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子与热牛奶》 第1章 据说男人一上点岁数就开始忧心忡忡 九月中旬,怀正律师事务所内。 下午接近五点,太阳也越发柔和,它就要告诉大家自己即将下班准备休息了。 这是个不错的地理位置,每天都能欣赏到黄昏——只是该欣赏它的人好像此刻,不是太有心情能去欣赏这番美景。 一个衣着简单、白衬衫没有一个污点的男人趴在办公桌上,绷紧的衬衫将他背部明显的线条与肩胛骨完美勾勒。 他还有一个多月要满二十八岁,裸露的脖颈与面部的皮肤细腻度没有太好,却很白皙,比对面从未经历过风吹雨打的男人还要白。 不是病态的冷白,那是一种天生的健康的白,是叫人看上去就容易浮想联翩的白,是部分人为之羡慕的白。 离他很近的电脑里打开的是word文档的界面,这个被贺律否定的策划案现在成了一个残次品,程筝正在尽力修修补补,势要把它补成一份完美的文件。 — “哥们,这件事我没办法帮你,你知道的,他在工作上一向很难缠。”陈一耸肩道。 程筝以十分缓慢的速度直起身,然后盯住对面正偷乐的陈一,眼神中藏着哀怨。 程筝的眼尾处有一块细小的疤痕,是再早些年他情绪不稳时亲手抠破的。这块伤口一点点扩大,他停不住手,最终留下了疤痕。 眼前的是一位无论横着看、竖着看、躺着看、卧着看,哪哪都完美的男人。 长相得天独厚,硬朗和貌美的结合体,处处都完美,坏就坏在眼睛没什么攻击性,和贺衡恩一样是个桃花眼,只是类型差异较大,陈一的桃花眼更为标准。 年轻时个子不显,长大后个头直窜,身高直逼188,据他本人说:还差一点,现在脱了鞋只有185。 程筝和陈一认识十年,作为曾经自己与贺衡恩恋爱经历中的重要一份子,陈一什么德行,程筝最清楚—— “哎呀……”陈一眯了下眼,故作娇羞,“骚瑞啦,贺衡恩可最不喜欢假公济私了。”而且,假公济私的这人,还是贺衡恩的前任。 “……”程筝随手拿起一支笔甩到他身上,“你说这话亏不亏心。” 他能来怀正,陈一心里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吗? 陈一接住笔,无辜地缩了缩脖子,把笔丢回到程筝的办公桌上,翘着腿,手机上全是狐朋狗友们的关于夜间活动的邀约。 程筝双目无神地对着电脑屏幕发愁,两手揪着乱糟糟的头发欲哭无泪。 这份策划,从接到工作再到最后一次递交,一共有四次,次次被驳回。 今天,他改了一天。 — 策划的活动是律所的公益法律宣讲,目标是吸引群众。 可他现在就是个双非本科的工商管理专业的小白实习生,在怀正实习期都没转,没经验,不对口,一个公益宣讲活动,他这个外行人,还能想到什么好策划? 当年他的市场营销学习得一塌糊涂,更别提这么多年过去,还能记得一点专业知识,都算对得起当时头秃的老师了。 想叫陈一过来指点迷津,陈一却只知道跟他插科打诨。 程筝叉掉文档,今日不宜静心学习。 — 五点钟程筝到了下班的时间点,他“啪”地丢掉手里的文件,又“砰”地扣上电脑,站起来—— 不干了,回家。 贺衡恩还在靠里的那间办公室,他不经常坐班,程筝也很少能看到他在那里办公,今天这个时候他还能在,已经算是神奇了。 程筝出去,往那儿不经意地一瞥。隔着门,里面的情况看得朦朦胧胧,没太多有用的信息,只能看出贺衡恩好像是在翻阅什么书籍。 贺衡恩过完二十八岁生日快四个月,看起来却好像只有二十三四岁,脸蛋柔和,除了那双眼睛,像一本厚重的书籍,人们一看就知道他不再青春年少—— 他的眉眼是他最漂亮的地方。 那里甚至是带有母亲的柔软似的,算得上惊艳。 — 贺衡恩是这间律所的所主任,合伙人中的重量型嘉宾。 据说男人一上点岁数就开始忧心忡忡,总想掌控着点什么,生怕自己三四十岁甚至五十岁以后,还两手空空,这种感觉真是太空虚了。 所以贺衡恩二十五岁生日的这天,他决定开一间律所。 陈一就是被这个决定牵连到的很无辜、被生拉硬拽过来的冤大头。 即便贺衡恩和陈一家庭产业众多身家过亿,即便两人后半辈子已然无忧无虑,三年前的十月份,怀正没分得别人一点眼光,还是出现在了北京某座办公楼里。 两个公子哥开律所,程筝该不该认为他们的创业之路轻松惬意?这似乎是个刁钻的难题。 绝大多数人评判一个人的心情可以被认定为不幸福、不快乐或者是更为严重的压抑、难过的标准只和两点有关联: 一种是长相。 一种是经济。 长得好看,不配自卑;家里有钱,不配喊疼。 贺衡恩呢? 程筝挪开视线。那样一个看起来锋芒甚微的人,周身满是尖刺。 他记得贺衡恩教给他的辩证的道理,也可以很好的运用到此处——这些尖刺谁碰谁扎手,但贺衡恩又有哪时哪刻,没被自己的刺碰伤过。 那不是他甘愿,但,没有办法。 他退回了自己的策划案,但自己也原谅他。 — 下到一楼,走出大厅,程筝在楼前扫了辆共享电动车,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用完一半的、小巧的湿巾,将头盔擦拭干净。 律所距离贺衡恩的公寓不算远。怀正处在一个很高等的商业中心当中,享受着便利的交通,拥有极佳的人脉枢纽,在这栋办公楼和周边其他楼工作的公司,名声都极其响亮。 穿过一个商圈,又到了也很高等的小区,他要住的地方,就在那里。 十分钟后,程筝将车骑到了一家大型商超的门口。 贺衡恩的私人生活助理,是程筝除去营销专员以外的另一个工作。 这个工作听起来就带有某种神秘、高端的色彩,不过程筝本人并不在乎这些虚有其表的头衔,况且,贺衡恩也没有在完全按照所谓的助理的要求来要求他。 程筝每天的任务,不是打扫房子就是做饭。 助理是他的包装,脱掉外衣,他就是个保姆。 贺衡恩不给他提供菜单,一切都按照程筝的心情来准备,在肉摊买了两份牛排、三斤排骨,挑了些一些绿油油的,程筝一看就皱眉头的蔬菜装袋,最后是半兜鸡蛋,结完帐,程筝拎着它们走在北京的大街上。 他要走大概二十分钟。 按下自己的食指,程筝靠指纹解锁房门。 这是一间很不错的复式。程筝对这样的房子不太了解,单拿他以往浏览过的复式视频来对比面积,这套房子至少是奔驰的级别。 房子拥有顶级的采光,正合适的房间数量,一进门就是玄关和客厅,右边是落地窗的窗户,中间的推拉门可以进到阳台。 贺衡恩和程筝的卧室也都在一楼,需要走到客厅尽头。 主卧和次卧面积不小,程筝的次卧都备有浴室,站在两人前任关系的角度来看,程筝不需要在客厅“湿发”和展示“浴后状态”,至少可以减少一半的尴尬程度。 最完美的是客厅对面的那个程筝很喜欢的中西结合的厨房,它拥有每一个能做饭的人都会喜欢的结构,根本不用担心转不过身子,即使程筝不喜欢做饭,在这样的厨房工作,也能舒心很多。 二楼空房间倒是很多,不过里面又敷衍又潦草,像刚过户的新房。不知道房主是怎么想的,不放家具不装修,一开门就直面惨淡。 其中一间最大的屋子里,倒是有一张床。 贺衡恩最开始的卧室,似乎就是那间。 在程筝搬来的当晚,贺衡恩的房间便神奇地挪到了楼下,具体是什么原因这不得而知。 各种原因加在一起,导致二楼唯一一个还在被使用的书房异常孤单,只是自从程筝搬进这里,他就没见贺衡恩上去过。 以贺衡恩的资产,足以拿下本市上乘的别墅一栋,但他的好友陈一回答说——贺衡恩的精神异于常人,并且有着一定的受虐倾向,喜欢爬楼梯,挑来挑去,选择了这套。 程筝的梦中情房。 幸好贺衡恩的审美和他的相似,不然生活在一间布局很满意装修却让人想吐的房子里,程筝真的会疯掉。 在玄关换好鞋,程筝把东西放在餐桌,来到沙发坐下。他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拿出香薰和火柴,如果贺衡恩晚上回来,那么不管他几点进家门,这都是必备的。 打扫房间和做饭是程筝工作的基本项,一些琐碎的事也需要他提高注意力,例如贺衡恩在家时要按时点燃香薰、晚上九点或十点准时放好浴缸热水、睡前热牛奶等等—— 牛奶太凉了不行,太热了不行,五十度刚刚好。 还有,要洗好一些水果,最好是草莓、青提与车厘子,因为这些是贺衡恩爱吃的。 水果的品质,牛奶的牌子,对香薰的讲究之处……程筝记住这些时隔六年贺衡恩冷不丁冒出来的小习惯,花了不少精力。 程筝在他工作的第三天,就踩到了贺衡恩更换香薰的固定时间,那时他还没记住贺衡恩的所有喜好,履行职责为贺衡恩买来一个薰衣草味道的香薰,很正常的,被贺律pass了。 这玩意儿,不好看得换,淡了浓了也得换,程筝没想到贺衡恩竟然还对它有点颜控的意思。 第2章 贺衡恩,八成是恋爱了 点燃香薰,程筝把水果洗好摆在茶几,带着菜走进了厨房,今天的晚饭是牛排和意面,贺衡恩钟爱的菜品。 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煎制牛排,因为在这方面,贺衡恩依旧很讲究。 不是日常饮食,只是牛排,贺衡恩只是在牛排上很讲究。 煎牛排一定要用黄油,橄榄油不行,黄油用什么牌子,迷迭香要放几根,鸡蛋要煎成什么样子,面条煮多久,放多少酱料……程筝做饭主打随心所欲,为了能让自己记准记好,他把注意事项都写在纸上,贴在了厨房的墙壁。 贺衡恩还要求牛排一定要七分熟,五分熟、全熟都不行,什么八分九分更是不行。 程筝以为是贺衡恩的标准变高了,有了这个认知,他专门兢兢业业地苦练了一番技术。 只为了能让贺衡恩对他的工作满意。 直到后来,一次程筝走了神,七分熟的牛排变成了全熟,当时他胆战心惊,害怕贺衡恩因此大发雷霆—— 最后这份牛排到了贺衡恩的桌上。 程筝意料中的事情没有发生。 贺衡恩面不改色地把整盘肉吃下去了。 这无异于小时候偷看电视妈妈明明摸了机身一把却沉默,自己担惊受怕却无法开口坦白,贺衡恩到底是在为难他,还是尝出不同只是不好意思讲出来,这个问题程筝思考至今没有得出结果。 — 牛排腌制到位,即将被放入平底锅,一道对温度考究的菜品不应该凉着进到贺衡恩的肚子里,程筝一手端着牛排,一手拿着两颗蛋,要去看看时钟。 还没迈出厨房推拉门的门槛,程筝就被贺衡恩晃了下神。 贺衡恩已经脱下了白天的西装外套,将黑蓝色垂顺的衬衫袖口挽至手肘,领带无序地丢在茶几杂志上。 “啊…呃……”程筝想张嘴的勇气渐弱,声音随之down到谷底。 他没什么好说的,准确讲是没什么能说的,招呼招呼不能打,家常家常不能唠,一个厨子连工作都失职,还要让老板等着自己的晚饭出锅,脸皮怎么那么厚? — 听见脚步声和程筝的声音,贺衡恩习以为常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程筝身形一顿,捏紧手里的鸡蛋,嘴比脑子先动作:“你,你要喝什么?橙…橙汁我可以现榨,对不起今天也晚点了……” 听见这话本已转回身去的贺衡恩掀起眼皮再看了他一次,一双眸子意味不明地抬眼又垂下,声音没什么起伏:“你先做吧,再说。” 程筝赶紧跑回厨房。 — 做一个精致的摆盘,程筝把两盘牛排端出,最后放下两杯橙汁。 “饭好了,过来吃吧……”程筝在围裙上蹭了把手,脱下它,给贺衡恩拉开椅子。 贺衡恩闭着嘴巴,从鼻腔中挤出了一个听感上会让人觉得有些不耐烦的“嗯”字。 接过程筝递来的刀叉,贺衡恩铲起几根意面便送到了嘴边,左手不愿放下手机,眼神始终黏在屏幕上,根本不在意除手机以外的任何东西,包括程筝。 “……”程筝挑起一根面条叼在嘴里,眼珠转了几转,瞄不到贺衡恩的屏幕。 — 贺衡恩这段时间的状态,程筝有所领悟。 他曾不小心在许多时候,光明正大地看到了贺衡恩手机界面的内容——这其实不怪他,要怪只能怪贺衡恩这么大个律师一点隐私意识都没有,毕竟他不是故意要看的。 微信里,贺衡恩似乎和沈润倾聊得火热。 程筝没有十足的证据可以证明他们在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聊天,但看到的那几次,聊天对象,确确实实都是沈润倾。 程筝得出这样的结论:贺衡恩,八成是恋爱了。 沈润倾这个名字程筝是耳熟的,他依稀记得这是贺衡恩认识很久的朋友,发小级别,比他们大两岁。 大学他们恋爱时,贺衡恩有提到过他,之所以没有见面,是因为沈润倾, 是个留子。 — 程筝拿起刀叉,不甚清醒地切了块牛排送到嘴里。 贺衡恩拍拍屁股走人,程筝麻溜站起捡盘子,餐盘、刀叉叮当碰撞发出声响,那边贺衡恩按开电视机,头也不回地叫了声程筝:“给我拿瓶水来。” 程筝把捡起的盘子放下,嗖嗖跑过来,体贴询问:“不喝……白开水吗?” “拿,瓶,水。”贺衡恩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嘴上加重了这三个字的咬字。 程筝在冰箱的冷藏室取来一瓶玻璃瓶的依云。 贺衡恩目不直视地接过,不需要打开,刚一摸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大失所望地轻“啧”声:“我要喝娃哈哈的!” 家里一共只有这两种矿泉水。 “……对不起。”程筝又蹭蹭蹭跑回去找了瓶娃哈哈给贺衡恩,再次诚恳道歉,“不好意思。” ……事儿真多你这人,程筝在心里张牙舞爪。 六年不见,毛病越来越多了。 “你刚来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一次,这都记不住。”贺衡恩似乎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下次再忘别干了。” 他没什么气势的摆架子,说完往嘴里塞了个草莓。 程筝两手交叠在胯前,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 把厨房和客厅归置干净,程筝拿过贺衡恩方才脱下的外套和扔在茶几上的领带。 他想问问贺衡恩还有没有事情要吩咐,刚走到贺衡恩身边,贺衡恩就把举起了手机。 他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往卧室走,路过程筝时,他向程筝摆了摆手,意思大概是: 让他滚远点。 程筝站稳脚,捏着臂弯的外套,噤声将脏衣服放入卫生间的洗衣机,按下启动,随后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程筝刚进屋,手机铃声就响了。 是程山打来的电话。 程筝接通:“喂。” 电话那端,程山的语气没太多新奇,平平常常一如往日,“我想着问问你,自己在那边行不行,有没有事啊?” “没什么事。”程筝在床边坐下。 “你还住同学家呢?” “是。” 七月中旬,程筝和程山告别,说要重新回到北京,他的理由很简单:他想要再去大城市闯一闯。 程山听他这么说,反对的声音很大。他担心程筝一个人吃住都难解决,说去重庆市里不也挺好,程筝没同意,硬是又来了北京。 刚到北京的那两天,程筝没地方去,一直到搬进贺衡恩家,他才终于抓到机会,想要极力证明什么一般,主动告诉程山自己碰见了老友,朋友还把自己带到了他的公司,他也住到了朋友家里。 他和程山说就是大学去过家里的那两个男生,关系很好,让他放心。 程山说,就算关系好也别总占别人便宜,该给钱得给钱。 程筝心想,这完全不是给不给钱的事儿。 程山劝告的声音透过手机钻进程筝的脑壳,他说:“你自己也慢慢找着房子,租个好点的,总住朋友家里也不像话。” 程筝觉得索然寡味,说:“我知道。” 岂止只是只住在家里,吃喝还都要找贺衡恩来报销。 不想在这方面多费口舌,程筝转过话题:“你的那些药,按顿吃,我都是在网上按疗程给你买的,你不吃也只能是越攒越多,全浪费了。” “我都按顿吃呢。” 电话通了三四分钟,程筝放下了手机。 第3章 自由不是免费的 明天是周六,不用上班,程筝一面翻出膏药往脖颈靠下的地方、后腰以及双手手腕上仔细贴着,一面抽空想着他的健身计划。 这阵子程筝总忧虑,忧虑自己的身材。哪怕他一无所有,这副好身体也是从头再来的好资本,程筝不肯放弃,更不能弃它于不顾。 楼上倒有一间空房放了几件健身器械,只是程筝平时不常去二楼,那几间空房以及书房,他都不敢随意乱动。 自己真是一个很有分寸感的好员工,程筝很为他的下属原则感到骄傲。 