利益。我们当然会持续不断的进行内部监察，可监察的效果嘛…… 苏大人，您看起来并非是那些读书读傻了的迂腐之辈，所以应该很清楚，只要是由‘人’来执行的制度，那么无论制度本身多么完美、多么公正，都绝对不可能少的了各种徇私枉法之事。” 苏清和不得不承认，大掌柜说的有道理。 人类总会努力的将制度建立的足够完善，然后再想方设法的于其中不停的钻空子。 归根结底，任何制度的建立，最根本的目地都只是为了管理和统治而已。 至于管理者和统治者本身，肯定不希望自己也受到制度的影响和限制。 除非被自己建立的制度所影响和限制这件事，符合自身的利益诉求，否则统治者没有理由让自己过得不痛快。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时不时喝上两口茶水，再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很快便让之前略显紧张的气氛变的缓和起来。 林青璇则是安安静静的坐在苏清和身旁听着，始终不曾插话，老实的仿佛一座美人雕塑一般。 她有着非常清醒的自我认知，明白自己不擅长任何需要动脑子的事情。 同时经过了之前的王员外被杀案后，苏清和所展现出来的破案能力又得到了她绝对的信任和叹服。 因此跟苏清和一起行动时，她毫不犹豫的便让出了主导地位，一切行动以苏清和的判断和决定为准，她自己则充当起了跟班或者亲随的作用。 哪怕目前为止，苏清和只是六队的队副，她才是六队的队正……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从第一个时辰之后，便陆陆续续的开始有苏清和念过名字的押运人员被找回。 四海钱庄的总号看起来像是进行了一场总动员，几乎所有总号里的人都被散了出去，以便用最短的时间将苏清和提到名字的那些人从神都各处喊回来。 效果显着。 神都虽大，可四海钱庄的人对于同僚是有了解的，知晓他们在休沐时最喜欢去的地方都有哪些。 想要将他们从茫茫人海中揪出来，自然远比外人一个一个的去找方便许多。 当大掌柜最开始提出的两个时辰限制全部走完，被点了名的足足八十人已经被找回了整整七十九人。 然而这八十人押运队伍里最关键的带队之人却不见踪影…… 苏清和在过去的两个时辰里跟大掌柜聊了很多。 通过同对方的交流，苏清和发现这位大掌柜其实是一个非常通透的人。 除了最开始见面时明显有些发飘以外，单就大掌柜对于四海钱庄的了解，以及对四海钱庄内部必然存在的许多问题的洞察，苏清和就能看得出来，这位大掌柜绝对是个人才。 能一步步爬到当前的位置，凭借着自身连修士都不是的普通人身份执掌整个四海钱庄，这位大掌柜的能力绝对是一等一的。 奈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四海钱庄的背后站着整个皇室，皇帝只能算是皇室的代表和扛旗人，却并非皇室全部。 内里各种人际关系错综复杂，连带着导致利益诉求也千奇百怪，大掌柜头顶上没什么人罩着，身世背景非常干净，客观上成为了他能被一路推举到当前位置的重要原因之一。 然而正因为如此，大掌柜对于四海钱庄内部存在的诸多问题毫无办法。 他能看到，却不能着手去想办法处理。 一旦他打算伸手干预，那他这个大掌柜的位置也就坐到头了。 苏清和当然不可能这位大掌柜说什么，他便信什么。 可从大掌柜的言词语气、神态举止之间，他还是能做出一些基础判断的。 或许有所隐瞒，但起码绝大部分都是真的！ 等此间事了，将这位大掌柜的情况详细的跟皇帝介绍下。 后续如何对这位大掌柜进行背景调查，以及要不要真的用这位大掌柜，就是皇帝该去考虑的事情了，和他无关。 朝廷和地方之间，皇室和世家之间，皇帝和皇室之间，人族内部的矛盾之尖锐复杂，苏清和觉得自己光是想想就要脑袋爆炸了一般。 真不知道吴璃那个十九岁的小姑娘，是如何承受这一切的…… 换成是他前一世的话，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应该才刚上大一，谈恋爱都还不怎么能谈明白呢，更遑论经世治国了…… 想到这里，苏清和对于吴璃平白的生出了几分钦佩之情。 “苏大人，此次押运队伍的队长贾斌，是我们四海钱庄的一位供奉，境界达到了乙等。其家就在神都，但草民方才派出去的总号人员始终没能找到贾斌去了哪里，包括他家里的人也说不知道他的踪迹。要不……先审其他人？反正除了贾斌以外，其他人都找齐了。草民会继续督促他们抓紧把贾斌找到的。” 大掌柜小心翼翼的开口建议道。 对于贾斌没有被及时找到的情况，大掌柜颇为惊惧。 只希望眼前的苏大人千万别抓着这件事情不放，趁机以此为借口给他一个狠的。 所幸苏清和在跟这位大掌柜聊了两个时辰后，确实没打算处理他了。 一个人究竟能得到怎样的待遇，最终要看这个人具备怎样的价值。 “可以，那就先对他们进行问询吧。麻烦大掌柜提供一个房间，我的同伴会负责监视其他人，避免其他人互相私下里沟通。然后这些人要按照顺序，一个一个的进到房间里接受我的问询。 接受完问询的人在得到允许后必须立刻离开，不能和外面等候的人有任何交流，这一点，大掌柜务必跟他们讲清楚。如果有人试图以任何方式提醒其他人，那不好意思，我会当场杀人的。” 苏清和直截了当的说道。 大掌柜松了口气，当即表态道：“苏大人请放心！草民一定跟他们讲清楚！真要是有人敢暗地里动手脚，那不用苏大人您出手，草民就要他们的脑袋！” 苏清和点了点头，不再多说，跟在大掌柜的身后，去了一间临时空出来的屋子里。 屋子外是一个面积不小的院子，所有被临时召集起来的押运队成员都集中在了院子中。 林青璇负责监视这群人，以避免这群人中的少数修士，采用传音入密的方法偷偷互相串供。 即便可能听不到传音入密的内容，但以林青璇乙等的境界，除非是甲等强者进行传音入密，否则听不到传音入密的内容，也能感知到周围空气的特殊震荡，从而判断出有人在进行传音入密。 只要有传音入密的情况发生，无论进行传音入密的人说了什么，都会被视同为串供。 除了林青璇以外，大掌柜也调来了几名总号的强者，协同林青璇一起进行现场的监视。 这算是总号的明确表态，能够让原本还心存侥幸的人彻底认清现实，不敢私底下搞什么小动作。 苏清和对这些人的问询进行的很快，毕竟，绝大多数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目前最有可能知晓情况的那位队长贾斌，又暂时处于失联的状态，这基本上算是在打明牌了。 对其他人的询问，苏清和并未抱太多期待，只是想着能不能问出来点额外的收获。 比如那位队长贾斌有没有可能在不经意间跟其他同行之人透露出一些比较重要的线索。 又或者贾斌在这些人之中有没有什么心腹之人，或许能知道一些隐秘？ 然而问询的结果一无所获…… 按照排位顺序进屋的每一个人，都没有被苏清和问询多久。 将近八十人拢共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全部完成了问询。 结果谈不上失望，算是处于苏清和的心理预期之内。 通过问询，他知晓了四海钱庄为什么要跟户部联合押运那批银子。 因为四海钱庄也需要缴税！ 名义上四海钱庄每年缴纳的税款，都是由位于神都的总号跟国库进行交割的。 可在实际操作中，这种先由各地分号将需要缴纳的税银分别押运至总号、再通过总号进行统合交割的做法，着实太过麻烦。 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四海钱庄便逐渐将税银的现银交割安排给了各地方的分号，总号这边仅仅只做账目上的记录。 只要最终的现银可以进到国库里，同时总号这边的账目能对得上、没有出入，自然也就没有问题。 之前的那批税银，里面有足足两成是四海钱庄一部分地方分号所联合缴纳的，大概总额在一百六十万两的样子。 理论上这批税银应该先押解到神都总号，在总号完成交割后，再由总号统一缴纳给户部国库。 而事实上这批税银在跟户部的押运队伍汇合后，已经直接并入了户部收缴的税银之中，只不过四海钱庄依旧要派遣一支押解队伍，跟着户部的押解队伍一起行动罢了。 除了队长贾斌以外，四海钱庄的押解队伍里，还有两人接触过钱庄缴纳的税银。 那两人算是副队长，协助贾斌一起指挥四海钱庄的队伍。 按照那两人的口供，他们并没有检查全部的税银，仅仅只是检查了一部分，剩下的绝大部分由贾斌亲自负责检查。 那两人能够确定的是，至少他们检查的税银没有任何问题。 并且这批税银并入户部押运队伍收缴上来的税银时，没有进行二次检查。 谁让它们名义上在交割给国库之前，仍然属于四海钱庄呢？ 直至队伍抵达神都，所有的现银都押解到国库进行交割，户部收缴上来的税银和四海钱庄缴纳的这批税银才由国库方面重新进行了清点。 根据这两人的说法，苏清和得出了一个暂时不知道正确与否的结论。 国库里剩下的那没有被偷走的四十万两银子，很可能就是四海钱庄押运的这批。 四海钱庄提供的一百六十万两税银之中，有一百二十万两是虚假的，户部收缴上来的六百四十万两税银，则全部都是虚假的！ 用一种暂时未知的方法瞒过了点验的流程后，这批税银被运进了国库的库房，随后那位毛楠毛郎中当晚偷摸潜入了库房之中，将虚假的银子销毁，只留下了没有办法销毁的那真实的四十万两银子。 这便是库房中剩下了四十万两银子没被偷走的原因。 从始至终，其实一共就只有这四十万两银子入库而已！ 既然没人能将银子从国库里偷走，那这四十万两银子入库后，当然会一两不少的继续被留在库房内！ “真是无聊的障眼法啊……” 苏清和默默在心里感慨了一句，随后便结束了对所有人的问询。 刚从房间里出来，正要跟一直等候在房间外的大掌柜简单吩咐两句，结果尚未来得及开口，就看到一名总号的人神色慌张的跑了进来。 径直跑到了大掌柜的身旁，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由于周围人太多，以至于脸上浮现起了犹豫的神色。 大掌柜当即差点忍不住骂出声来。 因为苏清和就站在旁边，结果他手底下的人竟然如此没有眼力价的摆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架势，这让人家苏大人怎么想？ 怒哼了一声，大掌柜强压住火气，颇有点恨铁不成钢般的低声斥责道：“有事直说！这里没有外人！” 苏清和听得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因为但凡还需要去提醒说是‘这里没有外人’的时候，基本上就意味着‘这里全都是外人’…… 被大掌柜斥责了一句后，来人终于开口道：“大掌柜，贾供奉找到了！可是……可是……只找到了贾供奉的尸体！” 第377章 薛定谔的贾队长 贾斌的死算是在苏清和的预期之内。 从最开始没能第一时间将这位队长找回来时，苏清和就大致上有了应对这种局面的心理准备。 如果贾斌没死，最后反倒是活蹦乱跳的回到了四海钱庄的总号，那才会让苏清和感到吃惊。 毕竟，贾队长和贾队长是不同的。 有的贾队长是灵魂，以反派的身份却能得到近乎所有观众的喜爱。 有的贾队长却只是龙套，出场的唯一作用就只是推进剧情而已，是否露脸并不重要。 当苏清和要到了圣旨，有了来自于皇帝的背书，随后亲自抵达四海钱庄的总号时，那个贾斌就变成了薛定谔的贾队长。 他仿佛被关在了黑盒子里，同时处于‘活着’和‘死亡’的两种叠加态中，既生又死。 若是没有人关注到他，那他就可能‘活着’，也可能‘死亡’，除非苏清和的目光关注到了他，他才会从‘活着’和‘死亡’的两种叠加态中脱离出来，瞬间坍缩成唯一的结果。 前一世里将这种现象称之为量子叠加态，而在当前这样一个充满了玄学的世界，苏清和对于这种量子力学现象却有了另外一个角度的理解。 既然这个世界存在真正的修士，最强大的个体伟力甚至能左右命运，那前一世里基本上可以被认定为骗人的‘算命学’，或许在这个世界就有了切实可行的理论基础。 量子纠缠在这个世界的体现便是命运的因果线。 每一个人的未来在理论上都拥有着无限多的可能。 每一天睁开双眼后所经历的一切事情，一旦出现不同的选择，就有可能滋生出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这种无限多的可能在未来尚未到来时，处于同时存在的叠加态中。 可这个时候若是有强大的修行者观测到了具体目标的某一种未来，那么被观测到的未来就瞬间坍缩成了唯一的可能。 其他无限多的可能随之全部消失，命运由此既定，再没有机会去更改。 贾斌是生是死，完全取决于苏清和是否会关注到他。 没有关注到，他能活。关注到了，他必须死。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苏清和忍不住笑了笑。 果然啊，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在大掌柜的追问下，跑回来报信的人总算是气喘吁吁的将情况讲了个大概。 贾斌、或者说贾斌的尸体并不是在贾斌的家中被找到的，也不是在任何其他的公共场合中被发现的。 作为神都人，乙等修行者，又在四海钱庄内担任供奉，贾斌在神都的生活相当滋润。 除了三媒六聘迎娶的正妻以外，贾斌还在神都里养了外室。 之所以不将外室直接纳妾回家，是因为贾斌的正妻比较彪悍，别说纳妾了，就算是家里面的丫鬟，贾斌要是敢碰，那贾斌的正妻就敢当天将丫鬟沉井。 尽管贾斌是乙等修行者，可贾斌的正妻属于神都大族，家中势力极强。 当初贾斌迎娶妻子时，自身只是丙等的修行者，能够顺利突破乙等，来自于妻家的资源支持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因此别看贾斌的正妻连修行者都不是，在家中却极为强势，压的贾斌根本抬不起头来。 此次贾斌的尸体就是在外室住的地方被发现的。 四海钱庄总号内一名跟贾斌关系极好的修士，在大家都找不到贾斌的情况下，终于站出来说出了贾斌有养外室，并告诉了其他人，贾斌养外室的宅子在什么地方。 结果到了贾斌外室的宅子后，敲门根本没人回应。 互相一商量，干脆翻墙而入，紧接着他们就发现，包括贾斌在内，这宅子里的所有人……竟是全都死了！ 前往贾斌外室宅子的途中，苏清和听完了全部的过程，兀自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林青璇陪在他的身旁没有开口，以免打扰到他的思考。 原本大掌柜也想跟着一起过来的，但考虑到大掌柜只是普通人，赶路需要乘坐马车，太耽误工夫，眼下又已经天黑，苏清和便没让大掌柜一起跟着，仅仅是让那名跟贾斌关系极少的四海钱庄修士陪同前来。 至于押运队伍的其他人，完成了问询后，那些人便被苏清和允许原地解散了。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税银案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是关键，绝大部分人都是被蒙在鼓里的。 把他们关押起来毫无意义，对破案起不到任何帮助不说，还有可能惹得人心惶惶。 很快抵达了贾斌用来养外室的宅子。 宅子门口有几名四海钱庄的伙计把门。 路上那名四海钱庄的修士将这里的情况解释的很清楚，为了避免宅子里面的现场被破坏，发现里面的人全都死了之后，这名修士就要求四海钱庄的人尽数退出宅子大门，只守在宅子的大门外。 同时没有报官，而是立刻先行返回总号，由总号来决定什么时候将案子上报官府。 有一说一，这位修士的处理方式非常合格。 由于之前召集押运队的成员以及对那些人进行问询浪费了大量的时间，此刻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负责把守这栋宅子大门的那几名四海钱庄的伙计，一个个脸上全都布满了惊恐和心有余悸的神色。 要是白天的话，其实还好。 可黑夜之中守在一处凶宅外，对于这些只是普通人的钱庄伙计们来讲，就真的有点吃不消了。 “时辰不早了，你们先回吧，这里不用继续守着了。” 苏清和推开了宅子的大门，同时跟旁边那几名钱庄伙计说道。 几名钱庄伙计下意识的看向了四海钱庄陪同前来的那名修士。 修士立刻点头道：“一切都听苏大人的，赶紧回去休息吧，今天你们也辛苦了。” 几名钱庄伙计这才如蒙大赦，同苏清和恭敬致谢后，这才纷纷转身跑掉，逃离了这里。 等到几名伙计跑的没了影子，苏清和这才缓步走入了宅子。 很普通的一栋宅子，多少有点不匹配贾斌乙等修行者的身份。 不过考虑到贾斌在家里被压的抬不起头来，估摸着家中的钱款肯定也都掌握在贾斌正妻的手中。 贾斌这个乙等修行者平日里过的比较窝囊，身上还真不一定能有多少闲钱。 让苏清和有些意外的是，明明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可宅子的堂屋里却看起来有些昏暗的灯光存在。 快走了两步，迈过了堂屋的门槛，紧接着耳旁就传来了林青璇下意识喊出来的惊呼声。 足足五具尸体，被挂在了堂屋的横梁上！ 三女一男，还有一个看起来顶多六七岁的孩子。 之所以林青璇会忍不住惊呼出声，是因为这五具尸体看起来都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人皮！ 里面的骨骼、血肉、脏腑器官，等等等等，全部消失不见！ 人皮内似乎充了些气，让本应该由于内里全部缺失而干瘪在一起的皮囊略显充盈。 苏清和方才在堂屋外看到的昏暗灯光，就是这些人皮散发出来的！ 也不知道里面涂抹了什么东西，此时此刻挂在横梁上的这五张人皮，都在散发着微弱的萤光。 “唯一的男人可以确认是贾斌，三名女子里，一个是贾斌的外室，另外两个是宅子里日常照顾起居的仆人。至于那个孩子……是贾斌跟外室所生，向来受贾斌的宠爱。我们之前进来时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副样子，甚至没人进来过，只是在门外看到了里面的情况，就赶紧回去通报了。” 陪同前来的钱庄修士开口介绍道。 苏清和点了点头，上前走到了五张人皮的下方。 抬头看了看后，发现五张人皮内散发的微弱荧光，有点像之前在八方鬼市里见过的那种用萤虫和尸油熬制出来的灯光。 让苏清和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杀人灭口？ 以贾斌乙等境界的实力，想要让贾斌在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下突然被杀，动手的人起码也得是甲等吧？ 偏偏这宅子里却没有任何气息残留。 即便是甲等强者，照样不可能在丝毫不调动体内气息的前提下击杀乙等。 眼前这样的情况，在苏清和看来只有两种解释。 一种是这里并非贾斌的第一死亡现场。 有强者对贾斌进行了灭口后，又将贾斌的尸体带到了这里，然后再将这里的人尽数杀光，处理成相同的死状后挂到堂屋的横梁上，让贾斌看起来就像是在这里被杀的一样。 另外一种便是出手灭口的人使用了某种能够隔绝内外的法宝。 比如他之前被妖魔密谍袭击时，妖魔密谍使用过的那件名为‘刹那囚笼’的法宝！ 按照那名妖魔密谍的说法，‘刹那囚笼’是‘幽界’最新炼制出来的法宝。 这种后天炼制的法宝和先天法宝不同，只要炼制的材料足够，就可以持续不断的炼制出来。 考虑到神都的特殊性，妖魔密谍所持有的‘刹那囚笼’绝对不止一件。 会是哪种情况呢…… 苏清和站在五具人皮尸体的下方陷入了沉思。 林青璇只觉得眼前这画面看起来太过渗人，哆嗦了下后，忍不住开口问道：“现在怎么办？要把这些人皮都取下来带回去做检查吗？” 苏清和点头道：“当然，而且现场没有妖气残留，所以按照流程规定，哪怕我们明知道一名乙等的修行者不可能死在普通人的手里，也依旧得将案子通报给神都府知晓。 唯一的好处是，这件案子可以算是国库税银失窃案的延伸、或者说案中案，因此就算通报给神都府知晓，案子还是要由咱们这个临时职司来查办，不至于案子突然断掉。” 林青璇无语道：“你确定这是好处吗？一名乙等修行者死的如此离奇，神都府要是真敢把这种案子抢走，那我绝对打心眼里感谢他们。” 苏清和耸肩道：“你感谢他们的八辈祖宗也没用，好了，取皮吧。这正堂内收拾的很干净，没留下什么痕迹。尸体只剩下了一层皮，其他都消失不见了，想从尸体上寻找痕迹的想法同样破灭。麻烦林队先把这些皮带回临时职司，我要去一趟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去那儿干嘛？而且这大晚上的，突然间要进刑部大牢的话，得去咱们使司衙门里开协同文书才行。不然的话，刑部方面不会将牢房开放给你进去的。” 林青璇疑惑问道。 苏清和开口道：“你还记得给我接风的那天晚上吗？在德胜楼里喝酒的时候，咱们队里的那些人聊起过一些神都最近发生的奇怪事情。 其中有一件是说刑部大牢里的死刑犯离奇融化，全身上下只余心脏被留在了监牢之中，我想去看看跟贾斌的这种情况有没有什么联系。” 林青璇愣了下，仔细的回忆了一番后，迟疑道：“能有联系吗？贾斌这一家子是留下了皮，而刑部大牢的死刑犯是留下了心脏，这不一样吧？” 苏清和丝毫不在意的说道：“去了解下情况再说呗，反正现在也没有其他的线索。将贾斌灭口的家伙并不清楚我其实已经推测出了税银失窃案的真实情况，否则他应该知道，即便将贾斌灭口也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让我确信自己的推测是对的。” 林青璇琢磨了下，缓缓点头道：“明白了，躲在幕后的家伙以为你目前仍然处于调查的阶段，于是你查到了关键的人物时，躲在幕后的家伙会本能的采取灭口的方式来切断你查到的线索。 奈何他不知道的是，你正在进行的调查，并不是要通过这些关键人物来搞清楚案子的过程。事实上，你已经大体上推测出了案子的全貌，只不过是想通过关键人物来进行佐证而已，对吧？” 苏清和微笑道：“没错，所以查到的关键人物无论是死是活，其实都可以。活着的话，能够通过审问来获取详细的信息。死了的话……嘿，死亡这件事，本就是一种结论的呈现了。” 第378章 刑部大牢 将房梁上挂着的五张仿佛人体灯笼一样的人皮取了下来，苏清和让四海钱庄的那名修士自行回去，然后便带着林青璇连夜赶回了镇妖使司衙门。 尽管神都的夜生活相当丰富，不少有钱有闲的权贵们都喜欢昼伏夜出，各种高消费的场所也会营业到很晚，很多甚至会通宵达旦。 可一旦天黑入夜，街面上总会变得冷僻寂寥起来，反倒是方便了苏清和跟林青璇两人赶路。 不需要考虑会不会因为跑的太快而撞到躲避不及的路人，让苏清和跟林青璇两人虽然没有走房顶上的康庄大道，但街道上奔行的速度同样非常夸张。 五张人皮都在林青璇的手中拎着，苏清和则颇有几分君子远庖厨的意味。 他的脑海中并未思索跟案情有关的事情，反倒是联想起了红拂夜奔的故事。 当然，不是前一世里历史上民间故事版本的红拂夜奔，而是非着名作家王小波写过的那本长篇小说《红拂夜奔》。 曾经看这本小说的时候，苏清和还在上初中，因此这么多年过去，小说的绝大部分内容其实都忘记了。 然而有一些描写却依旧在他的脑海中记忆犹新，比如李靖那两颗明晃晃的蛋…… 就像余华所写的《兄弟》里，那么多经典的表述都被抛在脑后，反倒是开篇雪白的大屁股一直萦绕于心头般，果然只有三俗才最得人心。 林青璇不是红拂女，苏清和自问也不是李靖。 两人此时夜奔于神都，根本不像当初红拂女去找李靖时那般浪漫。 红拂女是去找李靖春宵一刻，两人却要拎着五张人皮，尽快赶回使司衙门里开具协同文书，以便能顺利得到刑部的配合。 偏偏苏清和疾驰在神都的夜色里，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红拂夜奔的故事。 现实很多时候就是这么荒诞离奇，不讲道理。 很快便抵达了镇妖使司衙门。 刚刚走过大门，进到了衙门内，苏清和就感知到了一股相当强烈的妖气残留。 皱了皱眉，顺着妖气残留的方向看去，发现是整整六只被特殊枷锁捆缚着的妖魔，正被衙门里的人看管着。 其中一只妖魔的妖气强度达到了乙等，另外五只妖魔的妖气强度也达到了丙等的层次。 六只妖魔不但被特殊的枷锁牢牢捆缚，同时还被关在相当狭小的笼子内。 笼子则摆放在板车上，随时可以拉走。 苏清和好奇走上前去，同一名站在旁边看管妖魔的修士问道：“哥儿们，这几只妖魔哪来的？刚抓到的吗？” 这名修士不认识苏清和，却认识苏清和身旁的林青璇。 简单的跟林青璇打了个招呼后，在林青璇的介绍下知晓了苏清和也是自己人，脸上的戒备之色这才敛去。 笑着解释道：“不是咱们抓的，是九军都督府那边押解过来的。最近边境战事颇为惨烈，妖魔一方似乎在越来越频繁的主动发起进攻，因此边军除了大量杀伤妖魔以外，活捉到的妖魔也越来越多。 九军都督府会将其中一些比较有特点的妖魔押解回神都，交到咱们的手里，由咱们进行研究，看看能不能找出这些妖魔的弱点加以针对。苏队副刚加入咱们镇妖使司不久，所以对此可能不太了解。 其实除了你们镇妖卫可以用这些妖魔来磨砺实战能力以外，方术院的郑大人对各类妖魔的需求量才是最大的。不然的话，郑大人再如何厉害，也很难研制出针对各种妖魔的法宝又或者‘结界’。” 苏清和缓缓点头，没再继续多问。 眼看着看管妖魔的修士办完了全部的手续，开始推着拉妖魔的板车往地牢的方向离去，这才重新跟林青璇一起前往了使司衙门的中庭。 “说起来，我第一次进到使司衙门里的时候就发现了，咱们使司衙门内到处都是妖气残留，虽然不算浓郁，可那些妖气残留几乎无处不在，就是因为总会时不时的有妖魔被押解交接过来吗？” 苏清和开口问道。 “啊？” 林青璇愣了下，疑惑道：“到处都是妖气残留？有吗？我怎么只能察觉到一点？确实经常会有妖魔被押解过来进行交接，除了咱们自己活捉到的一部分以外，其余尽数是九军都督府送来的。 前线捕捉到的妖魔俘虏，有相当一部分都要运到咱们使司衙门里，交由郑大人去进行研究。这些年来，郑大人研究出的那些针对性极强的法宝和‘结界’，着实给边军提供了相当大的助力。 按照九军都督府的说法，郑大人一个人就堪比百万精锐大军。哪怕郑大人只是乙等，可其对妖魔所造成的伤害，即便是天榜第一，都远远比不了。要不然郑大人也不会被妖魔视为眼中钉了。” 苏清和点了点头，大概明白了使司衙门里到处都是的妖气残留，具体处于怎样的强度上。 甲等强者应该能感知到大部分，乙等便只能感知到小部分了。 夜晚的使司衙门灯火通明，苏清和跟林青璇毫无阻碍的走进了副司正谢归尘办公的署衙里。 谢归尘正在火光的映照下批阅文书，对于两人的敲门而入感到颇为好奇，不由问道：“怎么了？是案子有进展了吗？” 苏清和摇头道：“算不上什么进展，尚处于问询调查的阶段。不过刚调查到四海钱庄，关键人物就离奇被杀了。我需要咱们这边开具一份协查文书，以便能去刑部大牢的查探下。” 说着，苏清和将自己今天的调查过程简单的同谢归尘讲了一遍。 不过关于白银实际上并未真正入库的猜测，苏清和没说，仅仅只是将自己明面上的调查过程陈述了下而已。 倒不是不信任谢归尘，纯粹是查案时的习惯罢了。 在案子没有确认已经真正破获之前，苏清和会同那些跟自己一起查案的人解释某些推断，免得查案过程中出现不应有的误会。 但却不会跟所谓的上级去同步查案的细节和过程中还未真正盖棺定论的推断。 主要是苏清和对于外行指挥内行比较敏感。 未处于查案第一线的上级又不可能对案件有全局的了解，万一听的兴起、心血来潮下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指示，那是听还是不听？ 要避免这种情况出现，最好的办法就是别自找麻烦…… 谢归尘对于案子的查办进度毫无表示，听完了苏清和的陈述后，非常干脆利落的当场给苏清和以及林青璇两人开具了协同文书。 将文书递到苏清和的手上后，看着林青璇拎着的那五张人皮，开口道：“这东西要么存放在咱们使司衙门里，要么放到户部临时职司的署衙内，别一直拎着到处乱跑，容易吓到别人。 刑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是没机会面对妖魔的，他们基本上只负责关押和审讯普通的案犯，你要是拎着这些人皮过去，哪怕有协同文书在，没准也会闹出乱子来的，实在是没有必要。” 林青璇赶忙答应了下来。 苏清和则是同谢归尘道了声谢，然后便带着林青璇离开了谢归尘的署衙，接着畅通无阻的进了使司衙门后庭，直奔郑玄机所在的方术院而去。 和谢归尘一样，郑玄机也没有下值的意思。 不同的是，谢归尘属于加班，郑玄机却是直接住在这里的，所以郑玄机想什么时候干活就什么时候干活、想什么时候休息就什么时候休息，根本不存在上值的概念。 很快找到了仿佛扮演思想者般的郑玄机，让林青璇将五张人皮交到了郑玄机的手里。 简单的跟郑玄机解释了下发生的事情后，苏清和开口道：“我对妖魔的了解仅限于它们的作战风格、特点、偏好，以及战斗过程中可能会犯的错误，但对于其他方面就没什么认知了。 这五张人皮究竟是人为的，还是妖魔所为，暂时不清楚，需要郑叔叔帮忙看看。如果是人为的，那就算了，如果是妖魔所为，还请郑叔叔帮我搞明白，什么妖魔能做出这样的效果。” 郑玄机看了一眼散发着荧光的五张人皮，脸上浮现起了感兴趣的神色，点头道：“没问题，放我这儿吧，等我好好研究研究。有结果后，我会安排人去户部喊你过来的。” 苏清和拱手致谢，没在方术院多待，很快就和林青璇一起离开使司衙门、往刑部所在的位置疾驰而去，并赶在戌时之前抵达了刑部衙门。 衙门里的官吏绝大部分都已经下值，只有极少数晚上需要加班加点去处理案子、以及负责值夜的官吏还留在衙门之中。 苏清和敲开了刑部关死的大门，将新鲜出炉的协同文书递了上去。 少顷，两人被请进了衙门里，一名刑部的五品郎中主动相迎，算是给两人充当起了向导的作用。 抛开临时职司不提，林青璇这个镇妖卫队正是五品的官衔，苏清和的队副则是从五品。 刑部安排五品的郎中出面进行接待，倒是匹配的刚刚好。 “麻烦了，请带我们去牢里看看吧，主要是有死刑犯离奇融化的牢房、以及融化的那些案犯的相关卷宗，我们都想查阅下。” 苏清和同刑部负责接待的郎中说道。 郎中没有多问，简单答应了一声后，立刻喊来了专门的书吏，将苏清和提出的要求迅速安排了下去。 镇妖使司在查案时拥有着见官大一级的权限，只要拿到了正规的请求协查文书，那无论任何衙门，都必须无条件给予全方位的配合。 因此面对着苏清和提出的要求，刑部负责接待的郎中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把苏清和的所有要求一一照办。 跟在这名郎中的身后，苏清和同林青璇一起来到了刑部大牢之中。 牢房主体位于刑部地下，顺着看管森严的大门进去后，要走过足足一百级台阶，才能真正抵达。 从台阶的高度来看，这一百级台阶起码下探了十六七米的深度，整体上被划分为三层，台阶抵达的地方是中间层，也是牢头和狱卒们日常休息以及交接班的地方。 并且这一层关押的也都是危险性相对较低的犯人，属于徒刑犯，关押到了被判罚的期限后还是能放出去的。 与之相反的就是上一层和下一层的罪犯。 想要前往这两层牢房，必须在中间层进行过渡。 无论是通往上一层的楼梯还是通往下一层的楼梯，在中间层的尽头都由大铁门牢牢关死。 因为刑部大牢不负责关押修士或者妖魔，所以牢房之中倒是不用布置‘结界’，又或者采取其他特殊的手段进行加固。 中间层的上一层，关押的是死刑犯。 所有被关押进去的犯人，都是先经过刑部审理判罚相应的罪名，接着由都察院参与审核，然后被送至大理寺进行终审。 直到三大衙门都对死刑的判罚没有异议，最后才会呈报给皇帝进行核准。 一旦完成了全部的流程，确认死刑的犯人就要被带到中间层的上一层进行临时监管，等待最后死刑执行的日期到来。 除非运气逆天，刚好碰到了皇帝大赦天下，自身所犯死罪又处于皇帝大赦的许可范围之内，否则死刑犯没有第二种活下去的可能。 至于中间层的下一层，则用于关押重要犯人。 比如没有修炼天赋的官员，又或者世家豪门出身的案犯。 一般来说，有着世家豪门的出身，很少会受到大周律的审判。 除非是世家豪门和世家豪门之间的碰撞，以及碰撞的双方实力相当、不存在明显的强弱区别，这时候大周律才能起到公正审判的作用。 纵使如此，只要有着世家豪门的背景，那么被关进刑部大牢后，待遇便一定远非其他犯人能比。 从居住条件到日常饮食标准，有背景的犯人全都要比没背景的犯人强的多。 这些犯人被关押在最下面的那一层里，堪称是刑部大牢中最幸福的一群囚徒。 第379章 毫无关系 “也就是说，离奇融化的死刑犯并不是被关在最上层的，反而是被关在最下层的？” 苏清和在那名刑部郎中和牢头的一起陪同下朝着中间层的尽头走去，还没等真正的走到尽头，便听完了牢头的解释，不由皱眉开口问道。 这刑部的大牢虽然建在地下，可牢房整体上却是由青砖垒砌而成。 四周的墙面上覆满了各种霉斑和抓挠的痕迹，浑浊的空气中则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通向尽头的甬道狭窄如蛇腹一般，仅能容的下两人并肩走过。 转角处的火把映照出了扭曲的黑影，左右两边用来关押犯人的牢监则采用的双层生铁栅栏结构。 栅栏的铁条粗如小儿臂膀，别说关押的只是一群普通犯人了，就算是修士，若没有丙等以上的境界，照样不可能从这里逃走。 除了用于关押犯人的牢监以外，这一层还有特设的水牢和行刑室，里面散发的腐臭味道扑面而来、令人闻之欲呕。 甬道两边的牢监大小不一，关押的犯人数量也各不相同。 有的牢监仅仅丈许大小，却能挤下二十余名犯人。 里面用稻草铺成的所谓“床榻“，早就板结成块，墙角的陶罐里盛满着各种浑浊的浆水。 犯人们一个个表情麻木，眼神呆滞，哪怕苏清和一行人走过，都没几个人抬头注视。 有的牢监只有三尺见方，唯一的好处是里面会单独关押犯人。 然而那名被单独关押的犯人似乎情况不太好，仿佛正处于昏迷的状态，有老鼠在明目张胆的啃食着他的脚趾…… “没错，离奇融化的那名死刑犯是太原王氏的人，所以尽管被判了死刑，也经过了刑部、都察院以及大理寺的审查，却依旧不会被关到死监之中，而是按照惯例，要关到最下层，等待来自于皇帝陛下的最终核准。” 牢头谦卑的解释道。 林青璇跟在苏清和的身后，对于左右两边牢监内所呈现的画面倒是没什么触动。 毕竟，镇妖卫的牢房里关押的那些妖魔，境遇可远比刑部大牢里的这些犯人们惨多了。 在这方面上，林青璇是见过大世面的，不可能因为居住条件和环境的恶劣而动容。 “太原王氏的人？什么时候被判的死刑？” 苏清和随口继续问道。 一行人此时已经走到了中间层的尽头，牢头一边拿着钥匙打开尽头处通往下一层的大铁门，一边回答道：“去年就被刑部判了。不过都察院和大理寺的复审拖了几个月，直到当今陛下登基之后，这才由当今陛下给出了最终的核准批示。” “恩？当今陛下登基时，没有大赦天下吗？” 苏清和扬眉问道。 刑部那位陪同的郎中开口解释道：“没有，当今陛下在登基时听到过类似的提议，主要是以往新皇登基时，基本都会用大赦天下的方式来彰显新皇的仁德。 可咱们这位新登基的女皇陛下认为大赦天下是不对的，特别是那些被判了死刑的犯人，他们之所以被判死刑、并通过最终核准，都是确定了有必死的理由。 这种情况下，如果因为登基就大赦天下，把他们全都放出来，那受害者们的公平谁来保证？于是陛下决定，只赦免那些小偷小摸，死刑犯一律正常执行。” 听着刑部郎中的解释，苏清和面露了然之色。 说实话，他对于吴璃的这个决定是颇为赞同的。 皇帝登基后若是真想要表现自身的仁德，那能够采取的方式实在是太多了。 大赦天下着实称得上是其中最没有道理、也最令人不解的一种。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包括在前一世里，苏清和同样完全不能接受西方白左的那些神奇脑回路。 为了确保人权，于是不能有死刑？ 为了难民不受歧视，于是被难民开火车之后，在清楚的听到难民说阿拉伯语的情况下，报警时却谎称案犯说的是德语？ 甚至事件曝光后，被开火车的白左还要给难民发一封公开信，主动对难民群体表示歉意。 声称最让她伤心的是她被开火车这件事，使得难民们遭到了更多的种族歧视…… 在苏清和看来，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圣母’了，这纯粹是被洗脑到了三观彻底扭曲的程度了。 不过赞同归赞同，在刑部郎中和牢头的陪同下抵达了最下面那层牢房时，苏清和隐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之处。 即便暂时没有什么证据，仅仅是出于直觉上的判断，苏清和却依旧认为，他这一次估摸着是要白跑一趟了…… 最下面这层牢房的居住环境确实和中间层有着天壤之别。 每一间牢房都是单人单间，给犯人准备的床铺并非用稻草随意铺成的，而是专门垒好的土炕。 甚至牢房里设置有专门的桌案和座椅，桌案上摆放有可供照明的蜡烛。 有些牢房内放置了不少书籍，以便供犯人在闲极无聊时翻阅、打发时间。 能看得出来，有人在这些牢房里及时的负责打扫，地面相当干净的同时，就连用于出恭的陶罐都毫无异味。 香薰摆放在每一间牢房的大门前，让最下面这层监牢内流通的空气闻起来相当清新。 苏清和震惊了。 这他妈真是来坐牢的吗？ 关键是这些牢房竟然还考虑到了隐私的问题！ 牢房和牢房之间的围墙严丝合缝，彼此之间看不到其他牢房里的人在做些什么。 正面和甬道相接的区域也不是铁栅栏，而是一面墙外加门窗。 如果狱卒想要提审牢房里的犯人，在打开了外面的门锁后得先敲门…… 所幸窗户不是被遮挡的，透过窗户可以看清楚牢房里面的大体情况，否则苏清和真要忍不住骂脏话了。 或许这样的待遇跟前一世里那些白左国家建造的监狱没法比，但考虑到社会生产力和时代的因素，在大周刑部的监牢中弄出这样的规格，仍然过于逆天。 可能是注意到了苏清和的表情变化，那名刑部郎中开口解释道：“这里关押的都是世家豪门子弟，和上面那些人不同，不需要担心他们会想要越狱，因此对他们的看管很松。” 苏清和点了点头，没有对刑部郎中这漏洞百出的解释表达什么异议。 归根结底，刑部怎么管理牢狱是刑部自己的事情。 他一个区区镇妖卫的队副而已，要求刑部在查案的过程中给予协查支持也就罢了，可对于刑部自身的事务，他根本无权置喙。 “这间就是太原王氏那名死刑犯在离奇融化之前被关押的牢房了，自从那名太原王氏的死刑犯离奇融化后，牢房里一直没有关进新的犯人，倒是仍然保留着原貌。” 牢头将苏清和引领到了其中一间牢房外，进行介绍的同时，用钥匙打开了牢房的门。 此时和那名死刑犯有关的案件卷宗也被刑部的人翻了出来，并送到了大牢之中。 苏清和伸手接过了牢头递来的油灯，又让牢头将牢房里的蜡烛点燃，随后仔细的在牢房里检查了一番，这才把案件卷宗要到了手里。 大致的将卷宗翻看了一遍，了解了下那个死刑犯究竟是犯了什么事情，苏清和便将卷宗还给了刑部郎中。 拱手致谢道：“大晚上的，麻烦几位了。今天先到这里吧，我跟同伴还要回去复命，就不继续打扰几位了。” 刑部郎中闻言，颇感意外的问道：“不看看案犯留下的那颗心了吗？我还以为你们这边会想要看看那颗心，因此吩咐人去取了。由于算是唯一留下来的证物，所以那颗心一直被专门进行保管着。” 苏清和摇头道：“不用看了，我大致上知道发生了什么、是怎么回事，便足够了。时辰不早了，我跟同伴先走了，几位留步吧，无需把我们送到衙门外了。” 看到苏清和不像是在客气，陪同的刑部郎中也就不再多说。 反正苏清和没有提出更多的要求，对他来讲是一件好事。 镇妖使司的人突然登门请求协查，在神都其他所有衙门的眼里，都是只有麻烦没有好处的事情。 偏偏这种协查请求还不能拒绝、不能敷衍，若是在协查的过程中不够配合，那很可能会被镇妖使司反手弹劾到皇帝的面前。 到时候哪个衙门出了问题，哪个衙门的主官就要吃挂落。 轻则被斥责，在皇帝那留下不好的印象，重则直接被贬职，有可能直接失宠被冷落…… 于是面对着镇妖使司的协查请求，所有衙门都是一副尽全力配合，但争取不主动牵扯其中的态度。 很快离开了刑部衙门，一直保持沉默的林青璇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继续查了？案子和你预想的有出入？” 苏清和点头道：“对，之前听他们说死刑犯在刑部大牢里离奇融化，结果贾斌和外室的一家子也都像是身体消融了一般，我便本能的以为这里面会有些联系，结果刚才一看，大失所望……” “没联系？” “当然没联系，刑部大牢里那个所谓的离奇融化的死刑犯，根本就不是真的离奇融化了。” 苏清和摇了摇头，一脸无语的接着说道：“想要让一个人融化，无论采取怎样的方法，都免不了要由修士或者妖魔动手，普通人是没有这种能力的。任何普通人要处理掉一具尸体，都不可能干干净净的不留下任何痕迹。 结果那间牢房里没有气息残留也就罢了，整体上甚至都没有血迹污渍。毕竟是牢房，再怎么强调关押环境，负责打扫卫生的人也不至于天天大扫除到一尘不染的程度。没有留下污渍，只能证明牢房里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随后我又看了那个死刑犯的案件卷宗，发现对方之所以会被判死刑，是因为其在神都街头失手杀了一名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那个纨绔出身范阳卢氏，是卢氏直系。只不过没有修炼天赋，算是被家族养起来的废物。 太原王氏和军方关系匪浅，家中子弟多在军中任职，跟五姓七望的其余六家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以至于这件事一出，失手杀人的王氏之人当即被范阳卢氏往死里整， 哪怕王崇山出面斡旋，范阳卢氏都丝毫不给面子。” 说到这里，苏清和叹气道：“一开始太原王氏是想等着新皇登基后必然会有的大赦天下来救回家中子弟，因为这位王氏子弟天赋不错，若是用心培养，假以时日的话，应该能够成长为甲等强者。 结果没料到，新皇帝不按套路出牌，大赦是大赦了，却非常小气的相当于没有大赦。导致王氏那段日子拼命拖延死刑核准日子的努力瞬间成了白费工夫，于是这人就只能‘离奇融化’了……” 林青璇听明白了，很是惊讶的说道：“你的意思是，‘离奇融化’是借口？那个被判了死刑的犯人通过这样的办法，成功逃出了刑部大牢？那……那留下的‘心’又是怎么回事？” 苏清和耸肩道：“总得留下点什么东西才行吧？如果什么东西都不留，就不是‘离奇融化’了，而是‘离奇失踪’。问题在于，‘离奇失踪’意味着犯人没死，很可能会被定性为越狱。 越狱的犯人要被发海捕文书的，终究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可‘离奇融化’就不一样了，‘离奇融化’说明死了，一个死刑犯突然死在了牢房里，并不算什么大问题，上报处理就行了。” 林青璇恍然道：“所以留下来的那颗‘心’其实不是犯人的？你猜到了这一点，于是懒得再去检查那颗被保留下来的‘心’？” 苏清和点头道：“没错，太原王氏显然打通了刑部的关系，甚至这背后有没有来自于皇帝的默许都要两说。既然如此，我干嘛揪着不放呢？ 若不小心查明了真相的话，如何交代？不但平白得罪了刑部和太原王氏不说，自己还没有任何好处，损人不利己，这种事情坚决不能干。” 第380章 阶段性成果 没能在刑部大牢里找到有用的线索，苏清和多少有些失望。 不过查案的过程本就是这样，需要有足够的耐心去不断试错。 在诸多此起彼伏的新想法中，绝大部分的想法都注定了没有结果，但只要有一个想法能命中要害，案子或许就会应声而破！ 让林青璇自行返回镇妖卫营地，苏清和则是在于右的暗中保护下，回到了临时安顿的宅子。 发现余震不在，便询问了下守在宅子里的于左，得知余震今晚以九江王的名义，在绛仙居摆酒，宴请一些保守的官员和权贵，而且今晚应该不会回来。 苏清和顿感无语，觉得自己还不如跟林青璇一起回镇妖卫营地去过夜。 想是这么想，做却不能这么做。 没有同余震进行交流的机会，苏清和干脆早早回屋上床，沉入‘壶中世界’里去抓紧修炼‘万象星辰刀法’。 在这个世界，兄弟或许会插刀，姑娘或许会移情，金银或许会花光，唯有自身通过苦修得来的力量，永远不会背叛！ 一夜无话，次日清早，苏清和简单吃过早饭后，径直前往了户部的临时署衙。 虽然针对税银的失窃案，上面并未给出明确的破案时限，可是连‘专案组’都成立了，那肯定是越早破案越好。 所以昨天除了苏清和跟林青璇以外，其他被抽调来的人，其实都是在户部内过夜的…… 包括外出寻找帮会支持的江别离，以及被苏清和安排了审讯任务的莫惊岚三人，全都留在户部内熬了一宿。 连主要起到一个旗帜作用、实际上根本不用深度参与破案的王崇山，都在户部没有回家。 如此对比之下，便显得苏清和跟林青璇两人有点不地道了…… 以至于当苏清和跟林青璇前后脚的走进临时署衙，立刻便吸引了署衙里所有的目光。 跟两人饱饱睡了一宿的容光焕发完全不同，临时署衙里无论是修为境界最强的王崇山，还是相对较弱的那几位府衙神捕，一个个看起来都有点萎靡不振的样子。 作为修士，当然不可能因为一个晚上没睡就感到身体疲惫。 萎靡不振的主要原因，其实是心累…… 被抽调出来的众人压力都很大，这种情况下，苏清和跟林青璇两人表现出来的松弛感，就显得非常扎眼了。 “清和，对那些负责点验银子的官吏所进行的审讯已经全部完成了。两名主事、十名各级文吏，总共十二人都是进行的单独审讯，我们三个为此忙活了一整晚。 对他们十二人的审讯内容各有不同，不过那些不同的点主要是用来确认他们有没有撒谎。他们给出的回答基本一致，除了在细节上有出入外，大体没什么问题。” 莫惊岚无视了临时署衙内随着苏清和跟林青璇的出现而变得有些怪异的氛围，径直迎上前去，没有避讳场间任何人的直接开口说道。 神都府总捕江别离是知道这场审讯的，只是他昨天为了联系神都内所有成规模的帮会，以至于在外面奔波到了很晚。 回到临时署衙的时候，审讯早就开始，没有合理干预其中的借口，导致他并不清楚审讯的具体内容。 眼下突然听到莫惊岚主动提起了昨晚的审讯，江别离立刻竖起了耳朵，仔细倾听起来。 “哦？看莫营正的样子，应该有收获？” 苏清和扬眉问道。 莫惊岚回答道：“没错，根据审讯得到的结果来看，毛楠确实有问题！这位户部郎中在那批税银入库之前的头天晚上，主动做东，宴请了那十二个会跟他一起点验税银的官吏！ 并且在酒宴的过程中，毛楠频频举杯，喝的还是专门为修士酿造的烈酒，导致他们十二人当晚全都喝的断了片，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很多关于头天晚上的记忆甚至都没有了。 这种状态下去点验税银，本就很难集中精力。结果在税银入库的过程中，毛楠却主动承担了大部分的点验任务。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实际详细点验的箱子，仅仅只有三个。 至于其他的那些箱子，不过是掀开了箱盖儿后大致的看上一眼、确认箱子里确实摆满了银锭而已。顶多检查下箱子第一层的银锭，实在是懒得按规定那样，点验每一块银锭了。” 苏清和沉吟问道：“他们有动手搬运那些箱子吗？或者说，那些用来装税银的箱子，是由什么人搬进库房的？” 莫惊岚摇头道：“他们没动手，装满了银锭的箱子太沉了，不是普通人能搬动的。户部这些人、包括毛楠在内，都不是修士，运税银的马车是直接驶进库房的，随后由属于四海钱庄的带队修士贾斌，独自一人将所有的箱子全部卸下车，摆到了库房里。” “户部的押运队也没有搬运那些箱子吗？户部的押运队里，修士不少吧？” 苏清和皱眉问道。 莫惊岚点头道：“没有，户部的押运队在将运税银的板车保护到国库内后就直接撤了。好像是毛楠的要求，给出的理由是户部自身的押运队跟四海钱庄的押运队不一样。 户部自身的押运队无需走那么繁琐的交接流程，四海钱庄的押运队则由于跟户部没什么具体的关系，因此要一直跟到流程的最后，确认银子真的没问题，才能离开。 所以马车全部被驱赶进库房后，就只由贾斌一个人卸箱子了，连四海钱庄押运队伍里的其他修士都没上手。这同样是因为毛楠不允许，认为接触箱子的人越少，就越安全。” 苏清和无语道：“是不是有些牵强？其他人不觉得奇怪吗？难道那位毛郎中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听？一点都不怀疑？” 莫惊岚耸肩道：“听他们的意思，毛楠在自己管辖的这一亩三分地里，一向非常强势，说一不二。再加上他们头天晚上喝的实在是太多了，一个个根本没休息好，只想着尽快对付着忙活完，好回署衙内补个觉，因此也就全都老老实实的听毛楠安排了。” 说到这里，莫惊岚的脸上浮现起了振奋的表情，继续道：“目前基本能确定他们没有说谎，意味着清和你的猜测如果没错的话，便代表着毛楠和四海钱庄的那个贾斌肯定都是知情人！ 眼下毛楠确认已经失踪了，昨天我们没能在神都府衙那边找到毛楠。既然如此，四海钱庄的贾斌就成了关键人物！咱们现在动身前往四海钱庄要人吧？你昨天不是入宫去要圣旨了吗？ 应该要到了吧？有了圣旨，四海钱庄就必须配合咱们办案！将那个贾斌带回来严加拷问，一定能有收获！毛楠不让别人碰箱子，只让那个贾斌碰箱子，看来贾斌和毛楠应该是同谋！” 苏清和叹气道：“莫大人，我跟林队昨天前往四海钱庄的时候，就锁定贾斌了，奈何……贾斌被灭了口，死得很惨。你要将贾斌带回来的想法，估计是没办法实现了。” “啊？四海钱庄那个贾斌死了？”莫惊岚瞪大了眼睛。 苏清和一脸轻松的说道：“你都查到毛楠和贾斌有问题了，幕后黑手又怎么可能仅仅只是让毛楠失踪，却对贾斌视而不见？我跟林队昨晚之所以没回来，其实就是去找这个贾斌了。 一开始这个贾斌根本不在四海钱庄内，我是拿着圣旨让四海钱庄低头配合的。然而找了大半天，最后在这个贾斌的外室家里找到了他。找到时，贾斌和他的外室只剩下一张皮了。” 莫惊岚呆呆的看了看苏清和，又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看跟他一起完成审讯的肖金煜以及吴归墟，整个人都开始被一股挫败感所侵袭。 忙活了一整晚，好不容易找到了新的线索，结果都没来得及去查，线索就被切断了…… 查案……实在是太难了啊…… 看着莫惊岚那一脸幽怨的表情，苏清和笑道：“莫大人，你也不用太过失望。连续两名关键人物被灭口，这其实足以证明一些事情了。我现在差不多搞明白了国库税银是怎么失窃的，所以案子其实也算是有了进展。 请去把姜尚书以及户部其他相关的官员都喊来吧，我好跟他们讲清楚这件案子的具体情况。至于后续的税银追缴，就不是咱们这个临时职司能处理的了。咱们顶多从旁协助，具体的追缴需要由朝廷亲自出面主持。” “恩？你彻底搞清楚这件案子了？” 莫惊岚有些没反应过来。 一直竖着耳朵窥听的江别离也面露茫然之色。 怎么就搞清楚这件案子了？ 他昨天只是为了联系神都帮会、所以出去了一趟而已，区区半天的工夫，为何听起来好像错过了许多东西？ 这种看起来无比麻烦、缺乏真正线索的案子，真正调查起来，一般不是都要起码过上十天半个月的才能有一定进展吗？！ 结果临时职司才组建了一天，你就把案子搞明白了？！ 那把我们抽调过来的意义是什么？！ “对，在国库的库房里检查过一圈后就大体明白了，只是需要其他的证据来进行证明。现在接连两位确定的关键人物应该都被灭口了，意味着查办的方向是对的，客观上等于证明了我的推断。 先将案子解释清楚，后续才可以由朝廷接手，开启全面追查。特别是那位毛楠毛郎中，他在牵扯进这件案子之前，女儿离奇失踪。包括他在内，听说过去的三个月里每个月都有官员的女儿失踪。 神都府衙目前对这些官员女儿的失踪案是束手无策的，对吧？总得搞清楚官员女儿的失踪案，和毛楠被牵扯进税银的失窃案有没有关系吧？总之，咱们这个临时职司需要更大的权限，快去吧。” 苏清和简单解释了几句。 解释的同时，还看了一眼江别离。 毕竟，接连有官员的女儿在神都失踪，案子在神都府衙内是由江别离负责的。 始终毫无进展，显然是江别离失职。 被苏清和看了这么一眼，江别离立时明白了眼神中所隐含的意思，不由老脸一红，讷讷道：“目前已知的三起失踪案，虽然有很多相似之处，但什么线索都没留下来，着实……着实是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府衙也是在努力想办法的，只是神都如此之大，找不到任何线索的前提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调查。我也调动了神都的帮会帮忙，可过去了这么久，那些街面上厮混的地痞流氓，却始终什么都没发现……” 听着江别离的解释，苏清和当即摆手制止道：“江总捕误会了，我不过是镇妖卫的一个队副而已，没有资格质疑神都府衙对于案件的调查存不存在问题。 我只是单纯觉得这里面可能会有联系，所以若是临时职司不解散、后续针对税银的追查仍然有戏份的话，我或许会想要顺势查一查官员之女为何失踪。” 江别离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始终安静聆听着的王崇山却忽然插话道：“莫营正先去喊人吧，既然清和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有把握。咱们尽快让案子有一个阶段性的进展，也好拿到陛下的面前去说话。 至于后续如何发展，要看陛下的想法，先把案子搞清楚是最重要的。另外，清和，你出来一趟，我有些事情得单独跟你说一说。放心，你们也别多想，跟国库税银失窃的这件案子没有关系。” 最后这句话主要是冲着那些隶属于神都府衙的神捕们说的。 跟镇妖使司的人在一起时，神都府衙的神捕们总会有种后娘养的感觉。 一旦有需要背着他们去进行沟通的事情，由不得他们不胡思乱想。 苏清和则是看到王崇山的脸上隐隐有那么几分纠结的意味，顿时心下微动，大概猜到了王崇山想要跟他私下里进行沟通的是什么事情。 当即点头道：“大都督请，咱们去外面的花园凉亭内，边喝茶边聊吧。” 第381章 普遍现象 莫惊岚老老实实的听命离去。 以正四品的营正之尊，却要依照着从五品队副的安排做事，若换成是个有脾气的，那恐怕已经当场闹起来了。 莫惊岚没闹，甚至对于苏清和的安排甘之如饴。 跟王崇山的表态无关，除了性格因素以外，主要是周猛虎提前有过专门的叮嘱。 镇妖卫里不说每一个人都是周猛虎的迷弟，起码绝大部分人对于周猛虎是有着发自内心的崇拜之情的。 只要是来自于周猛虎的命令，那在镇妖卫内部便基本上都能够得到不折不扣的执行。 光靠官职强压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显然，周猛虎的人格魅力必然是极为出众的。 事实上，上官想要得到下属的全力支持，绝对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就和谈恋爱一样，归根结底得讲义气！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要求，真正能够做到的人都少之又少。 苏清和跟王崇山也在莫惊岚离开临时署衙后一起出了临时署衙的大门，往户部衙门的花园走去。 临时署衙内一时之间只剩下了江别离和他所带领的四位神捕，再加上林青璇三人，气氛顿时显得颇为尴尬。 吴归墟毕竟和林青璇是同一营的，相对来说比较熟悉，于是主动开口问道：“林队，昨天你一直跟苏队副在外面跑，肯定知道具体的情况吧？苏队副真的彻底搞清楚税银失窃案了？” 林青璇摇头道：“我知道的并不比你们多，除了那个贾斌以外，其他的情况都是清和的推断。等一会儿人到齐了，让清和自己来说吧。反正看清和的意思，案子本身似乎并不麻烦，真正麻烦的……是案子背后隐含的问题。” 听着林青璇说的如此模糊不清，江别离着实有点抓心挠肺。 偏偏林青璇的态度表达的非常明确，关于这件案子，她什么都不想聊，反正稍后苏清和就要把所有的推断都讲出来了，也实在是没必要急不可耐的追问不停，江别离想到这里，只能陷入了沉默当中。 同样陷入沉默的，还有跟苏清和一起坐到了花园凉亭内的王崇山。 户部衙门在花园里有专门服侍的下人。 随着苏清和跟王崇山走进凉亭之中坐下，立刻便有下人主动上前，询问是否有需要服侍的地方。 苏清和简单的要了一壶茶，掏出了几枚铜板作为赏钱后，拒绝了下人继续在旁服侍的询问，直接让下人远离凉亭。 接着给王崇山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茶水，也不说话，自顾自的品起了茶叶。 实话实说，不如昨天在四海钱庄里喝到的茶叶那么清香。 尽管苏清和不懂品茶，可茶叶的品质若是相差太大的话，喝起来的口感绝对区别明显。 发现苏清和一直在旁若无人的喝茶，没有任何主动出言相询的意思，王崇山叹了口气，无奈道：“年轻人岁数不大，养气的功夫却是不错。以我的身份，邀请你这么一位镇妖卫里的队副出来私下谈事情，你难道就不好奇我想跟你谈什么吗？” 苏清和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笑呵呵的说道：“其实跟养气功夫无关，主要是我同大都督您之间的身份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正常情况下，我应该跟大都督您毫无交集才是。 您今天突然有事情要私下里跟我进行沟通，肯定不是想聊什么公事，也肯定跟我这两天的境遇有关。而巧合的是，我昨天刚好撞破了一件太原王氏子弟的秘密，所以……” 王崇山听到这里，忍不住深吸了口气，感慨道：“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我喜欢跟聪明人交流，这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昨天你去了刑部大牢后没多久，刑部那边就有消息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我知道你是为了调查税银失窃案去的刑部大牢，我们王氏那位子弟的案子，只是刚巧碰上了而已。你肯定不是冲着他去的，应该是在调查税银失窃案的过程中，产生了一些巧合上的误会，对吧？” 苏清和坦然点头道：“没错，四海钱庄带队押运税银的那个名叫贾斌的修士，被灭口的方式跟你们王氏那位子弟用于金蝉脱壳的方法很像，我一开始以为二者之间有什么内在的联系，这才跑到刑部大牢去进行调查。 结果看了一圈后，发现你们王氏那位子弟不是真的死了，仅仅只是编造出来了这么一个借口而已。想通过这样的方式，逃脱死刑的处罚。恰巧他编造出来的借口，跟贾斌被灭口的方式极为相似，造成了我的误会。” 王崇山无奈道：“着实是有些巧了，听说那个贾斌死的就剩下了一张皮，内里的骨肉尽数消失不见。而我们王氏那位子弟采用的借口，是离奇融化，只剩下了一颗心被留在牢房里。你会因此而产生联想，也是正常。 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你终究牵扯了进来，我昨天思虑再三，觉得还是要给你一个解释。我们王氏那名子弟会被判死刑的原因你都知道了，我就不赘述了。他修炼天赋不错，如果就这么死在牢里，实在是过于可惜。 于是我便四下里沟通走动，最终确定了这样一个假死的方法。在把他从刑部大牢里捞出来后，他就直接被我扔到边境前线了。再怎么有天赋，也得经过生死磨砺才能将自身的天赋兑现，相比于神都，他更适合战场。 若是他在边境能磨砺出来，便算是给咱们人族又添了一名大将。若是他死在了边境，那也是他命该如此。死之前能多杀一些妖魔，总比莫名其妙的死在牢里要强得多。总之，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回到神都了。” 苏清和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等到王崇山说完，苏清和这才反应了过来，无语道：“大都督，您……是不是误解了什么？我没打算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案子已经结束了，卷宗里该记录的的东西都记录完了。人在记录中死了，那就是死了。 我之所以发现其中有问题，纯粹是巧合。但显而易见的是，除了跟税银失窃案有关的事情以外，其他的我并不感兴趣。您如果以为我会借此搞事，或者威胁太原王氏，那您真的是小看我了，我没那么卑鄙。” 王崇山似乎是没想到苏清和说话会如此的直来直去。 听着苏清和非常明确的表达了对于这件事情的态度后，王崇山端起了面前的茶杯，跟苏清和的茶杯轻轻碰了下。 开口道：“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过两天找个合适的机会，我摆一桌，专门宴请下你。没别的意思，主要是感谢你在税银失窃案的调查过程中、起到的莫大作用。 我看的很清楚，这件案子完全不能指望神都府衙。以江别离为首的那几位所谓的神捕，让他们去查一些鸡零狗碎的案子还没什么问题，至于税银失窃案……呵……” 冷笑了一声表示不屑后，王崇山继续说道：“我倒是不担心你会借此威胁太原王氏，虽然我还不太了解你，可从查案办案的能力上就能看得出来，你是个真正的聪明人。真正的聪明人只会想得太多，却不会做蠢事。 我担心的是你这个岁数的年轻人，往往还抱有着一些天真的想法，内心会过于追求所谓的正义，想要澄清玉宇，涤荡乾坤，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这种情况下，突然间碰到了一起明显有问题的案子，你很可能会……” 苏清和接话道：“很可能会因为看不惯这样的事情，所以横插一杠子，将这件明明盖棺定论的案子再重新翻出来？而只要我这样做了，那么哪怕案子本身其实算是多方达成默契之后的结果，也依旧要再起波澜，这是您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的？” 王崇山点头道：“对，幸好，你比我预想的要老练的多，深切明白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非对即错，知道在什么事情上需要较真、在什么事情上需要装糊涂，这非常难得。 绝大多数的情况下，人总要到了四五十岁的年纪，经历的足够多，见识的足够多，才能真正明白这些道理。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很少能看的如此透彻。” 苏清和耸肩道：“能跟您沟通清楚这件事情就最好，省的互相之间误会的越来越深，到时候若是平白发生不必要的冲突，就太倒霉了。还有别的事吗？没有了的话，回署衙去等户部的人过来？” 王崇山摆手道：“再坐会儿吧，姜莫衡要是到了，我肯定能提前感知到。有我在这里，那就应该是他等我，而不是我去等他。” 说到这里，王崇山看到苏清和面前茶杯里的茶水基本喝光，便干脆拎起茶壶给苏清和添满。 接着自顾自的讲起了另外一件趣事。 这件事同样跟太原王氏有关，只是被关进牢里判了死刑的人，变成了另外一个世家的直系子弟。 该世家在太原郡有头有脸，虽然远远没办法跟王氏相比，但在太原郡的范围内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只不过这个世家人丁稀薄，特别是直系的家主血脉，四代单传，稍有不慎便可能会出现族权旁落的情况，以至于这个世家对于直系的家主血脉向来保护的非常细致周到。 然而有时候保护的太过却不是一件好事。 这个世家的其中一任家主继承人，自小横行无忌，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每一次闯祸，都由该世家包庇、解决麻烦，使得这位家主继承人的行事风格越来越无法无天，只依照着自己的喜恶做事，从不管世俗礼法。 最终闯下的祸事越来越大，直至连王氏都被招惹，犯下了足以杀头的重罪。 有着王氏的要求和施压，这个世家在太原郡的影响力全部失效， 不但死刑得到了核准，而且还不允许这个世家以任何方式来争取让该家主继承人假死脱身。 由于这位家主继承人还没有留下后代，若是就这么给砍了脑袋，那等于是直系的家主血脉直接绝后！ 因此无法可想下，这个世家不得不耗费了巨大的代价，从王氏这边寻求到了一个机会。 鉴于死刑必须经过刑部、大理寺以及都察院三大衙门的共同核准，才能最终被通过。 这个世家在王氏的默许下，买通了太原郡府衙的相关官员和文吏，在往神都送达死刑核准文书的过程中，故意将文书处理的不够严谨。 如此，文书在被送达神都后，总要先耽搁上一段时日，好不容易到了三部衙门的审核案头，又会因为不够严谨而被打回。 文书被打回到太原郡得耗费不短的时日，文吏重新处理文书，再次发往神都，又要将耗费的时日拉长。 一来一回之间，就给那位家主继承人争取到了相当充裕的时间。 这个时间是用来干嘛的呢？ 找人来替死？ 不可能的。 在太原郡的地界，得罪王氏得罪的那么狠，若是还让他活着离开监牢，那王氏的面子往哪搁？ 若是其他世家有样学样，开始对王氏进行试探和挑衅、甚至尝试去取代王氏的地位，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所以那位家主继承人必须死！ 只是额外争取出来的这段时间，该世家可以趁机找来十几名合适的女子，将这些女子轮着番的送进关押那位家主继承人的牢房之中，让那位家主继承人从早到晚不停歇的辛勤耕耘！ 寄希望于这段日子里，能至少有一位女子怀上身孕，诞下属于家主直系一脉的后代。 若怀上身孕的女子不止一位的话，那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听着王崇山用戏谑的语气讲完了这件事情，苏清和多少有些无语。 不得不说，这些世家豪门的人玩的是真花…… 杀了那位家主继承人，王氏的颜面得以保存，同时又给那个已经四代单传的世家留了后，没有把事情做绝，整体上来说，处理的相当不错。 第382章 见猎心喜 苏清和很清楚王崇山突然间聊起这件事情的目地是什么。 看起来像是在跟他闲谈趣事，顺便等待户部那些官员们的到来。 实际上不过是为了告诉他，像之前他在刑部大牢里发现的那种事情，整个大周上下比比皆是。 不光在神都，地方上的郡府之内同样不知道有多少类似的案子正在此起彼伏、持续不断的发生。 世家豪门互相之间的矛盾历来频繁，虽然绝大部分的矛盾都能够控制住尺度，可矛盾发生的次数多了，肯定会有一些上头的情况出现。 特别是牵扯到了利益之争时，互相之间一旦有核心利益的冲突，那往往会陷入到剑拔弩张的境地。 为了能够打击敌人，各种各样的手段都会被使用出来。 若是双方实力相当、或者差距没有太过夸张的话，大周律无疑可以成为一件非常有利的武器。 于是导致被关进各级牢房里的世家豪门子弟，纯粹从数量上来说，其实并不算少。 只要不是真闹到了你死我活、有你没我的程度，那么在应对这种矛盾的时候，大家多少会有些默契和底线。 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但真正被押解着执行判决的人究竟是谁，着实不好说。 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使得大周的刑部案件卷宗记录中，每每总是会出现诸多看起来无比离奇的案例。 既然这种情况属于正常现象，那苏清和自然没有理由单独抓着某件事情不放。 在他方才已经明确表态这是个误会的前提下，王崇山依旧用闲聊趣事的方式讲出这样的例子，目地显而易见，为了让他对于不追究这件案子感到心安理得…… 免得年轻人正义感太强烈，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从而节外生枝。 没有继续闲聊太久，刚刚讲完这件案子没一会儿，户部的几位官员就在尚书姜莫衡的带领下，跟着莫惊岚来到了临时署衙。 王崇山感知到了一行人的抵达，带着苏清和从花园凉亭里返回了临时署衙内。 刚刚踏进署衙门槛，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就全都顺势聚焦到了苏清和的身上。 姜莫衡颇为敷衍的同王崇山点了点头，然后便颇为焦急的看着苏清和问道：“苏队副，听说你搞清楚案件的全貌了？究竟是怎么回事？请尽快道明！这件案子对我们户部的影响很大，早一天破案，便早一天能让大家安下心来！” 苏清和笑呵呵的开口道：“姜尚书稍安勿躁，下官只是明白了案件的整体过程，但那些失窃的税银要如何找回来，就不是下官、或者说不是我们这个临时职司所能搞定的事情了。” 姜莫衡疑惑道：“什么意思？” 苏清和示意所有人先坐，等到一众人尽数坐好后，这才接着说道：“国库税银之所以能在‘结界’大阵的笼罩下，不惊动任何人的被悄无声息的偷走七百六十万两银子，原因很简单，这些银子其实根本就没有被运进国库！” “恩？你说什么？” 姜莫衡眉头紧皱了起来。 苏清和继续说道：“国库的‘结界’极为强大，只有在‘结界’进行过身份登记的人，才能自由进出国库，没有进行身份登记的人想要瞒过‘结界’的感知，悄无声息的潜入国库范围，便是甲等强者也做不到。 再加上国库的‘结界’是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开启的，要在这种条件下偷摸潜入国库，同时不惊动任何人的悄悄偷走七百六十万两银子，无论怎么想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唯一的解释，只能是银子没被运进来。 我通过阅览国库的出入库记录、以及户部官吏的考勤记录，确认了将这批税银押运到国库并进行交接的所有经手人名单，昨天主要就是在对这些人进行问询，得到的问询结果支撑了我的这种判断、或者说推测。 户部负责这批税银入库交接点验的官员是郎中毛楠，四海钱庄押运队的负责人则是钱庄的供奉贾斌，目前贾斌已死，毛楠失踪，不出意外的话，两人应该都被灭口了。接下来让莫大人说下昨天的问询结果吧。” 莫惊岚一听，立刻从座椅上起身，旋即将自己之前同苏清和说过的那些话，当着众人的面又重复了一遍。 等到莫惊岚说完，苏清和便顺势接话道：“这批税银由户部和四海钱庄联合组成了押运队伍，其中户部直接收缴上来的税银是六百四十万两，由四海钱庄缴纳、并抵达神都进行交接的税银是一百六十万两。 按理来说，四海钱庄缴纳的税银应该先交割给神都的钱庄总号，最后再由钱庄总号一并缴纳给国库。但过往这些年间，流程已经被不断简化，税银从并入押运队的那一刻起，实际上就等于是交割给户部了。 通过对这批税银的所有经手人进行问询，能够确认户部郎中毛楠以及钱庄供奉贾斌存在重大嫌疑。两人互相配合，瞒天过海，让其他人以为这批税银被顺利押解入库，可实际上，这批税银一开始就不存在！” 姜莫衡下意识的张大了嘴巴，看着苏清和发了会儿呆后缓过神来，愕然道：“那……那不对啊……库里还有四十万两左右的现银留存啊！如果这批税银一开始就不存在，根本没有被运进国库，那库里的四十万两现银是怎么回事？” 苏清和耸肩道：“被运进库里的四十万两现银是必须的道具，事实上，整个押运队伍一共也就押运了四十万两现银而已。也正是因为就那四十万两现银被运进了国库，所以国库里才只有四十万两现银。 在不进行正面强攻的前提下，没有人能偷摸从国库里带走银子，因此大家才会在国库里看到有四十万两银子没被偷走。正常来说，有能力偷走七百六十万两银子的情况下，没道理平白再留下四十万两。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这四十万两现银，便是运进国库的总数了！真正知晓税银情况的，应该只有郎中毛楠和供奉贾斌两人，为了掩人耳目、骗过其他一起负责点验的人，势必需要一定的现银用作遮掩。 除了极少数几个箱子里装了满箱的现银以外，绝大部分的箱子里，估计只有最上面的一层是现银。下面则是用银纸折成的银元宝。平铺开来后，仅仅一层现银的重量，很容易被下面的银元宝支撑起来。 等到现银入了库，毛楠当晚便进到库房里，将每一个箱子上面的一层现银全部集中到几个箱子里，所有的银元宝则聚拢起来烧成灰，再将灰烬打扫干净就行了。次日案发，看起来就像是银子被偷走了。” 包括姜莫衡在内，前来的几名户部官员全部瞪大了眼睛。 一直不知道具体情况的江别离和那四名府衙神捕，同样面露震惊之色。 唯有镇妖卫的几个人，由于提前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了，这才显得颇为冷静。 姜莫衡用力的咽了口唾沫，喃喃道：“难怪库房里有烧东西的痕迹……用这样的方法，掩盖银子一开始就没有被运进国库的事实？一旦所有人都被误导了，那就不会有人去怀疑税银究竟是否收缴上来的问题，只会顺着税银失窃的方向去调查？” 苏清和点头道：“对，只要让大家确定税银是在国库里被偷的，那责任就和地方无关了。从目前已知的关于这批税银的点验过程来看，除了毛楠和贾斌以外，其他要负责点验税银的人，确实都没有按照规定那样，逐个银锭的去进行仔细检查。 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很正常的，流程刚刚制定的起初，往往执行的最为严格。可随着时日的推移，相应的流程反复不断地执行，做的都是重复性的工作，又始终发现不了任何问题，那么人就会自然而然的开始变得懈怠，在很多环节上应付了事。 侥幸心理也好，麻木情绪也罢，再加上有毛楠和贾斌这么两个负责人顶在上面，他们都开了口，下面的人当然乐得轻松，能糊弄就糊弄。综合来讲，整个计划看起来风险不小，可实际上只要谨慎一些、小心一些，几乎是不可能出什么问题的。” 姜莫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在脑海中把苏清和所说的这些话全都过了一遍后，仔细的想了想其中的逻辑和联系，再将这些东西跟自己目前已知的情况进行对照，很快，姜莫衡便确定，苏清和的推测应该是正确的！ 有了这样的判断，姜莫衡看向苏清和的目光变得颇为复杂。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在被人揭开谜底之前，眼前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迷雾，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只觉得事情过于离奇，令人难以置信。 可一旦谜底被人揭开，便会立刻发现，原来事情本身一点都不复杂，甚至很可能非常简单，却由于一开始就被误导，使得思考进入到了错误的方向，想的越多，反而距离真相越远…… 深吸了口气，姜莫衡沉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假如你的推测没错，这起税银失窃案的真相确实如此的话 ，那想要找回所谓失窃的税银，就成了不可能的事情。毕竟，我们无法找到本就不存在的东西。 无论是地方缴纳上来的税银也好，还是四海钱庄需要上缴的那一批税银也罢，其实全都出问题了。这件案子已经顺势从寻找失窃的税银，直接转变为尽全力调查清楚，本该收缴的税银是怎样亏空这么多的！” 苏清和点头道：“没错，案子的性质变了，调查的主体和方向都要随之发生改变。既然银子根本就没入国库，那自然不存在所谓的国库税银失窃案，真正的案子是‘税银亏空案’！ 可想要调查税银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巨额的亏空，就不是我们这个临时职司有能力去做的了。我准备入宫面圣，将调查结论告知陛下，后续要如何调查税银亏空，由陛下去做决定。” 姜莫衡跟王崇山对视了一眼，开口道：“口述的话，不够庄重吧？是不是得形成一份奏折？还需要我和王都督在奏折上签字画押，以此来表明我们对你提出的这个推测的赞同？” 苏清和笑道：“对，毕竟目前所有的证据都是间接证据，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直接证据。两个重要的关键人物又全部被灭口，若不能得到两位大人的支持，那会显得我的推测在说服力上略有不足。” 姜莫衡摇头道：“已经很足了，就算没有我和王都督签字，只要你入宫去跟陛下陈述你的这番推测和提出这番推测的理由，陛下照样会相信的。 我们都被误导了，以至于陷入到了死胡同里。一直在思考对方到底是用的什么方法将银子从国库里偷出去的，却没想到银子根本没被运进国库。 被你这么一番点醒，立时豁然开朗，很多想不通的问题随之迎刃而解，足以证明你的推测没错。这件案子无需直接证据，你做的足够好了。” 王崇山赞同道：“我跟姜尚书的意见一致，现在就写奏折吧，尽快写完，然后我跟姜尚书陪你一起入宫面圣。临时职司成立还不到两天，案子就有了实质的进展，我总觉得让你在镇妖卫当一个队副，似乎太过埋没人才了。来我九军都督府怎么样？” 苏清和忍不住干咳了两声，尴尬道：“大都督，还是在镇妖卫更适合我，去了九军都督府的话，我能干什么？我又不懂军事。” 姜莫衡大笑道：“王阁老，你这见猎心喜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是个有本事的你就想往九军都督府拐带，丝毫不管合适不合适？我看苏队副真要是去了你那九军都督府，才会被埋没吧？” 王崇山哼了一声道：“我只是问问而已，又不是强迫，没兴趣就算了！快写奏折吧！早点解决、早没心事！” 第383章 用事实说话 要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写奏折，对于苏清和来讲，着实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更关键的是，刚坐到了桌案前，摊开一份空白奏章，尚未提起笔来，苏清和就忽然间想到，他根本不会写毛笔字…… 稍微写一点简单的，肯定没有任何问题。 有着修士的境界支撑，对于身体的掌控力显着增强，让他即便没学过如何写毛笔字，也完全可以强行凭借着对肌肉和力量的控制，写的似模似样。 可此时临时署衙内的这些人一个个都不普通。 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自然见识非同一般。 他直接落笔的话，必然会被看出来的…… 再加上大周所使用的通用文字尽管是汉字，平日里民间也多使用简笔写法，可一旦上升到了公文的高度，便必须用正式的繁体写法去进行书写。 对于苏清和来讲，繁体字让他看，那肯定没有问题，绝对能看得明白。 然而让他亲手去写……实在太过强人所难了。 如果在给呈送给皇帝看的奏折中，全部使用简笔写法，那他在场间众人的心里，怕不是会被当场灌注上‘不学无术’的头衔…… 不太想丢这种莫名其妙的人，苏清和扭头看向了林青璇，当即起身开口道：“林队，我没写过奏折，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写。你按照我方才所说的推断内容，替我写这份奏折吧。案子算咱们两个一起破的，分润你一份功劳可好？” “啊？还有这好事？” 林青璇一脸的意外。 这件案子之所以能如此之快的取得极端性成果，不能说是苏清和一己之力吧，起码苏清和也在其中占据了九成的作用。 他们其他人不过是帮着一起跑跑腿，做做审讯的基础工作罢了，真要论功行赏的话，显然苏清和完全可以吃独食。 以江别离为首的那些府衙神捕是什么想法，林青璇不清楚。 但起码镇妖卫的人绝对不会因此而有任何意见。 “快写吧，我对独吞功劳没兴趣，咱们几个一起被从镇妖卫里抽调出来，那就应该一起平分这份功劳。虽然调查的方向是我在主导，可你们也都各自在其中贡献了一份心力，不能被无视的。反倒是府衙的几位神捕……” 说到这里，苏清和扭头看向了江别离，笑呵呵的继续说道：“府衙的几位神捕有自己的破案思路，昨天并没有跟我们一起行动，想来今天也不会想要来分润功劳的。有多少成绩，就拿多少好处。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当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撒泼耍赖，对吧？” 江别离嘴角抽了抽，被苏清和挤兑的皮笑肉不笑道：“苏队副说笑了，咱们都是被抽调来组建临时职司的，大家努力的方向是一致的。镇妖卫的同僚能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就将案子推进到这样的程度，我们府衙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跳出来争功劳呢？” 苏清和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夸赞道：“要不说还是江总捕高风亮节呢！林队，听到了吧，江总捕自认确实对于破案没起到任何帮助，愧领功劳，你在奏折里要把这件事情写清楚，免得陛下误会了。咱们若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犯了欺君之罪，那岂不是冤枉？” 江别离忍不住咬了咬牙。 林青璇则是努力在脑海中回想着以往觉得难过的事情，尽量不让自己当场笑出声。 同时赶忙坐到了苏清和起身让出来的椅子上，自行研墨后，拿起毛笔便在空白奏折上奋笔疾书。 由于奏折的内容只是简述案件的调查情况，不是建言类的奏折，无需写上太多的条条框框，因此林青璇写的很快。 前后顶多一刻钟，林青璇就将奏折写好。 姜莫衡以及王崇山简单看了看，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分别在奏折上写下了名字。 随后王崇山便开口道：“其他人在这里稍等，我们先入宫面圣，看看陛下会给出怎样的决定。就我个人的意见来说，临时职司反正都成立了，人员也都抽调了出来，这么快便解散的话，实在是有些浪费。这件案子又明显还没结束，希望大家能继续为这件案子贡献属于自己的力量。” 勉强定下了基调，王崇山这才当先领头离开了临时署衙。 入宫面圣不是小事，除了苏清和以外，临时职司的其他人都没有被允许同去。 乘坐的是王崇山的马车，哪怕对于三人来讲，用双腿步行的速度会远比乘坐马车更快。 可此时身处于御街范围内，该有的体面肯定要有，否则会惹人笑话的。 没一会儿的工夫便抵达了皇宫大门外。 根本不用苏清和掏出自己的通行腰牌，王崇山光靠着卖脸便将他和姜莫衡带进了宫里…… “啧，这区别对待是不是太明显了点？我之前要入宫面圣，就得掏出通行腰牌来证明自己有随时入宫的资格。结果到了您老这里，根本不用腰牌，直接可以带人进去？看来我必须跟陛下控告守门的禁军歧视我才行了！” 苏清和开口吐槽道。 此时给三人领路的内侍是苏清和此前没见过的一名太监。 闻言忍不住回头看了苏清和一眼，却并未多说什么，仅仅是将苏清和的相貌记在了脑海中而已。 王崇山却是没好气的训斥道：“少胡说八道！在宫里收敛点你那疲赖性子！不像话！通行腰牌的唯一作用，就是证明你有随时入宫的资格！你刚来神都才多久？禁军怎么可能都认识你？不让你出示腰牌，谁知道你是谁？ 我在神都多久了？当了这么多年的阁臣！宫里的禁军和内侍有哪一个是不认识我的？只要知道我有通行腰牌便够了，自然没必要每次都让我出示！特别是新皇讨厌繁文缛节，喜欢一切从简，跟歧视你有什么关系！” 苏清和笑呵呵的说道：“放心，只是逗个闷子。您二位一脸严肃的样子看起来着实有些吓人，入宫面圣而已，没必要这么紧张吧？” 姜莫衡眼皮跳了跳，颇为无语的说道：“进了皇宫还敢这么跳脱，你真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个。也就是当今圣上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否则光是你这种说话的方式，放在先皇还在时，就能判你个大不敬之罪。” 苏清和耸了耸肩，没有继续开口刺激两位老人家。 人的观念很容易形成，却很难改变。 就像着名的科技三定律所说的那样，所有在我这个人出生之前就发明出来的东西，全都是理所当然的。所有在我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发明出来的东西，都注定是要改变世界的。而所有在我三十五岁之后发明出来的东西，都是反人类、反社会的！ 尽管修士的年纪不能按照普通人那么去算，可姜莫衡跟王崇山都已经八九十岁了，即便用修士的标准去衡量，说是相当于三十五岁以上的中年人，也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要让他们适应一种全新的风格，是相当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三人在内侍的引领下很快抵达了御书房外。 内侍进去通报了一声后，重新出来将三人迎入御书房里。 皇帝吴璃正惯例的坐在御案前批阅奏章。 而在御案的对面，三张椅子提前被摆好，看起来是得知三人入宫面圣后临时摆出来的。 “坐，案子有进展了？” 听着动静，吴璃合上了面前正在阅览的奏章，抬头看向了三人，开口说道。 苏清和立刻将林青璇写好的奏折双手递了上去。 站在吴璃身侧侍奉的内侍上前接过奏折，再把奏折转交到吴璃的手里。 吴璃顺势翻开奏折，仔细的看起了奏折上所描述的内容。 林青璇并没有写的非常详尽，只是将苏清和的分析结论以及支撑这种结论的间接证据写了上去而已，所以吴璃看的很快。 没过一会儿便将奏折合死，吴璃的脸色倒是没有任何变化。 毕竟，之前苏清和已经跟她沟通过这个可能，对于税银本身或许不是失窃、而是根本就没有真正缴纳上来的情况，吴璃是有一定心理准备的。 非要说有什么新发现的话，只能是关于四海钱庄的问题也得到了证实，这虽然同样符合吴璃的预期，却依旧让吴璃感到愤怒。 如果有其他的选择，吴璃宁愿四海钱庄固若金汤，让她无需采取那种近乎于玉石俱焚的方式，来揭开整个大周最见不得人的盖子。 略微思索了下，吴璃看着苏清和问道：“有几成的把握，能确定这个推测是正确的？” 苏清和毫不犹豫的说道：“九成九吧。” 吴璃意外道：“昨天你还只是跟朕说有八成的把握，今天就提升到了九成九？怎么不直接说十成？” 苏清和耸肩道：“臣确实觉得是十成，可真的说十成的话，多少会显得过于狂妄吧？所以还是谦虚一点比较好。” 吴璃失笑道：“为什么在朕听来，九成九好像更狂妄了呢？不过案子的情况若真是如此的话，麻烦可就大了。朕宁愿相信是国库的‘结界’出了问题，税银真的被偷走了，也不希望看到现在这样的结果。” 苏清和摊手道：“事实往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臣能理解陛下为什么不愿意看到这样的调查结果，但结果既定，接下来应该做的就是去面对，自欺欺人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吴璃点头道：“是这个道理，无论是地方缴纳上来的税银，还是四海钱庄需要缴纳的税银，看起来都出了问题。将近八百万两银子，如此巨额的亏空，足以将天捅出一个窟窿了。 朕会着手安排人下去进行秘密调查，无论如何，必须搞清楚这些银子到底是怎么亏空的。你们有什么想法，看起来临时职司似乎可以解散了？苏卿查案的速度着实出乎朕的意料。” 苏清和先是看了身旁的王崇山一眼，发现王崇山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干脆主动接话道：“两个关键人物，贾斌确定已经死了，户部那位毛郎中却只是失踪。同时臣发现，近期神都接连发生官员之女失踪的案子，那位毛郎中的女儿，正是失踪案的受害人之一。 臣以为……这应该是个不容错过的线索！对于税银亏空的调查，不是臣、或者临时职司有能力参与的。可官员之女失踪的案子，却完全可以由临时职司来接手。若是借着这件案子，能将失踪的毛郎中找出来，那岂不是皆大欢喜？” 吴璃皱眉道：“官员之女失踪的案子？朕没听说过，具体是怎么回事？” 苏清和摇头道：“其实臣知道的也不多，因为案子是神都府衙在处理，臣只是听说有这么个案子而已。目前只知道已经有三位官员的女儿接连失踪，那位毛郎中的女儿便是其中之一。如果陛下想了解更详细的案情内容，最好是问问神都府衙那边。” 吴璃沉吟道：“临时职司里不是抽调了神都府衙的几位神捕吗？带队的是府衙总捕江别离，对吧？王阁老，你出面去跟闻人晦沟通，让神都府将这件案子移交给你们临时署衙处理。 由苏卿来主导吧，临时署衙才刚成立，立刻解散的话，会显得太过儿戏。税银的事情你们就不用管了，至于这个调查结果，记得回去后给所有知情人下封口令，暂时不要对外公布。” 王崇山赶忙拱手应是。 吴璃摆手道：“行了，朕乏了，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到这儿吧。” 王崇山跟姜莫衡闻言，当即起身告辞。 苏清和却没有要跟着一起走的意思，反倒是开口询问道：“陛下，今儿臣没什么事情，是否可以去皇室卷宗库里专门用来存放法宝卷宗的库房瞅一瞅？” 吴璃好看的眉毛挑了挑，上下打量了苏清和一番后，缓缓点头道：“当然，朕给你通行腰牌，不就是为了方便你想去翻卷宗的话，可以随时去吗？朕让人陪你一起过去，免得你不认识路。” “谢陛下！” 苏清和真心实意的致谢道。 第384章 回不去的是家乡，到不了的是远方 让苏清和没想到的是，皇帝吴璃给他安排的带路之人，竟然不是内侍，而是一名相貌堂堂、身材伟岸的中年男子。 之所以知道这名中年男子不是内侍，和男子的相貌又或者体型无关，纯粹是因为这名中年男子有胡子…… 修剪的非常整齐，显得极为方正。 虽说并非所有的太监都不长胡子，一些成年后才净身、或者净身不彻底的太监，同样有可能长胡子，但吴璃安排给他带路的这个人，身上一点太监的味道都没有！ 正常的太监身上总会有些异味。 受限于身体残缺的缘故，导致太监们在进行正常的排泄行为时，很难真正的排干净。 而积存的排泄物就会弥漫出一股难言的味道，令人闻之作呕。 地位较高的太监有资格使用香料来掩盖这种异味，地位较低的太监则只能通过勤换衣裤来尽量减轻异味的浓度。 可吴璃安排的这位带路的中年男子，不光身上没有任何异味，并且在皇宫里领路前行的过程中，还始终昂首挺胸，举止相当的随意、自然。 仿佛皇宫是他的家一般…… 没有任何一名太监敢在宫中摆出这样的态度！ 尽管苏清和没进过几次宫，可他在宫里看到过的所有内侍，走路时都是低垂着脑袋，两手抱在身前，小心翼翼的迈着碎步，仿佛眼睛稍稍偷瞄下都是天大的罪过似的。 跟眼前这中年男子的表现简直称得上是天差地别。 “在猜测我的身份？” 正当苏清和忍不住浮想联翩时，走在前面带路的中年男子忽然头也不回的开口道。 苏清和被吓了一跳。 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突然被其他人叫破自己的想法、并且这个‘其他人’还是‘当事人’，如此感觉实在是有点让人毛骨悚然。 不过修士对于身体和精神的控制力都非常强大。 苏清和只是眨眼的工夫便恢复了镇定，笑呵呵的开口道：“对，不知阁下是禁军的哪位将军吗？” “禁军？呵呵，在你看来，宫里除了禁军以外，就不能再有其他男人出现了？” 中年男子忽然放缓了脚步，让自己从前方领路的位置，一下子变成了跟苏清和并肩而行的状态，同时扭头看向了苏清和问道。 苏清和本能的侧开了半步，和中年男子稍稍拉开了些距离，陪笑道：“那倒不是，当今陛下是女皇，如果想要成亲的话，肯定得找男人入赘。无论是只入赘一个皇后……额……就算是男人，也应该叫皇后吧？ 我不太懂这个，不过这个不重要。反正，无论是只入赘一个皇后，还是要除了皇后以外，再多入赘几个嫔妃，总之宫中肯定会出现其他男人的。可现在陛下尚未招赘，那宫里除了禁军之外，还能有什么男人？” 中年男子思考了下，用一种略带调侃的语气说道：“或许……陛下的亲戚？” “陛下的亲戚？” 