即使老板在入职时就声明,楼上楼下的任何房间,程筝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前往——那间书房也算在内,他都没有那样做,更没有在书房乱翻什么东西。 除去刚来那几天,贺衡恩晚归他偷偷溜过去一次外,就再也没有了。 当时他趴在门缝,轻轻推开门左顾右盼,只不过前任重逢分外眼红和偷藏回忆的类似情节通通是爱情小说中的套路,什么严防死守,什么针锋相对,在贺衡恩这里,程筝一丁点都没碰见过—— 那里面狗屁都没,衬得他程筝像个小肚鸡肠的傻缺前任。 —— 程筝拉开房门,想问问贺衡恩楼上的健身器械他可不可以用,恰好碰见贺衡恩也开门出来。 他们站在彼此房间的门口面面相觑。 这扑鼻而来的膏药味,真叫人头大,世界上最牛逼的调香师或许也无法调出一款可以盖住程筝身上膏药味道的香水来。贺衡恩耸动鼻尖皱了下眉。 “怎么了?你半夜扛尸了?” “啊?”程筝吸了下鼻子,干笑道,“哈哈……没有。” “……”没什么意思。 贺衡恩抬腿欲走。 程筝用食指挠了下脸颊,慢慢拦住他:“那个,你楼上的那些健身器材,我可以用吗?” “如果你哪里都很废的话,不建议你健身。”贺衡恩不咸不淡地回他。 “不是……”程筝因为贺衡恩的话变得着急起来。 这涉及到了他的尊严,程筝必须要为自己辩解:“我是,是这几天手用得比较多……” 贺衡恩:“?” “我真的没事的,身强体壮,腰也没事。” “……你腰有没有事跟我有毛线关系。”贺衡恩觉得他莫名其妙,摸了摸鼻尖移开视线。 “总之我确实没有问题。”程筝用力点头以表肯定,“大学的时候——” “你别跟我提大学。”一把锋利的刀子径直将程筝的话语一分为二,贺衡恩以平和的语调缓缓说道,眼神无波无澜。 程筝猛地一愣,耳边如有惊雷响过,一条绳索勒死他的脖颈,强逼他回想过往的种种,被钉在原地仿佛马上就要窒息而死。 “对不起,对不起——”程筝无意识向后错开步子,“你说得对,也对……过两天再去……” 他本就不能坚持自己的想法。 — “……楼上没锁,自己去。”贺衡恩的情绪变幻不明,耷拉着眼皮缓缓开口道。 “……” 程筝愣愣目送贺衡恩越走越远,直到贺衡恩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里。 —— 早上的七点三十分,程筝准时睁开眼,房间里没有闹钟的声音。 这是程筝这两个月练就的好本领。 贺衡恩早上也喜欢喝橙汁,除了三明治最好还要有一份葱油饼,小部分时间里,他才会说,“明天的早餐换换样式吧”。 这糟糕的中西混搭的风格就像贺衡恩本人现在的性格一样令人捉摸不透。 但大佬就是大佬,看在他那么聪明的份上,程筝姑且认为这样的搭配会让贺衡恩在庭上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超常发挥吧。 — 最后一张葱油饼被程筝铲出来,他端起盘子转身,等在厨房门口是已经换好衣服,站在门口静静看他的贺衡恩。 “……”程筝眯了眯眼,傻傻地无声笑了两下。 一旁平底锅里的剩油崩了一下,程筝的眼睛又是一激灵地一眨。他做饭喜欢用铁锅,于是厨房里全是铁打的各种锅。 油点四溅是铁锅的唯一缺点。 程筝习惯如此似的呆呆注视着贺衡恩。 就好像昨晚的记忆已经被他自主抹去,不再留存了一般。 贺衡恩盯他几秒,不易被察觉地轻蹙了下眉,转身离开,说:“以后早上你不用做这种有油烟的东西了。” “啊?为啥呀?”程筝急急追问了句。 贺衡恩不肯再开口,程筝也就不能再继续问下去,适可而止地关闭了好奇的阀门。 —— 程筝看到今早的贺衡恩很赏脸地来了次光盘行动,似乎很是心情不错,这大概是因为:他和那位又和好了。 就在昨天,他还总是发脾气,有可能是吵了架。 贺衡恩放下筷子的动作扰乱了程筝的遐想,贺衡恩抽出纸巾擦擦嘴巴,喝光了杯中剩下的橙汁。 “……”程筝捏着自己的果汁杯,犹犹豫豫地将它推出去,“你还喝吗?” “谢谢。”贺衡恩不客气地收下程筝的讨好,一口气喝干。 卫生间漱口完毕,贺衡恩准备出门,程筝屁颠屁颠跑去拿来贺衡恩的外套,摸到香水,在衣领处喷了两喷,将衣服送到他的手上,贺衡恩接过,对着镜子打好领带。 程筝站在不远处观望他的动作,目光没有半分挪移。 贺衡恩换好鞋,忽然反应过来似的抬了下头,眼神不带分给程筝一点地说:“今天晚上我不回来了。” “啊……”没头没尾的话,让程筝一头雾水。 就好像他是贺衡恩生活计划最需要被紧急告知的那一个,不到最后关头,不给他半分口头上的施舍。 程筝攥了攥裤子布料:“那你要去哪?明天回来吗……” “和几个朋友去吃饭,在北京另一边,离得远,就不回家了,住在酒店。” 贺衡恩势要用最短的语句和程筝讲清楚所有事情,“明天很早我要赶飞机,出差,饭不用做我的份了。” “出差?多长时间?” “最长一个月。” 程筝怔愣一刻回神,刚来时他对贺峻霖东奔西走的行程总有彷徨之情,那是他没切换掉“大学生贺衡恩”这个标签的错。 “一个月”的数字,他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贺衡恩罕见地多和他解释了两句,“去重庆法律援助,一个老奶奶意外去世了,去帮她的老伴打官司,这一个月你在律所陈一会看着你,有不会的就问他。” 重庆。 熟悉的名字,程筝土生土长的地方。 ? 法律援助…… 程筝低头看着手心里这一小瓶昂贵的四位数的香水,再抬头瞧过这套低调的八位数的房子,折身回到自己卧室。 —— 和佟屿约好在他工作的那个咖啡厅见面,十点半,程筝背着电脑包准点过来。 佟屿对他的到来已经形成了习惯,早就为他准备好了冰美式,端来程筝的桌子,“给你,放这了哈,还有客人,待会儿我再过来。” 程筝点点头,把电脑拿出来,打开自己小说的文档,不必在意其他人的眼光,这里就像自己的第二个家。 因为大学毕业后,他在这里工作过,将近一年半。 没了课本没了避风港,才毕业的程筝仿佛一只没了脑袋的苍蝇,转来转去就是不知道该停在哪。 在北京迷失的他完全不在乎别人会考虑的五险一金、吃住以及通勤时间,程筝的目标简单纯粹:只要赚的钱稍微多点,能让他有点私人空间就好了。 最后他幸运的遇到了这个咖啡厅,环境挺好,安静舒服很有格调。 程筝应聘的是服务员,胜在自身长相优越,如今的社会,颜值也能当饭吃,老板盯他盯了许久,就说要不你学学做咖啡,咖啡师总比服务员强。 程筝就学了点拉花的技术。 对于一个理科毕业生来说,拉花很像张飞拿了绣花针。 但是真要让毕业即失业的程筝放下绣花针重新拿起大刀,这难度堪比登天,还不如就这样继续绣点简单的图案,虽然不好看,但能养活自己。 刚上岗的时候,老板专门和程筝聊过天,说好好的一本大学的学生,怎么不去找点专业对口的工作,要跑到这里来。 这话未免太伤人了些,程筝也不知该如何向他委婉的解释,不是每一个一本大学毕业的学生都能找到对口的工作。 以他的能力,得花费足够的时间才能找到一家相对不错的公司,可能是从月薪三千做起,也可能是四千,很久不加薪,加薪了只有一点,甚至比不上这里。 他缺钱,很缺钱,为了钱,他没办法自由地抉择什么。 自由不是免费的,人干什么都是需要花钱的,你想得到什么就要先给出钱去,你的时间,你的精力,你的爱,都算。 同理,他想得到真金白银的钱,必须得把其他的钱交出去,大家都是这么做生意的,这样的买卖,人人都要做。 — 这里的工作时间不固定,当年赶上咖啡厅没人,程筝把写作当成了自己的副业,写了点年轻女孩爱看的言情小说。 虽然靠文字赚得不多,但程筝喜欢那样的感觉,他想要沉浸在美好的、理想化的,由自己虚构出来的世界里。那样会让他忘记过往的波折,忘掉自己与世界的断联。 文字填充了程筝的生活,工作的最后阶段,佟屿过来面试了。他和佟屿成为了关系不错的朋友,佟屿这个人,和小说,并列摆在一起,让程筝不至于患上表达能力缺失症。 一起工作的时间不长,三个月不到,程筝就辞了职,回了重庆。 第4章 谁破防了 七月中下旬,程筝抱着侥幸的心理过来,想看看失联许久的佟屿还在不在这里,没想到,佟屿很让人震惊的,真的把四年多的大好时光都奉献给了这个咖啡厅。 佟屿本人倒觉得无可厚非,他兼职着游戏直播,咖啡厅的工作无非算是他的消遣,和程筝糊口度日不同,佟屿十分喜欢他如此轻松、欢乐的生活。 离开北京前的那段时间,程筝既没在工作当中摸鱼写作,也没想到要提起这件事,佟屿对他的副业一概不清。 这两个月,起初佟屿也以为程筝每周抱着电脑过来只是因为工作,一次贺衡恩晚归程筝约佟屿吃饭,等待佟屿下班的间隙程筝抽空在手机上码字,就这样,擦完桌子回来准备换掉工作服的佟屿看见了程筝手机里面的内容。 因此程筝不得不声明自己只是在写作,而不是在构思什么宏图大业。 比程筝还大两岁的佟屿却比他还像小孩子,得知程筝在写小说,甚至还是言情小说时,他惊讶得合不拢嘴。 他向来只听说过女孩子写言情小说,这还是头一回,让他真的碰见了写言情的男人。 程筝被佟屿的震惊逼得焦头烂额,无力地对他解释,说写言情的男作者还是有的,只是很少。 佟屿一惊一乍地说:“你能写言情,就代表你感情丰富咯?要不就是心思细腻、敏感,这两样你总得占一样吧,不然神经大条的怎么能写好言情小说呢。” 感情丰富…… 听到佟屿这么说,程筝的大脑放空了许久。 然后他品出了些许的不对劲来,他他妈就谈过一段恋爱…… 丰富什么? 那段称得上是潦草结局的爱情坦白讲也没带给他什么特别深刻的虐恋情深的感触,有的全是对自己的反省和拷打,所以,还是—— 程筝只得硬着头皮说可能是自己爱胡思乱想吧。 佟屿猛地拍他后背,“没想到啊小伙,真是深藏不露,看起来没什么头脑的结果还是个伤感的人儿。” 程筝讪笑几声算作回答。 程筝把自己老板就要出差一个月的事情告诉了佟屿,佟屿听后显得尤其激动,就好像出差的这个老板是他的老板一样。 他把抹布往桌角一丢:“真的假的?去这么久,你岂不是挺轻松啊。” “诶你不是在旁边的那什么怀正工作嘛,平时压力不小吧?” “哈哈哈哈哈……也还行……” “那你快趁着老板不在好好摸摸鱼吧,我知道怀正,这么大一个律所,都要忙死了。” 程筝咧起嘴角的笑容勉强又心酸,他已经够混了,还要再摸鱼摸到哪去。 摸到重庆吗? 在咖啡厅连续坐了几个小时,期间佟屿过来陪他聊了几分钟的天儿,剩余时光便全都在程筝打字的指尖溜走了,一下子没留意,天就黑了。 佟屿看他码字得认真就没打扰他,只在他收起电脑的时候问他今天怎么这么晚了才回家。 “啊…我忘记看时间了。”程筝看看手机,都已经快八点了。 “快回家吃饭吧,作息不规律可不好。”佟屿好心提醒他。 程筝谢过他的好意,骑着共享电动车回到家。 有些迟缓地从冰箱冷藏里拿出昨晚就放在这里解冻的排骨,他早上忘记放回冷冻室了。 程筝和这条品质很好的精排看对了眼,两眼慢慢发直。 贺衡恩很爱吃排骨,红烧排骨、糖醋排骨亦或者是话梅排骨,都可以,因此程筝常买的就是排骨,他对于排骨是一般的,吃过太多次了,没有新鲜感。 过了几分钟,程筝大手一挥。管他的呢,一个人吃就不是吃了? 程筝端着糖醋排骨和外卖来的几道大菜上了桌,几个锃亮的盘子装着被程筝摆弄精致的可口佳肴,面前还有一小碗热腾腾的白米饭。 一旁是一大玻璃杯的冰镇可乐。 他把视频通话拨到了陈一那里。 陈一接下了他的语音通话:“等一会儿,打游戏呢,马上赢了。干嘛?” 程筝一噎:“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陈一听出他口腔里饭菜咀嚼的声音:“你刚吃饭?几点了兄弟。” 程筝理直气壮地说:“九点半啊,怎么了?” “你真好意思说。”陈一结束游戏,退出界面打开摄像头,“你怎么不凌晨三点再吃,贺衡恩不在家你也不至于这样吧?” “……滚。”程筝怒瞪他一眼,“别找事儿行吗?” 陈一一整条身体窝在沙发角里,懒懒地伸了下腰,“你应该为此感到庆幸,庆幸少爷我今晚没出去,不然你无聊都找不到人。” 听到陈一说的,程筝把埋在饭碗的头抬起,盯着屏幕问:“你天天晚上出去玩啊?外面有什么可玩的?” 陈一嗤笑道:“当然了,这不是废话么,不出去玩干嘛,酒吧ktv,高尔夫桌球,什么不是玩,你以为谁都跟你们俩一样,一个唯贺主义一个 “…………” 程筝气不顺地挪眼闭了闭双眸,一肚子的气堵在心口上。 “你神经病啊。” “我靠你骂我干嘛。” “这儿又没有他,又不是他在跟你聊。” “你破什么防。” “……谁破防了。” “你啊。” “……滚。” 陈一站起身,拿着手机迈步,镜头一摇一晃,“装什么大尾巴狼啊,你回来是想做什么我不清楚?你拿我当傻逼啊。” 程筝一句话都说不出,胸膛规律地上下起伏,磨着后槽牙紧盯着屏幕。 陈一从酒柜里随手拿上一瓶红酒,取下一支红酒杯从杯架。程筝凝视住陈一连自己几个w都不知道的酒瓶,忽然消停了。 — 他也曾梦想过陈一这般奢侈、自由、美好的生活。 十七岁那年心比天高,有了个还算优秀的高考成绩就认为自己能够逆风翻盘,毅然决然地报到了北京。 幻想着可以在大学里享受丰富的社会实践,毕了业直奔国企或外企,不出两年就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 后来生活给了他一巴掌。 美好生活背后藏的是可以越变越大的金箍棒,孙悟空还能拿它斩妖除魔,程筝拿了它,就只会拌自己一脚。 这个金箍棒可以被很多东西控制,人脉、资历、平台,还可以是家庭背景。 可程筝一穷二白,哪个都没沾上边。 这次他来北京,想找一个机会,果不其然,投出去的简历被一次次刷掉了。 十家,二十家,才到北京的前几天,他满北京的跑,去找投简历的机遇,去面试—— 每个面试官都问他,这六年的空窗期是为什么。 陈一带着酒瓶和酒杯返回沙发,将手机立在茶几上,往杯中倒了快三分之二的酒,酒沿轻磕手机屏幕。 —— “祝你成功。” “good luck.” “……” —— 和陈一掰扯十几分钟,程筝把视频语音挂掉,屋内霎时恢复了寂静。 他将厨余垃圾装进一个垃圾袋,打了个结放在玄关。 一阵很虚浮的伪存在感袭来,让程筝的心突兀的升空,无地落脚。 他克制住自己的心烦意乱,把无聊的目光放在这间房子上,开始审视这里的所有物品。 但很遗憾,这些东西早在两个月前他就已经看了个够了。 程筝叹息着坐回沙发,又一次按亮手机屏幕。 贺衡恩这时应该还没睡觉。 手指不受控制地点开与贺衡恩的对话框,里面零零碎碎的都是他们日常的一些必要对话。 “几点回来?” “晚饭吃什么?” “我在超市,有什么要带的吗?” 程筝一般只发这一类的消息,贺衡恩回他的也很简短,例如“八点”,“都行”,“你自己定”。 划着划着,没用太久就到了头,当初他们分手程筝就删掉了微信,还是两个月前他们见面定好工作的时候,贺衡恩说,把微信加上吧。 程筝有点犹豫,还是点了一下贺衡恩的头像。 贺衡恩的头像是个很老套的风景图,和一些中年男人没什么两样。他们分手前贺衡恩用的是他比较喜欢的电影《罗马假日》的图片当做头像,不清楚什么时间他就换上了这张。 这两个月,他没见贺衡恩发过任何动态,而他也因为被某种特别奇怪的扭捏和好胜心理包围,无论如何都强迫自己忍住了好奇心,不去翻看贺衡恩曾经的动态观察他过往的生活轨迹。 现在他一腔热血突然上了头,决定在这片寂静的空间里显得尤为武断。 贺衡恩的朋友圈空空如也,半年可见的动态里,唯独五月份有可怜的一张图片发出。 那天是贺衡恩的生日,他给自己的生日蛋糕拍了一张照片。 蛋糕是个翻糖的,上面有一个小男孩,有只小猫在他旁边。小男孩的另一侧还有一个小雪人,这雪人应该小男孩堆砌的。 程筝戳戳屏幕里的这个小男孩。隔着时空,他无法判断这个男孩是否具有贺衡恩身上的标志性特点,例如那张很小的脸,那双寡淡如水又明媚的眼睛。 他不由自主地摸上了眼尾的那块疤,轻轻挠了挠,那里经常发痒,他实在忍不住不去碰它。 第5章 骚瑞,忘了,是前任 十点多贺衡恩的助理刘放过来拿了一趟贺衡恩的行李箱。 程筝从贺衡恩卧室门边找到它,和刘放交换过一个彼此都有些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笑脸后递到了他手上。 锁好房门,程筝慢慢向楼上走去。 