苏清和愣了下，疑惑道：“陛下的亲戚也不能住在宫里吧？起码据我所知，九江王就是住在外面由太常寺安排的临时宅子里，根本不可能被允许住进宫中。不光是九江王，其他前来神都面圣的藩王，同样都是住在宫外的吧？” “陛下父系的亲戚自然不能住在宫里，但陛下母系的亲戚却不一定。认识一下吧，我叫闻千古，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中年男子微笑着说道。 苏清和愣了。 闻千古这个名字他当然听过！ 何止是听过？简直称得上闻名遐迩啊！ 天榜第一，公认的大周最强甲等，十岁悟道，二十四岁就突破甲等的神人。 如今身为天榜第一，也仅仅才刚四十二岁而已！ 天地人榜中，这是让苏清和印象最为深刻的一个名字！ 就是……眼前这个人？！还是单纯的重名而已？ 看到苏清和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只是兀自站在原地发愣，中年男子不由笑眯眯的说道：“不用怀疑，就是你听说过的那个闻千古。世人称我为‘截天剑’，因为我所修功法‘天问九式’，施展时近乎有逆天之意。而除了甲等第一的身份以外，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我是当今陛下的亲舅舅。” 苏清和用力的深呼吸了下，迟疑着开口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天地人榜中关于闻千古的记载，似乎说闻千古是散修，从没有提到过……闻千古竟然有皇室背景……” 中年男子点头道：“对，事实上，天地人榜的记载并不能说是错的。你应该已经知道陛下的过往了，在陛下被接到神都之前，我这个所谓的皇亲国戚，其实根本没得到过丁点来自于皇室的好处和支持。 而陛下被接到神都之后，为了陛下的安危着想，我又不得不跟着陛下一起入神都，成为了陛下身边的影子，以确保陛下不会遭遇道任何意外。这导致我近几年间，修为几乎停滞不前，再难有寸进。” 苏清和顺着闻千古的话说道：“确实，修炼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不能让自己始终处于高压的态势之下，不断的磨砺自身去冲击极限，那么在过于温和的环境里，别说持续不断的稳步提升了，想要保证不退步，都非常困难。” 中年男子听的双眼一亮，上下打量了苏清和一番后，没再继续多说，反而重新迈步领先了苏清和一个身位，在前面带起路来。 苏清和多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不过闻千古没有继续跟他闲聊的意思，倒是让他能趁机平复下心情，顺便好好的思考下吴璃安排闻千古领他去卷宗库房的目地是什么…… 思考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苏清和甚至都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眼前就已经出现了一个看起来占地面积巨大的宫殿。 闻千古停住了脚步，仰头看向了面前虽然只有三层、却至少超过七丈高度的宫殿，伸手朝着宫殿一指，开口道：“记录法宝的卷宗全都在第三层，一二层存放的是其他卷宗。里面涉及到不少皇室隐秘，你尽量别看。包括卷宗分类摆放的架子上，会有相应的标识，那些看了也有可能会招惹到麻烦的。” 苏清和顿时无语。 一脸蛋疼的说道：“那……难道我要闭着眼睛在里面走吗？这个……难度有点大吧？万一不小心撞倒了用来摆放卷宗的架子，岂不是更麻烦？” 闻千古笑道：“我在前面给你领路，你低着头跟在后面就可以了。况且，‘尽量别看’，这只是我给你的建议，不是要求。你若真的好奇心旺盛，忍不住想看的话，我也不会阻拦你。” 苏清和当即摇头道：“还是算了吧，好奇害死猫，某些情况下，知道的太多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无知是福……” “‘无知是福’？有趣，这说法跟‘修炼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样，充满了某种莫名真切的道理，但‘好奇害死猫’是什么说法？我大概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却不太理解‘好奇’和‘猫’为什么能联系到一起？” 闻千古回头看向了苏清和问道。 苏清和撇了撇嘴。 心道你确实不能理解。 因为这句话其实是西方谚语…… 以这个世界目前为止、呈现的基本上完全是东方古代封建社会的文明背景来看，不理解就对了！ 只是‘猫有九条命’的说法，在前一世里的世界各国神话故事中都有类似的描述。 所以不理解归不理解，这句话大体想要表达的意思，闻千古显然还是明白的。 干咳了声，苏清和开口道：“在我的家乡，普遍认为猫是万物生灵之中最不容易死于意外的。而浓烈的好奇心连猫都能害死，那自然也能轻而易举的害死人。这句话的意思，是提醒人们要克制好奇心，别什么热闹都去凑，否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闻千古怔了下，旋即摇头失笑道：“有意思，很粗俗，却又很有道理，你的家乡是哪里？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去看看，瞧一瞧到底是什么水土，居然能养出你这样的人。” 这问题把苏清和当场给干沉默了。 闻千古要是真有机会去地球的话，苏清和唯一想说的话是带带他…… 然而麻烦之处在于，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又怎么可能知道该怎么回去？ 看到苏清和又一次站在原地发起了呆，闻千古无语道：“你若不想回答、或者不方便回答，直接告诉我就好，无需用这种方式来表现自己的为难。” 苏清和回过神来，赶忙略带歉意的解释道：“只是突然间有些惆怅而已，回不去的是家乡，到不了的是远方。有些地方，一旦出来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闻千古发现苏清和又说了一句他不太能理解的话。 家乡有什么回不去的？ 大周一共只有三十六郡府，再怎么遥远的地方，对于乙等以上的修士来说，顶多也就是几个月的路程罢了。 因此除非是自己不想回去，否则应该不存在所谓‘回不去’的说法。 但偏偏从苏清和的语气和情绪上，闻千古又能清晰的感觉到，苏清和所说的这些话，完全是发自肺腑的…… 什么情况？ 闻千古摇了摇头，决定不在这种不重要的事情上纠结，当先将苏清和领进了宫殿之中。 笼罩了整座皇宫的‘结界’是一个连环阵形式的布局。 前宫、后宫，各种重要的宫殿区域，全部都有布置单独的‘子结界’。 这些‘子结界’以特殊的格局互相一环套一环，最终形成‘结界’的全貌，使得皇宫之中，几乎处处存在着外人难以想象的陷阱。 每一名身处于皇宫之中的人，在‘结界’里的权限都各不相同。 拥有最高权限的人当然是皇帝。 皇宫的任何一个角落，皇帝都能随意进出，同时还掌握着对‘结界’的直接使用权。 而其他居住在皇宫之中的太监、宫女，以及平日里在皇宫内外执勤的禁军，则根据他们所负责的事务不同，拥有不同的‘子结界’权限。 在自身负责事务的范围内活动，这些人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可一旦出现了越界的行为，比如超出了活动区域的限制，进入到了没有权限的区域，那么相关的‘子结界’就会瞬间做出反应。 越界之人轻则被驱逐出宫，重则被砍掉脑袋！ 正是有着强大的‘结界’保护，大周皇宫才从未出现过真正的事故。 皇帝作为整座宫殿的主宰，在皇宫里就像是至高无上的神一样，对于皇宫拥有着绝对强势的掌控之权。 眼前这座用来存放各种卷宗的宫殿，显然属于皇宫里的重点保护区域。 若是没有闻千古的权限在前方引领，苏清和怕是刚刚出现在宫殿外围，就会被潜伏在暗处的大内高手当场围攻了。 迈过了宫殿大门的门槛，苏清和立刻低下头，努力不去看宫殿一楼的那些用来存放卷宗的架子。 牢牢的跟在闻千古的身后，脚步轻快的来到了楼梯所在的地方，顺着楼梯很快上到了第三层。 无论是面积的大小还是整体的布局，第三层似乎都跟前两层没有任何区别。 苏清和直到这时候才总算是把头抬了起来，左右张望了下后，发现那一排排存放卷宗的架子，就像是前一世里的书店书架一般。 彼此排列的非常整齐，同时在每个架子的侧面还都贴有标识牌，表明这个架子里存放的卷宗，具体记录的都是哪些方面的法宝。 按等级分，有顶级法宝，上等法宝，中等法宝，下等法宝。 按类型分，有攻击法宝，防御法宝，辅助法宝。 按状态分，有已知归属的法宝，确定存在却未知归属的法宝，不确定是否存在、仅仅有所风闻的法宝。 “这里就是皇室目前对于法宝的全部认知了，如果有关于法宝的新情况出现、并得到核实，这里也会及时的进行更新。好了，你自己随便看吧，我去二楼的楼梯口等你。如果有问题，可以随时喊我。” 闻千古说完，转身重新顺着楼梯又走了下去…… 第385章 皇室卷宗库 看到闻千古居然真的就这么顺着楼梯走了下去，苏清和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他没想到闻千古会走的如此干脆。 刚把他带上三楼，简单的介绍了下情况后，便掉头直接离开了…… 这是几个意思？！ 吴璃安排闻千古领他前来，究竟是什么想法？ 如果说是‘结界’权限的问题，吴璃完全可以随便安排一名内侍领他过来，再通过皇帝的权限，给他开一个临时权限就好了。 根本没必要非让闻千古跑这么一趟。 单纯为了让他知道天榜第一是皇帝的亲舅舅？ 没道理啊…… 肯定是有其他的理由！ 联想到之前吴璃非常感兴趣他体内到底融合了什么法宝，苏清和不得不怀疑，吴璃是不是想通过今天他来翻阅卷宗的机会，搞清楚他最为关注的法宝卷宗属于怎样的类型，进而推断出他体内融合法宝的具体情况！ 尽管当时吴璃在他表示不方便透露太多关于法宝的消息时，表现的非常大度，丝毫没有逼迫他讲清楚的意思，反而很理解他在相关信息上做出的隐瞒。 可身为皇帝，吴璃是真的完全不介意他的隐瞒，还是出于其他层面的考虑、导致投鼠忌器，所以表面上装作不介意他的隐瞒，这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假设吴璃是介意的，今天得知他想要来翻阅卷宗后，便临时决定让闻千古亲自带他过来。 那显然意味着，闻千古拥有某种本事，能在和他保持一定距离的前提下，依旧清楚的知晓他具体翻阅了哪些卷宗，以及翻阅哪些卷宗时看的更仔细、浏览的时间更长？ 想到这里，苏清和下意识的再次看了一眼楼梯的方向。 身为大周最强甲等，闻千古拥有一些匪夷所思的手段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况且既然闻千古不是散修，而是皇帝吴璃的亲舅舅，那么想来皇室的宝库应该也会对闻千古开放。 里面究竟有多少具备神奇功能的法宝，只有皇室自己清楚。 说不准闻千古就从中拿到了某种法宝，能实现类似于‘监控’般的效果呢？ 即便这些都是自己的怀疑和猜测，苏清和也决定谨慎对待。 他当然不会因为这个理由便放弃翻阅卷宗的机会。 能进到皇室的秘藏卷宗库里来翻阅这些机密卷宗，相当于是天上掉馅饼一般的好事，没道理轻而易举的浪费。 只要接下来在翻阅卷宗的过程中，注意别表现出对某一份卷宗的过度重视就好了。 或者……若闻千古真的在保持距离的情况下进行监视，他也能借此对闻千古进行误导？ 不过仔细想想，无论是皇帝吴璃也好，还是今天才第一次见面的皇舅闻千古也罢，似乎都没有对他表现出过敌意。 再加上余震是吴璃的人，他又属于是被余震绑上贼船的，大家勉强能算一伙。 该有的警惕心自然要有，但能不误导还是不要误导的好……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苏清和已经走到了最近的一个架子前，随手拿起了一本卷宗开始翻阅。 看了没几页，苏清和便将卷宗放回了原处，接着拿起了旁边的一份卷宗继续翻阅。 然而这个架子上摆放的卷宗，里面记录的法宝都无法引起苏清和的兴趣。 每一份卷宗都顶多翻上几页，就会被苏清和重新放回去，一整个架子上的卷宗，尽皆被苏清和这么一目十行般的囫囵翻了一遍。 全是下等法宝…… 效果极为有限的同时，对于使用者还会造成反噬。 很多甚至连鸡肋都算不上，顶多能比‘垃圾’好上一点…… 比如‘阴瞳铜钱’，将死去丁等修士的眼珠炼入到铜钱的方孔中，持之窥视，能够看见周围一定范围内的妖气。 但问题是，修士自身对于妖气就有感知的能力，而‘阴瞳铜钱’的窥视范围以及窥视强度基本上和丁等修士相当。 既然如此，修士使用‘阴瞳铜钱’的意义是什么？ 至于普通人……相比于窥视到妖气残留，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来的安全。 更何况普通人使用‘阴瞳铜钱’的话，会被铜钱不断腐蚀血肉，时间一长，甚至有可能被腐蚀成枯骨架子…… 再比如‘犬齿铃铛’，用具备灵性的猎犬獠牙雕刻而成的骨铃，通过‘结界’聚灵和炼制。 持有‘犬齿铃铛’的人在遇到妖魔靠近时，铃铛会立刻发出声响示警……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犬齿铃铛’甚至还不如‘阴瞳铜钱’。 起码‘阴瞳铜钱’是可控探查，而‘犬齿铃铛’却是被动探查。 修士持之无用，普通人持之则几乎注定了会被这东西害死。 若是持有‘犬齿铃铛’的人在遇到妖魔时因为不敌，从而躲藏了起来，结果妖魔还没等找到这人藏在什么地方呢，‘犬齿铃铛’便忽然响了起来，光是想想这种场面，都会觉得荒诞…… 还有一种名为‘饿鬼囊’的下等法宝，可以将修为境界不如使用者的弱小妖魔封印其中。 不过封印的时间非常有限，最多不超过三天，妖魔就能从‘饿鬼囊’中强行脱身。 说实话，看到‘饿鬼囊’的功能描述和使用限制时，苏清和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这件法宝只有修士才能使用，也只能对境界不如使用者的弱小妖魔起效果，在苏清和看来，如此离谱的限制，跟脱了裤子放屁有什么区别？ 修士面对境界不如自己的弱小妖魔时，直接莽过去不就完了吗？ 为什么还要用这‘饿鬼囊’对妖魔进行封印啊？简直多此一举嘛！ 再者说了，封印就封印吧，或许确实有时候会碰到一些特殊情况，需要用到这种功能，可最多只能封印三天又是个什么鬼？ 总之，通过对这一架子卷宗的简单翻阅，苏清和大体上明白了绝大部分下等法宝的特点。 功能单一，使用限制较大，能起到的效果非常有限，具备不小的副作用…… 当然，不是所有的下等法宝看起来都跟脑残一样，至少苏清和之前从崔世聚的手里抢到的那把枯骨战刀，便称得上是下等法宝之中的极品！ 只是枯骨战刀的副作用要比其他下等法宝更加夸张，内里蕴含的恨意一旦反噬，对于法宝使用者所造成的伤害，远在其他正常的下等法宝之上。 走过了这一排记录下等法宝的架子，苏清和颇为悠闲的在第三层内逛荡起来。 方才浏览架子上的卷宗时，他的注意力其实大部分并不在卷宗的内容上，而是集中在通往二层的楼梯方向。 凭借着自身在‘炼妖壶’的加持下，对于气息极度敏锐的感知能力，苏清和认为如果闻千古真的在暗中对他进行监视的话，那他应该能够有所察觉才对。 可惜，他猜错了。 要么就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闻千古是真的去了二楼等他，对他没有任何监视的举动。 要么就是闻千古的监视他根本发现不了。 对方监视的手段，和所谓的气息调动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前者意味着他可能在跟空气斗智斗勇。 后者意味着他需要加倍的小心、谨慎，绝不能露出丁点的破绽。 粗略的在整个第三层里转了一圈，对于每一排架子是用来存放何种卷宗的情况有了基本认知后，苏清和略过了存放中等法宝和上等法宝卷宗的架子，径直站到了存放顶级法宝卷宗的架子前。 相比于其他几个等级的法宝，用来存放顶级法宝卷宗的架子拢共就只有一个。 五姓七望和皇室掌握的顶级法宝，都有详细的卷宗记录在其中。 连一直处于失踪状态，前段日子才从虎丘山秘密洞府中出土的‘湛虚图’，以及他意外得到的‘照妖镜’，在这里面都有卷宗记载。 苏清和开始按照顺序翻阅起上面摆放的卷宗。 跟方才翻阅下等法宝卷宗时的随意态度完全不同，这些记录顶级法宝的卷宗，里面详细描述的每一个字，都有着相当大的价值！ 每一份卷宗都只单独记录某一件顶级法宝。 在介绍这件法宝的同时，还会有不少延伸出来的、价值连城的内容，看的苏清和大开眼界，对于法宝的认知和了解迅速变得立体、完整！ 刚刚浏览过的那些下等法宝，无一例外都是后天炼制出来的。 绝大部分是人族这边的炼制成果，极少部分是妖魔那边的炼制成果。 抛开人族肯定更了解自己这边情况的客观事实不谈，妖魔在炼制法宝的天赋上远远不如人族这一点，肯定也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而到了顶级法宝的层面，就全都是先天存在了。 不管是妖魔也好，还是人族也罢，尽皆不具备炼制顶级法宝的能力。 虽然双方为此付出过巨大的代价、做出过巨大的努力，可所有的尝试全部以失败告终。 除了浪费海量的资源以外，没有任何别的收获。 卷宗中记载了人族在尝试炼制顶级法宝的过程中，大致上究竟损失了多少天材地宝。 饶是苏清和基本上没听过那些天材地宝的名字，也不清楚那些天材地宝的具体价值，可单纯只是看浪费掉的数量，都让他忍不住肝颤。 毕竟，能被用来炼制顶级法宝的材料，再差又能差到哪去？ 结果这些材料却仿佛不要钱般的、成吨成吨的被浪费…… 为了不让暗中可能存在的监视察觉到问题，苏清和尽量确保自己对每一份卷宗的浏览时间都完全相同。 不光是浏览卷宗的时间相同，甚至连浏览卷宗内每一页的时间，苏清和都尽量保持一致。 唯有如此，才能让暗中可能存在的监视，不清楚他具体对哪一份卷宗、哪一页内容特别感兴趣。 在这些顶级法宝中，给苏清和留下了最深刻印象的，一皇室掌握的七宝妙树，二是一件名为‘万界灵枢笔’的顶级法宝。 七宝妙树最吸引苏清和注意的地方，并非是让人能借之以感悟天道、极大的提升突破瓶颈的概率，而是七宝妙树可以令其他顶级法宝失效的逆天能力！ 所有法宝想要产生效用，除了法宝自身的神异以外，还得和天地规则进行沟通。 凭借着对天地规则的借用，形成法宝各自具备的独特能力。 而七宝妙树却能够将其他法宝和天地之间的联系彻底隔离、或者说切断！ 当然，这种切断是有时间限制的。 至于‘万界灵枢笔’，这件顶级法宝的核心能力只有一个，那就是驱动其绘制图画时，一旦绘制完成，图画便随之自成世界！ 图画的内容是什么，形成的小世界就是什么模样。 只是小世界的面积非常有限，稳定性也比较差，画出来的场景如果不够宏大的话，很容易在短时间内自行崩塌。 并且使用‘万界灵枢笔’绘制图画后，一旦小世界成型，使用者还会因此而损失阳寿…… 卷宗里对于‘万界灵枢笔’的描述不算多。 看起来这件法宝不具备直接作战的能力，更像是辅助类的顶级法宝。 苏清和之所以对这件法宝印象深刻，是因为这件法宝按照卷宗的描述，属于他们镇妖使司的副司正，谢归尘…… 哪怕在卷宗的描述中，给予‘万界灵枢笔’的评价比较低，认为其只是勉强达到了顶级法宝的门槛。 跟其他强势的顶级法宝相比，‘万界灵枢笔’简直不值一提，可这仍然不能改变‘万界灵枢笔’是顶级法宝的事实。 一件顶级法宝，再如何拉胯，都足以成为镇族之物。 结果眼下却被个人所拥有，还不是当初大将军余太安所达到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地位。 如此看来，自家镇妖使司的那位副司正，绝对不像其表面上所呈现的那么简单！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苏清和顺势拿起了这个架子上最后的一份卷宗。 然而翻开卷宗之后，苏清和却意外发现，最后的这份卷宗里并未记载任何具体的法宝，反倒是用猜测的语气，进行了一番略显奇怪的描述…… 第386章 关键人物 “一直以来，人族和妖魔的领地里都有一种传闻，只是知道这种传闻的人和妖魔极少。传闻里，顶级法宝之上还有另外一种等级的法宝存在，这种法宝稀世罕见，轻易不会现世。一旦现世，便意味着天地运势正产生变化。而如此强大到能够影响天地运势的法宝，被统称为先天至宝。 先天至宝具备特殊的灵性，属于另外一种生命形态。其存在形式以及存在意义和人、妖魔又或者其他万物生灵都不一样。由于法宝本身是特殊的生命，所以能够在特殊情况下跟人或者妖魔融为一体。只不过想要被这种法宝认为宿主，得具备许多非常苛刻的前提条件，一般难以达成。” 吴璃站在御书房的窗前，背着双手，双眼看向窗外郁郁葱葱的绿植，平静的开口说道。 而在皇帝吴璃的身后，余震正坐在椅子上，一脸安静倾听的模样。 “除了先天至宝以外，‘幽界’的冥谷之中有一种奇特的魔物。这种魔物据说能将自己伪装成和先天至宝相近的东西。它们会想办法挑选合适的宿主进行寄生，在寄生的过程中不断的提升自己对于宿主身体的影响力，以达到最终完全掌控宿主的目地。 为此，它们一般采取透支宿主身体的方式，努力让宿主在极短的日子里修为突飞猛进。等到宿主的身体被透支干净，魔物便差不多完成了对宿主身体的全面侵占。到时魔物会撕开伪装，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将宿主吃干抹净，让宿主成为自己的养分。” 说到这里，吴璃转过身来，重新看向余震，很是认真的问道：“你觉得那个苏清和……是哪一种情况？” 余震眨了眨眼睛，沉吟道：“冥谷即便对于妖魔来讲，都是九死一生的绝地，生活在‘幽界’的妖魔，除非是有必须前往冥谷的理由，并且至少也得达到乙等以上的境界，这才会冒险前往。 正常情况下，妖魔们只会绕着冥谷走。而陛下您所说的那种魔物，既然具备如此神异的能力，那估计在冥谷里也是非常稀有的存在吧？这种魔物想要进到咱们大周境内，绝对非常的不容易。 清和的出身来历极为清晰，他是东武城人，从出生一直到郭府出事之前，都没有离开过东武城。想要接触到那种魔物，唯一的可能就是潜伏在东武城的妖魔，将魔物不远万里的带了过去。 考虑到东武城内当时有一只甲等的蛊雕潜伏，这似乎存在一定的可能性。但按照我的理解，清和的境界提升速度之快，恐怕不能单纯用魔物寄生去解释吧？我个人会更倾向于先天至宝。” 吴璃想了想，开口道：“朕之前给了苏清和一块通行腰牌，并且在给他通行腰牌的同时，让人临时做了一份新的卷宗，又将卷宗做旧，放到了专门留存顶级法宝卷宗的架子上。这份新的卷宗跟其他卷宗在纸张呈现上没有任何不同，绝对看不出来是新做的。 方才朕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有在新卷宗之中进行描述。包括对于冥谷之中的那种魔物，以及目前皇室听说过的关于先天至宝的一些特性，尽数在其中做了记录和解释。苏清和在前去翻阅法宝卷宗的时候，肯定会注意到这份卷宗，并看到里面记录的内容。” 余震惊讶道：“陛下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试探清和？顺便也是把相关的情况间接的告知清和，借此看看清和是什么反应？清和的情况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如果他真是被魔物寄生了，那么在看到被寄生的相应表现后，肯定能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到时候清和唯一的选择就是跟陛下求助？” 吴璃承认道：“没错，融合先天至宝跟被魔物寄生之间，一定存在着明显的差别。只是这种差别，外人很难看得出来，唯有当事人自己心知肚明。 他如果是融合了先天至宝，那应该会不动声色。而如果是被妖魔寄生，那要么是直接跟朕求助，要么是从你那里寻求帮忙，不会有别的其他选择。 从本心来说，朕希望他不动声色。一个融合了先天至宝的苏清和，才是有用的苏清和。被魔物寄生的苏清和，对咱们来说其实并不具备多大意义。” 余震陷入了沉默之中。 吴璃则是继续说道：“朕知道你重感情，但咱们正在做的事情不能牵扯太多私人情绪。苏清和这个人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在短短三个月里，从一个普通人变为乙等修士的真实原因，你不要因小失大。 况且从目前来看，他被魔物寄生的可能性很低。朕试探的目地，更多是出于未雨绸缪的考虑。事实上，朕和你一样，更倾向于认为他是真的体内融合了先天至宝，可该有的试探仍然要有，绝对不能感情用事。” 余震深吸了口气，主动换话题道：“陛下需要的人手，最多十天，就能从边境抽调回来了。针对四海钱庄和地方税收必然存在的问题，陛下打算下狠手？” 吴璃冷笑道：“当然要下狠手！都什么时候了，这帮混蛋竟然还是如此的贪得无厌！如果只是小贪小拿，朕还能当做看不见，可这是将近八百万两银子！他们的胆子怎么就大到了这种程度？ 况且将近八百万两银子很可能都不是全部的亏空！其他尚未发现的亏空还有多少，谁也说不准！朕这一次必须借机一查到底！若不能给那群混蛋来一个狠的，绝对吓不住他们四处乱伸的手！ 最重要的是，朕得搞清楚税银的亏空背后，究竟有没有妖魔的影子！纯粹的贪腐问题不可怕，左右不过是多砍些脑袋罢了。贪了多少，抄走多少！可要是有妖魔在暗中作祟，就非常吓人了。” 余震迟疑道：“陛下您是怀疑，妖魔或许有在其中推波助澜，让咱们大周本就严峻的税收问题，变得更加雪上加霜？” 吴璃脸色颇为凝重的点头道：“对，朕很难想象，那群混蛋能愚蠢到这种程度！他们贪婪归贪婪，脑子终究是清楚的，知道怎么贪才是安全的贪。有安安稳稳的银子拿，何必冒这样的风险？ 税银假入库的做法，实在是太容易出事了。并且一旦出事，那就是捅破天的大事。除非他们已经走投无路，在这种办法以外，再找不到别的方式去处理亏空，不然他们不应该如此孤注一掷。 按照朕的想法，能在税银上把他们逼得走投无路，这里面很可能有妖魔在动手脚，所以必须查清楚！税银是咱们大周的命根子，一旦妖魔从这方面入手，将会动摇到咱们大周的根基！” 余震赞同道：“确实，这个问题无论多么重视都不为过。那我这边除了调派人手外，还能怎样配合陛下呢？” 吴璃眯眼道：“你的人需要十天左右才能从边境撤回来，总要等你的人全部到位之后，朕再着手开始进行真正的调查。不过这十天之内，朕会表现出对四海钱庄的维护态度。你联系上的那些比较保守的朝官，尽量表态支持朕。” 余震略一琢磨便明白了吴璃的意思。 这明显是打算先抑后扬！ 当下朝廷之中的保守派很不受待见。 尽管整体上的实力依旧不容小视，可随着妖魔一方给予的压力越来越大，朝廷之中的有识之士正在接连不断的觉醒。 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了人族危在旦夕的局面，对于保守派的因循守旧和疯狂维护既得利益的做法自然越发的不满和敌视。 四海钱庄虽然是皇室的钱袋子，却同样有保守派的巨大利益掺杂其中。 只要将四海钱庄的问题摆到朝会上，同时皇帝展现出一定的维护态度，那么保守派自然而然的就会站到皇帝这一边，拒绝对四海钱庄进行彻查！ 有了保守派冲锋陷阵，与之对立的其他官员不管是出于利益考量、还是出于立场需要，都肯定得将调查四海钱庄这件事、上升到政治斗争的高度！ 到了那时候，吴璃便能顺势把朝臣们全部架起来，借着四海钱庄的银子，使问题扩大化，进而开始查办所有的税银问题！ 想通了这些，余震开口道：“陛下放心，我会把事情办妥的。哪怕九江王的身份没有达到预期中的作用，至少这个名头还是有一定号召力的。只是能看得出来，那些家伙对我尚处于观望的态度，或许借着这件事情，反而能提升他们对我的重视程度。 但有另外一件事情，我现在很在意。如果清和那边确确实实是融合了先天至宝，就意味着妖魔一方之所以会在东武城安排甲等大妖潜伏，目地肯定是为了那件先天至宝！为何妖魔能得知咱们大周境内有先天至宝现世的消息，陛下您却一无所知？” 吴璃冷笑道：“朕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确实没有探知到这个消息的话，倒是还好。顶多证明咱们人族对于先天至宝的敏感程度，远不如那些妖魔罢了。 到时候加强对各级密谍的要求，重新梳理情报网，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大家团结一致、万众一心，这里面只要不存在吃里扒外的情况，朕就可以接受。 能力和忠诚，肯定是后者更加重要。一个忠心耿耿的平庸之辈，和一个野心勃勃的天纵之才，朕一定选择前者。除非那天纵之才有改变局势的能力。” 余震接话道：“可要是消息本身被探知了，却在上报的过程中，在某个关键环节被截留了，导致下面的人以为完成了上报，只是上面的人并不在乎这个情报，而实际上您这边其实根本就没收到情报……那问题的性质就彻底变了，对吧？” 吴璃叹气道：“是啊，你爹当初不就是因为这个，导致最终功亏一篑吗？若不能尽快将这颗钉子拔出来，朕实在是寝食难安！偏偏朕登基时日不久，以凰临凤的情况下，又没有足够的威望迅速整顿朝堂。 即便明知道有嫌疑的人就那么几个，在拿不到实质证据的情况下，照样不敢轻举妄动。以免万一查错了人，再被隐藏的钉子趁机兴风作浪。咱们大周……现在着实是经不起朝局动荡的折腾了。 登基之前，朕豪情万丈，自以为凭借着满腔热血，定能扭转乾坤。不曾想，大周内忧外患之严重，堪称千疮百孔，远超朕之想象。如今回头看去，当初你我所思所想，真的是过于幼稚了。” 余震耸肩道：“我们低估了问题的严重程度，也对想要做的事情过于乐观，可不管真实情况如何，这些正确的事情都要努力的做下去。反正最差的结果，不过是一死而已。 种族遭遇这样的危难，不是某个人或者某几个人的问题，而是日积月累，不知道多少年积攒下来的矛盾彻底爆发的结果，我们只要竭尽全力，死后在九泉之下便问心无愧。” 这下子轮到吴璃陷入沉默了。 御书房里忽然间变的一片安静，只有风吹绿植枝叶的沙沙声在窗外不断响起。 过了好半晌，吴璃终于重新开口道：“局势远没到无法挽回的境地，倒也不用过于悲观。起码那个苏清和的突然出现，就显得非同寻常。若是确定了他真的跟先天至宝融为一体，那从先天至宝的特性来讲，他或许会成为破局之人！” 余震沉吟道：“四海钱庄和地方税银的问题，只能是陛下想办法通过撬动朝堂的力量去处理了。让清和留在神都，努力的将那枚钉子给找出来，应该是最合适的安排。 既然他接下来打算调查官员之女连续失踪的案子，那就让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只要他融合的是先天至宝，那他在神都越活跃，妖魔方面就越有可能露出破绽！” 吴璃缓缓点头道：“是这个道理，归根结底，要看苏清和的反应！” 第387章 最初虚影的来历 苏清和翻阅着手中的卷宗，保持着跟之前翻阅那些记录了顶级法宝的卷宗基本完全一致的节奏。 尽管心里面已经因为手中卷宗所记载的内容而翻江倒海，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异常。 他的大脑在急速思考，主要是这份卷宗中记载的内容过于惊人、有趣，以及……似乎隐隐藏着那么几分阴谋的味道？ 只是苏清和嗅到的阴谋味道并不浓郁，也没有察觉到太多的敌意，这份卷宗所记载的内容，与其说是阴谋，倒不如说是试探会更合理一些。 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判断，主要是由于这份卷宗记载的内容跟架子上的其他卷宗都不一样。 其他卷宗记录的全部是和具体法宝有关的信息，从特点到缺陷，从法宝的持有人到法宝本身的战绩，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唯有这份卷宗，里面尽皆属于延伸性的内容，并不涉及任何一件具体的法宝。 如果卷宗里记录的是总结性内容，那其实还好说。 比如这一层的所有卷宗一共记载了各等级法宝的总数量是多少，各类型法宝的总数量是多少。 法宝已知属于个人的有多少，属于世家豪门的有多少，暂时无主、不知所踪的又有多少。 每一样法宝根据特点进行分类，具体被存放在了哪一个架子的哪一排上。 凡此种种，记录详细。 这样的卷宗若是出现在架子上，那在苏清和看来便是合理的。 相当于一个用来分拣的总目录。 想要在诸多架子里迅速找到自己希望寻找到的目标法宝信息，可以通过这个总目录来进行筛查。 但莫名其妙的出现一份用于记录传闻、延伸猜测、以及概念性内容的卷宗，便着实显得过于突兀且刻意了。 以至于苏清和不得不怀疑，皇帝吴璃允许他来浏览皇室秘库里关于法宝的记录，最主要的目地会不会就是为了让他看到最后的这份卷宗？ 虽然整个第三层存放的卷宗数以万计，可只要简单的思考下就能确定，用于存放记录顶级法宝卷宗的架子是必然会被他详细阅览的。 因此不管吴璃想要让他看到什么内容，以卷宗的形式进行记载后，放到这专门存放顶级法宝卷宗的架子上就可以了。 当然，真正让苏清和打心眼儿里倾向于这种判断的根本原因，始终是卷宗记录的内容。 无论是对先天至宝的描述，还是对特殊魔物的介绍，看起来都像是专门写给他看的…… 他之前解释过自身所呈现的那些异乎寻常之处，特别是匪夷所思的修炼速度，都是由于和法宝融为了一体的缘故。 可这些解释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知道。 一旦皇帝吴璃对此心存怀疑的话，找机会进行试探，就是题中应有之义了。 脑海中想着这些事情，苏清和一脸平静的将手中的卷宗放回了原处。 他很希望能够看的时间更久一点，将内容看的更仔细一点。 可为了不露出破绽，他还是强行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确保浏览这份卷宗的耗时，跟之前浏览其他记载顶级法宝信息的卷宗耗时基本保持一致。 活动了下脖颈，苏清和仿佛颇为悠闲的又漫步到了旁边的架子旁，顺手很是随意的拿起了面前最近的一份卷宗，继续翻阅起来。 然而翻阅归翻阅，上面记录的内容苏清和却是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对刚刚所看卷宗内容的思考上！ 特别是关于冥谷之中那种奇特魔物的介绍，让他产生了很强烈的即视感。 按照卷宗内容的描述，被那种奇特魔物寄生后，魔物会迅速的侵入宿主大脑，并在几个时辰内完成对宿主大脑的解构。 通过这种解构，魔物能够毫不费力的掌握宿主的习性，然后加以利用！ 主要的利用方式，是在宿主的脑海里跟宿主进行交流。 将自己的身份伪装成某位因故肉身损毁、只留下了残余魂魄的大能，让被寄生的宿主降低警惕心， 若宿主只是普通人或者普通妖魔的话，就教导宿主基本的修炼之法，再借助对宿主身体的暗中影响，让宿主能够在极短的时间里拥有修为境界。 并且拥有修为境界之后，修炼的速度极为惊人，远超常理！ 而需要为此付出的代价，则是身体被极度的透支，只是宿主本身无法察觉。 对于宿主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被寄生的魔物透支这一点，苏清和倒是非常理解。 就像是一个人被注射了大剂量的兴奋剂一样，精神上的亢奋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都可以无视掉肉体的耗损。 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如果你对于一个现象无法理解，那只能证明你并未设身处地的去换位思考。 例如很多人都会吐槽反派死于话多这个设定，不明白为什么反派在占尽优势的时候不想着尽快杀死敌人，反而还要莫名其妙的说上那么一大通废话，最终导致敌人找到了机会，将反派反杀。 在大多数人眼里，这似乎是反派被强行降智的铁证，实际上这完全是因为大多数人不会将自己带入进反派角色才产生的误会。 若是换一个角度来思考，你正在打王者，前期建立了巨大的优势，甚至给对手打出了零龙塔的局面。 已经推上了敌人的高地，我方还九塔完备，这时候是不是总会有人突然冒出一句：先别推，再玩会儿？ 然后依靠着团队建立起来的压倒性优势，跑到敌人的水晶下疯狂蹦迪虐泉。 这种‘问君能有几多愁，顺风浪、逆风投’的情况，恐怕比比皆是，几乎所有人都遇到过吧？ 再比如很多人吐槽反派为什么总要自爆弱点，怎么就不明白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非要在实力远强于对手的时候玩类似于猫抓老鼠般的游戏，这不是脑残吗？ 可你仔细的回想一下，当你用手机或者电脑打斗地主时，突然抓到了双王四二的牌，你是会当场明牌，还是会继续猥琐的苟住？ 人性其实有很多共通的地方。 毕竟，大家都属于同一种生物。 只是人的眼睛是用来观察其他人的，而不是用来审视自身的。 因此人们往往对身边的人无比苛求，却对自己的问题视而不见。 总之，在苏清和看来，被那种奇特魔物寄生后的表现，很像所谓的随身老爷爷附体。 前一世的那些古早网文里，你身为主角，要是都没有带个随身外挂，那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假设他的猜测没错，吴璃是想通过这些内容对他进行试探，显然便证明了吴璃的怀疑方向，认为他要么是真的融合了先天至宝，要么就是被那种奇特的魔物寄生了…… 从外人的视角看他身上发生的那些变化，确实很难确定究竟是先天至宝形成的正向反馈，还是魔物寄生制造的虚假繁荣。 但他自家知道自家事。 表面上看起来再怎么相像，内里也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真要是被魔物寄生的话，‘壶中世界’根本不可能出现。 除非‘壶中世界’以及里面的所有功能，全都是魔物完成寄生后，凭借着对他大脑的欺骗，让他产生的幻觉。 可事实上，‘壶中世界’里目前展现出来的那些功能，不光是让他的修为境界突飞猛进，同时也在其他方面给了他巨大的帮助。 别的不提，光是‘壶中世界’能用来充当随身包裹一般的储存功能，就不是‘幻觉’两个字能够解释的。 更何况从融合了‘炼妖壶’到现在，‘炼妖壶’其实就从没有展现出过明确的自主意识。 他在‘壶中世界’里产生的一切明悟，完全是融合了‘炼妖壶’后正常就应该逐渐出现的、类似于‘说明书’一般的东西。 都把‘炼妖壶’融合进身体了，‘炼妖壶’成了自身的一部分，这种情况下，对‘炼妖壶’的特质产生明悟，是非常合理的延伸。 反正按照卷宗中所提到的那些用于判断的依据来看，他肯定是体内融合了先天至宝，而不是被奇特的魔物寄生。 再加上卷宗里说先天至宝轻易不会现世，一旦现世，便意味着天地运势开始产生变化。 他这个融合了先天至宝的人，很可能成为天地运势转变的中心，成为类似于飓风眼般的存在！ 不过苏清和真正关心的问题是卷宗里提到的另外几个点。 按照卷宗的描述，里面用猜测的语气提到，先天至宝代表了天地规则的精华，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想要融合就能轻易融合的。 想要被先天至宝认为宿主，得具备许多非常苛刻的前提条件，一般难以达成。 修为境界反而是次要的，修士也好，普通人也罢，都有融合先天至宝的机会。 因为先天至宝本就代表了天地规则的终极演化，修士自身那点对于天地规则的理解，在先天至宝面前不值一提。 所以修士和普通人对于先天至宝来说，区别不大。 可相比于普通人，修士的肉身和魂魄终究要更加强大，能够承受的来自于先天至宝融合时必然会有的压力也就更多。 如果是先天至宝主动择主认主，危险性还不大，融合的过程一般会比较顺利。 可如果是被动的，先天至宝是被找到后、又被强行激活的，那先天至宝在认主的过程中，几乎一定会噬主！ 看到卷宗里提到的这些内容时，苏清和自然而然的便联想到了他刚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头几天的遭遇！ 当时他刚刚融合了‘炼妖壶’，而进入到‘壶中世界’里后却发现，‘壶中世界’内竟然仿佛提供新手大礼包般的提前有了六团妖魔虚影的库存！ 除了其中的一团虚影非常淡薄以外，另外的五团虚影都浓郁的犹若实质、充满了沛然的生命力。 那六团虚影成为了他赖以为生的资本，帮助他渡过了刚刚穿越来到这个世界时最为危险、最为艰难的日子。 毫不夸张的讲，如果没有那六团虚影的库存，即便他体内融合了‘炼妖壶’，也绝对不可能成功的摆脱最初的危机。 到时候他将成为穿越者之耻，道一声：昔有故友叼似汝，而今坟头绿草盈。 而在东武城内计划逃跑的过程中，他逐渐确认了五团浓郁的虚影是将郭府灭门的妖魔小队。 估计是在将郭府灭门后，找到了‘炼妖壶’，结果不慎将‘炼妖壶’激活，以至于被‘炼妖壶’直接收入到了‘壶中世界’里。 但对于那团淡薄虚影的来历，他一直只是有一定的猜测罢了，却始终没有找到支撑猜测的证据。 现在看来，他的猜测应该是对的！ 那团淡薄虚影，很可能正是原主的魂魄！ 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已经不得而知。 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根据结果来进行倒推。 妖魔方面发现了‘炼妖壶’的线索，于是紧急派遣了一名甲等大妖带队，潜入东武城内准备悄无声息的将‘炼妖壶’抢走。 或许是为了不引起人族方面的注意，也或许是不清楚‘炼妖壶’的特性，使得那名甲等大妖没敢亲自出手，仅仅是派遣了一支妖魔密谍小队，用最谨慎的方式将郭府灭门。 为了不闹出任何动静，这支妖魔密谍小队甚至还提前魅惑了原主，把原主变为了内应，以便让灭门的过程更加顺利。 准备的足够充分，偏偏意外还是发生了。 妖魔密谍小队找到了‘炼妖壶’后，不知道因为什么举动而激活了‘炼妖壶’。 ‘炼妖壶’主动认主，选择了当时场间唯一还活着的人族，也就是原主。 融入了原主体内后，自行把整支妖魔密谍小队全部收入了‘壶中世界’，同时噬主，将原主的魂魄也收入了‘壶中世界’里！ 做完了这些，原主瞬间变为了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苏清和的灵魂则在此时穿越而来，鸠占鹊巢…… 第388章 过于刻意 想到这里，苏清和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将手中的卷宗合死、放回到了架子上。 接着又拿起了一份新的卷宗，继续装模作样的看了起来。 不出意外的话，情况应该大体就是这么个情况。 只是里面依旧存在几个颇为矛盾的点。 由于原主的魂魄被‘炼妖壶’噬主，收入了‘壶中世界’，导致苏清和的灵魂穿越而来、鸠占鹊巢后，没有继承任何属于原主的记忆，等于是占据了一具空白的肉身，这是可以理解的。 可为何……‘炼妖壶’将其他妖魔收入‘壶中世界’时，是连着肉身魂魄一起收的，而到了原主这里时却仅仅只收了原主的魂魄，没动原主的肉身？ 从目前为止他对于‘炼妖壶’的认知来看，这件先天至宝肯定是专门针对妖魔的。 无论是‘收取’还是‘炼丹’，乃至于吸收精华用于炼制法宝，所有的原材料都必须是妖魔才行。 难道说是因为这个，原主才只有魂魄被收入了‘壶中世界’，肉身则保留了下来？ 若非‘炼妖壶’噬主的话，或许原主连魂魄也不会被收入‘壶中世界’？ 真要是如此的话，他这个异界旅客根本无法鸠占鹊巢。 原主则能够通过‘炼妖壶’那强大到逆天的能力，开拓出一条独属于小人物的传奇道路，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还是……不太对劲…… 毕竟，他在第一次使用‘炼妖壶’的炼丹功能时，就是将那个最淡薄的虚影扔进了炼丹炉里，从而炼出了一颗让他能够借之突破成为修士的丹药。 假设原主纯粹是被‘炼妖壶’反噬，才导致魂魄被收入了‘壶中世界’，那正常来讲，原主的魂魄所形成的淡薄的虚影，便不应该具备被炼制成丹药的前提才对。 ‘壶中世界’内所有功能区域的驱动力、或者说启动能源，尽皆是妖魔。 即便妖气和灵气从本质上来讲同根同源，都是将天地元气吸入体内，反复修炼凝聚提纯，在妖魔体内运转的就是妖气，在人族修士体内运转的则为灵气。 但只要经过了妖魔以及人族修士的二创，该有的区别便一定会有！ ‘炼妖壶’凭借着这些区别来识别人族修士和妖魔的不同，总不至于因为原主当时还是个普通人，并非修士，便出现了识别错误吧？ 除非……原主其实跟妖魔有一定的关系？！ 想到这里，苏清和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起了沈家的画面。 该不会……原主也拥有稀薄的妖魔血脉吧？！ 不过他当时潜入沈家族内时，曾尝试过对沈家的族人进行收妖，结果以失败告终。 原因是沈家族人的妖魔血脉非常稀薄，达不到收妖最低的至少三成标准。 如果原主同样属于半妖的范畴，仅仅是血脉比沈家的妖魔血脉还要稀薄的多，那这件事情就真的有意思了…… 如同前一世里的‘一滴血’原则一样，只要祖上有过妖魔，只要身上流淌着妖魔的血液，那么哪怕只有一滴，都属于半妖的范畴。 一般情况下，半妖的妖魔血脉太过稀薄，‘炼妖壶’不支持对这种半妖进行收妖。 可原主恰好激发了‘炼妖壶’噬主，使得‘炼妖壶’突破底线，吞噬掉了原主的魂魄，留下了原主的肉身？ 假若真是如此的话，他现在算是纯血的人族，还是算半妖？ 穿越剧突然间变成了伦理剧，让苏清和心下颇觉荒唐。 反正他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族身份认同，暂时尚停留在表面意思意思的程度，肯定不至于出现乔峰自杀那样的选择。 当然，他的情况也跟乔峰有着极大的区别，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苏清和关心的问题有且只有一个：原主要是真的拥有稀薄的妖魔血脉，在被‘炼妖壶’噬主、吞噬了魂魄后，这血脉究竟是被彻底清除了，还是依旧在肉身之中有留存？ 带着这样的疑问，苏清和再次将手中的卷宗放回了架子上。 不再拿起新的卷宗翻阅，转身径直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经过了方才那一番细致的思考，他的情绪已经恢复了平静。 今天浏览卷宗的收获，比预想中要大得多，他得好好地消化消化才行…… 顺着楼梯下到了二楼，果然看到闻千古正等候在那里。 以天榜第一的身份，站在这儿无所事事的等候了如此之长的时间，在闻千古的脸上却看不到丁点不耐的神色。 反倒是笑容满面的和煦问道：“怎么样？有看到想看的东西吗？”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自己之前猜测的影响，苏清和总觉得闻千古似乎话里有话。 非常礼貌的拱了拱手，苏清和仿佛毫无所觉般的回答道：“皇室秘库的记载之丰富，着实令人叹为观止。里面对于法宝的很多描述都让我大开眼界，特别是有一份并未记载具体法宝的卷宗，里面记录的关于先天至宝和幽界魔物的猜测，简直像是给我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闻千古点头道：“没错，其实五姓七望的秘库里，也都各自有机密的卷宗留档。其中一些卷宗所记录的情况，甚至是连皇室都不曾掌握的。可要说对天下之事了解的全面性，那就算是将五姓七望捆到一起，也比不上皇室的一半。” 苏清和很是感慨的赞同道：“确实，虽然我不知道前两层的卷宗记录了什么，可只看第三层记录法宝的那些卷宗，里面居然对各大世家的镇族法宝都记录的无比详细，光是这一点，就肯定超过其他世家甚多了。” 两人说话的同时，顺着楼梯下到了一层。 苏清和非常自觉地低下头，像来时一样，确保自己连架子上的那些标识都没有看到的走出了宫殿大门。 闻千古不再继续询问苏清和关于阅览卷宗的感想，直接转移话题，跟苏清和聊起了神都趣事，以及询问苏清和来到神都后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就这么一路闲聊，看到闻千古似乎没有带自己重新返回御书房的意思，反而径直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苏清和不由开口问道：“我可以直接出宫？不用去跟陛下打个招呼吗？起码跟陛下说一声，我已经看完卷宗了吧？” 闻千古笑道：“没那么麻烦，你今天入宫要办的事情不是都办完了吗？办完就可以直接走了。陛下日理万机，每天需要批阅的奏章不知道有多少，没工夫去讲究那些毫无用处的规矩。你回去打个招呼，瞧着似乎是尊重了陛下，可实际上却耽搁了陛下宝贵的时辰，对于陛下来说，根本毫无意义。” 苏清和仔细想了想，发现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而且反正是闻千古告诉他不用去说一声的，他听命行事，保准没错。 尽管闻千古明面上没有任何职位，但有着皇帝亲舅舅的身份，再加上是公认的大周甲等第一，位列天榜魁首，其真实的影响力恐怕还要超过单独的阁臣。 正好他现在只是表面上看起来非常平静而已，内心之中仍然在万马奔腾，早点出宫也省的提心吊胆。 亲自将苏清和送出了宫门，闻千古背着双手，站在宫门外一直等到苏清和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当中，这才转身重新往御书房走去。 当闻千古回到了御书房里时，余震早就离开了。 吴璃没有坐在御案前批阅奏章，而是站在御书房的窗边，眼神有些涣散的看着窗外的景色，整个人像是正在发呆。 “我把他送出宫了，之前在三层阅览那些卷宗的过程中，他的表现可以说是始终如一。不管浏览哪一份卷宗，耗时几乎都完全一致。包括浏览咱们专门给他准备的那份卷宗，耗时也没有什么变化。不得不说，他这种做法实在是太刻意了。” 闻千古开口说道。 吴璃收回了看向窗外的目光，开口问道：“舅舅的判断是什么？那苏清和是融合了先天至宝，还是被魔物寄生？” 闻千古沉吟道：“咱们专门给他准备的那份卷宗，里面的内容比其他记录具体法宝的卷宗要多上三成左右。再加上那份卷宗里所描述的情报，远比记录具体法宝的卷宗隐秘且重要的多。 结果他浏览那份卷宗的耗时，依旧跟浏览其他卷宗的耗时差不多，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他有意为之。他心里藏着秘密，所以想要尽可能的不漏出破绽，以免咱们看出来什么端倪。 或许他是猜到了我有办法在隔着一层的情况下，仍然能清晰的感知到他浏览那些卷宗时的状态，也或许他只是出于本能的谨慎，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所呈现出来的反应。 我能感觉到他浏览完卷宗、决定离开时的情绪有些复杂，不过这种复杂的情绪里，并没有任何担忧或者恐惧的意味存在。从这一点来看，我倾向于他确实是融合了先天至宝。” 吴璃明显非常相信闻千古的判断。 在闻千古给出了明确的答复后，吴璃便直接采信，开口道：“也就是说，他没有编造谎言欺骗朕，除了想要保密的部分外，他目前跟朕坦白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 闻千古点头道：“没错，除非他离宫之后，跑去找余震寻求帮助，那我只能对他的心性定力表示称赞，在宫里竟是连我都瞒了过去。不知陛下是什么想法，是继续对他进行试探，还是到此为止？” 吴璃沉默了片刻后，叹气道：“接下来朕的精力要全都放在处理税银的问题上，反正那苏清和想去调查官员之女的失踪案，暂且看看他在查办这件案子时的表现吧。 即使到现在为止的所有表象，呈现的都是他融合了先天至宝，朕也不能轻易下决断。这件事过于重要，判断其是真是假的标准，不在于他有多少能说服朕的理由。 而在于他融合先天至宝这件事情，究竟有没有值得怀疑的点。只要有一点值得怀疑，那所有能说服朕的理由便都不可信。必须确保有十成十的把握，才能做决定！” 闻千古开口问道：“陛下所说的决定……指的是什么？” 吴璃抿了抿嘴唇，开口道：“一旦确定苏清和融合的真是先天至宝，那朕以为……当对他进行全力的支持和培养。方才余震在这里时，朕便跟他讲过，一个融合了先天至宝的苏清和，才是有用的苏清和。 现在一切都要以对抗妖魔为重，尽可能提升咱们人族这边的实力。而面对着妖魔所施加的庞大压力，一名顶尖强者的作用能有多大，舅舅你是最清楚的。咱们和妖魔之间的战争，不光是比拼彼此的国力。 真正能决定胜负走向的，是位于甲等之上的那几位超凡脱俗的存在。如果苏清和融合的确实是先天至宝，在朕看来，他便已经拥有了突破甲等极限的基础！一个甲等之上的超凡存在，还拥有至宝傍身…… 甚至有可能变成比当初的大将军更加恐怖的存在吧？当年大将军能强行为大周续命数十年，一旦苏清和成长到了超越大将军的地步，或许……摆在咱们眼前的死局就能出现转机了。” 闻千古迟疑道：“陛下的想法倒是没错，可……风险实在是太大了。甲等之上若是靠着堆砌资源就能达到，五姓七望也不会加在一起才只有两位甲等之上的存在了。 再加上皇室一直闭关的那位以及常年云游在外的叶凛渊，自从大将军死后，咱们大周拢共便只剩下四位甲等之上的存在。即便是我，想突破到甲等之上都遥遥无期。 那苏清和就算是融合了先天至宝，要突破甲等极限，运气和机缘也缺一不可，若是将宝全都押到他的身上，一旦他无法突破甲等极限，对咱们的打击将是致命的。” 吴璃沉声道：“该稳的时候稳，该搏的时候搏！只要确定他融合的是先天至宝，那朕就愿意去赌！另外，舅舅，融合了先天至宝的人，血脉会有变化吗？如果跟其交合、诞下后代，那么后代能有先天至宝的特质吗？” 闻千古怔了下，不是很确定的摇头道：“我不清楚……关于先天至宝的记载实在是太过稀少，绝大部分的特质……都只能猜测……” 第389章 庭间一壶茶，秋风冷萧杀 苏清和没有前往位于户部的临时署衙，也没有再去镇妖卫的营地，而是径直返回了余震的临时住所。 近期所发生的事情对他的情绪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他得好好地思考下当前的处境。 余震理所当然的不在家，苏清和喊下人来沏了壶茶，然后便独自坐在院中的石桌前，一边喝茶，一边默默琢磨起来。 户部的税银失窃案，对他来讲可以说是告一段落了。 只要确认了税银其实并未真正的运进国库，实际上是被人用了类似于障眼法的手段，在押运的途中、或者押运之前就已经将税银掉包，甚至干脆没有进入到押运的环节，那后续的事情就跟他无关了。 或者说，跟整个临时职司都不再有任何关系。 但有一说一，这件案子背后牵扯出来的问题过于严重，他等于是被动的成为了其中的‘吹哨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而招惹来某些不必要的麻烦。 再加上这件案子里的关键人物在他调查的过程中接连死去，偏偏其中的那位户部郎中还牵扯进了另外一件官员之女接连失踪的案子。 苏清和总觉得这里面应该是有些暂时未知的联系，所以他才会主动跟吴璃提出想要参与到官员之女失踪案的调查当中。 无论那位毛郎中是死是活，通过对官员之女失踪案的调查，应该都能寻找到对方的踪迹。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而抛开案子的事情不提，今天在皇室的秘密卷宗库里得知的那些情报，同样无比重要。 通过那些情报，他基本上搞清楚了刚刚穿越来到这个世界时所不理解的几个问题，也差不多算是明白了原主很可能隐含着一部分的妖魔血脉。 或许原主的妖魔血脉无比稀薄，别说显性遗传表现了，就连基因层面的遗传片段都支离破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既然原主被‘炼妖壶’吸收的魂魄能够炼成丹药，那便证明了原主是含有妖魔血脉的。 这种血脉在普通人的身体里流淌，估计还没什么影响，可在修士体内潜伏的话……天知道会不会存在什么隐患。 比如随着修士的境界越来越高，身体和精神的潜能被开发的越来越完整，万一受到这个影响，导致体内残存的妖魔血脉被激活，以至于呈现出了返祖现象，那该如何是好？ 由于不确定‘炼妖壶’反噬原主时收走的原主魂魄，是不是彻底清除了原主体内的妖魔血脉，苏清和很难对此完全安心。 有机会的话，必须要想办法验证下才行。 他对妖魔没有任何歧视，对原主身怀妖魔血脉的事实也没有任何负面的感觉，只是身在人族国度，半妖血脉始终存在风险，要争取防患于未然！ 好消息是，通过一步一步的铺垫和按部就班的展现自身的特异之处，先是余震，再是皇帝吴璃，都已经在他一点一点挤牙膏般的坦白下，接受了他体内融合有强大法宝的现状。 只不过吴璃对于他究竟是融合了先天至宝、还是被魔物寄生，仍然心存疑虑罢了。 随着自身的秘密渐渐不再是秘密，除了最核心的秘密不可能透露给任何人知晓外，其他的秘密都像是被剥洋葱一样的一层层被剥掉，看似他的底牌正逐步减少，实际上他却在变得越来越安全。 最开始时他需要面临来自于妖魔和大周官方的双重威胁。 接着认识了余震，借助着余震的身份，慢慢融入了大周官方，再到现在被皇帝吴璃所看重，来自于大周官方的威胁彻底消除，只需要考虑潜伏在暗中的妖魔有可能会突施冷箭，在苏清和看来，称得上成绩斐然！ “不愧是我！” 想到这里，苏清和很是得意的自夸了一句，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后，再次将自己的杯子倒满，整个人都显得惬意了许多。 局面一片大好！ 如果一定要说还有什么眼前的麻烦必须尽快想办法解决的话，估摸着便是‘壶中世界’里早就消耗干净的妖魔库存了。 原本在刚刚抵达神都时，他就收取了一只自投罗网的乙等上妖魔，正常情况下，那只乙等上的妖魔足够他用上一段日子了。 可他出于更符合自身利益需求的考虑，将那只乙等上的妖魔炼成了血契妖傀，准备找机会使用附身伪装的功能，尝试着去打入神都妖魔密谍的内部。 这个选择让‘壶中世界’里的妖魔库存继续保持匮乏的状态，使得他连过往一直突飞猛进的修为境界都陷入了停滞。 看来不能把注意力全都放在案子上。 偏科的人是考不上重点大学的！ 必须两条腿走路，案子要破、妖魔也要抓，最好是能借助着附身伪装的功能，打入妖魔密谍内部。 若是能找到妖魔密谍们在神都的据点，那他就发达了！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美好的想法，苏清和一时间只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充满了香甜的味道。 来到神都后的这些天，经历的事情着实有些多，他需要先好好的沉淀下，将自己的注意力优先放到对王崇山的观察上。 至于官员之女失踪的案子，总得等到又有人失踪，才能得到最新的线索。 之前失踪的几名官员之女，一直都是由神都府衙在负责进行调查。 通过这两天跟以江别离为首的那几位府衙神捕的接触，苏清和对于他们的调查成果基本不抱任何希望。 即便是有详细的案情卷宗记录，苏清和也只打算简单的看一看，至于案情卷宗里面所描述的一切信息，他都会持保留态度。 没办法……目前来看，神都府衙在神捕的选拔标准上，并不是优先考虑侦破案件的能力，而是优先考虑修为境界…… 所以江别离这个甲等强者，才能成为神都府衙的总捕头。 其他的那几位神捕，也都拥有着乙等境界。 要是让他们去降龙伏虎、斩妖除魔，他们个顶个的属于其中翘楚。 可让他们推理案件、寻找真相，便着实有点强人所难了。 因此以江别离为首的那些府衙神捕，在平日里查案办案的过程中，最喜欢用的招数就是人海战术。 通过他们对于神都各大帮会的强大影响力，充分发挥帮会份子在街面上消息灵通的优势，让罪犯们陷入到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如果罪犯只是一些普通人的话，这种办法确实非常有效果。 哪怕是低品级的修士，照样很难瞒得过无处不在的帮会分子的眼睛。 道理很简单，是人就要生活，就要面临来自于衣食住行的压力。 满足以上这些基本需求的过程中，则必然会留下或多或少的痕迹。 作为混迹于市井最基层的那些帮会份子，你若是让他们去办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们大概率会给你搞砸，把事情办的稀碎。 可你若是仅仅让他们帮忙盯住街面上的异常动静，那绝对没有任何人能比他们更合适。 再加上神都结界的笼罩，注定了越是强大的修士，就越有可能被七座九霄镇妖塔连同着神都结界的防御大阵盯上，综合来看，以江别离为首的那些府衙神捕，完全能够满足神都府衙在查案破案上的基本需求。 然而一旦案件和妖魔作祟的问题牵扯上，神捕们最有利的武器便随之失去了全部的作用。 用帮会份子们去寻找那些普通的罪犯、或者江洋大盗，效果肯定极佳。 但用帮会份子们寻找潜伏在暗处的妖魔密谍，简直相当于在白日做梦。 所以除非官员之女失踪案的幕后黑手跟妖魔无关，否则指望神都府衙的调查进展和案情卷宗记录能对破案起到帮助，苏清和觉得都不如去指望求神拜佛真能保佑自己了…… 那么官员之女失踪案的幕后黑手究竟是不是妖魔呢？ 从苏清和的本心来说，他是希望跟妖魔有关的。 不然他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去寻找妖魔密谍们潜伏在神都的据点。 东武城里用过的那个方法，并不适合神都。 一是神都实在太大了，住的人也实在是太多了，想要采取大数据筛查的方式，用明确的特点来确立筛查的标准，进而从海量的、天文数字一般的卷宗文档里找出最终的怀疑目标，这绝对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办到的。 真要是调动大量人员来辅助做这件事情的话，且不提他怎么说服皇帝吴璃相信他的办法能有用，只说大量的人员调动起来后，如何指挥、如何协调、如何把所有人都先教会大数据筛查的基本原理，这就足够令人头疼了。 更何况在东武城时，他采用所谓的大数据筛查来寻找妖魔密谍的藏身处，最根本目地仅仅是为了拖延时间，给自己的逃跑制造机会而已。 最终竟是真的把妖魔密谍的藏身处给找了出来，其实是颇为出乎苏清和自己的意料之外的。 除了大数据筛查具备一定的道理以外，运气同样占据了颇为重要的因素。 这种情况下，苏清和可不指望能在神都复制东武城的好运气。 潜伏在神都的妖魔密谍也绝对不是地方上的妖魔密谍能够相提并论的。 毕竟，只有最优秀的妖魔密谍会被派到神都来。 其他地方上的那些妖魔密谍，都是次等品。 想找出妖魔密谍在神都的潜伏据点，难度绝对远胜于地方。 饶是他之前所考虑过的那种通过召唤血契妖傀进行附身伪装、借此尝试着打入妖魔密谍内部的方法，暂时都找不到合适的契机。 他不可能在神都城内就忽然把血契妖傀召唤出来，然后伪装成妖魔的样子。 真那么干的话，都不用等神都‘结界’大阵出现反应，光是一直跟在他身周、对他进行暗中保护的于右，估摸着就要当场被吓傻了。 所以他得先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让于右不要暗中保护他的安全，给自己争取到一个独自行动的机会。 接着再离开神都‘结界’大阵的笼罩范围，才能完成附身伪装。 可他又不是真的妖魔密谍，自然完全不清楚妖魔密谍之间的联系方式，唯一能做的就是守株待兔，完成了身份上的伪装后，等待着其他妖魔密谍主动找到他的头上…… 不管怎么看，这里面都存在着太多不可控的因素，让苏清和暂时没什么头绪，总觉得最好还是先找到一些妖魔密谍的踪迹，才能因地制宜的决定后续的计划。 当然，他体内融合有法宝的情况是被余震和皇帝吴璃所了解的，唯一不清楚的，是他究竟融合了哪一件法宝。 目前不管是余震还是皇帝吴璃，对他的态度都足够友好。 按照那份卷宗上所记载的内容来看，‘炼妖壶’和他融为一体后，应该确实是没办法再强行跟他分离了。 如果他不幸身亡，那么和他融合为一的先天至宝将归于天地，重新化为天地规则的一部分。 只要这些情报都是真的，不是编造出来迷惑他的，便意味着他的价值已经随着跟‘炼妖壶’融合而变的独一无二、无可取代！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或许可以试试单独跟余震以及皇帝吴璃坦白下自己拥有伪装成妖魔的能力，再将他的想法简述一下，让余震跟吴璃配合他，没准能极大的降低他打入妖魔密谍内部的难度…… 脑海中猛然间浮现起了这样一个想法后，苏清和一下子觉得思绪顺畅了不少。 他越想越觉得这种做法可行。 不但能够得到余震以及皇帝更大力度的支持，同时还能获取到来自于皇帝更多的信任，让皇帝确认他是真的融合了先天至宝，而不是被魔物寄生！ 毕竟，自如的召唤血契妖傀为己用，并且还能够通过血契妖傀附身的方式伪装成妖魔，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被妖魔寄生吧？ 前提是，那份明显故意留给他看的卷宗，里面记载的内容都是真实的，而非掺杂了一些私货，对他进行误导…… 恩……这个应该可以通过跟余震进行有所保留的沟通来得到证实！ 第390章 朴实、无华、且枯燥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苏清和罕见的过上了两点一线的生活，朴实、无华、且枯燥。 他依旧没有搬去镇妖卫的营地里居住，为此还惹得林青璇有些不满。 不过在稍作解释之后，林青璇也就对苏清和的选择表示了理解，并给了苏清和一些福利以示欣赏。 没搬去营地里居住的原因很简单，他接下来要负责的官员之女失踪案，名义上还是要交由整个临时职司来处理的。 算是镇妖使司和神都府衙的联合办案，需要用到六队队员的地方几乎没有。 这种情况下，搬到三营六队的营地里去居住，对于破案起不到任何积极的作用，反而会给他的行动造成一定的阻碍。 比如小兰花这位六队里颇为特殊的存在…… 考虑到小兰花所修炼功法的特性，如果他在营区内居住的时候被小兰花突然夜袭了怎么办？ 正常来说，他当然把持的住。 但睡梦之中若是被小兰花瞅准了机会，丝毫不给他理智拒绝的空隙，直接冲到他的床榻上，趁着他还没睡醒时便当场啖指咬舌、口诛逼伐，难道他还能强硬的直接将小兰花推开吗？ 恐怕刚来得及睁开眼，生米就煮成熟饭了吧？ 柳下惠能坐怀不乱，那也是因为穿了衣服的！ 林青璇对于苏清和的这种担忧表达了颇为认同的态度。 虽然她在六队内的威望不低，说的话一般都能得到贯彻和执行，可小兰花受到所修功法的影响，容易在非原则性的问题上犯错误。 哪怕林青璇现在是队长，也不可能掌控麾下队员们的所有言行举止，因此林青璇认为苏清和的担忧很有道理。 为此而采取的躲避态度，尽管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却起码能够确保问题不至于在短时间内发生。 起码林青璇自问易身而处的话，她也想不到比这种方式更好的应对办法了。 得到了来自于直属上级的许可，苏清和暂缓搬去镇妖卫营地居住的决定随之畅通无阻。 再加上税银失窃案的后续已经转变为了对亏空税银的秘密调查，跟临时职司再没有任何关系，由此苏清和便每天只需要在余震的临时住处和户部之间两头跑，完全不用再去掺和其他麻烦的事情。 跟他最开始预想的一样，临时职司从神都府衙接手了官员之女失踪案后，搬来的所有案件相关卷宗，记录的内容都对破案没什么帮助。 除了详细记录失踪女子的体貌特征、身份来历，以及大量来自于身边之人的口供外，案件卷宗内甚至连基本的、失踪现场的勘察报告都没有。 对于这一点，江别离给出的解释颇为离谱。 按照江别离的说法，是因为目前已知的三名失踪的官员之女，并不能确定她们具体的失踪地点。 跟随在那三名官员之女身边的侍女，根本说不清楚自家小姐是什么时候突然不见的。 这导致神都府衙直到现在为止，甚至都不能确定三名官员之女的失踪现场究竟在哪，又如何能记录下对失踪现场的勘察报告呢？ 苏清和对此相当无语。 只觉得神都府衙的诸多神捕们，在查案的表现上真是粗糙的令人不忍直视。 神都府衙提供的案件卷宗，还有江别离等神捕对于案件目前了解的进度，都对破案提供不了太多的帮助，苏清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等待着下一位受害人出现。 最坏的局面是，三名官员之女接连失踪后，始终不出现第四位受害者，那案子或许就会彻底变成悬案，很难再找到破案的线索。 既然官员之女失踪案被卡住了，苏清和在临时职司内也就变得无所事事起来。 不想平白浪费时间的前提下，苏清和干脆每天都同江别离等人询问神都府衙对于街面上进行扫荡行动的收获，以及不断的找江别离等人从神都府衙的库房里调阅各种各样的卷宗。 这些要求非常繁琐。 要是没有临时职司的关系在，江别离等人根本不可能配合苏清和。 反正神都府衙跟镇妖使司之间互不统属，就算是镇妖使司的副司正谢归尘亲自出面，江别离只要不怕得罪人，便都可以不予理会。 整个镇妖使司里，唯有司正叶凛渊具备特殊的身份和地位。 一旦叶凛渊愿意亲自出面，那即便没有统属关系，神都的各大衙门、乃至于九位阁臣，甚至是当今皇帝，都会给出足够的尊重。 偏偏临时职司在税银失窃案告一段落后并未原地解散，反倒是又有了新的任务安排，且维持了之前的抽调架构。 而名义上临时职司的最高负责人是大都督王崇山。 只要王崇山发了话，江别离就必须听，丝毫没有拒绝的余地…… 于是这段日子里，苏清和过的非常惬意，江别离等几位来自于府衙的神捕却过得极为难受。 他们不理解苏清和要那些看起来无比琐碎的各种卷宗的目地是什么…… 苏清和自然不会同他们解释，只说是跟查办官员之女失踪案有关，可实际上是希望借此找到一些妖魔密谍的蛛丝马迹。 在东武城用过的大数据分析法确实不适合继续在神都使用。 但那只是不适合大张旗鼓的去用。 若是调动了太多的人手，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最后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根本就没办法对上对下进行交代。 可偷偷摸摸的整合下数据，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里看看妖魔密谍有没有露出什么破绽，这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唯一的麻烦是江别离几人总会询问苏清和，他索要的那些卷宗，对查办官员之女失踪案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 苏清和给出的答复很是敷衍，江别离几人不信，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当是苏清和不打算告诉他们实情，倒是没想过苏清和索要那些卷宗，其实另有目的。 除了白天在户部的临时署衙内假公济私以外，苏清和每天晚上都会返回住处，同余震互通有无。 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必须得由余震告诉他，他才能了解到最新的动向。 同时关于血契妖傀的事情，他也得一点一点慢慢让余震有一个心理准备，以免到时候突然拿出来，再把余震给吓着。 根据余震的描述，吴璃在确认了税银失窃案的实际情况后，没有立刻针对税银亏空的问题掀起大刀阔斧的调查，而是先卖了一个破绽。 都察院一位正七品的监察御史，在大朝会上忽然出列弹劾四海钱庄挪用救灾银两，涉及数额极其巨大。 按理来说，四海钱庄虽然是皇室的钱袋子，但对外确实没有官方身份，明面上始终只是一个民间钱庄而已。 这种基础下，都察院的御史们无论如何都没有主动对一个民间钱庄进行弹劾的权利。 可道理归道理，现实是现实。 由于四海钱庄根正苗红的皇室背景，又拥有着遍布整个大周、几乎铺满了上至神都、下至所有县城的分号体系，使得四海钱庄在很多时候都要承担起相当重要的赈灾抚慰任务。 不管是来自于户部的赈灾拨款，还是来自于各个地方官府的常平仓赈灾粮调配，四海钱庄都能依靠着遍布大周的分号体系，极大的提升赈灾效率。 这里面上上下下能够伸手的环节可就实在是太多了，丰厚的油水足以让经手之人眼红心热、进而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如果仅仅依靠钱庄自身的内查制度来威慑诸多经手之人，光是想想都知道不靠谱。 于是很久之前，皇室就跟内阁达成了意见上的一致。 四海钱庄内部的账目，是独属于皇室的机密，内阁无权干涉、以及查看。 可涉及到了朝廷的财物，仅仅是需要借由四海钱庄的分号体系进行调配，这些东西内阁是有权利按照常规监察方式给予监督的。 那位正七品的监察御史，在大朝会上弹劾四海钱庄挪用救灾银两的举动，便是基于对这个权利的合理运用。 然而监察御史的弹劾却引发了保守派旗帜鲜明的反对，再加上吴璃模棱两可的态度和内阁几位大佬的沉默，这突如其来的弹劾并未在朝会上引发任何动荡。 不过事情没有到此结束。 大朝会过后，各种弹劾四海钱庄的奏章开始雪花一般的纷纷飞入宫中。 这些奏章按照程序都要先在政事堂里被阁臣们过上一遍。 其中重要程度一般的奏章，阁臣们自己就有权直接进行批示处理。 只有非常重要的奏章，才需要阁臣们提供处置意见后，再继续提交给皇帝进行审阅。 由于一下子冒出了太多弹劾四海钱庄的奏章，据说阁臣们内部还开了一个简易的会议。 主要是询问御史大夫崔元烈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 毕竟，最开始的由头来自于一名隶属都察院的监察御史。 这种人突然蹦出来弹劾四海钱庄，自然会被看做是崔元烈的某种试探。 否则正常来说，即便四海钱庄内部在调拨户部赈灾财物时出现贪墨的举动，也不会有什么人跳出来自讨没趣。 法不外乎人情，理不外乎人心。 有督查的权利，不意味着就真的要动用这种权利。 上上下下、满朝皆贪，很多事情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糊涂蒙混过去，对所有人都好，实在是没必要去较这个真。 可崔元烈给出的答复却让几位阁臣感到颇为吃惊。 那名监察御史并非崔元烈的人！ 紧接着就是一番紧急调查，得到的最终结果令主持会议的张太玄倍感哭笑不得 那名监察御史，竟然是他张太玄的人！ 关键是，这次事件尚未发生之时，他张太玄都不清楚自己这棵参天大树下，居然还有这样一位党羽！ 人所处的位置越高，距离地面就越远，向下就越看不清楚底部究竟站了多少徒子徒孙，被笼罩在他庞大树冠的阴影之下。 那名监察御史和张太玄之间至少隔了三层关系，尽管以首辅门人自居，可实际上却连张太玄府邸的门槛都没踏进去过。 张太玄麾下类似情况的党羽多如牛毛，从神都到地方，比比皆是。 因此查到监察御史是自己麾下的党羽后，张太玄非常干脆的结束了会议，然后直接将那名监察御史喊到了自己的府上。 没有人知道张太玄跟那名监察御史说了什么，只是从结果来看，张太玄在召见完那名监察御史后的第二天，便在小朝会上主动提出要对四海钱庄挪用赈灾银两的问题严查到底。 首辅发话和监察御史弹劾的力度完全不在一个层面。 一众官员在面对着监察御史的弹劾时，第一反应是先看看风向，搞清楚具体属于什么章程后，再做决定是赞同还是反对。 而面对着首辅发话的局面时，他们的第一反应却是立刻站队，先把气势搞起来后再看看是什么风向。 没办法，首辅主动表态，这时候谁出列站队，或许首辅记不住，但谁没出列站队，首辅必然看在眼里！ 张太玄的主动施压让原本占据了一定优势的保守派瞬间落入了绝对的下风。 之前还能模棱两可和稀泥的吴璃，不得不立场明确的表达了对四海钱庄的维护态度。 奈何女帝继位时日尚浅、威望不足，有着张太玄的主动冲锋陷阵，饶是吴璃亲自下场也很难抵挡。 勉强坚持了几天后，吴璃看起来非常不情愿的在张太玄无比强硬的态度下进行了妥协，不得不同意了内阁对于四海钱庄进行详细调查的建议。 并且由于保守派激烈的反对态度，内阁要求调查范围扩大化。 除了要调查四海钱庄挪用、贪墨赈灾银的举动以外，还要调查保守派一众官员跟四海钱庄之间有多深的不正当关系。 吴璃的反对被张太玄当场顶了回去，除非行使皇帝权力，将张太玄罢免、贬斥出神都，否则面对着这样的局面，吴璃能做的事情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同意…… 第391章 无关乎对错，只关乎立场 苏清和每天晚上都会同余震询问局势进展。 用吴启的身份参与小朝会，显然有着相当大的好处。 尽管余震的发言不多、表态不多，可其身份的特殊性却注定了只要他开口，那么保守派的一众官员就必须得考虑立场的问题，从而决定要不要跟着他的态度去走。 涉及到具体利益的事情，余震私底下找到那些保守派的官员，肯定无法得到真正的帮助，只会被糊弄过去。 但在朝堂之上，大家有着共同的政治诉求和施政倾向，这时候的站队考虑就和所谓的私人利益无关了。 所以余震主动表态的次数不多，然而每一次表态，都能牵动相当大的政治力量。 哪怕张太玄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依靠着自身巨大的影响力，对保守派形成了摧枯拉朽一般的胜利碾压，可面对着节节溃败的场面，保守派依旧硬扛了好几天。 直到过了差不多七八日的工夫，面对着保守派一众官员近乎不要脸皮的死缠烂打，张太玄终于失去了全部的耐心。 不再试图用比较温和的方式来推动针对四海钱庄的调查，而是相当激进且霸道的摒弃了小朝会商讨，直接以内阁决议的形式，下发了对四海钱庄进行全面调查的奏疏。 正常来说，内阁决议不能违背皇帝意志。 不过从吴璃登基的那一天起，到现在的这不足一年的时间里，大周的重要国务其实都是在通过内阁决议的方式推动的。 吴璃所起到的作用，更像是一个纯粹的盖章傀儡。 要经由吴璃的手，将玉玺盖在形成了决议的奏疏上，让奏疏具备道理上的合法性，以便能够顺利的通行天下。 臣强主弱的背景下，吴璃又是大周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皇，会出现这种情况，简直称得上是理所当然。 原本在两三个月之前，随着吴璃继位超过了半年的时限，对于国事和政务已经逐渐的上手，内阁就很少再强行推动决议了。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都会先跟吴璃开小会，同吴璃达成了默契后，再在朝会上去推动。 奈何这一次的事情涉及到了四海钱庄，从皇室的角度来说，所有针对四海钱庄的官方调查都属于严重的冒犯。 和事情的对错无关，只关乎于立场。 坐上了那张椅子，就注定了吴璃不可能同意这件事情。 为此，张太玄摆出了不想继续无止境纠缠的姿态，即便吴璃身为皇帝，也只能妥协。 由于四海钱庄确实太过特殊，最终确定安排崔元烈来主持进行调查，以免让其他人主持进行调查的话，再因为级别地位匹配不上的缘故，出现敷衍了事的状况。 绰号‘照骨镜’的当朝御史大夫，一旦亲自负责调查某些不法之事，那便会六亲不认、一查到底，谁的面子都不给，任何事情都不姑息，正适合用来应对皇室必然会施加的庞大压力。 最开始的几天，崔元烈主持调查的进展非常符合张太玄的预期。 虽然只是对总号进行盘账，尚未涉及到对各地方分号的详细调查，也没有盘查库存和账目之间是否存在差异。 可仅仅是盘账就找出了诸多疑点！ 或许是从未被真正调查过的缘故，四海钱庄总号的账本做的并不严谨。 崔元烈根本没有去管赈灾银的挪用问题，而是径直朝着四海钱庄的业务账目下手。 除了都察院的御史以外，崔元烈临时调来了不少专司账目的积年老吏，又从民间征调了不少老账房，联合起来对四海钱庄的业务账本进行盘查。 区区两天，四海钱庄的账本就被找出了一堆问题！ 其中大部分是小问题，比如白银重铸的火耗略微超标，这些超标的火耗在账本中体现为正常耗损，可实际上懂的都懂，肯定被上上下下伸出来的不知道多少只手，干干净净的掏进了私人口袋。 再比如现银储存在四海钱庄内需要缴纳的保管费用，面对着不同的客户，不同级别的钱庄掌柜拥有着各自不同的费用比例权限。 这个权限所能确定的保管费用具备着相当大的弹性，给了钱庄各级掌柜们不小的操作空间。 按理来说，操作空间越大的环节，越不容易被查出问题。 毕竟，巨大的操作空间势必会导致账面上的数字变化无规律可循。 再怎么觉得有问题的数字，都可以用‘让利’两个字去进行解释。 奈何四海钱庄的人确确实实是过得太安逸了。 毫无危机感和避险意识的警醒，让账本上呈现的保管费用竟然只有两种，一种是权限下最低的保管费，一种是权限下最高的保管费…… 哪怕是傻子，看到这样的费用记录都能察觉到不对劲！ 不用问，最低的保管费肯定涉及到私相授予的返利，而最高的保管费则往往会牵扯上赔付的麻烦。 这里面又有多少内外勾结、共同侵吞钱庄银子的问题存在，谁都说不清楚。 手法过于粗糙、直接，调查起来不存在丁点难度，充斥着有恃无恐和肆无忌惮的味道，把主持调查的崔元烈都给整不会了。 以至于崔元烈不得不无视了那些比较小的问题，专注的盯上了最严重的问题、也是所有人都关注的问题！ 赈灾银在过了四海钱庄的手后，发放到地方上时，银子明显有混合杂质的现象。 并且过程中存在大量的截留，无论四海钱庄还是各级官府，都有在其中伸手大捞特捞。 同时原本是发放给灾民吃的那些用于赈灾的粮食，则在许多地方被四海钱庄换成了给牲畜吃的麸糠。 一斤赈灾粮根据地方上的情况不同，能够换到四斤到五斤的麸糠。 这些麸糠倒是可以切切实实的发放到灾民的手里，只是发放的数量和应该发放赈灾粮的数量完全等同。 也就是说，每发放四斤到五斤的麸糠，四海钱庄就能从中昧下三斤到四斤的赈灾粮！ 所有昧下的赈灾粮，一部分会分发给各级官府，由各级官府用来填补亏空的长平仓，避免出现火龙烧仓这样的极端现象。 还有一部分则流入到了大大小小的粮商手中。 在粮商的操纵下，灾区的粮价将上涨到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水平，这部分赈灾粮便随之身价大涨，给幕后的群体创造出惊人的利润。 要做到这一点，不可能光靠着四海钱庄自身遍布大周全境的分号体系，一定有各级官府同流合污！ 张太玄对此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而且张太玄很清楚，所有跟四海钱庄同流合污的各级官吏中，有不少都是他的徒子徒孙。 但在张太玄看来，只要能达到他的目地，那就算是为此出现一些损失，照样非常的划算！ “所以张太玄的目地是什么？为何会愿意主动冲锋陷阵？这应该不符合他当下的行事风格吧？尽管我到现在为止，一共只参加过一次朝会，还是皇帝临时召见我前去参加的。可根据我当时在朝会上的观察，首辅大人似乎正在有意识的隐藏锋芒？” 临时宅子的院落里，苏清和跟余震面对面的坐在石桌前，一边喝茶赏月，一边聊起了朝堂之上的近期变化。 于前等四人分别站在院子的四个角落。 以甲等强者之威，四人形成合围，纵使这临时宅子没有布置‘结界’，四人也足以形成远比‘结界’更强势的保护层，确保没有任何人能接近、或者窥听到苏清和跟余震之间的交流。 “隐藏锋芒的说法不够准确，自陛下登基以来，张太玄几乎是在以首辅之身、行天下之权。你以为内阁之中，所有人都对此没意见吗？只不过陛下初登大宝、又是女儿身，诸位阁老们对陛下是心存疑虑的。 与其让陛下匆忙掌权，不知道会将国事处理成什么样子，倒不如先由张太玄来掌舵，让朝政能够形成平稳的过渡，这才是多数人的想法。结果出乎众人意料之外，陛下的表现竟然远比他们预想的要好得多。 虽然年仅十九，处事却并不激进。以女子之身，处理朝政时却丝毫不逊色于男儿的果断狠辣。大家发现陛下非常靠谱，张太玄若是继续当一个强势的首辅，便说不过去了，所以他只能让自己变得低调下来。” 余震给苏清和面前刚刚喝空的茶杯里倒满了茶水，接着说道：“你问我张太玄的目地是什么？张太玄的目地很简单，他希望借着这样一个机会，把四海钱庄彻底纳入到朝廷的管辖之内！ 你肯定已经猜到了，那名监察御史对四海钱庄的弹劾，背后有陛下在推波助澜。不过那名监察御史确确实实是张太玄的党羽，陛下推波助澜的方式非常隐蔽，那名监察御史并不知情。 在那名监察御史看来，他是通过自身的努力，寻找到了四海钱庄暴露的问题，于是他将这个发现看做是自己时来运转的机会，一定要牢牢抓住，借此争取能够进入到张太玄的视野里。” 苏清和皱眉道：“把四海钱庄彻底纳入到朝廷的管辖之内？听起来这似乎是纯粹出于公心的考虑？实话实说，如果四海钱庄只是单纯做钱庄生意的话，那有一些违规的地方，在我看来也没什么关系。 可既然四海钱庄经常要承担赈灾的任务，要过手朝廷的赈灾银和赈灾粮，那张太玄的想法就很正常，一点都不过分。这样一个畸形的怪物，再不严加管控和监察，内里将滋生出多么严重的贪腐？” 余震点头道：“没错，张太玄是出于公心，他希望将四海钱庄纳入朝廷管控的想法也很正确，可这种事情，不能发生在陛下刚刚继位没多久的现在。四海钱庄属于整个吴氏皇室，陛下才刚刚继位不到一年，钱庄就被纳入朝廷管控，这让皇室的其他人如何看待陛下？ 很多时候，一件事情能不能做、该不该做，不光要看这件事情的对错，还要看事情的后续影响。除非遇到了大是大非的问题，否则人终究要根据立场做事。张太玄不会不明白自己的做法将给陛下造成怎样的影响，但他依旧这么做了，你觉得公心之下是否还有私心？” 苏清和想了想，缓缓点头道：“按照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有的。或许大权独揽的这段日子，让首辅大人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妄念？他觉得继续由自己来掌舵大周这艘巨轮，对于人族来说是更好的选择？ 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以张太玄的智慧，不可能看不清楚当前的局势。妖魔给予的外部压力足够庞大，张太玄肯定清楚现在是生死存亡的时刻，那为何他还要制造上层的斗争，而不能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余震冷笑道：“如果你熟读史书就会发现，咱们人族的历史，始终是一部内斗史。大周建立之前，历朝历代在即将亡国时，往往都不是他们最为团结的时刻，而是他们内斗最为激烈的时刻。 外部的压力确实有可能让内部变的较为团结，但团结不意味着矛盾烟消云散。算了，先不聊这个了。鱼已经上钩，接下来的局势发展，其实掌握在张太玄手里。他留余地，他自己就有余地。 他若是一点余地不留，一定要死抓着不放，那最终他会发现，是自己抓死了自己。你那边怎么样？官员之女失踪案有什么进展吗？这几天你怎么光是问我情况，却对自己的案子只字不提？” 苏清和耸肩道：“根据之前三起失踪案的发生间隔来看，差不多每一个月都会有一位新的官员之女失踪。于是我决定等待下一位受害人的出现，然后才能尝试着去寻找相关的线索。 神都府衙对于这起连环案件的调查，目前为止一塌糊涂。能够从府衙里找到的那些和案件有关的卷宗记录，基本上都对破案毫无作用，所以我这些天一直在摸鱼，没什么好说的。” 余震一脸无所谓的点头道：“行吧，破案这种事，你远比我擅长的多，你自己把握就好。说说你融合的那件法宝吧，你方才提到的、法宝可以让你一定程度的伪装成妖魔是怎么回事？” 第392章 告一段落 苏清和跟余震的这种交流每天晚上都会进行。 通过余震对朝会之中所发生事情的详细描述以及相应分析，苏清和能及时了解朝廷上层的局势变化。 而时不时主动同余震提起的那些‘炼妖壶’的特性，则让余震非常感兴趣，每每总是会忍不住拉着苏清和聊到很晚。 白天借助着以江别离为首的几位神捕的关系，大肆调取神都府衙的各种机密卷宗，并且还可以间接的指挥、调动盘踞在神都的几乎所有帮会份子，让苏清和深切感受到了‘上边一张嘴，下边跑断腿’的快乐。 难怪前一世里很多所谓的公司领导喜欢加班！ 跟是否敬业、是否内卷、是否愿意为公司辛勤奉献根本毫无关系。 打工人加班是当牛做马，公司领导加班却是作威作福！ 天天骑在别人的脑袋上拉屎，这谁不愿意？ 舒舒服服的颐指气使一整天，晚上再跟余震闲聊朝局，日子过的无比充实，让苏清和的时间过的飞快。 仿佛只是眨眼的工夫，一个多月的时光便白驹过隙般流逝一空，距离过年只剩下最后的二十多天，意味着大周改天换日的神龙元年，正式步入尾声。 这一个多月里，朝堂之上除了最初的十几天尚算平稳以外，后续的差不多二十天，每一天都过的如同火星撞地球一般激烈热闹！ 事件的起因仅仅是来自于一名监察御史的弹劾，可随着首辅张太玄的亲自下场，事件的性质立时发生了改变。 在御史大夫崔元烈的主持下，针对四海钱庄的调查又快又狠，只用了很短的几天，就查出了一堆大大小小的问题。 其中并不怎么被关注的小问题直接忽略，顺着所有人更加关心的大问题严查后，被牵连进去的官员开始渐渐增多，拉扯出来的问题也渐渐变得异常严重！ 原本张太玄是希望借着查办四海钱庄内部存在的普遍贪腐问题，以及由此产生的赈灾款项和物资的大量浪费，强调将四海钱庄纳入到朝廷监管体系之内的必要性和合理性。 结果却让张太玄始料未及！ 崔元烈带着一批人对四海钱庄的盘账过程中，在赈灾银的问题账目里找到了一个颇为隐秘线头。 沿着这个线头一路对账下去后，竟然发现之前查到的很多问题，根源实际并不在四海钱庄的身上！ 或者说，不是地方官员在跟四海钱庄同流合污，而是四海钱庄被各个地方官员拉下水、被动的同各个地方官员同流合污！ 这里面的顺序很重要！ 四海钱庄的人确确实实有在各个环节里上下伸手，贪墨了不少用于赈灾的钱粮。 可四海钱庄贪墨的数字跟地方官员贪墨的数字相比，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真正让朝会官员们感到心底发凉的是，地方官员们对于赈灾钱粮的贪墨，除了用于抹平各处长平仓的亏空以外，还有相当大的一部分，其实是用来填补税银亏空的！ 按理来说，税银出现亏空，应该通过压榨地方百姓的方式进行填补。 不管亏空了多少，只要不断的对地方百姓加税，便总能将税赋征收上来，实在是没必要用贪墨的方式，从其他地方腾挪出钱粮。 为此需要承担巨大的风险不说，忙活半天、费劲吧啦的好不容易填补上税银亏空，自己却很难从中捞取到什么好处，有哪个官员愿意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可现实情况是，地方百姓已经榨不出任何油水了…… 加税的前提，是百姓还能有贡献出税赋的余力。 无论百姓多么穷困，只要百姓还能下地劳作，还能创造价值，那就有加税的基础。 偏偏许多地方明面上似乎一片祥和，暗地里却是千疮百孔！ 百姓们连赖以果腹的口粮都没有了，又拿什么再去缴纳额外的税赋？ 浑身上下穷的甚至找不出一身足以遮体的衣服，这种情况下，地方官员加再多的税，也不可能征收的上来，那加税就会流于形式，对解决实际问题起不到丁点帮助。 为了不让税银亏空的问题被朝廷中枢注意到，地方官员自然只能充分的发挥主观能动性，另想办法。 当这件事情被展现在了众官员的眼前，朝堂之上便立时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和冲突。 大周的底层百姓是最为勤劳且坚韧的，只要有一口饭吃，他们就能顽强的繁衍生息。 然而突然暴露的税银亏空问题，却让高高在上的朝臣们忽然发现，原来看似歌舞升平的表象下，早就不知道有多少农户沦为了流民！ 为什么百姓们连赖以果腹的口粮都没有了？ 横征暴敛的苛捐杂税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 随着崔元烈调查的深入，众人发现，更主要的原因竟然是遍布地方的寺庙，对于土地的大肆兼并！ 地方上的豪绅、贵族、世家、官僚，所有这些特权阶层同样有在不停的兼并土地。 可他们对于土地的兼并，至多是让自耕农变为佃户。 土地还是那些土地，种地的人也还是那些人，区别只在于土地的所有权发生了变化。 大周对于地方施行的是定额税，不管收成好坏、土地多少，该缴纳的税赋都是统一的。 特权阶层们会根据各自的地位、身份不同，将这些定额税互相摊派，每一家需要缴纳的税赋是固定的，偷税漏税的举动便毫无意义。 因此特权阶层们对于土地的兼并，除了让底层百姓们的生活更加举步维艰外，对于大周朝廷实际上并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再加上土地终究需要有人去种，特权阶层们不可能亲自赤膊上阵，去当泥土里讨食吃的泥腿子。 那无论他们愿不愿意，都得考虑到自家佃户是否能够活下去的问题。 一旦自家的佃户活不下去，放弃耕地成为流民，那他们兼并的土地就将直接荒废，该缴纳的税赋又不能少，岂不是等于在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但各个地方的寺庙对于土地的大量兼并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情况。 寺庙是无需缴纳税赋的！ 在崔元烈主持的调查中，几乎每一间寺庙都有在对民间进行放贷。 利率不算高、甚至相当良心，可对于普通农户来说，只要借了贷，就一辈子都别想再还清身上所欠的债务！ 哪怕来年风调雨顺，土地丰收，地方官员也有一万种方法把丰收的粮食强行征收上去，让辛苦劳作了一年的农户到头来依旧过着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日子。 饭都吃不饱，又如何偿还寺庙的借贷？ 还不上借贷，只能用属于自己的田地抵债，于是寺庙兼并的土地越来越多，有地种的农户越来越少。 这些通过放贷得来的巨额收益，只要拿出一部分用于贿赂地方官吏，便可以得到地方官吏无保留的全力支持，无需有任何后顾之忧。 奇怪的是，耕地的数量是有限的。 寺庙占据的耕地越来越多，自然意味着有能力纳税的农户越来越少。 可各个地方的税收却从未迟缴、少缴！ 若非这一次国库税银失窃案实在是过于离谱，以至于最终查证了税银并非失窃，而是亏空后采取了这种冒险的手段尝试平账，那恐怕寺庙对于地方上的庞大影响力仍然能继续掩盖下去！ 整整一个多月，崔元烈指挥着手下十二道巡按使，调动了大量不知以什么身份潜伏在朝廷各个衙门里的‘无面人’，针对税银问题进行了一番不设上限的暗查。 因此受到波及的官员就像传染病一样自上而下的朝着整个大周的各级官府蔓延开来。 张太玄根本没想过将问题扩大化到这种程度。 在事情有了失控迹象的起初，张太玄其实尝试过终止对四海钱庄的调查。 奈何他一开始起的调门实在是太高了，并且摆出了一副不把四海钱庄的问题钉死、不将四海钱庄纳入到朝廷的管控之内，便绝对誓不罢休的态度。 以至于当他察觉到了事情不对时，再想要改变自己的态度，已经来不及了。 朝堂之上最忌讳的就是反复横跳，很多时候，当你做出了选择，那即便发现自己的选择是错的，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随着查办四海钱庄的问题查到源头，却发现问题真正的起点来自于地方上的各级府衙，张太玄最初所希望达成的目标也就彻底幻灭了。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让四海钱庄保持独立，贪腐确实会比较严重，可至少跟地方各级府衙之间隔着一层，彼此不至于形如一体。 真要是将四海钱庄纳入到朝廷的监察体系之内，不但贪腐的现象有可能变的更多，同时还会导致四海钱庄彻底跟各地府衙沆瀣一气。 张太玄的初衷是好的，从理论上来看，对整个大周都会有明显的好处。 然而理论是理论，现实是现实。 朝廷的事情能不能办好，归根结底要看吏治！ 由于临近年节，从神都到地方都在为过年做准备，这时候实在是不宜大动干戈。 所以针对税银亏空的调查并未真的一查到底。 问题太过严重，涉及到的官员太多，大周又如此的幅员辽阔，别说一个月了，便是耗费上一整年的时间，都够呛能将所有的环节梳理清楚。 况且真梳理清楚了又能如何？ 难道将所有牵扯到其中的官吏都砍掉脑袋吗？ 要只有一两个人，那绝对说砍便砍。 上到一二十人的话，调查清楚也可以砍个干净。 可若是提升到了一二百人，就得考虑下砍掉他们的脑袋，会不会导致其他官员人人自危了。 偏偏这一次牵扯其中的官吏，哪怕仅仅只是粗略的估算一下，都至少能达到数万人的规模！ 注意，这不是数万平民百姓！ 而是数万名有品级的官员和积年老吏！ 一下子死掉数万名平民，朝廷不会在乎，可一下子死掉数万名官吏，朝廷甚至有可能陷入崩溃！ 吴璃同样没想到问题竟然会这般严重。 在她的预想中，借着这样一个机会，对张太玄的威望造成巨大的打击，顺便将朝廷从中枢到地方的官吏全部梳理一遍，大概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拿下一些比较关键的位置，换上忠于自己的人手，一点一点从根基上撬动朝政大权。 进而逼迫内阁认清现实，放下所有的痴心妄想，全心全意的辅佐她这位新君。 理想状态下，她能够借此兵不血刃的掌握实权，让内阁的诸位阁臣们主动让步。 却不曾想，事态的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使得吴璃在占尽了优势的情况下，不得不主动让局势降温。 尽可能把税银亏空的问题办的糊涂一些，抓大放小，对绝大多数的涉事官吏以训诫和小惩为主，只拿下最为招摇、最为有代表性的几个，以及一些处于关键位置上的官儿。 给出的理由倒是勉强说得过去。 眼看着要过年了，又是新皇登基的第一年，这种时候，稳定的朝局比什么都重要，否则等于是在触新皇的霉头。 当然，主动降温归主动降温，该拿的好处丁点也不能少。 按照余震的描述，吴璃尽管没有趁着优势对张太玄赶尽杀绝，却着实让张太玄闹了个灰头土脸。 四海钱庄有没有问题？有！ 然而朝廷的问题显然比四海钱庄的问题更大！ 或许张太玄希望将四海钱庄并入到朝廷的监管体系下，确实是出于公心，可朝廷自身的乌七八糟，让这种公心被打上了厚重的引号。 公心也好，私心也罢，最终全都逃不过人心如海、幽深难测。 赶在临近过年只剩下不到二十天的时候，税银亏空的全面调查终于告一段落。 看起来朝廷没有摆出追究到底的架势，让很多人松了口气，不再惶惶不可终日。 但实际上，崔元烈主持的这场调查，只是由明转暗罢了。 事涉大周根本，吴璃无论如何都不会真的糊弄过去！ 苏清和则于此时再次被吴璃召入了宫中。 第393章 四减其二 “皇帝陛下为何忽然间又要召见我？你昨天晚上不是才刚跟我说过，针对税银亏空的调查已经由明转暗，崔元烈会借着过年这段日子里、大家全都放松警惕的机会，安排手底下的‘无面人’做更深入的秘查吗？” 苏清和坐在马车的车厢内，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余震，开口问道。 此时已过晌午，苏清和刚在户部的临时署衙内吃完了午饭，正打算下午继续指挥江别离等几名神捕跑腿，结果就被余震直接喊出了户部衙门。 “一是问问你，官员之女失踪案有没有什么进展。毕竟，从你接手这件案子算起，到现在过去了一个多月，你即便破不了案，也总该有些发现了吧？” 余震偏头看着马车窗外的街景，老神在在的继续说道：“虽说目前能确定失踪的官员之女，一共只有三位，严格来讲数量不多，案子本身的影响还不算大，可一直没有任何进展的话，终究不是个事情。 之前因为陛下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朝堂上，以至于抽不出空闲来关注这件案子。眼下朝堂上的争端总算是告一段落，陛下便想问一问案子的情况。另外，陛下对你之前提到过的伪装妖魔，很感兴趣。” 苏清和无语道：“其实这个‘另外’才是重点吧？说什么想问一问案子的进展，实际上无论有没有进展，咱们那位女皇陛下都不会在乎吧？相比于失踪了几位各级官员的女儿，能伪装成妖魔的本事明显更让人关切啊！” 余震瞥了苏清和一眼，叹气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问我？总得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理由，才可以将你光明正大的召入宫里。除了官员之女失踪案外，目前确实没有其他更合适的借口了。 皇宫看似被‘结界’保护的严丝合缝，内里却是四面漏风。宫中罕有秘密，说不准哪一个宫女、哪一个宦官，就能跟宫外的人扯上隐秘的联系。而伪装成妖魔这种事……又实在太过惊人了。” 苏清和笑道：“明白，一直以来，妖魔伪装成人族都是比较容易的事情，可人族想要伪装成妖魔，却千难万难，几乎从没有人能真正的做到。所以我若是真的能伪装成妖魔，将拥有无可取代的战略价值。 这种消息必须严格保密，除了我这个当事人以外，其他知道消息的人越少越好。否则一旦被潜伏在神都的妖魔密谍探知到，妖魔方面就将提前有所准备。当然，前提是我没有说谎，真的能伪装成妖魔。” 余震点头道：“没错，就是这个道理。我对于你体内融合的先天至宝没有任何了解，自然不清楚你通过跟那件先天至宝的融合，究竟具体能做到哪些事情。面对着陛下的询问，我无法给出信心十足的保证，只能建议陛下召你入宫，让你亲自去跟陛下说了。” 苏清和表示理解，紧接着换了个话题问道：“崔元烈手底下的‘无面人’是怎么回事？针对税银亏空进行彻头彻尾的调查，这种事情按理说不是应该交给你来负责吗？为什么会是崔元烈主持？你手底下的那些人仅仅负责暗中监视？” 余震一脸放松的说道：“崔元烈作为御史大夫，担负着监察百官的重要任务，为此，他的手底下掌握有一支相当惊人的力量。这支力量以十二巡按使为首，其次便是数量不知多少的‘无面人’。 之所以称呼那些人为‘无面人’，是因为除了崔元烈以外，只有皇帝陛下才知晓他们的名单和具体潜伏在各部衙门里的职位。在明面上，他们有着各自其他的身份，暗地里却是都察院的密探。 明面上的身份并非真实身份，暗地里的真实身份则几乎没有其他人知晓，于是他们就被称为‘无面人’了。而针对税银亏空进行调查这件事……陛下有她的想法，我无权置缘，仅仅是有些猜测……” 苏清和扬了扬眉，打断道：“猜测？你的意思是，崔元烈可以从四人的嫌疑名单里排除了？” 余震稍稍愣了下，好奇道：“你是怎么做出这种推断的？” 苏清和耸肩道：“很简单啊，咱们和皇帝陛下是自己人，你在神都最大的靠山就是皇帝。那么咱们来到神都后要排查嫌疑人，这自然是你跟陛下的共同需要。 如果崔元烈还没有被从嫌疑名单里排除，对于皇帝来讲，他就绝非完全可信的人。这种情况下，针对税银亏空进行调查的事情，交给崔元烈的风险就太大了。 尤其是当前这样的局面，税银亏空的调查甚至达到了某种有可能动摇大周根基的地步，万一崔元烈是妖魔的人，让他负责岂不是等于主动给妖魔递刀子？” 余震眨了眨眼睛，旋即摇头失笑道：“确实有点显而易见的意思……但我可是用了足足超过半个月才得出类似的结论，结果到了你这儿，仅仅一个呼吸就把前因后果都想清楚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是不是有点太大了？我着实很受打击啊。” 苏清和笑道：“王爷习惯就好，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狗之间的差距都要大得多，你得慢慢适应。” 余震没好气的说道：“你就算想骂我，能不能麻烦多拐几个弯儿？起码别让我立刻听明白？这样我不光会因为你骂我感到不爽，同时还会觉得你在小看我的脑袋，认为我太过愚笨，所以才会骂的这般直接，免得我听不懂。” 苏清和摊手道：“王爷误会了，我绝对没有骂王爷的意思。说回崔元烈，既然崔元烈被皇帝陛下认定为绝对可信，那咱们就不需要再对崔元烈进行秘密调查了。 虽然我只见过陛下几面，可陛下给我留下的印象却是相当深刻的。她信任崔元烈，必然有足够具备说服力的理由，我暂时不知道理由是什么，你知道吗？” 余震摇头道：“不清楚，陛下没有主动跟我提起这件事情，我也不便多问。哪怕猜到了陛下已经验证了崔元烈不是当初泄露我爹消息的人，在明面上我依旧是装作不知道的。” 苏清和想了想，沉吟道：“那先不考虑这个了，陛下一定是有绝对的把握，否则崔元烈只会像我一样，不停的被陛下试探，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被干脆利落的委以心腹重任。 同时这一个多月的日子里，我一直跟王大都督朝夕相处。每天在户部的临时署衙内，我都会想方设法的在大都督面前转悠，自始至终，我没有在他的身上感知到丁点妖气。 按理来说，朝会上这一个多月堪称是风起云涌，妖魔密谍不太可能对此一点都不关注。如果大都督真是妖魔那边的人，起码应该找机会和妖魔密谍偷偷见一见吧？” 余震皱眉道：“我赞同你的看法，神都的妖魔密谍其实并不算多么沉寂，它们的活动一向频繁，只不过在神都潜伏的很好，镇妖使司只是偶尔能找到单独某只妖魔密谍的行踪，却始终找不到那些妖魔密谍的据点。 我对此其实是有些疑惑的。神都虽大，却毕竟是咱们人族的首府，这里有咱们人族最多的甲等强者，最强的阵法结界，为何会始终找不到妖魔密谍的据点？一个都找不到！着实不可思议，又必须接受这样的事实。 最近这一个多月，朝会上闹出来的动静极大，崔元烈对地方上也进行了声势不小的调查。以神都妖魔密谍们的行事风格，绝不会视如不见。大都督沾染不上妖气，看来真的没问题。等我过几天找个机会去试探试探。” 苏清和好奇问道：“你打算怎么试探？” 余震理所当然的说道：“约他私底下单独见个面，然后坦白身份。反正有极大的可能证明他是没问题的，那就激进一些，来个开门见山！他有问题和没问题的反应，肯定区别极大。” 苏清和琢磨了下，也觉得这样的做法是比较合适的。 目前的局势和两人刚刚抵达神都时相比，有了较大的不同。 张太玄威望大跌，皇帝吴璃则趁机夺取到了相当大的话语权。 身为皇帝的人，余震自然无需像一开始时那样谨慎，行事激进一点，绝对可行！ “只要证明了大都督是可信的，便意味着四人名单直接被排除两人，仅剩下首辅张太玄和大理寺卿裴世昭仍然存在嫌疑，对吧？” 苏清和开口问道。 余震迟疑道：“对，除了大理寺以外，太常寺也在裴世昭的掌管之下，只不过他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大理寺那边，对于太常寺的事情，一般是交给副手去处理。” 苏清和点头道：“那接下来得想办法争取到一些让我在皇宫之外跟张阁老以及裴阁老相遇的机会，不然的话，在宫里遇到根本没用，即便张阁老以及裴阁老身上有着隐约的妖气残留，我在宫中也感知不到的。” 余震略感头疼的说道：“我尽量吧，张阁老平日里几乎全都呆在政事堂内，而政事堂又在皇宫笼罩的范围里。离开政事堂后，张阁老只会回家，几乎从不在外面消遣。 裴阁老倒是听说喜欢逛花楼，经常会去绛仙居喝花酒。相比于张阁老，跟裴阁老制造偶遇机会的难度要更低一些。先从裴阁老入手吧，将张阁老放在最后去调查比较好。” 苏清和笑道：“哪个容易就先接触哪个，反正一共就四个嫌疑人，如果能接连将三个嫌疑人的嫌疑排除掉，那最后剩下的嫌疑人就算不再调查，也几乎可以确认了吧？” 余震赞同道：“确实，但这件事情太过重要，容不得有一丝一毫的漏洞，因此对四人的调查一个都不能少。” 两人说话间的工夫，马车已经停到了皇宫的大门外。 早有内侍提前等候在了皇宫的大门口。 眼见两人下了马车，内侍立刻满脸笑容的上前请安，接着转身带两人往宫门内走去。 同一时间，神都边缘贫民区，那一圈圈以夯土为基、竹木为骨的百纳屋建筑群外，两男一女总共三名蓑衣旅人忽然停住了脚步。 三人同时抬头，原本被遮掩在斗笠下的六只眼睛齐齐的朝着正前方极远处望去。 视线范围内，隐约可见的七座九霄镇妖塔正高耸于神都城区的几个核心位置之中， 超过了一百五十米的高度，在这样一个时代看起来仿佛神迹！ 神都里的次高建筑别说达到镇妖塔的一半高度了，就连能达到镇妖塔三分之一高度的建筑都一幢也无。 “这里就是大周神都了？看着还真是繁华……别的暂且不提，人族国度确实要比咱们‘幽界’富饶的多。那些怯懦弱小的人族，不配占据如此肥沃的土地！” 三人中唯一的女子语气冷冽的说道。 身材最为高大的男子开口道：“人族善于炼制法宝、布置结界，依靠着这些外物，才能勉强跟咱们打个平手。而这样的日子，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了！ 神都不比其他城池，‘结界’远比其他城池的‘结界’可怕的多，隐匿其中的人族强者更是不知凡几！进去后行事务必小心，千万别漏了破绽。” 女子皱眉道：“我们进去后要想办法联系潜伏在神都的密谍吗？还是等待其他人全都到了以后，自行想办法动手，不跟神都的密谍产生任何联系？” 高大男子眯眼道：“不联系！但要给它们传个信，让它们知道我们来了、以及我们准备做的事情。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我们尽量自行完成任务！可一旦完成任务的难度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那为了确保任务不出问题，纵使是牺牲掉潜伏在大周神都的所有密谍，照样在所不惜！” 女子听得神色一凛，沉声道：“明白！希望事情不要发展到最坏的境地，希望……一切顺利！” 第394章 宗教背后 “顺利？怎么可能顺利？这件案子被神都府衙搞得一塌糊涂，留给臣的那些案件卷宗就跟开玩笑一样，起不到丝毫作用不说，有的内容记录的过于随意，甚至还会起到反效果，对臣形成误导，实在是离谱！ 臣虽然尽心竭力，早出晚归，每日里殚精竭虑，抱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执着念头去查案，却始终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让案子直到现在都没有真正的头绪，臣有愧陛下信任，请陛下责罚！以儆效尤！” 御书房内，苏清和跟余震坐在皇帝吴璃的对面，听到吴璃询问起了官员之女失踪案的调查进度，顿时站起身来，一肚子意见的叫屈道。 一旁的余震忍不住微微偏头看向了窗户的位置，以便让视线能够跟苏清和避开。 没办法……苏清和之前有跟他说过，在户部临时署衙内点卯上值的这段日子，与其说是在调查官员之女失踪案，倒不如说是在假公济私，寻找神都内有可能被妖魔密谍们选为秘密据点的地方。 他知道苏清和不是在偷懒。 以神都府衙目前掌握的案件情况来看，除非苏清和有未卜先知之能，否则确实不太可能破案。 既然如此，与其在暂时线索严重不足的案子上浪费精力，倒不如尝试着查一查妖魔密谍潜伏在什么地方。 但问题是……苏清和跟他讲过的那些，他都已经提前跟皇帝通过气了…… 导致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幕，简直称得上是明目张胆的欺君！ 要不是怕御前失仪，此时的余震都要直接以手掩面了，心里面则是止不住的念叨起来。 皇帝垂询，你实话实说不行吗！ 客观条件就是这样，皇帝也不是不讲理的人，难道还会刻意的去刁难你吗！ 说得这么浮夸是几个意思！ “让朕责罚？你确定？” 吴璃脸色有些古怪的看着苏清和问道。 苏清和愣了下。 心道自己说的这不是客套话吗？怎么皇帝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是有‘当真’的意思呢？ 下意识的瞄了一眼吴璃的表情后，苏清和本能的扭头看向了身旁的余震。 发现余震完全没有专注倾听的意思，反倒是正扭头看着御书房的窗外，仿佛窗外有什么迷人的景象令他陶醉其中一般，苏清和当即意识到了皇帝吴璃的反应为何会显得怪异。 看来是余震有跟吴璃讲过他这一个多月里究竟都在干些什么…… 很正常。 以余震跟吴璃的关系，平日里互通有无时，只要是吴璃想知道的事情，余震肯定都不会隐瞒。 不过他之所以表现的那么浮夸，目地其实也不是为了欺君。 纯粹是因为身份作祟的缘故！ 看着吴璃一身便装的坐在龙椅上，那无比秀美、堪称毫无瑕疵的少女容颜，搭配上普天之下最为尊贵的身份，着实是让苏清和不由自主的滋生出了几分想要调戏的冲动。 要不是时代不同，吴璃的身份在当前这个世界里是真能要人命的话，苏清和的调戏也不至于如此克制。 难怪说男人都是非常专一的动物，永远只喜欢十八九岁的姑娘。 这年轻姑娘看着就是不一样。 或许少了几分成熟少妇所特有的韵味，但肤白胜雪、娇嫩欲滴，青春气息旺盛到了横竖都溢的程度，光是看着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远非需要靠韵味去吸引异性的少妇能比。 结果情绪稍稍荡漾了下后，言语之间便显得孟浪了不少，一下子犯了面圣时不够严谨的错误。 想到这里，苏清和的脸上浮现起了尴尬的笑容，开口道：“陛下，查案不是请客吃饭，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决定的事情。况且这件案子又如此的特殊，还请陛下继续保持耐心。 说起来，臣原本以为陛下突然传召臣入宫，是对臣之前提到过的伪装成妖魔的能耐感兴趣，却没想到陛下只是询问官员之女失踪案的进展，看起来倒是臣来时的路上想多了。” 吴璃闻言，当即冷哼道：“岔开话题的方式是不是太生硬了？拿朕当小姑娘哄骗吗？” 苏清和赶忙拱手道：“绝对没有，陛下误会臣了。臣并非岔开话题，只是觉得官员之女失踪案目前几无进展，过多谈论的话，实在是浪费陛下宝贵的时辰。难得被陛下召见，还是跟陛下聊些有建设性的话题比较好。” 吴璃眯眼道：“一个多月前，你从朕这里要走了案子的调查权。朕虽然没有明发圣旨，但却让身边的人去户部打了招呼，不光是把临时职司全保留了下来，同时让以大都督为首的临时职司抽调人员，尽数配合你在查案上的想法。 结果现在过去了一个多月，眼看着就快要过年了，你却告诉朕，案子的调查几无进展？不管这件案子有多难查，朕是不是都可以认为你在敷衍朕？若是朕不跟你好好掰扯掰扯的话，你打算继续拖多久？半年？一年？还是好几年？” 苏清和干咳了声，一脸诚恳的说道：“请陛下放心，臣真的一直在为破案做准备。眼下主要是卡在了线索不足的窘境上，导致臣不得不默默的等待着再有新的受害人出现。 根据现有三名受害人的情况，臣大概能够得出一些结论。可没有亲自查探过失踪的现场，让臣很难掌握真正的第一手情报，只等再有新的受害人出现，臣就要开始行动了。 按照之前三名受害人的失踪间隔来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至多这两天的工夫，新的受害人就会浮现。除非背后作案的人不再继续行动，认为劫持三名贵女便足够了。” 吴璃挑眉道：“如果作案之人真的不再继续行动呢？” 苏清和摊手道：“如果作案之人真的突然收手，那案子就只能暂时封存，臣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吴璃对于苏清和表现出来的态度有些恨得牙根痒痒。 因为她能感觉得出来，苏清和对她的态度，跟其他人存在着本质上的不同。 其他人无论是何身份，在面对着她时，都会有着发自内心的敬畏。 这种‘敬畏’并非是敬畏她这个人，而是敬畏她的身份所代表的无上权利。 从她登基称帝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具体的某个人了。 吴璃是她的名字，也是她过往十八年间的鲜活个性。 可随着她成为了‘皇帝’，‘吴璃’这个身份就要随之被封存！ 偏偏苏清和在面对着她时，仅仅是表面上看起来跟其他人的区别不大，实际上吴璃却能从苏清和的眼神里读懂许多隐含的意味。 比如……苏清和对她的观感更多的是好奇，而不是敬畏！ 再比如……她能从苏清和的眼神中看到男人对漂亮女人正常该有的那种的兴趣！ 这种兴趣，她在十一二岁后便不断的能从身边其他男人的眼神里看到，一直到她十八岁登基之前！ 但从她成为了‘皇帝’的那一刻起，类似的眼神就彻底消失不见。 直到苏清和的出现…… 实话实说，假若苏清和只是一介平民，或者某个平庸的普通官员，那吴璃扪心自问，她一定会认为这种眼神是不可饶恕的冒犯。 偏偏苏清和一点都不普通，有才情、能办案、体内还很可能融合有先天至宝，成为了天命之人！ 如此的独一无二，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甚至比她这位大周皇帝都更要稀缺！ 被这种人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吴璃丝毫不会有生气的情绪滋生，只会觉得苏清和颇为特别…… 深吸了口气，没有立刻将话题转移到伪装妖魔上，吴璃直截了当的开口问道：“苏卿对佛教怎么看？” “佛教？” 苏清和确实没想到吴璃这么沉得住气。 明明应该对他伪装成妖魔的能力异常关切，却能一直把控着交流的节奏，让过程看起来始终不急不缓。 别的不提，光是这份心性，便十分令人钦佩！ 略微思索了下，在脑海中将最近这段日子通过余震所了解到的情况过了一遍后，苏清和迅速猜到了吴璃真正想问的问题是什么。 大体上在脑海中整理了一番后，沉吟道：“陛下，在臣看来，以佛祖为首的诸多佛家大能，应该是切实存在的。只不过他们的境界或许已经到了超脱天地规则束缚、能直接破碎虚空而去的程度。 而佛教的建立，无论最初的那些大能是何用意，是否抱有着济世救民、天下大同的想法，都改变不了佛教是一种宗教的事实。只要是宗教，就注定了会有欺骗性和麻痹性，这是普遍存在的真理。 从教义来看，表面上这个宗教似乎是在导人向善的。但遍观其历史，真正一心向善的和尚其实极少。大部分的和尚所做的最多的事情，都是传教和斗争。尽己所能的将这个宗教的影响力扩大！ 以结果导向来看，这个宗教的许多教义，符合统治阶层对于底层百姓的控制需要。宣传所谓的轮回转世，今生吃苦是在赎罪，来生能够投胎到大富大贵之家，这等反智的言论对百姓很有诱惑力。” 苏清和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吴璃的表情变化。 奈何吴璃那张好看的脸蛋始终冷若冰霜，看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这个宗教的教义很受统治阶层的欢迎，从统治阶层的角度来说，底层百姓最好是极度的吃苦耐劳，不管如何被压榨，都心甘情愿的充当养分，用自身的血肉，供养起上层建筑的挥霍无度。 如果只有物质上的极度悲苦，却无法得到精神上的抚慰，那结果一定是乱民四起。这个宗教的存在，很好的满足了底层百姓的精神抚慰需求，让底层百姓能够始终抱有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那就是无论他们今生过的多么悲惨、辛苦，来生都可以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这是因果循环的定理。从这一点来说，这个宗教的教义也会很受底层百姓的欢迎，让底层百姓心怀最后的希望。” 说到这里，苏清和的脸上浮现起了嘲讽意味十足的笑容，接着说道：“统治阶层喜欢，被统治阶层需要，这两点加在一起，注定了这个宗教会传播的很快，并且能轻而易举的站稳脚跟。 可凡事都是一体两面的，底层百姓被这个宗教引导的温顺可欺，看似方便了上层的统治，同时也抽走了他们身上的血性。让百姓变的麻木、淡然，不再坚持，对于任何事情都得过且过。 假设大周现在河清海晏、天下太平，百姓们被训成了温顺的绵羊，当然没有任何问题。然而实际的情况却是，人族正在跟妖魔进行你死我活的种族战争，百姓变的温顺了，真的好吗？” 吴璃眼神中精光一闪，忽然插话道：“苏卿，你对各地寺庙大肆侵占民田的现象怎么看？” 苏清和想了想，用一种非常肯定的语气说道：“寺庙的特殊性，导致其必然会成为土地资本与政治权力的复合体！因为这天下间的所有矛盾和斗争，归根结底其实都是对资源的争夺！ 自诩崇高的宗教同样避免不了对资源的各种侵占！否则宗教就将失去其生存和传播的土壤，渐渐沦落为历史的尘埃，被人所遗忘。而对于宗教来说，被遗忘，是最为不能接受的结果。 有和尚满口佛言，却轻易掷出碾碎蝼蚁的佛珠。有和尚端坐于蒲团禅定，袖中却织就了吞没民田的罗网。有和尚穿着裹满铜钱的袈裟，功德簿上每一道朱笔，圈的都是佃户的卖身契书。 有和尚静敲木鱼，声声都在用敲碎的童骨建佛塔。低诵着经文，掩盖的却是地契过户的算盘响。他们身前金箔塑身的佛陀低眉顺目，背后的经卷却写满了剥落金漆的谎言。 直到临死之前，他们合十的双掌之中也始终牢牢攥紧着撕到末页的渡牒，那上面盖着明晃晃的官府朱印，像极了百姓们浓稠未干的血！” 吴璃眯了眯眼，缓缓开口道：“你觉得……那些寺庙，乃至于整个宗教，会不会干脆就是妖魔建立的？” 第395章 灭佛之策 恩？ 苏清和正语气高亢的慷慨激昂着，忽然便被吴璃的这个疑问句给打断了情绪。 稍稍定了定神，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苏清和忍不住略感疑惑的看了身旁的余震一眼。 然而由于余震仍然在望着窗外那不知道究竟有多么好看的景色，使得苏清和没能得到任何想要的提示…… “不用看他，朕还没有跟他讨论过这件事情。只是随着税银亏空的问题调查的越来越深入，朕发现，遍布大周各地的寺庙，对整个大周所造成的危害和影响恐怕远不止目前能够查到、看到的这些。” 吴璃的语气中隐含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杀意，继续说道：“以往因为那些寺庙早就有了，自大周立国之初，便逐渐的在各个地方生根发芽，导致朕甚至对寺庙的存在感到习以为常。 而越是如此，便越难以发现它们造成的危害。直到这次税银亏空的问题爆发出来，朕才猛然惊觉，那些寺庙和这个宗教，把大周祸害成了什么样子！朕……需要为此做一些决定！” 苏清和感受着吴璃的气势，迟疑道：“陛下，臣以为……是不是妖魔建立的宗教，其实并不重要。无论是不是妖魔建立的，都改变不了这个宗教正趴在大周身上无节制吸血的事实。 其对大周造成的伤害之大，甚至到了掩饰不住的程度！到了这个地步，距离暴雷已经不远了。所以是妖魔建立的也好，不是妖魔建立的也罢，对这个宗教动手，都是势在必行的。” 吴璃想了想，缓缓点头道：“有道理，倒是朕想岔了。虽然朕不太理解你所说的‘暴雷’是什么意思，但朕能明白你想表达的态度。关键点不在于妖魔，而在于对大周是否有利！” 苏清和附和道：“没错。陛下，我们要坚守‘两个凡是’的标准，既：凡是对大周有危害的，那就必须是妖魔干的，不是也是。凡是对大周没危害的，那便全都不是妖魔干的，是也不是！” 吴璃愣了下，消化掉了这句话里的逻辑后，摇头失笑道：“你可真是个妙人……让朕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是你体内的先天至宝改变了你的性情吗？朕实在是难以想象，一个自小就在府里当下人的家伙，能像你现在这样去思考问题。” 总感觉吴璃这又是在装作无意的试探自己，苏清和无奈道：“陛下，是不是该看看臣伪装成妖魔的能耐了？如果切实可行、没什么破绽的话，臣想通过伪装成妖魔的方法，尝试着去打入神都妖魔密谍的内部，找出来它们平日里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吴璃当即摆手道：“不急，既然对寺庙以及和尚动手是势在必行的，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才能将动荡降到最低？把寺庙以及和尚彻底铲除的同时，还不至于让地方上陷入混乱？” 啊？ 又问我？ 怎么什么事都问我啊？ 苏清和颇感无语。 不过皇帝就政事垂询朝臣属于常规操作，不管是谁，只要被问到了头上，那就得绞尽脑汁的进行回答。 否则面对着皇帝垂询政事，你却一问三不知，还不得把皇帝给气笑了？ 罢官贬爵都是轻的！ 当然，苏清和目前没有爵位在身，所谓的官职也不具备什么权利，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可给皇帝留下一个好印象，还是很有必要的。 至于说吴璃提出的问题…… 类似的事情其实在前一世里曾经发生过四次，前一世的历史上，将这四次行动统称为三武一宗灭佛。 三武一宗分别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北周武帝宇文邕，唐武宗李炎以及后周世宗柴荣。 相对来说，前三次灭佛的过程非常暴力，特别是拓跋焘的灭佛政策，堪比毫无人性的种族灭绝。 而最后一次灭佛的过程则相对温和且克制，更符合苏清和的审美。 仔细的在脑海中整理了下关于柴荣灭佛的零碎记忆，苏清和沉吟道：“陛下，臣以为，宗教作为一种信仰的载体，想要全面消灭，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除非我们能将所有人全部杀光，可那样的灭佛，又有何意义呢？ 况且宗教本身具有现实滋生的土壤，即便灭了这个宗教，也会有别的宗教重新被建立，这种事情永远不可能真正禁绝。另外，客观评价，宗教有一定的积极作用，倒也没必要将其一杆子打死，那不符合我们的利益。 我们真正需要做的，是依靠着灭佛的名义，将那些借佛之名、指佛穿衣、赖佛吃饭的假和尚，以及很可能潜藏在佛像背后的妖魔一网打尽！同时把被寺庙占据的耕地尽数释放出来，用以安顿流民、恢复生产！” 苏清和一边说着，一边看到吴璃满脸认真倾听的表情，不由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佛教的背后到底是不是妖魔，这个暂时还是未知数，就算按照最坏的结果去推断，真有妖魔在背后兴风作浪，绝大多数的僧人也必然是人族，妖魔顶多在其中起到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 所以依着臣的想法，寺庙以及和尚无需全部铲除，而是要限制规模，严控进出，将其彻底纳入朝廷的掌控之下！臣不建议陛下全盘否定。说一千道一万，底层百姓实在是活的太苦了，他们需要这种精神慰藉的存在，因此陛下需要师出有名，让天下人明白陛下的苦心。 先定性，圣旨明发天下，肯定佛教的教义具有导人向善的积极作用，但真正的有德高僧太少！反倒是披着僧衣的恶徒极多！私自给百姓剃度，甚至庇护作奸犯科之人，形成欺压地方百姓的寺院黑恶势力，大肆放贷侵占百姓土地，这些都是普遍现象，必须整顿处理！” 说到这里，苏清和仿佛忽然卡壳了一般，非常突兀的停了下来。 正听得入神的吴璃愣了下，紧接着便赶忙催促道：“然后呢？怎么不说了？快说啊！” 苏清和陪笑道：“陛下，臣说了太多话，这嗓子有些干，请陛下赐臣一杯茶水以解口渴之忧。” 吴璃没想到苏清和会整这么一出。 因为被苏清和所说的那些话挠到了痒处的缘故，根本等不及再让内侍去泡一壶新茶，于是干脆挥手运气，将自己的茶杯直接推飞，平稳送到了苏清和的面前。 “喝朕的茶吧！稍微有些凉了，解渴肯定没问题！” 吴璃略显焦急的说道。 苏清和立刻致谢，端起了那杯吴璃仅仅喝了半口的御茶，仰脖当场一饮而尽。 重新放下茶杯后，咂吧了咂吧嘴，一时间唇齿留香，只觉得这茶叶不愧是御用之物，泡出来的茶水幽香提神，竟是令人饮之而神清目明！ 好东西啊！ 老子完全不懂茶叶，都能喝出来这玩意绝对是难得的珍品！ “解渴了吗？解渴了就快说！定性之后该怎么做？朕昨天临睡前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情，原本是想着干脆全面禁绝，拆掉所有寺庙的。至于那些和尚尼姑，为了避免出乱子，把他们一股脑的杀光是最为简单直接的做法！ 可方才听你那么一说，朕又不得不承认，你想的更加周全。真要是按照朕的想法，采取全面禁绝的手段，那可以预见的是，一定会出大乱子的。朕不是不能接受出乱子，只不过无法接受在这种事情上出乱子！” 吴璃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苏清和，语速颇为急促的说道。 苏清和清了清嗓子，迎着吴璃那充满了期待的目光，继续说道：“定性是为了师出有名、占据大义，同时也是对寺庙进行分化，让那些心中坦荡的出家人不至于惶惶不可终日。而定性之后，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用相对温和且务实的手段对所有的寺庙进行拆解。 首先必须裁撤寺庙的数量、限制寺庙的规模！由朝廷制定严苛的考核制度，确认合格的寺庙可以得到陛下亲自赐予的匾额，能够继续传教讲经。不合格的寺庙一律拆除，并且绝对禁止新建寺庙、以及民间给寺庙捐献田地和财物。至于数量……留下一成足矣。 其次要严格控制出家人的数量和水平，无论男女，想要出家都必须能够背诵佛家经文，由朝廷组织考试，只有通过考试的人能够获得朝廷颁发的度牒，成为朝廷记录在册的合法出家人。私自出家者处以重罪，接纳的寺庙连带重罪。现有出家人也都要考试！ 根据留下的寺庙数量，确定此次组织大规模考试的试题难度，争取让九成以上的出家人都考试不合格。不合格者强制还俗，让他们去种地、去务农、去为了人族事业发光发热。最后将所有寺庙侵占的土地都收归国有，按人头分发给农民和流民耕种！ 寺庙管辖的佃户和贱户解放出来，佃户分发土地，让他们重新变回自耕农。贱户统一发往边境，承担后勤、运输、修墙铺路等徭役。再将寺庙里的那些佛像统计一下，除了具有特殊意义的以外，那些用铜和金浇筑的佛像全都融掉铸造成钱，填补国库！” 一口气将这些全部讲完，苏清和在脑海中又搜刮了一番关于柴荣灭佛的大体步骤。 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总结道：“宗教有宗教存在的意义，全面封禁是不现实的，也容易造成过大的动乱。不过再怎么温和的手段，都杜绝不了执行过程中必然会出现的问题，这个要提前有所准备。 特别是大量僧尼还俗后，短期内很难指望他们迅速融入普通百姓的生活。在寺庙里，他们往往不事生产，哪怕想让他们重新种地，也得注意安排好农户对他们进行帮扶，否则他们容易闹出事端。” 吴璃听得双眼直冒光。 看向苏清和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什么稀世之珍！ 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了苏清和一番后，吴璃感慨道：“真是没想到，你竟然还有如此治世之才……这件事情，朕几日来跟诸位阁老仔细的商讨过数次，有阁老跟朕的想法一样，认为当下重手，多砍些脑袋而已，后果可以接受。 也有阁老跟你的想法类似，但却提不出像你这样完整、且具有极强可行性的建议，因此温和的处理并不怎么被接受。早知你有这等才能，朕真应该早点将你传召入宫，让你跟阁老们好好地阐述下这些方法！ 恩……今日事毕后，回去记得写一份详细的条陈给朕！朕审阅完，确认没什么问题的话，便直接按照你的条陈行事好了。说起来，以你的本事，放在镇妖卫里着实是有些大材小用，想不想出来去别的衙门任职？” 迎着吴璃炯炯发亮的眼神，苏清和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身子微微后仰，后背整个贴到了椅背上，干咳了声后，开口道：“陛下，臣现在的主要任务……难道不应该是查清楚妖魔的内应究竟是谁吗？还是在镇妖卫里行事会比较方便吧？贸然被调到其他的衙门，反而不如现在这样行动自如。 毕竟，臣非常年轻，受限于品级，即便被调到其他的衙门，也不可能在其他衙门里真正的身居高位。而需要调查的那几位嫌疑人，一个个全都位极人臣。真去了其他衙门，臣怕不是除了上朝以外，都没机会见到那几位嫌疑人了。” 吴璃一想也是，脸上顿时浮现起了遗憾的表情。 思索了片刻后，抿嘴道：“好吧，如果朕有政务上的事情不明，需要你来出个主意的话，会直接传召你入宫的。关于治佛的方针，等你提交上来条陈后，朕准备让朝臣们都知道条陈是出自你手。 这样的话，你有治世之才的名声将逐渐传扬开来，朕日后传召你的次数因此而多上一些，在朝臣们眼里也是正常的，不至于怀疑什么。唯一的坏处是，有可能把你推上风口浪尖，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如何？ 我觉得不好你就会改主意吗？ 这哪里还有我拒绝的余地啊？ 苏清和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表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的拱手道：“听凭陛下吩咐。” 第396章 帝王无私事 解决了这么一桩困扰自己长达数天之久的大事，吴璃顿时觉得心头轻松了许多。 苏清和在她看来越发顺眼，让她理所当然的滋生出了几分‘喜欢’的情绪。 不过这种‘喜欢’和男女之情无关，纯粹是身为皇帝对得力下属的‘喜欢’。 一个能够为皇帝排忧解难的臣子，无疑是最为合格的臣子。 特别是吴璃自继位起到现在，几乎每次朝会都要跟以张太玄为首的阁臣们勾心斗角。 哪怕勾心斗角的程度并不激烈，阁臣们的表面功夫也向来做的很好，让其他朝臣们丝毫挑不出错处，可那种事事不顺、事事掣肘的感觉，依旧无比清晰，使得吴璃日积月累下、每每心塞到甚至会时不时的忍不住在私下里发脾气。 与阁臣们的阳奉阴违比起来，苏清和就显得太可爱了。 有本事，能解决问题，关键还非常听话，又疑似融合了先天至宝，具备着绝对意义上的不可替代性。 如此堪称完美无缺的极品下属，对于吴璃来说，简直就像是上苍赐予她的珍贵礼物！ 受到情绪激荡的影响，吴璃看向苏清和的眼神都随之变得柔和了许多，让注意到了吴璃眼神变化的苏清和，多少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这是……怎么了？！ 干嘛眼神突然间这么暧昧？！ “走吧，去朕的后宫。” 吴璃站起身来，语气轻快的说道。 “去……后宫？！” 苏清和惊了。 臣卖艺不卖身啊！ 当然，卖身也不是不可以，但……得加钱啊！ 他对于吴璃的这个提议毫无心理准备。 在确定吴璃并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后，不由迟疑道：“陛下，为何忽然要去后宫？而且臣……咳，臣是个男人，以外臣的身份，去后宫的话……不太方便吧？” 吴璃愣了下，旋即失笑道：“你在想什么呢？你以为朕的后宫里有什么？朕是女帝，难道还会在后宫里养妃嫔吗？朕可没有那样的嗜好。后宫里现在顶多是有一些宫女在侍奉罢了，带你过去又能如何？ 如果某个宫女入了你的眼，被你看上了，朕直接将宫女赏赐给你不就是了？不会对此有任何忌讳的。要是朕的父皇还在位的话，那你确实不能去后宫。因为后宫里所有的妃嫔和宫女，都是父皇的女人。 但对于朕来讲，后宫的宫女只有‘下人’这么唯一的一个身份，你看上就看上了，对朕没有任何影响。非要说有什么不方便的话……你该不会是担心朕将你纳为妃子，把你留在后宫，不让你走了吧？” 听着吴璃那充满了揶揄的语气，苏清和当场被噎了下。 他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对于女帝来讲，男人进后宫确实没什么关系。 反正以后就算真的要扩充后宫，女帝也只会娶男人进来…… “陛下要是想把臣留在后宫、不让臣离开的话，臣肯定不介意。毕竟，吃软饭这种事，不管别人怎么想，起码在臣看来，吸引力十足！更何况陛下国色天香、艳若桃李，眉目如画，倾国倾城。真能被陛下看上的话，臣绝对不吃亏的！” 苏清和拱了拱手，一脸认真的说道。 如果换成是其他人当面说出这番话来，那吴璃只会认为自己的帝王威仪被冒犯了。 言词如此轻佻，竟然敢面对面的调戏她这个皇帝，不是找死是什么？ 可这番话从苏清和的嘴里说出来，眼下又正是吴璃深感苏清和足够得力体贴的时候，所以扪心自问，她听着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厌恶，反而心底里有那么几分想要跟苏清和调笑几句的念头。 自从登基的那一天开始，即便她这个皇帝一直被以张太玄为首的内阁压制，照样再没人有胆子用这样的态度面对她。 说苏清和不知死活也好、胆大包天也罢，总之，有令她必须重视的能力、以及不可替代的唯一性，这些因素让吴璃对苏清和的耐心飙升。 就像情人眼里出西施一样，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你会觉得他浑身上下全是优点。 然而当你不爱了，所有呈现在你眼前的那些原本的优点，瞬间就会变成你无法忍受的缺陷！ “想让朕看上，恐怕苏卿还得更加努力才行。朕对情情爱爱之类的事情不感兴趣，要住进朕的后宫，那至少得证明你真有治国之能、经世之才，方有希望。” 说到这里，吴璃嫣然一笑，迈步朝着御书房外走去。 尽管穿着便装，可皇帝的服饰让吴璃看起来非常英气。 而那嫣然一笑却又隐含媚态，端的是反差感十足！ 可惜啊……还差一副眼镜，不然将是绝杀！ 只不过吴璃的说法让苏清和觉得颇为荒唐。 什么叫得更加努力才行？什么叫至少得证明真有治国之能、经世之才方有希望？ 陛下，你到底懂不懂啊！臣是不想努力了啊！ 但凡臣愿意努力，又怎么可能去吃什么软饭！ 您见过哪个入赘的赘婿还得自己准备彩礼跟房子的？ 恩……好像还真有……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不着调的想法，苏清和觉得这种认知上的差异一定要找机会纠正过来。 否则两人对于同一件事情的理解却南辕北辙，这如何能达成真正的默契？ “你在想什么？怎么嘴角的笑容看起来有点猥琐？” 刚刚走出御书房的大门，余震便开口问道。 苏清和神色一凛，当即收敛了笑容，很是严肃的回答道：“我在想陛下为何要带咱们去后宫？虽说陛下的后宫没什么忌讳，可臣又不像王爷您，属于正儿八经的皇族。臣只是个外人，陛下再怎么不忌讳，贸然将臣领进后宫也容易有流言蜚语传出去吧？” “因为后宫其实更安全。皇宫‘结界’的保护跟神都‘结界’大阵一样，是有重点的。神都‘结界’大阵的保护重点，是四条御道范围内的区域，而皇宫‘结界’的保护重点，正是后宫。 朕接下来想跟你验证的事情太过重要，确保足够的隐秘是题中应有之义。如果你确实没骗朕的话，那你将要跟朕展示的能耐，无论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若因此传出流言蜚语，不是坏事。” 吴璃头也不回的解释道。 苏清和知道吴璃想要表达的意思。 真有流言蜚语传出宫外，也只会以为他被皇帝选成了男宠…… 大白天的带他去后宫，自然是在对的时间遇到了一个对的人，然后犯了大多数人都会犯的错误。 根本没人会产生其他多余的联想。 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情，总是最容易让人想偏的。 从御书房到后宫的距离有些远，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内侍和宫女。 吴璃看起来是真的打心眼里厌烦那些繁文缛节，也丝毫不喜欢讲究所谓的排场。 以至于几人前去后宫的过程中，遇到的所有内侍和宫女，没有一个对吴璃下跪行礼的。 都只是远远的站定低头，躬身表示尊敬。 同时三人前行时，也没有其他内侍负责引路、或者打出遮阳用的巨伞开道，一点都不符合苏清和印象中皇帝在宫中行走时前呼后拥的景象。 似乎是注意到了苏清和眼神中的疑惑之意，吴璃开口道：“朕不喜欢看到人跪来跪去的。这人啊，一旦跪的久了，再想站起来便很难了。咱们大周若是天下太平的话，那自然怎么折腾都可以。 可眼下的局势究竟有多么危险，你应该很清楚。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每个人都要保持一定的血性，否则如何应对妖魔方面越来越爆裂的攻势？这也是朕必须对佛教下手的根本原因。 因此朕登基后的第一天，就在宫里立了新的规矩，要求所有人都不许见朕跪拜，只要站立行礼就好。尊敬是发自内心的，无需做什么表面文章。一开始还没人适应，处罚了几个跪拜的后就好了。” 苏清和夸赞道：“看来陛下身边没有几个人跟着伺候，也是因为如此？陛下生活简朴、理念务实，一扫前朝浮夸之风，着实令臣佩服！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若陛下务虚，则整个大周都会务虚。而陛下务实，则整个大周都会务实。哪怕很多官员可能只是做个表面功夫，也比过往连表面功夫都不做要好的多。” 吴璃眯眼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说的好！苏卿，朕忽然觉得，或许应该在你身边安排一名起居官，专门记录你的日常言论。你似乎时不时就能说出一些蕴含至理的话，听之总能让人大受启发。若是专门记录下来，刊行天下以做教化，当为大善。” 苏清和被吓了一跳。 好家伙，起居官？那自己还能有什么隐私？ 吃饭睡觉拉屎撒尿的时候，身边全都得跟着一个人……这能活吗？ “咳，陛下实在是太抬举臣了，随便说说而已，臣姑妄言之、陛下姑妄听之，真要大张旗鼓的搞什么起居注，这不是把臣放到火上去烤吗？臣不学无术，肯定会被那些真正有学识的人骂死的。” 苏清和婉拒道。 吴璃琢磨了下，也觉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太过拍脑袋，于是不无遗憾的说道：“好吧，那以后看来要经常召见你了。没事就喊你来宫里坐坐，问问你对于国事的一些看法，估摸着能对朕有很大的帮助。” 说话间，三人已经步入了后宫的范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进到后宫区域的那一刻起，苏清和便从四周感知到了若有若无的监视之意。 相比于前宫范围，后宫区域的警戒强度明显提升，只是躲藏在暗处的高手一个个‘躲猫猫’能力惊人，苏清和除了依靠着自身对于气息的超强感知能力，可以隐约察觉到他们的存在外，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他们到底藏在了什么地方…… “陛下，我有个问题。” 看到吴璃似乎正领着自己和余震往寝宫的方向走去，苏清和忍不住开口道。 吴璃随口应道：“说。” 苏清和在脑海中整理了下语言，询问道：“宫中藏着的大内高手似乎数量极多，虽然表面上看不到他们的存在，可毫无疑问的是，整个皇宫的每一个角落，必然都处于他们的监视之中。 再配合上‘结界’的作用，确实能够做到对皇宫无死角、无间隙的全面保护。但这样一来，岂不是意味着陛下您的生活，时时刻刻都处于别人的目光之下，根本没有丝毫的隐私可言？” “隐私？” 吴璃怔了下，紧接着便摇头道：“帝王无私事，除了在寝宫里和御书房内，朕可以随意一些，无需担心任何隐藏在暗处保护的目光外，皇宫的任何其他地方，朕其实都始终处于保护之下。 相对来说，御书房还要更开放一点，朕得在御书房里处理国事，总会有官员和内侍宫女们进进出出。唯有寝宫，是彻底属于朕的自留地，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皇帝……本就不是人了。” 听着吴璃的语气中隐隐有着几分惆怅之意，苏清和没敢接话。 皇帝感慨归皇帝感慨，那是皇帝自己的心理感受，臣子若是这时候出声附和，算怎么个意思？ 你有什么好感同身受的？难道你也想当皇帝？ 就算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也必须注意这些有可能引起误会的反应。 人心隔肚皮，没准哪一句话说的不对，便引起了皇帝的猜忌，进而导致出现无比严重的后果。 为什么说伴君如伴虎？不正是因为人心多变嘛！ 吴璃显然也没准备等到苏清和又或者余震的回应，感慨完后，径直便带着苏清和跟余震步入了寝宫之中。 面积不算很大，顶多百来个平方，有幽香扑鼻，令人神清气爽。 正当苏清和好奇打量寝宫里的陈设时，又有人推门而入。 循声看去，发现是之前带他去皇室秘密卷宗库浏览卷宗的截天剑闻千古…… “事关重大，朕需要让舅舅在寝宫内布置一个临时性的‘结界’，以便彻底杜绝泄密的可能。” 吴璃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闻千古则是朝着苏清和以及余震点了点头，然后便立刻忙碌起来。 第397章 口嫌体正直 “闻千古精于布置‘结界’？” 苏清和偏头同身旁的余震小声问道。 余震回答道：“那要看跟谁比，如果是跟你们镇妖使司的郑玄机比，闻千古只能算是粗通皮毛。可要是跟其他号称善于布置‘结界’的人比，那闻千古便称得上是真正的大师了。” 两人正趁着闻千古布置‘结界’的空档交头接耳，吴璃忽然插话道：“听说镇妖使司内部的镇妖卫正在进行革新？周猛虎拿出了一整套颇为独特的方案，对所有镇妖卫实行考绩，并且喊出了‘让镇妖卫再次伟大’的口号，这方案其实是你给周猛虎完善的吧？” 恩？ 真把这个口号给喊出来了？！ 那当时他玩梗的时候，为什么周猛虎却是一脸嫌弃的样子，连话都没接？ 这不是‘口嫌体正直’吗？ 苏清和无语道：“算是吧，不过臣当时跟周将军详细说完后，周将军并没有给出什么明确的表示。这段日子臣又一直在户部的临时署衙内上值，根本没回过镇妖卫营地，倒是不清楚周将军已经开始施行了。” 吴璃点头道：“朕也是因为你刚刚提出了颇为完美的禁佛方案，这才有了联想。原本得知周猛虎对镇妖卫进行的革新时，朕还以为是周猛虎脑子开了窍，果然是朕想多了。 你们镇妖卫的这位周将军，让他冲锋陷阵，领兵作战，绝对是一员猛将。可让他主持镇妖卫，带领镇妖卫查办妖魔作祟的案件……不能说全无成绩吧，只能说是一塌糊涂。” 苏清和尴尬道：“陛下，您当着臣的面，批评臣的上官，这……臣无论赞同还是不赞同，都不可能附和，对吧？况且在臣看来，每个人都有优点和缺点，也都有长处和短处。 如何将一个人放在最适合他的位置上，让他将自身的长处全都发挥出来，这是用人之道，按理来说，属于陛下您应该做好的事情。至于周将军，他尽了全力，便没什么错处。” 吴璃扬起眉毛，凤眼盯着苏清和看了看，缓缓开口道：“你说的有道理，但如此毫不掩饰的当面直斥朕之过错，不怕惹朕生气吗？” 苏清和拱手道：“陛下是圣明之君，即便真的被冒犯了，只要臣说的是实话，便不至于生气。否则满朝上下，尽是阿谀奉承之徒，如何能入得了陛下的眼睛？ 更何况臣还没有冒犯陛下，方才那番话，可不是臣在当面直斥陛下您的过错。周将军被放在了一个看起来不适合他的位置上，这跟陛下您能有什么关系呢？ 陛下登基至今尚不足一年，朝廷之事，基本上全由阁老们决定。周将军是先皇在位时被提拔到镇妖卫担任伏魔将军的吧？要说识人不明，也是先皇的问题。” 吴璃忍不住训斥道：“少胡说八道！言词轻浮！诽谤先皇！朕当场砍了你的脑袋都不为过！” “陛下教训的是，臣梦浪了，以后一定注意。” 苏清和嘴上说着注意，摆出来的态度却是丝毫不以为意。 吴璃眼不见心不烦，注意力转移到了闻千古布置的‘结界’上。 少顷，等到闻千古示意‘结界’已经布置好后，吴璃这才开口道：“苏卿，你说自己有伪装成妖魔的能力，现在可以展示给朕看了！如果你真能做到的话，那对朕、对大周，都将起到无可比拟的作用！” 苏清和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召唤‘血契妖傀’出来，而是打量了一番闻千古刚刚布置好的‘结界’，好奇问道：“这‘结界’的作用是什么？” 闻千古回答道：“可以完美的屏蔽掉妖气的溢散、以及外面有可能出现的窥探。当然，只是以防万一而已，宫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护卫，没有谁敢真的窥探皇帝寝宫。 但事关重大，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由我亲手布置的这个‘结界’，除非境界比我更高，又或者镇妖司的郑玄机亲自出马，否则都不可能找到避开‘结界’的办法。” 苏清和表示明白，接着深吸了口气，以意识驱动体内‘炼妖壶’，将一直放在‘壶中世界’里的‘血契妖傀’召唤了出来！ 被炼制成‘血契妖傀’的骨魔，在外观上并没有什么变化。 浑身上下白骨森森，人立形态，却有一根丈许长的骨尾。 每一根骨头上都长满了锋利的骨刺，看着仿佛刺猬一般令人无处下手。 虽然被炼成了‘血契妖傀’，可骨魔的气势却下降的不多，散发出来的浓郁妖气，大概有着乙等中层次的强度。 相比于被苏清和收入‘壶中世界’之前，差不多只是跌落了一个小境界的样子。 眼睁睁看到骨魔就这么凭空出现，寝宫内的几人齐齐被吓了一跳。 闻千古更是下意识的挡在了皇帝吴璃的身前，脸上则随之浮现起了颇为惊愕的表情。 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这只妖魔是怎么出现的！ 对于无可争议的天榜第一、公认的大周最强甲等来说，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真是大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余震瞪大了眼睛，要不是骨魔的妖气强度对他根本无法造成任何威胁的话，恐怕他也会做出一些应激的反应。 吴璃相对来说最为淡定，盯着骨魔仔细看了看后，薄唇轻启道：“这只妖魔……似乎没有魂魄、只剩下了这一身的骨架子？它是受你的控制吗？” 苏清和点头道：“没错，它现在的状态名为‘血契妖傀’，属于被臣控制的傀儡，自身没有意识，完全依照着臣的意志行动。多说一嘴，这只妖魔就是臣刚刚抵达神都的第一天，被妖魔密谍伏击时，对臣进行袭杀的家伙。 当时这只妖魔使用了一件名为‘刹那囚笼’的法宝，强行将臣带入了一个临时构建的小世界里，借此规避了神都‘结界’对于妖气的探查。要不是臣体内融合有先天至宝的话，估摸着便真要着了它的道了。” 吴璃好奇道：“你是通过对体内融合的先天至宝的使用，才成功击败了它？并将它捕获了？” “没错，臣体内融合的先天至宝对于妖魔有着极强的克制作用。尽管臣现在还不能完全发挥出它的威力，可依靠着它对于妖魔的克制作用，臣是能够做到在面对着妖魔时以弱胜强的。而妖魔若是对臣体内融合的先天至宝没有足够准备的话，肯定会在面对臣时吃亏。” 苏清和一边说着，一边指挥着‘血契妖傀’直接对自己完成了‘附身’！ 从炼出了‘血契妖傀’的那一刻开始，这还是苏清和第一次真正的尝试进行‘附身’，因此对于苏清和来说，‘附身’的经历同样充满了新鲜感。 感觉颇为奇妙，有点像是给自己套上了一件连体的玩偶服。 没有体会到任何不适，只是稍稍有点闷热，仿佛自己完全被包裹住了一般。 不过自身的行动倒是不受影响，被附身后一点都不笨重，除了体型扩大至跟‘血契妖傀’基本一样外，没有什么其他的区别。 然而附身的过程落在吴璃三人的眼里便显得相当诡异了。 在吴璃三人看来，骨魔好像只是一团虚影般，轻而易举的罩住了苏清和的身体，把苏清和整个包裹在了其中。 然后苏清和的气息便消失在了他们的感知里，取而代之的，是骨魔无比旺盛的妖气！ “这就……完成附身了？” 吴璃略显迟疑的开口问道。 她第一次接触所谓的‘附身’，根本搞不清楚具体是个什么章程。 偏偏苏清和也是第一次接触‘附身’。 听到吴璃的询问，已经是骨魔形象的苏清和用几乎一模一样的迟疑语气回答道：“应该……完成了吧？” “你为什么用‘应该’这样的词汇？‘附身’不是你主动操控的吗？有没有完成‘附身’，难道你自己都不清楚？” 吴璃很是不解的问道。 “咳……陛下，这是臣第一次进行‘附身’，对于‘附身’的经验，并不比你们多多少。臣体内融合的先天至宝，其实尚处于一种复苏的阶段，能够支持臣去做的事情，是在随着臣的修为境界提升而不断发生变化的。” 苏清和颇为模糊的解释了一句。 吴璃眨了眨眼睛，没有对苏清和给出的解释进行深究，而是扭头看向了闻千古，开口问道：“舅舅，能察觉到什么破绽吗？他现在以……额……以这种妖魔的样子示人，若是遇到了其他妖魔的话，会不会被其他妖魔发现他其实并非同类？” 闻千古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先上前凑到了苏清和的身旁，仔细的观察起了苏清和的状态。 绕着骨魔形态的苏清和转了一圈，认真地感知了一番骨魔身上散发的妖气，接着又伸手摸了摸骨魔的胳膊和尾巴，询问苏清和是否能够感知到这种触摸。 同时还将自身体内的强悍灵气，通过触摸的方式渡入了苏清和体内。 没有任何恶意，仅仅是借着体内的灵气流转，对苏清和当前的状态进行入微般的检查。 大概过了盏茶的时间，闻千古终于结束了这场检查。 脸上浮现起了惊讶和诧异混杂的表情，同吴璃说道：“若非亲眼所见，我真是难以置信……单纯通过气息感知的方式，完全没办法察觉到他的任何问题！非常纯粹的妖气溢散！ 完成了‘附身’后，他对于‘附身’状态也明显能够进行灵敏的控制，真要是在外面突然遇到，我绝对不会想到他是人族修士！只有将灵气渡入他的体内，才能发现真实情况！ 灵气渡入他的体内后，会发现所有的妖气都仅仅是浮于表面的，溢散之前其实是灵气，但由于外面‘附身’了一层妖魔的皮，所以这些灵气通过妖魔的皮后就变成了纯粹的妖气。 这其实存在着一定的风险，得注意尽量不要和其他妖魔发生肢体上的接触，以免其他妖魔也能找到机会，以渡气入体的方式进行试探。只要试探，必会暴露。不被试探就没事。” 吴璃听的双眼发亮，也上前走到了苏清和化作的骨魔旁。 好奇的伸手抚摸起了那些白骨表面上的锋利骨刺，开口道：“朕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苏卿用这种‘附身’的方式伪装成妖魔的模样后，只要不动手，便不存在任何漏洞？和其他妖魔接触的过程中，不可能被其他妖魔发现问题？” 闻千古先是沉吟了片刻，然后才颇为谨慎的回答道：“至少我没有发现存在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事实上，就算动手……应该也没关系的。因为这种‘附身’伪装，施展出来的同样是妖气。只要别被妖魔将气息渡入到体内进行试探，便无需担心被看破身份。” “嘶……” 吴璃听的倒吸了口凉气，看向苏清和的眼神变的越发闪耀起来，有些掩饰不住的激动问道：“苏卿，你这种‘附身’伪装，有什么限制吗？或者说，能保持‘附身’的状态多久？” 苏清和闻言，解除了‘附身’状态，并将骨魔重新收回了‘壶中世界’。 迎着吴璃那顿时变得有些失望的神色，回答道：“没什么限制，如果是单独指挥‘血契妖傀’作战的话，确实坚持不了太久，可‘附身’状态基本上只会消耗我本身的灵气储备，‘血契妖傀’仅仅是提供一个外形变化的作用而已，基本上是可以一直持续的。” 吴璃振奋道：“可以一直持续的话，能够做到的事情就太多了！你是怎么想的？” 苏清和坦言道：“臣俘获并借之以伪装的妖魔，正是之前在神都袭击臣的那只妖魔，所以臣打算附身伪装后，跑到神都外围，适当的释放妖气，以袭击失败后遭到重创、不得不一直秘密疗伤到现在为理由，尝试着吸引潜伏在神都的妖魔密谍，看看能不能趁机混进妖魔密谍的群体里！” 吴璃呼吸急促道：“行！你详细的计划下！不管需要朕这边如何配合，朕都绝无二话！另外，你能伪装妖魔的事情，严禁外传！若是对安全问题有顾虑，朕会安排舅舅暗中保护你！” 第398章 被猜到了 看到吴璃的表态非常坚决，没有任何犹豫，苏清和便不再多说。 简单的跟吴璃商讨了下大致的想法、以及需要吴璃跟余震这边在官方层面上提供的掩护后，苏清和没有继续在寝宫里逗留，而是同余震一起，先行告退。 此来皇宫面圣的目地已经全部达成，接下来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自然得尽快回去好好的准备一下。 要写好一份详细的、关于如何禁佛的条陈，还要想好具体怎样实施‘附身’潜伏的计划。 整个神都，除了他自己以外，就只有余震、吴璃以及闻千古三人知晓他拥有‘附身’伪装成妖魔的能力，因此要在官方层面上得到配合，其实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出于安全起见，吴璃短时间内明显不想再让第四个人知道他有这样的能力，想让他伪装成妖魔的过程足够顺利，就得在瞒住满朝公卿的前提下、让一切都显得合理，如此才能起到跟他打配合的作用！ 特别是他要成功吸引到其他妖魔密谍的注意，肯定得适当的释放妖气。 如何提前圈定一个范围，确保他在释放妖气的过程中，不至于被人族修士察觉，这必须好好费一番功夫去思量。 相较之下，反而是不被神都‘结界’大阵察觉到有妖气的存在，要更简单一些。 谁让吴璃身为皇帝，对于神都‘结界’大阵也有一定的控制权限呢？ 无需影响太多，只要在某个边缘区域改变下‘结界’大阵的应激强度就可以了。 只是除了‘结界’大阵以外，神都内潜藏的强大修士如云似雨，稍有不慎便可能会造成误会。 期间可预期、不可预期的变数极多，得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行。 而吴璃呈现出来的异常谨慎的态度，苏清和非常赞同。 如果不是在神都伪装妖魔的行动、必须得到来自于最上层的支持以及配合，否则光是避开神都‘结界’大阵以及那七座九霄镇妖塔的笼罩，都不知道会耗费多少精力的话，苏清和其实更倾向于自己保守秘密。 但事情显而易见，跟妖魔的对抗是整个人族的核心利益。 他若是单纯为了保守所谓的秘密，便导致自身针对妖魔的行动难度飙升，并且这种针对妖魔的行动严格来说还不牵扯太多私利，很大一部分是对整个种族都有好处，那真的没有太多必要……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伟大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他继承了无数穿越者先辈的光荣传统！ 妖魔对他的敌意根源，来自于他体内融合的‘炼妖壶’。 眼下知道他跟‘炼妖壶’有关的妖魔还不算多，可类似的情况不可能持续太久。 只要‘炼妖壶’始终跟他融为一体，他同妖魔之间的根本矛盾就不存在任何缓和的余地。 因为‘炼妖壶’是完全针对妖魔的一种法宝，妖魔方面除非是能自行掌握‘炼妖壶’，否则绝对无法接受这样的法宝落入到其他人的手里！ 即便他背叛人族，投靠妖魔一方，照样改变不了这样的局面。 从妖魔的角度来说，最优解一定是抢走‘炼妖壶’！ 做不到的话，次优解也会是把他物理毁灭，让‘炼妖壶’跟着他一起魂飞魄散。 这种情况下，尽快团结身后天然可以团结的力量，避免落入到单打独斗的境地之中，属于充分且必要的做法。 更何况，因此同吴璃建立起来的更加紧密、更加彼此信任的双方关系，也充满了难以估量的价值！ 亲自将苏清和以及余震送到了御书房的门口，然后才安排内侍接手、继续送出宫去，吴璃在闻千古的陪同下，回到了御书房内。 没有落座，脸上仍然浮现着掩饰不住的激动神色，背着双手，吴璃在御书房里身形轻快的来回踱起了步。 苏清和今天带给她的惊喜实在是太大了点！ 原本之前听到余震跟她说，苏清和拥有伪装成妖魔的能力，那时的吴璃都还没有抱太多的期望。 道理很简单，这么多年来，只听说妖魔能伪装成人族，却从未听说过有人族能伪装成妖魔的。 哪怕是那些甲等之上的恐怖存在，实力强则强矣，让他们斩妖除魔，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可让他们将自身伪装成妖魔，就实在是太过强人所难了。 之所以传召苏清和入宫展示伪装成妖魔的能力，并不是说吴璃真的相信苏清和能够做到，纯粹是得知了这样一个消息后，再怎么不相信，她也得找机会验证下，不然如何让自己死心？ 可万万没有想到，苏清和竟然没有夸大其词！ 天知道她方才在寝宫里亲眼看到苏清和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变成了一只浑身散发着浓郁妖气的骨魔时，内心之中的情绪到底受到了多大的震动。 她甚至有种想要当场抱着苏清和猛亲一口的冲动！ 要不是顾忌到自己身为皇帝，举止绝对不能轻浮的话，她恐怕真就那么做了！ “舅舅，能确定苏清和确实是借助先天至宝的威能，将自己伪装成了妖魔，对吧？而不是被魔物寄生后，用了某些类似于障眼法的手段，将寄生后所形成的最终妖魔形态，借着所谓‘附身’伪装的名义展现了出来？” 尽管很相信自己方才在寝宫内看到的场面，可事关重大，吴璃还是本能的再次同闻千古确认道。 种族战争，人族势微，由不得她不慎重。 听到吴璃的语气里有着一丝患得患失的意味，闻千古非常肯定的点头道：“绝对不是妖魔寄生！我将灵气渡入他的体内，表面上看似是在确认他‘附身’伪装成妖魔的状态，实际上却是通过渡入他体内的灵气，对他的身体进行了迅速的、无遗漏的细致检查。 在他的身体里，我没有察觉到任何问题！如果真是被魔物寄生的话，藏的再怎么隐秘，以我对灵气细致入微的掌控力，也肯定能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魔物必然无所遁形！只有身体确实跟先天至宝融为一体，才能出现这样的情况。我当然找不到先天至宝在哪！ 先天至宝已经跟他融合，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在他的身体里不会有丁点异常的反应。而‘附身’伪装成妖魔后，他的身体也没有出现任何变化，灵气的流转毫无异常，仅仅是在通过外面附着的那一层‘皮’时，被转化成了妖气，所以绝无问题。” 闻千古表情认真、言之凿凿，让吴璃彻底安了心。 长出口气，总算是勉强压下了那股子不断井喷的兴奋情绪后，吴璃转身坐到了御书房内的龙椅上。 沉声开口道：“能够伪装成妖魔，并且伪装的还如此完美，连舅舅你都找不出问题，这说明苏清和方才所提议的、混进神都妖魔密谍群体中的提议，是有一定成功可能的！ 哪怕可以预见到极大的难度和非常高的风险，可他既然想要尝试，朕一定全力支持！这是非常难得的机会，一旦成功，甚至有可能将潜伏在神都的那些妖魔密谍一网打尽！ 虽然咱们无法阻止妖魔继续往这边派遣密谍，可只要能抓住机会，将神都的妖魔密谍一扫而空，那对妖魔方面绝对会造成重创！起码在相当长的时日里，它们都缓不过来！ 这对咱们的意义非常重大！往最坏的方向考虑，若是边境防线被突破，妖魔大军势必会集中力量直取神都。能清空神都内潜伏的妖魔密谍，一定能够延缓妖魔征伐的脚步！” 闻千古赞同道：“陛下说的没错，但有一点，苏清和的安全远比这种尝试性的计划能否成功，要更加重要！通过目前苏清和展现出来的一些神异之处、特别是对那件先天至宝能力的展现，我对于他体内融合的先天至宝究竟是什么，大概有了一些眉目……” 吴璃闻言，顿时精神一振，急切问道：“舅舅猜到苏清和融合的先天至宝是什么了？” 闻千古不是很确定的说道：“暂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可按照苏清和的说法，他体内融合的先天至宝非常克制妖魔。目前来看，又能将妖魔俘获，炼制成为所谓的‘血契妖傀’。 或是控制那‘血契妖傀’帮助一起作战、或是借之‘附身’伪装成‘血契妖傀’的模样，端是神奇无比！具备这些特质的先天至宝，据我所知，有且只有一件！” “哪一件？” “炼妖壶！” “炼妖壶？”吴璃面露茫然之色。 这是她此前从未听说过的法宝名字。 而且她非常确定，在皇室的秘密卷宗库里，同样没有记载过名为‘炼妖壶’的法宝！ 闻千古见状，详细解释道：“一种很古老的先天至宝，和‘镇魂幡’并称，区别在于，‘镇魂幡’专门针对咱们人族，可以将无数人族收入幡中炼化，而‘炼妖壶’则专门针对妖魔。 至于这件先天至宝具体是什么样子，具体都有哪些特质，如何炼妖，跟宿主融为一体后如何提供帮助，这些我就都不清楚了。‘炼妖壶’非常神秘，我也只是光听说过，却从未见过。” 吴璃眨了眨眼睛，尝试着在脑海中进行了一番理解后，用一种不确信的语气问道：“舅舅的意思是，这件先天至宝可以称得上是妖魔的天敌？” 闻千古沉吟道：“至少据我所知，确实如此。‘炼妖壶’一直以来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上一次有‘炼妖壶’出世，好像都要追溯到数千上万年之前了，因此我对‘炼妖壶’的所知非常有限。 真想要对‘炼妖壶’了解的更详细一点，恐怕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询问苏清和了。不过法宝的特质对于持有法宝的人来说是非常隐私的事情，贸然询问……很可能会引起苏清和的反感。” 吴璃想了想，点头道：“明白了，难怪他刚抵达神都的第一天，遭遇到明显境界强过自己的妖魔袭击时，能最终以弱胜强。这样看来，苏清和对于咱们的重要性似乎越来越大了……他融合的先天至宝是妖魔的天敌，这个消息妖魔方面是否知晓？ 从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既然妖魔方面最开始在东武城搞事的目地，很可能就是冲着‘炼妖壶’去的，那‘炼妖壶’跟苏清和有关的消息，应该是瞒不过它们的。它们至多不清楚‘炼妖壶’跟苏清和融为了一体罢了，而这一点其实并不关键。 易身而处，换做是朕的话，必然会选择不惜一切代价的夺走‘炼妖壶’！若是做不到，那就退而求其次，将跟炼妖壶密切相关的苏清和杀死！避免苏清和成长起来！这样的话……苏清和的安全就是重中之重了。舅舅，你去负责保护他的安全吧。” 闻千古有些意动，但还是迟疑问道：“我若去保护苏清和的安全了，你这边怎么办？” 吴璃一脸轻松的说道：“朕登基都快一年了，皇宫‘结界’的权限已经完全拿到了手里，这段日子还在不断的得到宫中各色人等的效忠，起码在这座皇宫里，没谁能威胁到朕的安全了。 况且现在跟刚登基时的局势完全不同，朕基本上证明了自己有足够当好一个皇帝的能力，各地藩王又陆续全都入了神都，张阁老基本上认清了现状，只是在一些事情上仍有小心思罢了。 四海钱庄的问题坑了张阁老一把，几个月之内，张阁老都会为此而焦头烂额，不太可能有工夫继续找朕的麻烦。不管怎么看，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都会非常平稳，朕算是彻底站稳脚跟了。 眼看着即将过年，朕接下来至少到正月十五之前，都不会微服出宫的，所以舅舅尽管放心。再者说了，朕也得适应适应自己在这深宫之中的生活，总不能一直让舅舅陪着，那多浪费啊。” 闻千古琢磨了下，缓缓点头道：“等他递条陈的时候，我单独跟他聊聊吧。” 第399章 新受害者出现了 “聊聊？有什么好聊的？而且他想跟我聊聊，不应该去找江别离来递话吗？怎么会找到你的头上？” 刚刚坐进马车的车厢，听到余震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后，苏清和顿时一脸惊讶的问道。 不怪他想不通，实在是托请到余震头上的这个人，实在是太过奇怪了些。 丐帮现任帮主，铁掌浪客，张龙虎…… 据说跟神都府衙的总捕江别离是莫逆之交。 江别离能在神都府衙里坐稳总捕的位置，除了一身甲等的强横修为以外，另一个无比重要的因素，就是来自于神都街头帮会的鼎力支持。 其中以丐帮的支持力度最大！几乎可以说是毫无保留！ 凡是江别离打过招呼的案子，那差不多板上钉钉的会被神都所有帮会重视。 这些帮会份子一个个就像是蟑螂一样，每日里混迹在神都的大街小巷之中，无处不在，注意着神都最底层的一切蝇营狗苟。 你如果想让他们干点重要的事情，那他们绝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可你若是只想让他们帮着找个人、或者找点什么线索，他们却比最厉害的捕快还要好用的多！ 在苏清和看来，正常情况下，丐帮帮主真要找个中间人来跟他打招呼的话，江别离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无论怎么想，都求不到余震的头上啊…… “听说你这段日子里，在户部的临时署衙内，把江别离使唤的跟孙子似的？” 余震笑着问道。 苏清和当即义正辞严的摆手道：“造谣！绝对的造谣！看来我也是出息了，这造谣都造到我头上来了！” 余震摇头道：“你们这个临时职司的署衙就在户部内，每日里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户部当天就能传的人尽皆知。你在临时署衙里仗着有陛下的交代，对江别离和那几位神捕呼来喝去的态度，让闻人晦颇为不满，你自己注意点吧。” 苏清和很是无辜的说道：“这传的都是什么啊？我一个区区镇妖卫从五品的队副，即便有来自于陛下的口谕，能全权负责案子的调查，也不可能对正四品的府衙总捕呼来喝去吧？ 让他们帮我找一些卷宗，这确实是有的。可神都府衙的卷宗，不让他们帮忙去找来，难道我还自己动手吗？没这个道理啊！至于其他更过分的，绝对没有，我又不是白痴……” 余震耸肩道：“你有没有做过，这个不重要。流言蜚语传来传去后，所有人都认为你做过了，这个才重要。很多时候，一件事情的真相，往往和事情本身无关，只关乎于所有人的看法和认知。” 苏清和想了下，发现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人们在乎的往往不是事情的真相，否则前一世里信息传播都已经那么发达了，为何还会谣言满天飞？ 甚至出现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的离谱局面。 因为绝大多数人其实并不具备独立思考的能力，相当一部分人属于轻微智障的范畴，只是生活能够自理，所以没被发现而已。 他们追求的也不是寻找事物的真相，而是发泄自身的情绪。 于是人云亦云、听风就是雨，哪怕事后发现自己被误导了，真正的受害人照样得不到诚恳的歉意和补偿。 施暴者们会瞬间消失，仿佛无事发生，独留下受害人默默垂泪，感受着来自陌生人的强烈恶意。 叹了口气，苏清和无奈道：“行吧，我需要去跟闻府尹解释下吗？” “当然不需要，解释又有什么用呢？难道你解释了，闻人晦就会相信吗？不管他信不信，只要你去解释了，他肯定会表达出不再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态度。 可一旦有机会落井下石，你觉得闻人晦真能什么都不做？当你对一个人有怀疑的情绪时，再多的私下沟通都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会让彼此产生新的误解。” 余震靠在了车厢座椅的椅背上，继续说道：“张龙虎不是直接找到我的，他也没资格让我接见他。他若是独行的甲等强者，就有资格登门，并受到我的隆重款待。可他并非独行的甲等强者，而是丐帮帮主。 有了丐帮帮主的身份，他便天然低其他甲等强者一头。他不能再以甲等强者的身份和其他人结交，而是要用丐帮帮主的身份四处行走。这里面的差别极大，不过跟你没什么关系，总之，他找上的是其他人。 我现在顶着九江王的名头，又明显跟陛下走的比较近，因此在一众保守官员里算是有些威望了。陛下的信重就是我这个身份的最大资本，让其他人重新看到了价值。张龙虎便是找到了一位保守官员来求我递话。” 苏清和皱眉道：“我还是不太理解，他想跟我聊什么？又为什么非得大费周章的从你这边入手？且不说我跟江别离没什么龌龊了，就算我跟江别离真有龌龊，他找江别离来说项的话，这点面子我总还是会给的吧？” 余震笑道：“自然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展示下自身的实力。告诉你他在官府之中，不是光有江别离这么一层关系。他找江别离跟你打招呼当然没问题，可你毕竟在临时职司里把江别离压的抬不起头。 你连江别离的面子都不给，又怎么可能给他面子？你不给他面子，那他找江别离打招呼的意义是什么？至于他想跟你聊的内容……据我所知，似乎是和你在清河郡城内同丐帮之间发生的冲突有关。” 苏清和疑惑道：“清河郡城的事情？那都过了多久了？我在清河郡城内确实拔掉了丐帮的一个分舵，可要真是为了这种事情跟我和解，怎么会拖到现在？这件事只是个借口吧？” 余震实话实说道：“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只是递个话而已，要不要去，你自己决定。我现在算是对那些保守官员有一定影响力了，他们之中有人找到我的头上，又是这种惠而不费的事情，我肯定不能拒绝。” 苏清和想了想，开口道：“去！终究是惊动了你来传话，我如果不去，岂不是等于落了你的面子？顺便看看那位丐帮帮主在打什么主意，为什么忽然想见我。有说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吗？” “今晚酉时整，在绛仙居。” “知道了，那晚上我去会会他。前面户部衙门那把我放下，我去临时署衙里给陛下写条陈。” “好，我也得去王大都督的府上，当面看看王大都督的虚实了。对了，沈家农庄那边发来了一封新的信件，我没看里面的内容，一会儿让于前给你送到户部衙门来。” “你要感兴趣的话，可以随便看。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也好为你做解答。沈家农庄的组织模式比较新颖，我想看看沈家农庄具体能发展成什么样子。但整个过程中，我不打算进行任何干预。” “算了吧，之前的那封信我看过了，沈炎阳组建长老会的做法我可不敢苟同。” 余震显然对于沈家农庄的模式不以为然。 苏清和对此倒是并不觉得意外。 再怎么思想进步，让余震一下子跨过数个阶段的社会发展形态，去尝试着理解此前从未接触过的一种全新的社会财富分配方式，依旧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很快便抵达了户部衙门的大门口，苏清和走出了马车的车厢。 刚刚迈进户部衙门的门槛，正准备往里走，结果刚好碰到一脸神色匆匆往外赶的林青璇。 这位自家三营六队的正派队长，在过去一个多月的日子里，几乎成了苏清和的贴身秘书。 虽然还远没到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的程度，可身旁始终跟着这么一位非常养眼的美女，并且美女本身还完全不介意时不时被吃个豆腐，在苏清和看来，真真是令人心旷神怡的绝妙配置。 “林队，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苏清和笑呵呵的主动打了个招呼问道。 已经快要小跑起来的林青璇见状，立刻停住了脚步，欣喜道：“你回来的刚好，我这正打算去皇宫门外堵你呢！又有一名新的受害者出现了！事情比较急，我不清楚你入宫后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就想着干脆在宫外等你，以便尽可能快的让你知道消息。” 苏清和双目微凝道：“新的受害者是什么身份？在什么地方失踪的？失踪多久了？” 林青璇正色道：“工部员外郎肖文忠的女儿！就在肖文忠的府里消失不见了。具体是什么时候失踪的，这个暂时不清楚，根据专门伺候肖文忠女儿的婢女所言，昨天晚上还一切如常。 她侍奉着肖文忠的女儿洗漱过后上床休息，接着像以往那样自行回到了下人房中。可今天早上却怎么都不见自家小姐起床出屋，等了许久后感觉不对劲，她便把情况禀告了府中管家。 府中管家和她一起主动敲门，却没能得到屋内任何回应。敲了一会儿，始终无法把门敲开，管家便决定强行把门踹开。结果踹开房门后，发现肖文忠的女儿根本不在屋内！” 苏清和毫不犹豫的说道：“走，前面领路，带我去肖文忠的府上看看。其他人眼下都在干嘛？” “王都督今天没来上值，江别离他们已经往肖文忠的府上赶了，莫营正带着肖营副和吴队正紧随其后的去盯着，免得江别离他们趁着你不在，动什么手脚，搞乱案子。” 林青璇一边往户部衙门外走，一边开口回答道。 苏清和笑道：“故意使坏倒是不至于，江总捕他们确实有一些私心，可那些私心主要集中在神都府衙跟咱们镇妖使司的关系上，真碰到了案子，必然是会以破案为首要选择的。” 林青璇赞同道：“我们也这么觉得，但总要以防万一嘛。” 两人不再多说，离开了户部衙门后，直接跃到了房顶上，顺着各个屋顶，迅速往工部员外郎肖文忠的住处赶去。 只有在执行重要任务时，隶属于朝廷的修士才能被允许走房顶上那一览无遗的康庄大道。 可正常来讲，就算是有任务在身，一旦选择青天白日的在神都高来高去，那么任务结束后，也得补上一份条陈给直属衙门的上级，详述自身高来高去的必要性。 不过苏清和跟林青璇的情况比较特殊，两人被抽调到了临时职司后，名义上暂时不归镇妖使司管辖。 而官员之女失踪案，又被皇帝吴璃安排给了苏清和全权负责，使得苏清和无论有任何行动，只要能跟官员之女失踪案牵扯上，他就都可以随意便宜行事。 事后的条陈根本不用写，反正是他自己负责，难道自己给自己写条陈吗？ 没过一会儿的工夫，两人便抵达了肖文忠的宅子。 从五品的官职在神都其实有点拿不出手，但起码算是够到了高级官员的边，所以宅子一点也不偏僻，仍然处于四条御街的笼罩范围之内。 当苏清和在林青璇的领路下没有走正门，而是直接凌空飞跃过围墙、进到了肖文忠的宅子里时，肖文忠宅子里的所有下人都聚拢在了主院之中。 员外郎肖文忠也赶回了宅子，江别离等人则正在对这栋宅子进行详细的检查。 随着苏清和跟林青璇赶到，莫惊岚三人立刻迎了上来。 两名负责审问院中下人的神捕见状，赶忙分了一人去通知还在检查宅子各处的江别离，另外一人停下了进行中的审问，脸色略有些忐忑的看向了苏清和。 没办法，不怪他好脾气，实在是过去的一个多月里，苏清和在临时署衙内相当的霸道。 偏偏有着皇帝的口谕，王崇山又明显偏帮，导致以江别离为首的几位神捕，根本没有跟苏清和对抗的余地，以至于过去的一个多月，他们的日子着实憋屈…… “怎么样？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苏清和没有跟任何人寒暄，直截了当的开口问道。 第400章 重启调查 莫惊岚摇头道：“没有，江总捕还在宅子的各个屋子里检查，我们刚从肖大人之女的闺房里出来，和之前的三起失踪案没什么区别，在肖大人之女的闺房里，我们没有察觉到任何妖气或者灵气残留。” 苏清和点了点头，接着看向了那名面露忐忑之色的神捕，询问道：“都审完口供了吗？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被问到头上的神捕一个激灵，紧接着便精神十足、略显应激的大声回答道：“基本上审完了，肖大人府上的下人们给出的回答都差不多，肖大人之女昨天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晚上也是跟以往一样的时辰进的闺房休息。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都没人听见过什么特别的动静。总之……肖大人之女和之前接连失踪的那三个姑娘一样，看起来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至少从这些下人们的嘴里，我没问出什么东西来。你……您要不要重新问问？” 苏清和摇头道：“不必了，一群普通人而已，他们发现不了任何问题才是正常的。肖大人，我叫苏清和，是一名镇妖卫。陛下金口玉言，让我来负责官员之女连环失踪的案子。 而在您的女儿之前，已经陆陆续续有三名官员的女儿接连失踪了。这件事情，相信您肯定是知道的。冒昧问一句，您女儿平时有什么喜好吗？又或者有频繁接触什么外人吗？” 苏清和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肖文忠问道。 肖文忠的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悲戚之色。 听到苏清和的询问，肖文忠伸手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脸，万念俱灰般声音低沉的回答道：“没什么喜好……除了大概每个月都要出一趟神都，去最近的寺院里拜佛上香求平安外，平时她基本上都是待在家里的。” 苏清和宽慰道：“肖大人，现在还不能确定您的女儿是否遇害，希望您能振作一些。” 肖文忠显得很是无力的摇头道：“一个多月前，礼部庞大人的女儿失踪了。两个多月前，吏部宋大人的女儿失踪了。三个多月前，户部毛大人的女儿失踪了，而这个月，轮到我的女儿了…… 最早户部毛大人的女儿失踪时，各种谣言满天飞，但大家多是当做看个热闹，觉得跟自己没什么关系，无需太过在意。可随着吏部宋大人以及礼部庞大人的女儿也接连失踪，情况不同了…… 苏大人，你不用安慰我。不确定我的女儿是不是遇害了，这是因为找不到尸体。可之前几位大人的女儿失踪的更久，却始终找不到人，这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只望……能找到凶手！” 看着肖文忠那满脸颓然的表情，苏清和颇为敷衍的拍了拍肖文忠的肩膀，然后便转身示意肖府的那些下人，让肖文忠女儿的贴身婢女站出来，领他去肖文忠女儿的闺房瞧一瞧。 不是他不想继续安慰肖文忠，而是实在做不到感同身受。 即便出言安慰，也会干巴巴的起不到任何作用。 没办法，今天之前，他甚至都不认识肖文忠，自然不可能对肖文忠的情绪产生共鸣。 对于肖文忠女儿的失踪，他只能表示遗憾。 很快来到了闺房外，苏清和抬脚刚刚踏入闺房的一瞬间，整个人就本能的顿了顿。 他在闺房之中感知到了一股极为微弱的妖气！ 精神为之一振，苏清和目光无比锐利的在这间闺房里扫视了一圈。 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苏清和俯身仔细的观察起了闺房的每一寸角落。 残留的妖气实在是太微弱了，若是再过上两天的话，恐怕他也没办法察觉到了。 微弱到了这种程度，要么意味着动手的妖魔没怎么耗费力气，要么意味着动手的妖魔对于自身的气息有着超强的控制力！ 不怪其他人没发现妖气残留。 这种强度的残余妖气，就算是把闻千古拽过来按着脑袋让他闻，他也绝对发现不了分毫！ 没在房间里找到其他痕迹，苏清和面色如常的走出了闺房，看向了等候在闺房门口的那名婢女。 开口问道：“你家小姐失踪前，一切如常吗？有没有什么让你觉得奇怪的表现？” 婢女为难道：“大人，之前那位大人问过这个问题了，奴婢……奴婢确实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小姐昨天和往常一样，一整天都在家里没出门。白天做了点女红，晚上到了时辰便进房里睡觉了。” 苏清和继续问道：“你家小姐始终是自己一个人睡的吗？因为我看不少人家，婢女是要侍奉主家入睡的。晚上也得在主家的房间里守夜，免得主家那边突然醒了，会有什么事情吩咐，而你似乎不用这样？” 