他给贺衡恩发:我用一下你的哑铃。 贺衡恩很快回:嗯。 周一早上的会议,程筝要上台了。那份令人苦恼的策划案终于要被了断,周末程筝认真思考了一上午,陈一后来和他说的空有其表不无道理。 他没做过这种策划案,总想把它写的完美,越纠结就越爱堆叠许多很虚的专业名词,可这是需要落实的东西,不是大学专业课的作业。 向同部门的一个姐姐请教,她看到程筝提出的各种线上线下共同策划的内容,委婉的对他说,还不如送群众两包盐来得实在。 这是一场无偿的宣讲活动,都已经是无偿活动了,哪需要花那么多精力呢,左上街宣传,右网络投放,太大张旗鼓了。 根本就不需要这样做,因为无偿,因为没多少人在意。 举办了也就举办了,过去就得了,谁会把它放在心上呢? 程筝太讲死理钻牛角尖,做事一板一眼,这样不合适。 宣讲内容这一版块,程筝和怀正的专业跨度太大,为了让策划案更贴合实际,周末的晚上,程筝还是给贺衡恩打了一个电话,想最后再死皮赖脸追着他问清楚这方面的详细信息。 有仇是有仇,前任是前任,贺衡恩不鸟他是不鸟他—— 工作该做还是得做到位。 贺衡恩在电话那头无声良久,最后吐出了三个字,“消费法。” 会议上,没有贺衡恩坐镇,陈一一个人起的全是负面作用,十几个人闹闹哄哄,嬉皮笑脸地听完了程筝的策划,又嬉皮笑脸地互相开上了玩笑,徒留刘放一人仍在一丝不苟地记录会议室的全部情况。 会议快结束,陈一身子下滑,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掏出手机给贺衡恩偷录了几秒视频。 陈一:看,你的小情人成长了,至少专业名词都弄明白了。 贺衡恩秒回他:滚。 陈一:喔~骚瑞,忘了,是前任。 这话发过去,对面再无回音。 收到刘放传来的会议记录时,贺衡恩险些晕死在千里之外的重庆。没两分钟陈一就收到了贺衡恩的质问信息。 贺衡恩:你干什么呢。 陈一:什么我干什么呢,我怎么了? 贺衡恩:少装蒜。 陈一:哎呀~ 陈一:一个小破例会,能怎么了嘛,这叫放松心情懂不懂?有助于缓解程筝第一上台的焦虑情绪。 贺衡恩:滚。 陈一:生什么气呀你这人。 陈一:策划案你看了吧? 贺衡恩:嗯。 陈一:他不是要搞点美色战术嘛,我看他自己就挺适合的。 陈一:那就这么定了哈,我知道你没意见,要搁以前,这种活动哪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呀~ 贺衡恩:傻逼。 “他,真的,爱你……句句不轻易……”陈一的兰花指轻轻捻起手机一角,手机自由落体般倏地降落至他撑开的裤子口袋,哼着歌去茶水间接了杯咖啡。 正倚着办公桌聊天的alley和程筝被他吓了一跳。 alley的八卦紧随其后:“爱谁啊陈律,你谈恋爱了?” 八卦是一位职场人的天性,特别是八卦上司的秘密,是职场人的天性中的天性。 “谈恋爱?”程筝没听到陈一的歌声,以为陈一真有了情况,站直腰,也来了点精神。 自打来了这边,就没听说过陈一身边有什么动静。 “去去去,没有的事儿,少八卦,好好上班,不认真工作扣你工资啊。”陈一甩甩手虚张声势地遣回alley的八卦。 “……切。”alley对他做起了鬼脸。 等陈一把办公室的门关好,alley勾勾手指示意程筝凑近点。 “帅锅,听说你和贺律陈律之前就是大学同学,关系很好对吧?” 他们三个从大学开始就是好哥们的事儿,七月中下旬就传开了。 好好的律所空降了个眼睛里写满傻乎乎三个字的花瓶帅哥,任谁看了都要胡猜几轮,朋友、亲戚、一见钟情的对象,更甚是金屋藏的娇、包养来的小白脸,这些头衔都在程筝的头上安了个遍。 贺衡恩又对外宣称,说程筝的面试由合伙人亲自把控,这么看下去,贺衡恩口中的“面试”就连人事部的同事都进不去,其他员工们的好奇心怎能不重。 扒了一周多,大家扒出个大学同学的关系来。 成年人都会联想,一个大学时期的好哥们,哪里还需要合伙人来面试,大家不分你我,直接进来工作不就得了嘛。 这年头,一向公平公正的贺律要走点后门,也不是说不过去,人都有七情六欲,算得上是人之常情。 alley身为整个怀正第一批知道程筝与两位合伙人关系的员工中的前三名,对程筝的兴趣直线上升,抓住个机会就想和他聊聊二位老板的秘密过往。 程筝像脑袋里装了一堆浆糊,很没有独立思考能力的被alley带跑到大学时代,混沌地点头。 alley的乌黑眼球转了转,眼睛弯成了月牙,“那你知不知道他们的感情史啊?” “这。”程筝一滞,“不太好说吧……我怕陈一揍我。” “哎呦~”alley摸着下巴,有理有据且问心无愧地说,“这可不是八卦,这是一种——朋友之间的正常沟通,正常沟通,你不要有心理压力嘛。” “他俩……”程筝怔怔地摸摸后脑的头发,“陈一大学好像没谈过吧,反正我是没看到,再之前就不知道了。” “贺衡恩他,他……” “贺律谈过??真的吗?”程筝犹豫不决的语气就是最好的证明,alley眼睛唰地睁大,比天花板上的大灯还亮。 “你见过她吗?漂亮吗?贺律什么时候谈的?大几呀?为什么现在分手了呀?” alley一连串的追问让程筝连躲都成了难题。 程筝在正面回答和非正面回答中选择了装疯卖傻:“诶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一边摆手一边装糊涂地说,“不是那么了解……我要回去上班了,上班了。” “诶!别走啊帅锅!!”alley蹭地站起身极力挽留他。 程筝逃似的跑回办公室关紧了门。 “呼。”程筝坐到椅子上,双手搓了把脸,给浮躁的心按下了冷静键。 可刚一打开手机,他就又看见了贺衡恩的名字。 “……”程筝点开微信,贺衡恩发了条消息过来。 贺衡恩:策划案看过了,好好工作,不认真上班会扣工资。 完了。程筝把手机反扣在桌面。自己不会被他监视了吧。 第6章 美好生活 抵达重庆不足两天,贺衡恩就观察到了这起案件背后的难点。 困难远比他设想得还要多。 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若真想办好,得花上一番功夫。 当事人是今年七十六岁的蒋大爷。蒋大爷的老伴李立娟十天前发生意外去世,就死在了家门口。 据蒋大爷描述,他在那天早上的七点半左右前往镇上的集市买菜,来回共花费大约一个小时。 蒋大爷返回家中时,在距离家门几米的位置便一眼瞧见了躺在地上的老伴,院门没关。 蒋大爷以为李奶奶仅仅是如往常一般因腿脚不便才摔倒在地,才过去摇晃她的身体,想把她带回屋里。 呼唤中,李奶奶始终没有苏醒。 彼时的蒋大爷并没有意识到李奶奶已经死亡。 他看李奶奶双眼紧闭,以为她正处于昏迷状态,又清楚自己的体力不足,不能搬动李奶奶的身体,于是想找人过来帮忙把李奶奶抬到屋中。 就近找来了两个中年男人,蒋爷爷和他们靠近李奶奶的尸体,其中一名男子对李奶奶的异样有所察觉,男子一探她的鼻息,马上就惊慌失措道:“她已经死啦!” 在场的所有人,没人清楚她是怎么死的,李奶奶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失去了生命。 蒋大爷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不明白自己是做了什么孽,出去买了趟菜的时间老伴就不明不白的死了,如今三代同堂竟落了个和孙子相依为命的境地。 他硬撑着叫来了在区里面打工的孙子叫,将后面所有事情都交给了他。 贺衡恩第一次见蒋政白就是在他爷爷家的院子里。 这个同样年轻的男人很瘦,皮肤看上去有些粗糙,他的工作叫他不能细皮嫩肉,那是风霜的痕迹。 他是正常的肤色,要稍微白上一点,或许原先也是个白皮肤的人,只是因为工作晒黑了些,和程筝相比,这才是人的皮肤该有的面对太阳的态度。 蒋政白的刘海全部垂在额前,快要挡住眼睛,双臂的衣袖挽了上去,独自坐在屋前的台阶,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截露出的小臂果真如同贺衡恩的猜想,嫩白纤细。 贺衡恩猜测他是在难过。 贺衡恩走上前,“你好,贺衡恩。”他伸出一只手来。 蒋政白听见他的声音赶忙站起,伸出手回握住他。 “你好贺律师,我是前段时间和你联系的那个,蒋政白。” “我知道,这件事我和你细说吧。”贺衡恩和蒋政白一同往屋里走去。 他向蒋政白讲述了所有情况。 尸检报告贺衡恩已经看过,李奶奶的死因是突发性的疾病这一点毋庸置疑,而诱发她死亡的原因是最关键的。 到底只是普通的因病突然死亡,还是因外界元素导致的猝死,还有待考究。 前者和后者完全是天壤之别。 他对蒋政白讲,现在最主要的是能否找到可以证明李奶奶受惊的原因,以此来证明她的死亡和那一刻的突发事件构成因果关系。 但这并不容易,案发地点没有监控,有关人员也在踢皮球,贺衡恩也想给她的死定性,但这很难。 “所以。”贺衡恩停下来注视沉默不语的蒋政白,“这件事本身并不是简单的,你们想要查清楚的心我能理解,但可能性你得知道,不是太大。” “最终或许也只能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草草了事,你们要做好这个准备。” 蒋政白哑着嗓子说:“没关系,我都明白,我们只是想尽力查,不想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贺衡恩捏了捏眉心,轻声叹了口气。 晚上贺衡恩和随行来的实习律师小李入住村镇上的小旅馆,在这里住了三天后,贺衡恩把小李叫来,通知他提前结束出差。 小李有些错愕,“啊?贺律,我回去的话,就你一个人在这儿吗?” “嗯,这里没什么大事,咱们两个人太明显,村民会看到,走访不方便,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 “哦哦,好的,那贺律您注意安全。” 小李离开,贺衡恩坐回桌旁的椅子。 一阵倦意卷过,他打开手机日历看了看,不清楚是否可以提前回家。 贺衡恩闭上双眼放空,心却仿佛飘到了北京的上方。 睁开双眼,贺衡恩按揉太阳穴。 要提前联系一下陈一,将明天小李回京的事情告诉他。 点进微信,贺衡恩却被朋友圈夺走了注意力。 上面的小红点极度影响贺衡恩的观感,搭配头像,直接让他沉默不言。 贺衡恩不能忍受这样的存在,他有必要点进朋友圈,消灭掉惹人厌的小红点。 程筝发了张泡面桶的照片。 泡面桶旁边放的是火腿肠、卤蛋、可乐,和这个时间点一起看,应该是晚餐。 配文:美好生活 贺衡恩盯它看了半晌,随后按灭手机,闭眼清空脑中不必要的思绪碎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进到胸腔。 把通知发给陈一,贺衡恩拽过桌上的睡衣要去洗澡。他转过头,身后是洁白中隐约泛着黄色的老旧床单,边边角角,可能有不知名部位的毛发遗留。 收回视线,贺衡恩扶腰站直身体。 这时程筝的微信消息冒出了出来。 程筝:厨房的水龙头有点滴水了,我可以换个新的吗? 贺衡恩把睡衣夹在腋下打字:这些你自己决定。 案件在第十天有了进展。贺衡恩找到了目击证人,一个十三岁的小男孩。 他向贺衡恩表述,说自己记得还清楚,那天是周六的早上,他起床之后想去找同学一起到街上玩耍,路过蒋大爷家附近,小男孩瞧见了一辆大洒水车。 这辆洒水车正要经过李奶奶家门前的马路,而此时李奶奶却在马路中央,以极缓慢的速度向家门走去。 洒水车无奈只得停下等待,司机嫌她走得太慢太拖沓,心急地按了下喇叭,喇叭声持续时间很短,李奶奶无事发生。 直到李奶奶彻底走过马路,司机启动洒水车,车子开动时,司机再次按响喇叭。 这次的喇叭声远比第一次的还要响亮和持久,小男孩远远看到,李奶奶就这么哆嗦了一下身体,倒在了地上。 小男孩还说,知道李奶奶倒地,洒水车也停下过,但只有几秒钟的时间,车就开走了,他太害怕,不敢过去,绕了条路跑掉了。 贺衡恩对情况有了一个较全面的认知。 他见过太多称得上鬼怪离奇的事件,接触到这次案件真相之前,他无比迫切地想得到某些更为残忍的证据——人没办法死而复生,但它们可以帮助蒋家爷孙获取更大的利益。 只可惜事不遂人意。 每每遇到此类案件,结局总是痛苦而不堪的。 它意味着“倒霉”,意味着“命运多舛”,它向蒋家爷孙证明,有的时候世界就是会为他们降下晴天霹雳,不偏不倚,只砸在他们的头上。 有男孩的证词在,接下来的进程非常顺利。物证方面,贺衡恩希望能从村子这里调取到其他街道的监控,但等他来到村委会,却被告知,监控坏掉了。 事情的结局是贺衡恩以更上一级领导的名义警告他们,如果不配合调查工作,他将会继续向上汇报。有了施压,他们颇为忌惮,迫不得已交出了监控。 典型的一起三方狼狈为奸的案件。警方调查发现,洒水车司机与某个领导有着远房亲戚这层关系,这份工作的取得途径是以权谋私。 事发之后,司机害怕出事,和自己的亲戚商量出共同遮掩耳目的对策。 一个普通村庄,多么离奇的案件都有可能发生,山上也许还有白骨在堆积,人死了就死了,他们不认为蒋政白一家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让他们没有准备的是蒋政白竟然会想到去找北京的律师,让他千里迢迢地过来查案。 村民的心理防线普遍偏弱,司机被一击即溃,在派出所当场承认了自己的鸣笛行为。 有了这些证据,法院也能够判定老奶奶的死因和司机的故意鸣笛存在因果关系,贺衡恩写好文书整理好相关文件,前往立案坐等开庭,前后只用了二十天左右的时间,下一次再来,就是一审了。 返程那天,贺衡恩回到镇上收拾行李,专程过去探望了两眼蒋爷爷。 从屋里出来出来,蒋政白跟着贺衡恩追到了院中,想要送送他,即便被贺衡恩拦下也不放弃,还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怀表。 “贺律师,我知道这是法律援助的案子,我给你钱你也不会要的,但我们还是想感谢你,这个怀表是我爷爷的老物件,他们年轻时候我奶奶送给他的。” “他说现在他不要了,想给你,谢谢你帮我们这么大的忙。” “我奶奶一去世,我爷爷再看见这个也是伤心,所以你就收下吧。” 贺衡恩接过来,是个挺好看的物件。他不想收下这样对别人有着纪念意义的东西,可蒋政白的目光过于热切。贺衡恩猜也能猜出,蒋政白这种人,是不愿意欠别人东西的。 就和程筝一样。 贺衡恩把它放进口袋,颔首致意,“好,那我就收下了。” 蒋政白点了点头。 走出大门,贺衡恩停下问蒋政白:“你现在在哪工作?” “就在我们区里打工。” “如果这份工作实在没办法养活你们两个人的话,考虑一下来北京。” 贺衡恩记得自己看的那份资料,父母那栏,蒋政白填了因车祸去世。 他爷爷又到了这个年纪,需要靠钱来延长寿命了。 贺衡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发上了善心,他扬扬怀表,“到时候可以来找我。” “……好。” 第7章 每月三千块 小李在转过天的晚上到京,第二天早上就按时到了怀正打卡上班,以至于程筝看见他,迷蒙中想了半天——今夕是何年。 他指着小李,吸了口冷气:“你……” “我是不是没睡醒?”程筝拍拍自己的脸蛋。 “哈喽小程哥。”小李跟他挥挥手,“怎么了?” “你这,你们是…出完差了?”程筝的眼珠骨碌骨碌上下左右转了个齐全,偷鸡摸狗的模样好似盗贼入室抢劫前的标准姿态。 小李被他尽力隐藏的观察动作逗笑,说:“哦,不是的,是贺律让我先回来了,他说他一个人更方便点。” 小李的话让程筝瞬间在脑海中描摹出了贺衡恩那个小胳膊小腿的瘦弱模样,要有点突发状况,岂不是完蛋了? “啊?那他一个人不危险吗?” “应该不会,贺律一直和诉讼人在一起呢。”小李回答。 那不更完了,诉讼人不是个老大爷吗? 看程筝的表情更迷惑,小李多说了两句,“是被害人的孙子,一位年龄二十六岁的正值青春的男人。” “不管怎么说体魄都应该不算差,一般来讲,是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的。” 强壮的青春男人?