婢女点头道：“对，老爷不讲究那些，小姐也不喜欢身边一直有人陪着。奴婢一般是伺候小姐洗漱完，就会回下人房里休息。况且……况且……” “况且什么？” “额……大人，奴婢不知道这事情该不该说。老爷跟小姐的关系极好，因为主母早亡，老爷一直没有再娶，算是一个人将小姐拉扯大，所以小姐有什么心事都喜欢单独跟老爷说。 老爷跟小姐私下里说父女间的悄悄话，肯定不愿意让我们这些下人在旁边听着的。府上不光是我，其他人也都不会靠近小姐闺房的。除了小姐以外，只有老爷能随意进出那闺房。” 苏清和皱了皱眉，沉吟道：“你家小姐每个月外出上香拜佛的时候，希望佛祖保佑的愿望是什么，你知道吗？” 婢女摇头道：“奴婢不知，小姐拜佛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进殿，让奴婢在外面等着的。” “那你们小姐是固定只去某一个寺院？还是神都外的寺院她都会去？究竟选择哪个寺院，纯粹依照着心情决定？” “小姐只去大佛寺，神都周边的几个寺院，就大佛寺是最为灵验的。” “知道了，多谢配合。” 苏清和不再继续多问，带着婢女重新回到了主院之中。 此时江别离也刚好完成了对整幢肖府所有房间的详细检查。 方才提前得到了手下神捕的汇报，对于苏清和的出现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因此在看到苏清和后，江别离倒是神色如常。 主动问好道：“苏大人来啦？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 其实按理来说，以江别离正四品的神都府总捕官职，面对着苏清和时，完全可以直接用队副的职位来称呼。 但过去的一个多月里，苏清和一直拿着鸡毛当令箭，用自身全面负责官员之女失踪案的名义，几乎每天都在指挥江别离以及其他几位神捕往来于临时职司和神都府衙。 连续一个多月的积威，让江别离不由自主的形成了一些习惯。 比如无论心里面是怎么想的，表面上的言行举止都要对苏清和保持足够的尊重。 “我才刚到，怎么可能有收获？江总捕发现了什么线索吗？” 苏清和笑呵呵的问道。 江别离一脸苦恼之意的说道：“没有，这次的情况跟之前的三起失踪案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唯一的不同是，前两起失踪案，是由其他神捕最先抵达失踪现场的。而第三起和这一起失踪案，是我最先赶到的失踪现场。 然而无论是其他神捕还是我，都没有在案发现场发现任何真正有价值的线索！肖大人女儿的闺房里没有发现外人闯入的痕迹，也没有找到肖大人女儿主动离开的痕迹。至于肖大人的这栋宅子，同样一切如常。” 苏清和开口道：“既然现场找不到线索，那就先撤吧。回署衙，咱们商量下应该从什么角度入手，进行调查！” 说完，苏清和又看向了肖文忠说道：“肖大人，我们一定尽全力查明您女儿失踪的真相，如果接下来的调查过程中，有需要您或者您府上其他人配合的地方，还望您能行个方便。” 肖文忠咬牙道：“苏大人放心，我这边不会有任何推脱的！” 苏清和点头道：“那咱们就先撤吧，肖大人，打扰了。” 说完，苏清和率先带头离开了肖府。 莫惊岚几人自然紧随其后。 不过隶属于府衙的几名神捕却没有第一时间跟上，而是扭头看向了江别离，等待江别离的命令。 “走吧，肖府之中既然找不到线索，那继续留在这里也毫无意义，回去听一听苏大人是个什么章程好了。” 江别离挥了挥手，带着几名神捕同样跟随离去。 返程的路不像来时那样紧急，苏清和便没有带头高来高去，而是老老实实的在喧闹的街面上穿行。 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林青璇忍不住开口问道：“是有了什么发现吗？” 苏清和摇头道：“还不能确定，得继续做一些验证。” 见苏清和明显不太愿意多说，林青璇也就没有多问，重新恢复安静，沉默的跟在了苏清和的身旁。 一行人没过一会儿的工夫便返回了户部内的临时署衙。 王崇山不在，苏清和大马金刀、当仁不让的一屁股坐到了临时署衙的主位上。 按理来说，整个临时职司被抽调的这些人里，苏清和的官职以及品级是最低的。 哪怕王崇山不在，也轮不到苏清和坐这个主位。 可眼看着苏清和毫不谦让的坐上了主位，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异议，反倒是老老实实的各自按照着级别和官职的不同，坐到了下手的椅子上。 “江总捕，有几件事情，需要跟你这边求证一下。” 随着所有人全部落座，苏清和立刻看向了江别离，开口说道。 江别离拱手道：“苏大人但说无妨。” “之前失踪的那三位官员之女，她们在失踪之前，是否也有去寺院拜佛的习惯？以及，她们在家中的生活，是否相对封闭？那三位官员的府上，有没有什么流言蜚语在下人之间传播？” 苏清和顿了顿，给了江别离一定的思考时间后，继续说道：“我之前审阅相关的案件卷宗时就发现，针对那三位官员府上的调查非常敷衍。对府上一众下人的询问内容，也只是集中在三位官员之女失踪前后、他们都在做些什么。 在确认三位官员之女的失踪没有任何明确的线索，那些下人应该都和失踪案无关后，所有的调查便随之停了下来。我之前有想过让你们重启调查的，可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估计让你们去问，你们也很难真正的问到点子上。 而若是让我一个人做这种排查，对我来说又实在是太过耗费时日。况且方向不明确的情况下，需要问的东西太多了，于是便一直拖到了现在。江总捕，请带人着重调查这两个方向，特别是失踪的三人和她们生父的关系。” 江别离迟疑道：“苏大人，去庞大人和宋大人的府上进行重新调查，肯定没什么问题。但户部毛郎中同样失踪了很久，毛郎中的府上听说一片混乱，时不时就会有下人偷了府中的贵重之物、从府里逃走。 连目前尚有多少下人继续守在府里都不清楚，毕竟，一府的主心骨莫名其妙的失踪不见，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府上的下人们肯定会惶惶不可终日。对毛郎中府上的调查，估摸着会有相当大的缺漏。” 苏清和摆手道：“没关系，尽力排查就好，跟庞大人以及宋大人府上重新调查到的结果互相印证下，即便有查证的比较模糊的地方，照样能够得出准确的结论。” 江别离不再多说，点头应承下来后，起身带着几位神捕离开了临时署衙。 这种重新调查的过程是非常繁琐的，不可能真的只由他以及几位神捕去做，还得先行返回神都府衙，从府衙里抽调出足够的人手，分别交到几名神捕的手中带队，然后各自负责不同的府邸进行调查。 总之，是一件极为消耗人力、精力以及时间的事情。 也就是神都府衙，换成其他衙门的话，绝对抽调不出这么多的专业人士。 第401章 按图索骥 等到江别离带着几位神捕彻底离开了临时署衙，苏清和这才看向了莫惊岚说道：“莫大人，麻烦你那边帮我找一份神都的缩略平面图来。不用特别细致，只要能瞧出个大概的情况就行。” “神都的缩略平面图？你是指的神都地图吗？还是连同地下鬼市在内的下水通道图也要包括在内？”莫惊岚开口问道。 “地下鬼市的下水通道图也有吗？虽然可能在这件案子上用不到，但如果不麻烦的话，还请莫大人帮着一起找来，我对地下鬼市挺感兴趣的。” 苏清和微笑着说道。 过去的一个多月，他一直在对神都府衙秘藏各种卷宗的内容进行筛查，却始终没能找到神都之中最有可能被妖魔密谍当做据点的地方。 这让他隐隐有种预感，妖魔密谍们平日里用于藏身的据点，很可能是处于视界之外的地方。 无论怎么想，地下鬼市都非常可疑！ 不过神都府衙似乎对于地下鬼市有着相当强大的影响力。 并且地下鬼市尽管藏污纳垢，却依旧是有规矩存在的地方。 从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地下鬼市的统治者对于鬼市的掌控力一点不弱，所以妖魔密谍们究竟会不会将据点设置在地下鬼市之中，暂时仍不能轻易做判断。 “你需要的这种东西，属于机密的范畴，就算是神都府衙的卷宗库房里，也肯定没有留存。唯一能找到的地方，除了皇宫的卷宗库以外，应该只有工部的库房。正好那位肖文忠肖大人是工部的员外郎，我去找他帮忙调阅好了。” 莫惊岚简单解释了一句，接着同样起身离开了临时署衙。 “你这是打算查什么？” 林青璇询问道。 苏清和示意林青璇给自己沏一壶茶。 林青璇立刻非常听话的起身来到了主位桌案前。 苏清和欣赏着林青璇洗茶壶、倒茶叶、泡茶水的曼妙身姿，开口道：“你还记得贾斌的死状吗？” “贾斌？” 林青璇泡茶的动作顿了顿，迟疑道：“四海钱庄那位被做成了人皮灯笼的贾供奉？” 苏清和点头道：“没错，当时包括贾斌在内，一共有五个人被做成了人皮灯笼，其中还包括一个小孩子。你有没有觉得，这跟失踪案有些类似？” 林青璇懵了，疑惑道：“人皮灯笼和失踪案……哪里类似了？” 苏清和笑道：“人皮灯笼是只有外面的那一层皮还在，里面无论肌肉、骨骼、脏腑器官，所有的一切统统消失。而失踪则可以看做是连同着外面的那一层皮也消失了……” 林青璇惊讶道：“你怀疑杀害贾斌的凶手，同时也是制造了失踪案的家伙？” 苏清和眯眼道：“不知道，仅仅是有些联想罢了。神都府衙的人再怎么没用，对于基本的查案流程还是非常娴熟的。结果先是神捕被惊动，然后又是总捕江别离出马，却都没能查到任何的线索。 说明动手的人将痕迹处理的非常干净，确实没有漏出任何破绽。目前为止，失踪的四名官员之女都是普通人，不存在修为境界傍身，因此可以排除掉她们自己偷偷摸摸悄然跑掉的可能。 如此一来，我就要怀疑是怎样的手段，才能做到将人劫持走的同时，一点痕迹都不留下了。当然，如果下手的人非常厉害，那确实能做到这个程度，但总要考虑事态的多样性。” 林青璇此时泡好了茶。 给苏清和倒了一杯后，表情相当别扭的说道：“算了，你还是别给我解释了，你越解释我越觉得混乱。这种动脑子的事情确实不适合我。等案子解决后，我再问你具体是怎么回事吧。” 苏清和从善如流，闭口不言，只是舒舒服服的喝起茶来。 前一世的时候，他对于茶叶并不喜欢。 除了好茶叶价格太贵、孬茶叶口感太次的因素以外，另外一个原因是，喝茶叶远不如喝速溶来的便捷迅猛。 身为社畜，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哪里能有空闲坐到茶台前，慢慢悠悠的去品什么茶叶？ 可穿越来到了这个世界后，他却渐渐偏爱上了茶叶的味道。 不得不说，人的嗜好也是深受环境因素所影响的。 没有等太久，莫惊岚便亲自扛着一个大箱子，回到了临时署衙。 把箱子往地上一放，莫惊岚开口道：“和神都有关的图纸实在是太多了，工部那边足足装了十几个大箱子。其中还有皇宫的图纸，在工部的保密级别最高。除非有陛下的旨意，否则谁都不能调取。 我记得你只是要神都的平面图，还有地下鬼市的通道图，对吧？其他的我就没有申请调取。结果光是跟这两个有关的图，就装了整整一箱子。特别是地下鬼市的通道图，我大致扫了一眼，直眼晕。” 苏清和着实有点被吓到了。 他对于平面图的概念，其实是前一世里的那种地图。 不管是县、市、省、国，还是整个星球，都能够用一张图直接搞定。 区别仅仅是每一厘米等于多长的表述有差异而已。 可万万没想到，大周这边的所谓平面图，是要用箱子装的……这里面到底画了些啥啊？！ 带着强烈的疑问，苏清和上前打开了箱子。 然后便发现里面是一卷卷用绢帛包裹着的画布。 随手展开了一些画布后，看到画布上记录的不光是神都的平面缩略图那么简单，具体到了每一个坊区，坊区下辖的每一个坊，乃至于坊中的每一个街区，全都有详细的图纸。 不过这些图纸上仅仅标注了地块，以及一些固定的、永远不可能改换位置的建筑，比如皇宫、比如七座九霄镇妖塔。 至于绝大多数地块上的房屋、建筑、商户等等等等，并未在这些图纸上标明。 主要是那些都随时有可能发生变动。 进行标注的话，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得重新更正，非常麻烦。 把坊区、街区的图纸全都重新放回，苏清和只是将神都的整体平面图取了出来。 接着又把地下鬼市的通道图尽数挑出，放到了署衙角落，开口同莫惊岚问道：“莫大人，地下鬼市的通道图，我可能要留着阅览几天，工部那边需要额外沟通吗？” 莫惊岚当即摇头道：“不用，我跟工部打好招呼了。这些图纸在工部是有备份的，你用上十天半个月的，对工部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那就好。” 苏清和点了点头，接着把神都的平面图展开放到了桌案上。 图纸不小，差不多将整张桌案完全占满了。 莫惊岚几人一起围了上来，林青璇好奇的问道：“你要这图纸做什么？” 苏清和一边浏览整张图纸的结构布局，一边回答道：“看看失踪姑娘们的位置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既然可以确定是连环案件，那就要尽可能从共同点的角度去寻找案情的突破口。 按照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失踪的四位姑娘分别来自于两位六部的员外郎，一名郎中，一名主事。她们的爹最高是正五品，最低为正六品。巧合的是，她们的爹没有任何一个是修士。 大周三品以上官员，基本上都有修为境界傍身，而且境界不低。三品以下官员，凡是主政一方的，哪怕只是个品级最低的九品镇长，一般也都是修士，或者有修士跟在身边保护安全。 只有各个衙门里三品以下的政务官员，才对修为境界没要求，可以由纯粹的文人担任。失踪的四位姑娘，全都来自于这样的家庭，我怀疑这里面是不是存在着一些暂时未知的联系。” 说到这里，苏清和笑了笑，继续道：“四位姑娘的年龄差不多，我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并非什么都没干。我有专门查阅过之前遇害的三位姑娘的户籍信息。结果我发现，那三位姑娘的年龄，各自相差一个月左右。 她们都是在刚过了自己十八岁生日的次日，突然失踪的！按理来说，有了这样的筛选条件，已经可以极大的缩小连环案受害人的被选定范围了。可由于不清楚是妖魔作祟还是人为，导致案子的怀疑方向仍旧不明。 直到今天，工部肖员外郎的女儿失踪，才能确认是妖魔作祟。相比于人为，妖魔作祟的话，必须得将事情考虑的更大一点。妖魔密谍在神都频繁行动，绝不可能只是单纯为了制造失踪案，这背后不知藏着什么阴谋。” 林青璇一脸诧异的问道：“确认是妖魔作祟了？怎么确认的？现场没有妖气残留啊。” 苏清和自然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坦诚自己对于气息的感知能力远比甲等都敏锐的多。 面对着林青璇的询问，他只是颇为神秘的一笑，模糊不清的说道：“林队，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吗？有妖气残留的案子，不一定是妖魔作祟。同理，没有妖气残留的案子，也不一定就和妖魔无关。” 莫惊岚和肖金煜听得面面相觑，总觉得苏清和这是在说废话…… 苏清和没有理会几人的反应，拿起了桌上的一根炭笔，仔细的看起了图纸。 四条御街的范围在图纸中被标注的非常明显，跟外围区域所使用的颜色都不一样。 而七座九霄镇妖塔也在图纸中有显着标明，‘勺’状的分部在图纸上显现的非常明朗。 苏清和眯了眯眼，开口道：“最早失踪的是吏部主事宋景明的女儿，宋大人的府邸在什么位置？” 林青璇闻言，同样俯身低头，盯着图纸找了一会儿后，伸手指向了图纸上的一个点。 苏清和用炭笔在这个点上画了个圈，接着问道：“户部毛郎中的府邸在哪里？” 林青璇很快又指向了一个点。 如法炮制，苏清和先后把四名失踪女子所牵扯官员的府邸在图纸上标出，紧接着他就发现，若是将这四座府邸的位置用线相连的话，将会在图纸上形成一个等腰梯形！ 这个等腰梯形被七座九霄镇妖塔的‘勺’形包裹其中，只是和其中的两座九霄镇妖塔距离较远。 眯了眯眼，苏清和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之所以让莫惊岚去找来神都的平面图，是因为他在肖文忠女儿的闺房里察觉到了一丝随时有可能彻底消散于无的妖气残留。 意识到了失踪案确实是妖魔作祟后，苏清和便顺着这个方向深入的推测起来！ 妖魔密谍在神都的任何行动，都绝对不会是心血来潮。 尤其还是这种有着明显联系的连环失踪案。 妖魔方面一定是希望通过这起案子达成某些不可告人的目地。 因此真正关注的重点，应该是透过连环失踪案呈现在表面上的迷雾重重，寻找内里被遮掩起来的真相！ 失踪的四位官员之女是被掳走了？还是被杀了？又或者直接被吃了？ 她们被选中的决定性因素是什么？ 对于妖魔来讲，这四位官员之女具备着什么不可替代的特质？ 年龄、家庭出身、个人喜好，等等等等，所有围绕着个人的一切详细情况，都是苏清和关注的重点。 随后苏清和联想到了‘地理位置’这样一个容易被忽略的因素。 妖魔密谍在神都的一切行动，都要以对人族造成损失为己任。 能够造成的损失越大，对于潜伏在神都的妖魔密谍来讲，其行动的价值就越高！ 普通的官员之女失踪，根本不可能给人族造成任何损失。 除非这些官员之女成为了某种‘标记’！ 盯着图纸上用炭笔圈出来的四个圆圈看了好一会儿，苏清和总觉得将四个点位连起来的等腰梯形看着有些别扭。 明明是被七座九霄镇妖塔的‘勺’形包裹其中的，却偏偏包裹的不够紧实，留白的区域似乎有些多…… 思考了许久，苏清和忽然开口问道：“四条御街覆盖的区域里，有非官员或者权贵居住的宅子吗？” 林青璇摇头道：“肯定没有，别说御街覆盖的区域里没有了，和御街相邻的区域也不可能有的。” 第402章 五芒星图 苏清和喃喃道：“既然如此，‘官员的女儿’这个条件，恐怕就不是必要条件之一了。只要选择的地点在这个区域内，那就肯定是官员权贵之女。所以她们被选中的原因，并非因为她们是官员的女儿。而是因为先确定了这个区域，于是只能选择她们……” 说着，苏清和伸手在四家出事官员的府邸周围点了点，开口吩咐道：“和他们四家相邻的这些人家，具体都是什么身份，去查一下。包括官职、家主是不是修士、家中有没有未出阁的女儿，如果有的话，女儿又信不信佛，等等这些，越详细越好！” 尽管苏清和一直在盯着图纸，并未具体看向谁去进行吩咐，可莫惊岚还是知情识趣的主动答应了一声，旋即拉着肖金煜以及吴归墟，迅速离开了临时署衙，前去办事。 仅仅把林青璇留了下来，以免苏清和自己留在署衙内太过无聊…… “这又是在查什么？” 林青璇看着署衙之中只剩下了她跟苏清和两人，不由好奇问道。 苏清和瞥了林青璇一眼道：“解释的多了你听不懂，不解释你还偏问，你这叫又菜又爱玩，知道吗？” 林青璇脸色微红道：“我也不是所有的都听不懂啊！至多算是跟不上你的想法而已！可问题是，跟不上你的想法，这不是正常的吗！我要是能跟上你的想法，还用问你吗！” 苏清和耸肩道：“好吧，我在尝试着去排除一些之前所猜测的必要条件。如果连环失踪案的幕后黑手，是先确定的动手区域，必须要在这片区域里选择目标，那之前怀疑的几个条件可能就没意义了。” 林青璇疑惑道：“所以呢？” 苏清和笑道：“所以，明确真正的必要条件，可以避免推测以及调查的方向出现错误。” 说话的同时，苏清和继续拿着炭笔在图纸上不停的虚画着。 眼看苏清和再一次陷入到了思考当中，林青璇便住了嘴，免得出言打扰到苏清和的思路。 虚画了好半天，苏清和却始终觉得这个等腰梯形看着别扭，似乎有种说不出来的缺失感。 被七座九霄镇妖塔的‘勺’形包裹其中后，这个等腰梯形的四个点位都卡在了‘勺’形的结构点上，有种从内部将‘勺’形支撑起来的味道。 但支撑点……好像少了？ 想到这里，苏清和的脑海中忽然有灵光闪过，整个人蹭的直起了腰，接着绕桌案走了半圈，改变了角度后，让原本四个点位所能连成的等腰梯形，在视线当中直接倒了过来。 苏清和眨了眨眼睛，手中的炭笔朝着倒过来的四个点位的上方虚点了下。 预估了一个差不多的距离，在图纸上画了个圈，然后长出了口气道：“这就舒服了嘛……” “什么？”一直保持沉默的林青璇见状，终于敢开口表达疑惑的情绪了。 苏清和看着被自己圈出来的第五个点，在脑海中用线条把五个点都连接起来后，能够清晰的预估出一个标准的五角星图案。 或者说……五芒星！ 前一世里，五芒星图案非常古老，首现于石器时代的良渚文化。 在封建社会的东方文明体系里，五芒星往往跟五行哲学、阴阳调和、驱邪护身等概念联系在一起。 相比于西方文明体系里，五芒星总是牵扯上魔法、宗教以及神秘学这些意识流的东西，东方文明体系的五芒星更强调自然元素、阴阳平衡，几乎不涉及二元对立。 这个世界的五芒星暂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含义，不过从当前世界的文化风俗来看，应该会更贴近前一世里东方文明的理念！ “你瞧，之前只有四个点位的时候，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现在补上了这么一个点位，是不是完整多了？如果用线条，将这五个点位互相连接起来的话，外围刚好被七座九霄镇妖塔的‘勺’形包裹其中，仿佛变成了支撑‘勺’形的内部框架。” 苏清和指了指眼前的图纸，笑呵呵的开口解释道。 林青璇下意识的看向了苏清和刚刚画下的小圆圈。 顺着这个小圆圈，跟之前圈出来的四个位置对应了下后，很是茫然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不清楚，得去问问专业人士，或许能有收获？当然……有些东西你现在就可以告诉我。” 说着，苏清和伸手点在了自己刚刚画下的小圆圈上，询问道：“这里是谁的宅子？我看这个位置已经超出御街范围了，但仍然是核心地段，住的人肯定还是非富即贵的吧？” 林青璇偏着头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好像……不是什么人的宅子，是绛仙居啊？” “绛仙居？那个神都第一青楼？” 苏清和有些意外。 林青璇点头道：“没错，看着应该是绛仙居，不过我没去过绛仙居，只有偶尔路过的时候会看上几眼，倒也没有十成把握，需要去验证下吗？” 苏清和点头道：“要！这样，咱们兵分两路，你去验证下我圈定的这个位置具体是什么，我则回一趟使司衙门，找郑叔叔问点事情，忙完后在署衙汇合！ 把图纸都收拾好，记得留张纸条在桌上，简单的说下咱们有事要出去办一办，如果莫营正或者江总捕那边有人提前回来了，那就让他们先等等。” 说完，把收拾图纸这种琐碎的事情直接交给了林青璇，苏清和径直离开了临时署衙。 他其实仍然有一些没想明白的事情，只是面对着眼下找到了失踪案明确线索的情况，那些没想明白的事情可以暂时搁置。 优先顺着线索查下去，争取先搞清楚妖魔方面制造失踪案的最根本目地，这是重中之重！ 至于没想明白的那些细节，或许在查案的过程中，自然而然的就能得到解答也说不定。 在这些没想明白的事情里，最让苏清和在意的，是户部郎中毛楠的失踪！ 按照苏清和最初的想法，被国库税银案牵扯出来的毛楠，应该是因为利益输送的关系，这才承担起了帮助遮掩的责任。 可毛楠女儿的失踪，目前来看很可能是妖魔作祟。 那妖魔方面制造连环失踪案的目地，究竟有没有顺手腐蚀毛楠的想法？ 假若毛楠被牵扯进的国库税银案跟他女儿被牵扯进的连环失踪案没有任何联系，属于两个互相之间完全独立的案件，这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案件各自独立，说明情况不算特别复杂，一个接着一个的去解决就好了。 但若是两个案子彼此存在着隐秘的联系呢？ 是不是意味着，不光毛楠，包括礼部庞修贤、吏部宋景明、工部肖文忠这几名官员……也都各自有在暗中为妖魔做事情？ 国库税银案是税银亏空问题的爆雷呈现，而根据现在已知的情况来看，税银亏空问题跟各地寺庙在地方上的胡作非为脱不开干系。 皇帝吴璃又怀疑佛教在最初传入人族领地时，很可能是妖魔建立的！ 再加上连环失踪案同样有可能是妖魔方面的手笔，非要说这两件案子各自独立……苏清和觉得那是在自欺欺人。 他没想明白的点，不是两件案子有没有隐秘的联系，而是这两件案子到底谁主谁次。 从两件案子的性质去分析，它们不太可能是并行的关系。 税银亏空的案子可以看做是在对大周进行持续性放血。 初期亏空不严重时，很容易遮掩。 只要有地方官员的配合，无论主动还是被动，都基本上可以确定不被察觉到问题。 等到亏空的数额大到难以再遮掩住，甚至不得不冒险采取虚假入库的方式去平账时，税银亏空的数额恐怕就已经到了足以动摇大周根基的程度了。 而官员之女连环失踪案……瞧着更像是要做单点爆破的样子。 如果他的灵光一闪是对的，幕后黑手确确实实是想要用这些年轻女子绘成一个五芒星，那么从头至尾，拢共只需要五个月就能完成筹备。 跟亏空税银这种早就持续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手段相比，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时间上，税银亏空肯定远早于少女连环失踪，看起来若是出问题的话，毛楠应该早于他的女儿。 但实际上，毛楠这个人并不是必须的。 需要冒险平账时，谁正在担任这个郎中职位、负责入库点验的工作，谁就是被拉拢腐蚀的目标！ 这个人可以是毛楠，也可以是李楠、王楠…… 所以两件很可能存在着秘密联系的案子谁主谁次，真正的评判标准，一定是哪件案子对大周造成的伤害更大！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苏清和不断思考的同时，人则是已经抵达了镇妖使司衙门。 迈步而入，刚行至中庭，正要前往位于后殿的方术院，却刚好碰到了明显准备外出的谢归尘。 两人打了个照面，谢归尘愣了下，旋即笑着主动打招呼道：“是苏队副啊，今儿怎么有空来衙门？陛下不是抽调你去负责案子了吗？之前国库税银失窃案办的极好！着实是给咱们使司衙门挣了脸面！ 估摸着正是因为那件案子办的漂亮，陛下才会继续将官员之女失踪案交给你去负责。你不用担心，咱们使司衙门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如果神都府衙的人敢给你使绊子，你告诉我，我去给你出头！” 苏清和赶忙拱手道：“谢司谬赞了，下官有事需要跟郑大人讨教，等讨教过后，还要赶回去继续主持案子调查的。” 谢归尘扬眉道：“哦？听你的口气，官员之女失踪案有进展了？” 苏清和苦笑道：“算不上什么进展，只是第四位失踪的姑娘出现了而已。工部员外郎肖文忠的女儿，今早在自己的闺房里离奇失踪。 跟之前的三起失踪案几乎一模一样，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也没有任何气息残留。说实话，谢司，我对这件案子真是毫无头绪。” 谢归尘闻言，伸手拍了拍苏清和的肩膀，宽慰道：“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做得很好了。这件连环失踪案能破最好，破不了也没什么关系。能解决之前的国库税银案，咱们镇妖使司便以你为荣了。破案这种事，谁又能真有十成十的把握呢？放轻松。” 苏清和欠身道：“谢司说得极是，我一定牢记谢司的教诲。” 谢归尘满意道：“行了，看你这一脸着急的样子，估摸着需要找郑掌院讨教的事情不小？那我就不招人烦了，赶紧去后殿吧，我也有事得出去办呢。” 苏清和应了一声，再次跟谢归尘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往后殿走去。 谢归尘站在原地，一直看着苏清和的身影进到了后殿门内，这才重新迈动步子，离开了使司衙门。 方术院里的氛围一如往常。 郑玄机倒是没有神游天外，而是专注的摆弄着几样天材地宝，同时不停的在桌案上写写画画，似乎是正在设计某种‘结界’。 苏清和目前对于‘结界’可以说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因此站在郑玄机的身旁看了一会儿后，便放弃了自己看出其中门道的想法，主动出声将郑玄机从沉浸式设计‘结界’的状态中唤醒，并就自己的打扰表达了歉意。 在郑玄机示意没关系后，苏清和将自己所发现的‘疑似’五芒星阵的事情详细的同郑玄机讲了一遍。 包括官员之女失踪案目前的一些细节，也都没有任何隐瞒。 全部讲完，苏清和开口问道：“郑叔叔，我现在其实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所以无法确定凶手真的是在用这种方式绘制大范围的五芒星图，我只是有一定的倾向和怀疑。 但我想知道的是，如果我的怀疑是真的，那这种五芒星图有可能通过类似的方式进行架构吗？若是有的话，一旦这种五芒星图架构成功，又最终会造成怎样的结果？” 第403章 未知目的 随着苏清和话音落下，郑玄机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凝重。 “以五芒星图为基础架构的‘结界’，是生活在‘幽界’的妖魔最为擅长的东西。因为用五芒星图做基础架构的‘结界’，非常牢固、非常简单，尽管想要精深掌握极为困难，可想要入门却非常容易。” 郑玄机放下了手头的天材地宝，带着苏清和来到了方术院内的一间休息室里。 示意苏清和坐下后，开口继续说道：“咱们大周很少使用、也很少钻研五芒星图架构的‘结界’，一是因为五芒星图架构的‘结界’存在着很多缺陷，其‘结界’表现力往往不如架构更加复杂的‘结界’。 相对丰富的天材地宝储备，以及人族对‘结界’学习和领悟的先天优势，让咱们大周更喜欢使用和钻研那些复杂架构的‘结界’。二是五芒星图架构的‘结界’相对来说比较阴损，使用起来往往有伤天和。 你应该知道，‘结界’的布置和维系对于天材地宝的需求是硬性的。越复杂、功能越强、笼罩范围越大的‘结界’，对于天材地宝的消耗就越夸张。可五芒星图架构的‘结界’却能不使用天材地宝！” 苏清和惊讶道：“不使用天材地宝？那使用什么？‘结界’的布置和维系运转都是消耗的过程，没有足够的东西给‘结界’消耗，‘结界’就不可能成立啊。” 郑玄机点头道：“没错，所以我说五芒星图架构的‘结界’比较阴损，使用起来会有伤天和。在没有天材地宝可以使用的情况下，五芒星图架构的‘结界’能够通过消耗特定生灵的方式，来进行‘结界’的布置以及启动！ ‘结界’的威力和作用，则根据消耗的生灵特质不同而区别明显。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结界’消耗的生灵越强，‘结界’的威力便越大。生活在‘幽界’的那些妖魔，纯粹比拼身体的话，咱们人族远不是对手。 特别是大量的、繁衍能力超强的下等妖魔，除了充当战场上的炮灰以外，还有一个不小的作用，就是扔进五芒星图架构的‘结界’里，成为‘结界’的耗材。妖魔可以这么做，咱们人族却无法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苏清和撇嘴道：“咱们人族对于底层百姓的压榨，或许没有妖魔那么夸张，但真要说多么在乎底层百姓的性命……也不尽然吧？” 郑玄机赞同道：“确实，可问题是，咱们人族在身体的强壮程度上，天然便比妖魔要劣势的多。用普通百姓当做耗材、借之以布置五芒星图架构的‘结界’，这么做的效果必然远不如妖魔的同作用‘结界’。 况且光明正大的这么干，容易导致士气低落、甚至造成兵卒反戈，再加上‘结界’缺陷明显，作用无法跟更复杂的‘结界’相比，综合这几个原因，除非迫不得已，否则咱们没有布置类似‘结界’的理由。 说回你方才的问题，如果失踪的官员之女不是失踪，而是被血祭了，那幕后之人确实有可能在通过这样的方式布置五芒星图架构的‘结界’。可你也说了，失踪的官员之女都是普通人，没有修为境界傍身。 用普通人来充当祭品，数量又如此稀少的情况下，布置的‘结界’几乎不可能有什么明显的作用。除非……那几位官员之女自身非常特殊？你对此有没有什么了解？他们除了是官员的女儿，还有什么特点？” 苏清和闻言，心头微动，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道：“郑叔叔，我确实有些怀疑，可暂时没有任何证据，因此只是瞎猜。事涉几位官员的名声，您听听就算了，全当我在胡说八道，好吗？” 郑玄机疑惑道：“你想说什么？放心，出之你口，入之我耳，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 苏清和干咳了声，开口道：“郑叔叔，通过今天在案发现场对那位工部肖大人的观察、以及目前询问到的一些情况来看，我怀疑……那位肖大人和他失踪的女儿之间……恐怕存在着不伦的关系……” “恩？确定吗？”郑玄机忍不住挑了挑眉。 苏清和摇头道：“不能确定，只能说是猜测。肖大人那位失踪的女儿，平日里在家中的生活习惯颇为奇怪。对于女儿的失踪，肖大人所表现出来的情绪也有点异常。 我没有任何证据，仅仅是有所怀疑。这种怀疑本不应该宣之于口，因为一旦流传出去，而事实情况又并非如此，那很可能会给当事人造成极大的、本不应有的伤害。 但我相信郑叔叔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嚼舌根，同时我又非常在意五芒星图架构的‘结界’作用，所以提出这样一个假设，看看对于‘结界’的判断能不能起作用。” 郑玄机深吸了口气，从座椅上站起身来，眉头紧皱的说道：“要是真有不伦关系存在，便意味着肖大人的女儿一定会阴阳失序、罪秽浸染、成为阴邪之体。 当然，这种阴邪之体从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普通人的话，从内里其实也看不出来什么。选择用这种阴邪之体作为界眼，‘结界’的作用恐怕会比较诡异。” 苏清和沉吟道：“也就是说，基于我的怀疑，假设目前失踪的几位官员之女都存在着类似的情况，那么她们的失踪就很可能是被血祭了？对她们的血祭，将会成为以五芒星图为基础架构的‘结界’之界眼？既然如此，为何我听您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还是无法判断以此构成的‘结界’，其作用是什么？” 郑玄机叹气道：“‘结界’千变万化，同样的结构、同样的布局，却有可能呈现出完全相反的‘结界’作用。以五芒星图为基础架构的‘结界’由于太过简单，导致任何一种构成要素的不同，都会影响到‘结界’最终的走向。哪怕你的怀疑是对的，我也没办法据此下定论。” 苏清和眯眼道：“郑叔叔，那您觉得……这个‘结界’的布置，有没有可能对神都‘结界’大阵造成破坏？” 郑玄机愣了下，不解道：“对神都‘结界’大阵造成破坏？你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苏清和耸肩道：“因为若真是以五芒星图作为基础架构的‘结界’，那么从我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五芒星图的每个界眼，都刚好顶在了七座九霄镇妖塔所形成的‘勺’状布局的连接线上。 我不认为这只是巧合，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导致五芒星‘结界’跟七座九霄镇妖塔所形成的‘勺’状布局产生了联系。而七座九霄镇妖塔又是神都‘结界’大阵的重要组成部分，所以……” 郑玄机恍然道：“所以，你觉得要么是你想多了，官员之女的连环失踪案没有那么复杂，并非是有幕后黑手在通过这样的方式暗中布置‘结界’，目前失踪的四名官员之女的失踪位置也根本不像你想的那么有意义。 要么就是幕后黑手所图甚大，其布置‘结界’的目地，肯定是冲着神都‘结界’大阵去的？最终希望能够达到的目地，很可能是彻底摧毁神都的‘结界’大阵，让神都最大的依仗完全消失，对吗？” 苏清和承认道：“没错，我确实有这样的怀疑。妖魔密谍在神都的一切行动，都必然要遵循‘对咱们人族尽可能造成伤害’这样一个基本的原则。 它们的行动选择，无论呈现在咱们眼前的表象是什么，内里的本质也不可能脱离这样的原则。而官员之女的连环失踪案，目前来看正是妖魔作祟！ 几名五六品官员的女儿而已，这样的人出事再多，对咱们整个种族都不会有任何影响，频繁行动是无法理解的。可神都的‘结界’大阵就不一样了！” 郑玄机陷入了沉思之中。 苏清和不再说话，以免打扰到郑玄机的思路。 过了没一会儿，郑玄机便结束了思索，开口道：“我之前对五芒星架构的‘结界’了解的并不怎么精深，方才仔细的考虑了下后发现，按照我对‘结界’的理解，五芒星架构的‘结界’想要达到破坏神都‘结界’大阵的威力，那么在不使用其他天材地宝的前提下，仅仅依靠着血祭的方式，被血祭的人就算都是甲等强者，照样不可能做到。” 苏清和挑眉道：“您是说，即便最坏的情况下，幕后黑手真是冲着神都‘结界’大阵去的，也绝对无法达成目地？” 郑玄机颇为谨慎的回答道：“起码以我对‘结界’的理解和认知来看，要破坏神都的‘结界’大阵，那么通过五芒星架构的‘结界’，是无论如何都没戏的。 恩……这么说有点不够严谨。如果血祭的对象，可以凑齐五名超越了甲等境界的存在，那或许还能有一丝希望。可甲等之上的存在，咱们人族一共只有四个。 且不说幕后黑手有没有本事拿捏甲等之上的存在、将甲等之上用于血祭。单说数量的问题，也完全不满足。除非妖魔方面的甲等之上，也偷摸来到了神都。 但有一说一，甲等之上的存在和神都‘结界’大阵之间，真说不好究竟哪一个更重要。牺牲掉多名甲等之上，只为了破坏神都‘结界’大阵，这绝对血亏。” 听着郑玄机的解释，苏清和虽然稍稍安了心，可却更加想不通妖魔方面到底打算做什么了。 真的只是巧合吗？ 不应该啊……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疑惑，苏清和已经站起身来，主动同郑玄机告辞。 郑玄机则是亲自将他送到了后殿的大门口，在他离开后殿之前同他说道：“这几天我会着重研究下五芒星结构，看看依照着你怀疑的基本条件，究竟能大致搭建出怎样的‘结界’。若是有了什么新的发现，我会遣人去通知你的。” “给郑叔叔添麻烦了。” 苏清和也不矫情，直截了当的拱手致谢道。 “不麻烦，都是为了种族嘛。既然有可能跟神都‘结界’大阵牵扯上联系，那不管多么小心，都是应该的。总之，有任何不解之处，随时来找我。我这边能帮上忙的，一定不推脱。” 郑玄机非常诚恳的说道。 苏清和再次致谢，然后才转身离去。 很快返回了户部的临时署衙，发现只有林青璇在临时署衙内等候，不由皱眉道：“他们还没回来吗？莫营正他们要调查的范围更广，再加上走得比较晚，现在还没回来也就罢了，怎么江总捕他们同样没回来？ 不过是重启调查而已，之前就做过一遍了，这一次仅仅是让他们多问一些问题。结果快一整天了都没搞完。神都府衙的人办事太磨叽了吧？不明白有线索的时候必须快马加鞭去调查的道理吗？” 林青璇笑道：“神都府衙的那些神捕向来如此。他们处理的几乎全都是人为的案子，远没有咱们在面对妖魔作祟案件时的那种紧迫感。再加上他们习惯于依赖帮会份子帮忙进行排查，真让他们自行去调查的话，今天够呛能有结果。” 苏清和无奈道：“算了，先不管他们了，你那边怎么样？我圈定的那个地方，真的是绛仙居吗？” 林青璇立刻点头道：“确实是绛仙居！我以前没去过绛仙居，仅仅是偶尔路过的时候，会扫上一眼罢了。今天按照你的要求，专门过去仔细的看了一圈后，发现绛仙居占据了相当大的一片地。 里面似乎还有一个小湖，以及诸多属于绛仙居的院落，再加上绛仙居自身用飞桥相连的五座主楼，基本上你在图纸中圈定的那个位置，就只有绛仙居，并没有任何其他的人家、又或者府邸。” 苏清和深吸了口气，缓缓点头道：“今晚丐帮帮主张龙虎在绛仙居宴请我，你跟我一起去吧。但毕竟是青楼，你最好做男装打扮，能不能被人看出来无所谓，算是表明个态度。” 第404章 绛仙居 张龙虎约的是酉时整。 所以赶在申时六刻之前，苏清和带着林青璇离开了户部衙门。 于前在他刚刚走出户部衙门、尚未登上马车的时候，行色匆匆的给他送来了沈家农庄那边发到的最新信件。 简单的询问了下便得知，余震去王崇山的府上跟王崇山见面后，一直聊到了一刻钟前才将将聊完。 否则于前也不会把送信的事情拖到现在。 因为身旁还跟着林青璇，苏清和便没有继续多问。 拿过信件、带着林青璇一起钻进马车的车厢，趁着马车往绛仙居驶去的空隙，将火漆蜡封完整的信封拆开，抽出了里面的信纸，仔细的看了起来。 户部衙门和绛仙居之间的距离并不远，步行前去的耗时可能会更短。 但面对着张龙虎这种帮会大佬的邀约，苏清和好歹是官身，得讲究一点体面。 当然，如果是其他衙门的同僚相请，就不需要在乎这些了。 换好了一身男装、发型也做了处理的林青璇，英气十足的坐在苏清和的对面。 发现苏清和神情专注的浏览起了信件的内容，林青璇扭头欣赏起了车窗外的街景。 信纸的质量再好，如此悬空拿着浏览的时候，也会有字迹透到纸张的背面。 把头偏过去欣赏风景，可以避免不小心看到信纸上的内容。 无论内容是否敏感，这都是应该具备的自觉性。 苏清和没有理会林青璇的反应。 信里面所记录的关于沈家农庄的事情，对于其他人来讲，顶多称得上是一种谈资，并没有多少保密的必要。 不过林青璇能如此识趣，倒是让苏清和颇感满意。 显然，林青璇大大咧咧的表象下，内里其实有着相当细腻的心思。 这是苏清和抵达神都以来所收到的第二封来自于沈家农庄的信。 第一封信是一个多月前收到的，当时的信件内容里描述了沈炎阳在农庄内尝试性的建立了一个长老会。 长老会总共七人，由沈炎阳这个首席长老和其余六名长老组成。 六名长老中，三人由沈炎阳指定，三人由农庄的农户们通过举手表决的方式选举产生。 随着长老会的建立，农庄内一些比较大的事情将不再由沈炎阳乾纲独断，而是会召集长老们共同商议确定。 只是沈炎阳拥有同意或者否决的权利。 对于沈炎阳的这种做法，苏清和颇为欣赏。 不管是不是在脱了裤子放屁，改革本身都值得鼓励。 然而第二封信所描述的内容就有点令人无奈了。 信中详细的列举了长老会建立之后，对于农庄整体所产生的一系列影响。 最大的变化，是那三名被农庄农户们选举出来的长老！ 沈炎阳指定的三名长老，都是沈家派往农庄进行管理的人，他们本就习惯了在农庄日常的运转中发号施令，又有着丰富的、跟沈炎阳相处的经验。 被沈炎阳指定为长老会的长老，对于他们来说，基本上属于单纯换了个名头而已，实际手头所负责的事情大体上跟以往一样。 可那三名被农庄农户们选举出来的长老就不一样了。 在成为长老之前，三人和其他农户毫无区别，都只是农庄的佃户而已。 之所以会被选为长老，仅仅是因为三人平日里比较活跃，在农户之中认识的人最多罢了。 第一次参与这样的选举，农庄的农户们根本不了解其中的意义，也不明白选举权的重要性，他们完全是下意识选择自己认识的人，至于这个人的品性如何，没有谁会真的在乎。 结果在被选为长老后，三人发现手中莫名其妙的多了不少权力！ 即便有沈炎阳在最上面压着，将大部分的权力依旧牢牢的攥在手里，那一小部分下放的权力，对于原本只是普通佃户的三人来讲，照样充满了诱人的气息。 于是乎，三人以惊人的速度堕落了…… 比如三人的其中之一，掌握了分配农具和畜力的权力。 农庄的耕牛数量是有限的，不可能每一家都分到一头。 因此耕牛如何分配，谁家能使用多久、在什么时候使用，就成了不少佃户关注的重点。 掌握了分配农具和畜力权力的这名长老，利用自己的权限，无师自通、且轻而易举的便霸占了几个寡妇。 谁陪他睡觉，他就安排谁能使用更长时间的耕牛。 谁跟他关系不好，在耕牛的使用时间上就要大大吃亏。 其他两人也都有类似的离谱操作，将手中刚刚拿到的那一点小小的权力，全都在刁难其他农户上放大到了极致。 由于是初次掌权，又没有什么文化和清醒的认知，在尝到了权利的甜头后，三人自然而然的飘了起来。 行事无所顾忌，很快便闹得农庄内怨声载道。 沈炎阳发现了这个问题，迅速出手将三人的长老身份拿掉，然后当机立断的在农庄里召开了公开审判，让农庄内的佃户们依次公开检举三人的违规行径。 佃户们一时之间群情激奋，场面甚至出现了短暂的失控。 在检举的同时，佃户们还义愤填膺的纷纷上手，对三人进行痛殴。 如果不是沈炎阳阻止的及时，恐怕三人当场就要被愤怒的佃户们打死了。 经过公审，沈炎阳判了三人死刑，又借着这样一个机会，给所有佃户解释了下长老会长老的责任、权力以及义务。 接着再次要求佃户们举手表决，选三名新的长老出来。 不过考虑到之前三名佃户长老的选举太过儿戏，这一次沈炎阳给了所有佃户三天时间，让佃户们在三天之后，再决定究竟要把手中关键的选票投给谁。 信中记载的内容到此结束。 苏清和收好信纸，将信纸重新塞入了信封里。整个人则是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思索当中。 沈家农庄出现的乱子在他的预料之内。 别看很多人咒骂着官员的贪婪和腐败，真要是让他们当了官，那他们不但会更贪婪、更腐败，并且还不具备那些官员们为人处世的能力！ 不可否认的是，在一个官本位的国度里，能够步入到官场之中、在官场里混的风生水起的人，除了上面要有人罩以外，自身的待人接物也肯定有独到之处。 这些都是真正的人中龙凤，远非普通人能比。 而普通人愤怒的绝对不是贪婪和腐败本身，他们只是愤怒于自己没有跟着一起贪婪和腐败的机会。 沈炎阳在农庄里进行的这些变革，注定了过程中会充斥各种问题以及麻烦。 但只要坚持下去，苏清和相信沈炎阳最终能找到一条切实可行的道路。 就在苏清和考虑着沈家农庄的事情时，一直平缓行驶的马车停了下来。 林青璇收回了一直看向窗外街景的目光，笑着说道：“到地方了，走吧，今天借你的光，我也进去瞻仰下绛仙居内到底是怎样一处人间极乐之地，为何能让神都那么多的达官权贵们流连忘返。” 苏清和点了点头，把沈家农庄的事情从脑海中驱离了出去，跟着林青璇一起下了马车。 隶属于各个衙门的马车在车厢上都是有标识的。 临时职司的署衙被设置在了户部内，苏清和跟林青璇乘坐的这辆马车当然也是户部抽调的。 绛仙居大门外负责迎来送往的那些小厮明显都有眼力见，看到户部的马车停靠后下来了两名年轻人，其中一位似乎还是女扮男装的，几名小厮见多识广，丝毫不觉意外，立时脸色如常的迎了上来。 “二位贵客里面请，不知是雅间有约还是散台听曲？小的好给二位贵客安排。” 其中一名小厮弯腰陪笑问道。 苏清和抬头看了看绛仙居那几座气势恢宏的主楼，随口道：“张龙虎邀请我来的，他到了吗？” “哎呦，原来是张帮主的客人，恕小人眼拙，竟是没有认出来。二位快请进，张帮主已经在雅间等着了。之前还特意吩咐我们几个，若是贵客到了，一定要先上去告知他，好让他能下来亲自迎接。小人这真是误了张帮主的事，望贵客别跟小人一般见识。” 小厮态度无比谦卑的说道。 “张龙虎给你赏钱，让你这么说的？他要真是想迎我，来了以后直接在大门口一直等着不就行了？何必先上去再下来？” 苏清和开口问道。 小厮顿时一窒，赶忙摇头道：“绝对没有，张帮主是真心实意的。只是张帮主并非自己前来，还有邀请其他贵客，实在是不方便带着其他贵客一起在门口等。” 苏清和笑了笑，摆手示意小厮头前带路就好。 作为神都第一青楼，其实说绛仙居是大周第一青楼也不为过。 凡是能在神都里位列第一的场所，那放眼整个大周，同样不会有任何对手。 此刻已是酉时，暮色初染神都运河的河面，绛仙居五座五层齐高的主楼如巨兽踞伏，朱漆金钉的楼阁直插云霄。 楼与楼之间，飞桥凌空而起。似游龙一般，以雕花木廊勾连纵横，云纹阑干缠绕流光。 桥上行人凭栏远眺，衣袂翻飞间恍若踏云而行。桥下灯笼次第亮起，映得琉璃瓦上金翠交辉，如星斗坠入人间。 主楼层叠如山，檐角铜铃随风清响，与楼中管弦之声相和。 飞桥穿梭其间，明暗相通，将歌舞、酒肆、茶寮、与观景台连作一体。 这边厢歌姬旋舞、羯鼓激越。那边厢文人挥毫、墨香氤氲。 虽然天色尚未完全黑下来，可绛仙居内已经是一派人声鼎沸的景象。 苏清和跟林青璇一起，在小厮的引领下很快上到了三楼。 一楼二楼是大众宴饮之处，上到了三楼之后，便是一个又一个被隔开的雅间。 小厮将两人领到了其中一处雅间的门外，轻轻敲了敲门后，听到里面传出了相请的声音，便推开了雅间的正门，同时躬身告辞离去。 苏清和迈步而入，旋即看到一名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子，正大马金刀的坐在雅间之中。 男子的左右两边还各坐着一名漂亮的女子服侍，被男子左拥右抱，大手抚摸的娇喘连连。 让苏清和有些意外的是，除了中年男子以外，这雅间里还有另外一人坐着。 而这人苏清和认识，清河崔氏外务长老，血影刀，崔颢…… 自从结伴抵达神都之后，苏清和就跟崔氏的队伍分开了。 这段日子一直在忙碌于各种各样的事情，倒是再没有跟崔颢见过面…… 没想到，今儿却在张龙虎做东的酒局中碰上了。 眼见苏清和跟林青璇走了进来，原本还在搂着两名姑娘上下其手的中年男子当即将怀中的姑娘推开。 接着长身而起，笑容满面的朝苏清和走来，同时开口道：“是苏清和苏队副吧？果然仪表堂堂、器宇轩昂！不知旁边这位……” 苏清和轻描淡写的介绍道：“林青璇，我们镇妖卫三营六队的队正，也是我的上司。” “林队正？” 中年男子略显疑惑的打量了下林青璇，紧接着便明白过来，恍然点头道：“我听过林队正的大名，镇妖卫最漂亮的一朵花，出现在绛仙居的话，确实有些不太合适。扮个男装倒是正好。 啧，实在抱歉，我是个粗人，不知道今晚林队正也会跟着一起过来。否则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挑绛仙居吃酒的，云韶院、或者金齑楼，都要比绛仙居好得多，希望林队正不要见怪。” 林青璇微笑道：“张帮主客气了，我这属于不请自来，张帮主不介意便好。况且绛仙居号称咱们神都第一青楼，我却一直没有机会进来一探究竟，今天算是沾了张帮主的光，才有机会进来长长见识。所以我得好好敬张帮主几杯才是，以表达感谢之意。” 张龙虎大笑道：“林队正过谦了，快坐快坐，今天能同时邀请到苏队副和林队正一起前来，我张龙虎真的是面上有光！幸好崔长老也愿意卖我张龙虎一个薄面，否则我独自一人，恐怕就要怠慢二位了！” 第405章 强盗逻辑 苏清和跟林青璇并肩坐到了一起，位置刚好和崔颢面对面，属于张龙虎所坐主位的下手左右两席之一。 这雅间面积并不算大，除了张龙虎所坐的主位外，下手左右两边只是各摆放了两张长条形的桌案，刚好组成了一个‘门’字。 张龙虎的桌案是‘门’字的门楣，两边的长条形桌案则是‘门’字的两道门边。 如果挤一挤的话，每张长条形桌案可以坐三个人，加上张龙虎和身旁的那两名绛仙居的饮妓在内，大概可以坐得下十五人左右。 中间空出来的场地，则是提供给舞妓进行表演之用的。 此时张龙虎和崔颢都各自搂着两名姿色撩人的饮妓，在苏清和以及林青璇尚未到来之前，一边饮酒吃菜、一边上下其手，端的是好不快活。 原本张龙虎是想着，等苏清和到了之后，便立刻给苏清和点两名饮妓陪侍。 这样一来，有酒有肉有女人，男人之间的陌生感就能用最快的速度褪去，彼此迅速的拉近距离、称兄道弟。 可让张龙虎没料到的是，苏清和竟然带着林青璇一起来了…… 谁家正经人逛青楼还自带女人啊？ 哪怕林青璇是男装打扮，也改变不了其是个女人的事实。 凡是眼睛不瞎的，就不可能被这种女扮男装的打扮糊弄过去！ 张龙虎对此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以至于看着苏清和跟林青璇自然而然的并肩坐下，整个人都有些懵…… 他这该怎么招呼？ 点几个饮妓进来？两个？四个？还是干脆一个都别再多点了？ 林青璇确实在镇妖卫里很出名，可归根结底也只是个队正罢了，张龙虎仅仅称得上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存在，却对林青璇没有任何了解，完全不清楚林青璇喜不喜欢女人…… 崔颢显然注意到了张龙虎的尴尬，主动开口道：“苏先生，从抵达神都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却一直没机会再跟苏先生好好聚一聚。今天借着张帮主的光，能跟苏先生畅饮一番，着实是令人高兴的一件事情。不如今晚咱们就只是喝酒聊天，不用饮妓相陪了？” 说话的同时，崔颢顺手拍了拍自己身旁两名饮妓的屁股，示意两名饮妓可以先行退下了。 张龙虎见状，顿时反应了过来，当即有样学样，将自己身旁的两名饮妓一起赶出了雅间。 其实别说是张龙虎和崔颢这种甲等强者了，哪怕换做一名最普通的丁等修士，只要愿意放低标准，那都绝对不可能缺少女人。 而对于张龙虎和崔颢这样的大人物来讲，女人永远只是一种调味品。 除了用来泄欲之外，唯一的作用就是点缀气氛，在和不熟悉的人进行交流时，能够通过女人来迅速的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 所以当发现女人的存在很可能起不到什么积极的作用时，张龙虎也能毫不犹豫的马上将女人全都赶走。 工具嘛，有用的工具才是好工具，没用的工具肯定得尽快舍弃。 当然，成为了修士的女子是另外一种概念。 无论男女，在这一点上都非常公平。 想获得尊重，那就展现出自身具备足够的实力！ “你们不用管我，想要饮妓陪着就陪，我是来见世面的，可不是来扫兴的。” 林青璇微笑着说道。 苏清和摆手道：“别介，我要是当着你这位上司的面饮酒狎妓，说不准以后你什么时候就给我穿小鞋呢。况且我跟张帮主此前从未见过，也没有任何交集，根本不清楚张帮主为何会忽然间想要宴请我。 宴请也就罢了，偏偏还是找到了九江王来递话，让我没有丝毫拒绝的余地。张帮主，你这面子真可谓是比天还大了。如果不搞清楚张帮主找我具体是个什么章程，那这酒……我可着实是喝不下啊……” 张龙虎那魁梧的身子顿了下，旋即一脸爽朗之色的说道：“苏队副无需多想，我之所以这个时候宴请苏队副，主要是为了跟苏队副解除过往的误会。 之前苏队副在清河郡城时，曾跟我丐帮在清河郡城的一个分舵发生了冲突。我丐帮在清河郡城的主事宋清风，后续则因为牵连进妖魔作祟案件而死。 毕竟关乎一郡之主事，在我丐帮内部也不是件小事。有几位长老便提议务必要针对这件事情给出回应，否则我丐帮一点动静没有，岂不是要颜面扫地？” 说到这里，张龙虎看了苏清和一眼。 苏清和却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始终只是摆出一副平静倾听的架势。 张龙虎干咳了声，继续说道：“我跟他们不一样，我这个人还是讲道理的。在对事情进行了一番了解后，我发现那个分舵之所以跟苏队副发生冲突、进而被苏队副连根拔起，完全是他们咎由自取！ 我丐帮鱼龙混杂，虽然有帮规约束，可人数实在是太多，连我这个帮主，其实都不清楚整个大周有多少叫花是我丐帮弟子。很多事情，我有所耳闻，却很难管控，往往只能眼不见心不烦、听之任之。 苏队副在清河郡城称得上是替我丐帮清理门户！而主事宋清风的死，也跟苏队副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便打算宴请苏队副，跟苏队副将事情说清楚。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说完，张龙虎主动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一脸诚恳的说道：“苏队副，这一杯，我敬你。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这一杯酒喝下，便算是过去了！不打不相识，咱们也算交个朋友！如何？” 苏清和微微皱眉，面对着张龙虎的举杯相请，并未给出回应。 这让张龙虎独自举杯的样子看起来像是突兀的被架住了一般。 苏清和的沉默让张龙虎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林青璇觉得苏清和的反应着实不妥。 但跟在苏清和的身边，她基本上习惯了以苏清和的判断为主，所以苏清和没有开口，她便也眼观鼻鼻观心的当起了小透明。 崔颢顿感心累。 张龙虎今天请他过来，只是因为他跟苏清和认识。 从清河郡城出发，一路同行着前来神都，即便没有多深的交情，起码能说得上话。 因此有他这样一个中间人在这儿，能把气氛活跃起来，让酒局不至于冷场。 好歹是丐帮帮主亲自相请，就算崔颢是清河崔氏的外务长老，这一点面子该给也得给。 况且张龙虎又明确跟他说了，今天是摆一出和事酒，不存在任何得罪人的风险。 结果没料到，情况似乎比预计的要复杂的多。 苏清和的反应颇为奇怪，让崔颢一时间有点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扮演缓和气氛的角色…… 雅间内立时陷入到了一片死寂当中，空气都仿佛随之凝固了起来。 苏清和这才开口道：“张帮主，我这个人其实……不太喜欢交朋友。可能是性格的问题，我对于朋友的定义比较苛刻。所以有什么事情，直说就好，无需拐弯抹角。 如果真是为了清河郡城的事，那张帮主完全不需要等到现在才摆宴相请。我理解张帮主想要循序渐进的打算，奈何……我这个人比较不识趣，还望张帮主见谅。” 张龙虎缓缓放下了酒杯，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 平静的盯着苏清和看了一会儿，发现面对着他自然而然所释放的威压气息，苏清和却没有任何躲避他视线的意思，而是非常坦然的跟他进行对视。 于是深呼吸了下，沉声道：“好！快人快语！既然苏队副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矫情了。清河郡城的事情，确实只是顺便，我不想因为清河郡城所发生的冲突，导致苏队副对丐帮、对我个人，产生不应有的误会。 再加上是初次见面，哪怕有崔长老在这里，估摸着苏队副也会心怀忌惮，所以我才琢磨着，先从清河郡城的事情入手。不过苏队副说的没错，很多事情，没必要那么麻烦，直来直去最好，省的浪费大家的精力！” 说到这里，张龙虎坐直了身子，脸色严肃的问道：“不知苏队副对我丐帮了解多少？” 苏清和挑眉道：“严格说起来，可能一点都不了解？” 张龙虎点头道：“很正常，在许多人眼里，我丐帮就是一群叫花子在抱团取暖而已，根本不值得关注。可时至今日，丐帮帮众数以百万计，遍布大周全境，上至神都，下至四级县城，都有我们丐帮的分舵在。 和漕帮不同，我们丐帮并没有一个真正固定的营生。漕帮可以占据咱们大周全境几乎所有的码头，靠着四通八达的运河，确保自身起码不至于饿肚子，可我们丐帮却不行。我们丐帮的处境，远不如漕帮那么滋润。 这导致各种各样的事情在帮中滋生，最开始大家只是团结起来，希望在受到欺负的时候，能有反抗的力量。后来大家不再满足于这一点。偷窃、抢劫、开办黑赌场、拐卖妇女、盗走孩童以采生折割，等等等等。 种种丧心病狂之事，不一而足。帮中有侠义者想要整顿帮内风气，却由于帮众太多、鱼龙混杂，以至于根本做不到。我身为帮主，对此感到非常的痛心。我也有责任，将丐帮重新带上正途！” 苏清和无语道：“张帮主，我对于你们丐帮内部的情况毫无兴趣，你跟我介绍这些做什么？还是你对直来直去的理解有问题？丐帮是个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大家都挺忙的，没必要费这样的工夫。” 张龙虎眯眼道：“只是想让苏队副明白我有不得已之处罢了。身为丐帮帮主，我打算扭转帮中风气，因此要着手从帮会内部解决问题。正常情况下，帮规都是由执法长老带领麾下执法弟子来监督执行的。 奈何这一代的执法长老对于帮务完全不上心，对于帮众的内部督查堪称是形同虚设。为了严肃帮众行止，我打算撤掉这一代执法长老的长老身份，换一个新的、更强有力的执法长老上来。” 苏清和皱眉道：“这是你们丐帮内部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张老虎解释道：“我丐帮这一代执法长老名叫沈炎阳，当我派人前去沈炎阳所住城池、准备用帮会名义接手沈炎阳的家产时，我的人却遭到了两名乙等强者的阻拦。那两名乙等强者……自称是按照苏队副你的安排，暗中对沈炎阳进行保护？” 苏清和愣了。 从沈家农庄发来的第二封信上，并没有提到过这件事情。 或许是余震派去的两人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所以没有在信中提及。 也或许是余震派去的两人在邮寄信件时，这件事情尚未发生。 不过两人在跟丐帮的人发生冲突后，居然没提余震，反倒是打着他的名义应对，这倒是让苏清和颇感意外。 很聪明的做法！ 他现在或多或少的也算是有些名气了。 再加上能经常面圣，纵使暂时还官职低微，却不影响能罩住一些不大的事情。 更何况观察沈家农庄的发展变化，这本就是他提出的要求，真要是把余震牵扯进来，反而不美。 只是……你撤职就撤职，接手人家的家产干什么？ 想到这里，苏清和开口道：“你要撤掉沈炎阳执法长老的身份，这是你身为丐帮帮主的权利，没人能说什么。可沈炎阳的家产是沈炎阳自己的，跟你丐帮有什么关系？你这是为了撤掉他的执法长老，还是为了谋夺他的家产？” 张龙虎冷声道：“沈炎阳在加入丐帮之前一文不名，是在丐帮的帮助下，他才能一步步地走到今天，不但成为了一名乙等的修行者，并且还攒下了大片的家业！ 没有丐帮，就没有沈炎阳的一切。不夸张的说，是丐帮给了沈炎阳新生！可结果呢？结果他让执法长老这个职位形同虚设，对整个丐帮都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因此我不光要撤掉他执法长老的职位，同时还要剥夺他的所有家产，将他的家产充公，分发给我们丐帮的帮众！在我看来，这样才能称之为真正的公平！” 第406章 你算老几? 看着张龙虎一脸正气凛然的表情，听着那慷慨激昂的语调，仿佛其真的是在替天行道一般，苏清和当场便惊了。 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特么的明明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能说到如此理直气壮的水准，堪称不要脸则天下无敌的现实呈现啊？！ 忍不住咧了咧嘴，苏清和摇头道：“张帮主，你这是强盗逻辑。那照你这么说，所有人都生活在大周的领土上。如果不是大周建立起了牢固坚实的边境防线，妖魔早就冲进来肆虐天下了。 大家是因为这个国家才能勉强安居乐业，是不是也应该将自己的所有财富，都无偿捐献给国家？毕竟，没有大周，就没有大家的一切。我建议先从张帮主开始，我可以代表朝廷接收。” 张龙虎凝神道：“苏队副，我特意宴请你，跟你讲明事情的缘由，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说你不喜欢交朋友，巧了，我跟你正好相反，我很喜欢交朋友！因此我的朋友非常多！ 我做事一向愿意秉承和气生财的理念，能不爆发冲突、就不爆发冲突，可这不意味着我怕事！希望你不要把我的忍让，错误的理解为我不敢招惹你！我保证，你会为此后悔的！” 苏清和晒笑道：“张帮主就别把自己说的跟白莲花一样了，抢了沈长老的家产后，究竟是真的分给广大丐帮帮众，还是直接被张帮主以及其他几位长老瓜分，这一点……再傻的人都知道。 否则丐帮绝大部分帮众还吃不饱肚子的前提下，张帮主却能在这绛仙居内一掷千金，银子都是从哪来的？总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吧？或者是张帮主走在路上，踩了狗屎运，随便捡来的？ 张帮主方才怒斥丐帮做的那些事丧尽天良，自己却又在挥霍通过那些丧尽天良之事赚取到的银子。如此做法，是不是有点‘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意思？” “噗嗤……” 一直保持安静、想要当一个小透明的林青璇，听到苏清和这句‘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后，终于没有忍住，当场笑出了声。 发现随着自己笑出声后，张龙虎和崔颢全都下意识的看了过来，林青璇赶忙强行绷住了脸，摆手致歉道：“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你们……你们继续……” 张龙虎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怒声道：“苏队副，如果你一意孤行，非要插手我丐帮内部事务，那就别怪我心黑手狠了！我主动相邀，跟你解释缘由，你却如此轻贱我的好意！这是你不讲规矩！我该做的都做过了！接下来如果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也没人能指责到我的头上，全是你一意孤行的结果！” 苏清和嗤了一声，径直站起身来。 颇为不屑的看着张龙虎说道：“张帮主，看来你是欺我面嫩啊。你在丐帮内部蛮横霸道也就罢了，跑到我面前来张牙舞爪的算怎么回事？我又不是你们丐帮中人，你这高姿态是摆给谁看呢？ 还主动相邀、解释缘由，且不提这事情你跟我解释不着，单说你摆酒的做法本身，是不是太想当然了？还是你觉得，只要你开了口，我就必须给你面子？无论何事，我都要听你的安排才行？ 你以为你是谁啊？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吧？我得提醒你一下，你只是丐帮的帮主，不是大周的皇帝！况且就算是皇帝陛下，跟我都有商有量，你居然喊我来直接下命令？我很想问问，你算老几？ 今天就到这里吧，靠着压榨底层乞丐和用那些黑心手段赚来的银子，我可不敢花。你能消费的心安理得，也算你内心强大了。至于说不愉快的事情……嘿，你尽可以试试，看看是谁会不愉快！” 说完，苏清和招呼了林青璇一声，跟崔颢拱手致意了下后，当场转身扬长而去。 雅间内非常突兀的只剩下了张龙虎跟崔颢两人。 看到苏清和真就这么一点缓冲余地不给的一走了之，张龙虎顿时被气的浑身控制不住的哆嗦起来。 身为丐帮帮主，同时还是一名货真价实的甲等强者，也许放眼整个大周，张龙虎排不上名号，但在一定的层次之下，张龙虎绝对属于一等一的大人物。 平日里不说横行霸道吧，起码也是作威作福。 特别是在丐帮内部，说张龙虎是土皇帝都不为过。 一言以决帮众生死，只是常规操作而已。 在张龙虎看来，苏清和真正值得重视的地方，并非其个人，而是九江王吴启！ 如果没有九江王这尊大佛横亘在那里，区区一个镇妖卫的乙等队副，根本不会被张龙虎放在眼里。 所以他想方设法的托关系，最终总算是拖到了吴启的头上。 在张龙虎的理解中，苏清和不过是吴启身边的一条狗而已。 他想打狗，肯定得看主人。 主人愿不愿意约束狗，则要看主人的想法和态度。 这种情况下，吴启既然愿意给苏清和带话，无疑就已经是一种态度的展现了。 苏清和前来赴宴，仅仅是走个过场而已。把面子上的事情做好，谁都不会因此而丢了脸面。 毕竟，虽然他是要找苏清和去沟通事情究竟如何解决的，可这里面真正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其实是吴启的态度，至于苏清和怎么想，他根本不在乎。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这便是他在态度上显得有点傲慢的原因。 然而事态的发展却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 “崔长老，这个苏清和……是不是太不识抬举了？区区九江王身边的一条狗罢了！竟然敢给我甩脸子？要不是为了给九江王面子，我处理帮会的一个长老而已，何至于还专门摆酒请他？ 他如此不知道天高地厚，在九江王亲自给他递话的情况下，依旧表现的这般放肆，那我接下来即便手段激烈一些，九江王那边应该也能理解吧？您觉得，我需要再专门去拜访九江王吗？” 张龙虎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主动询问起了崔颢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崔颢听得怔了怔，惊讶道：“你说什么？你觉得苏清和是九江王身边的一条狗？” 张龙虎理所当然的点头道：“肯定啊，一个始终跟在九江王身边的年轻人，来了神都后也是被九江王安排着进的镇妖使司衙门，这种人明显是九江王的门客嘛。 我说他是九江王养的狗，这话肯定不好听。真当着九江王的面这么说，九江王也绝对不会承认。但咱们自己私底下聊，肯定有什么说什么，没必要讲的那么隐晦。” 崔颢倒吸了口凉气，无语道：“也就是说，张帮主你认为这件关于贵帮沈长老的事情，既然托人找到了九江王的头上，那么九江王只要愿意递话给苏先生，便意味着九江王默认给你这个面子，让苏清和不再干预其中？” 张龙虎一脸天经地义的说道：“不然呢？若是九江王对那苏清和非常看重，我托人找到了九江王的头上后，九江王直接不予理会就可以了吧？何必还要让那苏清和再过来一趟？这不等于是达成了默契、大家凑到一起喝顿酒、当做认识个新朋友、以后多个朋友多条路吗？” 崔颢目瞪口呆的张了张嘴，一时之间却又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开始后悔今天过来了…… 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张龙虎，脑海中组织了一番语言后，崔颢开口说道：“张帮主……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这样……苏先生跟九江王之间并非常规意义上的主家与门客的关系，而是……朋友？ 所以当你托人找到了九江王的头上时，九江王根本没有多想。反正只是递个话，又不麻烦，你托的人肯定也有地位，当然要给人一个面子。至于是什么事、具体要如何处理，全看苏先生自己的想法？” 张龙虎愣了愣，旋即毫不犹豫的笑着摆手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苏清和是个什么身份？九江王殿下又是什么身份？他们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怎么可能成为朋友？ 别说那苏清和了，就算是我，丐帮帮主，又是货真价实的甲等强者，我都没有资格跟九江王殿下成为朋友，那苏清和凭什么？凭他境界低下？凭他出身低微？这太可笑了！” 说着，张龙虎仿佛真被逗笑了一般，张嘴朗声大笑了起来。 然而笑了没几声，发现崔颢一点也没有要跟着笑的意思，反倒是始终表情严肃的盯着他，张龙虎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笑容敛去，张龙虎眨了眨眼睛，迟疑道：“崔长老，你说的……都是真的？” 崔颢重重的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今天请我过来，说是要宴请苏先生。但由于此前从未见过苏先生，跟苏先生不认识，怕场面尴尬，便希望带上我这个跟苏先生还算熟悉的人，能起到一个缓和气氛的作用。 我真的是以为你调查清楚了苏先生的跟脚，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这才答应了你的邀请。结果没料到，你完全是在想当然。早知道你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我今天绝不会过来，希望苏先生不要把我也记恨上才好。” 看着崔颢的模样不似作伪，张龙虎总算是相信了崔颢的说法。 不由惊愕道：“照你这个意思，那我之前托人找到九江王的头上，岂不是等于在做无用功？纯粹递个话，不涉及到表态，我又何苦给中间人送出重礼？！我直接找江总捕递话也行啊！” 崔颢站起身来，摇头道：“张帮主，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这件事后续你打算怎么处理，全看你自己的想法，我就不掺和了，告辞！” 话毕，崔颢草草的朝着张龙虎拱了拱手，转身迅速离开了雅间。 眼瞅着雅间里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张龙虎脸色一阵阴晴不定的变化起来。 他有点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沈炎阳的家产他是非常眼红的，让他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放弃，他绝对无法接受！ 何况为了能够顺利夺走沈炎阳的家产，他早便提前买通了琅琊郡的郡守！ 以他丐帮帮主、又是甲等强者的身份，为了买通琅琊郡的郡守在这件事情上倾向于他，照样付出了相当巨大的代价。 之所以没有选择去买通高陵城的城主，更是越级买通琅琊郡守，主要是因为沈炎阳属于地头蛇，跟高陵城主的关系相当密切。 崔颢认为买通高陵城主的难度，或许还在买通琅琊郡守的难度之上，实在是没有必要。 与其在高陵城主的身上浪费精力，直接自上而下的解决问题，显然更加简单。 不过琅琊郡守跟他说的很清楚，他给出的贿赂，顶多让琅琊郡守在事情发生后，给出更倾向于他的态度。 针对沈炎阳家产的掠夺，必须用帮会内部斗争的名义进行，以确保万一出了问题后，不至于闹大。 对于琅琊郡守的要求，张龙虎当然是满口答应。 虽然这要求颇有些拿得多、干得少的意思，可谁让琅琊郡守的态度在这件事情上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呢？ 一个人能够占据多少利益，往往不在于他干了多少活，而在于他负责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具备不可替代性！ 原本张龙虎以为事情准备到了这种程度，后续的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 万万没想到，别说掠夺沈炎阳的家产了，他才刚派人前去高陵城、负责摸排沈炎阳家产的具体情况，结果他派去的人就被两名躲藏在暗中的乙等修士给拦住了…… 搞清楚了那两名乙等修士的来头后，张龙虎其实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想着以他的身份，别说只是镇妖卫一个小队副了，就算是镇妖卫的那几位营正，照样得多多少少的给他一些面子。 因此走个流程，让大家在面子上能过得去，这事情便应该可以解决了。 谁能料到……竟是出了这样的幺蛾子！ 到底该怎么处理呢…… 张龙虎面沉如水的独自坐在桌案前，一杯接着一杯的喝起了闷酒。 第407章 赶了个第二场 此时的苏清和已经领着林青璇下到了绛仙居的一楼。 由于并未在上面的雅间里耽搁太久、聊了没几句就当场掀了桌子，使得眼下时辰刚好，绛仙居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一楼大厅基本坐满，起码上千名身着华服之人高声谈笑，对着舞台上正在翩翩起舞的诸多舞姬品头论足。 喧哗声、敬酒声、喝彩声，声声入耳。 生前事、身后事、家国事，事不关心。 作为神都第一青楼，绛仙居的消费水平是极为夸张的。 简单的点上三五碟小菜，再要上一壶中档的好酒，差不多便要花上三五两银子。 并且这样的花销，根本别想坐到大厅的中央位置，只能在四周的角落里、寻一张靠着犄角旮旯的小桌。 若是在大厅摆一桌较为丰盛的酒席，酒则尽可能挑最贵的来，那一桌席面几十两银子花得，几百两银子花得，几千两银子还是花得！ 陪酒的饮妓根据层级不同，收费的标准不一。 从几两银子到竞价无上限者皆有。 不过在大厅喝酒的人，往往会考虑到一个性价比的问题。 又不能直接在大厅里做些什么，纯粹扔银子争脸面的事情，绝大多数的情况下，都会有个底线。 若想跟绛仙居里的姑娘深入交流，要么花更多的银子上楼开雅间，要么去几栋主楼后面的院落群中开一间院子。 搭配上绛仙居里其他的消费项目，如果点的是楼内红牌，都不用花魁璇玑姑娘出马，一晚上就有可能在绛仙居中扔掉上万两银子。 这里是货真价实的销金窟，是神都顶层权贵富商们趋之若鹜的蚀骨之地。 只要你有银子，那这里就是能满足你一切需求的仙境。 而若是你没银子，也无需烦恼，因为没银子的人进不了绛仙居的大门。 穿过各种喧闹的酒桌，苏清和跟林青璇并肩来到了绛仙居的大门口。 完全没人注意到林青璇是女扮男装，因为所有宾客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舞台上。 那些身姿曼妙的舞姬，身上穿着若隐若现的薄纱，伴随着各种灵动诱人的舞姿，薄纱下便时不时会映衬出几分令人浮想联翩的阴影。 越是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般的朦胧感，越是会令人心痒难耐、欲罢不能！ 坐在大厅里饮酒作乐的宾客们，自然会因此而目不转睛的盯着舞台，根本没工夫注意身边有什么人经过。 就在苏清和即将迈过绛仙居的大门的门槛时，迎面却忽然走来了一名气场十足、派头惊人的老者。 老者的左右各跟了两名随从，而在老者的身旁，则有一名看起来并不算多么漂亮，但一眼过去便印象深刻、很难忘怀其独特气韵的女子陪侍。 从女子的穿衣打扮来看，其肯定也是绛仙居内的姑娘。 眼下从外面陪着老者一起走进来，估计应该是在楼上看到了老者抵达后，赶紧跑下来亲自迎接老者。 单以这一点来论，老者必然身份不凡。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在看到老者的第一时间，苏清和就认出了老者的身份。 大周九位阁臣之一，掌管大理寺和太常寺的‘凶阎王’——裴世昭！ 正当苏清和打算主动拱手问好时，裴世昭身旁的随从也注意到了站在绛仙居大门口的两人。 其中一名随从立刻凶神恶煞的上前两步，同时开口训斥道：“赶紧滚开！站在门口挡道作甚！要是惊扰到了我们家老爷，把你脑袋当街砍了都不够！” 苏清和皱眉道：“裴阁老若是在这种情况下都能被惊扰到，那是不是有点太不体面了？以裴阁老的身份，别说只是我们两个年轻人了，哪怕有数之不尽的妖魔当面，都应该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才对。” 随从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能认出自家老爷来，原本凶神恶煞的表情顿时僵住，本能的扭头看向了身后的裴世昭。 在随从的认知当中，这种能认出自家老爷、并且在认出自家老爷后还表现的不卑不亢的年轻人，必然背景深厚、身份非同一般。 起码绝对不是他这个随从能招惹的。 究竟要如何处理，应该看自家老爷的想法。 不过随从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神都里能用这种态度跟他家老爷说话的年轻人，他应该都能认出来是什么跟脚才是…… 即便人家不认识他，他也一定会被管家领着大老远的去偷偷认过长相。 为何眼前这年轻人，他却没有任何印象？ “苏……清和？” 裴世昭眯了眯眼，认出了苏清和。 但对于跟在苏清和身边的林青璇，他能看出来林青璇的女扮男装，却并不知道林青璇是谁。 当然，以他的身份来说，凡是他不认识的人，便都可以默认为是不值得去认识的人。 所以裴世昭对于林青璇毫不在意，目光全都集中在了苏清和的身上。 “正是下官，见过裴阁老。” 苏清和上前两步，拱手给裴世昭行礼的同时，尽全力感知起了裴世昭身上的气息。 方才隔着几步的距离，他隐隐有些发现，只是还不确定。 借着这样一个上前行礼的机会，倒是能够感知的更清楚一些。 “恩，你……不错，能被陛下看重，周猛虎也对你颇多赞誉，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之前的国库税银失窃案，听说是你查出问题的？很好，别懈怠。我们都老了，不知道还能支撑朝局多少年。以后咱们大周，是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去支撑的。” 说着，裴世昭一脸慈祥的伸手拍了拍苏清和的肩膀，以示宽慰。 而裴世昭身旁那名气韵独特的女子却是无比好奇的打量了苏清和一番后，忽然开口道：“苏清和？是写出‘一蓑烟雨任平生’的那个苏清和吗？” 苏清和面露疑惑之色。 裴世昭哈哈大笑道：“没错，璇玑，他就是你这段日子里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位大才子。无论是‘却道天凉好个秋’，还是‘一蓑烟雨任平生’，都是他写的！ 陛下很喜欢他的诗词，在他刚来神都的头几天，便因为喜欢他的诗词而接见了他。来，清和，给你介绍下，老夫身边这位，是咱们大周第一花魁，璇玑姑娘。” 说到最后，裴世昭重新看向了苏清和，给苏清和介绍起了身旁的女子。 这下子苏清和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他之前倒是听说过璇玑姑娘的名头，却没想到这位名动天下的绛仙居第一红牌、大周第一花魁，竟然并没有艳冠群芳之貌。 “璇玑姑娘好，一直久闻大名，今日得见，方知名不虚传。” 苏清和朝着璇玑姑娘点了点头，随口说道。 不曾想，璇玑姑娘一脸促狭的说道：“苏公子言不由衷。久闻大名是真的，可名不虚传就太假了。奴家明明从苏公子的眼神里看到了几分失望之色，这又何来名不虚传之说呢？” 被当众点出了心头所想，苏清和略有些尴尬。 不过这种尴尬的情绪一闪即逝，苏清和颇为坦然的点头道：“是有些失望，我这人比较肤浅，一直以为大周第一花魁，等于是大周最漂亮的姑娘。没料到，璇玑姑娘走的是内秀的路子。” 璇玑姑娘愣了下，紧接着便忍不住掩嘴轻笑道：“苏公子真是风流人物，奴家今天才是第一次见到苏公子，奴家是否有内秀，苏公子又从何处得知？” 恩？ 什么意思？ 苏清和怔了怔。 看到裴世昭的脸上浮现起了玩味的表情，扭头发现身旁林青璇同样表情颇为精彩，苏清和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听起来……他说错的是‘内秀’两个字？ 难道这个世界对于‘内秀’的理解，跟他前一世有所不同？ “咳咳，不愧是年轻人，活力十足，真让老夫羡慕啊。咱们就别在绛仙居的大门口闲聊了，老夫往这儿一站，后面再有客人想进来，都不敢从老夫的身边经过，只能是战战兢兢的在远处等着。小苏是要走吗？别走了，跟老夫一起去后院吧，既然碰上了，便是有缘，陪老夫喝两杯。” 裴世昭开口给苏清和解了围。 苏清和没想到自己今晚来这绛仙居赴约，竟然还能赶个第二场…… 面对着裴世昭的邀请，他肯定无法拒绝。 以裴世昭的阁老身份，又手握大理寺这样的强势衙门，基本上在大周境内已经到了行事随心所欲的程度。 他如果不想跟你过多接触，那肯定会直说。 而他主动提出邀请了，便一定是真的邀请，绝非客套。 除了龙椅上的那位，以及其他几位阁老，估摸着大周境内也就只有五姓七望的族长能配得上让裴世昭去客套了。 更何况他刚刚第一眼看到裴世昭的时候，就从裴世昭的身上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妖气残留！ 能继续跟裴世昭近距离接触，以便判断出裴世昭身上的妖气残留是怎么回事，这种机会不容错过！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苏清和当即拱手道：“那就叨扰裴阁老了。” “不叨扰，走吧，让你听听璇玑姑娘的唱曲儿！等你听过了璇玑姑娘的唱曲儿后，就能明白为什么璇玑姑娘是咱们大周第一花魁了！你身边这位是……” 裴世昭再次拍了拍苏清和的肩膀，说话的同时，看向了苏清和身旁。 “林青璇，下官所在镇妖卫三营六队的队正，是下官这个队副的顶头上司。” 苏清和简单介绍道。 裴世昭扬了扬眉，一脸欣赏的说道：“可以可以……你们年轻人是真有想法。带着上司逛青楼，还是个女上司？老夫六七十年前初入官场时，绝对没有你这样的胆子！一起来吧，璇玑姑娘的院子够大，多坐进去几个人也不会显拥挤的。” 林青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只是这话出自阁老之口，让她没敢多说什么。 一行人迈步走进了绛仙居的大厅，准备顺着大厅的外圈绕到后门。 从后门离开，便会进入到绛仙居内被五栋主楼包围起来的幽静院落群。 唯有在绛仙居里最受欢迎的那些红牌，才有资格于院落群中拥有独门独进的合院居住。 璇玑姑娘身为大周第一花魁，自然也是绛仙居的头牌，在这个院落群中占据了面积最大、位置最核心的一个合院。 在大厅里走了不到一半的距离时，苏清和发现崔颢顺着楼梯快步下到了一楼大厅。 并且下楼的过程中，始终在居高临下的不停张望，似乎正努力的寻找什么。 当两人的目光对上后，崔颢明显面露喜色，没来得及注意苏清和身边都有谁，便急匆匆的穿过了大厅内密密麻麻的桌子，朝着苏清和小跑而来。 裴世昭身边跟着的四名随从立时想要上前拦阻，却被裴世昭摇头制止。 “苏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得向你道歉！张龙虎邀请我前来赴宴时，丁点没提找你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如果我提前知道他这人如此不靠谱，那我根本不可能过来！他今天的态度，跟我以及我们崔氏没有任何关系，苏先生可千万别误会。” 崔颢把姿态放的很低，说话的语气非常诚恳。 “崔长老，别多想，我怎么可能把张龙虎跟你们崔氏联系到一起？我又不是白痴。来，给你介绍下，这位是大理寺卿，内阁裴阁老。陪阁老，这位是清河崔氏的外务长老，血影刀崔颢。” 苏清和互相给介绍了一番后，又言简意赅的将自己方才在楼上雅间里跟张龙虎发生的冲突讲给了裴世昭听。 裴世昭面露感兴趣的神色，笑呵呵的说道：“有意思，崔长老，不介意的话，跟老夫一起去听听曲儿吧。清河崔氏这几年跟朝廷之间的关系比较淡，听说不久前清河郡城发生了一件大事？老夫刚好跟崔长老你问问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崔颢赶忙拱手道：“多谢裴阁老，我荣幸之至。不过您所指的那件事情……其实苏先生才是当事人之一，他知道的可远比我更加清楚。” “哦？好，那就一起说说，快走快走，老夫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第408章 自荐枕席 今天之前，苏清和对于裴世昭的全部了解，就仅限于名字和官职而已。 所以他着实没想到，绰号‘凶阎王’的裴世昭，竟然看起来会如此的八卦…… 谁说‘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堂堂‘凶阎王’，搞得像是村口大妈一样，这合理吗？ 在心里吐槽了两句，苏清和跟在裴世昭的身后，终于进到了绛仙居五栋主楼所包围的合院群中。 看了看一个个幽深静谧的院子，又看了看五栋主楼的灯火通明，听着主楼里传出的各种嬉闹之声，对比于院子里那些淅淅索索，端的是很有几分闹中取静的意思。 绛仙居并不在四条御街的笼罩范围之内，可绛仙居所处的位置和御街笼罩的区域相距并不远。 这里仍然能称得上是神都的心脏区域，绝对的寸土寸金！ 能在这样的地方占据如此巨大的一块土地，也不知道绛仙居的背后究竟站着什么人…… 很快进到了璇玑姑娘的院子，苏清和没有让自己被心头的疑惑困扰，而是直截了当的同裴世昭问道。 他大概有点搞清楚裴世昭的性情了。 或许是因为身居高位、难接地气，也或许是因为年近百岁、看遍世情，总之裴世昭很是有些从心所欲不逾矩的感觉。 跟这样的人接触，无需担心言谈举止之间的所谓方式方法，也无需有太多顾虑。 因为你的一切小心思，在对方眼中都无所遁形。 “你不知道绛仙居的背后东家是谁？” 裴世昭略感惊讶的反问道。 苏清和奇怪道：“我应该知道吗？” 裴世昭笑呵呵的说道：“哦，想起来了，按照履历来看，在遇到九江王之前，你一直在一座偏远小城里长大，对于神都之事全无任何了解，实属正常。 这绛仙居的背后，是五姓七望的其中五家，没有赵郡李氏和博陵崔氏。你看绛仙居的五座主楼，其实便代表了五家，每一家各自主营其中的一栋楼。 至于被五栋主楼包围在中间的这个合院群，则由五家共同经营。总之，绛仙居不光是大周第一青楼，同时也是大周第一楼，比齐名的另外三楼厉害得多。” 话音落下，一行人已经在璇玑姑娘和院中侍女的安排下，纷纷落座。 院子里点满了灯笼，配合着周围主楼的光亮和天上的明媚圆月星光，一点都不显黯淡。 如果只是裴世昭自己前来的话，估摸着便会进到璇玑姑娘的闺房了。 可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进到闺房里的话，肯定异常拥挤，倒不如安顿在院子当中，清风明月、心旷神怡。 苏清和的座位被安排在了裴世昭的身旁，听着裴世昭的解释，苏清和恍然道：“来头这么大啊？没有赵郡李氏和博陵崔氏的原因，是这两家跟清河崔氏以及陇西李氏关系不睦吗？” 裴世昭摇头道：“跟这个没关系，你以为去掉了赵郡李氏和博陵崔氏，剩余的五家互相之间就没有龌龊了吗？他们彼此照样争斗的非常激烈，只是没到你死我活的程度而已。 绛仙居是五姓七望摆在神都的一个态度，表明五姓七望互相之间再怎么矛盾尖锐，面对着皇室时，也能真正的团结在一起。同时绛仙居也能帮五姓七望收拢各种各样的消息。 五姓七望最强大的影响力和力量，永远在他们各自所处的郡府内。他们的子弟在朝中任事者确实不少，可能够身居高位、甚至进入内阁的，却相当稀有，这显然是不安全的。 比如现在的内阁，包括老夫在内的九位阁臣里，只有两人来自五姓七望。分别是博陵崔氏出身的崔元烈，以及太原王氏出身的王崇山。王崇山还是军方中人，几乎不理政事。 他们得在神都有一个同进同退的象征。之所以没有赵郡李氏和博陵崔氏，原因很简单，这两家出现的太晚。绛仙居早在他们分裂出来之前，就在神都建造起来了。” 说完，裴世昭摆出了一副主人家的姿态，开始指挥璇玑姑娘院中的侍女，给众人上酒上菜。 趁着璇玑姑娘进屋取琴、为弹琴唱曲做准备的工夫，裴世昭品了一口美酒，兴致勃勃的同苏清和问道：“说说吧，之前清河郡城发生的事情，还有你跟丐帮那个张龙虎之间冲突，具体都是怎么回事？” 苏清和在脑海中组织了一番语言，接着便一五一十的讲了起来。 当然，一些敏感的事情他没有提，在讲述的过程中，所有涉及到自身隐秘的事情，他都说的非常含糊。 对清河郡城所发生的事情，讲述的重点集中在了余震的身上。 关于大将军秘密洞府的开启，则没有提到任何余震真实身份的问题，而仅仅是描述为上一任九江王在对大将军府进行抄家后，拿到了开启秘密洞府的钥匙。 至于沈炎阳的事情，苏清和避开了沈家农庄里正发生的变化。 给出的解释是，他在跟沈炎阳接触后，发现沈炎阳这位丐帮的执法长老，相当的与众不同。 于是简单接触过后，两人迅速成为了忘年之交。 如今丐帮帮主张龙虎竟然盯上了沈炎阳，想要用那种极其荒谬的借口，谋夺沈炎阳的家产，他当然不可能置之不理。 很快便全部讲完，璇玑姑娘早就抱着琴回到了院中，并在侍女的服侍下，将琴摆好。 但是眼看苏清和跟裴世昭聊的火热，裴世昭非常专注的倾听苏清和讲述事情，一点也没有让她弹琴唱曲的意思，她只能安安静静的等着。 “丐帮……呵，以前的丐帮虽然鸡鸣狗盗之辈无数，可上一任的丐帮帮主是心怀大义之人，对于帮内的风气其实抓的很严，丐帮远不像现在这样乌七八糟。” 裴世昭没有同苏清和讨论大将军洞府的事情，反倒是针对丐帮发表起了看法。 “那张龙虎老夫是有所耳闻的，因为极具修炼天赋，被丐帮上一任帮主收为义子，倾力传授，甚至临死之前将丐帮交到了他的手里。也不知道丐帮现在的样子，要是那位老帮主九泉之下得知的话，会不会被气活过来。” 说到这里，裴世昭冷哼了一声，继续道：“老夫其实早想对丐帮动手了，他们和漕帮不同，漕帮依托着大大小小的码头，靠水吃水，有个基本的营生在，违法乱纪的事情远不如丐帮做的那么多，顶多是对码头上那些力工压榨的比较厉害罢了。 可丐帮在那张龙虎的带领下，彻底变成了寄居在咱们大周身上的一颗毒瘤！据老夫了解，张龙虎其人奢靡享乐、阴狠毒辣，上行下效，可见整个丐帮现在是怎样的一种风气。奈何……老夫执掌的是大理寺。而大理寺，管不了这些江湖帮会。 能管江湖帮会的各地府衙，特别是神都府衙，其总捕江别离又跟张龙虎相交莫逆。彼此互不统属，老夫也没办法强压神都府衙去做什么。没想到，这一次那张龙虎招惹到了小苏你的头上。如果真有什么事的话，小苏尽可以来找老夫！” 苏清和一听，当即举杯敬酒，跟裴世昭表示感谢。 无论裴世昭是真的看不惯丐帮，还是在得知他和张龙虎发生了冲突后，临时滋生出了某些想法，这样的表态，对他来说都是好事。 “行了，先听听璇玑姑娘的琴曲吧，让美人等候太久，实非君子所为。” 裴世昭喝了苏清和敬的酒后，笑呵呵的开口说道。 已经等了好半晌的璇玑姑娘闻言，先是风情万种的白了裴世昭一眼，然后才双手抚琴，轻盈的弹奏了起来。 灯笼摇红，琴音缈缈，璇玑姑娘的指尖划过之处，琴弦震颤如寒泉漫过青石。 溶溶月色，美人如玉，胭脂纱衣随着抬腕而流沙般滑落，露出凝脂皓腕。 有推杯换盏声戛然而止，苏清和发现璇玑姑娘所弹奏的琴声，竟似乎隐有直指人心之能。 “莫~听~穿~林~打~叶~声~” 朱唇轻启，唱出来的词竟然是苏清和从前一世里搬运过来的定风波！ 苏清和一个激灵，顿时听得更加专注起来。 璇玑姑娘的嗓音不似寻常歌伎那样甜腻，倒更像是深冬梅蕊上的新雪，落在舌尖便化作沁着苦香的霜露。 尾音将尽时忽的一转，又转为暮春柳絮，柔柔拂过听客心头的最痒处。 好听！ 苏清和双眼微微一亮。 竟是有了那么几分前一世里听周深演唱《光亮》时，戏腔表演定风波的感觉。 当然，音调完全不同，仅仅是意境相似。 这曲子听起来应该是璇玑姑娘自己谱的，尽管少了一些豪迈洒脱之意，却依旧称得上是佳作。 唱到‘料峭秋风吹酒醒’时，刚好有穿堂风拂过院子，让院中所有人全都沉浸在了琴音和唱腔之中。 伴随着‘也无风雨也无晴’这句的最后一声颤音没入夜色，院中角落的绿植上飘下了半片海棠，璇玑姑娘敛衽起身，盈盈一礼。 裴世昭第一时间用力的鼓起掌来。 其他人被掌声惊醒，此时也回过了神，纷纷鼓掌叫好。 “奴家很喜欢‘莫听穿林打叶声’这首词。初闻过后，心潮澎湃，在未经过苏公子允许的情况下，便擅自给这首词谱了曲。奴家自知水平有限，唱不出这首词真正的韵味，还望苏公子不要怪罪奴家，实在是……献丑了。” 璇玑姑娘一脸歉意的同苏清和说道。 苏清和能说什么？ 他只不过是个搬运工而已，反倒是眼前的璇玑姑娘，谱出来的曲子是真正的原创。 更何况璇玑姑娘明显跟裴世昭关系匪浅。 估摸着裴阁老之所以会频繁的出入绛仙居，基本上都是冲着璇玑姑娘来的。 不看僧面看佛面，无论璇玑姑娘说了什么，他都只会点头‘是、是、是’。 “很好听，璇玑姑娘不愧为我大周第一花魁，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为了这首曲子，当共饮一杯。” 苏清和主动举杯，大加赞赏道。 院中几人纷纷举杯附和，齐齐的仰脖一饮而尽。 璇玑姑娘同样跟着喝了一杯，面若桃李下，先是千娇百媚的看了裴世昭一眼，然后看向苏清和说道：“苏公子，奴家自听闻了‘莫听穿林打叶声’后，一直有些茶饭不思，很想能和苏公子见上一面。 但苏公子似乎很少来我们这种烟花柳巷之地，奴家虽是请托了不少青楼姐妹，让她们若是有机会能碰到苏公子的话，务必告知奴家。可由始至终，奴家却从未听说苏公子有去过哪一家放松、娱乐。 不曾想，今日沾了裴大人的光，竟是将苏公子邀进了奴家的小院，奴家实在是欢喜的紧。机会难得，奴家斗胆……想请苏公子为奴家写一首词、赠与奴家，如能得偿所愿的话……奴家愿自荐枕席！” 说完，璇玑姑娘盈盈一礼，脸上满是期盼之色、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苏清和，等待着苏清和给出答复。 没等苏清和开口，裴世昭抢先大笑道：“可以啊，小苏！璇玑姑娘轻易不会以色侍人的。想要成为璇玑姑娘的入幕之宾，光有银子绝对不行，还得通过重重考核，能够得到璇玑姑娘的青睐，这才有一亲芳泽的机会。 以往不知多少文人墨客、风流才子，想要通过给璇玑姑娘写诗填词的方式，得到璇玑姑娘的爱慕，然而据老夫所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因此得偿所愿。璇玑姑娘的眼光高着呢。小苏，机会难得，你一定要抓住啊！” 苏清和顿觉无语。 崔颢和林青璇则是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略微思索了一番后，苏清和沉吟道：“裴阁老，词……下官可以写，不过璇玑姑娘自荐枕席的事情就不必了。诗词之道，于国无益。即便能让修士偶有所得，若真的沉迷其中，肯定还是得不偿失的，没必要如此抬高。 我辈修士，当以对抗妖魔为己任！应日夜警醒，时刻有慷慨就义、从容赴死之觉悟，一寸山河一寸血！而不是寄情山水之间，欣享风花雪月！” 第409章 夜色下的呼救 苏清和当然没有自己所说的那么崇高、那么伟大。 他之所以要忽然间当众慷慨陈词一番，也不是为了树立人设、塑造自己伟光正的形象，纯粹是想要规避风险而已。 听起来裴世昭似乎是对璇玑姑娘这种当众招嫖的行为没有任何不满，并且璇玑姑娘再怎么受欢迎、再怎么被追捧，也改变不了其是青楼女子的事实。 可男人的占有欲是一种非常不讲道理的情绪。 万一裴世昭就是会因此而感到不爽呢？ 再者说了，璇玑姑娘并没有漂亮到让人看上一眼就走不动道的程度。 严格算起来，都不如他身旁的林青璇好看。 为了和这样的姑娘春宵一度，便冒上未知的风险，实在是没有必要。 “小苏……说得好啊！让老夫颇感汗颜。还是你们年轻人有见地、有血性。老夫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远没有你这般胸怀天下的情怀。那就为璇玑姑娘简单的写一首词好了，算是老夫欠你一个人情。” 裴世昭一脸欣慰的感慨道。 这样的反应让苏清和松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担心的没错，裴世昭果然人老心不老，对璇玑姑娘的占有欲非常强！ 或许裴世昭不来绛仙居的时候，璇玑姑娘接客也就接客了，没看到就权当没有。 可若是裴世昭来了绛仙居，那璇玑姑娘就只能随侍裴世昭左右，任何其他人想要在这个时候点璇玑姑娘，都不可能做到。 不过这种占有欲应该只是一种雄性本能，真要说多喜欢，倒也未必。 否则以裴世昭的身份，何必整天来绛仙居吃花酒？直接赎了璇玑姑娘的身就是了。 即便绛仙居的背后是五姓七望的其中五家，面对着裴世昭这样的阁老身份，该给的面子照样得给。 裴世昭宁愿天天来绛仙居，也不愿给璇玑姑娘赎身、金屋藏娇，这已经足够说明很多事情了。 看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想法，不要看他说了什么，而要看他做了什么！ “裴阁老客气了，今日都是托了您的福，才能有这样的机会，亲耳听到璇玑姑娘的琴曲，简直如听天籁一般。为此给璇玑姑娘写一首词，份属应当。” 苏清和朝着裴世昭拱了拱手，接着站起身来，重新看向了璇玑姑娘，摆出了一副沉思的表情。 璇玑姑娘以为苏清和这是在斟酌词句，于是立刻变得安静，眼神中则充满了期待的神色。 苏清和当然不是斟酌词句，而是考虑着自己记忆深刻的那些词作中，有哪些是适合这时候拿出来、送给璇玑姑娘的。 按理来说，适合青楼女子喜好的词作，肯定无可争议的要以‘奉旨填词’柳三变为首。 但问题是，眼下这般场合，其实不太适合拿柳永的词作出来交差。 总不能对着璇玑姑娘说‘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吧？ 又或者‘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这可是描写词人跟情人离别时的词句…… 当着裴世昭的面，在裴世昭已经明显展露出对璇玑姑娘有占有欲的前提下，把这样的词拿出来，是不是有点太刺激了？ 肯定不行嘛…… 左思右想间，苏清和忽然意识到，璇玑姑娘能成为绛仙居的花魁，显然并非是靠的容貌，而是一身才艺。 既然如此，或许李清照的词会比较适合她？ 搜肠刮肚的回忆了一番后，苏清和清了清嗓子，抬头看向了天上的圆月，朗声道：“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话音落下，璇玑姑娘当场瞪圆了眼睛。 苏清和缓了口气后，继续道：“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嘶……” 璇玑姑娘本能的伸手捂住了胸口，整个人呆呆的看着苏清和，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击中了一般。 裴世昭同样颇受触动。 将苏清和念出来的这首词喃喃自语的重复了两遍后，眼神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之意。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应是……绿肥红瘦，太美了……短短六句，总共只有三十三个字，却能写的如此曲折婉转，层层叠叠，步步深入……苏公子……不！苏先生！您果然是当世大家！” 璇玑姑娘的眼神浓郁的仿佛能流出水来，眼皮一眨不眨的盯着苏清和，颤声道：“莫听穿林打叶声的豪迈洒脱写的收放自如，这首知否的柔肠百转又写的细腻顺滑！ 若非亲眼所见，奴家都要以为两首词来自于两个完全不同的词人了……这首知否写的太懂我们女儿心思，真不似男子手笔。苏先生有此才华，真令奴家心旌摇曳！” 裴世昭很是感慨的点头道：“确实，小苏有此等才华，着实令人侧目！之前老夫听说小苏以词句点化陆放翁、让陆放翁已经停滞了许久的境界终于出现松动时，还以为那是有人在夸大其词。 可今日一见，方知小苏实是名不虚传啊……如同璇玑姑娘所说，知否不过三十三字的小令，却能写的如此结构惊奇，关键是小苏顶多只思考了几个呼吸而已，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 说着，裴世昭主动举杯，钦佩道：“来，小苏，这一杯敬你！璇玑姑娘有了这么一首你专门送给她的小令，只要稍加谱曲，便起码又能冠绝绛仙居两三年，老夫代璇玑姑娘对此表示感谢！” 苏清和谦逊了两句后，喝下了裴世昭敬的这杯酒。 场间的气氛随之变得更加融洽了许多。 璇玑姑娘看向苏清和的眼神充满了柔情蜜意。 接下来无论弹琴还是唱曲，目光都始终焦聚在苏清和的身上，不愿有片刻的抽离。 直至亥时，这场基本上可以算是临时凑起来的聚会才终于宣告结束。 裴世昭要在璇玑姑娘的院子里留宿，苏清和三人便主动撤场。 让苏清和感到震惊的是，裴世昭竟然邀请他一起留宿，说是希望能通过这样的方式，一解璇玑姑娘的相思之情。 虽然绛仙居的红姑娘一般不会接受多人同时留宿，但如果共同留宿的人是苏清和的话，璇玑姑娘肯定不会反对。 如此离谱的建议，竟是得到了璇玑姑娘大大方方的赞同…… 苏清和这才明白过来，裴世昭对于璇玑姑娘的占有欲，恐怕属于另外一种情况…… 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裴世昭的邀请，在裴世昭颇为遗憾的眼神中，苏清和近乎是落荒而逃般的带着林青璇跑出了绛仙居。 一整晚都在打酱油的崔颢强忍着笑意，在绛仙居的门口同苏清和告辞。 从户部抽调的那辆马车提前等候在了门口，苏清和跟林青璇坐进车厢，让马车先朝着镇妖卫三营的营区驶去。 看到苏清和那一副略显惊魂未定的模样，林青璇不由笑道：“怎么不答应裴阁老？跟裴阁老一起成为璇玑姑娘的裙下之臣，有了那么一夜风流后，裴阁老还不直接拿你当铁兄弟一样看待？在内阁里多出这么一位强援，对于你以后的发展会有极大好处吧？” 被林青璇这番话所影响，脑海中下意识的浮现起了那样的画面，苏清和顿时打了个哆嗦。 赶忙摇头道：“我对那璇玑姑娘没兴趣，况且在这种事情上，我还是挺保守的，不可能像老大人们一样玩的那么花。好家伙……真要是办着事呢，后面来了个老大人给推屁股，想想都觉得瘆得慌。” 林青璇疑惑道：“瘆得慌？为什么？不应该是更兴奋吗？怎么咱们队里的那几个，就很喜欢一起跟小兰花过夜？真让他们单独跟小兰花过夜的话，他们好像反倒是兴趣不那么大呢？” 苏清和张了张嘴，迎着林青璇那充满了智慧的不解目光，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小兰花修炼的功法需要靠双修的方式来互补……可能一个人扛不住小兰花的采补？ 得几个人一起上，才能跟小兰花打个平手？ 不对……我考虑这种事情的合理性做什么！鬼知道他们为什么喜欢一起啊！ 苏清和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当即转移话题问道：“之前我夸璇玑姑娘内秀的时候，你们的反应都有些奇怪。怎么回事？内秀这个词……不是夸人的词吗？” 林青璇看了苏清和一眼，好奇道：“你真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 “你要是夸一个正经人家的姑娘内秀，那确实是夸人的词儿。可璇玑姑娘是青楼女子啊……你夸璇玑姑娘内秀，一般会被认为你跟璇玑姑娘有过一夜风流，对璇玑姑娘的床笫本事非常满意。” “……” 苏清和陷入了沉默之中。 悄悄是别离的车厢。 夏虫也为他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归途…… 半晌，苏清和干咳了声，再次转移话题道：“林队，关于妖魔密谍在神都内的据点问题，你们考没考虑过八方鬼市？” 林青璇笑吟吟的说道：“你这个话题转移的一点都不生硬。八方鬼市隐匿于神都地下，我们怎么可能没想过妖魔密谍会不会躲到里面呢？ 要不然，你以为八方鬼市的那几位所谓的统治者是怎么出现的？你以为神都府衙跟八方鬼市之间还算紧密的联系，又是怎么建立起来的？ 许多年前，神都曾经组织过一次对八方鬼市的清剿行动。调派了数十位甲等强者，带领着其他各层级修士数以千计，扫荡了八方鬼市。 不过朝廷也知道，八方鬼市的存在自有其必然性，想要完全消灭是不可能的。再怎么努力清缴，只要时日一长，就会有新的势力滋生。 因此在那次清缴之后，朝廷给八方鬼市立了必须遵守的规矩，神都府衙便是压在八方鬼市头顶上的大山，谁不听话，谁就要死。” 苏清和想了想，开口道：“也就是说，朝廷对八方鬼市的管控其实是颇为有力的。如果在八方鬼市的范围内，出现了可疑的面孔，神都府衙一定能得到消息？” 林青璇点头道：“不能说有十成十的把握吧，毕竟，八方鬼市的占据范围其实也在不断扩容。得到神都府衙默许的几位统治者，大概只能管控住八方鬼市七成左右的区域。 可这七成区域包含了八方鬼市所有对外的通道，那些不在管控中的人，同样会受到八方鬼市的影响，否则光是填饱肚子，他们都做不到。总之，里面不可能藏着妖魔密谍。” 苏清和琢磨了下后，询问道：“那你说……有没有可能，里面其实藏着妖魔，只不过妖魔以里面的人为食，并不需要考虑填饱肚子的问题？” 林青璇摇头道：“可能性不大，八方鬼市看似无序，但在里面生活的人不可能孤立存在。若像你说的那样，真有妖魔长期潜伏，以人为食，几位鬼市的掌控者肯定能发现端倪。那几位也都是修士，虽然甲等只有一位，可要镇住整个鬼市，足够了。” 苏清和没再继续多问。 潜伏在神都内的那些妖魔密谍，毕竟只是一群阴沟里的老鼠罢了。 在神都活动，真正需要小心翼翼、避免被发现的，始终是那群妖魔密谍，所以它们确实不太可能在潜伏的过程中，大张旗鼓的吃人。 很快将林青璇送回了三营营区，苏清和也一起下了马车。 接着让车夫自行驾驶马车返回户部，他打算自己走回余震的那处临时宅子。 反正有于右在暗中保护，他的安全很有保障。 夜色中独行，能让他不受打扰的静静思考清楚当前的处境。 从裴世昭身上感知到的那股微弱的妖气残留，通过一晚上的接触下来，基本上可以断定是被沾染上的。 裴世昭肯定在近期接触过妖魔。 唯一不确定的是，以裴世昭的身份，他有没有正常接触到妖魔的可能？ “救……救命……救我……” 苏清和正凝神思考着，耳旁不远处却忽然传来了呼救声。 下意识的循声看去，夜色之下，好像有一名女子正被两道身影往街头的巷子里拖拽？ 第410章 当机立断 微微皱眉，苏清和倒也没有过多犹豫，迈步便朝着街头冲去。 虽然神都不宵禁，可在这个时间段，很少会有人在街上乱窜。 照明基本上只能依靠着天上的月亮和星星，以及一些仍在营业的场所、还有高门大户之间必然会挂在门口的灯笼。 这种亮度对于普通人来讲，仅仅是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而已。 连让他们看清楚脚下的道路都做不到。 再加上真正的普通人往往需要早起，为了确保能有精力用于应付接下来一整天的劳作，差不多天黑后就全都要上床休息了。 因此即便不宵禁，夜晚的神都街道上依旧少有人迹。 偏偏此时此刻，却出现了两名男子对一名女子的施暴。 要么是刚刚喝完酒的公子哥，刚好遇到了深夜独行的姑娘，在酒精的作用下临时起意，聪明的智商从下半身窜到了上半身，直接占领高地，非要整点刺激的。 要么……别有所图！ 有着于右在暗中保护，苏清和底气十足，遇到事情时愿意进行一定程度的冒险。 毕竟，过于谨慎的应对突发事件，看起来会安全许多，可同样也会导致自身错过不少潜在的机会，很难说是好是坏。 不怕出事，就怕不出事！ 他又不是来神都养老的。 若是日子一直平平淡淡、始终无事发生，那才真是难受的紧。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苏清和已经身形如鬼魅一般的冲到了街头巷口。 女子的呼救声听起来颇为慌张，被两名男子用力拖拽，导致女子很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同时，夹杂着痛苦的呻吟。 这条巷子不算偏僻，左右两边住的都是殷实之家。 但跟钟鸣鼎食之门户相差甚远，使得这样的人家往往会活的比较小意。 尽管女子的呼救声应该有传入巷子左右两边的高墙内，可漆黑夜色下，左右两边高墙里的人家均毫无反应，似乎是彻底陷入到了熟睡当中。 很正常。 事不关己，当然要高高挂起。 任何时代，一旦你能够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那几乎可以减少百分之七八十的麻烦。 “两位，神都是有律法的地方，当街强掳妇女，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苏清和走进了巷口，笑呵呵的开口说道。 正奋力拖拽女子的两名男子下意识的停住了手上的动作，齐齐的扭头看向了苏清和。 其中一名男子眯了眯眼，恶狠狠的说道：“哪里来的愣头青？不想死的话，就少他妈多管闲事！” 苏清和撇了撇嘴，在男子的威逼下竟是真的摆出了转身欲走的架势。 同时开口道：“那我不管了？我可真走了昂？你们继续，注意小点声，要有公德心，别吵到左右两边的人家休息。” 说着，苏清和居然径直退出了刚刚走进来没两步的巷口…… 两名男子明显对于苏清和的反应很是准备不足，以至于当场愣住。 就连那名奋力挣扎的女子都稍稍呆滞了下。 “你……你就这么走了？！” 原本还恶狠狠威逼苏清和的男子瞠目结舌的问道。 苏清和停在了巷口位置，一脸无辜的说道：“对啊，不是你说的，如果我不想死，就少多管闲事吗？我确实不想死，那眼前的闲事肯定不能管。我这人有很多的优点，其中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劝。” 男子懵了。 另外那名身材特别高大的男子沉声问道：“你是怎么发现问题的？” 一边询问，高大男子一边松开了拉拽女子的手。 之前始终在不停奋力挣扎的女子，突然被两名男子松开后，丝毫没有趁机逃跑的意思。 反倒是脸上的慌张之色尽去，转而表情阴冷的看向了苏清和。 两男一女，一下子成了并排之势。 “两个大男人，强掳一个弱女子，正常来说，应该会想办法先把女人打晕吧？即便打不晕，也可以捂住她的嘴巴，让她喊不出声音来。 她要是挣扎的厉害，那就给她几下狠的，让她在急剧的痛苦下不敢再挣扎呼喊。怎么都不会像你们这样粗糙，任由她大喊大叫的闹腾。 尤其是这般深夜，街道上几无人迹，任何一点声音都会被绝对的沉寂放大、传出极远。真想掳人的话，你们这是不是太温柔了点？” 苏清和耸了耸肩，接着说道：“怎么看都像是要故意吸引人过来似的，我如果真的冲上前去制止你们，你们该不会是打算装作不敌，让我救走她吧？然后她会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钻进我怀里对我表示感谢？趁我警惕心最低时，对我动手？” 高大男子的嘴角抽了抽。 这番猜测把它们最开始的计划讲了个七七八八出来，让身为计划制定者的高大男子感觉到了莫名的羞辱。 “哼！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可却聪明的有限！既然看出来有问题，却还敢凑到近前，真不知道该说你愚蠢，还是该说你自大！” 高大男子说话间，迈步朝着苏清和走去。 另外一男一女大概落后了高大男子半个身位，跟高大男子形成了品字形站位。 苏清和站在原地没动，任由三人谨慎的接近自己，体内的气息则引而待发，准备着一旦出现不妥，便立刻将体内的灵气波动全部释放出来！ 这里距离三营营区不远，他只要毫无保留的释放体内气息，三营营区里的一众镇妖卫们是一定能够感知到的。 营正是甲等，营副则最少也是乙等上的境界，再加上那些乙等的队正和队副，哪怕暗处没有于右保护，苏清和都有强大的信心确保自身安全。 除非眼前这两男一女，全都是甲等存在！ 但……这怎么可能呢？ 以他现在堪称是皇帝眼前红人的身份，又有着镇妖卫的头衔加持，还跟明面上的九江王关系匪浅，神都之中，能一次性拿出三名甲等强者的势力，根本不会莫名其妙的对他生出杀意。 至于妖魔…… 通过被噬灵蛛寄生的方式，强行压制体内的妖气强度，从而秘密潜入到神都境内的乙等以上妖魔当然会有一些。 并且苏清和相信，其中的绝大部分，肯定集中在神都之中。 可就算是神都的妖魔密谍，想凑齐三名甲等，照样过于夸张了吧？ 况且被噬灵蛛寄生后，妖魔自身将承受不可逆的创伤。 噬灵蛛寄生的时日越久，妖魔受到的伤害就越大，实力会不断的被削弱，甚至有跌落境界的可能。 所以妖魔潜伏在大周境内的乙等或者甲等，在绝对实力上，要比同境界、同种族的妖魔弱的多！ 总之……问题不大！ 眼看着那两男一女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前大概不到五米的距离，苏清和猛的释放出了体内的灵气波动。 乙等层次的气息在神都之中或许不算多么显眼，可大晚上的突然爆发出来，势必会引起四周区域内所有修士的注意！ 眼见苏清和忽然通过释放气息的方式去惊动其他修士，两男一女猛地齐齐朝苏清和扑杀而来！ 在做出扑杀动作的同时，两男一女几乎是动作一致的伸手用力在身前一扯！ 苏清和清清楚楚的看到，三只薄如蝉翼的噬灵蛛被两男一女从衣服的内衬里扯出！ 汹涌澎湃如海浪滔天般的强横妖气骤然喷发，强度轻而易举的突破了乙等界限，进入到了甲等层次！ “我……艹！” 苏清和眼睛发直，用力的咽了口唾沫后，当机立断的转身掉头就跑。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怎么还真能有三只甲等妖魔一起结伴袭击他？ 神都到底是不是大周的首善之地啊？潜伏在神都的妖魔密谍们这么嚣张的吗？！ 就在两男一女释放出妖气的同一时间，一直藏在暗处对苏清和进行保护的于右冲了出来。 在两男一女释放出妖气之前，于右也根本没想到苏清和竟会被三只甲等的大妖拦截！ 仅仅以为那三人的出现是某种暂时不知道来自于何处的试探，也就没打算出手干预。 在他看来，凭借着苏清和达到了乙等的境界，其实面对着绝大部分的危险时，都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 他这个暗中负责保护的甲等，充其量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 却没料到，那两男一女居然离谱的齐齐释放出了甲等层次的妖气！ 于右顿时被吓坏了，生怕自己一个援救不及时，导致苏清和被三只甲等妖魔当场秒杀，因此体内甲等层次的灵气波动释放的比那三只妖魔的妖气更加猛烈，仿佛大坝决堤一般！ 整个人由于冲的太快的缘故，甚至留下了一连串的虚影，间不容发的挡在了苏清和跟三只妖魔的中间！ 三只妖魔显然并不清楚于右的存在。 突兀的感知到了一股强横的甲等气息后，三只妖魔的扑杀速度都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于右反应无比迅速的挡到了苏清和跟三只妖魔的中间，并且体内灵气不要钱一般的疯狂释放。 这明摆着是准备通过拼命的方式，尽可能在以一敌三的情况下，多拖延三只妖魔一阵，以便给苏清和争取出逃命的机会！ 三只妖魔都没有恢复妖魔形态，仅仅只是解除了噬灵蛛的寄生，释放出了体内的妖气。 这对三只妖魔的战斗力并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顶多是让三只妖魔无法使用最习惯的方式去进行战斗而已。 在神都‘结界’大阵的笼罩下，它们以甲等的妖气强度，要是还敢恢复妖魔形态，那几乎注定了会立刻招来七座九霄镇妖塔的攻击！ 安全起见，三只妖魔只能退而求其次。 正常情况下，即便稍有保留，苏清和面对它们时也绝对毫无还手之力。 按照它们的计划，它们打算上来就施展全力，接着用最快的速度活捉苏清和，然后立刻收敛气息，挟持苏清和逃离神都范围。 不曾想，竟是突然冒出来一名计划之外的甲等修士，拦在了它们和苏清和之间！ 如果时间充裕，那它们绝对能够联手将这名人族甲等修士干净利落的击杀。 可问题是……它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任何一点不在预料之中的意外，都有可能将它们拖到必死的绝境之下！ 眼看着速战速决的计划已经无法顺利实施，跟高大男子成品字形站位的两只妖魔，全都看向了高大男子。 它们这个行动组以高大男子马首是瞻，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由高大男子来做出决定。 只要是高大男子的决定，它们都必须无条件的执行，哪怕高大男子的决定是让它们去死！ 此时的高大男子被于右的忽然出现扰乱了阵脚，眼神中的愤怒之色一闪即逝。 根据彼此之间的气息强度对比，脑海中闪电一般的做出了基本的判断。 确定在眼前人族甲等决定拼命的前提下，它没办法跟另外两名同伴通过互相配合的方式，先行将眼前的人族甲等纠缠住，以便额外余留出一个空闲的战力去针对苏清和。 若是集中力量击杀眼前这名人族甲等的话，则估摸着至少得耗费十息左右。 太久了…… 在神都之中，它们耽搁不起！ 脸上浮现起了一抹不甘之色，高大男子当机立断，抬手一挥，低吼道：“撤！” 得到了明确的指令，另外两只妖魔丝毫不拖泥带水，当即掉头撤离。 而高大男子在做出了决定后，也不再有任何留恋，迅速跟着其他两名同伴一起，消失在了神都的茫茫夜色之中。 于右冷漠的看着三只妖魔收敛气息、呼吸之间远遁而去，没有丝毫进行追击的意思。 他的首要任务是确保苏清和的安全，而不是斩妖除魔！ 假若他为了将那三只甲等大妖全部留下，于是选择前去追击妖魔，结果还有其他妖魔躲藏在暗处，趁他离开的机会再次对苏清和下手，或者那三只妖魔中的某一只杀了个回马枪，又该如何是好？ 随着三只甲等妖魔的撤离，大概十息过后，接连有数十道身影御空而来，下饺子一般的落到了苏清和身周！ 第411章 妖魔呢?! “妖魔呢？我方才感知到的妖气强度……起码有三只甲等妖魔突然出现吧？怎么这里一只都没有？” 数十道身影的其中之一，在落到了苏清和的身侧后，四下里张望了一番，同时开口问道。 语气听起来相当的不耐烦，明显丝毫不关心苏清和的安危。 苏清和不认识这人，仅能通过这人体内所释放出来的气息强度，判断出这人是一名甲等的强者。 和于右比起来，这人的气息较弱，大概在甲等下到甲等中之间，肯定还没有真正突破到甲等中的层次。 不光这人是甲等，数十道用最快速度赶来的身影里，起码三分之一拥有着甲等境界！ 剩余的三分之二也尽皆是乙等强者！ 刚刚分开没多久的林青璇也身处其中，正用关切的目光看着苏清和。 确定苏清和完好无损、甚至都没受伤后，林青璇的眼神这才安定下来。 至于没有达到乙等境界的修士，哪怕感知到了妖气波动出现，也不太可能立刻选择跑来支援。 最大的可能是躲在远处，看看能不能捡到什么便宜。 毕竟，三只甲等大妖所释放的妖气强度是非常夸张的，足以吓住乙等以下的人族修士。 倒不是说那些乙等以下的人族修士怕死。 身处于神都，人族修士的胆气远比身在荒郊野外时大得多。 但面对着甲等大妖，乙等以下的修士很清楚，他们若真是冲的太快，那么唯一的作用就只能是添乱而已。 “那三只甲等大妖忽然现身，是想要袭杀苏先生。它们不知道我一直在暗中保护苏先生，所以在我出现后，它们确认没办法立刻达成袭杀苏先生的目地，便当机立断的撤离了。” 于右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撤离了？三只甲等大妖突然现身！神都已经多少年没有出过这么大的事情了！你好歹也是甲等，竟然让它们就这么安安稳稳的撤离了？为何不拼命拦下它们！如果你愿意拼命的话，不说三只都拦下，起码缠住其中的一两只肯定没问题吧！” 这名甲等修士很是不满的大声质问道。 于右皱了皱眉，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是九江王的护卫，只按照王爷的命令行事。王爷让我务必保证苏先生安全，那我就决不能让苏先生出事。和苏先生的安危相比，其他任何事情都不重要。” “放屁！那是三只甲等大妖！妖魔潜伏在神都的密谍再怎么多，乙等和甲等也一定非常稀少！说不准那三只甲等大妖就是妖魔密谍在神都的全部甲等了！若是能把那三只甲等大妖击杀甚至活捉，必然能给潜伏在神都的妖魔密谍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如此难得的机会，你竟然为了保护一个……恩……什么狗屁苏先生！一个区区乙等！你竟然为了保护一个区区乙等，选择了放弃？我看你根本就是贪生怕死！不想为了留下那三只妖魔而拼命！简直岂有此理！” 甲等怒声道。 眼看着于右似乎忍不住想要发作，苏清和拦在了于右的身前，看向了那名甲等，开口问道：“你是谁？” 甲等瞪眼道：“居然不认识老夫是谁？老夫是范阳卢氏在神都的主事！碎玉笛，卢凌风！” 苏清和点了点头，疑惑道：“卢主事，我不是很明白，妖魔要杀的人是我，我的同伴要保护的也是我。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仅仅因为我的同伴以我的安全为重，没有去强行拦阻想要逃跑的妖魔，卢主事便如此大发雷霆？ 请问卢主事你发火的立场是什么？我是朝廷官员，我的同伴是王府侍卫，我们都和范阳卢氏毫无关系。卢主事却如此理所当然的呵斥我的同伴、对我进行辱骂，范阳卢氏是不是太霸道了？在神都还要做朝廷的主，做王府的主？” 卢凌风呼吸一窒，咬牙道：“老夫是怒其不争！既然你是朝廷官员，那你就更应该明白三只甲等妖魔愿意主动暴露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情！如果能将那三只甲等妖魔全都留下来，即便你死了都没关系！” “哈哈哈哈，可笑！” 苏清和朗声大笑了几声，满脸讥讽之色的盯着卢凌风说道：“卢主事，你猜猜为何妖魔密谍这么多年一直在神都老老实实的，几乎从不暴露出什么破绽。结果现在却宁愿冒着牺牲三只甲等大妖的风险，也要尝试袭杀我？” 卢凌风被问的愣了愣。 苏清和根本不给他思考的空隙，继续说道：“因为妖魔密谍们很清楚，我远比它们三只甲等大妖更加重要的多！结果卢主事却大言不惭的认为我就算死了，只要能将三只甲等妖魔留下，便完全不亏？ 卢主事，你可真是有大智慧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过是希望借此机会立功而已！至于究竟是妖魔损失大，还是咱们大周损失大，你根本不在乎！反正你们范阳卢氏又没有任何损失！” “放……放屁！” 卢凌风仿佛被踩到了尾巴，很是疾声厉色的反驳道：“谁知道妖魔密谍是发了什么疯！没准只是找错了人呢！说一千道一万，你的气息强度也只有乙等！还不是什么乙等上，而是初入乙等的乙等下！一个平平无奇的乙等修士，怎么看都不可能比一只甲等的大妖更重要！别提还是三只甲等大妖了！” 苏清和扬眉道：“哦？卢主事，我问你，镇妖使司的方术院掌院郑玄机郑大人，是什么境界的修士？你觉得郑大人能比得上多少甲等大妖？” 卢凌风张口结舌。 倒不是他忘了郑玄机的存在，而是郑玄机太过特殊，整个大周就只有这么一位罢了。 再加上郑玄机轻易不会离开使司衙门，许多人下意识的便会忽略掉郑玄机的存在。 “你……你年纪轻轻！凭什么跟郑大人比！郑大人那是国之柱石！你算什么东西！” 卢凌风气急败坏的吼道。 话音刚落，另外一个声音终于忍不住插了进来道：“卢主事！我镇妖卫的人究竟重不重要，还轮不到你们范阳卢氏评判！身为范阳卢氏在神都的主事，管好范阳卢氏的人别在神都闯祸就好了，省的到处指手画脚，给范阳卢氏招祸！” 这声音落下，其他几名同样第一时间赶来的甲等，也纷纷不怀好意的看向了卢凌风。 显然，卢凌风在神都甲等中的人缘并不怎么好…… 而卢凌风看清楚了出言插话之人是谁后，终于没再继续叫嚣，满脸憋屈之色的强忍了下来。 “苏队副，我是三营营正燕孤鸣，请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详细的描述一下！神都内突然有三只甲等妖魔主动暴露行藏，这是非常罕见的情况，必须提级上报。” 那名出言插话之人开口自我介绍道，同时简单的提出了要求。 一听这位竟然就是自己三营的营正，苏清和也不再阴阳怪气。 先是端正态度的问了声好，然后便把刚刚经历的突发状况，言简意赅的描述了一遍。 燕孤鸣听完，当即朝着周围拱了拱手，沉声道：“诸位，三只甲等妖魔主动暴露行踪，这是近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变故！妖魔对我司苏队副的必杀之心可窥一斑！ 请诸位暂时保护于我司苏队副左右，先行尝试对逃跑的甲等大妖进行追踪！虽然机会渺茫，但万一能有所收获的话，诸位也不枉今晚跑这么一趟。 有鉴于情况特殊，本官需要立刻赶去使司衙门，将这边发生的事情报告给将军大人知晓！今晚……恐怕会是一个不眠夜，本官在这里提前谢过诸位了！” 说完，燕孤鸣在场间其他甲等强者谦逊的回礼声中，迅速朝着使司衙门的方向飞掠而去。 几名甲等见状，互相商量了一番后，当即决定每人带上两三名乙等，顺着空气中残留的妖气波动进行追踪！ 至于燕孤鸣临走时提出的‘暂时保护于苏清和’左右的请求，他们只是表面上答应的痛快，实际上根本没人在乎。 镇妖使司的人是死是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呼吸之间，一众甲等强者便迅速的各自选好了要带着的乙等强者。 来的快去的也快，招呼都没打一声的就纷纷同样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尽管分头行动看起来有些不够明智，毕竟需要搜查的是三只甲等大妖。 各支临时队伍仅仅只由一名甲等带队，风险着实不小。 可实际上三只甲等大妖等于是处在落荒而逃的状态，贸然于神都范围内暴露强横妖气，顶多搞搞突然袭击罢了。 神都‘结界’大阵不是摆设，那三只甲等大妖要是还敢再次露面，肯定会被神都‘结界’大阵立刻锁定！ 因此分头行动只是看起来危险，实际上无比安全。 那三只遁逃的甲等大妖，在全力释放过体内的妖气后，就已经被神都‘结界’大阵识别了。 它们真正动手的机会，其实就只有最开始趁着神都‘结界’大阵对它们的气息不够敏感时，争取毕其功于一役！ 随着众人全部离去，场间顿时只留下了林青璇以及其他几名隶属于三营的队正。 林青璇对于那些人的反应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只是上前关心问道：“怎么样？确定没事吧？” “没事，好得很，它们连我的毛都没碰到半根。” 苏清和笑呵呵的说道。 林青璇叹气道：“我才刚跟你分开，你竟然就遭遇到了三只甲等大妖的袭击，要不是自家知道自家事，我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跟这场袭杀有关系了。” 苏清和耸肩道：“林队要是想对我下手，根本无需如此麻烦，把我勾搭上床，然后趁我最没有防备心的时候给我致命一击，应该没几个男人能躲得开这种刺杀。” 林青璇失笑道：“确实，真正的难点反而是如何勾搭你上床。行了，咱们去使司衙门吗？三只甲等大妖突然暴露，这足以惊动内阁和皇帝陛下了。暂时去衙门里避避风头吧？就算是甲等大妖，也不可能闯进衙门里对你动手的。” 苏清和摇头道：“不，大家都去追查那三只遁逃的妖魔了，我这个当事人怎么能躲起来？肯定要跟着一起去追踪的。安全上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身边有甲等强者保护。 再加上它们释放过妖气，肯定已经引起了神都‘结界’大阵的警惕。如果它们还敢继续出手的话，九霄镇妖塔必然能立刻锁定它们的位置。现在，攻守之势已经逆转了！” 林青璇想了想，回头同其他几名队正说道：“你们先回吧，我跟着苏队副就行了。关于这件案子，咱们镇妖使司会采取怎样的态度和行动，得看将军那边的决定。在将军那边没有明确的指令下达之前，咱们不宜大动干戈。” 几名队正非常赞同林青璇的判断，同苏清和招呼了一声后，齐齐的掉头返程。 苏清和则是在林青璇以及于右的陪同下，也跟方才的那些甲等小队一样，顺着空气中残留的微弱妖气追去。 不过三只妖魔在确定行动不可能成功后，立刻将释放的妖气重新全部收敛于体内，使得空气中残留的妖气波动极为微弱，绝大部分都是之前全力释放时沾染到身上的。 再加上三只妖魔都没有真正的动手，释放出来的妖气根本没经过真正的碰撞和爆炸。 这种状态下，妖气在空气中的残留时间会非常短暂，哪怕是甲等强者，也很难顺着这般寡淡的妖气残留痕迹追踪下去。 果然，如苏清和所料的那样，在他们三人顺着妖气一路追踪的途中，遇到了好几只因为再也感知不到妖气残留，从而只能半途停下的甲等小队。 眼瞅着苏清和三人从后面追了上来，并且到了他们所处的位置后，依旧保持不减速前行的状态，根本不像他们那样茫然，几只甲等小队见状，几乎没怎么犹豫，纷纷跟了上去…… 第412章 不同寻常的消失 苏清和对于这些甲等小队的跟随没有任何反应。 随着他追出去的距离越来越远，身后跟着的甲等小队也越来越多。 到了最后，就连卢凌风带领的队伍都不情不愿的跟在了他们三人的身后。 没办法，人多则势众，反正自己这边丁点气息残留都感知不到了，与其没头苍蝇一样的四处乱窜，倒不如跟着大部队走，或许还能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苏清和大概能够猜到他们的想法，只是并不在乎。 这些甲等会在感知到大妖的气息后，如此积极的立刻冲过来，最本质的原因就是冲着立功来的。 否则卢凌风刚刚也不会在赶到了地方后、却因为没有看到任何一只妖魔，从而导致其当场破防。 能在神都内感知到甲等层次的妖气波动，天知道卢凌风在飞奔赶来的途中，仅仅十息左右的工夫里，脑海中究竟勾勒出了多少拿下甲等大妖后的风光场面…… 结果在到了地方后，发现三只妖魔居然一只都没被留下，全都跑了个无影无踪。 路上在脑海里幻想的那些画面一下子成了泡影，卢凌风当然会显得气急败坏起来。 大周对于修士击杀、或者活捉强大妖魔的赏赐向来不吝啬。 妖魔越强，修士能够得到的赏赐就越夸张。 如果不是有惊人的激励在鼓舞，这些隶属于各个不同势力的甲等，又怎么可能在行动上如此的整齐划一？ 人族内部的势力实在是过于驳杂，朝廷只是其中最为强大的一股力量。 在面对着妖魔的时候，人族本就处于劣势，如果内部还不能毫无嫌隙的团结在一起，那么可想而知，这场种族战争将会有多难打。 朝廷拥有最强的力量、占据最多的资源，本身又持有大义的名分，很多时候，为了团结其他势力，就不得不付出一些可以承受的代价！ “喂！那个谁！你一直在前面闷头不停地走，是找到了什么线索吗？大家伙全都在你身后没头没脑的跟着，你是不是应该解释几句？” 卢凌风眼看着苏清和绕过了一条小巷，而周围的空气中早就感知不到任何的妖气残留，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苏清和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卢凌风一眼，疑惑道：“卢主事，你是不是脑袋不太好使？之前你们不是已经决定了，各自带上几名乙等，分别去追踪遁逃的妖魔吗？ 你们没找到妖魔的行踪，然后选择了一股脑的跟在我后面，这难道是我让你们跟着的？不是吧？我没把你们赶走就不错了，为什么还要跟你们解释我打算干什么？ 你问我有没有线索？我的回答是没有。你问我为什么不停的走？我的回答是无可奉告。你觉得不耐烦，可以自己去找妖魔，而不是抱着侥幸心理，跟在我屁股后面！” 卢凌风顿时被噎住。 恶狠狠的瞪了苏清和一眼后，确实觉得自己继续留下来实在是很没面子。 况且苏清和一路前行，瞧着也像是在碰运气。 那既然都是碰运气，他又何必跟着别人去碰？ 想到这里，卢凌风冷哼了一声，带着几名乙等，头也不回的没入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有样学样，再次打起精神，重新四散而去。 不过耽搁了这么久，更远一些地方的甲等也开始陆陆续续的赶来。 之前闹出动静的地方早就没了任何人留在原地，那些甲等只能是顺着声势寻到了苏清和这边。 没办法，谁让苏清和身后跟了一堆人呢…… 有人走、有人来，新来的甲等跟还没有来得及走的甲等询问具体情况，还没来得及走的甲等简明扼要的给新来的甲等解释缘由，让苏清和的身后很快就变成了乱糟糟的一片。 明明已经是深夜，却偏偏被这些来来去去的甲等修士搞的如同赶集一般。 苏清和满心无语的走在最前面，一时间很是哭笑不得。 别说那三只甲等大妖应该是被吓跑了。 哪怕那三只甲等大妖还躲藏在暗处、准备着伺机而动，在见识到了这般场面后，也肯定没胆子跑出来玩什么回马枪的…… “清和，具体怎么回事？我在来时的路上碰到了燕孤鸣，他因为要赶着去给周猛虎汇报，所以只简单的说了下你被三只甲等大妖袭击了？你没受伤吧？为何妖魔密谍会忽然暴露出三只甲等这么夸张？” 正当苏清和颇感蛋疼的时候，谢归尘忽然从天而降，直接挡在了他的身前，同时一脸关心的开口问道。 实话实说，苏清和被谢归尘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自家这位副司正怎么跟鬼似的？ 其他甲等从天上飞来的时候，有点因为速度太快，甚至会带出破空声。 那些速度稍慢的，也会由于飞行的姿态问题而导致衣裤猎猎作响。 基本上人未到、声先至，起码能让人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结果自家这位副司正倒好，自始至终一点声音都没有。 虽然体内气息处于正常释放的状态，可此时此刻，周围的甲等实在是太多，谢归尘释放的那点气息完全不起眼，轻而易举的就会被其他甲等的气息掩盖。 以至于当谢归尘毫无先兆的从天而降时，苏清和差点应激出手。 待看清楚来人是谢归尘后，苏清和这才及时把已经到了手掌心的灵气又压了回去。 “谢副司，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我才刚被甲等大妖袭击，你这么悄无声息的出现，容易引起误会的。要是王爷给我安排的护卫没有及时认出您来，直接您出了手，那该多难看啊？” 苏清和忍不住开口抱怨道。 谢归尘的目光在于右身上稍稍停留了下，旋即重新看向了苏清和，笑呵呵的说道：“我这也是太着急了，感知到了那三股惊人的妖气后，我便往这边赶，结果路上又碰到了燕孤鸣。 偏偏燕孤鸣着急去给周猛虎汇报情况，跟我说的不清不楚的，只告诉我你受到了袭击。再联想到那妖气的惊人程度，你说我怎么能不担心？当然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你身边啊！” 谢归尘都这么说了，苏清和还能怎么办？ 肯定是原谅他啊！ 无奈的摇了摇头，苏清和拱手道：“让副司您担忧了，下官实在是惭愧。请副司放心，下官并未在袭击中受伤。王爷给下官安排的护卫最擅长保护，那三只妖魔错估了下官身边的保护力量。 在发现事不可为后，三只妖魔并未强行纠缠，而是当机立断的选择了撤退，所以下官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估计有了这一次的遭遇后，神都的妖魔密谍们不太可能继续对我产生什么想法了。 毕竟，我身边随时跟着甲等强者暗中保护，在神都‘结界’大阵的笼罩下，纯粹依靠着密谍的力量想要杀我，说一句难如登天也不为过。总不能为了杀我，将密谍的全部力量都投入进来吧？” 谢归尘松了口气，四下看了看后，询问道：“没事就好，那你们现在是……搜查那三只妖魔吗？” 苏清和点头道：“没错，那三只妖魔撤退的非常果断，我身边的甲等为了确保我的安全不出问题，没敢出手进行拦截，以至于当咱们的其他甲等赶到时，三只妖魔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了。 可毕竟是甲等大妖，而且还是三只。这么多年来，神都别说三只甲等大妖了，恐怕一只都没有主动暴露过吧？大家伙儿不甘心就这么平白让那三只妖魔跑了，于是开始自发的进行搜查。” “原来如此，今晚闹出来的动静不小，三只甲等大妖的妖气溢散的范围非常广，估摸着至少会有上百名甲等被惊动。神都‘结界’大阵也一定有了反应，那三只妖魔唯一的生路，就是敛息凝神，用最快的速度直接逃出神都。” 谢归尘信心满满的继续说道：“能压制住体内的境界，不至于被‘结界’察觉到问题，那三只妖魔肯定是用了噬灵蛛寄生的法子。而它们的境界一旦恢复到了甲等，便意味着噬灵蛛一定被它们主动从身上撕扯掉了。 噬灵蛛的寄生是没办法反复的。当被寄生的妖魔主动解除了这种寄生，说明它们的境界再也无法继续强行压制。无论再怎么努力收敛气息，只要进入到了人族城池的‘结界’范围内，都一定会被‘结界’检查出来！ 这样看来，你们的搜查不可能有任何结果。当然，你也不会再遇到危险了。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跟你们周将军好好商量下，看看怎么处理这件事情的后续影响。您们也别搜查太晚了，因为明天一定会非常的忙碌。 三只甲等妖魔出现在神都，这是多少年来都从未有过的事情。甚至不用等到明早，陛下后半夜应该就会得到消息，然后明天一定会接见你的。所以你最好提前有个准备，免得明天面圣时精力不济，怠慢了陛下。” 说完，谢归尘摆了摆手，转身凌空虚度而去…… 悄悄地，他走了。正如他，悄悄地来。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苏清和眯了眯眼，丁点没有受影响的继续带着人追踪起来。 其他所有的甲等都已经感知不到任何妖气残留了，可他还能察觉到一丝极微弱的痕迹。 只是这一丝微弱的痕迹也随时有可能断掉，导致他不得不放慢了速度，缓步前行，以免速度稍快后，便失去了对气息的感应。 “我觉得谢副司说的很有道理啊，三只甲等妖魔暴露之后，唯一的生路就是尽快逃离神都。咱们继续在你被袭杀的区域附近搜索，好像没什么意义吧？” 林青璇开口问道。 苏清和点了点头，没有解答林青璇的疑惑，依旧安安静静的专注寻找着空气中的细微妖气残留。 谢归尘说的有没有道理？ 当然有道理。 可问题是……空气中残留的妖气，不支持谢归尘的判断！ 估计不光是谢归尘会这么想，所有今晚行动起来的甲等妖魔，在经过了一阵子的无用之功后，应该也都会这么想。 偏偏，现实情况似乎和推断中的最合理情况存在极大的出入。 如果三只甲等大妖没有选择逃离神都，而是继续在神都内躲藏了起来，那就意味着三只大妖有绝对的把握，可以确保它们藏在神都之中时，不被神都‘结界’大阵发现！ 要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 苏清和一边仔细的顺着妖气残留前行，一边默默地在脑海中思考着。 之前三只甲等大妖对他发起袭击时，有一件事情让他颇为在意。 这件事就是……三只甲等大妖没有使用‘刹那囚笼’！ 按照他目前对于‘刹那囚笼’的了解，其属于是‘幽界’妖魔炼制出来的法宝。 能被炼制出来的法宝，注定了在有需要的前提下，不可能只有一件！ 他刚刚抵达神都的第一天，神都的妖魔密谍就能为了制造一个击杀他的机会，直接拿出一件‘刹那囚笼’来，如此手笔，也证明了潜伏在神都的妖魔密谍肯定有不止一件这样的法宝。 否则动手的就不可能仅仅只是一只乙等的妖魔了。 结果这一次妖魔方面足足出动了三只甲等大妖，却并未准备‘刹那囚笼’……这完全不符合逻辑。 连乙等妖魔都有权限动用‘刹那囚笼’，甲等妖魔为什么却不动用？ 若是今晚的行动使用了‘刹那囚笼’的话，凭借着三只甲等妖魔的强悍实力，即便于右跟他一起被关进‘刹那囚笼’的小世界里，他照样会凶多吉少。 除非……今晚的这三只甲等大妖，其实并不是潜伏在神都的妖魔密谍？ 在针对他采取行动之前，这三只甲等大妖根本没有和潜伏在神都的妖魔密谍进行过联系？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这样一个荒谬的想法，苏清和猛地停住了脚步。 因为空气中本就稀薄到连他都很难继续感知到的妖气残留，终于彻底消失了！ 苏清和抬头看了看四周，眉头紧皱了起来。 这里距离第三营区很近，不远处就是林青璇给他接风的德胜楼。 那三只甲等大妖……不见了！ 第413章 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看到苏清和停住了脚步，于右跟林青璇便也一起停了下来。 苏清和是刚刚才失去了对空气中残留妖气的感知，而于右跟林青璇则是早就失去了对空气中残留妖气的感知！ 两人一直跟在苏清和的身后，不过是出于对苏清和的信任，认为苏清和虽然走的慢，可看起来方向颇为明确，肯定是有什么发现才对。 结果现在连苏清和都停了下来，那他们当然只能跟着一起停下。 “今晚先这样，应该是不会有什么收获了。林队回去休息吧，我突然遇袭，王爷那边肯定也会担心，我得回去跟王爷说一声，顺便给王爷讲一下今晚发生的事情。” 苏清和沉思了片刻后，笑着同林青璇说道。 “额……不继续追查了？” 林青璇略感意外的问道。 因为苏清和方才展现出来的架势，颇有点若是不把那三只妖魔找出来，就绝对不会罢休的意思。 苏清和点头道：“不查了，那三只妖魔能在这么多甲等的围追堵截下，将自身藏的严严实实，现在甚至就连我都感知不到任何气息了，说明它们一定是有什么咱们暂时未知的方法。对它们不够了解的情况下胡乱追查，很可能只会误入歧途，这样毫无意义。” 林青璇眨了眨眼睛，惊讶道：“你的意思是，那三只妖魔并没有趁机逃离神都？可……谢副司不是说……” 苏清和打断林青璇道：“谢副司的判断肯定是有道理的，只不过谢副司是按照正常的逻辑去进行的推测。而那三只妖魔的行为、以及眼下骤然间消失的状态，都不能用正常的逻辑去揣测。 当然，这个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不用对外讲了。毕竟，没有找到那三只妖魔之前，谁的猜测都不具备绝对的说服力。要是被别人知道我认为那三只妖魔没有逃离神都，可能会招惹来麻烦。” 林青璇答应道：“放心，我明白的。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你还去临时署衙吗？” 苏清和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这个明天再看，如果陛下的传召一大清早就直接到我眼前了，那我肯定得先入宫。若是陛下没有一大早的就传召我，我会去一趟临时署衙，起码问清楚昨天让他们查的那些线索，具体查到什么程度了。要是我没去的话，你跟王大都督说一声，让王大都督亲自主持，汇总下调查的结果。” 林青璇答应了一声后，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去。 苏清和不再继续停留，带着于右径直往余震的临时王府返程。 至于那些陆陆续续抵达附近区域的甲等和乙等的修士们，他们愿意继续搜寻是他们的事情。 相信其中的绝大部分人应该都是和谢归尘相似的判断，搜查一会儿、没有什么头绪后，肯定会迅速散去。 返程的途中没有再遭遇意外。 回到临时王府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不过余震并未入睡，而是坐在院中的石桌前，等着他回来。 三只甲等大妖突然释放出来的强横妖气，足以飘荡出极远的距离，余震显然提前知晓了相应的情况，所以才会一直坐在这里等他回来。 “你总算回来了，具体是怎么回事？详细跟我讲讲。我现在只知道个大概，却不清楚任何细节。” 看到苏清和出现在了院中，余震松了口气，满脸好奇之色的问道。 苏清和坐到了余震的对面，把晚上经历的事情，从被张龙虎邀请去绛仙居开始讲起，一直到方才对三只妖魔情况的猜测，一五一十、毫无任何隐瞒的给余震描述了一遍。 他和余震可以做到相当程度的互相信任，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秘密是对方不知道的了。 除了他的灵魂来自别的世界以外，起码在这个世界的所有隐秘，他都在慢慢的、一点一点全部坦白给余震知晓。 余震自始至终都没有辜负他的这种信任，给他提供了巨大帮助的同时，着实称得上是在不停的为他保驾护航。 所以人和人之间的交往有一个原则，付出永远是相互的，而不能是单方面的。 单方面的付出就像冲动消费一样，几乎不存在长久的可能。 一旦真的遇到了难处，那么记住，去找那个经常帮助你的人，而不是找你经常帮助的人，否则现实的残酷往往会鲜血淋漓的呈现在你的面前。 直到苏清和全部讲完，一直安静倾听的余震这才皱眉陷入了沉思。 半晌，余震开口道：“你的意思是，今晚袭击的那三只甲等妖魔，应该并非是潜伏在神都的妖魔密谍，很可能是直接从‘幽界’越境赶来神都的？并且在袭击你之前，它们根本没跟潜伏在神都的妖魔密谍联系？” 苏清和点头道：“对，否则无法解释它们袭击我时，为何不使用‘刹那囚笼’。从这一点上其实也可以得出另外一个结论，‘刹那囚笼’很可能并非是‘幽界’炼制出来的，而应该是神都的妖魔密谍所独有的法宝。 至于它们袭杀我的原因……若是和神都妖魔密谍无关的话，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冲着我体内融合的法宝而来。它们认为我体内融合的法宝，会极大的威胁到妖魔族群，于是不惜一次性动用三只甲等大妖袭杀我！ 它们在撕扯掉身上寄生的噬灵蛛时，体内喷涌而出的妖气相当雄浑，起码在我的感知当中，应该还没有被腐蚀太多，这意味着它们被寄生的时日不算长，很符合我对它们刚刚越境前来咱们大周不久的判断。” 余震沉吟道：“有道理，按照你的说法，那三只甲等大妖发现事不可为，当机立断的选择了撤退。而本应该迅速逃离神都的三只大妖，实际上撤退的路线并非是往神都外跑的。 只是你追踪到了半途时，突然失去了对它们残留气息的感知……那是不是意味着，它们很可能得到了潜伏在神都的那些妖魔密谍的接应？之所以感知不到，是它们躲进了据点？ 主要是这么多年来，妖魔密谍潜伏在神都的据点，始终没有被发现过。能在神都‘结界’大阵的笼罩下，藏的如此隐秘，妖魔密谍在神都内的据点肯定是有特异之处的……” 苏清和赞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估计明天一早，陛下肯定会召见我，到时候我就将目前知晓的和猜测的情况，全都告诉陛下。至于具体如何处理、如何想办法将那三只已经暴露的甲等大妖从神都之中捞出来，就得看陛下的能耐了。或许……会动用九霄镇妖塔的力量？” 余震迟疑道：“够呛……七座九霄镇妖塔平日里基本上只是处于最基本的防御姿态，作用主要是协同神都‘结界’大阵，对整个神都进行基本的保护，以及对四条御街的范围进行全方位的看顾。 一旦想要动用七座九霄镇妖塔的力量，彻底的激发九霄镇妖塔对于妖气的探查和镇压作用，那需要消耗的天材地宝和各种资源，将会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国库绝对支撑不起，皇室的内库……” “皇室的内库怎么了？” 苏清和好奇问道。 余震耸肩道：“皇室的内库或许能支撑，可仅仅用来抓捕三只甲等妖魔，耗费那么多的天材地宝和资源是否划算，这是一件值得商榷的事情。 况且三只甲等大妖没有逃出神都，而是躲藏在了神都内的妖魔密谍据点之中，这是你的猜测，没有强有力的证据去证明，很难让陛下做决定。” 苏清和想了想，开口道：“等明天陛下召见我时，我再跟陛下聊一聊这件事情，看看陛下是什么打算吧。不过你说的有道理，三只已经暴露的甲等大妖，确实不具备太大的威胁了。 它们无法再继续依靠噬灵蛛寄生的方式压制体内妖气强度，意味着只要它们敢再次于神都露面，就一定会被神都‘结界’大阵发现并锁定，这让它们的威胁性其实降低了许多。” 余震笑道：“没错，况且妖魔在神都的行动会受到极大的限制，就像今晚这般，哪怕妖魔方面出动了三只甲等大妖，可有于右保护在你身侧，它们便只能选择撤退。 不是它们联手对付不了于右，而是它们在神都行动时，不能有丝毫的耽搁或者迟滞，因此除非拥有压倒性的实力优势，否则它们针对你的任何行动，都不可能成功。 相对来说，我反倒是觉得张龙虎对你的威胁会更大一些。按照你所描述的今晚情况来看，张龙虎一定已经将你定义为他的敌人了。他会做出什么事情，很难预判。 我对这个人没什么了解，只知道这个人心中无大义，为了自身的利益，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他要是真的对你起了杀心，你可一定要注意一点。” 苏清和扬眉道：“注意什么？区区丐帮帮主，对于普通人来说，当然是必须仰望的大人物，可对于现在的我来讲，他唯一需要我重视的，仅有那一身的甲等境界吧？ 我现在是皇帝陛下眼前的红人，又有你这位九江王当做靠山，除非那张龙虎脑子坏掉了，不然我想不通他怎么可能有胆子对我下手。不过也不排除他脑子坏掉的可能。 所以……一劳永逸的做法，应该是我先下手为强，找机会直接杀了他？只要他死了，那么他可能带来的威胁也就不存在了，对吧？” 余震耸肩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我也支持你这样的做法，但张龙虎毕竟是积年甲等，或许实力在甲等强者里不算很强，可于前他们四个除非是一起出动，否则击败张龙虎容易，击杀张龙虎却很难。 再加上张龙虎人脉极广，认识的朋友很多，若是杀他时留下了太多痕迹、制造了太大的动静，容易引起不小的风波。因此如果你真要杀张龙虎，那就必须想办法让击杀的过程干脆利落。” 苏清和补充道：“也就是说，最好是不留下任何实质性的线索？杀了张龙虎后，即便有人怀疑到我的头上，也不能让人拿到足以支撑这种怀疑的证据？” 余震点头道：“没错，张龙虎的实力不算很强，可身份比较特殊。丐帮的影响力确实不如漕帮那么大，但丐帮的帮众数量甚至比漕帮还要多。一旦张龙虎意外身亡，那丐帮势必会陷入到混乱之中。这个最好提前让朝廷有所准备，以便各地方府衙能够及时抽调力量，对丐帮进行压制和管控。” 苏清和表示明白，换了个话题问道：“王大都督那边怎么样？你今天的登门拜访，有结果了吗？” 余震的脸上顿时浮现起了压制不住的笑容，开怀道：“王崇山没问题，我们今天非常坦诚的沟通了一整天。其实咱们刚刚抵达神都的第一天，他就在怀疑我这个九江王是真是假了。 后来尽管有所察觉，但他觉得我肯定是另有想法，所以始终没有跟我相认，只是在暗中看顾，准备若是有需要他出力的时候，他能立刻施以援手，这算是我预想中最好的结果了。” 苏清和疑惑道：“那他这些年来没怎么为边军说话，是怎么回事？” 余震叹气道：“朝局复杂，先皇在位的最后几年，老迈昏聩，沉迷于享乐，谁敢提出反对意见，那就一定会被边缘化。张太玄身为首辅，只能勉强支撑，在对先皇近乎百依百顺的前提下，努力稳定局面。 根据王崇山的说法，先皇当时应该是感知到自身时日无多了，又对于战胜妖魔、取得种族战争的胜利持有极度悲观的态度，因此破罐子破摔，干脆不再管局势如何，只考虑自己在活着的时候能尽情享乐。 我相信王崇山没有说谎，陛下登基之前的那几年，大周的局势究竟危险到了怎样的程度，这是有目共睹的。那种局面下，他能稳住边军不出乱子……已经称得上是能干了……” 苏清和深吸了口气，无语道：“这还真是……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啊……” 第414章 皇帝不急太监急 “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有趣的说法！很形象！先皇临终之前的最后几年，确实非常有一种‘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的意思。” 余震面露无奈之色，继续说道：“大家都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没有人敢直斥先皇之过。五姓七望对于先皇的荒唐则冷眼旁观，使得当时的朝堂局势非常诡异，谁敢跳出来面刺陛下，谁就会被陛下贬斥。 严重者甚至会被陛下安排人进行详查，一旦查证面刺者有任何不法之事，那就会被从严从重处理。无论是身处于当前官职时的违纪行径，还是在之前的为官历程中有贪赃枉法的举止，都会被严肃追责。 陛下仿佛一个小孩子般，你敢指责我的过错，那我就查你的过错。你自己都满身虱子，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我？几次三番的操作下来，闹得朝廷人心惶惶，最终再没有人敢主动站出来纠正陛下的问题了。” 苏清和挑了挑眉，笑道：“那只能说明满朝文武，没有任何一个人是真正干净的。老皇帝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不是在斗气，这个姑且不论。单说老皇帝的逻辑，我倒是觉得没什么问题。 本来就是这样，如果你自己都乱七八糟，又凭什么要求别人干干净净？你自己三妻四妾，然后要求别人从一而终？你自己山珍海味、绫罗绸缎，然后要求别人粗茶淡饭、朴实节俭？ 没有这样的道理。这在我看来，是绝对意义上的双标。是在用圣人的标准要求别人，用贱人的标准要求自己。既然在评价标准上做不到公平，那就肯定不具备真正的说服力。” 余震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大臣们总希望皇帝圣明，却又不希望皇帝太过圣明。太过圣明的皇帝会把大臣们盯的太紧，会让大臣们贪赃枉法的风险大增。不过先皇的情况比较特殊，哪怕真有如圣人一样的大臣直斥先皇之过，先皇唯一的做法也肯定是将对方贬斥出神都的。” 苏清和摊手道：“这就是权利不受监督后所导致的必然失控，任何权利都应该处于客观的监督之下，否则绝对的权利一定会滋生出绝对的腐败。 奈何皇权基本上不存在被制衡的可能，即便是五姓七望，面对着皇权也顶多是阳奉阴违，不可能真正的公开反对。这个问题，在当下几乎无解。” 余震赞同道：“没错，想要制衡皇权，前提条件是皇权主动将权利下放，给予其他人监督自身的权利，可这本就是不可能的。谁会在拥有绝对权利的情况下，主动削弱自己的权利呢?” “不聊这个了，没什么意义。权利的分配方式是跟随社会发展的变化而变化的，你我二人说的再多、讨论的再多，对于现实情况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我现在倒是有另外一件事情，需要你帮我解惑。” 苏清和看着余震，一脸认真的问道：“裴世昭裴阁老，平日里在正常情况下，有机会接触到妖魔吗？” 余震怔了下，反问道：“你在裴阁老的身上感知到了妖气残留？” “没错，不过很淡，没办法通过残留的痕迹判断出裴阁老接触过的妖魔是什么境界的。” 苏清和坦诚道。 余震想了想，开口道：“咱们大周有几个牢房非常出名，一是镇妖使司衙门的牢房，主要用来关押通过各种方式抓捕到的妖魔。二是刑部的大牢，若有官员被下狱，那基本上都会被关到刑部大牢里。 三便是大理寺的牢房了。大理寺的牢房比较驳杂，普通人可以被关在里面，被判罪的官员也可以被关在里面，妖魔同样有可能被关在里面。被大理寺牢房关押的条件，不在于身份，在于案情的大小。 凡是需要由大理寺进行审判的案子，往往都是大案，能犯下大案的人，都有资格被关在大理寺的牢房之中，妖魔同样如此。所以严格说起来，裴阁老平日里是有机会接触妖魔的。” 苏清和惊讶道：“大理寺还审判跟妖魔有关的案子？我的意思是……妖魔犯案后，还需要走审判的流程吗？我一直以为咱们大周在处理妖魔作祟的案件时，要么直接将妖魔处死，要么抓起来做研究。这有什么好审判的？” 余震解释道：“正常来说，一般的妖魔作祟案件都会像你所认为的那样去处理。毕竟，妖魔跟咱们人族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可一些比较严重的案子，首先需要确认的，其实是案子本身，究竟是不是真属于妖魔所为。 你跟着我一路从清河郡来到神都，期间遭遇过的一些事情已经很清楚的呈现过类似的情况。总会有人在作案之后，想要通过伪装成妖魔作祟的样子，借之以逃脱对自身的惩处。这种人……实话实说，着实不在少数。 如果是那种简单的、普通的案子，没人会过多关注，地方官员不管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只要能结案，并且没有搞出乱子来，上面也就懒得去管。可若是案子非常严重，还有人提出异议的话，就必须要一查到底了。 特别是闹到了大理寺的案子，除非案件的某一方有着连裴阁老都不得不慎重的背景，否则案子肯定会被一查到底，看看究竟是不是真的妖魔作祟，还是有人借着妖魔的名义在暗地里搅风搅雨，妖魔是推出来顶缸的。” 苏清和恍然道：“明白了，上面不是不知道下面究竟有多少人在用妖魔作祟的名义，掩盖自身犯下的罪行，上面只是懒得管、或者说管不过来而已。因此只要下面能压住问题，让问题不要浮现于表面，别闹出事端，上面就乐的装糊涂。 可一旦下面压不住问题，闹出了过大的动静，那上面就会站出来主持正义了。反正事后只要推说是下面的人欺上瞒下，都是下面的人在自作主张，便可以糊弄过去。左右顶多是多砍几个脑袋罢了，被愚弄的那些人，只会对上面感恩戴德。” 余震微笑道：“这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苏清和冷笑道：“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算了……如此看来，裴阁老的身上有妖气残留，其实属于正常情况？几位被怀疑的阁老中，也就是裴阁老有光明正大接触妖魔的机会？” 余震点头道：“确实是这样，但从另外一个方向去考虑，若裴阁老正是利用了这一点，通过自身经常有机会能名正言顺的接触到妖魔，来掩护其跟妖魔密谍之间的联系呢？ 反正就算不小心被人感知到了他身上有妖气残留，也没人会怀疑他什么。毕竟，他身上有妖气残留是正常的。若一点妖气残留都没有，那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苏清和知道余震说的有道理。 可这样一来，如何确认裴世昭究竟是无辜的、还是真有嫌疑？ 看出了苏清和在纠结什么，余震轻轻拍了拍面前的石桌桌面，宽慰道：“别心急，咱们才刚到神都一个多月而已，调查就已经有了这么大的进展，相信不用太久，肯定能有新的发现。快去休息吧，今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陛下明天一早肯定会召你入宫的。” 苏清和深吸了口气，答应了一声后，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卧房里。 他隐隐有种感觉，自己似乎是忽略了某些重要的线索…… 具体忽略了什么线索，暂时却又想不起来，只能一点一点的在脑海中梳理抵达神都后的一系列遭遇，将这些遭遇的每一个细节都仔仔细细的回忆一番，看看能不能想起来什么…… 这种感觉其实很难受，就像是脑海中突然有一件事情忘了，你打算回想起来，却毫无任何头绪。 空荡荡的脑袋里只能记得你之前是想到过这件事情的，然而就连具体是什么事情，你都一时间想不起分毫…… 躺到了床上，苏清和没有沉入‘壶中世界’里。 脑海中继续回忆着自己忽略掉的线索有可能是什么的同时，慢慢进入到了梦乡之中。 对于很多人来讲，今晚都是一个不眠夜。 神都忽然之间出现了甲等层次的强大妖气波动，并且一出现就是三只甲等大妖，让所有感知到这三股妖气的人族修士，一个个全都陷入到了躁动的情绪当中。 丙等和丁等的修士没有跑去凑热闹，一个个尽皆待在家里，彻夜不眠的等待着最新的消息，想要知道那三只不知死活的甲等大妖究竟什么时候能被立毙当场、或者抓捕归案。 乙等和甲等的修士则结伴在神都的各个区域里乱窜，寄希望于运气的因素，能凑巧将三只甲等大妖找出来。 到时候配合神都‘结界’大阵一定会被激活的被动压制效果，他们绝对能非常轻松的将三只甲等大妖压制、甚至击杀！ 奈何这些彻夜未眠的修士，最终得到的结果全都是失望。 在家里等待消息的修士们等了个寂寞，在外面四处乱窜的寻找妖魔踪迹的修士们寻了个徒劳无功。 三只甲等大妖在骤然间释放出强大妖气后，竟是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让所有被惊动的修士耗费了一整晚的时间，却一个个混了个白费力气…… 以至于当次日清早，天色蒙蒙间亮起时，那些因为不甘心而搜寻了一整夜的修士们迎着天边初升的朝阳，纷纷破防、当场痛骂起来。 没办法……很多修士其实在搜寻了顶多半个时辰无果后，便纷纷撤离了。 在那些修士看来，释放了体内妖气的甲等大妖，根本不可能于神都‘结界’大阵的笼罩范围里，藏匿的那般严实。 用了半个时辰都找不到的唯一解释，必然是三只甲等大妖发现事不可为后，立刻遁逃出了神都。 这种情况下，继续漫无目的的搜寻，可以说是毫无意义。 但不是每一名修士都能做到如此干脆的下决定。 好不容易碰到了甲等大妖，红彤彤的功劳摆在眼前，谁能说放弃就放弃？ 搜寻所耗费的时辰越长，内心之中的那股子不甘心的情绪就越浓郁。 总觉得再坚持一会儿，没准下一刻就能发现三只甲等大妖的藏身地呢？ 这便是典型的沉没成本效应！ 沉没成本指的是那些已经发生、并且无法回收的成本。 付出的沉没成本越多，付出者就越是难以从损失之中抽身而退，往往会在沉没成本的影响下，做出非理性的行为。 于是这些修士陷入到了越不甘心、便越要继续寻找，越是一直找不到、便越不甘心的恶性循环之中。 他们不是没想过三只甲等大妖很可能逃出了神都范围，可都找了这么久了，一无所获的直接放弃，也太可惜了。 直至朝阳初升，确认了过去的一整个晚上真的是在白费工夫，那些深陷于沉没成本之中的修士们才终于恍然惊觉，意识到了自身的愚蠢…… 有人破防、有人睡了个好觉。 勉强称得上是这些问题出现根源的苏清和，舒舒服服的从睡梦中醒来。 没有让意识沉入‘壶中世界’里，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得到了无比充足的休息，让苏清和睁开双眼后的第一时间，倍感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余震也差不多同时起床。 两人才刚在院中坐下，早饭将将端上，还未来得及吃，就有宫中内侍着急忙慌的赶到了宅子的院中，大声宣读起了皇帝的口谕。 口谕内容很简单，让苏清和跟余震如果醒了，就立刻一起入宫。 如果没醒，那便赶紧将两人喊醒，然后立刻一起入宫…… “王爷、苏大人，陛下昨天没怎么休息，一晚上都没睡。要不是考虑到实在太晚，可能会很不方便，陛下甚至昨天后半夜就想传召二位入宫了。请二位动身吧？别让陛下久等了。早饭宫里已经准备好了，您二位可以入宫后跟陛下一起吃的。” 内侍宣读完了皇帝口谕后，满脸陪笑的说道。 第415章 敌人赞同的事情，我们坚决反对。 余震顶着九江王的名头，苏清和则是目前皇帝眼前的红人，两人都不是内侍能招惹得起的存在。 因此前来传旨的内侍表现的非常谦逊有礼，跟去其他地方传旨时的高傲表现有着鲜明的区别。 内侍是一群最会看眼色行事的群体。 身处于皇宫之中，拥有的一切地位和权利都来自于皇帝的信任。 只要被皇帝信任，那在宫里就能做一个货真价实的人上人。 而若是不被皇帝信任，在宫里便得小心翼翼、夹起尾巴当狗。 这种权利始于上的模式，注定了内侍的一切行为逻辑都出自皇帝的态度。 凡是被皇帝重视的人，不管这个人自身的官职如何、身份如何，内侍都必须端正态度。 至于在皇帝面前说闲话、给对方穿小鞋……除非是碰上了真正昏聩好糊弄的儿皇帝，否则但凡是脑子正常的皇帝，都不可能被内侍蒙蔽。 真敢这么做的话，基本上也就离死不远了。 苏清和跟余震没有耽搁。 吴璃既然在皇宫里准备好了早饭，便意味着皇帝陛下绝对等的颇为不耐烦了。 能考虑到睡眠的问题，在天亮之后才派遣内侍过来通知，已经是非常善解人意的举动了。 这时候要是还慢条斯理的耽搁时辰，导致去皇宫去的晚了……那就真是自己给自己找刺激了。 “王爷，苏大人，陛下的意思是，马车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所以让您二位直接御空而行，前往皇宫。” 陪着苏清和跟余震一起走出了宅子后，内侍毕恭毕敬的说道。 余震跟苏清和对视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当即腾空而起，踩着房顶朝皇宫飞掠而去。 御空而行的速度其实要比踩着房顶飞掠的速度更快，不过这里距离皇宫并不算特别远，御空而行能够领先的那点距离，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反而还要耗费更多的力气。 只一会儿的工夫，两人便齐齐从天而降，落到了皇宫的大门外。 于前等四人没有跟着一起。 因为皇帝在口谕中只召见了苏清和跟余震两人，于前四人即便跟着一起来了，也只能在皇宫外枯等，实在是没有必要。 没有受到任何阻拦，苏清和跟余震两人畅通无阻的进到了皇宫之中。 早有内侍在宫门处等候，在看到两人抵达后，内侍长出了口气，立刻小跑着引领两人去往了御书房。 这是固定要有的流程，不能因为两人知道路线，就不安排内侍引领。 皇宫之中的规矩很大，哪怕吴璃登基后废除了绝大部分繁琐且没意义的礼仪，一些该有的环节也不能省略。 到了御书房外，内侍按照惯例先行入内通传。 随后根本没等内侍再出来告诉两人可以进去了，吴璃的声音便抢先从御书房中传了出来。 “快进来！朕让人把早饭都准备好了，赶紧过来边吃边说！” 苏清和听着吴璃那急切的语气，多少有些感动。 甭管吴璃具体是怎么想的，以帝王之尊，对他的安危能这般关心，这都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毕竟，从来只有其他人考虑皇帝的心思和情绪，皇帝何须在意别人的心思和情绪？ 迈步而入，看到吴璃一身便装的坐在龙椅上，闻千古则站在吴璃身旁，脸上的表情平淡如常。 在御案对面，已经摆好了两张桌子和两把椅子。 桌子上放着还算丰盛的餐食。 各摆放了一碗粥，两笼包子，炸好的馅饼以及剥好的鸡蛋。 不奢侈，刚刚好。 主要是吴璃面前摆放的早餐也都是这些东西。 苏清和跟余震两人同吴璃简单的行了礼，在吴璃的催促下落座后，看了看吴璃面前的早餐，苏清和笑道：“臣以前一直以为，陛下的日常三餐应该非常奢华才是，一顿饭起码得吃个几十上百道菜，却没想到，陛下的早餐如此简朴。” 吴璃疑惑道：“几十上百道菜？怎么可能吃的完？修士的饭量确实比普通人大得多，却也不可能大的那么夸张啊。” 苏清和理所当然的说道：“只要想吃，那就怎么都能吃。比如一桌子摆上一百道菜，每道菜就只尝一口，喜欢的多吃点，不喜欢的吃一口便倒掉。再比如每道菜都精选食材里最精华的部分，其他绝大部分稍次的部分也都扔掉。 像鸡舌尖炒榆钱这道菜，杀十五只鸡，只取舌尖。再杀十条鱼，只取每条鱼第八片鳞底下的鱼皮，这么炒出一道菜来，顶多一小碗，占不了多少肚子，可食材消耗的却相当惊人。臣一直以为，陛下平日里吃的膳食都是这样的。” 所谓的鸡舌尖炒榆钱，是康熙微服私访记里提到过的一道菜。 当时正上小学的苏清和在看到相关的镜头时，幼小的心灵着实受到了相当大的震动。 吴璃却在听完了苏清和的描述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那不叫吃饭，那叫浪费。哪怕是朕的父皇在世时，最荒唐的那几年里，也没有在吃饭上浪费到这个地步。 咱们大周几乎每年都有饥荒发生，吃不饱肚子的百姓不知凡几。这种情况下，若是朕还为了满足所谓的口腹之欲便肆无忌惮的浪费食物，那朕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苏清和拱手道：“陛下圣明，臣为天下百姓能有陛下这样的圣天子在位而感到庆幸。” 吴璃斥责道：“行了，少在朕面前油嘴滑舌！边吃边说，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跟朕讲一遍！昨晚朕得知消息后，便一直在御书房里等着那三只甲等大妖被击毙，结果等了整整一宿，竟是没有任何的后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只甲等大妖敢在神都释放体内妖气，那肯定会被神都‘结界’大阵发现，这种情况下，它们为什么一直没有被击杀？要不是知道它们对你的袭杀没能成功的话，朕根本等不到现在才召见你们！” 苏清和见吴璃确实是非常急切，立刻端正态度，开始将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起来。 包括事情发生的全过程，以及自己事后的一些猜测和分析，全部毫无保留的跟吴璃说了个清清楚楚。 吴璃听的极为专注，时不时便会插上几句话，询问一些自己不太理解的地方。 得到了苏清和的解答后，便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苏清和，示意苏清和继续讲。 眼看着吴璃光是听，根本不动筷子吃饭，苏清和也不可能真就自顾自的边吃边说。 毕竟，嘴里吃着东西跟人讲话，是一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这是前一世他当社畜的时候，他的上级教过他的餐桌礼仪之一。 两人就这么一个说、一个听，反倒是一旁的余震丝毫不受影响，由于昨天晚上已经听苏清和讲过一遍了，因此专注的对付着面前的早饭，丁点没有掺和进话题之中的意思。 闻千古同样听得异常认真。 尽管也没有插话其中，可在倾听苏清和讲述的过程中，闻千古似乎还在进行着某种推演。 由于吴璃一直在不停的询问各种细节上的东西，导致苏清和足足讲了半个多时辰，才总算是全部讲完。 随着苏清和话音彻底落下，吴璃扭头看向了闻千古问道：“舅舅，能找到那三只甲等大妖藏在了什么地方吗？既然苏卿说它们没有逃离神都，那朕便相信苏卿的判断。可是在没有离开神都的情况下，为何神都‘结界’大阵却对它们没有任何反应？” 闻千古缓缓摇头道：“推演不出来，如果那三只甲等大妖确实没有逃出神都的话，唯一可能避开神都‘结界’探查的方法……就是它们临时自行布置出了一个‘结界’，这个‘结界’能够屏蔽掉神都‘结界’的感知。 可问题是，以妖魔布置‘结界’的能力，我不认为它们能有这样的本事。即便是三只甲等大妖、即便其中的某只大妖或许善于布置‘结界’，它们也绝对做不到在神都范围内、布置出这样水准的‘结界’。” 吴璃皱眉道：“法宝呢？若是使用法宝的话，能不能达到类似的效果？” 闻千古迟疑道：“确实有一些法宝能够短暂的屏蔽神都‘结界’的感知，可目前已知的具备这种能力的法宝，都是有主的，并且基本全在咱们人族的手中，妖魔的手里……似乎一件都没有。 毕竟，战争局势非常明朗。妖魔处于绝对的攻势，而咱们处于绝对的守势。妖魔方面根本不需要在‘幽界’之中布置‘结界’，本身又不擅长这些，对于相应法宝也就没多少真正的需求。 至于咱们大周境内的这些‘结界’，虽然对于妖魔密谍们能够形成极大的限制作用，对于它们的威胁也相当致命。可真正决定局势的，始终是正面战场,妖魔不会在密谍身上耗费太多资源的。” 吴璃认同闻千古的判断，兀自陷入到了思索当中后，琢磨了没一会儿，便忽然听到了苏清和的肚子响。 稍稍愣了愣，抬头看向了苏清和，迎着苏清和那满脸无辜的表情，吴璃这才注意到，苏清和面前的早饭一点都没动…… 瞬间明白了苏清和为什么没动筷子，不由失笑道：“快吃吧，再不吃都要凉了。一大清早的就召你入宫，是因为神都还从未有过一下子暴露三只甲等大妖的情况，朕实在是按耐不住，只想尽快了解全部的情况。 这要是光让你汇报情况，却连饭都不给你吃，传出去还不得说朕是个不懂得体恤臣子的暴君？说了边吃边聊，就不用有什么顾忌了。朕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难道还能因为你吃着东西跟朕说话，就认为你无礼吗？” 苏清和拱手致谢，这才大快朵颐起来。 看到苏清和吃的豪迈，吴璃多少也有了点食欲。 对付着吃了两口后，开口道：“一会儿上朝，你跟朕一起过去。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虽然老大人们肯定都已经知道了，可终究不如你这个当事者亲口描述来的详细具体。 三只甲等大妖秘密潜入，又明显是冲着你来的，不管怎么看，都肯定跟你那件已经和你融为一体的法宝有关。妖魔千方百计想要破坏的，我们就要千方百计的去保护。 朕的舅舅接下来会暗中保护在你身边，以确保你的安全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朕知道余震有安排人跟着你，可余震身边的护卫，怎么都不可能比朕的舅舅更强。 有朕的舅舅跟着，又是在神都，哪怕妖魔方面丧心病狂到安排了甲等之上的超然存在万里来袭，都绝对杀不了你。也只有这样，朕才能真正放心！” 苏清和有些意外的看了闻千古一眼，却并未立刻应下，而是本能的扭头又看向了余震。 余震笑道：“看我做什么？陛下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愿意让剑圣大人暗中跟着你，这是天大的好事。你要知道，剑圣大人之所以这段日子一直待在皇宫，实际上就是为了保证陛下的安全。 毕竟，陛下之前刚登基时，朝局不稳，宫内也暗潮涌动。若非有剑圣大人一人一剑、镇压皇宫内外，陛下登基之后的这段日子，又怎么可能过渡的如此顺利？真以为其他人是良善之辈吗？” “剑圣？” 苏清和疑惑道。 闻千古接话解释道：“一些人对我的尊称，他们认为我是大周第一剑，或者说……天下第一剑。所以尊称为‘圣’。说起来，陆家的陆观吾也在朝着‘刀圣’的道路大步前行。 今年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个新年，天下各大世家凡是够得着的，都派了队伍进京给陛下贺喜。陆家听说是由陆放翁带队的？好像是陆观吾因为突然有所顿悟，需要闭关的缘故？ 以陆观吾的境界，既然决定闭关，便说明其一定会有极大的收获。此次闭关结束后，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陆观吾的天榜排名肯定会大幅度飙升，排进前五，估摸着板上钉钉了。” 第416章 主动和被动的区别 ‘霸刀’陆观吾，上党陆家的当代家主，也是陆家最强大的修士。 苏清和记得自己之前所看过的最新一期天地人榜里，陆观吾被排在了天榜第十八位，属于大周的顶尖强者。 而据他所知，名列天榜上的那三十六位强横的甲等上修士，实力其实并不接近。 虽然都是天榜高手，但天榜第一的闻千古和天榜三十六位的‘苍穹一枪’萧断岳，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真要是让闻千古跟萧断岳对上，哪怕两人都是甲等上的境界，闻千古也完全可以轻轻松松的对着萧断岳说出那句经典的台词：“我要打十个！” 这种差距，排名越靠前，就越是明显！ 其中天榜前十，面对着十名开外的那些天榜高手，都可以形成碾压的态势。 所以陆观吾若真的能够凭借着一次闭关所得，就直接从天榜第十八位飙升到天榜前五，那绝对意味着陆观吾的实力将会有质的提升！ 说是‘蜕变’都不为过！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苏清和好奇问道：“陛下刚刚登基时，在皇宫里都没办法保证安全吗？” 吴璃冷哼了一声，开口道：“朕初登大宝时，几乎所有人都在观望，认为朕根本坐不稳这张龙椅。就连皇宫‘结界’的权限，都被有意拖延着不交到朕的手里。 若非朕的登基是父皇生前亲口指定，恐怕老大人们宁愿在其他皇室宗亲中寻找年龄合适者过继给父皇，也不会同意朕来坐这张椅子！当时……真是多亏舅舅了。 舅舅一人一剑，直言必须遵照父皇旨意而行。谁若敢公然违抗，那他就要剑噬不忠之叛逆。老大人们敢起别的心思，他就掀桌子，将满朝文武，尽数屠尽。” 苏清和听得倒吸了口凉气。 屠尽满朝文武？口气这么大的吗？ 要知道，大周的那些官员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三品以上官员的境界都不低，甲等并不在少数。 再加上一定级别之上的官员，府邸中都有布置防御‘结界’，平日里出行更是有强大的护卫随侍左右。 恐怕也就只有闻千古说出这番话来，才不会被人嘲弄，反而让人必须慎重对待吧？ 咽了口唾沫，苏清和尬笑道：“真要是这么做了，大周都不用等妖魔攻破边境防线，自己就要先从内部垮塌了吧？” 闻千古点头道：“没错，不过那又如何？既然老大人们不在乎国朝稳定，只想着按照自己的喜好行事，那我为何要为之隐忍？其实张太玄说得对，是要相忍为国的。只是这个相忍为国，总得互相退让、互相隐忍，而不能只是一方对另外一方提出要求，对吧？” 苏清和非常赞同的点头道：“对，是这样的道理。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我就得让着你？要么大家勠力同心，一起对抗妖魔，要么都别玩了，一起毁灭好了。” 说完，苏清和看着吴璃问道：“陛下，无论那三只甲等的大妖是通过什么方式藏匿起了行踪，臣相信以神都‘结界’大阵配合七座九霄镇妖塔的威力，都肯定能找出来。臣想请陛下调动九霄镇妖塔，让神都‘结界’大阵由被动的防御状态，转为主动出击，或许能让那三只甲等大妖无所遁形！” 吴璃摇头道：“朕猜到了你会提出这个建议，但朕却不能答应。” 苏清和对此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因为之前余震提到过性价比的问题。 简单来说，操控神都‘结界’大阵主动出击所需要的消耗，远远超出了三只甲等大妖的价值，相当于用大炮打蚊子，对于大周来讲，非常的不划算。 可在苏清和看来，很多事情并不能单纯用划算不划算去衡量。 所以听到吴璃拒绝，苏清和一脸淡定的劝说道：“陛下，臣虽然不太清楚让‘结界’主动出击的消耗具体是多少，但臣以为，借着这样一个机会，或许能将妖魔潜伏在咱们神都的秘密据点找出来，进而给那些有妖魔密谍以毁灭性的打击。 臣这段日子浏览了大量的卷宗，发现无论是神都府衙也好，还是镇妖使司也罢，除了偶尔能破获一些妖魔作祟的案件以外，对于妖魔密谍在咱们神都内的秘密据点，始终毫无头绪。对于捕获的妖魔密谍进行审讯，也从没有任何真正的收获。 这会让妖魔在咱们神都的间谍行动越发肆无忌惮，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而那三只甲等大妖明显是从‘幽界’临时调派来的。它们袭杀臣之前，肯定没有跟神都的妖魔密谍联系。只是袭杀失败后，应该得到了神都妖魔密谍的接应！ 所以它们才能突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明明臣很确定它们并未逃离神都，却失去了它们的踪迹。它们必然是藏到了妖魔密谍在神都的据点内。只有那个一直没有被找出来的地方，才有能力一下子将三只甲等大妖藏的严丝合缝！” 吴璃叹气道：“这些道理，朕明白。可关键点就在于你不太清楚的‘让结界主动出击的消耗具体是多少’上。不夸张的说，激活七座九霄镇妖塔，让‘结界’主动搜查神都的每一个角落，只需要一个时辰，就能耗空足以维持边境‘结界’运转三个月的天材地宝！ 而一个时辰并不足以对神都完成细致入微的探查，假若妖魔密谍方面真的是通过法宝的力量，制造出了无比隐秘的据点，那么神都‘结界’想要破除法宝的力量，进而查出隐藏在最深处的妖魔，估摸着至少也得用上六个时辰。那将用掉多少天材地宝？ 这么多天材地宝，仅仅用来找出三只藏匿在神都中的甲等大妖，哪怕附带着有可能把神都的妖魔密谍一网打尽，在朕看来，仍然不能接受。和妖魔之间的战争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刻，那些珍贵的天材地宝，应该用在更关键的地方。” 苏清和很是意外。 他没想到让神都‘结界’主动出击的消耗竟然会如此夸张！ 皱眉道：“神都‘结界’仅仅只是笼罩了整座神都而已，为何对天材地宝的消耗这么离谱？边境‘结界’拦阻了整条边境线，耗费的天材地宝反而不如神都‘结界’吗？” 吴璃愣了下，旋即意识到了什么，解释道：“是朕没有说清楚，朕所说‘只需要一个时辰，就能耗空足以维持边境结界运转三个月的天材地宝’，指的是边境‘结界’处于最低耗损的被动运转状态之下。 如果主动启用‘边境’结界，将‘边境’结界的威力开到最大，那么对于天材地宝的需求，将数以百倍计算。