那能有多强壮?程筝哦了一声,转身走掉了。 程筝在办公室椅子还没坐热乎,陈一就推门而入,嘿咻着在程筝对面坐下了。 兴高采烈的,不知道他一天到晚都在开心什么呢。程筝努努嘴,暗自腹诽道,低起头不理他。 陈一两腿一抬搭上程筝的桌子:“小李回来了,你知道吧?” “我知道,刚才看见了。” “贺衡恩还跟我说小李提前回来这事来着,你瞅瞅,我给忘了,忘告诉你了。” 陈一的嘴角翘上天就找不到机会放下来,美滋滋地说:“他把小李叫回来,自己还不知道得啥时候回呢,怪想他的。” “……”他他妈暗恋贺衡恩吧。 程筝继续不看他,“你告诉我干嘛。” “嘿呀~大家都是好兄弟嘛。”陈一乐得没心没肺,单手支着座椅扶手撑头看他,“了解了解彼此的事是很有必要滴~” “砰”的一声,程筝绷着脸把手里的文件夹往桌上一丢,“我来这两个多月,也没见你们让我多了解啥啊。” 陈一一激灵,被程筝生硬的语气唬了一下子,“你瞅瞅,怎么还急了?” 他讪讪笑了两声,“诶呀~这不是,这不是经常忙嘛,下次有啥事我肯定都告诉你,嗷。” 程筝嗤着,“鬼才信你。” “……”陈一按了按额头,捂嘴打了个哈欠。 “唉你还别说!我现在就有个事得告诉你。”陈一从椅子上弹起来,跑到程筝身旁,挡住嘴在程筝耳侧低声言语,“你知不知道今儿一早,刘放就抱着一大堆书过来了?” “啊?什么?”程筝不解皱眉,不当回事,“拿书过来怎么了?人家爱学习不行吗?” “哎呦,什么跟什么,你知道那些书都是关于什么的吗?”他点点程筝的桌子,有模有样,头头是道,“都是和你现在这个位置的专业相关哒!” 程筝愣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刘放要学营销?” 陈一神情凝重地双手环胸,“那估计就是了呗,不然他看那么多书干嘛呢?” “他为啥要看这方面的书?他不是贺衡恩的助理吗?” 陈一不说话了。 不多思考,程筝脸唰的就变白了。 贺衡恩要把他开了。 这种巨大的即将面临失业的恐惧感,在未来三天始终萦绕在程筝的心里,而始作俑者陈一每天嘻嘻哈哈,完全不care他的心情。 陈一轻飘飘的一句话,像一颗定时炸弹,埋在了程筝的脑中,滴滴滴在他耳边响个不停。 炸弹响过三天后,当天下午,刘放拿着两本书推开了程筝办公室的门。 程筝保持着笔直的坐姿,和刘放长久的对视。 他做好了刘放要交给他离职合同的准备,刘放却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小程同学,咱们来上课吧。” 程筝凌乱到一句话都说不完整:“我……上课?” 不得不说,高材生的学习能力和理解能力就是强。 短短几天刘放就基本上掌握了教材前两章相对浅显的知识,不仅能很灵活的思考内在的逻辑,还能将它们拆解,把部分适合程筝理解的内容整理开来。 教课过程中,刘放谨记贺衡恩“不用给他讲太难的,尽量讲以后能用得到的。”的吩咐,给程筝输出大量实用的知识。 程筝对他由衷的敬佩。 离开书本多年的程筝并没有那么热爱学习,可在这身后的不止刘放一个人,程筝此时此刻没理由,也没资本胡闹。 这门课很好地填补了程筝寂寞的生活,捧着书钻研背诵成了程筝的每晚必备的唯一活动,不仅如此,还有程筝自己搜来的大量网课集中躺在软件收藏夹,静等程筝采摘。 一对一的课程上了快半个月,程筝觉得自己身心舒畅了很多—— 杞人忧天都没时间了。 陈一对此总是幸灾乐祸,说感谢刘放,感谢程筝,让他重回了少年时代。 刘放为什么要来给他上课,程筝没想问,每月都要往财务部伸几回手的陈一,倒是看见刘放的工资单涨了三千块。 贺衡恩返京的这天上午,程筝收到了来自他的微信提醒。 贺衡恩竟然把自己的航班落地时间报给了程筝。 程筝看见微信,一个跳跃从办公椅上弹起,差点带翻桌上的水杯。 他傻站在原地头脑风暴着。 家里应该没有乱糟糟吧?我应该每天都有按时打扫卫生?冰箱里还有什么菜?要不要问他晚上要吃什么? 程筝怀揣不安地坐回去,摸到手机,想问问贺衡恩晚上的菜谱。 这时他才看到贺衡恩的第二条消息 贺衡恩:已订餐厅。 “……”程筝打字:好。 第8章 把我甩了呗 六点半左右飞机就要落地,刘放提前开车赶往机场,陈一带领怀正有时间出来吃饭的员工到了贺衡恩预定的泰丰楼。 律所人多,贺衡恩提前询问了饭店上座情况,告诉陈一让他们坐在大厅,陈一一进门就指挥着这些员工落座,他们几个人会去到包间。 前脚几十个人乌泱乌泱花了几分钟落座,后脚大厅门动了。 “吱——”,玻璃门的合页发出细微摩擦音。 仿佛有一块儿磁铁在那头,吸引着还等在过道的程筝扭头看过去。 贺衡恩穿了一件黑色薄风衣,抓起的刘海飘下几缕,风尘仆仆。 他的双手揣在口袋,步伐恰当,不疾不徐地朝他们靠近,离他们最近几桌的下属接连站起和他打起了招呼。 程筝没有缘由地往陈一身后挪了细碎的一步——真该感谢陈一比自己高了三公分,不至于让自己无处可躲。 他藏在陈一肩膀后面,漆黑眼珠跟随他们的身形走动,观察现场的情景。 贺衡恩的面庞疲惫尽展,目光静谧,深邃,没有太多好兴致在其中,他和员工们点头示意过,然后来到陈一身边,步履未停,冲楼梯口颔首。 陈一跟着贺衡恩的步调,大步跨上了楼梯。 目光触及程筝,贺衡恩和他匆匆对视,仓促一瞥过后就快速掠过了他,徒留圆润的后脑让程筝对着他发愣神游。 程筝怔住,在人群之后收回自己的视线,他缩了下肩膀,被贺衡恩眼里的严寒刺到。 贺衡恩从来都是一身的冷寒,程筝从来都是一身的潮润,二十八年风静,没遇过贺衡恩这样的霜雪。 程筝迈开步子,追在陈一背后。 一行人进到包间陆续就坐,程筝惯性发呆,一走神座位都要被占满了。 贺衡恩在程筝和陈一正前,慢腾腾找了把椅子拉开坐下,挤在后面的程筝见陈一朝贺衡恩一侧的位置走去,直接定准陈一另一边的椅子,提高走路速度往那儿跑—— 就在这个空隙,陈一身子一扭,突然坐到程筝看顺眼的那个位子上,优雅地咳嗽了两声,吸了下鼻子,神情自若。 “……”程筝的嘴角抽搐,那只即将拉到椅背的手僵硬地悬在了半空。 他长舒一口气,移动僵直的胳膊,手掌心手“啪”地搭在陈一和贺衡恩中间的那把椅子的椅背,猛然拉开坐下。 不用谢,都不用谢。陈一扬起一个笑不露齿的体贴笑容,对程筝温柔点头。 贺衡恩紧绷着唇线,视线平静扫过他们,毫不在意地将左腿搭上右腿,拂了下裤子上的灰尘。 “吃什么呀陈律贺律?”alley精神抖擞地拍了下桌子。 陈一把菜单递给这位全场唯一的女士。 alley喜笑颜开地接过来,不客气的点了两道,再把菜单向贺衡恩那边传过去。 菜单很快到了贺衡恩的手上,他接过,下一刻就塞给了程筝。 程筝的易受惊体质被贺衡恩突如其来的动作唤醒,心脏脆弱得抖了两抖,“……你不点吗?” “我都可以,你们点。”贺衡恩神色平淡道。 程筝小声哦了声,翻了两下菜单,他也不知道要吃什么,无论是他还是贺衡恩,他都。 程筝来回看着,没有想点的。 “什么啊你们,一个两个这么磨叽。”陈一看程筝翻了一分钟都没挑出来,把菜单抢到手,“犹豫什么?有这个机会还不多宰贺衡恩点?” 陈一把手指放在菜单第一页第一道菜上,“这个,这个,这个,这个……” “哦对了,再加两屉蒸饺。” 等菜间隙,程筝左顾右盼,大家都在三两聊天,就他和贺衡恩没有说话。 他有个问题在心中搁置了好几个小时,没忍住,拽了一把陈一。 “干嘛?”陈一虚着声音说。 “我就是想问……这次的不是一个免费的案子吗?结案之后他也要请客吃饭吗?” 陈一抬头看过贺衡恩一遍会再低下,小声解答:“这不看案子免不免费,看效果。” “这次的案子虽然是法律援助的,可网上早就有营销号发视频了,一个老太太就这么死在家门口了,村民一拍,大家一传,能没有关注度么。” 程筝顺着他的话说:“所以——” 陈一说:“所以,怀正本来就容易引人注意,这下好了,免费的宣传素材嘛。” “噢……” 饭局过半,财务部门的部长想起这几天的传言,问道:“忽然想起来,贺律,听说最近有家杂志社在邀请你呀。” 程筝吃饭的动作放慢。 贺衡恩回:“对,在跟我定时间。” 部长说:“看样子贺律是要去吗?” “去,借这个机会给怀正宣传宣传。” 程筝靠回椅背。 他的视线顺着向下,若有若无地放在贺衡恩挂在椅子的衣服上。 正对他的一边口袋鼓鼓囊囊好像有个盒子在里面。 看形状,蛮像戒指盒。 不足一刻钟,贺衡恩漫不经心地掏出口袋里的盒子放在桌上。 一桌人登时被它吸引住目光,alley擦擦油光的嘴巴大胆询问:“贺律,你跟人求婚了?” 贺衡恩:“……” 众人:“…………” 贺衡恩一言难尽地撇了下嘴,说,“这是手表盒,里面是怀表。” “你没看出它很大吗?” 程筝立马扭头专注观察盒子的尺寸。 “切,我就说他单身狗一个,求什么婚。”陈一大爷似的翘起腿。 “那原告给你的?”alley兴冲冲问。 “嗯,他的孙子拿给我的。” 提到这人,alley的精神状态蹭蹭升满,“贺律,他孙子多大了?帅吗?” “二十七,看着挺周正沉稳的长相。” alley激动起来,“哎呀我就喜欢这种!” 四五人从那个男生吐槽到某一类普通又自信的男性最后到alley本身时长不足三月的恋爱,话题就这样被引过去,程筝呆呆地看向视线范围中因瞳孔不对焦而显得有些模糊的很精致小巧的茶杯,端起来喝了一口。 “但是说起这个。”alley很有把话题转回来的本领,“贺律陈律你们现在还不结婚,家里不会催吗?我来律所这么久,都没见你们有消息诶。” “刚才我真以为贺律背着咱们好事将近了呢。” 贺衡恩泰然一笑算作回答。 “就他?装什么逼,离他结婚还早呢。”陈一稳操胜算地揩揩下巴。 alley很有道德地没有供出程筝:“那贺律大学应该谈过恋爱吧?谈过几段啊?” 陈一抢答道:“一段。” “啊??”alley不信陈一的,“就一段?我还以为你们这样的人,得谈个十段八段的呢。” “千真万确的呀~”陈一笑得花枝招展,“我们贺律这么深情的一个人,谈一段不是正常么?” 程筝的腿因伸展而没有防备地抽起了筋。 他疼得眉毛颤抖,嘴巴闭紧嘴唇暗自发力,不敢有任何举动。 “那谈了多久啊?” “快三年。” “啊……”alley的声音满是遗憾,“谈了三年都分开了啊?” 贺衡恩不甚介意道:“把我甩了呗。” 程筝抽筋的那条腿又因小幅度晃动而不小心碰到了桌角。 动静不大,只有一心分成八用的陈一才能听到。 “你看你。”慈眉善目的陈律轻轻拍拍程筝后背,“没注意了吧?” alley还在追问:“为啥啊,是毕业分的手吗?因为异地?工作?” 贺衡恩回:“我不清楚。” “只有那一段吗?那到现在都好久了。” 六年。 程筝想。 他们分开六年了。 第9章 (回)没什么技巧 燥热的天气还伴着恼人的蝉鸣声,北工商的良乡校区内,校级组织的纳新在几棵大树下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哎呀你怎么这么磨磨蹭蹭的,快走啊快走啊,再不走赶不上了。”陈一觉得他拖沓,硬拽着贺衡恩的胳膊往报名点走。 “急什么啊,又不是非得进组织。” “谁说一定要进了,凑凑热闹啊,不然上大学是干嘛的。”陈一不听他的,非要猛猛往前走,等到了附近,这才看到那边围的人还不少。 “我去,人还挺多啊。”他们双双停下脚。 贺衡恩和陈一的身高优势也算有点,如果要踮脚,还能偷看到点学长学姐表演才艺的场面,陈一按着贺衡恩的肩膀,一蹦一蹦地往上蹿,把脚踮得老高。 贺衡恩嫌陈一丢人,拽他下来,两人安安分分地围在外围,权当为纳新增添人气。 “能不能往里进进啊,我看唱歌的那个女生还挺好看的。”陈一此刻还在欣赏美色。 他的话音刚落,下一刻就—— “哎呦我操!谁撞我?!” 他四万多块钱的新鞋! 不仅撞了陈一还踩了他一脚的那个男孩也哎呦了声,他周边两三个人,都因为拥挤发生了碰撞的连环反应。 大家被推到一块儿,亏得男孩朝旁边错了位置,否则陈一贺衡恩就要直接和他们碰碰车了。 男孩听见陈一的惨叫,短暂的时间内急速调整好站姿,回过头,拥挤人群让他的肩膀紧挨上了陈一。男孩表情带着点点痛苦,低声跟他道了句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 摩肩接踵的人流捱过,男孩才彻底站好,离陈一远了一步。 陈一抬起眼。 一个穿着白色开衫,笑得比花还灿烂的碎盖男孩猝然闯入眼眸。 贺衡恩本是低头回避阳光的姿势,听到男孩的道歉,和陈一一样下意识抬头,目光从男孩的白帆布鞋看到他的水洗牛仔裤,白衬衫,最后是那张脸。 “……”贺衡恩掀了下眼皮,抬眸看他。这大哥,好像没什么技巧,硬帅。 冷白皮和暖白皮之间,五官契合美感,眼型是凌厉的,眼神也是清澈单纯的——说穿了,有点愚蠢。 这不是一张烂大街的标准帅哥脸。 贺衡恩往那边挪挪,给男孩腾了个宽裕地方。 “没事。”小麦色皮肤的陈一斜视飞快打量过男孩的脸,边抬腿擦了手鞋子,“呦呵……你也忒白了吧?也是过来报名参加面试吗?” “谢谢。”男孩羞涩地挠挠头,“我不参加组织,我来看看,大家都来这儿了。” 紧接着男孩眼中的光渐渐亮起,言语渐渐真挚:“你们是大一新生还是学长?有点帅啊……” 贺衡恩:“……” 这话有点难接。 “那是。”陈一嬉皮笑脸道,“那都是化妆的,我们这是纯天然懂吗?” 贺衡恩把白眼翻上了天,往外挪了两步。 陈一的话成功地让男孩眼睛倏地瞪大,颇有喜感。男孩偷看四周,看到没人听见陈一的口无遮拦,放了心。 陈一扇了一掌自己的嘴巴,把贺衡恩拉回来,拿出几分正经:“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我俩也是大一的,陈一,就是那个一二三四的一。”他伸出自己这么多年见到各大老总一贯会用到的右手。 陈一的礼貌让男孩顿感社交的庄重,惊觉传闻中大学生的超高素质竟然真的存在,他这般主动的自我介绍也让男孩笑得更加开朗,男孩回握过去:“你好你好,我叫程zheng。” 就在贺衡恩心中飘过山字旁峥、金字旁铮、双立人征……的时候,男孩说:“是风筝的筝。” 贺衡恩忍不住暗自自嘲。 和陈一握完手,程筝亮晶晶的一双眼看向了贺衡恩。 这个男生那么那么瘦,脸那么那么小,身上香香的。 程筝鼻翼翕动了一下。 贺衡恩伸手点头介绍:“贺衡恩,制衡的衡,恩怨的恩。” “呃……” 哪有人介绍自己名字要用这种词语的,恩赐,恩典,实在不行,恩爱也可以啊。 程筝不敢多言,抓着自己的衬衫衣摆,四肢因紧张而不自觉地轻轻晃着,他说:“你这个名字,有点绕口诶,我是那个,我是重庆人。” “啊,你是重庆人啊?”听程筝这么说,陈一感兴趣地挑了下眉,他对重庆这个城市很有好感,“重庆那边不错啊,挺好玩的,可惜我没去过两次。” “那也正常,不是重庆人念他名字也绕口,没事你可以不叫名字,其他的怎么叫都行。” 陈一不在乎地说:“小贺,小衡,小恩,贺贺,衡衡,恩恩,衡恩,随便你……” “滚。”贺衡恩轻声咒骂。 “重庆是很有意思,以后你们可以去旅旅游。”程筝揩了下鼻尖,“那,那就叫小贺吧。” 他把眼睛笑到眯出了卧蚕,傻里傻气,极富感染力。 贺衡恩的视线与他的交融,转而再次移开,依然以点头回应。 到了九月末,气温舒适不少,喜凉的程筝正式感受起了宜人的大学校园风景,展开手手掌触到的都是轻松与雀跃。 周五中午专业课下课,程筝独自走出教学楼,没走几分钟就远远看见了食堂的门口的拥堵。 他选择放慢步子走在最后,却定睛一瞧看见了拥堵路段末尾的有些扎眼的两人。 学校里高个子的人其实没有太多,程筝对陈一的身高有个把握,目测一米八要多的他放在人堆中怎样看怎样突出。 所以程筝发觉自己对陈一的出现真的敏感。 陈一身侧的贺衡恩,穿了一件红短袖。 仅有一面之缘,但两个男生外貌举止皆有独特之处,程筝心里犯了犹豫,要不要和他们打招呼是个难题。 想着想着,他和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程筝本是和贺衡恩还有陈一来自相反的方向,这样相对的视角,只要人拥有良好的视力,就不会对任何一个大块头视若无睹。 程筝看见,贺衡恩把淡漠的眼神给到了自己。 他心中一慌,像一个冤死鬼还被人抓了包,自讨心虚地举起手挥了挥,只为掩藏刚才的犹豫:“哈喽,又是你们两个啊。” 