除非边境‘结界’有可能被妖魔大军全面突破，否则这种最大威力的状态是不会启用的。” 苏清和恍然道：“也就是说，边境‘结界’基本上都是处于最低耗损的被动运转状态之下？正因为如此，‘幽界’那边才能够通过噬灵蛛寄生的方式，将乙等和甲等的大妖秘密派到咱们大周来？” 吴璃点头道：“没错，如果将边境‘结界’的威力开到最大，那不只是乙等和甲等的妖魔过不来，凡是体内蕴含妖气的物种，都会被边境‘结界’阻拦，强行越境者，将被‘结界’绞杀。 既然只要蕴含妖气，就会被‘结界’阻拦，那通过噬灵蛛寄生的方式来压制体内妖气强度的做法，自然也就失去了意义。不过边境‘结界’从布置最初到现在，还从未真正的威力全开过。” 苏清和无奈道：“这样看来，只能用笨办法了？官员之女的失踪案有眉目了，等一会儿下了朝，我去户部的临时署衙内汇总下昨天让他们去调查的东西，然后根据他们的调查结果稍作布置。准备完这些，我就跑到神都外面，找个合适的地方伪装成妖魔，守株待兔，静待妖魔上钩！” 吴璃眨了眨眼，好奇道：“守株待兔……是什么意思？” “额……” 苏清和呼吸一窒，只能简单的将守株待兔的故事给吴璃讲了一遍。 当然，里面的地名是化用的大周城池。 “有趣的故事，很有寓意……” 吴璃点了点头，略一琢磨后，开口道：“伪装成妖魔等兔子的话……估摸着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有结果的。眼下你要负责主持对官员之女失踪案的调查，即便做好万全的布置，若是连续好几天都不露面的话，难免会惹人怀疑。 这样吧，朕直接以口谕的形式去户部临时署衙传旨，宣你入宫给朕侍读。对外便说是为你的才华所倾倒，打算多留你在宫中住上几日，算是给你打个掩护。对于这种事情，朝臣们至多是诽谤朕几句，却不会怀疑什么。” “啊？这……用这样的方式给臣打掩护……会不会不太好？” 苏清和迟疑道。 吴璃扬眉道：“哪里不好？” 苏清和干咳了声，小心翼翼的说道：“这个……皇宫是陛下您的住处，对外宣称把臣留在了宫中居住，肯定不能给臣单独安排宫殿吧？否则必然要配备伺候的内侍和宫女，很容易走漏消息。 可若是陛下您摆出一副把臣留在了您寝宫之中居住的态度……一旦传扬开来，世人该说臣是陛下的面首了……臣自己的名声其实无所谓，可陛下圣天子临朝，些许事情有损陛下的圣明……” 吴璃冷哼了一声，开口道：“你的名声无所谓？是真无所谓，还是嘴上说说无所谓？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这是你昨晚写给璇玑姑娘的小令，对吧？ 苏卿文采风流，这撩拨青楼女子的手段也相当出尘脱俗。听说璇玑姑娘邀请苏卿留宿，却被苏卿拒绝了？朕一直以为裴阁老喜欢给人推屁股是市井流言，可现在看来，这市井流言似乎也很有几分值得相信之处。” 恩？ 裴阁老喜欢给人推屁股？ 这特娘的是什么爱好？！ 你要说上了年纪，不中用的话，也就罢了。 可裴阁老甲等境界，八十八岁又正是闯荡的年纪， 喜欢给人推屁股这从何谈起？ 苏清和偷瞄了吴璃一眼，发现吴璃的眼神中满是玩味之意，赶忙拱手道：“陛下，昨天在绛仙居是凑巧了，刚好和裴阁老碰上，原本臣是赴丐帮帮主张龙虎之约的。 奈何那位张帮主嚣张跋扈的很，相当的目中无人，所以没聊上几句，臣就跟他闹了个不欢而散。结果都走到绛仙居的大门口了，却看到裴阁老迎面走了进来。 臣向来是个讲礼貌的人，看到了裴阁老，肯定得主动上前打招呼。谁曾想裴阁老如此热情，邀请臣一起饮酒听曲，又让臣给那璇玑姑娘写词，臣……也是没办法。” 吴璃点头道：“苏卿当然是没有办法，拗不过裴阁老的恳请，这才为璇玑姑娘作词。朕听闻之后，见猎心喜，回想起了之前最喜欢苏卿所作的那首‘一蓑烟雨任平生’，于是召苏卿入宫，只盼能跟苏卿彻夜畅谈诗词歌赋，这很合理吧？” 苏清和硬着头皮拱手道：“合理，非常合理。可是……陛下您的寝宫也需要宫女伺候吧？臣不在陛下寝宫里的消息，会不会传出去？” 吴璃摇头道：“朕的寝宫和其他宫殿不同，皇宫‘结界’对朕的寝宫有极高程度的保护，侍候寝宫的宫女和外界几乎没有联系。只要说是将你藏在了寝宫里，对外宣称朕沉迷男色，在老大人们的心目中，这是非常可信的。毕竟……朕刚十九岁，做些符合年轻人做的事情，不难理解。” 苏清和苦笑道：“那臣没有问题了，只是……这件事情过后，无论臣能不能打入妖魔密谍内部，恐怕都没人敢登门为臣说亲事了。臣要是因此孤苦伶仃，到时候还请陛下亲自为臣指婚。” “放心，朕不但给你指婚，还让你三妻四妾！” 苏清和当即闭嘴。 他总觉得吴璃的语气中，似乎隐含着几分杀气？ 第417章 老夫可以证明! 在御书房里吃过了早饭，商讨完了相应的事情，苏清和跟余震便陪同在吴璃的身后，一起前去了勤政殿。 小朝会没那么多规矩，不需要山呼万岁，也不需要走什么上朝的流程。 有资格参加小朝会的官员，按照时辰在宫外列队等候，接着一起排队入宫，走进勤政殿里等待皇帝到来。 皇帝则同样按照规定的时辰，在内侍的陪同下顺着勤政殿的后门进来。 彼此君臣相见，皇帝坐下后，臣子向皇帝行礼问好，皇帝简单回礼，然后小朝会就可以直接开始了。 至于其他的环节，比如给年龄太大的臣子赐座，这个在大周的小朝会上是没有的。 一是真正的重臣基本都有修为境界傍身，没那么娇贵。 二是小朝会这点时间，快则半个时辰结束，慢则顶多两个时辰左右，要是连这点时间都站不住，那是不是就该考虑致仕还乡的问题了？ 占着位置不谋其政，还会挡着其他人的晋升之路，何苦来哉？ 不过今天的小朝会却明显有些不同。 因为在大臣们顺着勤政殿的正门走了进来后，等了没一会儿，便看到皇帝吴璃并非是在内侍的陪同下来到勤政殿的。 看清楚了吴璃身后的两人一个是九江王，另一个则是最近很得圣眷苏清和后，参加小朝会的大臣们都忍不住面面相觑起来。 九江王也就罢了。 至少是皇亲国戚，不管在名义上还是在血缘关系上，都是皇帝货真价实的哥哥。 大清早的跟皇帝一起出现，勉强可以接受…… 可那个苏清和是怎么回事？！ 一开始苏清和进入到他们的视线当中时，身份是九江王的门客，被九江王安排进了镇妖使司衙门，仅仅在里面担任一名普通的镇妖卫队副而已。 后来苏清和解决了国库税银失窃的案子，接着频繁的被吴璃召入宫中，在诸多老大臣的眼中，苏清和的身份随之变成了幸进之臣。 新皇登基，肯定要开始着手大力培养心腹臣子。 只要能干事、敢干事，能为皇帝排忧解难，那就绝对不会缺乏一飞冲天的机会。 可再怎么提拔迅猛，也得讲究个基本道理吧？ 这苏清和入神都才多久，怎么就能一大清早的跟着皇帝一起从后宫之中出来了？！ 虽说从年龄的角度来看，也不是不行……但着实是太快了点吧？ 随着吴璃坐上了龙椅，苏清和跟余震便老老实实的走到了属于臣子们的队列之中。 没什么人去看九江王，几乎所有人眼角的余光都在往苏清和的身上飘。 而苏清和感知气息的能力异常强大，这些人用眼角余光乱瞄的举动当然也不可能瞒得过他。 不过对于周围关注的目光，苏清和坦然自若，全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小朝会就在这样一个怪异的氛围中开始举行。 相比于大朝会的走过场，小朝会是真正要讨论国家大事的。 不用客套，不用走什么流程，谁有想要讨论的议题，便直接出列提供奏章。 皇帝一般不会立刻看奏章，而是会将奏章交到内侍的手里，先听提出议题的大臣简单讲解下希望讨论的事情是什么。 需要商讨的，便喊专司衙门的官员出列商讨，不需要商讨的，直接乾纲独断。 而具体的情况，则等到下朝后前往御书房，通过仔细浏览奏章内容的方式来加深印象和了解。 议题涉及到哪个衙门，哪个衙门的主官便要发表意见。 除了内阁的阁老们以外，其他衙门的人正常情况下不能对非自身所属衙门的事情发表看法，只能聆听。 当然，若真有特别具备建设性的意见，那也是可以出列陈述的。 不过为官之道，必须注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很多时候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宁肯显得能力平庸一点，也尽量不主动为自己招惹麻烦，是很多人为官处世的不二法则。 因此真正愿意就其他衙门的事情发表意见、提出解决办法的官员，少之又少。 大概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今天的小朝会才算是彻底结束。 苏清和站在队伍的最末尾，整个人差点睡着。 听着那些老大臣们一直在咬文嚼字，别说跟老大臣们辩论了，光是听着苏清和都觉得累。 眼看着小朝会就要宣告结束，吴璃忽然抬了抬手。 等到朝臣们全部安静下来后，简单的将昨晚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诸位大臣对于吴璃忽然提起昨晚的事情感到疑惑。 以他们的身份，早就在第一时间便知晓具体发生了什么。 不过这种事情并不能算是国家大事，根本无需在朝会上进行讨论。 说破大天也仅仅是三只甲等大妖罢了。 在地方上或许还能兴风作浪，造成不小的损失。 但在神都……完全不值一提！ 因为老大臣们不太理解，皇帝为何要在小朝会行将结束的时候，提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这种疑惑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因为吴璃大体上描述完昨晚的事情后，直截了当的开口道：“有鉴于苏卿被甲等大妖盯上，并且那三只甲等大妖袭击苏卿不成后，竟是成功逃离，朕认为……起码在那三只甲等大妖被找出来之前，苏卿都应该得到更高级别的保护。 因此朕决定暂时先将苏卿安顿在后宫之中，这样可以保证苏卿的安全，同时朕还能随时跟苏卿商讨治国之策。再加上苏卿是当世诗词大家，朕处理国事时若是感觉累了，也能跟苏清聊一聊诗词歌赋，借此放松，称得上是一举三得。” 啥？！ 把外臣安顿在皇宫里？！他们没听错吧？！ 这个安顿……是他们所理解的那个安顿吧？ 由于吴璃宣布的这个决定过于劲爆，以至于满朝的老大人们第一时间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勤政殿内突兀的陷入到了一片死寂当中。 老大人们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此时究竟应该作何反应。 吴璃见状，当即宣布道：“差不多今天就这些事情了，既然都商讨完了，那便尽快退朝吧。朕昨天跟内阁聊过的抑佛打算，内阁尽快给朕呈报条陈上来。这件事情不能拖，过年之前，朕要确保抑佛之策传达天下。 早提报早审阅，如果里面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也可以及时修改更正。关于这件事，朕跟苏卿也聊过，苏卿同样要提交一份条陈。朕很想看看，是苏卿的条陈递交的早，还是内阁的条陈递交的快。以及……” 说到这里，吴璃故意看向了大臣队列的末尾处，跟苏清和的双眼对视了下后，笑吟吟的继续道：“以及你们在条陈上确定的抑佛策略会有多少不同、多少相似之处。希望内阁递交的条陈，能比苏卿的条陈更加全面、更加具体。 正好苏卿要被朕安顿在后宫里，心无旁骛下，估计很快就能写好条陈。至于那个临时职司……大都督多盯着点。苏卿说官员之女失踪案有眉目了，一会儿他要先去临时署衙里安排后续的调查方向，安排完再入宫。” 听着吴璃说完，一众老大人们终于意识到他们方才没有听错。 皇帝是真要把苏清和接到宫中去安顿？！ 这……不行吧？ 没这样的规矩啊…… 搞明白了具体的情况，老大人们齐齐扭头看向了站在最前排的张太玄。 身为内阁首辅，皇帝若是有什么举止不妥之处，张太玄有义务指出、并加以纠正。 至于其他官员，说话显然不如张太玄那么有份量。 一下子被几乎所有官员的眼睛盯上，张太玄干咳了声，越众而出，拱手道：“陛下，如果臣没理解错的话，请问您是打算直接让苏队副留宿在后宫，是吗？” 吴璃点头道：“没错，妖魔方面直接出动了三只甲等大妖，对苏卿进行袭杀。尽管没有成功，却也足以证明妖魔对苏卿到底有多么重视了。朕暂时不理解妖魔方面为什么会这么重视苏卿，但朕很尊重妖魔方面的反应。 更何况苏卿刚刚抵达神都的第一天，就已经遭遇过一次妖魔的袭杀了。而那次的袭杀，最终可以说是不了了之，镇妖使司事后对于袭杀的调查，没有任何进展。也没有借着苏卿的那次遇袭，查到妖魔密谍的行踪。 朕对此是不满意的。这一次被三只甲等大妖盯上，苏卿能平安无恙，完全是运气好，朕不能将一切都寄希望于运气。至少在那三只甲等大妖被找出来之前，朕不打算让苏卿继续在外面冒险。” 张太玄为难道：“按理来说，陛下您想安排谁入宫，就安排谁入宫，这是陛下您的权利，其他人没资格多说什么。可问题是……外臣被安排在后宫之中，实在是于理不合……要不……您看是不是在政事堂给苏队副搭一张床？ 政事堂也在皇宫‘结界’笼罩的范围里，平日里又有我们几个老家伙坐镇。苏队副暂时在政事堂内安顿的话，不但安全方面可以得到绝对的保证，同时还能在我们几个老家伙身边观政，学习治国之道，这对他会很有好处的。” 吴璃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不行！朕之所以要让苏卿在皇宫里住下，不光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具体还有什么打算，就不便跟你们说了。总之这件事情朕只是通知你们，不是在跟你们商量。 你们真正应该做的，是敦促各自手中所掌握的力量，尽快将那三只甲等大妖从神都之中揪出来！妖魔密谍在神都活跃了不知道多少年，始终找不到它们的实质线索，你们不觉得丢人吗？” 张太玄硬着头皮道：“可是陛下……大臣真要留宿皇宫，也只能是在前宫里寻一偏殿安置，咱们大周从来没有将大臣留宿在后宫的先例啊……一旦传扬出去，肯定会有损陛下您的名声。” 吴璃斩钉截铁的说道：“没有先例就创造先例，大周在朕之前还从未出现过女皇呢！总之，朕意已决，张阁老不必再多说了。快去准备抑佛之策的条陈吧，今日朝会就到这里。九江王，一会儿苏卿去户部布置后续查案的事宜，你陪着一起过去，务必保证在苏卿布置完后，毫发无损的将苏卿给朕送进宫来。” 余震立刻出列，拱手应是。 随后吴璃不再多说，让一旁的内侍宣布退朝后，当即起身离开了勤政殿。 一众参与朝会的大臣们再次面面相觑起来。 没有人主动离开，所有人全都脸色复杂的看向了苏清和。 他们不明白，这个九江王带进神都的门客，到底是有什么本事，竟然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就得到皇帝陛下的青睐…… 迎着众人直勾勾的眼神，苏清和也不好继续无视。 只能无奈的拱手道：“诸位大人，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下官就先撤了？这个……案子那边比较急，大都督，咱们这就走吧？” 最后那句话是问王崇山的。 此时的王崇山跟其他人一样，满脸瞠目结舌之色的盯着他。 看向他的眼神，一点都不像是在看一个人，反倒像是在看某种妖魔…… “到底是案子急，还是你急？那案子都持续发生好几个月了，之前也没见你这么催着去查啊……” 王崇山说话的同时摇了摇头，无奈的越众而出，跟余震一起，走到了苏清和的身旁。 两人都被吴璃安排了任务，一个要负责跟苏清和交接案子的后续调查，一个要负责保护苏清和的安全，自然得跟着苏清和一起承受众人焦聚的目光。 “苏队副。” 张太玄脸色略显凝重的看向了苏清和，语气严厉的说道：“陛下还是少女心性，苏队副最好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没等苏清和回话，裴世昭忽然站出来插话道：“老夫可以证明，小苏肯定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难怪昨天晚上面对着璇玑姑娘的主动邀请，小苏都能做到心如止水，原来是因为这个啊……佩服！” 第418章 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传说 你个喜欢推屁股的老登，你佩服个der！ 苏清和联想到了吴璃对裴世昭的评价，忍不住在心里爆了粗口。 不过表面上还是装出了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模样，拱手道：“多谢裴阁老帮下官说句公道话，张阁老可能是对下官有什么误解。但我这个人其实是很容易相处的，如果张阁老跟我处不好，那张阁老应该找找自己的原因。” 说完，苏清和朝着张太玄点了点头，演都懒得演出一副聆听受教的样子，当场转身扬长而去。 王崇山想开口说些什么。 可看到苏清和已经走出了勤政殿，只能赶忙跟了上去。 余震则仿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般，也溜达着走出了大门。 勤政殿内剩下的一众官员，尽皆是目瞪口呆的神色。 看着苏清和的身影在走出了勤政殿的大门后迅速远去，没有丁点停留的意思，这些官员彼此跟相熟的同僚对视了一眼后，非常默契的齐齐屏息凝神，眼观鼻鼻观心，当起了木头桩子。 张太玄的养气功夫还算不错。 被苏清和这么当面顶撞，也仅仅只是流露出了那么一刹那的愤怒之色，转瞬间就归于平静，眉宇间隐约有思索之意凝聚。 裴世昭却不像其他官员那样生怕引火烧身，看到苏清和一点不给张太玄面子的怼完就走，整个人当场笑出了声。 乐呵呵的开口道：“首辅大人好些年没碰到过这么生猛的年轻官员了吧？新君新气象，这些其实都是可以预料到的。一个区区从五品的镇妖卫队副，为什么敢当面顶撞首辅大人？这一点，首辅大人肯定明白。 昨天晚上，老夫凑巧在绛仙居碰到了苏队副，于是便干脆邀请苏队副一起喝酒听曲，席间还让苏队副给璇玑姑娘作了一首小令。那首小令写到了璇玑姑娘的心坎里，使得璇玑姑娘主动约苏队副留宿，结果…… 嘿，结果年轻人是个有要求的，面对着璇玑姑娘的邀请丁点也没动心。虽说璇玑姑娘不算绝色，但名气摆在那里，又是公认的大周第一花魁，能抵挡的住璇玑姑娘主动邀请的诱惑，这年轻人可着实不简单。” 张太玄看了裴世昭一眼，对于裴世昭那幸灾乐祸的态度毫不在意。 沉声开口道：“年轻人有脾气、有冲劲，这是好事。如果在有脾气、有冲劲的同时，还能知进退、懂分寸，那就是大将之才。可惜，几乎所有的年轻人都容易骄傲自满，这是阅历不足所带来的必然劣势。 我们要做的，是给年轻人掌好舵，让大周这艘船始终航行在正确的路线上。毕竟，以后是属于年轻人的。咱们这些老家伙，早晚得埋进土里。只希望在入土之前，能亲临前线，死……也要死在‘幽界’。” 说完，张太玄同样抬脚离开了勤政殿。 眼见张太玄走了，其他木桩一般的官员们这才重新活了过来。 一个个纷纷好奇的围住了裴世昭，询问起裴世昭所说的那首小令，具体是什么内容。 昨天晚上才刚刚面世，得到小令的璇玑姑娘还在苦恼于应该如何谱曲，小令暂时并未流传开来，这些官员当然不清楚究竟写了什么。 裴世昭也不卖关子，迎着众人好奇的目光，清了清嗓子后，当即朗声将那首‘知否’念了出来。 短短三十三个字，很快便全部念完后，立时引起了一众官员们发自肺腑的赞叹声。 “啧，真是无法理解……‘一蓑烟雨任平生’潇洒到了极点，‘少年不识愁滋味’通达到了极点，结果这首‘知否’却又将少女情怀写到了极点……难以想象，这三首词，竟然出自同一人之手笔？” 一名官员连连感慨道。 “确实，若非这三首词都足以流芳百世，一旦被写出来，就不可能默默无闻的话，我都要怀疑那苏清和是不是从什么地方抄来的了。” 另外一名官员出言附和道。 “李大人慎言！‘抄’之一字何等严重？怎可随意妄论？” “咳，这不是私下里随便说说嘛。” “私下里？大家可都没走呢！要是今天下了朝之后，坊间市井之间开始流传说您李大人认为苏清和的词作都是抄的，到时候您李大人如何自处？” “我那只是一句戏言！本意可不是这个！” “市井流言管你本意是什么？没准一句夸赞的话，三传两传就成了骂人之言语，这种事情难道还少了吗？”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咱们之中还有人会出去乱传话吗？” “会不会你心里清楚！那苏清和要只是个普通的从五品也就罢了，但看陛下的意思，估摸着不用多久，那苏清和就该一飞冲天了，到时候谁难受谁知道！” 场间很快便陷入到了争吵之中，没一会的工夫，众人便不欢而散。 此时的苏清和已经跟余震一起上了王崇山的马车，往户部衙门的方向驶去。 车厢内的气氛有些怪异。 王崇山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坐在对面的苏清和。 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 苏清和本想用扭头看窗外景色的方式来避免这种尴尬。 可王崇山盯的太过肆无忌惮，瞎子都能感觉的到，他一直装作看不见的话，着实是太过刻意。 所以朝着窗外看了没一会儿，苏清和便收回了目光，忍不住叹气道：“大都督，您要是有什么疑惑，请尽管问，不用这么一直盯着我看。我这实在是让您看的相当不自在。” 王崇山摇头道：“没什么想问的，就是觉得你了不起。进神都才多久？满打满算都不到一个半月，居然就让陛下对你情有独钟了？哪怕陛下经常召见你，也远没到日日朝夕相处的程度，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苏清和很想说皇帝根本没对他情有独钟。 可事情牵扯到了接下来的行动，哪怕王崇山已经洗脱了嫌疑，能不说还是尽量不要说的好。 坐在身旁的余震一直保持沉默，已经是明确的态度展现了。 “咳，陛下……比较喜欢诗词歌赋。而下官又刚好擅长这个。主要是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挺多，昨天晚上裴阁老还恳请下官为那位璇玑姑娘写了首小令，全都凑到了一起，这才让陛下萌生了这样的想法。其实臣……并不怎么想住在宫里的。” 苏清和随口敷衍道。 不曾想，王崇山却对此深以为然的点头道：“确实，除非迫不得已，否则谁会愿意住到宫里去呢？真要是让陛下看上了，那这辈子岂不是直接完了？住在深宫之中，又不能寻花问柳，天下间那么多漂亮的姑娘，都只能看、不能碰，这还不把人憋死？ 当然，我可不是说陛下不好，也不是在诽谤陛下，我对陛下非常尊敬！只是咱们私底下聊这个事情，都明白其中的利弊。陛下首先是一位皇帝，其次才是一个女人。皇帝的身份注定了陛下不可能像其他女人那样对你曲意逢迎，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但咱们男人在女人面前，谁能受得了伏低做小？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自当有顶天立地的气魄。真要是天天被一个女人压着，得不到女人的服侍，反而要去主动服侍女人，这岂不是乾坤颠倒了吗？不像话的。” 余震无语道：“大都督，你嘴上说着不是诽谤陛下，实际上就是在诽谤陛下。即便咱们相认了，也麻烦你不要这么放浪形骸，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把你这些话告诉陛下。” 王崇山笑呵呵的说道：“陛下没有那么小气，说几句又不会少块儿肉，那就不聊这个了。官员之女失踪案到底是怎么回事？最近这段日子，我只有昨天没去临时署衙，结果昨天就有了巨大的突破吗？要真是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得去算算命？看看我和破案之间有没有命理上的冲突？” 苏清和对于王崇山表现出来的活泼很不适应。 能看得出来，跟余震的真实身份相认，显然让王崇山的心情极好…… “确实是比较大的突破吧，主要原因是昨天又有了新的受害者失踪。” 苏清和说着，把昨天查到的情况，以及一些基本的猜测讲给了王崇山听。 差不多讲了个八九不离十，马车也刚好停在了户部衙门外。 三人下车，径直前往了临时署衙。 进到署衙里时，其他人早已经到了。 他们知道王崇山需要参加小朝会，却不清楚苏清和今天也要跟着一起参加小朝会。 因此看到苏清和跟王崇山一起走进来时，以江别离为首的几名神捕都有些愣神。 相对来说，莫惊岚几人倒是没什么反应。 不过众人都多看了余震两眼，不太清楚走在最后面的余震是什么身份。 抵达神都后，余震一直穿梭于各个保守派官员的府邸之中，很少在大众面前露脸，因此神都里能认出九江王的人，着实不多。 “江总捕，昨天让你去查的事情，都查好了吗？” 苏清和没有寒暄、没有解释，当着王崇山的面，大马金刀的坐到了临时署衙的主位上，直截了当的开口问道。 在江别离看来，苏清和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太过嚣张。 大都督不在的时候，主位坐也就坐了，谁都不会多说什么。 谁让陛下将查案的权限吩咐下来了呢？ 可大都督这不是在吗？你怎么也堂而皇之的坐主位啊？ 你这让大都督坐到哪里？ 江别离本想借机发作，但话尚未出口，便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大都督好像自己对此都丝毫不在意啊？ 想到此，江别离下意识的朝着王崇山看了看，发现王崇山确实对于苏清和那僭越的举动没有任何反应。 脸上也瞧不出有丁点不快的神色…… 心下一凛，江别离非常从心的当即拱手道：“查的很清楚，只是在查毛郎中府上情况的时候遇到了点麻烦，由于毛郎中的失踪，导致毛郎中府上跑了不少下人。管家倒是尽职尽责，可那些下人逃跑时，偷拿了府上很多细软。 还有自己的身契，管家光是处理这些事情，就忙的焦头烂额。以至于我们对毛郎中府上的人进行查问时，不得不帮着管家一起去追捕跑掉的下人。我为此甚至不得不动用了府衙以及帮会的力量，这才算是圆满的完成了任务。” 一番话显然逃不了邀功的嫌疑。 可江别离居然摆出了一副下属面对上司汇报的姿态，这着实让苏清和感到疑惑。 怎么个意思这是？ 虽然想不明白，但表面上苏清和还是顺势点头道：“辛苦江总捕了，等破案后咱们一定要好好喝一杯，这件案子能有进展，着实少不了江总捕在其中尽心竭力。” “不辛苦，都是应该做的。” 江别离在几名神捕古怪的眼神中，笑呵呵的继续汇报道：“根据我们的调查，情况似乎和你猜测的一样！不管是毛郎中的女儿，还是庞修贤以及宋景明的女儿，她们都有去寺院拜佛的习惯！在家中的生活也确实比较简单。 对庞修贤和宋景明府上的调查，下人们都三缄其口，不敢多说什么。不过庞修贤和宋景明对于我们询问他们女儿在家里的生活情况似乎有些紧张。而对毛郎中府上下人的询问则要顺利不少，毛郎中的失踪着实影响不小。 根据毛郎中府上那些下人的说法，毛郎中在失踪之前，时常会进到他女儿的闺房里，和女儿谈心。有下人还隐约听到过奇怪的声音。不过没人敢多想，因为毛郎中家的下人都是死契，他们的生死只在毛郎中一念之间。” 苏清和眯眼道：“有下人被毛郎中处死过吗？” 江别离点头道：“有！而且不止一个。按照毛郎中家里其他下人们的说法，被处死的下人似乎都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所以毛郎中失踪后，才会有不少下人选择偷身契逃跑。听起来毛郎中对于家中的下人相当苛刻。” 第419章 详尽安排 苏清和沉吟道：“我这边出了点事情，后续对这件案子的追查，会全面交由大都督负责。由于事情比较急，所以我简单的做一下安排，安排完我就走。” 一听苏清和说出了事情，江别离心下顿喜。 脸上却是不露分毫的关心道：“出了什么事？很麻烦吗？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帮忙？” 苏清和愣了下，旋即摇头道：“那倒是不用，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昨天晚上被妖魔袭击了，皇帝陛下担心我的安全，因此打算暂时把我安顿到皇宫之中居住。” 这下子轮到江别离发愣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所谓的‘出事’竟然是这么个‘出事’？！ 原来出的不是‘坏事’，而是‘好事’吗？！ “陛下……把你安顿到皇宫之中居住？这……真是皇恩浩荡啊……从未听说过有外臣能住进内宫的……” 江别离呆呆的说道。 苏清和赞同道：“确实，不过可能因为陛下是女皇吧，所以不用忌讳这个。若陛下并非女皇，后宫佳丽三千的话，那我这个外臣确实不适合住进去。女皇就无所谓了，女皇又不会有后宫嫔妃，我住进去也没什么关系。” 江别离怔怔的看着苏清和，总觉得苏清和这番话听起来颇为别扭。 怎么女皇就无所谓了？！ 女皇确实没有后宫嫔妃，但女皇本身就是女的啊！ 你一个外臣住进去……是要跟皇帝陛下干什么！ 苏清和没理会江别离此时脑子一团乱的状态，接着说道：“好了，谈正事吧。既然确定了几名受害人都有去寺院拜佛的习惯，并且看起来……咳，她们和父亲的关系很可能不太正常，那江总捕，你们接下来的重点就集中在这两方面。 一是安排人秘密调查几名受害人和自己父亲之间是否存在不伦关系。二是安排人手，对神都周围的所有寺庙进行排查！对寺庙的排查无需秘密进行，大张旗鼓就好。如果闻府尹没意见的话，直接调动神都府衙的人手去做。 若是闻府尹不想掺和，那就由大都督去协调，或者直接调动城卫军接手。如有必要的话，禁军也不是不能调用，看你和大都督的判断吧。对寺庙的排查必须同时进行，以免排查其中一处寺庙时，被其他寺庙提前得到消息。 排查过程中，一定要严查寺庙中是否存在隐蔽的地牢或者类似的区域。以及搞清楚寺庙里有没有隐藏的妖魔。神都内一直没找到妖魔密谍的据点，要么是妖魔密谍将据点藏的超出想象，要么是据点本就不在神都，不可不察！” 听到苏清和说的严肃认真，江别离迅速从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赶忙下意识的拱手应是。 摆出来的态度，就像是在面对闻人晦时一般，以至于他身旁那几名神捕的脸色变得更加怪异，只觉得自家总捕今天实在是有点丢人…… 给江别离安排完任务，苏清和又扭头看向了王崇山说道：“大都督，方才在回来的路上，该说的我基本上都说完了。接下来这段日子，恐怕需要您这边盯紧绛仙居了。 如果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发现，又或者拿不准的地方，您觉得有必要的话，可以直接给陛下上奏章，陛下会把消息带给我的。另外，这段日子加大对神都内外的监管！ 反正快过年了，就以过年的名义来做这件事情。之前我刚抵达神都的第一天就被妖魔密谍刺杀，事后王爷和陆放翁一起去给神都府衙和镇妖使司施压，很是紧了一阵。 可除了抓到了不少江洋大盗、破了不少积年案子以外，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针对妖魔的收获。结果这才过了多久？妖魔方面竟然就再次组织了一次针对我的刺杀行动。 并且昨天晚上的刺杀行动，远比我刚抵达神都时遭遇的那场刺杀危险的多。三只甲等大妖，正常来讲，怎么都能把我干掉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之前的严查毫无作用。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把这两件事情结合到一起，来一场雷霆行动。多试错、总结经验，如果效果好的话，或许可以演变成常态行动，每年的过年前都来上那么一次！” 王崇山听的嘴角抽了抽。 心说你还真是不客气…… 陛下让你安排后面如何进行调查，你就直接对我这位九军都督府的大都督发号施令起来…… 不过除了皇帝的口谕以外，王崇山还要顾忌余震的面子。 苏清和眼下不光是皇帝的人，同时也是余震的人。 对于王崇山来讲，反倒是后面的身份更令他看重。 因此听着苏清和的安排，王崇山叹了口气，点头道：“这个我会去施压的。不过每年过年之前都来这么一次……可能性不大。无论神都府衙还是镇妖使司，其实人手都不充裕。 和妖魔之间持续不断的战争，导致咱们的许多人手，都必须优先以充实前线战力为第一需求。因此后方各级衙门里的人手配置，往往都是按照最低限度去安排的，这没有办法。 神都已经是情况最好的地方了，其他城池里的衙门人手远比神都寒酸的多，若非如此，也不会有那么多所谓的江洋大盗了。总之，我尽量吧……你别抱太大的期望。” 苏清和无所谓的说道：“只是建议而已，能做就做，做不了也无所谓，反正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当一个体系、或者一个流程能够比较顺畅的运行时，那么无论这个体系或者流程看起来有多少问题，都尽量不要去尝试改变、或者更正它。否则结果往往会不尽如人意。” 王崇山疑惑道：“你这是什么历史的经验？我怎么从没有听说过？” 苏清和干咳了声，直接岔开话题道：“好了，差不多就是这样了，我得回宫了，陛下还在等着。要是让陛下等的久了，那罪过可就大了。大都督，主要是绛仙居，一定要盯紧了！ 如果真像我推测的那样，绛仙居很可能就是最后一步了。而从间隔的时日来看，年后的正月十五，上元节前后，或许就会有事发生。在这之前，最好暗中完成对绛仙居的布控！” 说到这里，苏清和压低了声音，表情严肃的继续说道：“我不太清楚可能存在的五芒星结界对于特殊的时令节气有没有要求，如果有的话，上元节当天是最有可能出问题的！ 我们不可能等到上元节时再对绛仙居进行监视，那一天的绛仙居肯定人满为患，一旦出事，就是天大的事情！眼下距离上元节还有差不多一个月，足够提前做一些准备了。” 看到苏清和说的认真，王崇山也对此重视了起来，沉声应道：“放心吧，我会直接从九军都督府里调派高手前去布控的！正好不久前有一批前线的精锐替换回来过年，把他们派过去好了。 相比于在边境跟妖魔大军打生打死，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讲，和放松没什么两样。顺便也算是对他们的奖励吧，让他们可以在绛仙居内好好的玩上一阵子，就是这个费用……谁来出？” 苏清和迟疑道：“皇帝不差饿兵，一会儿回了宫，我问问陛下，看看这笔费用能不能由内库来出。不过……大体需要多少费用？我之前建议陛下开启神都‘结界’的主动探查，都被陛下拒绝了。 就是因为耗费太过夸张，在陛下来看收益和付出远不成比例。你打算派多少人去绛仙居？一个月下来，估计得花多少？要是太多的话，我不保证能说服陛下，恐怕就得你这边自己想办法了。” 王崇山挠头道：“这我一时之间也说不好啊……这样吧，我先看看具体需要安排多少人，才能对绛仙居整体上完成全面的监视，然后再根据调派人手的修为、数量，各自需要负责的事项，做一个预算出来。 争取一两天内就搞好，以奏折的形式上报给陛下。你提前跟陛下说一声，让陛下知道有这么个事情。到时候让陛下根据预算来做决定就好了。只要陛下同意，我就着手去安排人，可要是陛下不同意的话……” “陛下不同意，您就撂挑子？” 苏清和笑着问道。 王崇山瞪了苏清和一眼道：“怎么可能？预算充足有预算充足的干法，预算不足有预算不足的干法！这案子听起来影响不小，天知道妖魔方面究竟是打算借此达成什么样的目地！ 之前找不到线索的时候也就罢了，现在难得有线索了，我怎么可能视若无睹？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尽全力把你安排下来的任务完成的！” 有了王崇山的保证，苏清和不再多说，只是叮嘱江别离那边，对神都外的寺庙进行排查时，如果有比较重要的发现，那就立刻将消息送入宫中，他得第一时间对案情的进展有了解才行。 全部吩咐完，苏清和这才跟余震离开了临时署衙。 迈步走出门口的那一瞬间，苏清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林青璇看向他的眼神略显复杂？ 是因为他在表面上被皇帝安排到了宫中居住的缘故吗？ “接下来有闻千古跟着你，安全方面肯定有保障。不过你也不能大意，千万别因为有闻千古在暗中保护，就忽视了对危险的判断。那些妖魔密谍能在神都安安稳稳的潜伏这么多年，它们的手里究竟掌握着怎样的法宝，又或者在神都有多少人在为它们提供掩护，这些都是未知数。 一旦你疏忽大意，难保妖魔方面是否有手段直接让你和外界完全隔离。到时候哪怕有闻千古跟着，也够呛来得及对你进行救援。所以务必小心谨慎，尽量不要去冒险。谨记一个原则，在你的安全和有可能达成目地之间，永远选择前者！要把你的安全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去考虑！” 苏清和正思索着林青璇的事情，余震便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听着余震话语中的关切之意，苏清和笑着答应道：“当然，我这个人很怕死的。除非确实没有活路了，否则我连拼命的事情都不会做。” 余震点头道：“你心里有数就行，我这边的情况基本上稳定了。借着九江王的名头，陛下那边又故意在态度上表现的暧昧了一些，跟原本的九江王属于一个路数的那些官员，差不多都接纳了我，并愿意将我推到前台，围绕在我身边提出政见。 说起来，还是得感谢张阁老。若非张阁老之前操之过急，针对四海钱庄的态度过于强硬，我也不可能钓鱼钓的这么顺利。目前我正在努力搞清楚他们的一些不法之事，等待时机到了以后，争取将他们一网打尽，以免朝廷里有这些不利因素在。” 苏清和疑惑道：“一网打尽？怎么一网打尽？直接自我暴露吗？那样的话，你的真实身份岂不是也会跟着暴露？到时候怎么掩盖你杀了九江王的事实？哪怕有皇帝的默许，袭杀皇亲国戚也是足以杀头的重罪吧？这种事情一旦东窗事发，陛下那边也保不住你啊。” 余震笑呵呵的说道：“自然是连带着我这个九江王一起被拿下。我用九江王的身份以身入局，诱使那些依然对妖魔心存幻想的官员团结在我身边。当我凭借着陛下的信任和态度上的倾向，成为了他们的领头之人后，他们的许多事情自然而然的就会呈现在我的眼前。 等到陛下需要收网时，连带着我一起收走就是。特事特办，所有人都会被清理干净，九江王也将一起死在天牢之中。我本人则偷梁换柱，恢复原本的身份，重新潜回边境，继续以我的身份去边境对抗妖魔。神都和边境相距遥远，即便有人产生怀疑，又能如何？” 苏清和惊讶道：“那你以后总得返回神都的吧？难道还能在边境呆一辈子？一旦返回神都，纵使你再怎么低调，神都里见过你的人再怎么少，朝廷之中也肯定能有人把你认出来啊，到时候怎么办？” 第420章 后路? “不怎么办，认出来就认出来呗。我真要重新回到神都，也肯定是在彻底战胜妖魔之后！一旦咱们能够在同妖魔的种族战争中获胜，那我回到神都的身份就是大周的英雄。我和陛下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取得最终胜利，而不得不进行的抉择！ 到了那个时候，谁会多说什么？除非到时候陛下想要我死，否则任何其他人都没有能力追究我过往做了什么。而若是咱们在跟妖魔进行的种族战争中失败了，那我也就死在边境上了，根本不可能重新回到神都。你所担心的情况，自然更不会出现。” 余震很是洒脱的说道。 话里话外所透露出来的那股子淡然的味道，足以证明余震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苏清和沉吟道：“如果下手太狠的话，会不会引起朝堂上的混乱？毕竟……我看汇聚在你身旁的那群人，着实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一下子把他们全都清理掉的话……影响的肯定不光是他们自己的位置，还有下面和地方上一大群靠着他们立足的人吧？” 余震点头道：“这是必然的，但没办法。我跟陛下做好了充足的预期和准备，确定了无论这件事情会造成多大的损失，都是必须去执行的！因为现在的局势和几百年前、甚至几十年前都完全不同了。 妖魔方面对边境施加的压力与日俱增，边军哪怕有着边境‘结界’的辅助，抵挡妖魔的攻势照样变的越来越困难。这时候再不果断一些，继续拖下去的话，用不了多久，到时候就算想果断都来不及了。 种族战争是你死我活的战争，不存在任何缓和的空间，也不存在任何谈判的余地。因此容不得骑墙派和投降派的存在！为了集中全部力量对抗妖魔，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我们……别无他法！” 说到这里，余震叹了口气，无奈道：“他们之中有不少是无辜之人，有不少是被裹挟之人。放在以往，他们都不用死。政见的不同，导致的结果顶多是行为处事的原则不同，不会有多大影响。 可现在不一样，现在的大周，只能有一个声音，那就是所有人团结在一起，跟妖魔拼命！那些人再怎么无辜，都必须死，只要他们对妖魔抱有幻想，就等于有了取死之道！” 苏清和赞同道：“确实如此，有一句话我其实非常认同，攘外必先安内。如果内部都还做不到统一共识，又如何能真正的做到生死与共去对抗外敌？在这个过程当中，流血和牺牲都是无法避免的。” 余震笑道：“行了，不说这个了。我就是跟你讲一下后续的安排。你是我带进神都的，也是我安排进镇妖使司的。所以等我顶着九江王的身份被一起拿下后，你肯定也会受到牵连。 提前跟你打个招呼，免得你到时候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再做出一些不够明智的举动。总之，按照陛下的计划，你即便受了牵连，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无须担心。” 苏清和扬眉道：“恩？你们打算怎么安排我？” 余震伸手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双眼明亮的问道：“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前线见识见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等我这边准备完，陛下抓住机会，一扫所有的反对声音，彻底掌握朝廷的局势后，你这个被我引荐、受我牵连的人，会因为陛下惜才，从而逃过一劫。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否则难以堵住悠悠之口。因此陛下会亲自颁下圣旨，罚你充军，以战功抵过。到时候咱们俩一起离开神都，去边境和那群吃人的妖魔好好的做上一场！你要是同意的话，就按照这个来。如果你不同意，也可以有其他的安排。” “其他安排？” 苏清和一脸好奇。 余震笑道：“将你贬出神都，去地方上寻一个还算安稳的地方，让你暂代城主之职。以你目前从五品的品级，又是左迁，只能去一些偏僻之地，城池的规模也不会很大，但胜在清净，没什么人打扰你。当了城主之后，起码在城池里，你就是最有权势的那个人。” 苏清和惊讶道：“都贬斥出神都了，还能当一城之主？这也算惩罚吗？” 余震耸肩道：“谁说要惩罚你了？你陪我一起来神都闯这么一遭，无论如何，我都得给你安排好退路不是？不过是找个由头，让其他人没话说而已。对于很多人来讲，只要离开神都，那就是贬斥。 地方上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比得了神都之繁华，虽然可以自己说了算，但对于有抱负的人来说，一旦离开神都，便意味着远离了大周朝廷之核心，没办法像在神都时那样，经常于朝会上看到皇帝。 而皇帝向来是健忘的，需要记住的大臣和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你不常常在皇帝面前露脸，如何保证自己被皇帝记住？在那些人看来，被皇帝遗忘，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苏清和表示明白，接着丝毫不犹豫的开口道：“去边境吧，真让我当什么城主，我肯定干的一团糟。还是边境简单，就只是单纯的打仗而已。” 余震对于苏清和的选择并不觉得意外，脸上浮现起了欣慰的笑容，依旧追问了一句道：“确定吗？去边境可远比当城主危险多了。哪怕是甲等强者，都随时有战死的风险。 一旦去了战场上，我就没办法保护你的安全了，因为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当城主就不一样了，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夜夜笙歌，满城上下，所有人都会想方设法的讨好你。” 苏清和斩钉截铁的说道：“确定！当城主或许有千般好，可那完全不适合我。况且一时苟安又有什么意义？覆巢之下无完卵，一旦边境防线被妖魔突破，等待着大周的，将是山河破碎、生灵涂炭。 我当城主或许能舒服一时，却舒服不了一世。与其躲在大后方，整天提心吊胆的想着你们在边境前线上究竟能不能挡住妖魔的攻势，倒不如我自己直接上前线。别忘了，我的法宝对妖魔有奇效。” 说到这里，苏清和神秘一笑，接着说道：“妖魔方面为了杀我，已经有点无所不用其极的意思了。临时调动了三只甲等大妖跑到神都行刺杀之事，可想而知妖魔方面对我究竟有多么忌惮。 只要到时候对于究竟把我贬斥到什么地方严格保密，我用化名去往前线，避免妖魔方面知晓了我的情况后，直接派遣甲等之上来杀我，那我凭借着体内融合的法宝，肯定能对妖魔造成巨大杀伤！” 这是实话。 相比于在大后方当一个太平城主，苏清和还是对前线更加向往。 别的不提，光说对妖魔的捕获，前线就肯定能满足他的所有需求！ 真要是跑去当什么劳什子的城主，那捕获妖魔又会变成老大难的问题。 况且当城主也不能确保自身的安全。 妖魔现在就已经派出数只甲等大妖了，等他真脱离了神都‘结界’大阵的保护，天知道妖魔方面一旦知晓了他的具体行踪，究竟会做出怎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相对来说……起码对他来讲，除了神都以外，边境反倒是有可能属于最安全的地方。 一是便于隐藏身份，二是军中高手众多，他完全可以做到不起眼的去收割妖魔、补充存货。 让其他军方高手去高强度对线，他则躲在野区猥琐发育！简直完美！ “覆巢之下无完卵……说得好啊。哎，明明是这么浅显的道理，许多人偏偏不懂。当然，也或许他们比谁都懂，只是始终心存幻想。” 余震摇头感慨道。 苏清和笑道：“没办法，光脚的才能不怕穿鞋的。这人啊，一旦拥有的多了，就会开始害怕失去。一旦开始害怕，也就会随之变得怯懦、缺乏勇气。反倒是一无所有时，往往能迸发出惊人的力量。” “光脚的才能不怕穿鞋的？这说的还真是形象。你这些俏皮话都是从哪听来的？之前也是，时不时就能从你嘴里听到一些令人眼前一亮的俏皮话来。而在你说之前，我却从未听说过。按理来说，这种浅显易懂、还颇为有韵味、值得人反复思量的俏皮话，只要被说出来，就一定能迅速流传开来才对。” 余震好奇的问道。 苏清和干咳了声，随口道：“一些下人之间的俚语而已，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当然不可能听过。大周看似是一个整体，可上层与下层之间是完全割裂的。 特别是其他四民和‘贱民’之间，几乎已经称得上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彼此互相之间存在着绝对的隔阂，当然也就不可能知晓互相之间的日常情况。” 余震眯眼道：“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士农工商的分类，我个人认为是可以的。但额外分化出来的‘贱民’阶层，却有着诸多的不妥之处。 这些年来，我虽然一直在边境和妖魔作战。可不需要打仗的时候，我也不断的思考过大周内部存在的那些矛盾。‘贱民’是我思考的重点。 在‘贱民’这个阶层诞生的起初，确实有阶层必须存在的缘由。然而随着世事的变迁，‘贱民’群体变的日益庞大，原本的需求就变成了矛盾的根源。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始终是对抗妖魔，‘贱民’的问题属于次要问题，和朝堂问题不同。总要等妖魔的问题解决之后，再考虑‘贱民’的问题。” 苏清和耸肩道：“没错，反正已经这么多年了，无所谓继续再拖上几年、几十年。况且‘贱民’生活在最底层，几乎得不到任何资源，早就习惯了这种逆来顺受的生活。 甚至连‘贱民’自己都认为他们天生低贱。只要局面是稳定的，就暂时无需过多理会。遇到事情了，多苦一苦百姓，总能熬过去的，千百年来都是这样的道理。” 余震斜了苏清和一眼，失笑道：“我怎么听出了几分说反话的意思？放心吧，我能理解你的情绪，你也是‘贱民’出身，肯定明白‘贱民’的苦，只是现在不适合处理‘贱民’的问题。” 两人说话间的工夫，已经抵达了皇宫大门外。 一路安稳顺畅，没有遇到任何袭击，余震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就随之稍稍放松了下来，带着苏清和一起步入了皇宫之中。 非常反直觉的一件事情是，妖魔密谍在神都之中策划行动、对某些目标发起袭击，往往并不会选择晚上。 基本都会如同苏清和刚刚抵达神都的第一天时那样，在青天白日下便直接找机会动手。 因为神都的‘结界’大阵，在晚上的时候，能耗会明显比白天的能耗更高。 也就是说，神都‘结界’大阵在晚上的运转针对性更强。 不光是神都‘结界’大阵，几乎所有的‘结界’都会在夜晚时加强防御效果。 至于白天，大家尽皆保持着清醒，单纯依靠着修士的布防，已经能够满足基本的防御需求了。 所以真要是被潜伏在神都的妖魔密谍盯上了，那白天反而会比夜晚危险的多。 这同样是苏清和认为昨天夜里对他发起袭击的那三只甲等大妖，很可能并非神都妖魔密谍的原因之一。 很快抵达了御书房，没用内侍通传，余震跟苏清和便直接走了进去。 吴璃惯例的正在批阅奏章，听到了两人走进来的动静，头也不抬的问道：“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大都督接下来得抽调人手，秘密布控绛仙居，估计至少要持续一个月左右，这会是一笔不小的花销。九军都督府出不起这笔银子，恐怕需要陛下您给点支援。” 苏清和拱手道。 吴璃正在批阅奏章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了苏清和，皱眉道：“秘密布控绛仙居？意思就是要安排人手在绛仙居内玩乐？然后还要让朕出银子给他们嫖妓？” 苏清和干咳了声，略显尴尬的说道：“对，陛下圣明。” 第421章 惹不起、惹不起 “圣明个屁！圣明就是朕出银子给你们去青楼嫖妓吗！不出是不是就不圣明了？” 吴璃拿起奏章，用力的拍在了面前的御案上，凤眼一瞪，怒声训斥道。 苏清和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辩解道：“陛下，是大都督派人去，跟臣可没有一文钱的关系。‘你们’这个词……着实用的不太严谨。” 吴璃胸膛一阵剧烈起伏，瞪着苏清和半晌没有开口。 余震仰头看向了房梁，似乎对御书房的梁柱非常感兴趣。 闻千古则是嘴角含笑，一副事不关己的看戏模样。 吴璃足足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冷冷开口道：“朕知道了，等大都督上奏折来，朕直接批复便是。主动调用神都‘结界’大阵的天材地宝不够，但支撑一些人去绛仙居的银子，朕还是拿的出来的。不过……” “不过什么？” 苏清和非常有捧哏觉悟的接话问道。 吴璃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这件事要严格保密！无论是大都督安排人去秘密布控，还是银子出自朕这边，都不能有丝毫消息流传出去！否则的话，朕拿银子给他们去嫖妓，哪怕是为了破案，也太不像话了！” 苏清和笑呵呵的点头道：“陛下放心，臣这里肯定不会有问题的，陛下真正应该叮嘱的是其他人。” “按照你的说法，你认为对方有可能在上元节前后再次犯案？” “对，而且上元节当天的可能性远大于其他时候。一是从目前一个月犯案一次的间隔来看，上元节当天正好跟最新的一次犯案相隔一个月。二是上元节为一年当中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如果案犯真的是在布置五芒星阵，并且用于激活阵法的祭品确实是阴邪之体，那不管怎么看，上元节都要远比其他时候更加合适。毕竟……月圆之夜，应该也是阴气最盛之时吧？” 苏清和将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 吴璃思索片刻后，开口道：“好，朕知道了，还有将近一个月，可以好好的计划计划。先把年过了，再考虑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若是对方真的在借着这种方式布置‘结界’，那最终无论其是否发现绛仙居有被布控，为了完成‘结界’，都肯定是要去的。 现在想这个还太早，况且说不准你伪装成妖魔、打入妖魔密谍内部的计划能顺利实施呢？那样的话，或许就不用如此麻烦了。” 说完，吴璃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闻千古，开口道：“舅舅，朕这就先带苏卿去寝宫，你们从寝宫的地道离开皇宫吧。相比于晚上趁着夜色离开，寝宫的地道还要更加隐秘的多。” “地道？” 苏清和面露惊讶之色。 吴璃解释道：“没错，这算是寝宫里最大的秘密，要不是考虑到你得偷摸离开皇宫，单靠着舅舅，恐怕很难做到，朕真不想将这个秘密告诉你。” “为何？臣嘴巴还是挺严的，只要是秘密，肯定不会往外乱说。” “因为知道秘密越多的人，越容易被灭口。” “……” “怎么样？朕还有不少其他关于皇宫以及皇族的秘密，你想听吗？你想听的话可以问，朕保证满足你的好奇心。” “嘿嘿，不了，臣其实也没那么大的好奇心……” 苏清和讪笑道。 吴璃又是一声冷哼，旋即起身离开了龙椅，当先朝着御书房外走去。 苏清和自然跟在了吴璃的身后，发现余震正朝着自己挤眉弄眼，不由没好气的开口道：“陛下，九江王似乎对您的秘密非常感兴趣，要不然您还是有什么秘密都告诉九江王吧。” 一句话说到最后，苏清和故意在‘吧’字上加重了语气。 余震蛋疼道：“九江王和九江王八是两码事，你能不能别偷摸的骂我？” 苏清和笑呵呵的说道：“你好好想想，我骂你了吗？” 余震眨了眨眼睛，一脸憋屈的说道：“没有。” 吴璃回头看了苏清和一眼，意味深长的问道：“朕若是将九江王灭口的话，苏卿打算陪葬吗？” 苏清和惊讶道：“陛下何出此言？” “不打算陪葬，为什么要撺掇朕多给九江王讲秘密？你跟九江王可是一体的，九江王出了事情，你也逃不掉。” 吴璃轻飘飘的说道。 苏清和总觉得吴璃这是话里有话。 特别是之前回宫的路上，余震刚跟他说完对他的后续安排…… 算了……你们都是大人物，惹不起、惹不起…… 眼见苏清和陷入到了沉默之中，吴璃的嘴角微微上扬，不过转瞬间重新恢复如常，只是脚下的步伐稍稍快了几分。 余震和闻千古被留在了前往后宫的门洞外，只有苏清和一人被吴璃带进了寝宫之中。 一路上看到了这一幕的内侍、宫女以及隐藏在暗中的大内高手不在少数，不过身处于皇宫之中，每一个人都要学会掩盖内心的真实想法，起码要做到让人从脸上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寝宫位于整座皇宫的心脏部位，是皇宫里防卫最森严、戒备最密闭的宫殿。 能在寝宫之中侍奉的宫女和内侍，都是皇宫里最受皇帝信赖的心腹。 他们人数不多，但要确保通过轮班的方式，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保持清醒。 一旦当皇帝身处于寝宫里时，有异常情况发生，他们必须能第一时间为皇帝阻挡变故。 哪怕正常情况下，这种变故一辈子都不可能发生，他们也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不过随着老皇帝的去世，吴璃登基后到现在尚不足一年，对于寝宫的宫女和内侍究竟掌握到了怎样的程度，很难下定论。 至少从吴璃表现出来的谨慎态度看，恐怕情况不算特别乐观。 或者说，吴璃暂时仍没有把握确信那些人的绝对忠诚，很难分辨出那些宫女和内侍究竟是不是其他势力安插进来的人手。 处理这种事情的最简单办法，其实就是在彻底掌权后直接来一波大清洗。 反正很难分辨，那就干脆不分辨了。 脑海中正想着这些事情，就看到吴璃关死了寝宫的大门，然后带他来到了寝宫的龙床边上…… 床很大，估计差不多得有三米乘三米的样子。 这是什么概念呢？ 前一世里，很多人所住蜗居的卧室都没这么大…… “寝宫通往宫外的密道就在朕的床下，最开始挖掘这条地道的时候，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的。不过自大周建立以来，还从未遇到过需要动用这条密道的危急时刻，因此知道这条密道存在的人，目前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了。” 吴璃说话的同时，伸手触碰了一个隐秘的机关，龙床立时出现了机械运作的声响。 “密道尽头处有单向门，连接着神都‘结界’大阵，由神都‘结界’大阵提供支撑，只能出、不能进。出口则是皇宫外的一处不起眼的宅子。等入了夜，你再从密道离开。到时候舅舅会在出口处的宅子等你，然后带你秘密离开神都。” 话音落下，龙床的机关已经完成了密道的开启，巨大的床榻有一半直接前后平移开来，露出了里面漆黑幽暗的阶梯。 苏清和向下看了一眼，发现太过幽暗，没办法直接看到底，好奇问道：“密道很深吗？” 吴璃点头道：“很深，因为要从护城河的下面过去，才能抵达皇宫外面，所以密道当初在挖掘的时候，比护城河的深度还要再深上两丈左右。当初为了挖掘这条密道，动用了至少数百名顶尖的工匠。 这还是受限于密道本身宽度的问题，没办法一次性承载太多的工匠在里面做工。否则的话，估摸着就算是数千名熟练的工匠，也会被调动进来的。不过这些距离现在太过遥远，具体情况朕就不清楚了。” 苏清和扬眉道：“那些工匠在建造完密道后，是不是被灭口了？” 吴璃对于这个话题并不避讳，理所当然的点头道：“尽管朕不清楚当时的具体情况，但从皇室一直以来的处事习惯看，出于保守秘密的需要，那些工匠肯定会被灭口的。” 苏清和苦笑道：“臣似乎并不属于可以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之一，起码以臣目前的身份，还不够资格。这样看来，等此间事了，臣还真有可能被陛下您灭口呢……” 吴璃摇头道：“那倒是不至于，会不会被灭口，主要取决于究竟还有没有价值。或者说……活着的价值相比于死了的价值来说，到底哪一个更大。在朕看来，你肯定是活着的价值更大，所以不用担心。” 苏清和撇嘴道：“陛下您还真是诚实，一点虚头巴脑的都不说。” 吴璃赞同道“当朕坐上了那把椅子之后，便不需要再去考虑自己说的话会不会让人无法接受了。朝臣们能接受就接受，接受不了也会自己想办法去接受，这不会成为朕的烦恼。” 苏清和感慨道：“确实，这就是‘自有大儒为我辩经’吧。” “什么意思？”吴璃疑惑道。 “没什么，就是说当一个人处在了绝对的高位上时，或者当一个人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时，那么他过往和当前正在做的事情，无论有多么荒唐，也无论是不是存在错误，都不需要他自己去解释什么。周围的其他人自会为他寻找到足够合适的理由，以证明他所作所为的合理性和必要性。” 苏清和简单解释了一句。 吴璃想了想后，深以为然道：“确实是这样，所以一个人站的位置越高，能够听到的真话就越少。尤其是到了朕这个位置，眼下还有首辅张阁老对朕进行制约，无论张阁老原本的想法是什么，起码他的存在能让朕时刻警醒自身，不至于妄自尊大。 可日后等到朕真的独揽大权，张阁老也没办法再对朕进行制衡、或者张阁老干脆已经致仕，到了那时，满朝上下，怕不是就再没有人敢对朕提出任何反对的意见了吧？只要是朕决定的事情，无论对错，朝臣们都只会歌功颂德，然后向下执行。 偏偏当前的局面又不允许朝堂之上出现太多的声音，将过多的精力用在彼此的争斗上，这是天下太平时才合适的做法。眼下跟妖魔之间的战争已经开始有趋于大决战的意味，这个时候必须统一意志，让朝廷在一个声音下运转，否则是祸非福。 苏卿，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朕希望你能够当朕的镜子。如果朕有过错，那就直接指出来，告诉朕错在了哪里。人总会不停的发生变化，朕现在能保持警醒，可是当反对的声音全部消失、满朝称颂时，时日久了，朕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明理。” 苏清和迟疑道：“陛下这是……想让臣做一个诤臣？” “不可以吗？” “倒是没什么不可以的，只不过……诤臣往往没什么好下场。万一到时候臣说话太直，跟陛下因为某件事情而起了争执，惹怒了陛下，陛下在气头上直接把臣给砍了脑袋，那臣得多冤枉啊？即便陛下事后冷静下来，为此感到后悔，臣也等于是白死了嘛。” 苏清和笑呵呵的说道。 吴璃皱眉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就朕跟你两人，你哪怕顶撞了朕，只要不是当着其他朝官的面让朕下不来台，难道朕还能真的往心里去吗？” 苏清和拱手道：“陛下大气！臣想要个类似于免死金牌的东西，陛下到时候直接发个圣旨，持有免死金牌的人，无论犯了什么事情、无论惹您生了多大的气，都可以免死一次，这样的话，臣当诤臣就无后顾之忧了。” 吴璃看了看苏清和，沉吟道：“听起来是个比较靠谱的主意，但朕总觉得你似乎是藏着一些别的想法……” 苏清和当即指天发誓道：“对着太阳起誓，绝对没有！” 吴璃上下打量了苏清和一番，看着苏清和那满脸义正严词的模样，应承道：“行吧，等朕彻底掌权之后，给你一块免死金牌。” 第422章 我也叫舅舅啊? 吴璃没有在寝宫里待太久。 将苏清和安排在了寝宫之中后，简单的跟苏清和叮嘱了几句，便自顾自的离开寝宫，重新回到御书房去批阅奏章。 由于要等到晚上才能使用地道，等于白天要自己一个人在寝宫里待着。 同时为了使一切都显得更加逼真，今天的午饭和晚饭还会由宫女专门送到寝宫之中来，让宫女看到苏清和确确实实是在寝宫里。 按照吴璃的要求，寝宫之中甚至已经被宫女和内侍们搬进来不少专门提供给男人穿的常服。 苏清和要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换成这些便装，这样在被宫女们看到时，才能形成一个他已经住进了寝宫的印象。 除了衣服以外，还有其他一应俱全的各种东西。 包括日常生活所需的那些家伙事，摆明了是一副常住的打算。 正常来说，皇帝的寝宫是只放皇帝的贴身之物的。 因为嫔妃有属于自己的宫殿，皇帝究竟是在寝宫里居住，还是直接留宿嫔妃的宫殿，这都属于皇帝的自由。 向来只有嫔妃在宫中预留皇帝御用之物的，何曾有过皇帝在寝宫里准备嫔妃常用之物的说法？ 哪怕换成了女皇帝，按理来说这样的流程也不会改变。 女帝若是娶了男宠，自然可以将男宠安顿到属于嫔妃的宫室之中。 或是想要宠幸哪一个了，直接传召到寝宫内留宿，第二天再把人赶走就是了。 像苏清和这样的情况，被皇帝传召入宫后，直接安排在了属于皇帝的寝宫里，而且还摆出了一副要直接在寝宫内安顿下来居住的状态，至少在那些宫女和内侍的印象里，属于开天辟地头一遭。 苏清和没有理会那些看到了他的宫女和内侍的想法。 他安安稳稳的履行了自己先让其他人看到他已经入住皇帝寝宫的职责，随后只在寝宫里转了一会儿，好奇心就得到了全面的满足，进而由于太过无所事事，干脆修炼起万象星辰刀法来。 没办法，寝宫大归大，里面却真的没有什么太过值得关注的东西。 或许每一样摆设、挂着的每一幅字画，都是天价瑰宝，可苏清和根本不认识，也就认不出来那些玩意到底价值几何。 没有全屋智能的辅助、没有风格明亮的装修，充满了古色古香的韵味，落在苏清和的眼里，最终只是汇聚成了两个字而已。 就这？ 所以生活条件的比较，确实要横向进行、而不能纵向类比。 否则得出的结论，永远不可能真实客观。 若非寝宫里着实有一些吴璃的亵衣随意摆着，他连这点时间都逛不了。 不过在看到了那些充满年代特色的亵衣后，苏清和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一些适合女孩子贴身穿的衣物，起码在裁剪上根本不存在任何技术难度，想要在这个世界里搞出来，绝对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比如各种丝袜？又或者情趣衣物？ 都说饱暖思淫欲，他现在尽管被妖魔盯上了，而且妖魔方面明摆着想要置他于死地，可有着整个大周作为后盾，他现在的处境远比刚穿越来时强得多。 因此原本被生存压力压榨的那些本能和欲望，自然而然的便在不断的滋生和喷发，使得他时不时就会开始有正常的念想。 比如……若是能让吴璃穿上黑丝……或者单纯只穿上袜子……那该是怎样一种风情？ 统御天下、至高无上的女帝，应该是做不出什么妩媚娇柔之态的吧？ 脑海中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以至于对万象星辰刀法的修炼都变得七零八落起来。 温柔乡是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 一旦满脑子都是传宗接代的那点破事，又哪里还能有雄心壮志去干别的？ 好在修炼万象星辰刀法不存在走火入魔的情况，否则就苏清和这么三心二意的练法，怕不是真有可能给自己练成三等残废。 白天一晃而过，随着太阳落山，苏清和有点不太清楚自己该不该现在就走。 吴璃没有交代的太清楚，只说他要在寝宫里等到天黑才能离开，以免白天人多眼杂，再出岔子。 可真到了天黑后，苏清和才忽然间想到，他究竟要不要等吴璃回来，跟吴璃打个招呼再走？ 毕竟这算是在吴璃的闺房里待了一整天，走的悄无声息的话……会不会不太好？ 偏偏吴璃虽然年轻，当皇帝也还不到一年，却很有种工作狂的架势。 进了御书房后便几乎不再出来，也不知道平日里批阅奏章究竟会批到多晚…… 万一干脆直接在御书房里睡下了呢？ 反正御书房中也是有床榻的…… 正当苏清和胡思乱想时，寝宫的大门被从外推开，吴璃独自一人迈步走了进来。 看了一眼摆着架势的苏清和，吴璃略感惊讶的问道：“余震把万象星辰刀法传给你了？” 苏清和当即收势，笑着回答道：“没传很多，先练的第一、二式，等都练熟悉了，再学后面的。” 吴璃点头道：“好好练、好好学，当年大将军仰仗着这套刀法称雄于世，你若是能得这套刀法的精髓，那以后或许也能成为我人族栋梁。” 苏清和摇头道：“倒是没考虑那么多，也没想过太遥远的事情，现在只是琢磨着多掌握点东西，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一些，才能在被妖魔盯上之后，多几分活下去的把握。” 吴璃赞同道：“是这个道理，不管会多少东西，其实归根结底都是自己的。行了，这就准备走吧，朕的舅舅已经秘密离开皇宫，在地道的另一头等你了。希望你的这次尝试性潜伏，最终能给朕带来好消息。 若是真的借机成功打入妖魔密谍的内部，并且将妖魔密谍在神都的据点摧毁，那你的功劳将不逊色于斩将夺旗、先登陷阵。真到了那个时候，朕会亲自为你请功的。赐你一块免死金牌，也算情有可原。” “陛下的意思是，免死金牌不能白给，需要臣立下天大的功劳才行？”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可免死金牌应该是给臣当诤臣的奖励啊。” “让你当诤臣，这本身就是奖励。” “哈？什么意思？合着还是臣自己想当诤臣的吗？” “你当然不想当诤臣，然而诤臣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当的好了，那就是千古佳话，名垂青史。当的不好，那就是昏君庸臣，遗臭万年。所以不光是你，朕也很有压力。朕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眼光不好，挑来挑去，最终却挑了个奸佞出来，等死了以后，史书上对朕大骂特骂。” 苏清和很是诚恳的拱手道：“陛下，听您这么一说，臣着实觉得自己担当大任，要不您还是换一个人来当这个诤臣吧？” 吴璃眉毛一挑，开口道：“确定吗？这样的话，你对朕的作用就没那么大了。等此间事了，朕或许得考虑出于保密的需求，对你进行灭口了。” 苏清和立刻拍着胸脯说道：“陛下，臣其实是在跟您开玩笑。这天底下没有人能比臣更懂怎么当诤臣了！” 吴璃盯着苏清和看了看，半晌，这才点头道：“朕也这么觉得。除了你之外，再没有其他人敢用这样的态度跟朕说话了。你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对朕跟其他人一样恭敬，可你骨子里其实并不畏惧朕。这很不容易，也是朕认为你适合当诤臣的原因。只有不畏惧朕的人，才敢真正的直斥朕之过错。” 苏清和不好意思的说道：“陛下谬赞了，臣还是怕陛下的。” 吴璃冷哼了一声道：“你要真是怕朕，就不可能是现在这种跟朕相处的态度！也就是朕登基不久，又一直如履薄冰，才能容忍你时不时就会有放肆。若是换成朕的父皇，你这种嬉皮笑脸的模样，早就不知道要被砍多少次脑袋了！” 苏清和撇了撇嘴，没有反驳吴璃的这种说法。 虽然不怎么认同，可如果他真的反驳了，岂不是等同于变相承认？ 吴璃也没有再继续跟他多说，打开了龙床上的机关后，比了个请的手势。 苏清和朝着吴璃拱了拱手，干净利落的跳了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这条密道的唯一使用者是皇帝的缘故，明明是一条用来在最关键时刻逃生的密道，可却修建的一点都不狭窄闭塞。 宽度大概有一米半的样子，顺着阶梯迅速下到了底端后，能估摸出来地道的高度将近两米。 从地道的角度来讲，这样一个宽度和高度的构建，称得上是相当豪华了。 地道下方没有明火照明，仅仅是在地道墙壁上时不时会铺设一些散发荧光的东西。 照明的能力极为有限，勉强能起到指引道路方向、和让在地道中穿行的人不至于撞到墙壁的作用。 苏清和行进的很快，地道也不知道是采取的什么结构，明明处于地下深处，空气却一点都不闭塞。 并且在前行的过程中，苏清和还发现了不止一处机关。 机关非常明显，想要使用也很简单，作用估计要么是直接将身后的地道堵塞、以阻止有人能够顺着地道追出来，要么就是启动身后的一些陷阱，以便给可能存在的追击者制造麻烦。 苏清和没有手贱，控制住了自己试一试的冲动，脚下一步不停，只用了一会儿的工夫，就穿行完了整条地道。 在地道的尽头，苏清和清晰的感知到了‘结界’的力量。 确实像吴璃所说的那样，地道尽头处的出口属于单向出口。 从皇宫的方向往外离开，不会受到任何阻挠。可若是想从外面的方向前往皇宫的方向，‘结界’就会被瞬间激活。 苏清和不清楚这‘结界’被激活的后果是什么，他也没想过以身试法。 走到了地道的尽头后，便立刻顺着向上的台阶攀爬了上去。 尽头处的出口被设置在了一处水井的下方井壁处。 井底是暂时不知道多深的冰冷井水，井壁处开的这个出口，由于角度的关系，如果是从水井上方向下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分毫。 只有跳进井里的人，才有可能发现出口。 问题是……谁家好人没事跳井玩啊…… 更何况这口水井还位于一处封闭的宅院里。 苏清和顺着光滑的井壁灵活的攀跃上了井口后，就看到闻千古已经提前等候在了院中。 一个很普通的四合院，除了院子中心处的这口水井以外，没有在院子里摆放任何其他的东西。 无论院子还是周围的宅子，看着都有些破败，明显很久没有住过人了。 “这里是属于皇室的一处宅子，不过经手人七拐八扭的，没什么人能查到宅子真正的归属。再加上位于靠近皇宫的地方，天然会被神都‘结界’以及七座九霄镇妖塔重点看顾，因此平日里非常安静。” 注意到苏清和从井里出来后好奇的四下打量，闻千古开口介绍了两句。 苏清和收起了探寻的目光，小声问道：“闻大人，咱们这就离开神都？” 闻千古笑呵呵的说道：“陛下信任你，甚至把你放在了和余震等同的地位上，所以你跟陛下一样，叫我舅舅吧。我在朝中没有官职，对外行走天下时，也从没有跟人透露过所谓的皇亲国戚的身份。 对我来说，你们都是我的晚辈，我对你们进行照顾，也只是出于长辈对晚辈的爱护而已，倒是不用将朝廷里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因此陛下怎么叫我，你便怎么叫我就好。” 苏清和从善如流，没有任何心理障碍的直接改口道：“舅舅，接下来的几天，全靠您了。” 突然多出来一位天榜第一的舅舅，这相当于是白送上门的大靠山，认起亲来当然不需要有任何犹豫！ 闻千古点头道：“主要还是靠你，为了不让妖魔发现，我会藏的比较远。一旦你真的遭遇危险，那你恐怕得想办法拖延一阵子，我才能赶到。不过看你的那股子机灵劲，这对你来说肯定不是什么难事。” 第423章 丐帮总舵 没有走正门，跟在闻千古的身后翻墙而出，接着飞驰在了神都鱼鳞一般的屋顶上。 苏清和发现闻千古虽然在他的前方领路，可闻千古身上运转的灵气波动，却是将他和闻千古自身连接成了一个整体。 这种连接非常柔和，不存在任何恶意，仅仅是通过灵气波动对他进行托举，让他飞掠速度能够跟得上而已。 对于甲等强者来讲，速度最快的赶路方式无疑是御空飞行。 但御空飞行对于体力和灵气的消耗极为夸张，短距离飞掠没有问题，长距离的奔行会很快陷入到后继乏力的境地。 闻千古没有采用御空飞行的方式赶路，同时也跟神都‘结界’大阵在夜晚会提高防御功率有关。 没有提前做报备的话，贸然在神都上空御空而行，特别是晚上的时候，有可能会引发神都‘结界’大阵的应激反应。 当然，若是大量甲等强者结伴御空，那反而不会有什么事情。 因为镇守在九霄镇妖塔内的强者，在发现了大量强者结伴御空时，基本都会人为对神都‘结界’大阵进行控制，以便先确认具体情况，再做考虑。 任何人、任何事，在发生的过程中，总是充满了莫名的多变性。 所以一个人若是处事非常死板、不知变通，那几乎不可能取得什么成绩。 社会毕竟是由人构成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才是整个社会运转的最底层逻辑。 一切所谓的规章制度、法律德行，其实都是在努力的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的光明正大。 闻千古没有御空而行，反倒是通过灵气对苏清和进行了托举，让苏清和飞掠在房屋顶上的速度有了极大提升的同时，对于体力和灵气的消耗还少到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谁让绝大部分的消耗，都由闻千古来承担了呢？ 不过跟在闻千古身后飞掠了一会儿，苏清和就感觉方向有些不对。 按理来说，他们现在应该直线离开神都，前往之前预定好的一处神都外的偏僻山谷之中。 闻千古会在到了地方后放下他，接着和他保持相当的距离，躲藏起来。 这个距离会非常远，一旦真的有突发情况，苏清和通过释放体内气息的方式进行示警，闻千古要御空而行的急速赶来，也起码得耗费上几分钟。 但考虑到保密的需求，以及真有突发事件时，通过随机应变，总能拖延一些时间，这样的距离间隔，风险并不算大。 可眼下闻千古带着他在神都的建筑群屋顶上飞掠，走的却不是直线，而是绕了个弧度，朝着神都西边区域掠去。 飞掠了一会儿，苏清和终是按耐不住好奇的情绪，开口问道：“舅舅，咱们这是去哪啊？看着好像不是离开神都呢？” 闻千古头也不回的说道：“当然不是离开神都，先去一趟丐帮的总舵，帮你把张龙虎的问题解决掉，然后再带你出神都。” “啊？解决张龙虎的问题？” 苏清和一脸意外。 闻千古解释道：“你之前不是说过，在绛仙居里跟张龙虎发生了冲突？因为那位丐帮帮主盯上了丐帮一位长老的家产，结果正好那位长老跟你有旧，张龙虎想让你退让，你不同意，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吧？” 苏清和点头道：“对，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 闻千古随口道：“我对那张龙虎没什么了解，丐帮说到底也只是个帮会而已，虽然和漕帮并称为天下两大帮派，但比漕帮的影响力差得多。 原本只是一群叫花子抱团取暖，可随着人数多了，开始发现能够依靠人多欺负人少，于是滋生出了诸多令人发指的营生，捞取了大量银钱。 一旦有了利益，就会开始被心术不正的人盯上，丐帮渐渐开始有修士参与其中，历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发展，最终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相比于漕帮还有个基本的营生，丐帮所有的买卖都可以说是要遭天谴的玩意，奈何丐帮的帮众太多了，我们不可能把丐帮所有人全都杀光。 再加上丐帮的那些生意，其实满足了一些人的需求，这些买卖，哪怕丐帮不做，照样会有其他的帮会去做，想要完全禁止，根本不可能。 因此朝廷对于丐帮的所作所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丐帮处于可控的状态，那对朝廷来讲，算是利大于弊，其他事情也就可以容忍。” 苏清和赞同道：“我明白，这个世界是复杂的，要消灭丐帮，单纯依靠杀人毫无意义，得从百姓们整体的生活来入手。只有百姓们人人都能吃饱肚子了，天下的乞丐才会逐渐消失，到时候丐帮自然也就失去了生存的土壤。 只要还有百姓在饿肚子，乞丐就会源源不断的出现，那丐帮的人当然会一茬接着一茬的不断滋生。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坑蒙拐骗偷，无恶不作，朝廷最省事省力的做法，其实就是暗中施加影响，让这些人不至于真的失控。” 闻千古欣慰道：“很好、很不错，你这么年轻，却能看透这背后的因果关系，殊为难得。许多年轻人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空有满腔热血，却毫无处事之经验和能力。 自以为行得正坐得直，便能通行天下，实际上却根本不清楚自己会搞出多大的乱子和麻烦。这便是年轻人必须不断的培养和成长的最根本原因，你没有这些毛病。” 我没有这些毛病……是因为我根本不是年轻人…… 苏清和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况且有一说一，前一世他再怎么生活于社会的最底层，在信息大爆炸的时代里，也依旧能获取到远比当前世界的任何人都多得多的信息量。 哪怕其中有诸多的垃圾信息，属于精华的部分仍然是非常夸张的。 那些信息很多都被提炼过，被人掰碎了、嚼烂了，把所有内外因果联系全部分析的清清楚楚，让人只要是具备基本的学习能力，就可以汲取到其中的营养以及认知。 这是当前世界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具备的巨大认识优势。 当前世界的底层百姓，在认知层面上，很可能还不如前一世里的普通小学生。 都说人类从历史里能够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学不到任何教训。 可事实上，对历史的深刻认知和反思，绝对能够给人们带来极大的帮助。 “到地方了，咱们下去吧。” 正当苏清和兀自思索时，闻千古忽然停住了飞掠的身形，伸手朝着下方一指，笑呵呵的说道。 “您打算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苏清和好奇问道。 闻千古随口道：“自然是跟他好好的谈一谈，让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一个帮会头子而已，最大的依仗反而是一身初入甲等的修为，这种人，凭什么跟你起冲突？” 说完，闻千古整个人径直闪身而下。 同一时间，一处宅子后花园的庭院里，张龙虎侧躺在桌案前，脑袋则枕在身旁女子跪坐的双腿上。 女子穿着清凉，一身薄纱，内里的玉体若隐若现。 两只小手不停的在张龙虎身上的各个位置按压，以便让张龙虎躺的更加舒适。 还有另外一名女子跪坐在另一边，不停的给张龙虎按压着双脚。 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足部按摩，而是抱着张龙虎的双脚，不停的用双峰去挤压，仿佛踩奶一般…… 除了张龙虎的这张主桌以外，下手左右两边各摆放了几张桌子，每张桌子前都端坐着一名丐帮的长老，同时每一名丐帮长老也都在左拥右抱，分别有两名女子侍奉着喝酒吃菜。 这些桌子围起来的中间空地上，几名女子正在跳舞。 月光之下，舞姿妖娆，让场间不断的响起各种淫靡之音。 说是丐帮总舵，其实不过是张龙虎私人的宅子而已。 或者说，张龙虎将丐帮总舵改成了私人宅院，每日里都在宅子里跟手下的亲信长老纸醉金迷。 能在神都内拥有这么大的一栋宅子，哪怕距离御街范围颇远，根本算不上神都的核心区域，可宅子的价值仍然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起码远超过普通富商的承受范围。 这些人明显经常会举行类似的宴饮活动，一个个当着张龙虎的面，表现得非常自在开放。 有的长老兴之所至，当场便跟身旁服侍的女子开启盘肠大战，有的则喝了酒后懒得去上厕所，干脆按着身旁女子的脑袋，将女子当做了夜壶来用。 相比于长老们的尽情享乐，那些负责陪侍长老们的女子却一个面露凄苦之色。 凄苦之余，脸上还要尽可能的挤出来笑容，否则就有可能因为扫兴而遭遇到打骂。 负责跳舞的那几名女子同样面露哀意。 看起来她们的境遇要稍好一些，似乎只需要负责跳舞，可实际上观看她们跳舞的那些人，只要对她们产生了兴趣，那就会立刻上来把她们按倒在地上。 在女子们的眼中，这些丐帮的长老们已经不能算是人了，而是一群人形的禽兽。 “帮主！不过是一个区区从五品的镇妖卫队副而已，顶了天乙等下的境界，即便是九江王的人，又能如何？找个机会，派人偷摸把他杀了，九江王也不可能知道是咱们做的！他竟然敢不给帮主您面子，那就绝对不能让他继续活着，否则谁还能拿咱们丐帮当回事？” 小解完的丐帮长老依旧没有松开抓着女子头发的手，反而按的更用力了些，导致女子脸色涨红，不断的想要干呕却又呕不出来，双眼外凸，像是要被憋死了一般。 舒服的呼出口气，这名丐帮长老继续说道：“帮主，要不然这事情就交给我来办吧！保准给你办的妥妥当当！” “得了吧你，没听说那苏清和刚到神都的第一天，就被妖魔给盯上了？结果一名乙等上境界的妖魔密谍亲自出手，都没能杀了他，以你那三脚猫的本事，能跟乙等上境界的妖魔比吗？还交给你办？你真要去了，到底谁杀谁都不一定呢！” 另外一名长老大笑着拆台道。 这名长老话音刚落，又一名长老开口道：“就是，这种事情，最好是请杀手来干。直接找牙人去联系八方鬼市，从八方鬼市里请高手出马比较好。只要咱们出的起银子，八方鬼市根本不会问银子是从哪来的。到时候那苏清和死了，查也查不到咱们的头上。” 听着几名长老肆无忌惮的聊着想要杀谁的话题，场间一众女人全部面露惊恐之色。 跳舞的女子难以继续保持专心，原本整齐划一的舞姿瞬间开始出现偏差。 服侍长老们的女子也心神惶恐，以至于让几位长老一下子就不满起来。 没办法……这是她们能听的吗？当着她们的面聊这个，岂不是意味着今晚之后，她们一个都别想活了？ 虽然她们现在活的根本不像个人，甚至不如猪狗，可至少还能活着……不是吗？ 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他妈的！你们干嘛呢！都认真点！我们聊的事情跟你们没关系！好好伺候着！伺候舒服了我们才会一直养着你们！整不舒服了，你们今晚都活不过去！” 一名长老当场大叫道。 听着几名长老的建议，原本闭目养神的张龙虎睁开了双眼。 眼神冷冽的扫了一眼全场，沉声开口道：“我今天仔细的想了一下，那个苏清和……不能轻易去动。他当时在酒桌上跟我说过的话，我正在气头上，没有思虑的太周全，事后想来，既然清河崔氏的外务长老对他那般重视，那么仅仅归咎于九江王的缘故，是不正确的，他自己……也一定有着足以被重视的能耐！” 听到张龙虎的表态，最开始询问的那名长老皱眉道：“可是……帮主，难道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吗？沈炎阳那边怎么办？总不能因为这么一个外人，影响咱们对沈炎阳的处理吧？” 第424章 好好谈谈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和张帮主之间起了冲突，那无论如何也得解决才行，否则一直被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盯着，谁能睡觉睡得安稳？” 一个略显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天空中飘了下来。 正惬意的躺在侍女腿上享受按摩的张龙虎闻言，整个人像是触电了一般，径直弹了起来。 两名服侍他的侍女准备不及，被他弹起来的动作震的四仰八叉，同时爆发出了惊呼和惨叫夹杂的声音。 场间其他丐帮的长老们也纷纷停下了手头正在忙活的事情，下意识的齐齐抬头，脸色紧张的看向了天空。 在他们的视线当中，两道身影舒缓的从漆黑的天空中、趁着皎洁的月色飞掠而下…… 按理来说，张龙虎是甲等强者，场间其他的丐帮长老们也都有着乙等的境界，对于气息的感知能力是相当强的。 奈何闻千古对于气息的掌控过于精妙，虽然一路托举着苏清和飞驰前行，体内灵气始终处于释放的状态，但却几乎没有溢散于外分毫，一直被收敛的极其完美，以至于都到了丐帮总舵的上空，却依旧没有被丐帮众人发现。 直到苏清和听见了那名丐帮长老所说的话后，出言接茬，这才猛然惊觉竟是有人突兀接近！ 关键是……以张龙虎为首、包括其他所有的丐帮长老在内，他们不光是没能提前察觉到有人来袭，同时就连笼罩总舵宅子的防御‘结界’，都没有任何反应！ 这让张龙虎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尤其是眼看着苏清和跟另外一个人从天空中飘然而下的轻松模样，显然足以证明跟苏清和同来的那个人是一名甲等强者！ 再加上苏清和并非带人前来走正常的登门拜访的流程，这意味着……来者不善啊…… “原来是苏队副，不知苏队副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定了定神，眼看着苏清和跟同来的那名甲等强者已经落到了院中，张龙虎这才拱手问道。 几名丐帮长老同样站起了身，脸上的神色满是戒备。 那些原本负责侍奉的女子，则是噤若寒蝉，一个个无比惊恐的趴到了地上。 可即便已经如此害怕，却仍然没有谁敢当场逃跑……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这么晚来找你是要干嘛，毕竟我这个人性取向很正常，对于大晚上找一个男人闲聊这种事……丝毫不感兴趣。” 苏清和耸了耸肩，实话实说道。 张龙虎沉声道：“苏队副莫非是特意来消遣我的？” 苏清和叹了口气，扭头看向了闻千古说道：“舅舅，你看，明明我说的是实话，偏偏对方死活不信，估计我要是编点瞎话，他反而会深信不疑。做一个诚实的人，真的是太难了。” 舅舅？ 听到苏清和的称呼，张龙虎整个人都有些茫然。 由于之前要宴请苏清和的缘故，他其实对苏清和进行过一番简单的调查。 可他从来没听说过……苏清和有舅舅啊…… 闻千古没有理会苏清和的惺惺作态，脸色平静的看了看那些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子，随口才看向了张龙虎。 开口道：“这些女子，都是你们丐帮诱拐、或者强抢的吧？” 张龙虎此时一大半的注意力其实都在闻千古的身上。 尽管此前从未见过闻千古，也完全不清楚闻千古到底是谁，但闻千古身上的甲等威势不是假的。 哪怕收敛的非常完美，只能看出来是甲等，却暂时不清楚是甲等的什么层次，对于张龙虎来说，还是要比苏清和更加值得重视。 他是甲等。 自然唯有同级别的甲等需要他去郑重对待。 “阁下看着非常面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我张龙虎不算什么人物，可胜在交游广阔，神都很多人都称得上是我张龙虎的朋友。阁下不如先报个名号，咱们盘盘道如何？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那就不好了。” 张龙虎一脸谨慎的说道。 闻千古却丝毫没有要跟张龙虎谈的意思，语气冷漠的说道：“我只是一介散人，跟任何人都没有瓜葛，自然也跟你张帮主扯不上关系。今日前来，主要是为了清除污垢的。” 张龙虎心头的警惕之意陡然攀升，正要开口再说什么，可根本来不及发出声音，眼前已经闪过了一道亮光！ 月色之下，这道亮光仿佛纯白，刹那间遮盖了张龙虎眼前所有的黑色。 张龙虎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呆滞起来。 似乎随着这道纯白的出现，他整个人都陷入到了‘虚无’的状态之中。 无思无想、无念无欲，魂魄飘荡凝固，身体化为躯壳。 “帮主！” 有惊呼声响起，张龙虎被冻住的思绪稍稍缓和，然后他就看到，周围的天地似乎一下子倒转飘飞，不断翻滚，他竟似莫名变成了头下脚上的状态？ 下一秒钟，他看到了一具无头的身体站在桌案前，颈腔因为缺少了头颅而喷泉一般的疯狂喷涌鲜血。 那是……我的身体？！ 张龙虎在意识消散之前，脑海中只剩下了这最后的一个念头，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可他不明白的是……苏清和带来的那个甲等，究竟是谁？！为何能让他毫无还手之力的便杀了他？！ ‘咚……’ 张龙虎飞起来的脑袋掉到了地上，发出了闷响声。 不断顺着颈腔喷涌鲜血的无头身体也颤了颤，几乎是同时跌倒在了地上。 场间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那几名丐帮长老，一个个吓傻在了当场，原本的戒备之意尽去，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恐惧，就像是心脏骤然间被人攥紧了一般。 一个能够瞬杀他们帮主的强者，绝对不可能是普通甲等，或许……是天榜中人？！ 无论是与不是，对于他们来说都不重要。 反正能够如此轻易的杀掉他们的帮主，当然也就能更加轻易的杀了他们…… 面对着这样的高手，他们根本连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想明白了这些事情，几名丐帮长老竟是非常光棍的、不约而同的突然跪了下去。 ‘噗通’、‘噗通’…… 跪下之后，又立刻磕头如捣蒜，同时纷纷开口求饶，言称丐帮之事，都是帮主张龙虎胁迫他们做的，他们劝告过张龙虎，但张龙虎是丐帮唯一的甲等，丐帮之中，没有人能忤逆张龙虎的意志…… 苏清和看着院中局势的变化，整个人都有些懵。 没记错的话，他方才问闻千古，打算怎么解决张龙虎的问题时，闻千古给他的回答，明明是‘跟张龙虎好好的谈一谈，让张龙虎明白自己的身份’吧？ 他应该没有听错才对…… 结果闻千古所谓的‘好好谈一谈’，就是见面直接把人给杀了？！ 这谈的……还真是干脆利落啊！ 你要说这问题解决没解决……那肯定是解决了！ 连搞出问题的人都解决了，问题怎么可能没解决？ 只是……如此霸气的解决问题的方式，还真不是随便什么人能用的。 也就是闻千古这天榜第一，公认的大周最强甲等，才能一人一剑，说讲道理就讲道理，说解决问题就解决问题吧…… 虽然有靠山的感觉很爽，可苏清和更加神往的还是闻千古解决问题的方式。 他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这样的实力？ “这几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闻千古扫了一眼那几名不停磕头的丐帮长老，开口同苏清和问道。 苏清和沉吟道：“丐帮中人，有一个算一个，如果全都杀了，那肯定有冤枉的。可若是隔一个杀一个，却一定会有漏网之鱼。只看他们方才的所作所为，他们就该死。况且……我离宫的事情不能传出去，就算出于灭口的目地，也不能让他们活吧？”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原本还在疯狂磕头的几名丐帮长老就毫不犹豫的齐齐弹射起身，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飞跃。 他们不知道能不能逃得了。 可既然看起来留下必死，那只能选择逃跑，以争取一线生机。 同时为了能够让逃生的可能性提升，几名长老还非常默契的各自朝着身后的方向遁逃，以期能够让眼前的神秘强者顾此失彼。 到时候谁会优先被眼前的神秘强者盯上，就只能算谁倒霉了…… 他们的想法没什么错误，做出的应对也极为妥帖，奈何面对的是闻千古…… 正当他们刚刚弹射出去，离地还不到一丈高时，剑光飘过，其光芒之盛，笼罩了整个庭院！ 绽放仅仅持续了刹那，光芒由盛既衰，几名反应迅速的长老尽数变成了毫无生机的尸体…… 事实证明，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纵使你做对了所有的事情、没有犯下一丝一毫的错误，对于结果也于事无补…… “这一式名为‘川逝谁迫？沧浪奔霆断古今’，是我所修天问九式里，最适合群攻的一招。在面对着非甲等敌人时，施展这一式应敌，能够成片成片的对敌人进行收割。只要我体内灵气充沛，那便是千军万马，我也能杀个尸山血海出来。” 注意到苏清和的目光有些呆滞，闻千古开口解释道。 不过这样的解释其实相当于没有解释。 起码在苏清和听来，他只是听了个名字，其他的一概不知…… 实话实说，看到跟他同境界的这些丐帮长老，被闻千古踩死蚂蚁一般的轻易屠杀，苏清和着实是受到了一些触动的。 假若他不是跟闻千古同路，而是站在闻千古的对立面，那现在身首异处的……就会是他了…… 闻千古杀人不眨眼，并且一言不合就直接大开杀戒，在神都之中也毫无顾忌，这是身份和实力所共同加持出来的绝对自信。 这一幕带给苏清和的唯一感觉，是让苏清和对于提升自身实力变得更加迫切起来。 他不想有朝一日，自己也像今天的这些丐帮长老一样，被人踩蚂蚁一般的轻易踩死…… 想要达到这样的目标，起码得让自身的实力达到当前世界的第一梯队才行…… “这名字听起来颇为繁琐，那方才杀死张龙虎的那一式又叫什么？我感觉那一式的威力更加凝聚，快如闪电，应该是专门用来一对一的吧？” 苏清和简单的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顺着闻千古的解释问道。 “天问九式第一式，‘星坠何因？剑裂玄穹惊明暗’，对于自身的消耗最小，威力也非常一般，正常来说，属于用来投石问路的招式。只不过张龙虎这人空有甲等境界，却常年沉迷于享乐，对于修行之道钻研不深，所以连我这投石问路的一招都挡不住。” 闻千古一脸轻松的继续说道：“如果张龙虎是积年甲等，每日里勤修苦练、从不懈怠的话，以我这第一式仅仅用了三分力的程度来看，他顶多是重伤才对，不至于上来就毫无还手之力的被杀了。” 苏清和听的嘴角抽了抽。 是凡尔赛吧？！ 肯定是凡尔赛吧！ 能成为甲等的修士，都是修道界惊才绝艳的天才！ 天赋不够的修士，根本不可能突破到甲等境界。 在各自的成长道路上，他们哪一位不是曾经名噪一时的人物？ 结果这样的天才，在突破到了甲等后，需要每日里勤修苦练、从不懈怠，才能确保在面对着你这三分力的第一式时，仅仅重伤，不至于被秒杀…… 偏偏闻千古说的还都是事实。 现实总是如此的残忍，真正能够站到历史的舞台上成为主角的人，永远是极少数。 而大多数人围绕在舞台的四周，却连成为配角的资格都没有，最终只能沦为历史的尘埃。 “果然啊，天才……只是见你的门槛。” 苏清和一脸怅然。 多少有种历尽艰辛的飞升者、成了围剿孙悟空那十万天兵之一的感觉。 闻千古不清楚苏清和的内心活动，听着苏清和的感慨，闻千古毫无反应的朝着那些仍然匍匐在地上的一众女子们指了指，开口问道：“她们你打算怎么处理？” 第425章 对自己下狠手 苏清和怔了下，看了看那些匍匐在地上不停颤抖着的女人，略感疑惑的瞅了身旁的闻千古一眼。 闻千古刚刚问他打算怎么处理那几名丐帮长老时，算是题中应有之义，他还没察觉到什么。 可现在闻千古又继续问他打算那怎么处理这些女人，苏清和立时敏锐的发现了问题。 自家新认的这位便宜舅舅……似乎是在考验自己啊？ 而匍匐在地上的那些女子同样听到了闻千古没有压低音量的询问，胆子最小的几个当场开始抽泣起来，剩余的几个也是颤抖的更加厉害，仿佛筛糠一般。 苏清和发现，哪怕恐惧到了这种程度，那些女子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抬头开口求饶。 始终撅着屁股匍匐于地，额头死死的贴着地面，由于姿势的缘故，将臀形勾勒的纤毫毕现。 也不知道究竟要遭受多么惨无人道的教训，才能将这些女子训练成当前这副听话的样子。 略一沉吟，苏清和开口道：“纯粹从理智的角度出发，她们也应该也一起都杀光才是。毕竟……她们方才已经听到了我的名字，如果就这么放她们离开，会有泄密的风险。 可从感性的角度出发，她们也是一群可怜人。她们的来历……估计都是被丐帮拐卖来的，然后再调教成现在这幅样子。她们和那群丐帮长老不同，她们其实……不该死。” 闻千古扬眉道：“所以，放了她们？” 苏清和摇头道：“舅舅，能不能暂时先将她们看押起来，不需要太久，估摸着顶多一个月，我的行踪便不需要保密了。到时候再把她们放出来，还她们以自由。” 闻千古想了想，开口道：“难道你不觉得，对于现在的她们来讲，或许死亡其实是一种解脱？” 苏清和点头道：“她们之中或许有人是这样的想法，但肯定也有人不是。觉得死亡是一种解脱的人，可以自行了断，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是她们的权利。仍然有强烈求生意志，希望能够好好活着的人，也应该有选择活下去的权利。 当然，我知道这样的想法是很天真的。她们只是普通人，能被丐帮拐卖来，肯定出身贫寒，都是小户人家，又是女子，在这样的世道里，天然就是被奴役的弱者。即便放她们走，她们以后的日子也肯定会过得非常辛苦。 可不管怎么说，她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她们有自己的人生，她们不应该成为冰冷的数字，或者在史书上只用区区‘岁大饥，人相食’六个字概括她们的一生。” 闻千古笑道：“丐帮的那几位长老，难道就不是活生生的人了吗？他们不只是活生生的人，还是乙等修士。如果遣送到边境战场上，至少能杀掉一些妖魔。相比于这些女子，那几位丐帮长老明显要有用的多，为何你想杀他们的心思却非常坚定，单纯因为他们该死？” 苏清和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半晌，苦笑道：“舅舅，或许你会觉得我这种想法非常幼稚，但在我看来，除非是像舅舅您这样，能够影响双方战力平衡的绝世天才，否则其他的普通修士，对于整个种族来说，价值不大。 把他们扔到边境战场上，他们当然能杀掉一些妖魔。若是让他们拼命，或许能杀掉甚至于成千上万的下等妖魔。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咱们人族对妖魔的绝大劣势，远不是那点妖魔能影响的。 当前的主要矛盾，是咱们人族和妖魔之间的矛盾，是你死我活的种族战争。在这个矛盾面前，其他的矛盾都要退而求其次，所以若是舅舅您这样的强者，哪怕您无恶不作，照样可以被原谅。 只要您愿意对抗妖魔，将您扔到边境战场上，您是能左右战争局势的存在。在这种价值面前，规则和秩序都可以打破。然而那些丐帮长老不行！规则和秩序至少在明面上必须被尊重。 想要依靠养蛊的方式来培养强者，其实并不太适合咱们人族。因为咱们人族的强大，很多时候其实来自于守护的力量。希望保护自己的父母、妻儿，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心甘情愿的献出生命。 这种牺牲和奉献的精神，能让咱们人族发挥出超越自身极限的力量。因此规则和秩序不能被破坏，否则人不知礼义廉耻，和禽兽无异，又如何能懂得什么叫做奉献，什么叫做牺牲？” 闻千古盯着苏清和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分辨苏清和这番话究竟是真的这么想，还是仅仅为了狡辩。 苏清和坦然面对闻千古审视的眼光，并没有任何心虚之意。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可以说他幼稚、可以说他天真，也可以说他做事只由自己喜好、不会全面的思考问题。 这些都是他存在的毛病。 但没关系，苏清和很清楚自己真正的底线和原则是什么。 那就是问心无愧。 他的标准只是他自己的标准，和其他人无关。 甚至和这个标准是对是错都没有任何关系。 人活于世，有时候自私一些，不是坏事。 “你这样的性情，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判断。算了，就按照你说的那样，先把她们看押起来吧。等到你这边不需要继续保密行踪了，再还她们以自由。” 闻千古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你在这里稍等，顺便安抚下她们的情绪。我回宫一趟，找陛下来处理这件事情。丐帮的高层等于被我清空了大半，接下来丐帮可能会陷入到混乱之中，你认识的那个丐帮长老，叫什么来着？他适合当新任的丐帮帮主吗？” 恩？沈炎阳吗？ 苏清和迟疑道：“这个……我不太清楚，但按照我的看法，沈炎阳其实不太适合担任一帮之主。他现在所处的执法长老的位置，已经非常适合他了。因为他的很多想法，其实并不符合现实情况。 任何时候，要当一个合格的势力首领，除了长袖善舞、善于团结多数派的力量以外，学会随时妥协，都是必须具备的基本素养。在沈炎阳的身上，我没看到这样的素质。他有自己的想法和信念。” 这是实话。 如果真让沈炎阳来当丐帮帮主，苏清和怀疑丐帮会陷入到极度的混乱之中。 其实丐帮会有怎样的下场，苏清和并不在乎。 奈何丐帮的帮众实在是太多了，一旦丐帮陷入到混乱之中，很可能会让大周的底层社会出现剧烈动荡。 除非社会生产力发展到了能让绝大部分人都不再需要考虑吃饱肚子的问题，否则丐帮永远都不可能消失。 在这种客观条件之下，一个合格的帮主对于丐帮来说还是非常重要的。 更何况……沈炎阳要是真当了丐帮的帮主，哪里还能有精力继续折腾他的农庄？ 沈炎阳若是不继续折腾农庄了，他如何观察农庄里正在滋生的社会主义萌芽？ 起码也得等到沈炎阳在农庄的建造过程中，真正的整理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甚至如同王阳明龙场悟道那般立地成圣。 到时候再将丐帮交到沈炎阳的手中，或许才能有奇效…… 听到苏清和表达了反对的态度，闻千古没有多说，只是点头道：“知道了，丐帮新帮主得尽快确定，这件事其实最好是由神都府衙出面处理。陛下找个什么样的理由让神都府衙接受丐帮高层一夜死了个干净，是陛下需要去烦恼的事情，我就不不过考虑了。” 说完，闻千古体内灵气勃发，挥手间灵气肆意蔓延，轻而易举的弄晕了场间那些匍匐在地上的女子。 接着说道：“她们起码要一个时辰才能重新醒来，醒来后差不多会忘掉方才经历的事情。不过这种忘记并非彻底的遗忘，如果有强大修士对她们进行引导，她们还是能想起来到底遭遇了什么。 主要是为了将她们暂时看押时，避免她们不经意间泄露你的情况。你在这里稍等吧，我去去就回。真是跟你接触的越多，就越是看不明白你这个人。总觉得你似乎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 说完，闻千古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御空而去。 苏清和没有等太久，前后顶多半个时辰，闻千古就重新御空而回。 相关事情都已经安排好，具体如何让这件事的发生和结束显得合理，是皇帝吴璃需要去考虑的，跟他们无关。 他们两人属于管杀不管埋，搞完事便丢下烂摊子扬长而去，却苦了身为大周皇帝的吴璃，不光得处理政事，批阅奏章，协调朝臣们互相之间的关系，还得给他们搞出来的事情擦屁股…… 在闻千古的掩护和托举下，苏清和一路上风驰电掣，却始终没有惊动任何人。 赶在五更天之前，两人终于飞掠出了神都，朝着最开始计划当中的那个山谷疾驰而去。 因为是走在房顶之上，两人根本不用绕路，再加上有着闻千古的灵气加持，奔行的速度极其恐怖，可饶是如此，依旧耗费了足足几个时辰，两人才总算是跑出了神都范围。 可想而知，作为大周的首善之地，神都的占地面积究竟有多么夸张。 山谷清幽，走兽遍地。 闻千古对于气息的控制之精妙，使得两人进入山谷深处后、近乎是从天而降，却并没有惊起任何一只飞鸟。 环顾了四周一圈，闻千古开口道：“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为了确保不被发现，我会躲的比较远。你若是感知不到我的存在，不用担心，我肯定随时关注着你这边的情况。” 苏清和拱手道：“有劳舅舅了。” “都是为了种族，你比我辛苦多了。” 闻千古摆了摆手，紧接着腾空而起，迅速远遁。 苏清和看着闻千古的身影消失在了即将蒙蒙亮的天边，随后召唤出了血契妖傀。 没有立刻进行附身，而是用意识操控着血契妖傀抬起手来，接着重重的自己给了自己的一拳！ 血契妖傀没有痛觉，但苏清和能够通过意识的感应，清晰的知晓血契妖傀的状态。 既然要伪装成重伤的模样，血契妖傀显然就不能太过完好无损。 必须得先将血契妖傀搞成近乎于半残的状态，再进行附身，这样才能正常的呈现出重伤的状态。 否则若是在附身之后再把自己搞残，那不光是血契妖傀会受重伤，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至于说血契妖傀的伤势若是太重的话，有没有可能被毁掉的问题，苏清和倒是信心十足。 ‘壶中世界’对于‘血契妖傀’来说，就像是一个充能区。 不管伤的多重，只要没有彻底打的烟消云散，那么扔回‘壶中世界’后，便都能够慢慢的孕养回来。 当然，前提是有足够的妖气用来消耗…… 归根结底，还是得多备货！ 脑海中想着这些事情，苏清和已经基本上将血契妖傀弄成了半残的状态。 左瞧瞧、右看看，确定差不多了之后，苏清和对血契妖傀下达了附身的命令。 下一秒钟，一只明显身受重伤、气息微弱、近乎垂死的骨魔，出现在了山谷之中。 活动了下身体，发现受到伤势的影响，他在此次附身之后，基本做不到正常附身状态下的如臂使指。 身体的感觉非常艰涩，尽管不觉得疼痛，但伤势对于行动能力的影响，让他确认自己大致上只能发挥出附身三成左右的实力。 这还是他完全不会感觉到伤势疼痛的情况下，所能发挥出来的实力。 如果还能感觉到疼痛，从而要同时受到疼痛的影响，那苏清和估计自己连两成的实力都应该发挥不出来…… 是不是有点对自己下手太狠了？ 苏清和略有些怀疑人生起来。 从来没有自己打过自己，再加上感觉不到疼痛，仅仅是能察觉到伤势的严重程度与否罢了，导致下手有点没轻没重…… 算了，这样也好，起码看起来更加真实了…… 苏清和自我安慰了一句，接着挑了个合适的地方，开始了属于自己的守株待兔。 第426章 内应真正的目地 这世上有两样东西不可辜负，一是彼阳的晚意，二是初升的东曦。 辰时刚过，旭日东升，大周神都已经是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温暖的阳光随着日头高企而逐渐变得刺目，如利剑般横平竖直的劈开了偌大城池。 街道上的声浪沸反盈天，回旋于神都半空，仿佛巨大的潮汐，起伏不休。 市面上人潮汹涌，一排排密密麻麻的临街店铺，早已经卸下了门板，露出了里面琳琅满目的各色货物。 有两层高的绸缎庄，七彩斑斓的各色锦缎自二楼窗户处瀑布般垂挂下来，招摇着晃人眼眸，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有半敞开的食肆栏，刚刚出笼的蒸饼飘飘乎腾起热雾，裹挟着诱人的面食香气，直往路人的鼻孔里钻。 有挑着担子的货郎，担头两边的铜铃叮当作响，顽强地刺破周围重重声障，在人潮缝隙里一边吆喝，一边艰难前行。 各色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熟人偶遇的招呼声尽数搅在一起，密密匝匝，令人窒息。 不远处的运河河面上，无数船只紧挨着，几乎堵塞了河道。 船头彼此相碰，船尾互相连接，大船小舟拥挤在一起，好似水面上结出的硬痂。 无数的码头上，一群群打着赤膊的汉子们肩扛重物，踏着颤悠悠的跳板下来，汗珠如雨，滴落于码头石阶上，砸出了一个个深色的印记。 干苦力的人从不穿上衣，否则一天辛苦下来，衣服肯定会被磨开线，穿也是白穿。 这导致他们的肩膀上总有凸起的老茧，那是一遍遍磨出血泡后慢慢积累起来的创痕。 如果说夜晚的神都像是沉睡的凶兽，那么辰时过后的神都就是一座巨大的熔炉。 人声鼎沸、船橹激荡、货物奔流，从皇城根下到运河码头，从深巷小铺到通衢大道，每一寸空气都在燃烧、在轰鸣。 千万人汇聚而成的喧嚣，用血肉铸成了生命的洪流，他们是神都的血脉，是神都活着的呼吸。 由于神都没有城墙，进城和出城的人并不需要像在有城墙的城池那样，拥挤在城门口的区域。 四面八方的每一条路，都可以入神都，也都可以出神都，自然形成了极佳的分流效果。 神都周围星罗棋布的大量村庄，里面的庄户人家和许多以狩猎为生的猎户，一大清早便会驮运着各自想要销售的货物，进到神都之中贩卖。 而神都里同样有许许多多的人，会在清早选择出城。 或是趁着天没亮就往外赶、以期能进庙里上头一炷香的信众，或是打算挖点野菜、改善伙食的贫民，也有各式各样的商旅、镖队，总之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在无人关注的角落，两男一女三名身穿蓑衣斗笠的旅人，混迹在一股出城的人群之中，低调且沉默的前行着。 周围出城的人兴致都颇高，彼此相熟的互相谈笑，迎着那些进城的人流则保持着一种显而易见的优越感。 这个点进城的都是城外的庄户和猎户，而这个点出城的则一般都是神都人。 甭管是不是住在边缘区域的贫民，甭管是不是生活条件还不如那些猎户，只要是神都人，那在他们自己看来，便是天生高贵。 三名身穿蓑衣斗笠的旅人没有表现出这种姿态。 他们的身子略显佝偻，脑袋低垂，混迹在出城的人群中，让周围其他人根本注意不到他们的存在。 少顷，等到彻底离开了神都区域，眼前终于出现了一望无际的旷野，三名旅人的身子明显变得放松起来，再不像方才出城时那么紧绷。 这三人自然正是之前趁夜袭杀苏清和的那三只甲等大妖。 如同苏清和所猜测的那样，袭杀失败后，三只甲等大妖得到了潜伏在神都的妖魔密谍的接应，藏到了妖魔密谍在神都的秘密据点内，并未选择立刻逃离神都。 因为那种情况下，即便立刻逃离神都，其实风险依旧极大，反倒不如藏到秘密据点之中来的安全。 而此刻离开神都，原因也很简单。 失去了噬灵蛛对于体内妖气的压制，它们对于妖气的控制仅能确保分毫不漏，却无法确保自身在神都‘结界’大阵的笼罩下不出问题。 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下，或许能维持几个时辰至小半天不等的完美无瑕，但只要精神状态稍有松懈，便不可避免的会出现纰漏。 并且这种纰漏还不是想避免就能避免的，妖魔和人在这一点上非常类似，无法做到让自身始终保持最高标准的状态。 就像全速奔跑基本只能持续二十秒左右一样，超过了二十秒，或者二百米左右的距离，继续奔跑下去，速度一定会开始下降。 “真是不甘心……根据咱们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人族这边明明不清楚‘炼妖壶’的消息，结果那家伙的身旁竟然会跟着甲等强者保护……还不是一般的甲等！为什么人族会对他这么重视？” 三人中唯一的女子咬牙切齿道。 身材最为魁梧的男子沉声道：“慎言！去约好的地方，跟‘那位’见一见吧！要不是‘那位’出现的及时，咱们袭杀失败的当天晚上，恐怕就要在神都被围杀了！ 这一次的出手，其实是非常仓促的。主要责任在我，没有等待其他同伴的到来，便选择了贸然行动。我本以为，凭借着咱们仨的综合实力，足以将目标彻底杀死。 可没料到，目标已经被人族方面保护了起来，结果不但袭杀失败，同时还让人族方面有了防备。下一次再想找到这么好的机会……恐怕就没之前那么容易了……” 女子摇头道：“这是谁都没料到的事情，不能全赖你。虽说制定计划要以你为主，可我们俩也同意了你确定的计划，所以这是咱们仨共同的问题。” 魁梧男子一边前行，一边叹气道：“既然制定计划以我为主，那自然要由我来承担全部的责任。事后想来，我做出的决定不但仓促，并且过于冲动。不光是差点把你们置于死地，同时还增加了‘那位’的暴露风险，我难辞其咎。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除了总结经验以外，继续纠结于过去的失败毫无意义，我们只能着眼向前看。这次行动倒也不是全无收获，从那苏清和被保护的程度来看，活捉他、进而逼问宝物下落的打算，基本上已经没有成功的可能了。 在神都这样的地方，他的身边若是始终跟着甲等保护，咱们除非有十倍以上的力量优势，形成碾压之态，否则都拿他没什么办法。接下来等所有同伴都到了，我们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想尽一切办法，不惜代价的杀死他！” 女子郑重点头道：“明白，在越境之前，咱们都做好了埋骨人族领土的准备，真正需要做出牺牲的时候，我们绝不会有任何犹豫！” 就在这种互相交流得失的过程中一路前行，三名旅人打扮的大妖很快来到了和神都距离最近的一处村庄。 庄户人家起得早，晨兴理荒秽，不管是什么岁数，无论老人还是小孩儿，只要还能干活，就都要去伺候田地。 尽管已经临近过年时节，可神都所处的地理位置不算特别靠北，便是冬天，照样可以在土地里种上东西。 由于大部分人都下了地，村庄内显得有些萧条沉寂。 三名旅人打扮的大妖收敛气息，警惕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确定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行踪后，根据一些不起眼的留痕，很快钻进了一处农家小院。 神都周围的村庄明显要比其他郡府里的村子过的更好，相比于下面郡府之中基本上都是土坯房、甚至茅草屋的村落，神都周围的村庄里已经开始有砖瓦房出现了。 就算是盖不起砖瓦房的人家，也差不多都会垒一个小院子，用来养一些鸡鸭鹅之类的家禽。 能吃上鸡蛋，时不时再通过家禽补充点肉食，同时因为靠近神都的缘故，官吏对于苛捐杂税的收取还算收敛，使得这些村子的农户靠着地里的产出，不但能养活自家人吃饱肚子，甚至还能有点结余，不定期的给家里添置点东西。 这种生活，对于下面其他郡府里的农户们来讲，简直像是做梦一样的不敢想象。 而对于神都周边的农户们来说，却只如平常。 哪怕是同一个阶层，人和人之间的悲欢也永远不可能相通。 三名旅人打扮的大妖在钻进了这处农家小院后，土坯房的木门‘吱呀’一声无风自开，三只大妖立刻鱼贯而入，紧接着那木门又重新关死，将土坯房遮盖了个严严实实。 房子当然是有窗户的。 不过这栋土坯房的窗户被封的非常严实，窗纸这种东西太贵，庄户人家用不起，土坯房的窗户都是直接用木板遮盖的。 白天的时候用支撑杆撑起来，晚上放下后屋里漆黑一片，正好睡觉。 此时的窗户没有撑开，木门又关的严丝合缝，土坯房里几乎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除了刚刚进来的三只大妖以外，有一道身影早就提前等候在了土坯房中。 随着三只大妖走进来，这道身影沉声开口道：“你们在决定行动之前，应该先联系我的。或者至少先联系下神都的同伴，无论如何都比鲁莽行动要强得多。” 身材最魁梧的大妖诚恳认错道：“是我考虑不周，给您添麻烦了。” 那道身影在漆黑之中完全看不出任何形态，就连轮廓都非常的模糊。 闻言语气缓和下来道：“我知道你们压力很大，也知道你们此来都抱着必死的决心。但越是这样，越要谨慎行事。不怕牺牲和牺牲的毫无价值，这是两码事。 若非你们仨都是甲等的话，我根本不会冒险去接应你们。据点的每一次开启，都会增加暴露的风险，特别是这种计划之外的开启，会让我处理起来非常被动。 你们先去附近的山谷中潜伏吧，失去了噬灵蛛，你们要么始终呆在据点中再也不出去，要么就必须躲在神都范围之外，等待着后续寻找到再次出手的机会。” 身材最魁梧的大妖点头道：“一切听凭您的安排，我们的贸然行动给您带来了这么多麻烦，请一定要给我们一个赎罪的机会。接下来再有任何行动，希望能将最危险的任务交给我们去办！我们保证圆满完成！” 模糊身影叹气道：“短期内应该很难再找到新的机会了，还是等所有同伴都到了之后，再做计较吧。被你们袭击之后，大周新皇直接将那苏清和接入了宫中安顿。在皇宫里，没有谁能杀得了他。 说起来这也怪我，他刚抵达神都时，我并不清楚炼妖壶在他身上，以至于安排了一次对他试探性的袭杀，失败后便没有再管。若早知如此的话，在他刚抵达神都时，就应该安排甲等绞杀他的。” 身材最魁梧的大妖拱手道：“这和您无关，主要还是我们调查的进展太慢了。如果不是您那边一直遮掩着‘炼妖壶’的消息，咱们前期的行动也不可能那么顺利。至于苏清和这个变数，谁都无法提前预料到，实在是非战之罪。不过大周皇帝将那苏清和接入了宫中安顿是怎么回事？” 模糊身影略显无奈的简单解释了几句。 身材最魁梧的大妖听得瞠目结舌。 半晌，这才回过神来，惊愕道：“大周皇帝这是想要保护那苏清和？还是趁机纳面首以自娱啊？” “两种可能都有吧，总之，起码那苏清和躲在皇宫里的这段日子，我们拿他是没有任何办法的。所以暂且潜伏忍耐，静待时机吧。” “这得等多久？即便潜伏在神都之外，若是日子久了，照样会有野兽或者树木被妖气所侵染的，到时候我们恐怕会被发现行踪。” 模糊身影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不会太久。年后的上元节，我要尝试冲击甲等之上的境界，到时候神都必然大乱。或是我破境成功，返回‘幽界’，或是……我破境失败，你们则能趁势找到机会，杀了那苏清和！” 第427章 结界作用 镇妖使司的后殿方术院内，郑玄机脸色严肃的看着自己眼前刚刚布置好没多久的简易‘结界’。 这是他通过苏清和之前提供过的那些信息，尝试性布置出来的微缩版本。 仅仅是结构一致，并且通过观察神都地图，严谨的复刻了‘结界’可能的具体布局。 但由于是在方术院内进行复刻的，‘结界’的规格肯定无法达到以神都为背景进行布置的标准，因此这复刻出来的简易‘结界’，顶多是对实际‘结界’的作用进行些微的模仿。 郑玄机之所以布置这个简易‘结界’，完全是因为他在自己的脑海中进行了一番思索后，发现若是不采取实物复刻的方式进行一番实际操作，他很难切实的搞清楚那五芒星结构的‘结界’到底是个什么作用。 归根结底，主要是由于五芒星结构的‘结界’实在太过简单。 而简单所带来的结果，便是‘结界’本身具备超强的可塑性和延展性。 以五芒星结构的‘结界’为基础，只要进行一定程度的外部调整，就能轻而易举的改变‘结界’的作用，导致五芒星结构的‘结界’在使用上几乎可以说是千变万化。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武器系统里的外挂装置。 外挂点设置的越多，意味着武器系统能够支撑的作战方式就越丰富。 而想要支撑更多的外挂点，那么武器本身就不能太复杂，否则外挂点很可能跟武器本身的作战系统发生冲突。 ‘结界’也是这样。 本身结构特别强大的‘结界’，是没办法做调整的。 结构越强大、越精密，‘结界’本身的作用就越固定。 因为最终的作用能够出现，正是依靠着那些精密的结构所一点一点传导出来的。 一旦对结构本身进行调整，最大的可能就是破坏‘结界’的完整性，让‘结界’直接失效。 可五芒星结构的‘结界’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相比于那些复杂的‘结界’，五芒星结构的‘结界’就像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喜欢童趣的就给她穿上连衣裙，扎个小辫子。 喜欢御姐的可以给她穿上黑丝袜，烫染个黑长直。 喜欢清纯的便来个校服诱惑，头发扎成马尾，借此刚好策马奔腾。 总之，骨架虽然是固定的，可不同的调整却能够让五芒星结构的‘结界’呈现出大相径庭的迥异效果。 缺点在于，这种简单的结构造成了‘结界’效果比较一般。 但按照苏清和所说的情况来看，有可能被布置出来的那个五芒星结构的‘结界’，其效果并非建立在‘结界’自身上。 而是建立在这个‘结界’对于神都‘结界’大阵的力量借用上！ 真要是这样的话，‘结界’自身最大的缺点，也就随之荡然无存了…… 为了能够让自己摆出来的这个简易‘结界’在作用上不要有太大的出入，郑玄机很是耗费了一番心思和工夫。 连带着之前正在忙碌的事情都被暂时搁置，所有精力全部用在了对这个简易‘结界’的布置上。 也就是郑玄机才能拥有这样的本事。 换了任何一名其他精于‘结界’的修士过来，都做不到像郑玄机这般近乎完美无瑕的复刻。 主要是苏清和所提到的那个五芒星结构的‘结界’，从布局来看，本身是构建在神都‘结界’大阵之上的。 除非是对神都‘结界’大阵了解的烂熟于胸，否则即便是将‘结界’按比例缩小、布置出来，也只是徒具其形、不解其意。 深吸了口气，郑玄机将临时抓来的几只老鼠，分别放到了简易‘结界’的几个关键位置上，接着按照顺序、抬手依次将这几只老鼠当场压成了一滩血水！ 老鼠的生命力当然远不能跟人相比。 更何况明面上失踪的那几名官员之女，很可能还是阴邪之体。 用老鼠来充当媒介、激活‘结界’，不能说全无用处吧，只能说是效果微乎其微。 不过反正郑玄机的目地只是借此搞清楚‘结界’的作用而已，材料简陋一些也没什么关系。 随着老鼠全部归西，郑玄机双眼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结界’变化。 同时体内灵气波动完全被调动了起来，以免‘结界’变化过于细微的情况下，没能及时的观察到。 多亏了他经验丰富，临时布置的这个简易‘结界’还真就变化极其细微！ 整体上看着好像就只是红光一闪，紧接着‘结界’便恢复了沉寂，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郑玄机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不光是‘结界’过于简陋、属于一次性物品的缘故，同时也是因为这简易‘结界’没有跟神都‘结界’大阵产生联系。 其基于神都‘结界’大阵的构建，被郑玄机用一种非常取巧的方式，对这个简易‘结界’进行了欺骗。 所以没有神都‘结界’大阵的支持，这个简易‘结界’能出现反应，已经说明郑玄机成功了。 皱眉详细的思索了一番，根据方才观察到的那抹红光所呈现出来的气息流转方式，郑玄机进行了一番推演后，整个人忽然瞪大了眼睛。 意识到了‘结界’的具体作用究竟是什么，郑玄机随手将自己布置的简易‘结界’摧毁，接着转身急匆匆的便朝着方术院外走去。 径直通过了后殿和中庭相连的门洞，郑玄机没有立刻离开镇妖使司，而是先跑到了中庭内的镇妖卫署衙当中。 看到周猛虎正大马金刀的端坐在桌案前，郑玄机当即开口道：“老周，走！陪我入宫一趟！我要面圣！” 周猛虎疑惑的看了郑玄机一眼，询问道：“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郑玄机摇头道：“确实是很重要的事情，但情况比较复杂，我路上跟你说！别墨迹了，咱们先走！要不是我离开使司衙门必须有甲等陪同，我才不来找你！” 看到郑玄机的表情颇为焦急，周猛虎也不再多说，起身便跟着郑玄机一起朝着使司衙门外走去。 刚走到衙门大门口，正好碰到了从外面回来的谢归尘，郑玄机赶忙拱手行礼问好，周猛虎却是对谢归尘不屑一顾。 脑袋一偏，摆出了一副懒得多看一眼的姿态。 “呦？真是难得能看到玄机主动离开衙门，这是有什么急事吗？” 谢归尘对于周猛虎的态度不以为意，转而看着郑玄机问道。 郑玄机着急入宫面圣，简单解释道：“清和之前托我帮他一个忙，现在有了眉目，我得赶紧去告诉他。谢副司你忙你的，有猛虎陪着我一起就足够了。” 说完，郑玄机再次拱了拱手，拉着周猛虎便和谢归尘擦肩而过，迅速没入了街道上的人流之中。 看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当中，谢归尘的脸上浮现起了一丝疑惑的神色。 回到了衙门之中，谢归尘没有去自己的署衙，而是前往了位于后殿的方术院。 就近喊来了一名方术院的人，开口问道：“这两天你们郑掌院都忙了些什么？” 这名方术院的人挠了挠头，领着谢归尘走到了那个已经被摧毁的简易‘结界’旁。 指了指‘结界’的残骸，开口道：“掌院布置了一个简易的小‘结界’，不过我不清楚这‘结界’的作用是什么。只知道是个五芒星结构的‘结界’。说起来也怪，五芒星结构的‘结界’向来简单，掌院琢磨这种简单的‘结界’干啥？” 谢归尘笑呵呵的说道：“‘结界’之道，浩瀚如烟，纵使是你们掌院，也不敢说掌握了所有的‘结界’，时不时回溯一些过往感觉已经精通的‘结界’，借此反省自身得失，是很正常的事情。好了，你忙吧，我就是好奇问问，没别的事情。” 说完，谢归尘转身离开了方术院。 同一时间，郑玄机在周猛虎的保护和陪同下，尽可能快的往皇宫赶着。 赶路的途中，郑玄机简明扼要的跟周猛虎说明了下具体发生的事情。 得知跟官员之女失踪案有关，周猛虎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沉声道：“他们弄了个什么临时职司，这件案子一直是临时职司在负责，我就没有过问，只知道案子似乎是有了进展，却没想到……那些官员之女的失踪，竟是为了布置‘结界’的吗？” 郑玄机点头道：“起码根据清和的描述，我确实布置出了简易的‘结界’，但目前仍然属于猜测，究竟真相是不是这样，得看清和的判断。” 周猛虎感慨道：“这小子着实有些本事，最开始谢归尘把他带给我的时候，我还真没看出来他这么有能耐，只可惜是九江王的人……啧，等着看看能不能说动他别跟着九江王了，不然的话，怕是要受牵连呦……” 郑玄机愣了下，疑惑道：“什么意思？九江王来神都没多久吧？不是听说很受陛下信重吗？身边似乎已经聚拢起了属于原九江王一系的许多官员吧？好像还经常会被陛下传召入宫，商讨国事？” 周猛虎撇嘴道：“他们那些当朝官儿的，跟咱们这种官儿可不一样。他们的心眼儿脏得很，不能光看表面。有时候他们跟你称兄道弟，回头就能背后捅你一刀。 你真以为经常被陛下传召入宫，看起来似乎是受到了陛下的信重，这就是好事吗？你且看着吧，咱们这位新登基的陛下啊，绝对不像她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安静！” 郑玄机好奇道：“老周，你是得到什么消息了吗？不然的话，你这一天天的，跟我一样从不去上朝的人，怎么会突然间关心这些事情？” 周猛虎不屑道：“我跟你可不一样，你一天十二个时辰，差不多全都呆在方术院里，几乎从不出门，也很少跟外面的人接触。我这虽然也懒得出门，但九军都督府那边我可是有人的。最近这段日子，九军都督府一直在筹备关于调动的事情，事关边军，很多东西必须提前准备，总会有一些蛛丝马迹。” 郑玄机双眼一亮，振奋道：“边军怎么了？咱们准备反攻了？” 周猛虎压低声音道：“这个你要保密，切忌别说漏了嘴，让别人听闻到消息。边军那边这段日子承受的压力极大，妖魔像疯了一样，不停的发动各种各样的攻势。 这些攻势有的规模大、有的规模小，搞得边军完全不清楚妖魔那边在打什么主意。唯一能确定的是，妖魔组织的攻势非常频繁，一波接着一波，让边军疲于应付。 为了打压妖魔的这种气焰、化被动为主动，边军确实在筹划着想要组织一次大反攻。不指望改变当前的局势，起码也要让妖魔方面不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的进攻。 可边境战线连绵万里之遥，如何组织、如何调动、反攻的规模如何，这些都必须做出详细的计划和准备，否则很可能变成一团乱麻，反而给了妖魔可乘之机。” 郑玄机奇怪道：“但这些和九江王有什么关系？” 周猛虎眯眼道：“你想啊，边军一旦决定反攻，那就是一场自上而下的全面调动。战争不只是边军的战争，更是整个朝廷的战争。边军在前线打仗，朝廷在后面做后勤支撑，这是一体两面，必须紧密联系。 我不上朝，可对于朝会上的那些纷争还是知晓一二的。眼下朝廷里各种争端不断，那些还对妖魔抱有幻想的官员，被新的九江王聚拢到了一起，频频在朝会上发出声音，他们想干什么？他们能干什么？ 这些人发出的声音越大，对于边军的掣肘就越多，陛下能容许这种情况的蔓延和恶化吗？要准备大反攻了，朝廷里的声音必须统一起来，这个道理，陛下和大都督都很清楚，那陛下和大都督会怎么做呢？” 郑玄机吃惊道：“你的意思是，陛下会拿九江王开刀？这……不能吧……” 第428章 幕后主使的身份 “为什么不能？你不觉得陛下对九江王的态度有些奇怪吗？” 周猛虎反问道。 郑玄机愣愣的说道：“我都没见过九江王，对于九江王的一些事情，也只是听院里的一些人平时闲聊会偶尔聊起，除此之外，我对九江王一无所知。” 周猛虎无语道：“不愿意掺和朝廷之事，这很正常，我也不愿意去掺和，但该关注的朝局变化还是要关注的。我知道你一心扑在对‘结界’的钻研上，可值此紧要关头，任何有点分量的人，都不可能独善其身。 无论主动还是被动，一定会被或多或少的牵连其中。所以多多少少得了解一点，免得真被牵扯进去后，自己又一头雾水，什么都不清楚。甚至连谁对你好、谁想害你，都满脑袋浆糊，真那样的话，会死的很惨。” 郑玄机笑道：“我只对钻研‘结界’变化感兴趣，其他任何事情都不想理会。即便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我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动的被牵扯了进去，只要我本身没有掺和的意图，谁又真能拿我怎么样呢？ 归根结底，要看自身对于整个种族的作用是不是具备不可替代性。大周上下，没有人比我在‘结界’的造诣上更深，对于整个种族来说，我的重要性独一无二。所以凡是真心为了种族的人，都会想保护我。 就像现在这样，由于我要出门，你这位堂堂镇妖卫的伏魔将军就得跟出来充当我的护卫。在其他事情上，也会是相同的情况。只有那些属于妖魔立场的家伙，才会无时无刻的希望我能死于非命。” 周猛虎怔了下，旋即失笑道：“确实，你说的很有道理，想的也很通透，倒是我着相了。说回九江王的问题，陛下以女子之身登基为帝，哪怕有正式的传位诏书，又是先皇之命，想坐稳那把椅子，照样是不容易的。 不光是最近这一年来朝局动荡，其实自从陛下被立为储君后，朝局就一直风谲云诡。遥记得陛下刚刚被立储时，朝堂之上一片哗然，反对声浪之大，差点到了满朝官员齐齐跪地请辞的程度。奈何……先皇态度坚决。 反正这天底下想要当官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有能力当官的人也实在是太多了。一个人不干、两个人不干，总会有人愿意干。先皇底气十足，毫不退让。朝臣们别无他法，只能委曲求全，到最后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听着周猛虎提起了几年前的事情，郑玄机顿时来了兴趣，催问道：“后来呢？” 周猛虎不屑道：“后来？后来当然就是在先皇的威势下，朝臣们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件事情。直至先皇驾崩，当今陛下继位，那些原本鹌鹑一样老实的朝臣们才再次呱噪鼓动起来。 而在那些朝臣们看来，这皇帝的椅子谁坐都行，就是不能由女人来坐。皇室的男人那么多，怎么都不可能轮到一个女人坐上帝位。不只是九江王，所有的藩王都有可能成为陛下的敌人，只是…… 上一任的九江王威望甚重，使得这一任的九江王才刚入神都没多久，便聚拢了相当一批人在身边环绕。如此背景下，陛下却看起来对这一任的九江王无比信重，任由他搅风搅雨，你真不觉得奇怪吗？” 郑玄机想了想，迟疑道：“你的意思是，陛下可能在制造假象？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朝廷之中那些不同的声音全都聚拢到九江王的身边，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周猛虎点头道：“没错，从现在的局面来看，有很大的可能是这种情况。如果九军都督府没有筹划针对边军的调动，那我还不会往这方面去想。 可既然九军都督府已经在着手进行准备了，那就意味着，起码在朝廷的上层、或者说在内阁的层面上，陛下基本上跟阁老们达成了意见的一致。 过去的一年里，陛下表现极其出色，让原本还有很多想法的阁老们，渐渐的接受了目前的现状。假若陛下想对不同的声音下手，内阁不会阻拦。” 郑玄机皱眉道：“尽管我对朝局不了解、也不关注，但我多少能感觉得出来……要是朝廷里只剩下了一个声音，那恐怕……不是件好事吧？ 或许不同的声音会带来内耗和互相攻讦，可不同的声音也能彼此督促，总的来说，肯定是利大于弊的。一下子全都消灭掉，会埋下祸患的。” 周猛虎赞同道：“是这个道理，然而局势紧张，甚至可以说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非常之时要行非常之事，现在必须上下一心、内外一体，至于说自我警醒之类的……等战胜了妖魔，有的是机会处理。” 郑玄机略一思索，旋即不得不承认周猛虎说的有道理。 两人说话间的工夫，总算是来到了皇宫的大门外。 身为大周‘结界’第一人，郑玄机的地位要高出周猛虎不少，像苏清和之前被赐予的那种通行腰牌，郑玄机的身上也有。 简单的通传了一声，很快就有内侍小跑出来，毕恭毕敬的领着郑玄机和周猛虎进了宫门。 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御书房外，眼看着内侍先行进到御书房内通报，周猛虎却忽然皱了皱眉。 郑玄机注意到了周猛虎的表情变化，不由低声问道：“怎么了？” 周猛虎皱眉摇头道：“没什么，自陛下登基以来，我面圣的次数并不多。可以往来面圣时，我总是会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仿佛有什么凶兽在暗中盯着我一般。但这一次面圣，那种感觉却消失不见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郑玄机笑道：“你毕竟是天榜高手，陛下刚登基时，又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估计皇宫‘结界’会对你提高戒备、蓄势待发吧？现在陛下已经彻底拿到了皇宫‘结界’的掌控权，对你也完全放心，自然不会再对你有什么明显的防备。” 周猛虎琢磨了下，发现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于是也就没有继续多想，反倒是对于吴璃表现出来的这种信任而颇为感动。 很快，两人听到了御书房内的唱礼声。 迈步而入，来到了御案前，同端坐在龙椅上的吴璃行礼问好。 没等吴璃询问，郑玄机已经迫不及待的抢先开口道：“陛下！能不能把苏清和苏队副喊过来？他之前委托臣帮忙的事情，臣基本上查明了，需要对他做一个详细的解释。” 吴璃面露难色道：“苏卿他……这几日不太方便见人，具体什么情况，跟朕说就好，朕会转告苏卿的。是对官员之女失踪案的调查，有了新的进展吗？苏卿之前提到过，他专门找过你帮忙，让你看一看这件案子里面失踪的那几位官员之女，有没有可能是在被人设计构建‘结界’？” 郑玄机有些疑惑，不太明白为什么苏清和这几日会不方便见人。 不过说出这话的人是皇帝，他不可能在皇帝给出了一个比较模糊的解释后，对着皇帝寻根究底。 他只是不耐烦人情往来，懒得去进行各种各样的交际，再加上痴迷于对‘结界’的钻研，以及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所以才会长年累月的蹲在方术院内不出来，却并非真的不通俗务。 因此面对着吴璃的询问，郑玄机没有纠结，直截了当的回答道：“陛下，我在方术院里模仿着搭建了一个类似的‘结界’，并尝试进行了激活，大概能够确定，苏队副的推测没错，官员之女的连续失踪，确确实实是在借此搭建一个基于神都‘结界’大阵之上的‘结界’！并且该‘结界’的作用，颇为惊人！” 吴璃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道：“请郑卿详细道来。” 郑玄机点了点头，然后便把自己接到了苏清和的请求后，如何模仿布置微缩版‘结界’的过程，以及对这个‘结界’的相关推断，再加上‘结界’激活后，他感知到的气息流转方向，全部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 吴璃对于‘结界’的了解一知半解，因此听郑玄机的讲解听的很是吃力。 等到郑玄机全部讲完，吴璃这才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道：“郑卿，依着你的意思，那些失踪的官员之女，都成了激活‘结界’的祭品？一旦这个‘结界’彻底完成了激活，那么布置结界的人，就能趁势从神都‘结界’大阵中借取到相当澎湃的力量？” 郑玄机严肃道：“这么说并不准确，但大体上是这么个意思。严格来讲，不是‘借取’，而是‘掠夺’！构建在神都‘结界’大阵上的这个‘结界’，彻底被激活后，将能够通过‘结界’之间的连接，‘掠夺’一部分属于神都‘结界’大阵的力量！ 不过神都‘结界’大阵的力量过于厚重，即便被‘掠夺’一些，对于神都‘结界’本身来说，也毫无影响。并且这种‘掠夺’是采取的欺骗方式，欺骗神都‘结界’大阵将力量通过新构建的‘结界’，传导给个体。注入的力量，或许能化为己用。” 吴璃沉吟道：“苏卿跟朕说过，年后的正月十五上元节，很可能就是幕后谋划了这一切的主事者想要达成目地的关键节点。既然目前的证据都倾向于佐证苏卿的猜测，那是不是可以确认苏卿的推断是对的？若是可以的话，难道不能根据苏卿推测的结果，提前对幕后主事者的计划进行破坏和阻挠吗？” 郑玄机摇头道：“陛下，苏队副除了我以外，还有安排神都府衙的江总捕带人去查办神都周围的所有寺庙，您最好等江总捕那边的查办有了结果之后，再做决定。 至于说对幕后主事者的计划进行破坏和阻挠……臣不清楚陛下您打算怎么办，可若是陛下想从‘结界’入手的话，以臣对于‘结界’的认知来说……是做不到的。” 吴璃皱眉道：“做不到？为什么？” 郑玄机苦笑道：“因为‘结界’已经构筑完整了，五芒星阵结构的‘结界’，只要其中的三个点位完成激活，‘结界’就具备了不可逆的趋势作用。目前这个‘结界’完成了四个点位的激活，仅仅剩下最后一个点位。 再加上‘结界’本身建立在神都‘结界’大阵的基础之上，所以要破坏‘结界’，就得将神都‘结界’大阵一起破坏掉……眼下唯一能做的事情，顶多是尽可能不让最后一个点位被激活，让‘结界’无法作用最大化。” 听着郑玄机的解释，吴璃略感烦躁。 想了想后，转而看向了周猛虎，开口道：“周将军，神都‘结界’大阵的力量，妖魔能够借用吗？按照郑卿的意思，幕后主事者费尽心思布置这个‘结界’的目地，是希望能‘掠夺’神都‘结界’大阵的力量、然后化为己用。 可按照朕的了解，神都‘结界’大阵的力量极为针对妖魔，若是有妖魔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去借用，无异于自杀吧？如果妖魔有能力化用这种力量，那自然也有能力毫无顾忌的在神都内行走，根本没必要像现在这样鬼鬼祟祟。” 周猛虎十分肯定的说道：“妖魔绝对借用不了，如陛下所说的那样，一旦有妖魔想吸收神都‘结界’大阵的力量，那在吸收化用的同时，立刻就会被这股力量抹杀！” 吴璃眯眼道：“也就是说，制造了官员之女失踪案的幕后主事者……并非妖魔，而是咱们的同类？” 周猛虎迟疑道：“从目前已知的情况看，官员之女连环失踪案，跟之前的国库税银失窃案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而陛下您针对税银失窃案进行的深入调查，又明显能够看出来，税银亏空的问题背后有着妖魔的影子。所以……臣以为，官员之女失踪案的幕后主事者如果真不是妖魔的话，最大的可能……或许是半妖！” 第429章 皇帝的小心思 “半妖？” 吴璃的音量微微抬高，盯着周猛虎的眼神变的稍稍锐利了些，同时示意周猛虎继续说。 周猛虎显然不太适应这种私底下进行汇报的方式，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自在。 在脑海中组织了一番语言后，并未立刻跟吴璃描述半妖的情况，反倒是询问道：“陛下，您对于半妖了解多少？” 吴璃想了想，开口道：“朕只是知道半妖的存在，具体咱们大周有多少半妖、这些半妖在朝中、在民间有多大的影响力，以及其他和半妖有关的一切，朕都太不清楚。 皇宫的各种卷宗记录里，倒是有这些相关的描述，但朕登基不久，很多更重要的卷宗都还来不及看，暂时也就没有去了解和半妖有关的内容，不知周将军何以教朕？” 周猛虎干咳了声，不好意思的说道：“陛下言重了，臣大老粗一个，哪里能教陛下什么？只是半妖这事儿吧……比较敏感，自妖魔和咱们人族相遇、并发生剧烈冲突以来，半妖就逐渐的出现了，其历史之悠久，远在咱们大周之上。 从咱们大周建立的最初、一直到现在，对于半妖的处理态度，始终是淡化的。所有官方的文书中都尽量不提及半妖的存在，如果有必须提及之处，也必须一笔带过，争取让底层百姓注意不到，减少半妖在底层百姓们心目中的印象。 之所以这么处理，一是因为半妖由于具备一定的妖魔血脉，其中的优秀者不但具备咱们人族强大的学习能力，同时还有着类似于妖魔的强悍体魄，倾斜资源进行培养的话，成材的可能性远比咱们人族大得多，可以成为不错的力量。 二是因为半妖拥有一些妖魔的特质，体内妖魔的血脉越浓，这些妖魔的特质就越明显。在成长的过程中，很容易被周围其他人视为异类。一旦让所有人都关注到半妖的存在，那几乎肯定会导致半妖在成长的过程中饱受欺凌和歧视。 可以想象，本就有着妖魔血脉加持，又在被极度敌视的环境下长大，成年后的半妖将会天然的在内心之中倾向于妖魔一方，同时将咱们人族视为敌人。这不管怎么看，都是非常不划算的一笔买卖，能避免当然要尽量去避免。” 吴璃听到这里，接话道：“所以努力淡化半妖的存在，只在朝廷之中关注半妖，争取让半妖也成为咱们抗击妖魔的一部分力量？恩……非常务实的做法。换成是朕的话，也会这样去处理的。 半妖的出现是不可避免的，如果不能让半妖为我所用，那就得集中力量将所有的半妖扑杀。然而半妖杀之不绝，只要人族和妖魔之间的战争不结束，那么半妖就会不断涌现，杀是杀不完的。” 周猛虎点头道：“没错，咱们大周对于如何处理半妖其实一直都很头疼，半妖的妖魔血脉再如何稀薄，刚出生时都几乎是一定会呈现妖魔特质的，除非血脉稀少到了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而只要出现了妖魔特质，哪怕朝廷压制相关消息的传播，一旦被周围的百姓们发现，也照样会引起轩然大波，进而导致出生的妖魔在其后的成长过程中饱受各种欺辱和流言蜚语的困扰。 偏偏矛盾之处在于，妖魔血脉若是稀少到了不足以出现妖魔特质的程度，那便意味着咱们人族血脉占据了绝对优势，这样的半妖，相比于咱们正常的人族来说，并不具备什么明显的优势。 可相比于咱们人族有优势的半妖，其妖魔血脉又必然比较浓郁，除非直接被朝廷圈养起来，专门在周围都是半妖的环境里长大，不然的话，想让半妖在正常的环境中对咱们人族产生认同感……咳……” 吴璃沉吟道：“也就是说，虽然咱们大周已经非常努力的想要解决半妖的问题，可在实际过程中，诸多问题反而越来越多，除了努力压制、和稀泥以外，并没有太好的办法让半妖真正的融入到咱们人族之中？” 周猛虎叹气道：“确实如此，朝廷上层的很多想法都是好的，可具体到了执行的阶段，交由下面的官吏去操作时，却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离谱的麻烦。这里面绝大部分的麻烦都是由下面官吏的贪婪所引起的，少部分的麻烦则是由下面官吏的愚蠢所造成。 这世上一心为朝廷、为种族想的人少，习惯于谋取私利的人多。能求上而取中者，便称得上是极好的结果。大部分情况下，往往是求上而取下。再加上半妖偶尔会出现返祖的现象，这就更加导致中下阶层在遇到半妖时，对于半妖会有极大的不信任感。” 吴璃皱眉道：“返祖现象？” 周猛虎认真道：“对，极少数半妖表面上看起来已经不具备任何的妖魔特质，体内的妖魔血脉也极其稀薄。可或是受到了某种刺激，或是血脉发生异变，总之那极其稀少的妖魔血脉，会呈现出血脉始祖的特征。 这种半妖，其返祖后的妖魔血脉甚至能在极其稀薄的条件下，占据主导作用，让返祖后的半妖，能够继续保持人族外表的前提下，拥有不逊色于始祖妖魔的血脉能力。这种半妖，有一个算一个，都会心向妖魔。” 吴璃吃惊道：“朕还真不知道这一点，看来得抽空仔细看看跟半妖有关的卷宗了……听你的意思，你怀疑官员之女失踪案的幕后主事者，或许就是出现了返祖现象的半妖？朝廷对于这种半妖能检测出来吗？” 周猛虎摇头道：“鲜血测试只能验证出妖魔，半妖即便返祖，其体内的血脉依旧会以咱们人族为主，只不过返祖的妖魔血脉能够以弱凌强，占据主导地位而已。起码通过鲜血测试是绝对测不出来的。 但听说范阳卢氏掌握的神农尺，在直接接触到返祖半妖时，是能有感应的。可这也只是臣偶有听闻罢了，至于是不是真的能查出来，恐怕得陛下您亲自去信问一问范阳卢氏的人才能知道。 可就算是能用神农尺去找出返祖半妖，也没办法让范阳卢氏的人拿着神农尺跑到神都来吧？先不提人海茫茫，如何通过神农尺将半妖筛选出来，只说五姓七望对朝廷的态度……这……” 吴璃沉默了半晌，缓缓点头道：“你说得对，五姓七望不可能拿着镇族之宝跑到神都来，就算朕以皇帝的名义给他们以保证，他们也仍然会怀疑朕是不是想要趁机夺走他们的法宝。 在地方上，朝廷还有顾忌，以五姓七望的实力，除非朝廷想要大周四分五裂，否则不可能真的对他们动手。但到了神都，那就由不得他们了。换成是朕，也不可能答应这样的要求。” 周猛虎拱了拱手，不再继续多说。 吴璃思索了一会后，开口道：“行了，朕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等朕见过江别离后再做决定。既然无法通过破坏‘结界’的方式阻止阴谋的进程，那就只能提前做准备，争取不让幕后主事者的目地圆满达成。苏卿那边，朕会跟他沟通的，你们不用管了。” “是，陛下，那臣等……就先告退了。” 听出了皇帝语气中的送客之意，周猛虎主动代替郑玄机开口道。 直到两人离开了御书房，吴璃这才喊来了一名内侍，吩咐这名内侍去传召九江王进宫面圣。 闻千古要负责保护苏清和的安全，不在身边，让吴璃想要找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来商量这些绝密事情时，暂时只能去找余震。 并且这样的做法还不会有任何的后遗症。 谁让余震目前扮演的是九江王吴启呢？ 多召见几次余震，对外只会释放出其他的信号。 等到时候开始对保守派官员进行清算时，针对余震的这些召见，立马会转变为她这个皇帝英明神武，在放长线钓大鱼。 沉默的坐在了龙椅上，靠着椅背，吴璃控制不住的神游天外起来。 郑玄机提供的消息让她略感不安。 尽管根据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局面其实已经处于掌控之中了。 幕后主事者无论是谁，其打算和想法都在一点一点的被剥蒜瓣一般的剥离出来。 即便按照郑玄机的说法，那个‘结界’的运转无法中途制止，可眼下能提前进行准备，不用等到事情发生后才做补救，相对来说称得上是极好的发展了。 然而在吴璃看来，过去的这一个多月里所发生的事情，将妖魔这么多年来在大周领土上的经营暴露出了不少。 特别是针对税银的严重亏空所做的调查，让躲在税银亏空问题背后兴风作浪的妖魔们浮出了水面。 她之前询问苏清和怎么看待佛门有可能是妖魔建立的，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其实代表着她基本上确定了。 从税银亏空到官员之女的连环失踪，这些事情彼此联系，并非孤立存在，让吴璃倍感触目惊心！ 她不清楚整个大周究竟被妖魔渗透成了什么样子，她只觉得千疮百孔，似乎到处都有妖魔的影子。 人族的有识之士努力修缮房屋，查漏补缺，漏雨防水，漏风护墙，结果妖魔却不跟你争夺房子的得失，而是直接冲着你的地基就去了…… 如同白蚁一样，将地基啃噬殆尽，那么房屋无论修缮的多么坚固，又有何用？ 吴璃真正害怕的，是她现在根本不清楚妖魔对于大周的破坏究竟做到了怎样的程度。 各地方税银亏空、拆东墙补西墙的问题，是妖魔在大周境内制造的最大麻烦，还是仅仅属于诸多麻烦的其中之一？ 前者倒还不算特别严重，在计划着针对妖魔攻势进行反扑的当口，及时进行处理，对于大周的伤害可以得到有效的控制。 可要是后者……那乐子就大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吴璃就控制不住的头疼。 内心之中的那种不安，也完全是在这种情绪的影响下飘泊起伏。 联想到她这一次能及时的发现税银亏空的问题，着实是多亏了苏清和对于国库税银失窃案的明察秋毫，吴璃忽然间有些想见一见苏清和。 倒不是有什么话要说，而是觉得有苏清和在身边的话，她能安心不少。 无论是于国库税银失窃案，还是现在的官员之女连环失踪案，都是在苏清和的主持下，有了突破性进展的。 若没有苏清和的出现，那这两个案子恐怕到现在都还是无头案。 抓不到重点，便意味着两件案子的内在联系也没办法发现，连带着会导致她对于妖魔正在筹划的阴谋一无所知。 由此会导致多么严重的后果，这个暂时不好判断，但可以肯定的是，局面绝对要比现在糟糕不少。 别的不提，光是税银亏空这么一件事情，要是任由局面这么糜烂下去，真等到了必须发边饷而无论如何都发不出来的时候，那边境防线甚至都不需要妖魔去进攻了，军心涣散的边军怕不是自己就能把自己给扬了。 有情怀有信仰的人终究是少数，愿意不要饷银也心甘情愿去跟妖魔拼命的人，有，却不多。 这些人很难阻止整个边军的整体倾向。 更别说官员之女的连环失踪案，目前来看，隐藏的阴谋恐怕还要比税银亏空的问题夸张许多。 都把主意打到神都‘结界’大阵上了，这些妖魔密谍的所作所为，越发的令人不能容忍！ “真是多亏了苏清和……而且他体内还融合了对妖魔有极强压制作用的法宝……能得到那种等级的法宝认主，苏清和的不凡之处，怕不是还有很多尚未体现出来吧？好好培养的话，或许真能成长为我人族的支柱……” 吴璃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用传召苏清和入宫居住的方式给苏清和打掩护，这里面其实存了一些她自己的小心思。 如果以后真有需要的话……皇帝的清白，肯定要有人来负责……对吧？ 第430章 钓鱼钓来了大白鲨 伪装成了骨魔的苏清和，并不清楚神都内发生的事情。 他预计郑玄机是有能力搞清楚那个五芒星结构的‘结界’具体是什么作用的。 道理很简单，郑玄机是大周最懂‘结界’的人，而妖魔对于‘结界’的研究向来比较肤浅。 官员之女的连环失踪案，从目前来看，有极大的概率是妖魔所为。 即便不是妖魔所为，他在现场察觉到的妖气残留是一种误导，也一定和妖魔有关。 否则国库税银的亏空案，就不应该跟官员之女的连环失踪案产生联系。 这种情况下，妖魔方面布置出来的‘结界’，再怎么隐蔽，再怎么从表面上看具有迷惑性，都不太可能瞒的过郑玄机的眼睛。 否则郑玄机那个绰号，是不是太水了点？ 不过苏清和确实没想到，他才刚去拜托了郑玄机这么没两天的工夫，郑玄机就能抽丝剥茧的通过模仿搭建简易‘结界’的方式，迅速搞清楚幕后主事者的最终目的。 如果他能提前对此有所预估的话，伪装妖魔的行动完全可以再拖上两天，并不急于这么一时三刻。 但世事总是如此，不可能尽善尽美。 苏清和再怎么有来自于前一世的信息量支撑， 最直接的影响也只是让他的眼界更开阔，看待事情能够尽量从宏观的角度去理解，认知层面也远比信息获取单一的人更加全面。 除此之外，他的很多经验反倒是来自于穿越之后的经历。 人在面临着生死危机时，总能用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成长。 相比于他前一世里浑浑噩噩的活了那么多年，反倒是穿越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么小半年时间，让他活的无比紧张。 整个人就像是被不停打激素的农作物一般茁壮成长。 现在的他相比于穿越之前的他，几乎可以算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了。 无论是行为处事的风格、习惯，还是面对困难时本能的反应，真要是让他再回到原本的世界，那反而会不适应。 别的不提，光是和人发生冲突时，首先想到的解决办法是将冲突的另一方物理毁灭，在前一世就要搞出大乱子。 再强大的修士，生命形态也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只要是碳基生物，就不可能挡得住核弹的威力。 甲等之上是个什么情况，苏清和暂时不得而知，但以他目前乙等的境界，多少能窥探到一些甲等层次的力量。 起码甲等强者绝对扛不住核弹的打击。 别说核弹了，威力比较巨大的那些导弹，都足以对甲等强者造成致命的威胁。 当然，前提是能够命中甲等强者。 以甲等强者能够御空而行的本事，再加上极其敏锐的感知能力和超出常理的速度以及反应，导弹要想精准的命中甲等强者，其实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倒不是说导弹的末端速度能被甲等强者躲开，而是导弹从发射到命中，这中间需要一个过程。 甲等强者又不是那些类似于固定靶般的目标，只要处于不断移动的状态，就不可能被导弹直接命中。 不过若是那些天榜强者，同时持有顶级法宝的话，倒是不知道能不能借助着法宝的力量，抵挡住导弹的威力。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苏清和百无聊赖的躺在自己千挑万选的一处隐蔽的山洞里。 守株待兔是很考验耐心的，苏清和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能等来属于他的兔子，甚至不知道究竟能不能等来兔子。 因此在没有明确时限的等待过程中，他不由自主的便会开始通过臆想的方式来消磨时间。 脑海中浮现的那些关公战秦琼一般的思索，不过是大量臆想片段的其中之一罢了。 他不光是臆想着这个世界的修士们要是出现在了前一世那个科技高度发达的世界里时，有可能造成怎样的化学反应，他同时还在臆想着如果自己能够再次回到原本的世界，并且一身的修为还没有消失，那会是怎样一种体验？ 别的不提，‘道长告诉我要相信科学，然后就御剑飞走了’这个逼，他肯定装的出来！ 到时候好好的适应下原本世界的处事规则，再自称是中华武术最后一个真正的传人。 直接在短视频平台开个人账号，上传几个让人一看便惊为天人的视频，然后控制速度，破个短跑长跑的世界记录，再参加一些格斗比赛，轻轻松松的拿几个世界冠军。 估计他将立马成为全球最受欢迎、人气最旺的网红！ 而且有着一身修为的加持，他还能成为全国人民的骄傲，变成国宝级的存在！ 恩……仔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苏清和以骨魔的形象躺在山洞里，身上的伤势看起来非常严重。 之前下手有点狠，导致骨魔的伤势单靠这种静养根本不可能慢慢恢复，就连稳定住伤势都颇为困难。 以妖魔那强大的自愈能力来说，伤势能重到让本身的自愈能力无从发挥、仅仅是勉力维持，却依旧止不住伤势的缓慢恶化……这种程度的重伤，正常情况下，绝对无法通过自残做到。 要不是苏清和第一次干这种事情，根本没什么经验，‘血契妖傀’又没有任何痛感能传递到他的身上，他也不会下手如此没轻没重。 导致眼下他的伤势看起来确实是异常真实，但究竟能坚持多久……那就不好说了。 要真是拖上一两个月都等不来兔子，那他给‘血契妖傀’制造的伤势，怕不是就能直接将‘血契妖傀’拖死了。 到时候兔子没等到，自己还平白的损失了一具‘血契妖傀’，亏本得亏到姥姥家去。 连他此时此刻不停溢散的那一丝丝微弱的妖气波动，其实都不是他故意主动释放的。 而是伤势实在太重的影响下，附身后已经无法完美的收敛气息，若非他努力控制着‘血契妖傀’，尽可能的阻止气息外溢，那泄露的妖气波动，绝不可能如此微弱！ 在患得患失的情绪影响下，苏清和一边在脑海中做着各种各样的臆想，一边忍不住长吁短叹。 不过由于附身的影响，他这种长吁短叹从骨魔的口中发出，听起来却和痛苦的呻吟一般无二。 山洞之中无岁月，漆黑的环境下很难判断出时间过了多久。 躲在山洞的最深处，苏清和只能在心里进行简单的预估。 感知中丝毫察觉不到闻千古的气息，也不知道剑圣大人到底躲到了多远的地方…… 在这种胡思乱想中，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笼统的估摸着自己应该躺了有四五天的工夫，苏清和这一天正如常的在脑海中臆想，耳朵里却忽然听到了异常的动静！ 他并未提前感知到有什么气息在靠近，可听到的动静哪怕非常微弱，也极为真切！ 重伤的身体瞬间紧绷了起来。 无论是他终于等到了兔子，还是有人族修士因为感知到了泄露的妖气而选择进来探索，他都得控制着‘血契妖傀’摆出戒备的姿态，这属于正常反应。 不过考虑到泄露的妖气极为微弱，同时这一片区域人迹罕至，属于神都周围的空白地带之一，想来人族修士会往这边跑的概率很小。 更何况在确定了潜伏行动后，吴璃也会做一些不露痕迹的安排，最大限度的减少人族修士出现在这片区域的可能性。 理由其实很好找。 有鉴于最近这段日子里，神都不太平。 连续不断的出现妖魔密谍活动的迹象，甚至还出现过三只甲等大妖主动暴露的恶劣事件，这对于神都‘结界’大阵和整个大周朝廷都是极为严重的挑衅行为。 在这样的背景下，调动几乎所有的修士，对神都进行搜山检海一般的大规模严打和排查，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基本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再加上又是临近过年的时段，各地藩王都已经入了神都，被安顿在了御街内许多原本空置的宅子里。 通过这样的借口，来一出关门打狗，真要是认定了某位藩王跟妖魔有联系，从而在严打和排查的过程中，直接将藩王拿下，难道那些藩王还能有还手之力吗？ 而神都越是热闹，大家的注意力越是集中在神都内部，对于神都外当然就会越发的忽略。 苏清和不太清楚吴璃能做到什么程度，但他基本上可以确定，吴璃必然会趁机搞事情。 一切有利于其稳固统治、坐牢皇位的机会，吴璃都不可能错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这几天一直在不停臆想着囫囵度日的缘故，导致苏清和眼下在察觉到了异常的动静后，依旧忍不住在脑海里浮想联翩。 闻千古藏到了极远的地方保护他的安全，为了避免被发现问题，这些天始终没有跟他进行过任何接触。 导致他对于神都内真正的局势变化一无所知，只能凭空想象。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间，眼前终于出现了新的变化。 原本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深处，忽然在前方绽放出了一抹荧光。 苏清和一动不动的躺着，尽管努力的想让身体紧绷起来，可严重的伤势却拖累的他只能勉强控制着‘血契妖傀’半坐起身。 下一秒钟，三道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这三道身影全都穿着蓑衣斗笠，以至于看不清楚长相。 尽管从体型上瞧着应该是人族，但苏清和隐隐觉得三人身上的味道有些熟悉…… 控制着‘血契妖傀’发出了低吟的咆哮声，苏清和摆出了一副要直接自爆的架势。 脑海中则是已经将三人身上的味道对比出了印象中的具体形象。 那天晚上袭击他的三只甲等大妖？！ 好家伙……守株待兔的目标原本是潜藏在神都之中的妖魔密谍…… 寻思着依靠严打和排查的举措，或许能将潜伏在神都的妖魔密谍逼出来一些。 谁曾想，神都的妖魔密谍没有等来，却直接等来了那天晚上对他动手的三只大妖！ 这算什么？ 钓鱼钓来了大白鲨吗？！ 关键是……面对着三只甲等大妖，他可着实不一定能坚持到闻千古来援…… 心下顿时有些紧张，体现在‘血契妖傀’的身上，就出现了更加紧绷的战斗姿态。 那三道身影却在看清楚了‘血契妖傀’的模样后，彻底放松了下来，齐齐的摘下了戴着的斗笠后，身材最为高大的男子同样释放出了极其细微的妖气波动。 同时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躲在这种地方？你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苏清和眯了眯眼。 他化身的骨魔是神都妖魔密谍的一员，而考虑到妖魔的特殊性，妖魔密谍之间几乎不可能是单线联系。 妖魔的身份太容易确定，单线联系毫无意义。 因此这三只之前袭击过他的甲等大妖果然如他所猜测的那样，应该就是临时从‘幽界’派来的，否则不太可能不认识他化身的骨魔！ 心思转电，苏清和没有回答，只是依旧无比戒备的盯着眼前的三只大妖。 他不清楚妖魔之间究竟是如何交流的，也不清楚乙等妖魔面对着甲等妖魔时，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礼节。 对于妖魔情况的一无所知，让苏清和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免得应对错误后，在三只大妖看来举止过于怪异，再引起三只大妖的怀疑。 好处是人族伪装成妖魔的情况，有史以来还从未出现过。 人族自己知道不可能，妖魔方面也知道人族不可能，这使得任何一只妖魔都没有应对间谍的警惕之心。 凡是看到了妖魔、感知到了妖气，那在其他妖魔眼里，就一定会是认为遇到了同伴。 若处于‘幽界’之中，到处都是妖魔，遇到也就遇到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在大周境内，潜伏的妖魔密谍终究属于绝对的少数派。 彼此在非执行任务期间偶然相遇，简直有种同志遇见同志一般的感觉！ 因此尽管感知到了‘血契妖傀’的妖气强度只是乙等，可三只甲等大妖都表现的非常友好！ 第431章 都是同志 “怎么不说话？伤势已经严重到连说话都受影响了吗？” 身材最为高大的妖魔见苏清和没有任何回应，不由皱眉道。 说话的同时，三只大妖一起朝着苏清和走近。 相比于苏清和那无比戒备的样子，三只大妖却是异常轻松，甚至完全放弃了防御的架势，自顾自的上前蹲到了苏清和的眼前。 除了在大周境内，天然的对于其他妖魔没有任何防备心以外，还因为三只大妖能清晰的感知到苏清和身上泄露的妖气强度仅仅是乙等的层次，并且尚处于重伤的状态，哪怕突然暴起，对它们也造不成任何威胁。 面对着三只大妖的靠近，苏清和控制着‘血契妖傀’嘶吼了一声，接着努力的蹬了蹬腿，似乎是想要努力的站起来，但却毫无疑问的以失败而告终。 就连那声嘶吼，听起来都极为虚弱，起不到一点威慑的作用。 如此反应，让身材最为高大的妖魔面露不悦之色，示意身旁的女性妖魔检查下苏清和的伤势，同时抬手直接按在了苏清和的肩膀上。 澎湃的妖气瞬间渡入了‘血契妖傀’的身体。 在将‘血契妖傀’控制住的同时，也在用自身的妖气为‘血契妖傀’疗伤。 苏清和老老实实的躲在‘血契妖傀’之中，不敢有丝毫的轻举妄动。 生怕因为这种直接的妖气渡入而暴露身份。 不过暴露的可能性是极低的。 用‘血契妖傀’附身的方式完成化形，就像是体外披上了一件严严实实的玩偶服。 区别在于，这件玩偶服除了没有意识以外，整体上和真正的妖魔相比，毫无区别。 套在苏清和的身上，也可以将苏清和完完整整的包裹在其中，除非眼前的三只大妖起了杀意，试图直接用妖气对‘血契妖傀’进行穿刺性质的渗透，这才有可能透过‘血契妖傀’，发现内里隐藏着的苏清和。 只要眼前的三只大妖没有杀死‘血契妖傀’的想法，妖气的渡入仅仅停留在‘血契妖傀’的体内，那对苏清和来说就毫无威胁。 “伤势怎么会这么重？！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这种伤势的严重程度甚至超出了你自我调解的能力！如果不是你运气好，被我们遇上了，那以你现在的情况来看，顶多再拖上一个月左右，你便肯定要坚持不住了！” 唯一的女性大妖一边说着，一边同样渡入妖气，跟那名高大妖魔一起，互相配合着对‘血契妖傀’的伤势进行治疗。 两只甲等大妖的妖气显然非常强大，不惜力的治疗下，大概只用了一刻钟左右，便控制住了‘血契妖傀’的伤势恶化。 但由于伤势确实过于严重，所以无法做到立刻治愈。 “还不愿意开口吗？你会出现在这里，应该也是潜伏在神都的同伴吧？我们刚从‘幽界’过来没多久，来到大周后也没有跟任何一名潜伏在这里的同伴联络，所以你没见过我们。就算你对我们有警惕心，告诉我们你是怎么受伤的，这总没什么问题吧？” 高大妖魔叹气道。 发现眼前的三只大妖对待‘血契妖傀’的态度非常和善，言词和语气也没有任何甲等面对着乙等时该有的那种颐指气使又或者高高在上，苏清和不由心头微动。 看来‘幽界’的妖魔对于潜伏在大周境内的这些密谍相当尊重呢…… 在脑海中思索了一番，苏清和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不给予任何回应。 始终不开口的话，同样会引起眼前三只大妖的怀疑。 所以最好是根据眼前三只大妖透露出来的内容进行分析，然后给出相对安全的回答。 考虑到眼前这三只大妖明显对于‘血契妖傀’毫无防备心，言词之间并不会故意隐瞒什么，这种做法的的可行性极高！ 想到这里，苏清和组织了下语言，开口：“我接到命令，在神都内对一个目标进行刺杀，上面给了我一件名为‘刹那囚笼’的法宝，让我能短暂的制造出一个‘无’的牢笼，即便在神都内使用，也能够隔绝神都‘结界’大阵十息之久的感知。 因为目标被认为只有乙等下的境界，所以十息左右足够让我将他击杀、并从容撤离。结果……刺杀失败了。上面提供的情报是错的，目标拥有着远超过境界层次的战力，反倒是对我形成了绝对的压制。十息之间，别说刺杀了，我险些被杀。” “恩？你接到命令要刺杀的目标是谁？” 女性大妖插话问道。 “苏清和，一个人族天才。” “你是怨骨？” 女性大妖眨了眨眼睛，打量了‘血契妖傀’一番后，缓缓点头道：“之前听神都的同伴说起过你的事情，只是没有细聊，它们很担心你，因为刺杀出了问题后你就失踪了，它们不知道你是死是活。若是死了，尸体有没有被人族掳走。若是活着，这么久都没回去，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又躲在了什么地方，没想到……” 高大妖魔点头道：“活着就好，起码没有白白牺牲。我们到的急，和同伴见面的时候也有些尴尬。再加上安全起见，得尽快离开神都，所以没有多聊。神都的同伴几乎都认为你死了，否则不可能执行任务后过了这么久都不回去。 只是没料到，你虽然没死，却受了几乎必死的重伤，难怪一直躲在这种地方。伤势如此严重，连化形都做不到，自然是回不去的。可惜我们现在也进不去神都，没办法将你平安的消息传递回去。估摸着要等你伤好，自己回去说了。” 苏清和再次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他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不过这样的反应落在三只大妖的眼中，却是苏清和对它们仍然心存疑虑。 考虑到从那场刺杀发生到现在，过去了差不多快两个月。 而两个月里，由于重伤的缘故，一直躲在这样一个漆黑不见天日的地方，尽管努力的压制体内伤势，却始终无法阻止伤势的持续恶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静静等死，如此折磨，光是想想都让它们感到不寒而栗。 若非派来大周的密谍都是妖魔族群之中真正的精锐，在进入到大周境内之前，还会进行各种各样的训练以及磨砺，换成是普通的妖魔身处于这样的环境之中，面对着同样的处境，怕不是已经要被折磨得发疯了吧？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女性妖魔看向苏清和的目光柔和了许多。 叹气道：“辛苦你们了，相比于边境战场，你们这些敌后的密谍其实还要更加危险，任务也更加艰巨。要不是有你们一直以来的付出和牺牲，咱们针对人族的战事绝不可能如此顺利。” 苏清和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了。 三只甲等大妖表现的如此友好，又是给他治疗伤势，又是给他提供情绪价值，他要是始终保持着拒妖魔于千里之外的态度，那就太奇怪了。 但说话必须小心…… 他目前能够得到的信息量非常有限，说多错多，容易出问题。 心里面不断的自我警醒着，苏清和沙哑着嗓子道：“你们……是谁……” 高大妖魔指了指自己，开口道：“嵬岩君。” 接着又指了指另外一名始终没有开过口的那名妖魔道：“焰炽邪。” 最后指向了唯一的女性妖魔道：“劫火。” 苏清和尝试着想要抬一抬手。 奈何‘血契妖傀’的伤势过重，哪怕被两只甲等大妖用妖气进行了伤势的控制，短时间内仍然无法指挥身体做出什么动作来。 唯一的女性妖魔‘劫火’见状，伸手拍了拍苏清和的肩膀，安慰道：“无需多礼，即便有我们帮你，你的伤势也起码得再调养个三四天，才能恢复到不影响你行动的程度，好好养着吧。” 苏清和操控着‘血契妖傀’艰难的点了点头，接着思考了一番后，迟疑道：“让我去刺杀苏清和……这个命令……可能有问题……苏清和的实际战力比告知我的强出太多，他有一件非常针对我的法宝，但我在行动之前却没有被告知过，这是导致刺杀失败的最重要原因！这种情况，以前从未出现过！” 劫火下意识的跟嵬岩君对视了一眼，然后才开口宽慰道：“这不是你们的问题，因为你们确实不清楚那苏清和的特殊之处。我们离开神都之前，跟神都的同伴们沟通过了。 给你下达刺杀命令的时候，其实尚且不知道那苏清和的重要性，仅仅是出于对那苏清和所呈现天赋的忌惮，于是决定尝试着看看能不能将那苏清和扼杀在还未腾飞之前。 命令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出问题的是情报传递上的迟滞。至于那苏清和所拥有的非常针对你的法宝，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那件法宝，名叫‘炼妖壶’！” “炼妖壶？” 苏清和故意重复了一遍，心下则是根据劫火提供的这些消息，猛然间联想到了一个关键的线索！ 随着这个关键线索的出现，他之前一些想不通的地方瞬间被串了起来，让他仿佛醍醐灌顶一般，立时明白了许多事情！ 难怪…… 心情有些激动，表面上却是不露分毫。 若是没有‘血契妖傀’套在外面，那即便他脸上不动声色，身体也会出现相应的反应，比如心跳稍稍加速，从而被察觉到问题。 可‘血契妖傀’将他整个人全都罩住了，他的身体反应除非特别剧烈，否则都不可能透过‘血契妖傀’暴露出去。 落在三只大妖的眼中，自然没有任何破绽。 “对，炼妖壶！一件专门针对咱们的先天至宝！原本这件先天至宝是被咱们率先发现的，奈何出现在了大周境内，我们都是为了这件法宝而来的。若是能早点跟你们同步消息，让你们知道炼妖壶在那苏清和的身上，对苏清和进行的刺杀行动，就不会如此草率了……可惜……” 劫火一脸遗憾之色的叹气道。 嵬岩君却是忽然开口问道：“我们对于炼妖壶的了解其实非常有限，你既然直面过炼妖壶的威胁，并且还能活下来，那说明你至少应该明白炼妖壶是如何发起攻击的，对吧？能否给我们详细的讲一讲当时的情景，这会对我们很有帮助！” 苏清和被问的心头一凸。 妖魔方面对于炼妖壶究竟有多少了解，他并不清楚。 而对方问出这样的问题，他要是说的多了，未免会出现资敌的情况。 可说的少了，万一有些情况是妖魔方面知道的，他却没有去讲，那着实跟他‘在炼妖壶下逃生’的设定不相符…… 脑海中各种念头闪过，苏清和看了看嵬岩君，又看了看劫火，刚要开口，却又突然想到，当初在东武城时，妖魔密谍伪装的李克愚没有直接对他动手，反而跟在他的身边，一直对他进行观察。 之所以这样做的根本原因，似乎就是因为妖魔方面根本不知道炼妖壶已经和他融为一体了！ 其后他始终不停的谋划着逃跑，直至终于找到了逃脱的机会，却又在东武城外被伪装成李克愚的妖魔密谍追上。 那只伪装成李克愚的妖魔逼问他炼妖壶的下落，话里话外之间，不但不清楚炼妖壶已经和他融为一体，并且还根本不清楚炼妖壶具体的作用和能力…… 既然如此……他若是说的模糊一些，想来问题不大！ 嵬岩君所说的‘对于炼妖壶的了解其实非常有限’，应该可信！ 注意到苏清和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劫火耐心十足的鼓励道：“不用紧张，看到了什么就说什么，你是目前咱们这边唯一直面过炼妖壶后还能活着的，你对于炼妖壶的看法和认知，会是咱们无比宝贵的财富。 即使说错了也没什么关系，就将你自己的感觉平铺直叙的讲出来就好，至于里面有没有什么东西是你被炼妖壶给迷惑了，从而产生的错觉，我们自会有判断，无需你担心。” 第432章 直觉 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苏清和看了一眼劫火，装作为难的说道：“我不知道自己描述的是否准确，因为我从始至终，其实就没见过你们所提到的那个名为‘炼妖壶’的法宝。 我用‘刹那囚笼’制造出了一个小世界后，便立刻将那苏清和拉了进去，准备在小世界里完成刺杀。刚把他拉进小世界时，一切都还进行的非常顺利。 苏清和只是乙等下的境界，作战能力非常一般，看起来应该是极为缺乏战斗经验的。再加上境界的绝对压制，仅仅几个呼吸，我就把他逼进了绝境。 可就在我以为能够轻松完成任务时，他却忽然用了不知道什么手段，直接控制住了我。小世界是‘刹那囚笼’制造出来的，他是被我拉进小世界的。 正常来说，他在小世界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什么控制住我的手段，除非他拥有某件特别针对我的法宝！我当时不清楚那是什么法宝，只知道一定是法宝。 在那件法宝的控制下，我跟苏清和的对战局面立转，同时受到那件法宝的影响，苏清和硬是凭借着更低的境界，却能对我造成巨大的伤害…… 要不是‘刹那囚笼’只能维持十息左右，但凡再持续的久一点，我应该都没办法活着逃走了……似乎被那件法宝针对后，我就毫无还手之力了……” 这番描述听起来实在是太过模糊，嵬岩君皱眉道：“你没看到‘炼妖壶’被那苏清和拿出来吗？” 苏清和很是肯定的摇头道：“没有！要不是我的身体情况出现了明显变化，我甚至没办法猜到他使用了某种法宝！” 劫火追问道：“你的意思是，那个苏清和使用了‘炼妖壶’后，你如同被定身了一般，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同时那苏清和对你施加的攻击，也随之能够对你造成更严重的伤害了？” 苏清和点头道：“对，我不知道他使用的法宝究竟是不是你们说的‘炼妖壶’，我也不知道他的那件法宝是用什么方式来使用的，我只知道，如果没有法宝的支持，单凭借他自身乙等下的境界，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除此之外，别的我就不太清楚了。拢共只有那么十息左右，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局面又是从一片大好到急转直下，我到最后只剩下了‘保命’这么唯一的一个念头，根本来不及再去细想究竟遭遇了什么。” 嵬岩君听的脸色一片凝重。 没有得到太多希望中能够得到的情报，让他略感失望。 回头看向了始终没有开过口的焰炽邪，吩咐道：“你在这里陪一下怨骨，我跟劫火出去狩猎一些肉食回来。既然怨骨在这边已经躲了一个多月，便意味着这边还是比较安全的，咱们可以暂时也在这里落脚。 另外，怨骨的伤势太严重，哪怕现在控制住了，它体内的妖气也还是很难完全收敛住。你帮着一起控制下，免得继续溢散，导致像咱们方才那样，顺着妖气泄露的痕迹，一路找到了这里。”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焰炽邪答应了一声，旋即来到了苏清和的身旁，抬手按在了‘血契妖傀’的肩膀上。 在苏清和的感知中，焰炽邪的妖气顺着‘血契妖傀’的肩膀渡入了‘血契妖傀’的体内，一边为‘血契妖傀’继续治疗体内的伤势，一边帮助‘血契妖傀’对溢散的妖气进行控制，以便让那些失控溢散的妖气，全部重新聚拢于身体之中。 同时焰炽邪的妖气在‘血契妖傀’的身体里各处游走，迅速便占据了‘血契妖傀’体内的各个关键节点。 一旦有需要，那么焰炽邪绝对能够在一瞬间完成对‘血契妖傀’的控制、甚至击杀！ 显然，控制妖气溢散和治疗伤势都只是顺便，真正最重要的目地，其实是将他的‘血契妖傀’置于完全的监管之下…… 一箭三雕啊！ 这三只大妖似乎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友好，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对他化身的身份还有疑虑…… 倒是多亏了从未有人族伪装成妖魔过，让妖魔对于这方面的防备心几乎为零。 否则他所要面对的绝对不会是这么和风细雨的局面，说不准便要被严刑拷打了。 简单的安排了一番后，嵬岩君跟劫火离开了隐蔽山洞。 出现在了山洞外，两只大妖一边四下搜寻适合捕捉的猎物，一边交流起山洞之内的事情。 “你觉得怎么样？那个怨骨……言词之间似乎有些不尽不实。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他的说话方式太像人族了一些，很多用词习惯，跟咱们‘幽界’的同伴都不一样。” 嵬岩君沉声开口道。 劫火笑道：“你太紧张了，之前在据点内和其他神都的同伴进行交流时，那些神都同伴也都是差不多的说话方式。它们潜伏在大周太久了，平日里自然要和人族保持一致，否则很容易会被人族发现问题的。 怨骨这是第一次见到咱们，会对咱们有警惕和戒备之意，属于非常正常的反应。‘幽界’内的局面可远比人族复杂的多，身在大周境内的这些同伴，曾经不止一次的被‘幽界’内的同伴出卖过。 若是有来自于‘幽界’的直接命令，它们当然会信任咱们，可这一次咱们是秘密潜入的，大周这边的同伴完全不清楚咱们进来的过程，乍然相见，还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没有保留才是奇怪。” 嵬岩君想了想，缓缓点头道：“有道理，而且听怨骨的意思，它之前甚至在怀疑让它去袭杀苏清和的命令也有问题。考虑到它接到的命令只是袭杀一名人族有潜力的年轻天才，结果却没料到那年轻天才随身携带有超强法宝，这种怀疑的出现倒是正常。 骨魔这个族群本就被归类在‘魔’的范畴之中，跟咱们这些‘妖’族又有不同，若非共同生活在‘幽界’，那怕不是也会如同现在咱们跟人族的关系一样。可‘界主’大人再怎么调和，也难以改变咱们‘妖族’和‘魔族’之间的冲突以及各种矛盾。 在大周境内充当密谍的时候还好，大家的目标一致，彼此能够通力合作。可‘幽界’内部总是会有各种争斗延伸出来，导致大周境内的密谍们时不时便会蒙受一些莫名其妙的损失。这样看来，咱们最好是想办法给神都的同伴们传递下消息。” 劫火好奇道：“传递消息？让它们来把怨骨接走？” 嵬岩君眯眼道：“怨骨不信任咱们，我可以理解。但它方才的表现我始终觉得哪里不太对……当然，很可能是受咱们这几天的遭遇影响，导致我太过敏感，但身处于大周境内，无论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所以既然觉得不太对，那就想办法去验证。给神都的同伴传递消息，让它们出来接走怨骨，不光是因为怨骨不信任咱们，同时也是借着这种方式，让神都的同伴看一看怨骨有没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最好，咱们在大周的同伴数量不多，每一个都非常珍贵，不能平白无故的牺牲，死也要死的有价值才行。有问题的话……及时的解决问题，免得造成更大的危害。” 劫火笑道：“我还是觉得你太紧张了，怨骨能有什么问题？总不能是人族伪装的吧？咱们妖魔伪装成人族非常简单，可人族想伪装成咱们妖魔却难如登天。 若非有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咱们也不可能在针对人族的战事中，始终占据绝对的主动。咱们对人族的很多情况都知之甚详，人族对咱们却几乎毫无了解。 这里面所存在的巨大差别，是咱们赖之为依仗的关键原因之一。要是连这种根本性的优势都开始出问题，那咱们就要考虑对人族的战略需不需要调整了。” 嵬岩君摇头道：“不是这个，我当然知道怨骨不可能是人族伪装的，可这么多年来，人族一直在钻研针对咱们的‘结界’，以及炼制各种针对性的法宝，难保最近会不会有什么突破，让人族方面可以对咱们的同伴施加影响。这种影响，甚至有可能连咱们的同伴自身都察觉不到。” 劫火琢磨了下，发现确实没办法否认这种可能的存在，迟疑道：“那位不是告诉过咱们紧急的联系方法吗？我去留个痕？神都内的同伴只要注意到了留下的痕迹，会主动和咱们接触的。” 嵬岩君略有些犹豫，回头看了一眼隐蔽山洞的入口，沉吟道：“那位的意思是……尽量由他来联络咱们，咱们每天晚上抽空去一趟，能看到痕迹，就说明他要行动，咱们必须给予配合。 事关那位冲击甲等之上的境界，若是能够成功，咱们和人族在尖端战力上的对比，就将因此而失衡。那么发动总攻的日子肯定可以提前，甚至有可能毕其功于一役，彻底突破边境防线。 若是咱们主动去联络他的话……再怎么小心，也会增加暴露的风险。眼下是关键时刻，说不准就会造成意料之外的麻烦。如果因此影响到了那位的计划，咱们可就罪过大了……” 劫火明显不赞同嵬岩君的想法，摇头道：“相比于那位冲击甲等之上的境界，‘炼妖壶’的事情显然要更加重要。怨骨直面‘炼妖壶’而不死，这对神都的同伴一定具备非凡的意义。 况且若是你的感觉没错，怨骨真的出了问题，那想来也应该是由于直面‘炼妖壶’而造成的吧？让神都的同伴搞清楚怨骨到底有没有出问题，很可能会对咱们夺取‘炼妖壶’有帮助。 眼下那苏清和躲进了皇宫里，在他从皇宫里出来之前，咱们都不可能找到任何下手的机会，却不妨碍咱们提前尽可能多的去了解‘炼妖壶’的情况，这总是没有坏处的。” 嵬岩君本就处于犹豫的状态，被劫火这么一番有条有理的劝说后，情绪上顿时产生了倾斜。 咬牙道：“行，你去吧，相对来说，你藏匿气息的本事是咱们三个里最强的。千万要小心，别有任何的妖气残留泄露，否则一定会招来祸事。” 劫火信心满满的点头道：“放心吧，正好还可以跟那位询问下神都这几日间的情况。咱们忽然暴起对那苏清和进行刺杀，尽管失败了，可一下子跳出来三只甲等大妖，神都的人族朝廷绝对不会对此无动于衷。 说不准现在神都范围内早就因为咱们三个之前的行动而鸡飞狗跳了呢。不过人族的强者们再怎么想要找出同伴们的行踪，也根本不可能做到。除非找对方向，否则就算是到了眼皮子底下，他们也发现不了的。” 说完，劫火当即闪身远遁而去。 嵬岩君深吸了口气，自行开始在这片山岭之间寻找起猎物来。 妖魔都是天生的猎手，更何况还是甲等的大妖。 根本不需要释放妖气，仅仅是凭借着强悍的身体，就足以对山岭之中的所有野兽形成绝对的压制。 纵使是号称百兽之王的老虎，面对着妖魔，也比幼猫更加脆弱。 苏清和不清楚嵬岩君和劫火之间的交流。 山洞之中只剩下了他和焰炽邪单独相处。 偏偏焰炽邪似乎是个沉闷的性子，而他之前又故意表现出了戒备的姿态，不可能主动去跟焰炽邪攀谈，以至于随着嵬岩君和劫火的离去，山洞里的气氛顿时变得颇为凝固…… 都怪本泽马！ 苏清和默默在心里念叨了一句。 通过‘血契妖傀’感知着焰炽邪的妖气在‘血契妖傀’的身体中缓慢流转，一开始他还没发现什么问题，可过了差不多一刻钟左右，这些妖气差不多在‘血契妖傀’的身体里运转了一个大周天后，苏清和却忽然发现，‘炼妖壶’对于这种妖气的流转是有反应的！ 他似乎能够依托着‘血契妖傀’，跟焰炽邪建立起一些联系了！ 第433章 额滴，都是额滴 骨魔在‘壶中世界’里被炼制成了‘血契妖傀’后，实际上已经算是‘炼妖壶’的一种分支延伸了。 按照苏清和目前对于‘炼妖壶’的了解和认知来看，‘壶中世界’里出现的一切事物，其实都属于‘炼妖壶’能力的具现化表现。 炼丹区里的那个巨大的炼丹炉，代表着‘炼妖壶’能够将妖魔炼制成丹药的能力。 如果苏清和不将意识沉入‘壶中世界’里，那么‘炼妖壶’依旧可以将收入其中的妖魔炼制成丹药，根本不需要再走一遍炼丹炉炼丹的流程。 炼丹炉的出现，更像是一种‘新手提示’，以苏清和最容易理解的方法，让他迅速的明白如何使用炼丹的功能。 同样的道理，炼器区里的炼器炉、炼妖区里的炼妖炉，以及用于提升自身作战经验的通天塔和妖魔图鉴这些东西，也都和炼丹炉一样，是‘炼妖壶’能力的具现化。 随着苏清和的境界不断提升，‘炼妖壶’被解锁的功能也越来越多。 最初在境界低微时，由于支撑不了更多的功能，导致‘炼妖壶’的绝大部分能力都处于被封印的状态，自然也就只有炼丹的功能被具现了出来。 而眼下达到了乙等境界后，虽然仍旧无法解锁‘炼妖壶’的全部功能，可看起来至少是解锁了绝大部分。 妖魔的尸体在被收入‘壶中世界’后，立刻便会被转化成‘炼妖壶’的储备能源，也就是那一团团的虚影。 这些储备能源可以用来激活和运转‘炼妖壶’所具备的相应能力。 如果是炼丹、炼器，或者给通天塔充能的话，储备能源会随之立刻消失，进而转化成其他的东西，比如丹药和法宝。 可如果是炼妖的话，储备能源却会变成‘血契妖傀’。 既然‘血契妖傀’从本质上来讲，是‘炼妖壶’的储备能源，只是在经过了‘炼妖’后，变成了另外一种存在形式，那么‘血契妖傀’和‘炼妖壶’之间有着紧密的、形如一体般的直接联系，便属于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这种情况下，焰炽邪将自身的妖气长时间停留在‘血契妖傀’的身体之中，和将妖气直接渡入‘炼妖壶’里相比，几乎没什么区别…… 若是像方才的嵬岩君和劫火一样，渡入妖气的时间比较短暂的话，影响还不会很大。 好歹是甲等大妖，苏清和目前又仅仅只有乙等境界，‘炼妖壶’受到苏清和这个宿主的限制，想要悄无声息的和甲等大妖建立联系，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偏偏焰炽邪要通过渡入妖气的方式，始终不断地给‘血契妖傀’治疗伤势、控制妖气的溢散，同时还要确保一直监管着‘血契妖傀’，以至于从嵬岩君和劫火离开后，焰炽邪就在不停的往‘血契妖傀’体内渡入妖气！ 一整个大周天流转完，‘炼妖壶’总算是克服了宿主跟甲等大妖之间巨大的境界差距，依托着妖气寻根究源，成功的标记了焰炽邪！ 苏清和对此颇为好奇。 因为他以前从未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过往想要完成收妖的流程，基本上都是对着妖魔的尸体进行的。 只有最早在东武城时，被伪装成了李克愚的妖魔追上后，由于敌强我弱，不具备先行将妖魔击杀的条件，所以只能兵行险着，通过诱惑妖魔啃噬他身体、吞咽他血液的方式，强行跟妖魔建立起了联系。 而像当前这种妖魔主动的、长时间的将妖气渡入‘炼妖壶’里的局面，着实非常特殊。 正常来讲，这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结果机缘巧合之下，如此离谱的情况就这么水灵灵的出现了！ 苏清和多少觉得有些荒唐，却不妨碍他兴趣十足的研究‘炼妖壶’跟焰炽邪建立的联系。 反正周围是一片死寂般的沉默，他专注于研究这种联系，导致对‘血契妖傀’的控制没那么严密，客观上让‘血契妖傀’的身体状态显得异常放松，这肯定只会让焰炽邪认为他是不再抱有警惕心和敌意，而不会怀疑他已经开始神游天外了。 用意识同‘炼妖壶’进行沟通，仔细的感知着‘炼妖壶’在焰炽邪毫无察觉下建立起来的那种联系，紧接着苏清和就发现，整体的联系方式似乎颇为玄妙，竟是有了那么几分因果律的味道！ 妖气在‘血契妖傀’的体内运转了一整个大周天，导致‘炼妖壶’通过妖气对焰炽邪完成了反向的侵入。 只要他想，那么他随时可以利用‘炼妖壶’的标记，彻底制住焰炽邪！ 假若焰炽邪并非甲等，而是跟苏清和处于同样大境界的乙等，那么有了标记的后，苏清和完全能够直接将焰炽邪强行收入到‘炼妖壶’中了。 奈何焰炽邪是甲等，光凭借着‘炼妖壶’的标记，最多也就是制住焰炽邪，想强行将焰炽邪收进‘炼妖壶’中，仍然力有未逮。 确认了这一点后，苏清和顿时感到颇为遗憾。 不过转念一想，‘炼妖壶’的标记就相当于是在焰炽邪的身体里留下了一个后门。 真到了关键时刻，没准可以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 反正现在他不能动用这个后门，除非‘炼妖壶’和嵬岩君以及劫火也都建立起相应的联系，不然的话，他单独只对焰炽邪动手，纯粹是自讨苦吃。 有了明确的判断，苏清和重新静下心来，对于焰炽邪渡入妖气的监视方式，他只想说：大力点，不要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山洞进来的方向再次有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 很快，嵬岩君和劫火并肩出现。 两只大妖都拖着野兽，嵬岩君拖着一头黑熊，劫火则拖着一只膘肥体壮的野猪。 血腥味有些浓，看来刚刚被猎杀不久。 “我们给神都内的同伴留了信，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几天的工夫，应该就会有神都内的同伴出来接你了。这几天里，你的任务就是在我们的帮助下好好养伤，争取在神都内的同伴前来接你之前，你的伤势能恢复到可以重新化形为人的程度，否则你可没办法回到神都之中去。” 嵬岩君将黑熊扔到了苏清和的面前，笑呵呵的说道。 苏清和听的身子一僵。 重新化形成人？ ‘血契妖傀’附身只能让他伪装成妖魔，没办法在伪装成妖魔后，继续通过‘血契妖傀’的伪装化形成人啊…… 不然岂不是变成俄罗斯套娃了？ 他唯一能够假装化形为人的方式，就是直接解除‘血契妖傀’的附身。 但问题是……眼前这三只甲等大妖，那天晚上都见过他…… 到时候他被逼着化形时解除了‘血契妖傀’的附身，然后跟三只大妖说这一切都是巧合，应该不会有大妖信吧？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想法，看到焰炽邪居然对着那黑熊和野猪的尸体、非常豪放的生啃了起来，苏清和当场人麻了。 知道你们妖魔对于吃东西不讲究，可这也太不讲究了吧？ 好歹生火烤熟了再吃啊…… “快吃点东西吧，你在这里躲了将近两个月，伤势严重到连动一下都做不到了，肯定没办法进行狩猎。虽说修为境界可以支撑着不至于饿死，但一直不吃东西，会让你越来越虚弱，对于你的伤势恢复也没有任何好处的。” 嵬岩君一脸关心的说道。 苏清和一脑门黑线。 控制着‘血契妖傀’，硬着头皮凑到了黑熊和野猪的尸体旁，然后跟焰炽邪一样，也只能就这么像野人一样的茹毛饮血。 不过在吃了两口之后，苏清和发现‘血契妖傀’入口的那些混杂着大量鲜血的生肉，并不会对他的感官造成影响。 用‘血契妖傀’去进食，吃掉的东西直接进到‘血契妖傀’的体内，由‘血契妖傀’转化成所需的营养物质。 从始至终，都跟他这个本体没有任何关系。 除非他自己想要借用‘血契妖傀’的感官，去百分百无阉割的感知‘血契妖傀’感受到的一切，否则他都可以用一种近乎于第三人称的视角，在旁边冷静的观察‘血契妖傀’的遭遇。 确定了这一点后，苏清和对于生吞两种野兽的尸体再没有任何生理性排斥，控制着‘血契妖傀’，大口大口的吞吃起来。 如此粗犷的吃相，跟吃前两口时的小心翼翼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 嵬岩君和劫火却对此没有任何怀疑。 只认为吃前两口时，怨骨可能是依旧抱有戒备之意，但吃了两口之后，确定两头猎物都没什么问题，饥饿感便开始占据上风，于是吃相随之变得正常。 黑熊的体重估摸着得有五百斤左右，野猪的体型更加惊人，体重起码超过了六百斤。 可这么两头堪称巨型的猎物，却是被焰炽邪和‘血契妖傀’一顿吃了个干干净净！ 无论人族还是妖魔，修为境界越高，对于身体的控制能力就越强。 在境界的支撑下，十天半个月的不吃东西不会有什么问题，一顿吃掉足以满足十天半个月消耗的食物，同样不是问题。 嵬岩君和劫火明显在回来之前已经吃过了，这两头猎物是专门为焰炽邪以及‘血契妖傀’准备的。 苏清和当然不会客气，除了保持高冷的姿态、以避免说多错多外，对于三只大妖的要求，他都会尽力去配合。 特别是在‘炼妖壶’标记了焰炽邪后，如果能继续让嵬岩君和劫火也被毫无所觉的标记，到时候他就将占据真正的主动权！ 别说，事态还真就按照苏清和希望的方向发展了下去！ 吃饱喝足之后，由于要等待来自于神都内同伴的消息，三只大妖丝毫没有离开隐秘洞穴的意思。 而是围在苏清和的身边，轮流往‘血契妖傀’的体内渡入妖气，以确保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利用妖气来调养‘血契妖傀’的伤势！ 这种做法的效果极其显着，甲等大妖的妖气在足够克制的情况下，对于乙等妖魔着实是大补之物。 加起来前前后后不到三天，‘血契妖傀’的伤势便基本上被调养的七七八八了…… 三天时间里，三只大妖平均每只都各负责了将近一天的疗伤，始终保持着四个时辰一轮换的节奏，使得这三只大妖的妖气，尽皆在‘血契妖傀’体内流转了十数个大周天之多！ 一个完整的大周天，便足以让‘炼妖壶’完成对甲等大妖的标记，十数个大周天过去，‘炼妖壶’对三只甲等大妖的标记在强度上有了质的提升。 唯一遗憾的是，仍然没办法通过标记强行进行收妖。 哪怕是利用标记强行控制住三只大妖，然后尝试着将三只大妖重创，再趁着三只大妖奄奄一息之际去收妖，这样的计划都行不通。 原因很简单，以苏清和目前乙等下的境界，面对着三只甲等大妖，他的攻击很可能根本无法破防…… ‘炼妖壶’的逆天之处在于其所具备的特质，但真要是严格算起来，‘炼妖壶’其实应该属于辅助类的法宝，并不具备直接的攻击、或者防御能力，对苏清和的实力加持非常隐性，表面上几乎什么都看不出来。 “估摸着差不多了，我去去就回。根据之前的约定，无论是哪一方主动留下痕迹，最多三天，就要有所回应。你的伤势也基本上痊愈，如果神都内的同伴来接你，你就直接化形后跟着回去好了。” 嵬岩君说着，起身离开了隐蔽洞穴。 苏清和立刻紧张了起来。 化形是不可能化形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化形！ 真要是到了它必须化形的地步，那就只能闹出声势来提醒远处的闻千古援救。 到时候凭借着‘炼妖壶’的标记，绝对能够辅助闻千古轻而易举的将三只甲等大妖斩杀。 不过这是最差的选择，‘炼妖壶’能悄无声息的标记三只甲等大妖，实在是非常侥幸的事情，若仅仅只是通过标记的控制把它们杀了，不管怎么想都太浪费了些…… 第434章 思维盲区 脑海中浮现着这些念头，苏清和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的等着。 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境地，否则他不会动用‘炼妖壶’对三只甲等大妖进行控制。 这三只甲等大妖都是在悄无声息间被‘炼妖壶’标记的，只要他不动用‘炼妖壶’，那三只甲等大妖就不可能有所察觉。 一直保留着的话，说不准以后能起到什么作用。 相当于在敌人的核心圈层安插了间谍，结果连间谍本身都不清楚自己是间谍…… 当然，要是嵬岩君它们真的逼着他必须立刻化形为人的话，再怎么浪费，他也只能选择提前让‘炼妖壶’的标记暴露了。 除非闻千古能到的非常及时，让他仅仅只是暴露自己的身份，却不用暴露‘标记’的存在…… 苏清和控制着‘血契妖傀’，表面上看起来极为淡定，实际上内里却是在不停的转换着各种念头。 并没有等待太久，前后不超过一个时辰，嵬岩君便重新返回了隐蔽洞穴。 注意到嵬岩君是独自回来的，苏清和顿时松了口气，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控制着‘血契妖傀’微微抬头，用一种略带疑惑的目光看向了嵬岩君。 劫火和焰炽邪也流露出了同样的眼神，迎着这些目光，嵬岩君耸肩道：“神都内的同伴有留言，但没有出来接应怨骨。说是神都之中正在进行前所未有过的街道封锁和排查，街面上的风声很紧。 原本躲藏在神都的一些江洋大盗、又或者犯过事被发过海捕文书的人，几乎都在这波封锁和排查中被找了出来。哪怕是那些躲在神都地下鬼市的，都没能逃脱排查，这时候上街的风险实在太大。 所以若是怨骨的伤已经好了，那让怨骨自己回去就行。不过考虑到神都内目前的局势，它们建议，怨骨最好是继续在外面跟咱们一起躲着。真想回神都之内，也起码要等到过年的时候再回去。 它们预估这种全面的街道封锁和排查，应该会一直持续到过年当天。等到了过年的时候，街道的封锁和排查是一定坚持不下去的。人族对于年节的看重程度，远超过任何其他节日。” 啊？自己回去？回哪去啊…… 苏清和有些茫然。 他可不知道妖魔在神都内的据点究竟位于什么地方。 劫火点头接话道：“那就先让怨骨跟着咱们吧，反正咱们最近也没什么事情，其他同伴仍然在往神都集结，咱们这一波来了这么多，总要大干一场才行。” 嵬岩君赞同道：“我也是这样想的，等咱们这一波来的同伴们都赶到神都后，起码得再组织一次针对那苏清和的强行袭杀！他总不可能在皇宫里躲一辈子吧？ 只要他从皇宫里出来，那就一定能被同伴们找到动手的机会。目前来看，咱们怕是很难将‘炼妖壶’夺到手中了。退而求其次，杀了那苏清和同样可以接受。 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一步，‘炼妖壶’的消息很难继续瞒住人族上层，无论击杀那个苏清和，还是抢夺‘炼妖壶’，难度相比于最开始时都要大得多。 可咱们来都来了，难度再大，也得试试再说。实在不行，也可以将神都的水搅浑，配合那位的行动，帮助那位达成目地。不管怎么说，咱们绝对不能白来一趟。” 说着，嵬岩君扭头看向了苏清和问道：“你是怎么考虑的？继续跟着我们？还是自己偷摸返回神都？你跟我们不一样，虽然你也对那苏清和进行过刺杀，可你在过程中使用了能够隔绝神都‘结界’感知的法宝，神都‘结界’并没有直接锁定你，你偷摸回去的话，唯一需要顾虑的就只是街道的封锁和排查罢了。” 面对着这个问题，苏清和陷入到了犹豫之中。 眼前的三只甲等大妖，他都已经完成了标记，若是这时候可以抽身撤退的话，那绝对称得上是满载而归。 可听它们的意思，似乎还有其他大妖在不停的往神都汇聚。 他是不是应该继续留下来打探消息，看看最终能够汇聚起来的大妖，究竟有多少？ 但聚拢的大妖数量越多，他暴露的风险就越大，真要是聚拢起来的大妖数量，甚至超出闻千古的应对极限，那他就等于是身处死地了…… 一旦暴露，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苏清和迟疑道：“我能不能先去神都附近瞅一瞅？看看里面的街道封锁和排查的强度到底有多高？如果还算可以、不影响我回去的话，那我就直接回去。可若是影响到我回去了，我贸然返回神都，很可能真的被排查出来，那我就再来跟你们汇合，继续跟你们待一阵子……” 嵬岩君面露意外之色，略一思索后，点头道：“可以，不过你这一路上千万小心，一定要确保别被人族修士盯上了。按照神都内同伴的留言来看，神都之中似乎所有的人族修士都被调动起来了。 无论是隶属于朝廷的修士，还是隶属于世家豪门的修士，全都出现在了街面上。这种程度的大规模调动，此前似乎从未出现过。大周朝廷也很少会像这次一样，全面调动世家豪门的力量，对吧？” 苏清和颇为谨慎的回答道：“没错，大周朝廷和世家豪门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在咱们的压力下，大周朝廷和世家豪门必须通力合作，彼此全力以赴的面对跟咱们之间持续不断的战争。 但再怎么通力合作，也改变不了他们内部存在的龌龊和矛盾。正常来说，大周朝廷和世家豪门往往会分头行动，这样虽然没办法形成绝对的合力，却起码能够减少彼此之间的怀疑。 如果这一次针对神都内部的排查和街道封锁，确实调动起了全部的修士，无论隶属于朝廷的修士还是隶属于世家豪门的修士都在奔走，那只能证明……他们确确实实被惹急了。” 这样的回答让嵬岩君似乎有些尴尬。 跟劫火对视了一眼后，嵬岩君目光有些躲闪的说道：“我们之前采取行动的决定太过草率、莽撞，只想着机会出来了，一定要牢牢抓住，以期能干脆利落的解决问题。 这主要是我的错误，我没有保持足够的谨慎，也没有做好切实的调查，给身处于神都的同伴们添麻烦了。我向你们保证，类似的问题绝对不会再出现了，请相信我。” 被嵬岩君诚恳的致歉搞得有些措手不及，苏清和赶忙站起身来，摇头道：“失误谁都会有，没必要太过自责。那我就先去神都附近瞅一瞅了。至于是直接进入神都，还是重新回来，到时候再根据现实情况做决定。” 说完，苏清和控制着‘血契妖傀’的庞大身躯，灵活的朝着隐蔽洞穴外钻去。 他现在对于‘幽界’内的局面开始感到好奇了。 之前根据嵬岩君、劫火以及焰炽邪三只大妖互相之间的对话内容来看，妖魔所生活‘幽界’内部，同样矛盾重重、争斗不断。 无论是妖族和魔族之间，还是妖族内部各个种族之间，关系紧张恶劣的程度，绝对不比人族朝廷和世家豪门之间的关系好。 可偏偏就是在这种背景下，以眼前嵬岩君为首的三只甲等大妖，却对他这个伪装的乙等妖魔客客气气，没有丁点颐指气使的意味。 正常来讲，妖魔所生活的‘幽界’内，不是应该将‘弱肉强食’的法则演绎的更加鲜血淋漓吗？ 然而从现实情况来看，似乎并非如此…… 带着这样的疑惑，苏清和控制者‘血契妖傀’钻出了隐蔽洞穴。 眯眼看了看天上的骄阳后，闪身迅速往神都方向冲去。 嵬岩君、劫火以及焰炽邪三只大妖，紧随其后的出现在了隐蔽洞穴的洞口。 看着‘血契妖傀’的身影迅速远遁，嵬岩君的眼神变的幽暗起来，沉声道：“劫火，暗中跟着它，看看它究竟是怎么回事。通过这几天的相处，我越来越觉得它不对劲。 只是究竟哪里不对劲，我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有过之前的教训，我不想再因为轻举妄动而犯下愚蠢的错误，最好是有完全的把握之后，再决定如何处理。 那怨骨始终不愿意化为人形，无论我怎么暗示，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再加上它对咱们的戒备之意似乎从没有减轻，这同样让我无法理解，得搞清楚才行！” 习惯于保持沉默的焰炽邪终于开口道：“我在给他进行疗伤的过程中，有在它体内种下引子，如果它真有问题的话，我随时可以对它进行控制。只是……区区乙等而已，真有怀疑的话，直接拷问就是了，何必如此麻烦？” 嵬岩君摇头道：“不行，我们对神都同伴的情况了解太少，之前贸然行刺苏清和失败后，也仅仅只有一晚上的沟通。神都的同伴想做什么、打算怎么做，我们几乎全都不清楚。 如果怨骨的这些异常之处，本就是刺杀苏清和失败后被动出现的，那我们对怨骨进行贸然的拷问，就等于是在跟神都的同伴们决裂。那位……绝对不会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明白了，但我只能跟它到神都外围，如果它进了神都，我就没办法继续暗中跟踪了。” 劫火回应道。 嵬岩君点头道：“足够了，我只是想看看它为什么不愿意化为人形。究竟是不愿意……还是已经不能化为人形了！若它选择进入神都范围，那它就必须化为人形，后续本也无需保持跟踪。可若是它失去了化为人形的能力……” 说到这里，嵬岩君一脸难以理解的喃喃道：“按理说是不应该的，能化形为人的同伴，在什么情况下会突然失去化形的能力？以前可是从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的……” 劫火没有理会嵬岩君的喃喃自语。 主要是苏清和在它们对话的时候，跑的彻底没了影子，它这时候再不跟上去的话，很可能就要彻底跟不上了…… 闪身迅速远遁，朝着苏清和奔行的方向疾驰追去。 焰炽邪看着劫火消失的身影，开口接话道：“我觉得对苏清和的刺杀行动失败，极大的影响了你的信心。如果是换做以往的话，一名同伴表现出这种程度的异常，你根本就不会过多考虑，反正只要确定是咱们的同伴就可以了。 虽然咱们内部的争斗和矛盾丝毫不比人族少，但真到了必须顶上去的时候，咱们却一定比人族凶悍的多。就是因为咱们内部斗归斗、争归争，相比于人族，咱们要更愿意牺牲。起码在大义上，所有的同伴都是绝对可信的。” 嵬岩君苦笑道：“那是因为咱们最底层的同伴，远比人族最底层的人一根筋的多。人族在智慧的层次上明显的领先于咱们，因为拥有更强的智慧，导致人族始终能够钻研出更加复杂、威力更大的‘结界’，还能炼制出针对性更强的‘法宝’，这是人族相比于咱们的最大优势。 可同样因为智慧层次上的明显领先，使得人族在和咱们进行战争的过程中，他们内部的声音要远比咱们这边复杂的多。咱们这边只要‘界主’大人有了决定，各族便都不会提出任何反对的意见。大周不同，大周的皇帝需要在做决定之前，协调各方关系，以达到某种平衡。 我当然愿意相信每一名同伴，但有一说一，密谍在大周境内生活的时日越久，出问题的可能性就越大。以前没出问题，不代表以后也不出问题。我们不能将一切都寄托在信任上。希望怨骨没有问题，万一有问题，也尽可能早发现、早处理，免得给咱们造成太大的损失。” 焰炽邪点头道：“放心吧，我在它体内种下的引子是血脉之引，哪怕相隔千里，也能轻而易举的取它性命。它即便真有问题，也绝对掀不起风浪的。” 嵬岩君缓缓点头道：“但愿如此。” 第435章 专业! 苏清和控制着‘血契妖傀’，一路毫不停歇的全速奔行。 他感知不到闻千古的存在，也感知不到身后是否有什么强大的存在跟踪他。 对气息的感知能力再如何敏锐，照样会有极限。 特别是通过‘血契妖傀’进行附身后，他对于气息的感知能力其实还要多隔上一层。 透过‘血契妖傀’再去感知周围的气息，这会导致他对于气息的察觉能力变得相对比较迟钝。 不过感知不到也没关系，无论有没有，全都当做有就可以了…… 经过这么几天的相处，苏清和确认那三只甲等大妖对他是有一定怀疑的。 这种情况下，他提出尝试着返回神都去看看，不用想都能猜到，那三只甲等大妖必然会安排跟踪。 他得争取拉开距离后解除‘血契妖傀’的附身状态，以便在监视者的眼里，看着就像是他完成了化形的过程一般。 这个附身状态的解除不能太早，太早的话容易露馅。 也不能太晚，太晚的话会越来越接近神都，容易被人碰上。 极速奔行了差不多一刻钟，苏清和的视线当中已经开始遥遥出现村落。 赶在即将奔行出山谷之前，苏清和猛然间解除了‘血契妖傀’的附身，同时身体略微佝偻，以灵气对骨骼和肌肉进行调整，让附身解除的同一时间，身形便相比于自己的正常身形缩小了一些！ 出山谷后，他的眼前一片坦途。 若是那三只甲等大妖有派遣某一只大妖在他身后进行跟踪的话，只要出了山谷，为了避免被他发现，就只能在他身后极远的地方隐匿行踪的尾随。 看不到他的正脸，他又调整了下体型，正常来讲，他几乎没有暴露的风险。 落在跟踪者的眼中，他这番变化，肯定和化形无异！ 变回了自身的模样，只是身形看起来矮小一些，苏清和奔行的速度丝毫没有降低。 神都周围的旷野面积不小，从神都边缘向外延伸，每一个方向都至少要向外探出十几公里的距离。 大量的村庄在这片旷野上繁衍生息，耕种土地、自给自足。 只有到了旷野尽头，和山岭地貌相接的山脚下附近，才会有以狩猎为生的猎户们组成的小型村庄。 相比于耕种为主的村落，这些由猎户组成的村落在规模上要小得多，居住的人数往往只有其他村庄的十分之一左右。 最小的村子甚至可能三五户人家互相照应，有那么四五名成年男子能够组成一个狩猎队，便能对付着生存下去。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猎户们的日子相比于农户们来说要稍好一些，却也没有好的太多。 苏清和一溜烟的越过了山谷外围的猎户村子，由于速度太快，村子里生活的猎户甚至没发现有人经过。 没有上官道，以免自己奔行的身影太引人注目，直至抵达了神都边缘区域，速度这才降了下来。 苏清和站定身子，迈步没入了神都外围的大片贫民区中。 其实想要进入神都，通过四面八方的每一条小路都可以做到。 但有几条大路最为宽敞，连接着外面的官道，平均宽度甚至能超过三十米。 平日里由神都府衙的差役负责维持道路两边的秩序，不允许贫民区的人随意占道、又或者做各种小买卖，因此除了宽敞以外，道路上的卫生情况看起来同样非常出色。 而除了这几条主路之外的那些到处都是的小道，就完全处于无人管理的状态了。 不愿意绕路的人尽可以顺着那些小道进到神都之中，只是小道周围都是贫民们搭建的各种棚屋，道路狭窄、肮脏不说，安全隐患同样很大。 不知道多少帮会寄居在贫民区里，一旦被帮会人员盯上，那除非你有一定的背景，否则就要面临无比凄惨的下场了。 到时候连死亡都会成为一种解脱。 而背景这种东西，和普通人基本上毫无关系。 苏清和没有走那几条宽敞的主道。 神都的街道封锁和排查对于这些主道进行的尤为夸张。 几乎可以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哪怕你什么问题都没有，眼下在主道上前行，都有可能被拦下盘问，即便是野狗路过，照样得随随便便挨上两脚。 苏清和倒不是担心盘问，而是自己眼下的情况比较特殊，若是在盘问中暴露了身份，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还是走那些看起来不安全、实际上也确实不安全的各种小路为妙。 因为不设城墙的缘故，理论上来讲，四面八方各个地方都可以进入到神都之中。 可包裹在神都外围的那大片大片的贫民聚居区，成为了神都天然的屏障。 他们像是一圈圈污垢，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的在神都的皮肤表面滋生、叠加，任何细菌想要通过这一层层的皮痂，进入到神都的身体之中，都要历经艰难险阻。 除非拥有绝对的实力，像锋利的刀，不讲道理的径直劈开这些皮痂，才能做到跟从主路进入神都基本相似的效果。 苏清和随便选了一条坑坑洼洼的泥泞小路，无视了左右两边棚屋里那些贫民们充满了敌意的目光，身形如电一样的在其中迅速穿行。 地上污水横流，空气中刺鼻的异味熏天。 这些居住在棚屋里的贫民们根本懒得跑去很远的地方倾倒生活垃圾，就连拉屎撒尿都会就近解决，导致贫民区里那些狭窄的羊肠小道上，时不时就能发现一些令人作呕的事物。 神都其实有非常完善的下水道体系。 八方鬼市便是依托着完备的下水道体系所形成的。 但下水道体系只覆盖了神都真正的城区，这些环绕在神都外围，紧贴着城区所一圈圈积攒出来的棚屋区域，根本不在下水道体系的惠及范围之内。 至于说扩建下水道体系…… 起码在神都内的达官权贵们看来，为了这群主要由各地流民所组成的贫民们，付出那么大一笔银子和无比夸张的人力物力去扩建生活配套，实在是毫无必要。 前行了区区百米左右，苏清和已经拐了好几个弯，同时遇到了不下两位数的扒手想要从他的身上窃取到一些收获。 不过这些扒手无论年龄大小，手才刚刚要触碰到他的身上，就会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扭断伸出来的手指。 一连串的惨叫声接连响起，使得苏清和在前行中途，遇到了这片区域的帮会阻拦。 寄居在贫民区里的帮会，在神都所有帮会里，属于最底层的存在。 他们实力一般，只能纠集一些还算强壮的打手，欺压贫民区里那些无依无靠的流民。 在这种帮会里，你甚至找不到任何一名修士，丁等的都没有。 差不多身强力壮、出手狠辣，街头斗殴的经验比较丰富，就具备了担任这种帮会一帮之主的基础。 帮会的人员数量也不会很多，一般顶多几十人的规模，有的甚至十几个人就足够了。 一个帮会管控一个片区，小的帮会管控几百上千人贫民的样子，大的帮会能管控个几千人。 收入来源除了收房租以外，还会将贫民区的一些有收益的活计包干出去，抽取佣金。 比如收粪、统一发酵，再拿去卖给周边村落里的农户。 再比如捡拾各种垃圾，从垃圾之中挑选可以二次利用的东西，拿去卖给各种各样的小商贩当做原材料。 这些生意虽然都很脏，干的时日久了还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但依旧不是谁想干就能干的。 需要得到帮会的许可，再缴纳足额的佣金，才能得到干这种活的机会。 至于说房租……贫民区里大片大片异常简陋的棚屋，尽管几乎全都是那些逃难到神都来的流民们自发搭建的。 可流民们的寿命往往很短，搭建的棚屋很容易会变成无主之物。 所有无主的棚屋几乎都会被帮会把持，然后用来租赁给其他后续逃难来的流民。 考虑到流民们一个个穷的叮当响，租金的交付可以通过多种多样的方式来完成。 最简单的就是卖儿卖女。 卖身的话……一般流民之中的女人，就算是最底层的帮会成员都几乎看不上。 与其用来泄欲，还不如刷洗干净了扔进锅中煮一顿荤腥来的实在。 总之，这群寄居在贫民身上的底层帮会，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真正的吸血鬼。 他们让本就艰难度日的贫民们生活的更加困苦，而自身却仅仅只是凭借着拳头大就能不劳而获、过的相对滋润。 因此在被帮会成员们拦住后，苏清和丝毫没有留手，根本不需要动用体内灵气，以强横的肉身力量，一人一拳，轻而易举的便将拦路的帮会成员们尽数轰杀！ 每名帮会成员的死状都完全一样，全部是胸口塌陷、瞬间丧命。 当那十几名拦住了苏清和去路的帮会分子一个个都变成了尸体后，原本四周望过来的一串串不怀好意的目光，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有死亡能让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变的明事理…… 对于寄居在贫民区的帮会来讲，一下子死掉十几个人，绝对称得上是元气大伤。 后续的路程一片坦途，不光是再没有帮会成员的阻拦，就连小偷小摸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很是顺畅的通过贫民区，绕到了一个比较僻静的胡同，紧接着苏清和就发现，居然连这种偏僻的胡同里，都能看到差人把守…… 除了流民们居住的棚屋区域没人管以外，看起来神都内所有的大街小巷，应该都有安排差人们驻守。 天上则时不时就有甲等的大修行者高来高去。 每一名甲等修行者都在用高空作业的方式，一个人负责辐射看管很大一片街区。 谁负责的街区内出了情况，谁就会第一时间降落处理。 周围相邻区域的甲等则有守望相助的责任，再加上神都‘结界’大阵的全方位监控，偌大的神都竟是形成了从高空到地面的立体扫荡网络…… 按照当前时代的发展程度来看，如此恐怖的排查方式，基本上可以确保在排查范围内绝无任何漏网之鱼…… 正当苏清和考虑着应该去什么地方暂时躲着，等闻千古来找他时，耳旁就非常及时的响起了闻千古的声音。 “第一个路口左转，再过一个路口右转，紧接着右手边第三个店铺名为辛家米铺。进去后直接入后宅。后宅堂屋之中摆放了一个大柜子，移开柜子后仔细触摸墙壁，能够找到一个巴掌大小、略微凸起的地方，按下去，机关暗门会自动打开。 穿过暗门便是一个被四面墙壁围起来的简易安全屋，咱们在安全屋里面见面。你放心，虽然之前有一只大妖一直在你身后跟踪你，可从你进入到神都范围后，那只大妖就撤了，你身后现在没有任何尾巴。” 苏清和挑了挑眉，毫不犹豫的便按照闻千古的指示行动起来。 这条胡同只有两名差人把守，为了避免麻烦，苏清和干脆调动了自己体内乙等层次的力量，瞒过了两名差人的五感，悄无声息的越过了路口。 灵气波动肯定会被在天空中警戒的甲等强者感知到。 但只要不是有妖气出现，警戒的甲等便不会有什么反应，除非闹出来较大的动静。 安安稳稳的看到了辛家米铺的铺面，苏清和迈步而入，无视了店里面的伙计，径直前去了后宅。 后宅的院子里正有一名妇人在浆洗衣服，妇人的旁边则有一名员外打扮的中年人躺在躺椅上，惬意的喝着茶水。 对于苏清和的突然闯入，无论妇人还是员外，都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苏清和只是空气一般。 苏清和好奇的看了妇人和员外一眼，发现两人就连跟他进行对视的意思都没有。 那种感觉很像是前一世里拍电影或者电视剧时，不允许演员直视镜头一般。 专业啊！ 默默在心里夸赞了一句，苏清和根据闻千古的指示，很快便抵达了简易安全屋！ 第436章 漫天喊价，坐地还钱 说是简易安全屋，但看起来应该是用四栋宅子的围墙围出来的一小块地方。 这块地方搭建了一个亭子，亭子的八角基本上将整块空地完全罩住，哪怕从高空中俯瞰，只要并非是那种目不转睛的仔细观察，也绝对发现不了任何问题。 至于说被人仔细观察…… 能御空而行的都是甲等强者。 哪个甲等强者会无聊到一寸一寸的去扫视神都边缘？ 苏清和坐到了亭子里的一张石凳上，安静的等待着闻千古的到来。 “皇帝的手中掌握有一只独立的情报力量，这只力量以内侍为核心，辅以一些忠心耿耿的宫女，在神都各处都有搭建相应的据点。地方上同样也有，不过远不如神都的力量密集、强大，情报搜集的及时程度也远远不如。” 闻千古人未到、声先至。 话音刚落，其身影就穿过了苏清和方才过来的那道暗门。 “以内侍为核心？可之前院子里的员外，瞧着不是太监吧？” 苏清和好奇问道。 闻千古点头道：“当然不是，太监的身上总会有股味道，都不用修士，只要是鼻子比较灵敏的人，便都能闻到。而且再怎么努力去掩饰，也绝对掩饰不住。真要用太监来干这种事情，那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有问题吗？ 太监算是其中的主事者，第一线的密谍，基本上都是正常人。他们之中的大多数，是内侍们从大周各个地方收养的孤儿，自小进行集中培养，忠心上几乎不会出问题，同时能力都很强，搜集情报的任务向来完成的很好。” 苏清和想了想，皱眉道：“孤儿？都是从哪里来的？相比于自己去寻找孤儿，恐怕很多孤儿都是跟帮会组织、比如丐帮合作得到的吧？如果是这样的来源，那究竟是真正的孤儿，还是……人为制造出来的孤儿？” 闻千古沉默了下，缓缓摇头道：“实话说，我不知道，因为我并不关注这些。不过你提到的问题，我认为应该是存在的。他们只是需要孤儿，至于这些孤儿是怎么来的，他们并不在乎。 孤儿非常容易掌控，就像一张白纸，自小开始培养的话，无论你想把他们描绘成什么样子，都可以比较容易的做到。这远比招揽一名成人，再去想办法控制对方，要简单的多。” 苏清和沉吟道：“你之前杀了丐帮帮主和几名丐帮长老，为了避免丐帮陷入到混乱之中，你有叫人去接手丐帮。负责这件事情的……该不会就是那群内侍吧？” 闻千古这才意识到苏清和想问的究竟是什么，略微思索了下，沉吟道：“确实是他们，丐帮太过庞大，绝对不能陷入到混乱之中。并且丐帮发展到现在这样的规模，想要解散也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原本的丐帮同样会受到官府的监管，杀了丐帮帮主和那几名长老后，仅仅是将这种监管由间接改为直接罢了。后续肯定还是要在丐帮内部选出新的帮主来主持大局。没有新帮主之前，这些都是过渡。” 苏清和迟疑道：“那……人为制造出来的孤儿，数量会减少吗？我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完全禁绝，就像丐帮在当前的局面下也不可能被消灭一样。但……一定的控制还是能做到的吧？” 闻千古摇头道：“我不清楚，以我对那群内侍的了解……他们之中会有怜悯之心的人不多。身体残缺者，总会滋生出各种阴暗的情绪。他们应该不在乎孤儿从何而来，只要孤儿的数量能满足他们的需求就行。” 苏清和幽幽叹气道：“算了，不聊这个了，我这次冒险回来，是有事需要跟你商量……” 说着，苏清和将自己过往的这些天里，通过那三只甲等大妖所了解到的全部信息，一股脑的跟闻千古讲了一遍。 尽数讲完，苏清和又把自己的顾虑同闻千古说了下。 看到闻千古陷入了思索当中，苏清和便安安静静的坐在石凳上，等待着闻千古考虑周全后，给出相应合理的建议。 半晌，足足过了一刻钟左右，闻千古这才终于开口道：“除了那三只甲等以外，居然还有其他大妖正在往神都赶来？这个情报非常重要！若是没有提前知晓的话，任由这么多甲等大妖突兀的闯入神都之中，天知道能闹出多大的乱子…… 虽然暂时还不清楚那些大妖的具体数量，可有了这样一个情报，后续就好安排了。反正它们藏匿的地方我现在是知道的，只要一直盯着它们，看它们什么时候聚集齐了、准备开始行动就行了。关于这件事，我得提前跟陛下打个招呼。 一旦大妖的数量达到十只以上，我一个人出手的话，就有可能造成漏网之鱼的存在。届时难保会不会闹出别的乱子。最好是安排几名强者跟我一起，而且要有集结力量的冗余，争取不出任何意外的将所有前来大妖一网打尽！” 苏清和沉吟道：“挑选跟您一起行动的强者……这个在精不在多。数量一多，便有可能走漏风声。眼下针对神都的封锁和排查尽管大张旗鼓，但似乎仍然没能找到妖魔密谍们的落脚点。 我大概已经理清楚了其中的一些情况，只是眼下还不到彻底掀桌子的时机，所以容我先卖个关子。不过跟您一起行动的强者名单，我希望在您列举出来后交给我审阅，由我来最终确定。” 闻千古答应道：“这个没有问题，名单很快就能确定，我只是需要跟陛下打个招呼而已。至于究竟联合谁一起过去，我基本上是有数的。只是那群大妖到底什么时候能全部赶来，这个暂时未知。 估摸着得做好在外面监视多一些时日的准备，因此我抽调的强者，得是那种哪怕不怎么露面，也不会引人怀疑的家伙，在这一点上，确实要好好的考虑下。” “那我还需要再回去吗？借口倒是好找，就说进到神都后，由于街面上的排查过于严密，我无法正常前往据点，安全起见，只能重新撤出神都。” 苏清和询问道。 闻千古毫不犹豫的摇头道：“别回去了，根据你的描述来看，那三只大妖肯定对你产生怀疑了。只不过一直以来，咱们人族从未有伪装成妖魔的前例，使得那三只甲等大妖根本联想不到这一点罢了。 可既然有了怀疑，那就不会缺少试探。你要是进了神都再回去，面对着那三只甲等大妖后续的试探，能保证一定不出问题吗？真要是出了问题，得不偿失。我对你的保护并不能真正的确保万无一失。 反正该探听到的情报都探听到了，继续回去的收益跟风险之间不成正比。我不反对你冒险，只是冒险要有相应的价值。若可预期的收益并不可观，那冒险就是莽夫之举，一点都不够聪明。” 苏清和想了想，缓缓点头道：“也好，还有件事情，需要舅舅帮忙。” “但说无妨。” “那些大妖聚拢起来之后，若是舅舅带人将它们全部成功围杀，那它们的尸体……是不是会很有用处？” “没错，甲等大妖一身都是宝，无论是用来炼制法宝，还是维持‘结界’的运转，都能起到完全不逊色于天材地宝的效果。甚至在某些层面上，还要比天材地宝犹有过之。 事实上，拥有修士境界的妖魔，尸体都具备类似的作用。只不过丁等和丙等妖魔的尸体效果较差，价值不算高，所以很少会被特意收集。乙等以上境界的妖魔就不一样了。” “这样啊……那些甲等大妖的尸体，对我也非常重要。不知舅舅能否徇私，将大妖的尸体都留给我？” “恩？” 闻千古忍不住多看了苏清和两眼，旋即恍然道：“你体内融合的那件法宝，对于妖魔的尸体有需求？” 苏清和羞赧道：“对，这个要求或许有些过分，可考虑到相关情报是我探听来的，我借此索要一些好处……情有可原吧？” 闻千古似笑非笑道：“情报确实是你探听来的，然而动手的却是我。并且除了我以外，你应该找不到其他人来做这件事吧？余震身边有四名甲等，加上余震自己，确实是一股很强的力量。可实话实说，他们五个加起来，都不够我一个人打的。 大妖的数量一旦达到了十只以上，余震加上他身边的四名甲等，顶多也就是保命而已。不存在跟那么多大妖相抗衡的可能。这样看来，我在其中能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你仅仅只是提供了情报，就要拿走全部的大妖尸体，会不会太多了？” 苏清和干咳了声，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这不是问问嘛，舅舅要是不同意，咱们就商量个彼此都能接受的分配比例如何？一半一半怎么样？” 闻千古摇头道：“不怎么样，如果是丁等或者丙等妖魔的尸体，你要多少都没问题。有多少便可以给你多少。然而上了乙等，对于咱们人族就有大用了。到了甲等大妖的层次，尸体更是堪比顶级的天材地宝。 我要尸体也不是留给自己的，而是一部分转交给镇妖司的方术院，一部分转交到皇宫内库。你的法宝对妖魔尸体有需求，这一点我可以理解，但考虑到咱们内部的情况，切忌把事情做的太过，容易适得其反。 你现在毕竟只是乙等境界，纵使以后你能成长到很高的层次，那也是以后的事情。没有成长起来之前，天赋仅止于天赋，并不具备真正的说服力。珍贵的资源若是占据的太多，很可能会惹来其他人嫉恨的。 这样吧，根据最终汇聚起来的大妖数量多寡，若是十只以内，我做主给你留两具尸体。若是十只以上，我做主给你留三成，不能比这个更多了，否则没办法交代的。” 苏清和听的双眼一亮。 保底两具大妖尸体的收益，对于他来说，绝对属于意外之喜！ 毕竟，就像闻千古所说的那样，他只是带回来情报而已，真正动手还是得靠着闻千古去真刀真枪的干。 情报这种东西，价值说小不小，说大其实也没那么大，战斗的风险他一点不需要承担，便能分到相当大的一块肉，不管怎么看都赚大了。 至于一开始提出的五五分，不过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罢了。 求其上才能得其中，总不能求其下，然后得下下吧。 不把胃口展现的大一些，没准闻千古最后随便拿两条妖魔大腿就想打发他了，那他上哪说理去？ “一切听凭舅舅做主。那接下来……我去哪里？回宫吗？在外面三只大妖的眼中，我已经回了神都。而它们又有同神都内妖魔密谍联系的方式，正常来说，它们肯定会给神都内的妖魔密谍留言，告知神都内的妖魔密谍，我回了神都的事情。这种情况下，我若是不尝试着去跟神都内的妖魔密谍联系，怕不是会引起对方的怀疑吧？” 苏清和开口问道。 闻千古皱了皱眉，沉吟道：“确实是个问题，你怎么想的？对于妖魔密谍们在神都的据点，你有推测了吗？” 苏清和点头道：“有的，但我不可能用骨魔附身后的模样，跑到推测中应该是妖魔密谍据点的左近处，等待藏在据点之中的妖魔密谍来主动联系我。而若是不使用附身后的模样，用我自身的本尊样貌跑出去，同样不可能跟妖魔联系上。” 闻千古琢磨了下后，咬牙发狠道：“这样的话，就只能使用笨办法了！反正听起来神都外那些大妖赶来的日子应该不会太久，眼下神都内又被犁过不止一遍了。 跟陛下商量商量，将所有甲等盯着的区域全部扩大，把神都外那些村落也开始纳入到排查的范围之中。这样做肯定会扰民，却也能够给妖魔密谍制造更大的压力。 让神都之中的妖魔密谍不敢轻易跑出来跟外面的大妖进行联系，人为切断它们之间的沟通！” 第437章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既然闻千古有了决定，苏清和也就不再多说。 尽管这个决定看起来不够完美，执行起来或许会出现一些漏洞，但在当前的局面之下，苏清和着实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总不能单纯为了反对而反对。 跟闻千古又商议了一些细节上的东西后，苏清和在闻千古的掩护下，没惊动任何人的一路绕行，顺利抵达了连通皇帝寝宫的地道外。 正常情况下，这条地道是单向的。 地道尽头处的‘结界’只能从皇宫方向出来，却不能从这边再返回皇宫之中。 做出如此处理的原因很简单，地道是用于在最危险的情况下、给皇帝提供一条逃生之路的，那自然只需要从里到外。 若是还能从外到里，对于皇帝来讲，岂不是自身安危反而会受到地道的威胁？ 不过地道在建成之后，由于大周的吴氏政权一直非常稳定，导致这条地道几乎成了被遗忘的角落。 直至某位较为贪玩的皇帝登基后，觉得总是被困在皇宫之中，实在是很不爽利。 每日里除了上朝、下朝，批阅奏折外，就只能是在后宫之中的各个宫殿里闲逛，对哪个妃子或者哪个宫女产生了兴趣，便拉到身前探讨生命传承的奥妙，如此生活，着实过于无趣。 而正大光明的出宫，身边又必须要跟着许多人，皇帝的排场也一定得摆足，各种净街安排下，给神都府衙和神都的百姓们造成的诸多麻烦都是小事，真正重要的是，如此折腾一番，皇帝本身根本别想玩的畅快。 于是这位贪玩的皇帝便想到了那条被遗忘的地道。 经过了一番改造后，地道尽头的‘结界’跟皇宫‘结界’连接在了一起，只要皇帝给出权限，那么地道尽头的‘结界’便能允许有人从外返回。 反正只要权限始终掌握在皇帝的手中，那么地道就不可能威胁到皇帝自身的安全。 那位贪玩的皇帝利用这条地道的改造，每每在神都之中微服出行。 有着大内高手的暗中保护，再加上神都‘结界’大阵的存在，这种微服出行的做法在安全上其实很有保障，同时又每每能搞一个出其不意，倒真是解决了许多不平事。 由于微服出行的次数太多，导致朝臣们逐渐的知晓了那位皇帝的荒唐之举。 奈何地道的存在是绝密，朝臣们对此并不清楚，只能根据皇帝的举动而做出相应的猜测，却又不敢将这种猜测摆到明面上去跟皇帝对峙。 最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那位贪玩的皇帝胡闹了下去…… 公里公道的讲，反而是那位贪玩的皇帝在位期间，神都的政治相当清明，起码在明面上很少能看到以权谋私的情况出现。 几乎所有朝官都将那些不法之事隐于水面之下，多套上几层安全的皮，以免运气不好，被微服出巡的皇帝撞上。 可惜，纯粹依靠人治、而非制度去梳理出来的‘干净’，很容易随着关键人物的离去而迅速变回‘污浊’的样子。 听着闻千古讲了一些其他皇帝的事迹，苏清和站在地道所位于的井口外，叹气道：“即便制定了制度，又能如何呢？所有的制度都需要由人来执行、监督，而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欲，不可能做到绝对的冷血、客观。 因此制度再如何完善，都必然能被人找到空子来钻。除非自上而下，每一个人都是圣人，都能压制住自身的欲望，一切纯粹从道理出发，不被任何其他因素影响。但这是不可能的，或许人人都有成为圣人的潜质。 也或许人人都有成为圣人的想法，可绝大多数人只能成为一两之圣人、一刻之圣人，大多时候仍旧是凡夫俗子。人治者，可因人成事，也可因人废事。自古以来，朝代兴亡，基本如此。” 闻千古想了想，缓缓点头道：“没错，你说的有道理。或许等什么时候能研制出一种法宝，朝廷内外一应法度，皆由法宝来定夺对错，任何其他人、哪怕是皇帝，都不能干涉法宝的判断，这样应该能让情况得到好转？” 苏清和摇头道：“且不提那样的法宝如何炼制出来，即便真能炼制出来，谁又能保证法宝从纯理性角度出发的对错判断，就是最符合现实情况的？ 比如朝廷的科举制度，各个郡府由于受教育程度的差异，导致不同郡府之间能够金榜题名的进士人数差别很大。对于这种现象，朝廷有进行干预。 干预的目地是为了平衡各个郡府之人在朝为官的数量，尽可能让他们彼此平衡，不至于出现乡党关系严重的情况。可这种做法，显然不够公平。 对于朝廷来说，这肯定是有利的。然而对于许多学子来说，这却太过残酷。他们必须眼睁睁的看着一些学识不如他们的人，反倒是金榜题名。 您说，若是由法宝来控制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每一科的科举情况都有或多或少的不同，需要灵活去处理，法宝能具备这种灵活的能力吗？” 闻千古呆了呆，仔细想了想后，眉毛顿时拧成了一团，无语道：“按照你的说法，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所面临的岂不是成了一个无解的问题？” 苏清和点头道：“对，就是无解的问题。不想这些了，人活一世，不要总想那些千秋万代，能把这一辈子活明白了，已经是难能可贵。我先走了，舅舅那边千万盯紧了外面的大妖，要是情报详尽到这种程度，还让外面的大妖溜进神都捣乱，舅舅怕不是该英明扫地了。” 说完，苏清和径直跳入了井内，潜入了地道口中。 闻千古站在原地定了定神，摇头失笑道：“真是个有趣的小子，明明年龄不大，却偏偏能把世事看的无比透彻。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还是天生早慧之人？ 算了，不重要，赶紧确定人选，然后去蹲那些大妖……一次性派了这么多大妖越境，妖魔这次还真是大手笔。这小子的安全，以后是必须慎重去考虑的问题了……” 喃喃自语完，闻千古当场飞身而起，跃入了半空。 苏清和当然听不到闻千古的感慨，在地道中一路前行，抵达了尽头后，通过反向操作，直接打开了龙床。 相比于地道连接宫外水井的出口前有‘结界’阻拦，反倒是连接龙床这一边只有机关装置。 对于普通人来讲，机关装置非常复杂，可对于修士来说，只要调动体内灵气，就能做到隔空操控机关。 随着龙床被掀开，苏清和从里面跳了出来。 眼下还是白天，估计以吴璃那工作狂的性子，应该正呆在御书房里批阅奏章。 若非如此，苏清和也不会将龙床打开的这么干脆。 真要是吴璃正躺在龙床上睡觉呢，他却猛然间从下面给吴璃来了个千年杀，那即便吴璃给了他免死金牌，他怀疑自己照样会被砍脑袋…… 没办法，女人的承诺往往要分情况。 只有心情好时，承诺才是作数的。 没有落到龙床上，苏清和一个跃身，安安稳稳的站定在了龙床边。 伸了个懒腰，正准备离开寝宫，前去御书房找吴璃，结果下一秒钟，苏清和便愣在了当场。 因为寝宫里雾气氤氲，龙床不远处的寝宫门内，一个巨大的浴桶正在不断的升腾着热浪…… 吴璃光着身子，刚刚好从浴桶中站了起来，大概一米左右高度的浴桶，仅仅能覆盖住吴璃修长的双腿。 自胯部往上，尽皆袒露在了苏清和的视线当中…… 只是浴桶内不断升腾的水蒸气让画面看起来不够清晰，朦朦胧胧的状态下，导致吴璃身上那些最让人着迷的地方始终若隐若现…… 随着苏清和原地愣住，吴璃也看到了从龙床下的地道里蹦出来的苏清和。 身子明显僵硬了下，但却没有像普通女子遭遇这种突发情况时、一般会有的径直再立刻蹲下躲入浴桶之中的反应。 反倒是看起来颇为镇定的朗声道：“苏卿，过来给朕擦背，朕忘了拿香薰进来，你顺便去外面拿点进来。” “啊？啊！哦，好！是……遵旨！” 苏清和回过神来，颇为慌乱的应了好几声后，整个人近乎是逃跑一般的往寝宫大门冲去。 将将要碰到大门时，吴璃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镇定一些，你这么慌张的跑出去，外面伺候的宫女和内侍会怀疑的。在他们的认知当中，你已经和朕住了些时日，那无论跟朕发生了什么，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听到吴璃的提醒，苏清和身子一顿，强行控制住了前冲的势头，用力的深吸了口气，让自己迅速恢复平静后，这才伸手缓缓推开了寝宫的大门，喊来了在外面等候的宫女，让宫女去拿香薰和用来沐浴的东西。 当前这个时代肯定没有沐浴液这种工业产品，但有足够合适的平替。 普通百姓会使用草木灰、淘米水，或者皂角这些东西用来清洗身体，而贵族以及大富之家则会使用制造工艺无比复杂繁琐的澡豆。 这种东西以豆粉添加中草药和各种香料，凝结成球状，使用时会散发出迷人的香气，蕴含的草药成分对肌肤很有益处，经常使用还有护肤效果。 除了昂贵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毛病。 吴璃所使用的沐浴用品也是这种东西，唯一的区别是，吴璃使用的澡豆，内里调制的草药和香料要更加珍贵、稀少，基本都属于御用特供之物。 这种澡豆的造价之高昂，光是成本就属于天文数字，吴璃简单的洗一次澡，花销便要超过普通人家一年的常例。 并且还是在吴璃登基后，有意识的削减了许多宫中不必要的支出用度，才最终将花销控制到了这样的水平上，否则若是完全继承上一任皇帝的奢华无度，皇宫每年的花费起码要翻三倍以上。 宫女很快便将苏清和需要的东西拿了过来。 对于苏清和接手这些东西，反身回到寝宫里去给皇帝沐浴的场面，宫女并没有任何异样的情绪流露。 虽然近些日子里，宫女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苏清和从皇帝的寝宫中出来，但刚刚享受过鱼水之欢的男女，会足不出户的一直在龙床上不下来……多少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重新关上寝宫的门，苏清和将香薰摆好，拿着澡豆绕到了吴璃的身后。 尽管吴璃的后背光滑如玉，可终究不如正面欣赏时来的那么动人心魄。 苏清和在心里叹了口气，对此多少觉得有些遗憾。 “别动心思，给朕擦背的时候，不要碰触除了背部以外的任何其他部位，除非得到朕的允许，或者朕有提出新的要求。” 吴璃冷声开口道。 苏清和咽了口唾沫，抬手将澡豆放到浴桶中浸泡了下，然后轻柔的给吴璃搓起了后背。 正常情况下，修士的身体其实都是非常干净的。 平日里正常的落灰，完全能够通过灵气的护体进行屏蔽。 所以吴璃的洗澡，与其说是清洗身体，倒不如说是洁癖作祟，隔一段日子便想要泡一泡，让肌肤保持湿润嫩滑的状态。 总之……触感极佳。 在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苏清和作为一个底层社畜，倒也不至于混成‘处男’那么凄惨。 可愿意跟他深入交流、帮他免除大魔法师之苦的姑娘，单纯从外形条件来讲，都是极为一般的。 别说像眼前吴璃这样的绝色了，即便是小兰花那样的姑娘，前一世里也绝对看不上他。 说的残酷一点，真就是轮奸都轮不到他…… 没办法……女孩子总是向上兼容的，越是以独立女性标榜自己的姑娘，越是在寻找另一半时会提出远超过自身条件的要求。 因此眼下面对着一丝不挂的吴璃，苏清和要说不激动，那绝对是假的。 这种绝对堪称顶级的女人，还是纯天然、不美颜的，前一世里他根本连见都见不到！ 第438章 抓到你了! “怎么突然间回来了？是已经达到了目的，还是潜伏失败了？” 相比于苏清和的亢奋，吴璃的语气听起来颇为平淡。 不过从吴璃主动引出话题的表现来看，其内心之中的情绪波动，显然远不像表面上所呈现的那么淡然。 “说不上来是失败了还是成功了，主要是有了新发现，继续待下去的话，风险太大。所以跟舅舅商量了一番后，便决定临时结束计划。” 苏清和简明扼要的说道。 “舅舅？你叫谁舅舅？” 吴璃皱眉道。 “咳，闻千古闻大人，他觉得我称呼他为闻大人，实在是太过见外。毕竟，陛下您将我当做心腹一样看待，闻大人认为我应该跟陛下您一样，称呼他为舅舅。” 苏清和不好意思的说道。 “……” 吴璃短暂的沉默了片刻，旋即再次纠正话题道：“把你这几日里遇到的事情和相应的发现，详细的跟朕说一说。” “是，陛下。” 苏清和应了一声，旋即一边给吴璃擦背，一边把自己化身为骨魔后，这些天里遇到的所有情况，一五一十的给吴璃讲了一遍。 当得知后续还会有不少大妖跑到神都来集合时，吴璃显得有些愤怒，整个人本能的再次从浴桶中站了起来。 此时的苏清和依旧在蹲着给吴璃擦背，结果吴璃忽然站起身来，原本他脸朝着的位置，便立刻从后背变成了吴璃的翘臀。 肌肤晶莹如羊脂白玉，弧度完美，水珠粘连其上，看起来嫩滑吹弹可破。 ‘咕噜’一声，苏清和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口干舌燥的感觉如此强烈，让他整个人都变得燥热了起来。 吴璃也意识到了不妥，可身为帝王，无论有任何举动，都必须从容去处理，否则帝王威仪受损，会让人觉得这个皇帝太过轻浮，不够稳重…… 特别是作为大周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皇帝，吴璃对自己的要求更高。 她非常清楚，如果她只是做到了其他皇帝的普通水准，那照样会被满朝文武所苛求。 她唯有表现的足够出色，甚至是远比绝大多数皇帝都更加出色的多，才能真正的被满朝文武接受、并认同。 这就是想要打破规矩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因此意识到了自己当前这么突然站起来的举动，对身后的苏清和会造成多大的冲击后，吴璃一点也没有重新坐进浴桶之中的意思。 而是抬起了笔直修长的美腿，从浴桶中迈了出来。 反正她之前就已经泡完澡了，要不是苏清和忽然出现，她根本不会重新坐下继续浸泡。 “用旁边的绸巾，给朕擦干净身子。” 吴璃清冷的说道。 苏清和扭头看去，发现浴桶旁摆着的椅子上，堆叠了几条半透明的薄纱巾。 一看就是用名贵绸缎织成的，触之手感顺滑无碍，若不用力抓住，纱巾甚至会如水一般从手中溜走…… 拿起纱巾，将纱巾披在了吴璃的肩膀上，随后苏清和便强摄心神，仔细的给吴璃擦拭起来。 其实修士完全能够利用体内灵气、将皮肤表面的水渍蒸发掉。 但考虑到吴璃很可能在一系列的突发状况中乱了心神，眼下或许正处于表面上看起来非常冷静、实际上心乱如麻的状态，苏清和便没敢出言提醒，以免吴璃恼羞成怒…… 普通人恼羞成怒的话，顶多也就是怒了一下。 可皇帝若是恼羞成怒，那是真能死人的。 将吴璃身上的水渍擦干，尽可能的没去碰触最为敏感的几个点，随后又给吴璃穿戴好了亵衣和常服。 眼睁睁看着那具堪称完美的胴体，一点一点被常服遮住，苏清和一时间只觉得有些暴殄天物。 这么好看，就应该露出来给人看！ 敝履自珍要不得！ 当然……前提是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如果别人也要看，那肯定是不行的。 “妖魔方面忽然派了这么多大妖过境，为了瞒过边境‘结界’，那些大妖肯定都使用了噬灵蛛寄生的方式。而只要是被噬灵蛛寄生过，哪怕及时的解除寄生，照样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在这种损伤的影响下，被寄生的大妖几乎再没有继续突破境界的可能。并且寄生的时日越长，影响就越大，被寄生的大妖甚至会有跌落境界的风险，对于妖魔来讲，这是绝对的大手笔。 为了杀掉你，解决你的威胁，或者说……解决你那件法宝的威胁，妖魔方面确确实实动了真格的。要不是你通过伪装成妖魔的方式，提前知晓了这个消息，没准真有可能着了妖魔的道。” 吴璃理了理衣襟，说话的同时转过身来，刚好看到苏清和正盯着他发呆…… 挑了挑眉，吴璃忽然问道：“好看吗？” “好看。” 苏清和理所当然的点头道。 “还想继续看吗？” “额……可以吗？” “你还真不客气，朕虽然不怎么在乎这种事情，但也没有随随便便在别人面前袒露身体的习惯。你要记住，朕首先是一位皇帝，其次才是一个女人。即便真的想要跟你发生什么，那也只能是由朕来决定何时、何地、如何发生。整个过程中，你才是需要等着被宠幸的那一个，明白吗？” 苏清和的脑海中瞬间浮现起了女上位的画面。 他实战经验不算丰富，可理论知识却积累的异常厚实。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管是何种方式，他绝对都能第一时间在脑海中形成强烈的即视感。 注意到了苏清和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吴璃不用猜都知道，在苏清和的脑袋里，一定转起了令她不高兴的念头。 直接转移话题道：“按照舅舅跟你的约定，只要能将这群越境的大妖解决掉，那你就可以得到其中的几具尸体。这一点……最好处理的隐蔽一些。不管到时候给你多少大妖尸体，对外都要宣称没有这些尸体。 舅舅带回来多少用于上交的尸体，便意味着一共有多少大妖聚拢到了神都附近，明白吗？大妖的尸体对于咱们来说非常贵重，私下赠予个人的话，会引起不小的麻烦。消息泄露的话，你会被推上风口浪尖的。” 苏清和举手发誓道：“陛下放心，我保证闷声发大财。” 吴璃点头道：“行，那就走吧，去御书房。今天的奏折朕还没有批阅完，针对佛教的打压方案，朕已经在按照你的条陈去办了。但在执行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些比较麻烦的问题，或许你能给朕提出一些有用的建议。 另外，既然看起来你对妖魔尸体有需求，那等神都这边的事情结束后，朕会给你一个去镇妖使司的牢狱挑选妖魔的机会。你应该知道了吧？神都这边的事情一旦处理完，朝廷的所有重心，便都会随之转到边境前线。 咱们人族和妖魔之间的战争越发有要决战的趋势了，这种情况下，朝廷不能再对边境前线的问题装聋作哑。朕到时候准备让你跟余震一起去前线，充当朕的眼睛，告诉朕，边军现在最真实的情况，究竟是什么样子。 在这之前，多给你一些东西作为补偿，算是你应得的奖励，不过这些都要等到神都的问题处理完之后再说。反正你已经有了一定的成算和把握，那朕也就不多问了，希望到时候别让朕失望就行。” 苏清和笑呵呵的说道：“其实只要陛下您对我别抱有太高的期望，那自然就不会因此而失望了。” 吴璃瞥了苏清和一眼，平淡道：“你以为朕的身体是那么容易看的吗？如果你不值得让朕去抱有更高的期望，对朕来说，身体被你看光就是一种耻辱。” 苏清和怔了下，小心翼翼的问道：“耻辱的后果……是什么？” 吴璃冷笑道：“朕还没有登基之前，一直都有老师在教导朕如何当一个合格的皇帝，那位老师曾经跟朕说过一句话，身为皇帝，最重要的本事是识人看人。 每一个人都是优点和缺点的集合，皇帝要做的，是任用一个人的优点，将他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尽量让这个位置避免他的缺点出现，尽可能发挥他的长处。 只要做好了这一点，就是明君、贤君。若在做好这一点的基础上，皇帝依旧时时感到忧虑，那是臣子的耻辱。而若是皇帝感到了耻辱，臣子当以死效忠。” ‘嘶……’ 苏清和倒吸一口凉气道：“不至于吧陛下，把您看光了就要杀头吗？” 吴璃反问道：“你都让朕感到耻辱了，说明你不是一个值得朕去信任的人，这样的人看光了朕的身子，砍个头不是应该的吗？” 苏清和顿时噎住。 他不得不承认，从吴璃的角度来考虑问题的话，这样的判断确实很有道理…… “算了，臣还是尽量不让陛下感到耻辱吧……对了，陛下，去御书房之前，臣想先查一查卷宗。关于这些年来，一些朝中重臣的个人卷宗，在皇宫之中应该都有留档吧？” 苏清和换了个话题说道。 “有，朕安排一名内侍带你过去，看完后直接来御书房找朕。” 吴璃很是痛快的答应道。 有了皇帝点头，苏清和没一会儿的工夫便来到了专门用来存放个人卷宗的地方。 大周对于卷宗有着相当细致的分类，官员只要上到了三品这个级别，就会有详细的个人卷宗被统计留档到宫中。 这么多年来，统计的个人卷宗数量累加起来，堪称海量，因此不得不和其他卷宗进行分开存放。 没办法，虽然在大周境内，三品已经属于绝对的高官品级，可数量依旧不少。 三十六郡的郡守，六部的左右侍郎，其他神都衙门的副手，乃至于镇妖使司的那几位强势人物。 林林总总，再把二品和一品大员、以及军方达到了相应品级的战将加上，每一个时期，同时存在的三品以上高官数量，起码超过三百。 单看起来似乎不多，可一代又一代的积累下来，数字就会变得非常夸张了。 苏清和要看的不是远古时代的个人卷宗，而是近些年的。 准确来说，是从大将军余太安开始崭露头角后，一直到现在的内阁成员卷宗。 他确实已经有了推断，可那些推断暂时都只是基于一些支离破碎的线索。 想要将推断坐实，把那些支离破碎的线索全都串起来，仍然需要一个真正足以佐证其推断的关键证据。 翻阅高官们的个人卷宗，就是为了找到这样的证据！ 当然，即便找不到证据，他也不会改变自己怀疑的方向。 谁让幕后之人的一些举动，露出的马脚实在是太大了呢？ 只要想做事，那就必然会留下痕迹，只要留下痕迹，那就肯定会被注意到，这是无法改变的悖论。 哪怕是被认为属于完美犯罪类型的神仙局，若是能够拥有庞大的数据支持，通过大数据筛查的方式去进行一点一滴的拆解，那最终也都是能够找到目标的。 事实上，对于查案的人来讲，起码八成以上的案子，在案发后的极短时间内，就能锁定嫌疑人的身份。 剩余的绝大部分时间，其实不过是在寻找关键证据罢了。 比如前一世里着名的那起杭州杀妻案，警方在接到失踪报案后，抵达现场对报案人进行问询的当天，基本上就有了明确的判断，认为报案人具有重大嫌疑。 之所以始终在以失踪的名义找人，足足找了半个月才找到尸体，本就是因为需要找到尸体之后，才能对案犯定罪。 否则警方也不会去查证案犯家中的短时间内用水情况，以及迅速对小区的化粪池进行检测。 真要是相信受害人处于失踪的状态，而并非死了，又何必专注于进行这方面的调查？ 苏清和眼下便处于类似的情况，所以对于个人卷宗的翻阅进行的极为迅速。 少顷，仅仅翻阅了不到半个时辰，苏清和便找到了他希望看见的内容！ “果然如此……抓到你了！” 第439章 女皇帝的男秘书 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苏清和没有继续停留，将所有拿出来翻阅的个人卷宗归位后，径直前往了御书房。 不知道是不是在其他人看来、他这段日子始终居住在皇帝寝宫的缘故，再一次行走于皇宫之中，他能明显感觉到气氛的区别。 负责给他带路的内侍不再跟他保持距离，而是满脸谦卑笑容的对他进行讨好，同时跟他讲述皇宫里发生的一些趣事。 只不过这些趣事全都建立在其他宫女又或者内侍的痛苦之上，听起来更像是一种黑色幽默，导致苏清和不太感兴趣。 能在皇宫之中担任内侍的人，别的本事或许都差强人意，可察言观色的能力却一定要在水准之上，否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被投井自尽’了。 注意到苏清和似乎不怎么想听这种事情，内侍立刻换了个话题，讲起了他入宫之前在家乡的一些童年记忆。 苏清和对于这些倒是兴趣十足。 通过不同人的视角，去感受大周的风土民俗，能让他更加立体的了解这个时代和这个国家。 除了内侍以外，皇宫之中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诸多大内高手，对他的监视力度也有明显的降低。 通过气息感知，苏清和能够清楚的发现，以前那些大内高手对他的监视基本上可以说是无时无刻都在进行。 而现在，他似乎被当成了皇宫之中的自己人，大内高手们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他的身上，使得他在皇宫之中极为自如，再也感觉不到任何被监视的压力。 就这么一路感慨着抵达了御书房，看到吴璃端坐在御案前，一脸专注的批阅着奏折，苏清和的脑海中不期然的便浮现起了对方一丝不挂的绝美模样。 干咳了声，将那些画面从脑海中赶走，苏清和拱了拱手，开口道：“陛下，我那边忙完了，请问您这里有什么需要臣效劳的？” 吴璃抬头看了苏清和一眼，开口道：“先跟你说下你之前安排神都府的江别离去调查的事情吧，官员之女失踪案中，出事的那几位姑娘，确实都跟她们的生父有不伦关系。 而对神都周围的那几座寺庙进行的排查，朕这边没让他们动用城卫军，毕竟，城卫军无论的修炼和战力远不能跟禁军相比，所以朕直接安排了禁军去协助对寺庙进行排查。 排查的结果很是触目惊心，在几座寺庙之中，居然都找到了用来藏良家妇女的地牢。同时还发现，这几座寺庙都在宣扬一种非常邪恶的教义，只是披着佛教的皮而已。 那种邪恶的教义以佛教的教义为基础，却将原本的积善行、修来世，改的面目全非，声称朕就是居于天界‘他化自在天’的第六天魔王，是第六天魔王的在世之身。 简直岂有此理！” 说到这里，吴璃忍不住伸手重重的拍了下御案。 也不知道御案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吴璃好歹也是修士，如此含怒一拍之下，明显还没有留力，可御案却岿然不动，别说被拍散架了，看起来竟是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陛下息怒，除了地牢关押良家妇女和宣扬邪恶教义以外，还有其他别的发现吗？在里面有没有发现妖魔？” 苏清和拱了拱手，一点都不走心的随意劝了一句后，问出了自己更关心的问题。 吴璃瞪了苏清和一眼，不满道：“你能不能在安慰的时候稍微认真一点？顺着朕说几句话都懒得说吗？” 苏清和愣了下，略感疑惑的看了看吴璃，迟疑道：“陛下，您……还需要别人来安慰吗？您之前都猜到了佛教的出现很可能是妖魔的手笔，那佛教隐藏在其教义之下的真实面目，怎么看都不应该让您觉得吃惊吧？或者说，会有这样的情况存在，其实才是正常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清和发现，吴璃在被他看光了身子后，对待他的态度好像跟之前相比，出现了比较明显的差别？ 吴璃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脸上重新恢复了冷若冰霜的表情，点头道：“确实，只是没想到它们的胆子这么大，就在神都周围，也敢搞这些东西。如果连神都周围的寺庙，都是这副德行，那可想而知，其他郡府内的寺庙，只会更加过分！ 对那几处寺庙的封锁进行的非常突然，由于是直接调动的禁军，神都内的妖魔密谍明显没有提前得到消息，因此对那几处寺庙进行封锁后，一番排查，确实在里面找到了伪装成和尚的妖魔。并且数量还不少，每一处寺庙里藏的都不少于五只。 其中有两处寺庙，更是由妖魔占据了主持的位置。不过目前那些寺庙都被捣毁了，处理庙中其他真和尚的方法，朕是完全根据你的条陈内容来的。算是给后续全面解决大周境内所有寺庙的问题，起一个头。但有一点，朕比较介意……” 苏清和适时接话问道：“什么？” 吴璃沉声道：“这几处寺庙利用那种邪恶的教义，搞出了另外一套东西，并借着这些东西，秘密发展出了不少的信徒。官员之女失踪案里，那几名受害的官员女儿，都是被发展的信徒！ 这些被发展的信徒，以女子为主，她们似乎会被喂一种东西，使得她们被控制的同时，还能对家中男子产生致命的吸引力。因此朕已经根据目前查到的名单，将已知的信徒全部抓捕了。 目前针对这些信徒的审问还在继续，只要是她们跟家里人发生过不伦的关系，那跟她们有关系的家人，也会被一起逮捕！比如肖文忠、比如庞修贤，比如宋景明！ 至于户部郎中毛楠，可以确定的是，他被妖魔吃掉了。” 听着吴璃的解释，苏清和的脑子里顿时浮现起了当初在清河郡城时，被郡尉家的二公子，奔雷手何浩然邀请入府的场景。 那时候跟在何浩然身边的女子，似乎也是尝试着想要通过使用某种手段来控制他。 给他喝的茶有问题，给他演奏的曲子也有问题。 只是不知道寺庙里用来控制信徒的东西，跟当初他喝的茶，是不是同样的玩意儿…… 想到这里，苏清和皱眉道：“陛下是担心，这种情况在地方郡府内，很可能会比神都严重的多？” 吴璃点头道：“没错，虽然神都这边的妖魔密谍，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远比地方郡府的要厉害，可神都同样也有着咱们人族最顶尖的实力汇聚，妖魔密谍在神都的行动，始终会比较收敛。 如果连神都周围的寺庙，都变成了这副样子，很难想象地方郡府能比神都这边的局面更好。从它们发展信徒，进而影响的朝中官员来看，妖魔在有意识的避开拥有修为境界的官员。 不管是官员之女失踪案所牵扯到的那几个，还是目前新查到的那些，都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的官员品级不算高，可所处的职位却颇为关键、颇为重要，同时他们都不是修士！” 苏清和有些疑惑。 如果神都这些妖魔使用的东西，就是他在清河郡城品尝过的那种玩意儿，便说明那种玩意儿肯定是对修士能起效果的。 或许对于高等级的修士无效，但对丙等和丁等这种低等级的修士肯定有用，否则当初给他喝茶干什么？ 偏偏神都里被选中进行侵蚀的官员，却全都是没有修士境界的普通人。 要么二者使用的不是一个东西，要么神都这边的妖魔密谍更谨慎，只做最有把握的事情，但凡有一丁点的风险，都不去尝试。 想到这里，苏清和沉吟道：“陛下，如此看来，对寺庙的整顿刻不容缓，妖魔对咱们大周的渗透，不光是利用安插密谍的方式去获取情报，同时还在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尽可能的搅乱咱们大周的局势。 各地税银的亏空，通过这些女人对官员施加的暗中影响，哪怕没有真正高品级的官员牵扯其中，其破坏力照样不容小视！毕竟高品级的官员只是构造者和政策的制定者，真正执行的人，始终是下面的官吏。 一旦底层被腐蚀了，那上层再怎么坚挺，也只是空中楼阁，随时都有坍塌的风险。看来我之前给陛下提供的建议，略显温和了些，若是情况严重到了这种程度，那最合适的做法，恐怕是一刀切，矫枉必须过正！” 吴璃明显松了口气，赞同道：“朕也是这么想的，可朕又觉得，你在条陈中所讲的处理过程和方式，才是真正的王道，所以朕很犹豫。既然你的看法跟朕一致，那朕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只是如此一来……要死很多人啊……” 苏清和默然道：“你死我活的战争，当然会死很多人。有时候若是因为心软而把事情做得不够绝，反而可能会导致更多人死于非命。” 吴璃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针对绛仙居的监视，你还有什么额外的安排吗？如果有的话，现在提出来，应该来得及做准备。如果没有……你在这里稍等，朕把余震喊来，让他陪你一起出宫。 舅舅既然还得继续留在神都外面，等待着处理完所有秘密潜入的大妖再回来，你的安全便暂时由余震来负责吧。不过你得尽快习惯自己保护自己了，否则真等到了边境，总不能也像现在这样。” 苏清和笑呵呵的说道：“这我倒是不担心，真要去了边境，上面有余震罩着，我的真实身份又肯定会被保护起来，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加入到边军里，几乎不存在泄密的可能。 特别是在神都的问题彻底解决之后，便相当于咱们斩断了妖魔在咱们内部安插的最大一枚钉子。失去了高层的情报来源，妖魔方面根本别想知道我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至于说针对绛仙居的监视，我的建议是维持现状就好。事情的发展有些迅猛，时不时就会有一些新的情况出现。到了现在这个境地，我怀疑幕后之人肯定有所察觉了。 只是对于幕后之人来说，眼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的谋划应该到了最后一步，若是不去做，那之前的所有准备便全都前功尽弃。所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吴璃双眼一亮，询问道：“你能确定是谁了？” 苏清和点了点头，拱手道：“请陛下容臣上前耳语。” 吴璃毫不犹豫的答应道：“上来吧！” 苏清和立刻迈步走到了吴璃的身旁，弯腰凑到了吴璃的耳边，以细若蚊蚋的声音说出了一个名字。 由于靠得太近，苏清和的嘴唇贴到了吴璃的耳垂上，使得吴璃身子微微一颤。 但在听清楚了名字后，剧烈的情绪波动便让吴璃把苏清和的冒犯抛在了脑后，震惊道：“是他？！你……有把握吗？” 苏清和稍稍后退了小半步，很是笃定的说道：“九成九。” “怎么不是十成？” “咳，话不说满、事不做绝，给自己留一些余地，算是表达谨慎的态度。” “你管九成九叫留有余地？你这个余地是不是留的太少了？” “陛下恕罪，臣……是个比较自信的人。” “好吧，朕不继续问了，如果真是他的话……朕突然对一件事情有了理解，难怪啊……” 看到吴璃陷入到了沉思之中，苏清和有些遗憾的退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随后在等待余震入宫接他的过程中，苏清和接到了一堆的奏折。 这些奏折都是吴璃扔给他的，涉及到的事情则五花八门。 大到足以影响朝廷格局的全新政策，小到地方上一件和官员贪赃枉法有关的弹劾，一件件、一桩桩，看起来毫无逻辑的被扔到了苏清和的手里。 而苏清和处理事情的方法以及看待事情的角度，对于吴璃来说颇为新鲜。 虽然只是听一听苏清和的意见，并不一定会按照苏清和提供的意见行事，可吴璃依旧感觉深受启发！ 第440章 我为什么要跟你讲道理? 苏清和的思维模式是完全现代的。 没有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在前一世里饱经海量的数据信息轰炸，甭管是不是会陷入到信息茧房，都足以确保苏清和获取到远超过当前世界想象的知识。 特别是随着短视频的兴起后，慢慢的开始有一些质量超高的长视频不断涌现。 每天晚上临睡觉前，苏清和都会选择一部自己感兴趣的长视频，打开后关掉屏幕，一边静静聆听，一边安抚自己略显衰弱的神经，然后逐渐入睡。 尽管这样的做法导致他对视频内容往往只能听一个囫囵大概，很难在入睡前夕把所有的内容全部听完，但那些陪伴着他渡过了一个又一个夜晚的长视频，仍然有不少颇为新颖的看法和观点留在了他的脑海当中。 这些视频主要以解读某个历史时期为主，通过对时代背景的介绍，各种社会问题和矛盾的描述，将听众迅速的拉回到几百上千年前。 通过宏观的角度，以及真正马后炮的姿态，一点一点去进行解读。 哪怕很多观点和看法都过于的理想化，但看待问题的不同思路，确实给苏清和提供了大量的、纸上谈兵一般的经验。 真让苏清和去实操的话，苏清和估摸着自己肯定会干的一团糟。 别的不提，光是处理人际关系，就能把他整的焦头烂额。 可若是只让苏清和根据现有的问题出出主意，那他脑海中积累的诸多经验，就能派上用场了！ 谁还不是个赵括呢？ 反正他只负责出主意，听不听、采纳不采纳，全在皇帝吴璃的一念之间。 即便采纳了，具体事务也会由经验丰富的官员带领着那些积年老吏去办，过程中会遇到的各种乌七八糟的事情，根本不用他去烦心。 因此苏清和陪在吴璃的身边帮着审阅奏折、出主意，完全可以说是扬长避短。 充分利用了他广博的认知和信息积累，同时又避免了他那菜到抠脚的实操能力。 以至于在苏清和的辅助下，吴璃发现自己批阅奏章、处理政务的效率竟然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相比于之前她大多数时候只能独自思考的情况，有了苏清和的帮忙，批阅奏章的速度至少提升了三倍！ 仅仅一个时辰，便基本上将过往需要耗费一整天时间去处理的奏折处理了个七七八八，眼看着御案上的奏折越来越少，吴璃一时间无比感慨。 这种情绪甚至影响到了余震。 当余震总算是抵达了御书房内，准备将忙碌了一个时辰的苏清和接走时，吴璃着实忍不住当场瞪了余震一眼。 这一眼瞪的余震很是莫名其妙，完全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哪里招惹到了皇帝。 “额……陛下……臣做错了什么吗？” 余震跟吴璃是革命友谊，即便现在彼此之间的身份变了，可在私底下也要远比其他人面对皇帝时随意的多。 所以被吴璃瞪了一眼后，余震很是好奇的问道。 吴璃深吸了口气，没好气的说道：“没有，朕只是觉得，你来的太晚了！为何派人去通知你后，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进宫？” 余震隐约觉得吴璃似乎是在说反话，但他没有证据。 迟疑道：“臣去了一趟大都督府，跟大都督商量了目前正在准备的春季攻势。毕竟……等过完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开了春臣就得返回边境前线了。到时候大都督坐镇后方，书信往来有诸多不便，很多事情还是提前沟通好最为方便。” 吴璃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脾气有点没道理。 克制了下后，看向了苏清和，犹豫道：“朕忽然有点不舍得让苏卿去前线了，如果朕将苏卿留在神都，你觉得怎么样？” 恩？ 余震面露意外之色。 本能的也扭头看向了苏清和，眼神中满是询问的意味，似乎想要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突然间就让吴璃出现了改主意的想法？ 一下子被四只眼睛盯上，苏清和无语道：“陛下，如果是因为方才臣协助您批阅奏折的过程，让您觉得非常舒服，那这种事情，不光是臣能干，其实很多朝臣都能干的。 陛下之所以觉得臣用着顺手，不过是因为臣的想法天马行空，很少会被限制住。可真要说对政务的老练程度，臣肯定远不如那些重臣，陛下千万别被臣的表现给迷惑了。” 吴璃略显可爱的偏了偏头。 这样的动作很少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皇帝要有皇帝的威仪，尤其是面对着臣子的时候。 不过苏清和跟余震在吴璃心目中的地位极重，显然都不属于普通臣子的范畴，自然也就会有一些本性上的自然流露。 “看起来你对于去边境一点都不抗拒？或者可以说是……你很期待？是因为你需要妖魔尸体吗？如果是的话，其实在神都朕也可以满足你的需求，大不了将每年提供给镇妖使司的妖魔，分一半给你就是了。 反正你现在是镇妖使司的人，朕可以直接下令让镇妖使司再单独建立一个部门，这个部门交给你管控。前线送回来交给镇妖使司的妖魔，一半直接扔进你的部门里，随便你处置，你觉得这个条件怎么样？” 吴璃微笑着问道。 实话实说，听着吴璃提出了这样一个全新的方案，有那么一瞬间，苏清和还真的心动了。 可仅仅只是一个呼吸，所有的心动情绪就又重新压了回去。 摇头道：“陛下，臣有看过镇妖使司衙门被分配的妖魔，绝大部分都是丙等和丁等的妖魔，能够达到乙等的妖魔极其稀少，甲等大妖更是一只也无。 不瞒陛下，丙等和丁等的妖魔，对于现在的臣来讲，意义不大。最终臣需要的，肯定是甲等的大妖。可前线显然根本没有能力去俘虏甲等大妖。 就算有甲等大妖在前线被击杀，想来其他妖魔也会拼死把甲等大妖的尸体抢回去，对吧？毕竟，甲等大妖的尸体对咱们用处很大，妖魔不可能不知道。 这种情况下，让臣留在神都之中，对于臣来讲，实在是有点虚度年华。还是让臣亲临前线，能够发挥的作用才会更大一些。” 吴璃皱眉道：“舅舅承诺给你的甲等大妖尸体……不够吗？” 苏清和摇头道：“肯定不够，甚至可以说是相距甚远。” 吴璃想了想，最终还是点头道：“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朕肯定是听你的。跟余震先回去吧，等过年的时候，朕会在皇宫之中宴请各地藩王，你记得跟着余震一起过来。到时候估计会有藩王挑衅你，做好心理准备。” “藩王挑衅臣？为什么？” 苏清和很是莫名其妙。 吴璃反问道：“过年的当天晚上，朕跟各地藩王之间是以皇室的名义举办的家宴，朕为什么要让你跟着余震一起来？余震顶着九江王的名头，你呢？” 苏清和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因为臣在其他人的眼里，已经属于是陛下的面首了？” 吴璃笑道：“没错，所以过年的晚宴你得以这个名义来参加，而这样的身份，注定了你会受到一些人的敌视。过分的事情他们肯定不敢做，但顺手让你感到不痛快，或者打击下你的名声，他们肯定乐意为之。” 苏清和苦笑道：“陛下，臣能不进宫过年吗？” “不能。”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能就是不能。” “……” 苏清和呆呆的看着吴璃，半晌，总算是憋出一句话来：“陛下，您这就不讲道理了。” 吴璃理所当然的说道：“皇帝本就不需要讲道理，女人也喜欢不讲道理，朕既是皇帝，又是女人，为什么要跟你讲道理？” 苏清和被吴璃的歪理邪说给干沉默了。 以至于直到跟着余震离开皇宫的大门后，这才终于回过神来。 坐在马车的车厢里，很是蛋疼的看着余震说道：“皇帝这个身份一旦耍起了无赖，简直就是无敌一般的存在，她没登基之前也是这个样子吗？” 余震摇头道：“怎么可能？从知道自己被选为储君，要前去神都接受教导，以便能够担任一个合格的皇帝开始，她甚至都不怎么会笑了。更别提登基之后的一堆烂事，让她几乎快要将自己彻底封闭起来，也就是在你身边，我才又看到她流露出这种小女儿情状，清和，你可真了不起。” “我宁愿不要这种了不起……算了，距离过年没几天了，等到了过年的那一天，跟你一起去的藩王们，有可能找我什么麻烦？” 苏清和换了个话题问道。 余震耸肩道：“谁知道呢？或许只是嘲讽你几句？毕竟是在皇宫里，根本不可能有人动手。况且就算动手又能如何？你好歹有着乙等境界，那些藩王绝大部分都是酒囊饭袋，顶多是依靠着丹药突破成为修士的。 他们非要突破成为修士的理由也不是为了让自身变得强大，纯粹是因为修士的身体更强健，能活的更久，少受病痛的侵袭，同时方便他们玩乐。别说乙等了，就连突破到丙等的都少之又少，你根本不用担心他们。” 苏清和一想也是。 皇宫重地，那些藩王进去过年，肯定都是自己去，身边的护卫是绝对不可能被允许一起入宫的。 从‘武’的方面找他麻烦行不通，那最多只能从‘文’的方面找他麻烦。 怎么着？提前找人写几首不错的诗词，然后吃饭喝酒的过程中，跟他斗一斗？ 啧…… 有着前世上下五千年的深厚积累，跟他玩这种东西纯粹是自取其辱！ 他又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想到这里，苏清和放松了下来。 顺着马车的车窗，看着外面显得颇为冷清萧索的街道，不由感慨道：“希望问题快些解决吧，好还神都百姓一个正常的生活。这种丧心病狂的封锁和排查，对于普通百姓的生活实在是造成了太大的影响。 幸亏只是持续到过年，也幸亏距离过年不久了，很多人本就在等着过年的这一天，否则若是正常情况下封锁个十天半个月的，怕不是神都这边会出真正的大乱子吧？高压之下，很多人都有可能发疯的。” 余震摊手道：“对普通百姓的生活造成了多大的影响，这个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如果继续这么封锁下去，普通百姓还没来得及发疯呢，大大小小的商贩就要先发疯了。 以往每次年节前的一个月里，基本上都是神都大大小小的商贩们痛快卖货的日子。一个月下来，卖掉的货，甚至能达到全年卖货量的一半左右。可今年完全不同了。 由于街道始终被排查和封锁，尽管对普通人检查的并不怎么严密，一般稍加盘问就会放行，可很多人为了避免麻烦，干脆选择了不出门。人都没有，如何买东西？” 苏清和点头道：“是啊，这种情况下，除非采取集中配给的制度，否则很容易造成各种商品的非正常积压，同时也会导致百姓生活不便。” “集中配给制度？什么意思？” 余震好奇问道。 苏清和愣了下，旋即将自己了解的一些关于‘集中配给’的东西给余震简单讲了一下。 发现余震在听完后陷入到了思索当中，苏清和不由被吓了一跳。 赶忙解释道：“你可千万别异想天开的把这种方式用到神都来，真要是在神都使用‘集中配给’，那根本不用想，肯定会闹出大乱子的。一定会有人在其中上下其手，大肆贪腐，普通百姓也一定会有许多拿不到必须的物资。 想要进行‘集中配给’，必须有完善的监督体系，同时在吏治上也必须足够清明，否则‘集中配给’只会沦为‘集中贪腐’，到时候闹出来的乱子会有多大，想想都令人头皮发麻，你可千万别犯糊涂。” 余震仔细想了想后，发现确实是这样一个道理，不由满脸遗憾之色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