陈一眯起双眼看他两秒,想起了三周前那次和他的不撞不相识,“哦是你啊,还挺巧,来买饭?” “对呀,你们上去吃饭吗?” “yes。”陈一点点头,郎当地冲食堂扬下巴,带着那么一股子放荡的味儿,“你一个人啊?这么有缘分,一起得了呗?” 程筝几乎是在瞬间就去观察了贺衡恩的神情。 贺衡恩摆出一个自认为友善的笑容:“你方便吗?” “方便方便。”程筝忙不迭应下。他最不想打破别人的期待或提议,贺衡恩和陈一程筝要在这里堂食,程筝速速把方才打包的念头抹去,第一次和别人在大学的食堂吃起了饭。 还是和抛开名字其他一无所知的人一起。 对彼此还可以称得上是陌生人的他们相处的融洽程度超乎程筝的想象,即便贺衡恩冷得像个冰块,但陈一可热得像个火炉,程筝对天发誓,他没遇到陈一这样能说会道,哦不,是油嘴滑舌技能高超的同龄人。 就是因为这点,才会让在社交上规矩了无的程筝十分自然地同时和他们两人融合,明明三人性格不尽相同,明明他们没有在这第一顿饭中谈论过多,程筝却总感觉,和他们两人相处是极其愉快的。 吃过这次饭,陈一就张罗着加了微信。 他喜欢和帅哥美女做朋友,眼前的这个男生,憨是憨了点,但架不住人家是真帅啊,帅哥该享有特权,更何况在大学的校园,他哪能轻轻松松就找到一个正常人?和程筝熟悉熟悉,几个人约着打打球娱乐娱乐,也还不错。 程筝也很高兴能和他们两个成为朋友,特别是在知道他们是法律系的学生之后。 天知道,他很羡慕这些可以做律师做警察做医生的人,他认为陈一和贺衡恩一定都是个思维缜密的人,是他梦想中,也是他看的电视剧里,特别牛逼的那一类。 他很崇拜有涵养有知识的社会精英,他想,自己和他们两个当好友,对自身的帮助肯定特别大。 他也想和精英同样优秀。 只是陈一的计划没法实施,因为程筝在学校食堂的档口找了一份兼职。 十月一的国庆假过去,每天中午和晚上的饭点时间,程筝都要去打工。 而这几个小时恰恰是大学生课余活动的重要时间,不管贺衡恩和陈一想叫他做什么、去哪里,程筝都没有能力回应他们。 两三次邀约下来,程筝深感抱歉,滔天的愧疚砸下来,他有些束手束脚,怎么才能让贺衡恩和陈一不因为这些事而感到遗憾,他不会解决。 但让程筝没猜到的是,贺衡恩和陈一转换了思路,直接跑来了他的档口,但凡空闲他们就会端着饭碗坐到离程筝很近的桌子旁,嘴里嚼着饭菜,和程筝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叫程筝享受到了全方位、无死角的好友贴心陪伴服务。 程筝自觉没什么可以给他们的,如何他们要来吃他打工的这个档口的饭菜,他只能多加半勺肉,以证自己的衷心。 一勺不行,一勺会出事。 新生的九月份通常闲得要命,国庆一过,各种信息表、电子表就要来了。周一下午班长发下来一份详细的家庭信息情况表,叫他们填好,周二上午就要交给导员。 下了课,程筝和贺衡恩还有陈一在他们学院的教学楼汇合。 “帮我保管一下书包!”程筝赶着去档口工作,把包扔给陈一,“待会我去找你们啊!” “行!”陈一喊道,转身和贺衡恩去买饭。 八点钟程筝下班,陈一和贺衡恩正在打游戏,他跑过去拿过书包,直接在食堂油花花的桌面上填起了信息表。 “你填什么呢?”坐他旁边的陈一分出点视线给程筝。 “我这个信息表还没有填,填完回去赶紧交到班长的寝室。” 陈一聚精会神地操作pk中的人物,顺便搭了句腔:“哦,这个啊,我们昨天就填了——” 说着他偏头,像是要确认他们填的是一份东西似的,扫过信息表的表头。 很随心所欲的一扫,以至于陈一看到程筝填的信息时,大脑还没转过神来就收回了目光。 紧接着,陈一意识到什么,猛然把身体坐直,顷刻间瞳孔放大,注意力再度凝聚在程筝家庭信息那一栏,眉头紧蹙着认真偷看起来,连带着表情用力过猛,额头拧出了个“三”字。 “?”贺衡恩坐在陈一对面,看陈一背脊紧贴椅背伸个长脖子在那儿偷看,连上半身都要拧成个麻花了,心里只觉得一针莫名其妙 他眉头随着微微蹙起,眼中冒出几分诧色,奇怪地盯着陈一。 陈一眼底有一层淡薄的恻隐的情愫流露,他退出游戏,给贺衡恩发了一条微信。 贺衡恩维持姿势不动,按亮屏幕。 半晌过去,贺衡恩的眼神闪了闪,把目光放到程筝身上。 第10章 (回)生日快乐 程筝的生日等在秋天,今年的生日不如以往,他要从一个男孩,迈入到成年男人的行当。 进入二十七号的那一分钟,程筝还醒着,却没有任何举动。 他也在前一天萌生过要庆祝自己成年的想法,这个念头没坚持超过半天,就被他亲手划掉了。 他不是很习惯,不喜欢在朋友圈里大张旗鼓—— 可不大张旗鼓,就没多少人知道他的生日是在今天。 除了他的三个舍友。 十二点一过,两个没睡着的舍友在宿舍群里对程筝发了条生日快乐,噼里啪啦一通瞎点,程筝的屏幕表情包乱飞。 程筝见缝插针回了他们几个,抓空儿发了句:谢谢谢谢【抱拳】 00:00跳转的最后一刻,贺衡恩发来:成年快乐。 程筝火速切掉宿舍群聊,点进与贺衡恩的对话框。 他翻了个身。 程筝完全没能预料这一点,贺衡恩怎么能知道他的生日? 他真这么神通广大? 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谁让贺衡恩和陈一一打眼看过去就不是个普通人呢。 程筝挠挠头,抓着发丝苦恼,到头来回:谢谢小贺【呲牙笑】【呲牙笑】 过两分,陈一迟到的祝福赶到。 陈一:生日快乐生日快乐哈。 外加两个搞笑表情包。 程筝:感谢感谢【合十】 陈一:生日还不搞一搞,成年大吉啊,值得庆祝啊,不能浪费啊!! 他发来一个川菜馆的定位:晚上来一把哈,恭送你的前十七年。 程筝惊得扯起被子盖头,忙躲在被窝里打字:不用不用。 程筝:一个生日,你们别破费了。 陈一:你这说的哪门子话啊,吃个饭就破费了老弟? 陈一:谁还不过个生日了? 程筝:那还是我请你们吧,我过生日你们怎么能花钱啊。 陈一:反正贺衡恩都订好包间了,你不去钱也退不回来。 程筝:啊?真的假的? 陈一:必真啊。 程筝发愁得直揉脸。 程筝:那好吧,谢谢谢谢。 陈一:多大事。 退出和陈一的聊天,程筝盯着贺衡恩的头像看了好久,百般踌躇,他还是关掉了手机。 晚上川菜馆包间,三人在里座坐下,贺衡恩和陈一位于程筝的左右。服务生递上菜单,陈一猛然抢过,没心没肺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不点,我来。” “……” 程筝眼睁睁看着陈一点下的饭菜的数量在叠加,面露难色:“吃不完吧……” “没事,吃不完打包,反正不是我结帐。”陈一敷衍地摆摆手。 要结账的贺衡恩本人弯了下唇角:“多点就多点吧,没关系。” “还,还是,别浪费。”程筝弱弱地说。 陈一要了几瓶啤酒,宣称男生到了十八岁不喝酒就不是真男人,程筝坐在椅子上像被无数根针扎着屁股似的的难受,拒绝得激烈:“我不会喝我不会喝……” 陈一才不管他的坐立难安,给他开了一瓶,“都没让你喝白的,你总不至于一杯倒吧?” 程筝确实不是一杯倒,但也确实是没酒量。半瓶下去他脸通红,陈一看他真是不能喝的那种人,也不再逼他和自己对着干,独自把剩下的几瓶包了圆,只留贺衡恩一个清醒人负责善后。 撂倒五个酒瓶,陈一有点上头。 “来!十八岁成年快乐……”陈一单手撑着脑袋,另只手费力去够程筝的酒杯,和他碰了下,干掉半杯,打了个饱嗝,“十八岁……你才十八岁!” 他没说两句就激动起来,音量拔高了两个度,“也是真年轻,衬得我都老了似的……” 程筝小心端起装着最后半杯酒的酒杯抿了抿:“什么啊,你们不就比我大了几个月吗。” 陈一迷迷瞪瞪地继续说:“之前刚知道你生日,怪激动的呢,寻思着…寻思着你还比我俩大,是我俩前一年的十月份出生的,让我找着一个“老年人”……” “结果可好,敢情你他妈是跟我们同一年的。” 程筝被他醉酒的神态逗得笑了几声:“没有,其实本来不该有这种年龄差距,我是早上了一年学——” 一句话都没说完,程筝的表情忽然凝固住,他呆呆地敛下笑容:“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生日……” “神机妙算”而来的生日祝福,了如指掌的出生年月,甚至轰轰烈烈的生日饭局。 “……”另一边的贺衡恩重重闭上了眼睛。 “呃,这个,呃……”陈一一阵词穷。 结舌半晌,陈一直接转头,脑袋抵在臂弯,将后脑勺留给程筝,罩着后颈的手手指下意识捻着发尾的细丝。 三个人没有任何的预警,沉默令人措手不及。程筝垂下眼帘。 “你们,看到什么了吧?”程筝的低声割裂空气中的宁静,唤起陈一和贺衡恩卡机的大脑,贺衡恩把头偏向另一边,神色晦暗难辨。 陈一捏着发丝的手停下动作,他抬起脑袋,瞥了瞥程筝和贺衡恩,说:“是。” “嗐…这个事情啊,我还以为什么呢。” 程筝伪装出一个百分百的微笑给他,“要是因为这个事儿的话,这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过去这么久了……” 陈一搭在桌面的左手微微蜷起:“对,对不起哈,我不小心看到了。”陈一吃力地跟他道了句歉。 “真是偶然瞟到了,没想看……” “我知道。” “我和陈一……”不言语好长时间的贺衡恩舔了下下唇,说起话来鲜少的不流利,“……你不要因为这个误会。” “我们俩其实,根本没有特别想为你做些事情,但,人之常情,既然已经知道了你妈妈去世的这件事,我们也真的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和从前那样跟你相处。” “被你发现,我和他也比较尴尬,大家都没有要窥探你隐私的意思……” “忘记你的生日,更难做到,十八岁的意义也总是不一样的……” 程筝把唇角刻意地上扬起一个弧度,这是他在此刻唯一会做的事。 “这也没什么……我说的是真的,也算不上隐私不隐私的,不太重要,这个事情……” “认识得这两个月,是我没有契机和你们提到这些。”程筝尽力笑笑,“她是……癌症,也没有办法的,全都早早接受这个结局了,都快三年了。” “呃,那个……对不起对不起……”陈一中插进这个话题,抬起的手背因慌乱砸在了桌沿,他恐惧这个话题,恐惧深陷在这个话题当中的程筝。 “我希望你别介意,今天你十八岁生日嘛,蛋糕必须要吃大的——” “所以。”程筝说。 “你们这阵子对我好,是因为这个吗……” “程筝。”贺衡恩的手放在桌上,收紧拳头,短而急促地叫了他一声。 随后,他静静降下语调,“我,我是…我是希望你不要把事情放到这一面去想,同时也希望你能明白,我,还是陈一,我们都不会浪费时间去同情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对外人的同情和对朋友的爱怜,本质天差地别。”贺衡恩低下头,“我也没有认为我们这段时间对你有多好,喝两杯奶茶,买几袋零食,到底好在哪。” 陈一急切想让这事翻篇,他叫来服务生端上自己订好的蛋糕,为程筝戴上生日帽插好蜡烛。 他们有让程筝许愿的意愿,程筝前十七年没一年许过愿,对这样的流程觉得陌生又莫名尴尬,耳尖泛起了红,主动跳过这个环节。 陈一混沌地从背包翻出送给程筝的礼物:“一对护腕,给你,以后打球正好要用。” 贺衡恩把自己准备的礼物也递给他,一个保温杯。 冬天马上就要来了。 第11章 (回)怎么不直了 回到宿舍稍晚些的时候,程筝就收到了来自舍友们的生日惊喜——他们把程筝的生活照挂在了学校表白墙,为程筝公开征友。 征友征了半天,本着社交念头出发的广撒网,再一看,女朋友都快征到手了。程筝焦头烂额地一连拒绝了五六个加他微信的女孩子,尬到要钻进地缝里,把三人胖揍了一顿才消停。 躺回床上程筝把这件事发到了他们的三人群里。 陈一:牛逼牛逼牛逼。 程筝:我真无语了。 程筝:吓死我了。 陈一:你就从了得了。 程筝:起开啊,酒精还没挥发吧你。 贺衡恩始终没露过头。 圣诞节这天,周日不到十一点,程筝拎着脸盆洗完澡回来,舍友小周叫他:“等一会儿,程子,你洗澡的时候电话响了,你看看吧,楼下好像有人找你呢。” 程筝要晾袜子的手一停,“啊?” “是那两个法学的吧,我看你电话响了两遍,就给你接了,说十一点多过来找你,好像就这个点。” 程筝拉开阳台门楼前的甬路人来人往,有两个醒目的男孩正拎着袋子朝这边走着,他套上个棉袄就下了楼。 “你们怎么突然来了?我刚才在洗澡,没接到电话。”程筝跑过来,匀了口气。 “我知道,你舍友说了,我们来给你送点惊喜。”陈一故作玄虚地举起贺衡恩的胳膊,贺衡恩被迫把那个袋子送到程筝眼前。 程筝接过来:“这是什么?” “新开的一家蛋糕店的小蛋糕,老板跟陈一认识,上午去捧了个场。” 袋子里有三个塑料盒子,程筝拉开袋子瞅了瞅,“这包装,太奢侈了吧,这么用心。” 他把放偏的盒子摆正,下面的寿司盒子因此露出了一角。 “这个也是吗?蛋糕店也卖寿司嘛?”程筝把手指往里伸了一下,摸到寿司的边缘。 “噢,这个啊,怕你吃不饱嘛,贺衡恩单买的。”陈一双手插兜,直言道。 贺衡恩似是有意又似是无意地咳嗽了下。 陈一神情风雨不动,默默拉开与贺衡恩的距离。 “哦…谢谢了,正好还没买午饭。”程筝抿嘴笑笑,用手指捋了一把半干的头发。 “你回去吧。”贺衡恩扫了眼他的头发。 “对啊。”陈一说,“晚上我们俩都得回家吃饭,明天再出去玩啊?” “啊,好。” 一进宿舍,程筝收获一堆唏嘘。 小周调侃起他:“我们筝哥跟他们关系这么好啊,大周末中午都过来给你送吃的?” 小晨从床上坐起,接过话:“是啊,关系这么铁。” 程筝没把这当多大事,接着摆弄自己的洗护用品,把它们放到该放的位置。 “你说我们仨啊,我们仨关系是特别好。” 小晨接着说:“那也没有对你这么好的啊,尤其那个个子矮的。” “去去去。”程筝边拿蛋糕边回击他,“人家哪矮了,还长呢。” “行,行~”小晨笑着又躺回床上。 小周神秘兮兮地眯起眼,言语中饱含着不确定的意味:“那个男生不会喜欢你吧?他看着可真不直。” 程筝一愣,继而转身够着给了他一掌:“啧,“别胡说,人家怎么就不直了。” 大一下学期,程筝换了个打工的地方。 这家店生意火爆,一个小时工不能很好地运转起来,老板对外招聘两名学生,中午一班晚上一班,程筝合计下来,每天少挣十块钱,休息时间却多了。 不是周六日,他也可以和贺衡恩陈一出去玩了。 天冷时贺衡恩和陈一也不愿跑出学校四处逛,四月份气温回升,他们三个人的校外活动慢慢增加。 周五下午陈一没课,要带着程筝和贺衡恩去商场逛街,他最爱的动漫周边上新了,赶着去拆最新款的盲盒。 贺衡恩和陈一不同班,在贺衡恩还上课的时候陈一就已经提前溜走,剩下程筝和贺衡恩老老实实上课,约着下课后一齐前往商场寻找陈一。 “你出来了吗?我在往你们楼那边走呢。”程筝发了语音给贺衡恩。 一直到程筝走到他们教学楼楼下,贺衡恩还没有回复他。本着不冒犯、不干扰神圣法律的原则,程筝打算在楼对面的树荫下静静等待—— 没有害怕人群的意思。 程筝挠挠头,一大波人争先恐后出来,好多人都在看他,哪一个都不是贺衡恩。 十分钟过去,程筝烦躁脾气跑出,他在门口徘徊两秒,一跺脚,决定去找贺衡恩。 三楼楼梯口拐进走廊的第二间就是贺衡恩上课的教室。 程筝迈着大步子爬过二三楼层的楼梯,准备拐进三楼走廊时,他的耳朵先一步听到熟悉的声音。 惯性让程筝的身体从拐角探出半个身子,他刹车的同时扭过头去,目睹了两个人在贺衡恩教室前门拉拉扯扯的全场景。 程筝一个紧急回旋,险些撞到墙角,赶忙扶着墙壁躲好。 主人公之一是贺衡恩,程筝顿时警觉起来。贺衡恩在和一个男生面对面交流,他一手拿着书一手握着手机,像是要一下课就出去和程筝汇合。 程筝漏出一只眼睛观察,另一只眼放哨。此时学生们还没走光,最后一批人三三两两下楼,程筝看到,有几个同学把类似探究的视线放在了贺衡恩两人身上。 有的目光还有点暧昧,程筝不明白缘由。 在许多个同学暧昧的目光里贺衡恩还能做到平静地直视那个男孩,这只能证明贺衡恩是个忍者。 而同学们视线里的那抹探究……程筝寻找原因般地望过去仔细搜查,那哥们也没有哪不正常,不缺胳膊不少腿,长得还凑合—— 手腕上套了个彩色的手环。 哪里怪怪的,哪里又蛮符合逻辑。 程筝竖起耳朵,更用心地偷听着。这时贺衡恩和男孩的交谈似乎进入了尾声,程筝想听到些秘密,可机会没留给他。 “我希望你不要再有这个想法……”程筝听到贺衡恩这样说。 男生比贺衡恩高出快一头,人高马大,贺衡恩站他旁边过于娇小,俨然一幕非常小鸟依人的画面,但拽着衣袖好像在撒娇的却是那哥们。 贺衡恩把他的手拽了下去。 这人,怎么上手啊?程筝有了股想冲上前的冲动。 “你人是可以的,只是真的不合适,所以……”后面的程筝没听清,只听见贺衡恩给他发了一张好人牌。 完蛋了。 程筝躲回去,后背贴紧墙壁发怔。 他把人家贺衡恩的秘密都给听着了。 这可怎么办。 第12章 (回)我歧视人家干什么…… 那边贺衡恩和男生结束了对话,声音消失,程筝立马惊慌起来,飞快后退几步,紧赶慢赶地轻脚下到楼梯转角,佯装成刚上楼的模样。 就在这一刹那,那哥们忽然嗓门很大地大喊了一句在往后的漫长岁月里,程筝每每想起它,都会觉得异常雷人: “你永远是我最喜欢的那个小受!” 那声音洪亮如钟。 老天爷…… 程筝两条往下迈的腿离绊在一起不远了,好悬摔了一个大马趴。 紧跟而来的是楼梯口响起的急匆匆的脚步声。 程筝转身,迈开向上的步子,和大步流星的贺衡恩撞个正着。 程筝被偷听别人秘密的羞愧感包裹,慌里慌张扫过贺衡恩的神情,看贺衡恩那张脸,程筝知道,他同样被那句话吓到了。 “哎呀……”程筝扶着楼梯把手停下,故意表现出呼吸不畅的样子,仰头和贺衡恩对视,“你怎么才下来,我在下面都等你半天了,看你没动静就来找你了。” “有点事耽搁了。”贺衡恩长呼了一口气。 “那赶紧走吧。” 在转角,程筝抬头漫不经心一瞟,看见那个大哥也来到了楼梯口,从他们的背影上挪不开眼。 搞什么,怨恨似的,那个眼神。 程筝盯着男生,胳膊却鬼神神差地缓缓抬起,搭在了贺衡恩的肩膀,手掌虚握着他圆润的肩头。 贺衡恩感受到他胳膊的重量,极快地偏头看过程筝的侧脸,目光接连闪烁,短暂的注视过后,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跟着程筝的步伐一起下楼。 这胳膊,怎么越来越烫…… 程筝的余光一个劲儿的往贺衡恩的后颈瞥,他的胳膊,跟贺衡恩裸露在外的皮肤还有一定距离。 贺衡恩真瘦啊,这肩膀也骨头架子似的,程筝瞧着,想,贺衡恩的肩膀捏着肯定没有肉感。 “……”他竟然真的像手抽了筋,不受控制地捏了下贺衡恩的肩膀。 贺衡恩:“……” “呃,呃,呃……”程筝的胳膊直接弹开,“哈哈哈……我就说你看着就像个筷子,一摸更瘦了……” “有多瘦?” 程筝:“……” 贺衡恩意味不明的笑了声,走远了。 “……” “欸!”程筝跑着追过去。 教学楼到校门口的路就没这么长过。 程筝挠挠头又挠挠脑门,一摸裤子口袋,掏出两管糖来。 程筝握着糖果,将手掌送到贺衡恩面前:“给,吃个糖吧。” “……”贺衡恩没接,掀起眸子瞥着他,长睫忽闪一下。 程筝把其中一管草莓味的塞进他手心:“你拿啊,我看你平常水果就爱吃草莓。” 贺衡恩低头盯着糖果,“谢谢。” “这你谢什么。”程筝也自顾自拆起糖纸,两人一时无言。 这是他和贺衡恩第一次单独相处,怎么就怎么看怎么诡异? 程筝按揉起鼻梁,难道是跟刚才的事有关? 他知道贺衡恩这叫什么,这叫被迫出柜。 是被迫,不是自愿,如果他是贺衡恩,他不会高兴的。 “你现在多高了?”贺衡恩没有防备地提问他。 “啊?啊……我现在……也没量过,接近一米八吧。”程筝摸着后脑说,“上一次还是高考体检量的,你呢。” “也是高考量的,那时候174。” “这个肯定不准了。”程筝信誓旦旦,“你现在裸高一定在一米七六以上,你是想要一米八的身高吗?” 贺衡恩眸光淡淡:“大部分男生都想要一米八以上吧。” “一米八一米七的,能影响什么……”程筝声音虚得很。 他感觉自己像站着说话不腰疼,但他真的不觉得这有什么…。 “主要这个胖瘦还能靠人为改一改,身高它,它基本上都靠基因,再说了——”程筝仿佛找到依据,音量调大很多,“都说二十三窜一窜嘛,你没听过这句话吗,可能你骨线还没闭合呢……” 贺衡恩轻笑,周身氛围平缓下来,“所以该多喝点牛奶补钙。” 程筝信以为真,“啊……你爱喝牛奶吗?不爱喝的话……也别因为这个强迫自己喝啊。” “没有,开个玩笑。”贺衡恩说,“不过确实还好。” “噢……”程筝揉着脸颊走神。 怎么又这么尬? 在商场和陈一汇合,陈一的肚子饿得咕咕叫,首个地点从潮玩店转战到了重庆火锅店。 才进包间,程筝抢着坐到陈一的另一边,和贺衡恩一起把陈一夹在了中间。 陈一:“?” 贺衡恩淡然投下一道视线,慢慢收回安静坐在自己的位置。 陈一满脑袋的懵,把声音放低到极限:“你和他吵架了?” 程筝摇头。 等服务生上菜和火锅开火时,程筝想着刚才的场景,将手机放低在桌下。 陈一看见消息提示,古怪地瞥过程筝,打开手机。 程筝大致发了几条自己的所见所闻,还有那个男孩的外貌,陈一秒回他:他啊,我知道,前两周还见过呢,咋了? 程筝:你们是朋友? 陈一:不是,我只见过他一面,贺衡恩可熟,那男的给他写过纸条。 “嘭!”一声桌响。 贺衡恩和陈一纷纷扭头看过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程筝尬笑着解释,“我想把二郎腿放下,不小心碰到了……” 陈一的眼神愈加古怪,盯住程筝的眼睛不讲话,给他发:你干嘛? 程筝接着上面的话题:什么纸条,情书么? 陈一:这件事你不知道?他好像是没说过。 陈一:是前阵子,那天下午我俩都有课,下课了我去找他,凑巧看见了。 陈一:也不算情书吧,没几个字,具体内容不知道,要我说也是约贺衡恩或者加联系方式这类的,他没怎么看就撕掉扔了,谁都没在意,给忘了,就没跟你说。 陈一:主要是贺衡恩也不太爱说这种事,无须挂齿,他不喜欢那种的。 还给他发了一个“你懂的”的表情包。 陈一:所以下午他们俩干嘛了? 程筝:我不知道,瞎猜的,但推断出来可能是在跟贺衡恩表白。 陈一:真的假的?动作这么快。 陈一:贺衡恩肯定没同意吧? 程筝:好像没有。 程筝:不对,这是重点吗?这不是重点! 陈一:这件事哪有重点可言,一个普普通通的追求者,过去就过去了,贺衡恩一个吸男体质的人,那个男的又不是第一个。 程筝一连发了好几个表情包过去。 他瞪大眼睛,瞠目结舌地盯着屏幕:你什么意思? 程筝:是我想的那样吗?? 陈一:??你不知道吗? 程筝:……我该知道吗?他真喜欢男生? 程筝:刚才我其实没敢确定。 陈一:你真不知道贺衡恩喜欢男生??不是,你看不出来吗?贺衡恩哪点像直男? 程筝惊住,大脑突然就检索出了他舍友的那句话。 陈一的手指在屏幕上翻飞:我说哥们,这有什么不敢相信的,我看你也是迟钝到家了。 陈一:就贺衡恩这个长相,还爱干净,他连汗毛都按时刮的,这简直是叠buff啊!! 程筝忍不住反驳:你这是刻板印象,谁说爱干净刮汗毛性取向就非得是男生啊…… 这么一对照,贺衡恩还挺符合那哥们说的…… 陈一:我,这,反正是这么个意思,就当我说话不严谨,你知道就行。 陈一:你不会歧视同性恋吧? 程筝:?你神经病啊,我歧视这干嘛。 程筝:都是别人的权利,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一:那不就得了,看你这么惊讶,还以为你心里不舒坦呢。 程筝:没有的事。 陈一:你跑到我这边,就是为了问这个啊。 陈一:贺衡恩估计也能猜出你知道这件事了吧,他该误会了。 程筝:啊??那我。 程筝:晚上我和他解释清楚吧。 陈一:你自己看着办吧。 程筝心抖了抖,失神地把电话装回口袋。 第13章 (回)更适合去当圣诞老人 菜上齐,锅底咕嘟咕嘟冒泡,程筝往里下了两筷子肥羊卷,陈一的手机铃声没断还谈了条验证消息出来。 “你怎么这么忙。”程筝瞅了眼陈一的屏幕,打趣着说。 “嗨哟~人气高,没办法。”陈一肢体和语气浮夸,“经常有女生加我,洒洒水啦都是~” “你能少装逼吗?”贺衡恩看见他这样就头皮疼。 “谁装逼了。”陈一绝不容忍有任何人对自己的人格魅力产生怀疑和诋毁,“本少只是洁身自好,不然早就恋爱不断了。” “哦。” 那又怎样。贺衡恩埋头吃饭。 “你信不信?”陈一把博取信任的对象换成程筝。 “信,信。”程筝点头。 “嘿,说起这个,我前天可是在表白墙,看见有人挂你照片了。”陈一对程筝说,“在找你的联系方式呢。” “哦,是嘛,我没收到。”程筝眼神发直着说。 他把微信设置成了无法被搜索的状态。 “你不想着谈个恋爱啊?” “谈恋爱?”程筝对这个词感到陌生,他呆呆摇头,“确实没怎么想过……干嘛?” “为什么不想啊。”陈一失望道,“哥们,像你这种长相的,别人早都谈八百个对象了。” 程筝无语地挺直腰板:“……那你和小贺不是也没谈吗?” “……”陈一被他反将一军也不气馁,追着程筝不放弃,“我们只是没谈,不是没想过,你这不是都没考虑过嘛。” “……”程筝没来由的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双臂,呆头呆脑道:“没考虑过……也想不到自己谈恋爱会是什么样子……” “更不会谈,不想嚯嚯人家小姑娘……” 片刻的寂静仿佛掷地有声,陈一自讨没趣地吧唧吧唧嘴,舔了舔下唇。 程筝耷拉着脑袋吃羊肉,“最主要的原因,我也不相信会有什么真诚的爱降临到我的头上。” 陈一笑起来,“你还挺悲观。” “万一要是有了呢?” “万一……”程筝跟着陈一的这句话走入了迷境,万一真的感受到了幸福…… 他可能会流泪吧。 “万一……”程筝也笑了起来,“万一真有,我扭头就跑吧。” 陈一一愣,和程筝对视上,两人不约而同哈哈大笑了几声 真爱难寻。 请真心诈骗犯远离他们。 离开火锅店,他们来到了楼下的玩具店,程筝晃晃头,把下午和晚上的事甩远。 陈一听说自己喜欢的新动漫上了盲盒,他拉着两人兴冲冲跑到店内,一下子抱了五六个盲盒过去结账,程筝找了个椅子坐下,无所事事,安静地看着贺衡恩和陈一拆盲盒。 贺衡恩的眼神了无涟漪,定定地望着程筝的双眼:“你想买什么吗?” 程筝抖动的腿停下,摇了摇头。 “哎呦,买一点呗,都出来了,你又不是总有时间。”陈一接过话,“你也不是不喜欢这些,对吧?” “你不爱玩这个,难不成是喜欢芭比娃娃?” “……你才喜欢芭比娃娃。”程筝的视线转过远处的模型货架不自知,把话怼了回去。 结账前,贺衡恩闲逛着来到了那排展示柜的附近,停下来问陈一:“陈一,你要不要这个?” “啊?”一秒的懵圈后陈一抓住了贺衡恩的传来的树枝,顺杆爬上去,“要要要,拿吧。” 贺衡恩拿下三盒沉甸甸的金属赛车模型,径直过去付款,分给程筝和陈一一人一盒。 “我不要我不要。”程筝想都没想就连声拒绝,“平白无故的,要这个干嘛呢。” 贺衡恩沉下一口气,胸膛浅浅起伏了一下:“一个普通的玩具,你完全不需要给它赋予这样那样的含义。” “站在我们的角度来想,你心安理得的收下它比拒绝和感谢要好得多。” 陈一也啪啪拍打程筝的后背,“就是就是。” “你这种付出型人格的人更适合去当圣诞老人,在每年的圣诞节给小孩子们发礼物,而不是去交朋友。” “也的的确确是不太适合谈恋爱。” 贺衡恩把模型拍在程筝的胸口上,程筝扶着盒子,耳根红了又红。 返回学校,陈一插兜悠哉地朝他们宿舍楼的方向走着,贺衡恩单手卡着口袋布料,跟陈一前后脚悠然前行。和他们不同楼的程筝老老实实地尾随其后,与跟踪犯最大的不同是二者的状态。 一个没留神,低头的程筝撞上了陈一的后脑。 他们已经停在了宿舍楼的门口。 陈一抬手触碰程筝的额头,“你没事吧大哥,这是我们宿舍楼。” “……哦,哦,没注意,走错了。”说着没注意的程筝没有半分纠正错误的想法,脑袋没有支撑力似的挂在脖子上,低垂着凝视地砖上面的小石子。 陈一和贺衡恩交换一个眼神,进了楼。 贺衡恩和程筝宛若两棵大树,彼此矗立并不影响对方的扎根在地面。 “唉你……”程筝兀地抬起头,脸皱巴巴成一团,没预兆的就不知道怎么张开嘴说第一个字了。 “怎么了。”贺衡恩平静开口。 “没事。” “呃……” “我和陈一吃饭的时候……” 程筝愁得直搓脸。 “你和陈一吃饭的时候是在聊天。”贺衡恩说。 “你知道啊……” “嗯。” “我,我……” “不是非要在这时候说点什么。”贺衡恩看着他说道,“如果你实在开不了口。” 程筝自暴自弃般长叹着气:“咱们去旁边说吧。” 贺衡恩和他来到了楼旁的树下,这棵老杨树树干粗壮枝繁叶茂。贺衡恩看过去,树木的阴影,可以有效地让程筝的掩耳盗铃找到归处。 他们两个人面对面站立,程筝自然下垂的双臂发僵发酸,有着时时刻刻想要转动臂膀缓解紧张神经和肌肉一般的感觉。 手指蜷了几下,他还是把双手揣进了裤兜。 位于男宿附近几十米的位置,有一栋其他学院的女宿,那里的楼门口,闭寝前总站着一大帮男生。 程筝的眼神乱飘,身体微微晃动着。 时间滴滴嗒嗒走过,不时有人路过他们,将各类情绪的目光刺向程筝。 “……”程筝朝里抬了下脚。 贺衡恩与他相反,把半边后背留给了过往的学生。他也把双手放进口袋,说:“还要接着站下去吗?” “我说,我说。”程筝抢过话语权。 “……我没有再逼你。” “我知道。” 第14章 (回)追根溯源 程筝鼓足勇气对上贺衡恩的漆黑瞳孔。贺衡恩不愧生来就是学法的苗子,和他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只要一面对他这张正经的脸,程筝就按耐不住地,想要把自己的心里话倾吐而出。 “我想跟你道个歉,其实下午……下午我偷听到了你和那个男生的谈话,不好意思啊……” “我真不是故意的,是我上去就看见了,一个没忍住,就听了,听到后来发现,我好像把你的秘密都听到了。”程筝抿了下唇,身上散发着一股亏心事做尽的气息。 “你不用道歉。”贺衡恩说,“这不是秘密,和我今天不爱吃洋葱,明天突然就爱吃了一样,我没想过隐瞒、遮掩,当它是个丑事。” “不过,我也同样去宣扬什么,所以你知道了也就知道了,不知道就不知道,我认为无伤大雅。” “对对对,不是丑事。”程筝忙不迭迎合贺衡恩的言语,“我之所以这么说,是看你没提过,寻思着……你是不乐意说这些。” “你要是不想说,我这么误打误撞一听见,不论是不是有意的,我都觉得你会不舒服。” “我,我……”程筝上下牙一嗑,差点咬着舌尖,“还是得道个歉,我希望你别误会,吃饭的时候我没别的想法,是我脑子不好使没转过这个个儿来,你别认为我是讨厌你才没坐你旁边的,我就是……” “唉,我就是神经病犯了,一心想问陈一你的事情,你相信我,我没有觉得你喜欢男生就很不好,我更不觉得这些很重要,我真——” “我知道。”贺衡恩说,“也没误会你。” “真的?” “真的。” 程筝揉捏了几下自己的下巴。他天然缺乏这种能力,可以在众多事情里,一下子找准要害,有条不紊地处理好每一件事情的能力。今天的两件事加在一起,卡爆了他的主机,烧坏了他的显卡。 “回去吧。”贺衡恩的表情叫程筝捉摸不透,“你想说的我清楚,大家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算很好的朋友,我对这些都无所谓,如果你想,从前什么样儿以后也什么样儿就好了。” “当然了!”程筝显得有些毛躁,“我都说了…我怎么会对你和从前不一样呢,咱们三个天天一起玩。” “一件小事而已,我是因为心里过意不去才跟你道歉的。” 贺衡恩昂了下下巴,“我知道。” “那,那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程筝的嘴唇抖了抖。 “好。” 贺衡恩抬脚转身,程筝凝望着他离去的动作,好像身由心动似的胳膊痉挛了一秒,他低头,攥了攥神经活跃的拳头,终归压下了想要留给贺衡恩一个拥抱的念头。 两个老爷们,怪怪的,他从没抱过其他人。程筝呼出一口气,这么多年都没了解过这个群体,像贺衡恩这种的,对于同性之间的肢体接触,应该也是在意的吧。 程筝甩了甩膀子,走向自己的宿舍楼。 十二点多,程筝躺在床上睁着双眼,大脑乱成一颗毛线球,翻了几个身。 前面床铺的小周抬起头,“还没睡呢程子?” “没有呢。”程筝把声音放得极低,“吵到你了?sorry哈。” “没吵,我瞅你今天睡得晚,跟平常不一样呢。” “没事没事,今天有点睡不着。” “那就行。”小周顿了顿,又说,“诶呀,想起来了,有个事忘跟你说了,一个其他班的朋友,他认识的一个女生想托人加你微信,我朋友找到我了,你平时那态度我们都看得清,就直接给你拒绝了,我告诉你一声。” 又来了。 程筝有点头疼,“不加不加,谢了谢了。” 男生。 女生。 同性恋。 异性恋…… 小周的话给了程筝一个支点,程筝妄想用一支圆珠笔,依靠这个支点撬动思维的铁球。 从他和贺衡恩还有陈一不撞不相识到四月份认识快一年,差不多成为了每天固定的饭搭子和游戏搭子,看似关系铁,真实情况了解甚微。 程筝的社交道德感超高,害怕触碰对方的底线,总不敢多进一步。 程筝从他们的日常摸索到他们的家庭,从家庭摸索到长相 他又想起贺衡恩的嘴唇。 程筝感觉贺衡恩的唇形很完美,是饱满的,他推测那是m唇的形状,但没有唇珠,唇瓣又嘟嘟的,总之特别好看,一年四季没有干裂,总是粉嫩。 他到底在干什么呀?!程筝猛然掀开被子躲进去,咬住手指指甲。 程筝反复把这些见不得人的想法拿出来鞭策,贺衡恩的脸,贺衡恩的嘴唇,贺衡恩瘦削的身体,贺衡恩的气场,贺衡恩对他的照顾…… 他咽了口口水,追根溯源半天找到了矛盾所在。 程筝承认贺衡恩的嘴唇对自己有着难以被否认的吸引力,那是一类可以被放进“原始冲动的篮筐”里的情绪。 程筝不死心地遵循刚才的流程,把陈一拉进来肖想了一番。 他勉强可以给陈一的颜值打个爆表的分值,陈一的嘴型同样不赖,可程筝发觉自己想起他,想起他那张欠欠儿的嘴,就只想给他一拳。 “……”程筝躺平在床上,摆烂了。 所有与亲密关系划等号的情感,对程筝来说,像他高考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像英语一知半解的第四道阅读理解,像语文模棱两可的文言翻译,像理综的多项选择。 程筝没办法给他这种情感定性,他也不愿意失去贺衡恩这个朋友,未来他们还要相处,还会有三个人、甚至两个人发生某些感情碰撞的时候,如何自我调节,程筝想,这是个复杂的课题。 说,坦白从宽,朋友也许没得做。 不说,抗拒从严,程筝心里憋着事,他受不住。 事情一旦有了苗头,程筝就会心发慌。 他觉得欺骗不应该,惺惺作态不应该,不给贺衡恩知道自己真实内心的机会不应该。 程筝的神经疲倦得不行。 他想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单独和贺衡恩讲清楚。 在火候未到的时候,程筝仍然选择戴上那张脸谱。 他天真地认为这样的举措很完美,不知道爱情的本质本就是互相拉扯、迂回和情难自禁。 火候还差一半,程筝的多巴胺和肾上腺素就争抢着发挥作用了。 他开始被推着拽着,和贺衡恩靠近,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第15章 (回)内心戏 “你最近咋啦,有事啊?”趁贺衡恩不在,陈一见已经走离学校大门几步路,便拉了程筝一把,“看你最近魂不守舍的,贺衡恩欠你钱了?” 他们两个端着贺衡恩的生日蛋糕,正要去附近的餐厅布置包厢。 “啊……啊?”程筝一猛子醒来,“什么?他没欠我钱啊。” 程筝摸摸自己的脸和脖子,心悬到半空,“我是有哪里不对劲吗?” 自己不是个好演员,程筝全都知晓,一头乱糟糟的思绪被翻来覆去地推拉,总要对贺衡恩放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感到恐慌。 “说不对劲吧,也不至于。”陈一眯了眯眼,继而神情恢复如常,“但夸你这阵子表现真棒,更神经病。” 陈一的目光如炬:“你要不然就死盯着他,要不然就回避他,干嘛呢?” “我,我没有吧…我没印象我这样做了。”程筝心虚地躲闪着嘿嘿笑了声,换过这个话题。 前一天五月二十二号晚上的十一点五十九分,程筝守着点给贺衡恩发了一句生日快乐。 贺衡恩秒回了他。 一个月的时间,程筝寡言少语的时刻肉眼可见的增多,每晚他回到宿舍,都要愣着发会儿呆才去洗漱。 凌晨他闭眼,脑海中都是贺衡恩的脸。 这次贺衡恩过生日,他总不能一句话都憋不出,哪怕他的心思已然不再单纯,哪怕他们两人的相处像刹车失灵的货车,他也要让贺衡恩开开心心,快快乐乐。 可程筝要发疯了。 他根本不能调节自己心脏的两边内藏的小人儿。 他想让他们不要再吵了,但又做不到。 他想,他真是个渣男,喜欢一个人喜欢得这样莫百思不解,这样来势汹汹——因为他真的真的真的,无法判定自己喜欢上贺衡恩的时间。 这种喜欢叫喜欢吗?这种喜欢会让贺衡恩困扰吗? 陈一老说,他的内心戏多到一具身体都装不下。 程筝辩驳不了。 等贺衡恩放下筷子,程筝把生日蛋糕抱来,放在他和贺衡恩中间的桌上。 贺衡恩扫过蛋糕的大盒子,不是双层,但尺寸太大,“买这么大的。” 陈一冲解绳子的程筝扬下巴:“程筝买的。” “我看这个挺好看的,就买了。”程筝不甚自然地笑笑,认真讲道。 贺衡恩没说话。 程筝的宽厚双手笨拙地解着系成死结的蝴蝶结,曲起的指节与弯起的手背有显眼的青色血管。贺衡恩盯紧在皮肤下蜿蜒的它们,眸底的墨色渐浓,再减淡到清澈透明。 从饭店出来时间已经走过九点,微风凉爽拂过程筝的面颊,持续到返回学校,程筝双手插在口袋,脑袋垂得很低不说话,重复着上一次的行为,一路踢着石子,踢着踢着跟着贺衡恩和陈一到了他们的宿舍楼。 陈一见怪不怪地没打招呼上了楼,贺衡恩转身盯他两秒,程筝偷偷抬起头轻瞥他,再飞快低下头去。 “赶紧回去吧你。” “我……”程筝盯着鞋尖,“我,呃……” 贺衡恩把身子转过来:“怎么了?” 程筝把眼闭起,用力挤了挤干涩的眼眶,双手抓紧裤边不讲话。 贺衡恩今晚的情绪没有那么心如止水,他无声地弯弯嘴角:“你是有事么。” 程筝抬头,正对上贺衡恩笑意吟吟的双眸。 程筝脑中的那根弦冷不丁震颤了一下,他嘴唇抖了抖,几秒钟上下牙才碰出一句话来—— “你,你身上香味还挺浓的……” “……没喷香水。” “我知道我知道……”程筝的回答不经思考就一口气吐露出来,“是不是,额……可能是体香?” “……”贺衡恩无奈笑意难忍,妥协似的说,“你在性骚扰我?” 程筝的脸爆红:“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你别误会。” 贺衡恩只看他,不应和。 过后仍是望不到头的静默,程筝恐惧贺衡恩会因等待而烦躁的情绪如同一个气球,越吹越大。 他从来都不肯让另一个人陷入这种望不到头的等待当中。 他握了下拳,和贺衡恩交换目光,说:“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贺衡恩和程筝来到宿舍楼附近的一条长椅坐好。长椅摆在路边,但这条路鲜少有人经过,且甬路足够宽,夜晚会走过这条路的只能是一对一对的热恋情侣。 程筝的头还在耷拉着,像被人抽走了颈椎的骨头,他偷瞄几米远的路另一头的牵手男女,飞速一瞥后把头低得更深,和方才与贺衡恩短暂对视的效果完全一致。 程筝将双臂的手肘抵着大腿,俯身捏着手里回来时路过超市买下的空可乐瓶子。 贺衡恩和他中间还能坐下半个陈一。贺衡恩的手掌攥成拳,撑在大腿两侧的椅面上,视线扫过程筝修长的颈子—— 他颈侧的血管与线条在随吞咽的动作鼓起和流动。 贺衡恩的视觉焦点转移降落至他突起的颈椎棘突,再移到他毛茸的后脑。 他将程筝的头和上半身打量过,程筝新理了头发,穿的是还像新衣服的红色开衫款式的半袖。 程筝余光看到贺衡恩的眼神,怔怔直起身,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拽拽衣摆,“怎么了?哪里不对劲吗?” “只是看看。” 噢……哦,我这个是,是第一次尝试的颜色。”程筝的视线放在没有贺衡恩身影的另外三百度上,手指缠着半袖的衣角,“咱们第二次见面,我看你穿的那个红色,还挺好看的,莫名其妙就想试一试。” “莫名其妙就买了点鲜艳颜色的衣服,是,是挺莫名其妙哈……” 程筝不看贺衡恩,贺衡恩却一直在找程筝的眼睛。 贺衡恩今夜又笑了一次,“是挺好看的,你白,穿亮色很适合。” “平时看你穿,但也不太多。” 程筝舍得地和贺衡恩对了个视,腰板直了些,“也还好吧,没有那么白。” 他总把羞涩的笑容拿出来给贺衡恩看,闪烁着目光说:“还是黑白灰更自在点,其他衣服……我也找不到什么能搭的。” “穿黑色裤子就挺好的,你的那些黑色裤子。”贺衡恩强调两次。 程筝愣愣着,缓缓点头。 第16章 (回)你别误会 寂静像一列无声的火车,穿过校园的围墙,冲破贺衡恩和程筝周身的屏障。 “怎么想到来北京的。”贺衡恩望着脚边的石子,忽然这样问起,“你的分数应该不低,就算是在重庆,也能上个不错的大学。” “我……就想来北京嘛,想来北京看看……”这个话题少有地让程筝的心绪从忐忑不安转换成了迷茫和混沌。 “认为重庆不如北京?”贺衡恩的言谈一向有着他独到的犀利。 “也,也不是。”程筝在如此敏感的问题上磕巴得更为严重,“北京……政治中心嘛……” 贺衡恩轻笑。 “但没有觉得重庆不好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北京好像…反正我觉得北京是很好的,它们两个不一样。” “我看好多年轻人也愿意往这边来。” 贺衡恩点点头,“我知道。” …… “你是不是心里想,我这种想法很愚蠢?”程筝谨慎发问,“我觉得……” “你很焦虑吗?”贺衡恩郑重地干脆切断他的话,“害怕被否定吗。” “啊?”程筝不懂贺衡恩此话从何而来。 “从不对你说出口的话表达肯定。”贺衡恩说,“对你要阐述的内容感到焦虑,焦虑他人的误解。” “那么想把话说圆满。” 贺衡恩的字字刺穿程筝匿于绚烂泡沫之下的灵魂,两句话把他的大脑搅得稀巴烂,产生一种过度忧虑导致的生理性的混乱的头痛。 “我,我没有吧。”他嘴硬道,“我觉得我只是——” 说到这,他猛地停下了。 贺衡恩带着笑看他。 “我知道,我是这个样子。”程筝丧丧地嗫嚅着,“我改不了,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害怕别人觉得你不好,害怕你的观点是错误的,害怕得到别人的不认可?” “你说的都对。”程筝半嘟着嘴说,“一点错都没有,甚至不仅如此。” “慢慢学会以自我为中心。”贺衡恩有所意图地讲,“接受别人的讨厌,比接受别人因你的轻视而出现的蔑视要更舒服。” “表达不应该成为你害怕的东西,如果大胆表达之后,你得到的不是讨厌,而是认可呢?” “……好,好。”程筝认同的速度比思想系统运转的速度还要快。 宁静时隔十几分钟再次冰冻这个夜晚,程筝快要把裤子搓出了火花。 贺衡恩站起来:“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哎!”程筝蹭蹭站起往前跨步,捏住贺衡恩袖口的一小点布料,“再等等吧……” 贺衡恩瞄了眼程筝的手,视线与他的碰撞,“什么事?” “就是……就是再坐一会儿。”程筝仿佛受到了某种鼓舞,言辞确切。 贺衡恩沉默着坐回原位,程筝看他坐下,捏捏手指,坐在离贺衡恩更近些的位子上。 坐下时,程筝的手碰到裤缝,他这才想起自己塞在裤兜里的生日礼物,他无所适从到刚刚才想起自己还为贺衡恩准备了礼物。 他把兜里的小盒子拿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送你生日礼物了。” 程筝把它往贺衡恩手中一怼,贺衡恩的指腹在盒子边角摩挲,是一瓶香水。 专柜价在大几百块。 “这个,这是……”程筝的双手又在大腿上搓起了火星子,“这是我去商场挑的,它味道不大的,你放心,我就是闻着还挺适合你,虽然我知道你不喷香水……” “但,但,你可以试一试……”程筝嘟嘟囔囔的,“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 贺衡恩径自拆开包装,拔开盖子往手腕上喷了一喷,凑到鼻尖,一股馥郁的果香在鼻前缭绕。 “挺好闻的。”贺衡恩没预料地一抬手,把手腕递到程筝眼前,“你闻闻。” 程筝被贺衡恩突然的亲密动作吓得不轻,双睫肉眼可见地轻颤起来,“是很适合你,不过,不过还是你自己的味道更好闻。” 贺衡恩没憋住,噗哧淡笑了下,眼底弥漫着朦胧的笑意。 程筝盯着他的笑,渐渐失神。 “怎么了?”贺衡恩问。 可贺衡恩的问答程筝全然没有听进,他的眼中只有贺衡恩这张映衬月色与暗淡灯光的,美丽的脸。 “小贺。”程筝身不由己地叫了他一声。 贺衡恩定定望向他的眼睛。 “你有话想跟我说。”贺衡恩说,“绕了这么久,现在你想说了吗?” “我。” “我……” “我……”程筝的声音越来越短促,越来越毛躁,“小贺……” 程筝极力压制自己跳动频率已爆表的心脏,稳下呼吸,“对不起,我确实是想和你坦白一件事情。”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贺衡恩没想接话,他侧耳倾听,等着程筝的下文。 “而且我也承认,我是在知道你的性取向之后,才想到这一点的,因为之前我都没考虑过这些事……” “也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我很有病……”程筝的声音低到需要贺衡恩费心捕捉。 “为什么这么觉得?因为你找不到理由?” “对……”程筝俯下身捂住脸,“还是莫名其妙,真的莫名其妙,好冲动……” 贺衡恩安静注视他。 “随你怎么认为我吧,我都没能力给自己开脱,你连一句话一件事都没做,你只是被我知道了性取向,我就有了这么多这么多难以理解的念头,你要和我分道扬镳我都觉得很正常。” “我也真不想再瞒着你,那样……感觉挺差劲的,所以我才和你说明白,你也别误会,我没有在和你表白,只是单纯想,这件事你有权利知道,不然咱们三个天天在一起,明面上大家都是好兄弟,只我一个人背着你们搞乱想兄弟这一套似的……” “你,你要想以后都不跟我一块儿,你就跟我说,往后我也不找你和陈一了……当然了,要是还能当朋友,这肯定是最好的……我知道有点难,可,可我还是希望……” 程筝闭着眼乱说了一大通,丝毫不管贺衡恩的态度。 程筝话音落下,空气死寂良久。程筝硬着身子缓缓抬起脑袋,眼睛从指缝中露出一条缝,偷看贺衡恩的神态。 贺衡恩起身欲走。 “哎,你怎么又走了!”程筝情急之下赶快跟着站起,一把攥住贺衡恩的手腕,“你,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啊?” “不是跟你当朋友吗?”贺衡恩唇线抿起,对着程筝热烈的目光倏地笑了下,“还有其他要说的吗?” “没…没啦?!”程筝不甘心地接着问,“你别的都不想说了?” “那你想听什么?” “我……我……”程筝低头冥想。好像是他自己把路走没了。 恍惚间,他才惊觉自己正死死抓着贺衡恩的手腕,那块儿皮肤要把他的手掌烫出一个洞来,他飞速松开贺衡恩的手。 “你走吧……”程筝轻声说。 “我走了。”贺衡恩也说。 “哦……好。”程筝垂头。 走前,贺衡恩伸手握了下程筝的指节。 “是你给了我这样的选项,我也只能给你这样的答案。” “我……”程筝望着贺衡恩远去的背影发着呆。 第17章 (回)重庆七日游 “小贺,你要吃牛肉吗?”程筝指着自己餐盘里的菜说。 贺衡恩嚼着菜,抽空看牛肉一眼,摇摇头。 “那你喝饮料吗?我去买。” “陈一买了三瓶可乐,在他书包里。” 陈一目光呆滞地瞧着他们,听到贺衡恩叫他的名字,才一连哦了好几声,从书包里掏出可乐。 自从上次贺衡恩生日一别,第二天再一见,贺衡恩和程筝就不说话了,陈一还以为这俩人神不知鬼不觉就背着人吵了一架,没成想,不到一周,就没事了。 这一没事,陈一也就放心了,结果又没成想,再过两周,俩人竟闹上这出了。 真是,莫名其妙。 还有不到两周就要面临考试周了,陈一把一次性筷子往盘上一扔,“什么时候去复习啊咱们?” 贺衡恩说:“都行,看你们吧。” 程筝立刻接过话:“看小贺的吧。” “……” 有多远滚多远,“去去去。”,陈一满脸不痛快地摆手。 考试周再一过,他们要迎来就是暑假了。 程筝即将与贺衡恩分开一段时间这件事还是在他买好车票准备回家的时候才想起的。 好像有哪不太对。 程筝猛的停下。 陈一和贺衡恩跟程筝这个外地人不一样,暑假这个词对他们来讲没多大意义,顶多算是周末的延长版,程筝这边思索着返乡计划,贺衡恩那边正常准备复习和期末。 最后一科的考试前一天程筝追着贺衡恩来到贺衡恩的宿舍楼。 “你……你过两天回家,要带什么吗?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没有,我也不拿什么。”贺衡恩站到他身旁,“你把你的东西准备好就行。” “你别落下什么东西。”程筝穷追不舍。 贺衡恩弯起眉:“都拿了,你自己的那些别忘了就足够了。” “忘不了……忘不了。”程筝失了心魂似的说。 在程筝转身迈开几步之后,贺衡恩面对程筝的后背,冷不丁开口:“过两天我去重庆旅游。” “什么?”程筝蓦地停下转回身,“你真要来重庆旅游?” “嗯?” “什么时候?你定下来了没有?哪天的票?” “下周五。” 程筝欢乐得要飘上天了,“你没有骗我吧?真的要来吗?就你一个?” “没有骗你,就我一个。” 程筝内心窃喜,幸福把他的头脑冲昏,支配着他的双腿向前迈动,把贺衡恩一个人留在宿舍楼前。 “……”贺衡恩叹声气,返回了宿舍。 微信上陈一私聊程筝。 陈一:听说贺衡恩要去重庆旅游了? 程筝:你不知道吗? 陈一:靠,我知道个屁,他后天要出发,今天晚上他才告诉我。 程筝:哦,我以为他告诉你了,他是要来重庆。 程筝:要来找我。 程筝:要我带着他一起玩。 陈一:…… 陈一:神经病。 陈一:你还不趁机表白了? 程筝:??? 程筝:你乱说什么? 陈一:我怎么就乱说了?我说的不对?你不是喜欢他吗? 程筝: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是不是小贺跟你讲的? 陈一:哥们,我不是瞎,这个事还需要大家特意观察吗?这不都是好久之前的事儿了吗? 程筝在手机这边抓耳挠腮:那你觉得。 程筝:我该。 陈一:别你觉得你觉得的了,临门一脚了大哥!!! 程筝被陈一三个感叹号激出了激情,他在心中给自己大声加油打气,把手机扔到一旁,一心只记挂着对贺衡恩积攒得多到要溢出来的感情。 贺衡恩登机前,应付了十多分钟程筝的骚扰微信,聊到贺衡恩不得不要关掉手机,程筝这才逮着最后的机会说他已经订好了九点,并且一定会在贺衡恩出机场前到达下车地点。 “这里!!”程筝左手拎着行李箱,肩上挎着一个鼓鼓的书包,站在机场门外对刚走出大门的贺衡恩招手。 “怎么样,没有迟到吧,我刚到十分钟。”程筝笑嘻嘻道。 “站外面等不热吗?”贺衡恩说。 “没事,等咱们到了九点就好了。”程筝围在贺衡恩身边打转,接过他手里的箱子,“我帮你拎。” 坐上前往酒店的出租车,程筝贴在贺衡恩耳侧说:“现在也才三点多,你要是晚上还想遛遛我就和你一起去,你要是不想咱们就在酒店休息休息,明天再出发。” “从江北机场到九龙坡就要半个多小时,我家就在九龙坡里边,九龙坡也有能玩的地方,就是肯定不如市区里,你想去哪我都能带你去……” “先到酒店歇一歇,咱们不急,一周的时间呢。”贺衡恩简单的语气给程筝的急切情绪以神奇的抚慰,程筝被他安抚成功,冲贺衡恩乖巧点头,乖乖坐在他旁边。 车子停在程筝订的酒店门口,他们拿到房卡走进电梯,“嘀”的清脆一声,程筝推开门,房间内混杂着寡淡的劣质香水味和淡淡的霉味,程筝边拽贺衡恩进门边忙不迭开口说道:“那个那个,你当时跟我说了以后,我当天晚上就在软件上看了酒店,可惜这附近的好酒店都被订完了……暑假来重庆旅游的人太多了,我选了好久,就只有这个中等档位的看起来还好些了。” 程筝说着傻不拉叽笑了笑,手上拉开背包的动作果断利索,“虽然可能房间不太好,但你也别担心,你看,这是我带来的床单和薄毛毯。” 程筝把自己新洗好的床上用品亮给贺衡恩看,隔了两米远,贺衡恩就闻见了那上面专属于程筝的熟悉的皂香味。 “这是我去超市裁的一套,毛毯也是新的,洗过了,我给你的那边铺上吧。”程筝订的是双床房,床单也只预备了贺衡恩一个人的。 “你的呢?”贺衡恩问。 “我真不在乎这个,我觉得都差不多。” “觉得差不多怎么给我准备?” “这……这对你来说不是差不多啊……”程筝挠挠额头。 贺衡恩眼底眸光流转,“那你就把它铺上吧。”他指向靠近浴室的那张床,“我睡这里。” “好好。”程筝抱着它们快步走到那张床边。 程筝卷起酒店的床单和被子把它们丢到自己的床上,偶尔抬起眼注视贺衡恩整理物品的动作,看他把背包里晚上就要用到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摆在桌上,又脱下防晒外套挂在椅子上。 “我点两份外卖吧。”贺衡恩没防备地出声,“还有一会儿到五点,挑挑选选的外卖一到也就快六点了,吃完了收拾收拾就洗澡休息,明天能有精力些。” 程筝被贺衡恩的动静吓了一跳,他收起所思所想的那点花花肠子,愣愣直起腰,“好,好啊,啊不对,我来点我来点。” 那边贺衡恩早已自顾自坐回椅子打开了外卖软件。 他下滑着界面,说:“你点两杯奶茶吧,我想喝果茶,小料只加椰果。” “好啊好啊,你喝我也喝。”程筝坐到离贺衡恩最近的床角,点进奶茶店铺。 选了十多分钟,贺衡恩下单了四五家的外卖,四十分钟程筝和贺衡恩的外卖陆续送到,他们发现,彼此都多点了好几种。 第18章 (回)你会同意吗? “你买的零食?怎么买了这么多。”贺衡恩从黄衣服小哥手里接下程筝点的超市外卖,关好门。 “啊…是是,我想着……我第一次带你来这边,多准备点嘛……”程筝的心开始发烧,连带着烧着了他的耳朵,贺衡恩瞥他几眼,也低下头,顺手把零食放在柜子上。 “噢噢…我挪一下桌子,咱们吃饭吧。”程筝想起他们此刻的头等大事,一闪身窜到了桌前,把桌角的一张小桌子拖到了床尾。 贺衡恩和他一起拆开外卖摆在桌上,程筝顺势也打开投影,拽来凳子,摆在投影的正对面,“小贺,你要坐哪边?” “坐椅子。” “好。”程筝坐在一旁视野不如椅子的床角上。 “咱们看什么?你爱看恐怖片吗?” 贺衡恩晃晃脑袋。 “那动作片?” 贺衡恩还是晃晃脑袋。 男人的心思怎么如此难猜。程筝绞尽脑汁地想。 “爱情片?” 贺衡恩点点头。 “好啊。”程筝打开软件,“你想看哪个,你来找吧。” 贺衡恩点开了《罗马假日》,把它投到幕布上,边看边小口吃着饭,看得津津有味。 程筝来回看着贺衡恩和电影:“你喜欢这种电影?” “还行吧,挺有感觉的。” “我也觉得挺有感觉的。”程筝来了股劲儿,“我喜欢那种老物件老电影,看着特别有味道。” “嗯。”贺衡恩含糊不清地应了声。 程筝的心情从天空降落到谷底。他皱着眉挠了下头,闭上嘴安静地吃上了饭。 贺衡恩余光瞟过他,拿起果茶和程筝桌上的那杯碰了碰,程筝看见,重新涨起精气神,开开心心地跟贺衡恩碰了下杯。 把桌子收拾干净,贺衡恩从行李箱里捡起自己的睡衣,“洗漱睡觉吧。” “这么快就要睡觉了吗?”程筝急得朝前跨了一大步。 “嗯?”贺衡恩停下疑惑看他,“不是不早了吗,明天还要去玩,你还要其他事情吗?” “我……”程筝懊恼地耷拉起脑袋,然后又像受到了一些即将冲破牢笼的猛兽推动,再次迈到贺衡恩身侧,攥住他的手腕,“能不能,能不能先别睡觉……” “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我,我是想说……哦不对,我是想问你……你觉得我怎么样?”程筝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着了火。 “哪方面?”贺衡恩说。 “就,全部。” “都挺好的。” “那,那,你不是也喜欢男生嘛……如果,如果是我……你觉得怎么样?” 贺衡恩平静地对上程筝的真诚目光:“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啊,你喜欢男生,那不就表示,你还是有喜欢我的可能性的,我又不是女的……”程筝弱弱道,“所以,如果是谈恋爱,你觉得我怎么样……” “我记得那天晚上你不是这么跟我说的。”贺衡恩继续平和地问道。 “我后悔了!”程筝声音猛然起了一个度,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的音量降下来,“我后悔了……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这种感觉好难受……我之前没经历过……”程筝露出被情感纠葛的痛苦的委屈表情,眼尾泛起了红,“我不想这样了,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只是,只是不想这么藏着了,那样好像很窝囊……” “你会同意吗,如果你不想……” 在程筝想努力用听上去还不错的辞藻拼凑长句的时候,贺衡恩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随后退回原来位置。 “我去洗澡了。” …… 程筝抬起双手,茫然地体会怀中即将溜走的温度。 “小贺,你同意了?”程筝跑过去贴着浴室的磨砂玻璃门轻声细语问道。 那里面的水流声停下,过了好一会儿,程筝才听见贺衡恩也轻轻说: “嗯。” “耶!” 贺衡恩出来时,正和在床角苦苦坚持的抓耳挠腮的程筝交错视线,贺衡恩擦着头发的手一顿,继而佯装无事发生地坐在床的另一边,靠着床头柜,低头抓着毛巾擦拭脖子。 “我帮你吧……”程筝抓着手指站起来。 “不用了,你快去洗吧,洗完了就休息。” “哦好好好,我很快。”程筝顿住,仿佛还有什么话要说,下一秒却抓起自己的衣服跑向了浴室,一刻钟过去,程筝湿着头发又冲出来。 “小贺,我给你,给你吹头发吧。”程筝扒着浴室门问。 “好。” 酒店的吹风没办法拿出浴室,贺衡恩站在镜前,半垂着头,刘海打下的阴影盖住他眼底的情绪,程筝调试吹风温度,用手掌试了又试,把吹风机口对准贺衡恩的头发。 “行吗?”程筝看着镜中的贺衡恩,说。 “行。”贺衡恩闷哼着说。 从浴室出来,程筝陷入某阵可以被称作难堪和窘迫的环境当中,程筝认为,贺衡恩和他同感。 他迷迷瞪瞪地拎着睡衣去到自己的那一边的单人床旁,磨蹭半天,直到他掀开被子,在枕旁发现一根凭空而来的某部位的卷曲毛发,贺衡恩才慢慢开口:“你还是过来睡吧。” 第19章 (回)可以抱一下你吗 贺衡恩抖抖床上的被子,坐到床边,脑袋还没挨到枕头,程筝就从那边冲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板板正正地躺到了枕头另一头。 “……”贺衡恩默默瞥他,摆正拖鞋靠在床头上。 “咱们明天去哪玩啊,你有想法吗?”见贺衡恩摆弄起手机,程筝蹦跶着起来,“我带你去逛吗?” “我买了两张门票,湖广会馆的,那一天附近的都可以逛。” “另一天可以去洪崖洞,解放碑那里。” “然后还有磁器口,白公馆……反正咱们哪都可以去,打车就行了。”贺衡恩说。 “啊?你都订完了。”程筝速速打开软件想要预定酒店房间,“那我订酒店。” “我订好了。”贺衡恩按下他的手机,“前几天的我订过了,后两天还没有目标,到时候再订吧。” “怎么你都订了?”程筝腾得坐直,“全订了?你订这么早干嘛?” “不订早了没地方住怎么办?”贺衡恩不疾不徐道,“出来旅游当然是门票机票酒店一起买了。”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太麻烦了。” “可是你来重庆,怎么能你都……怎么能一点参与感都不给我留……” “这种事情有什么参不参与的。”贺衡恩不认可地说,“你要是这么说,那还是我自己要来重庆的呢,也不是你要求我来的,你还要找什么参与感?” “可——”程筝眼球骨碌骨碌,无法反驳他,“可是……可是过两天你要让我订酒店。” 贺衡恩笑笑:“好。” 把手机放在床头,贺衡恩背对程筝侧躺下去。房间的冷气开得足,贺衡恩把被子扯到了下巴,一股熟悉的薰衣草香味钻进他的鼻子。 目视了贺衡恩的全部动作,等他躺稳,程筝怔怔地也拽着被子躺下。 香味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减反增,这味道和程筝身上的雷同。贺衡恩兀地问道:“你的洗衣液,是蓝月亮吗?” “你怎么知道?”程筝说。 贺衡恩没回他。 “……”程筝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和他一起躺着,不再言语。 不能被完整描述的激情的尴尬感冲刷程筝的内心,程筝一副身体平整地铺在床面,四肢肌肉痉挛地弹跳,一双手攥紧又舒展。 “唉你们…”程筝倏地发问:“北方,真的经常搓澡吗?” “……”贺衡恩眼底一抹无语闪过,“不知道,我不搓。” “为啥?” “不喜欢人多。” “喔喔……我也是,我也不喜欢和陌生人太亲密……” 空气再一次被冰封。 “哎。”程筝乍一出声,“你是不是有点冷?” 他看贺衡恩被子盖得紧,说:“我把空调调低点吧。” 得到贺衡恩的回答,程筝下床去拿遥控器,调低温度定好时,他跑回床上,躺下时看到贺衡恩背对他打开了微信界面。 是陈一在他们三个人的群里发了他出去玩的照片。 看到程筝回来,贺衡恩关上了手机。 “不回他吗?”程筝侧过身看贺衡恩的后脑勺,纳闷问道。 “不用管他。” “哦,你困了?” “有点,今天有点累。” “啊,那快睡吧。”程筝关上大灯,只留了旁边的一盏小灯。 失去光源,一呼一吸的微小声响都会被人敏锐地捕捉,同时还夹杂着被子的悉悉索索声。 只有上帝才能看清楚程筝和贺衡恩之间的距离到底有多近。 贺衡恩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程筝还没来得及变换姿势,依旧是面对贺衡恩后背的状态,他的鼻子距离贺衡恩的发丝还不到五厘米。 单人床上挤了两个大男人,程筝为自己找好了退路。 是床太小,他没办法。 明明都是酒店相同的洗发水沐浴露。 程筝偷偷闻一下,还是觉得他们俩的味道不太一样。 夜晚太静谧,年轻的心太漂浮。 程筝捏着嗓子气音儿问:“你睡了吗小贺?” “怎么了?” “你……”程筝的嘴巴有点颤抖,他的话题不可把控的,再次转回那天晚上,“你真的不喷香水吗?” “……真的不喷。” “那怎么还是这么香,咱俩都洗澡了,用的是一样的东西。” “不知道。”贺衡恩懒得理他。 程筝识趣地闭上嘴。 又过了几分钟,“床挤不挤?” “还行。” “我怎么觉得这么挤?” 贺衡恩平缓道:“你到底想干啥。” 程筝的话说得磕磕巴巴,“你……这是我第一次和别人一起睡觉。” “我也是。” 程筝抬起脑袋:“你不是谈过恋爱吗?” 贺衡恩扭头看他:“谁告诉你的?” “那个……”程筝拧眉回想陈一告诉给他的那些信息,检索许久,发现,他们是真的没提过这一点。 “哦哦哦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你谈过恋爱……” 贺衡恩的脸紧贴着枕头,声音闷闷的:“没谈过,也没和别人一起睡过。”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程筝急了起来,努力想给他解释清楚,“你别多想啊。” “我没多想,我说的也不是那个意思。” “噢……那就行那就行。”程筝放下上身,躺回床上。 贺衡恩突然翻了个身,直直面对着程筝,闭眼安稳睡觉。 “……”程筝险些和他鼻尖碰鼻尖,大气不敢喘一口。 “小贺……” “怎么了?” “我……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抱一下?” “不是,我……就抱抱你。” “你想怎么抱?”贺衡恩睁开眼。 “我,我都行,你……你还是转过去吧,我害怕……” 程筝觉得贺衡恩可能认为自己有些不可理喻,因为他又长舒了一口气。 “我不是害怕别的……”程筝慌张解释,“我是害怕……” “我知道。” 贺衡恩转过去,稍稍抬了下上半身,“你把胳膊放在这儿吧,不然不舒服。” “哦,好。”程筝僵硬地抬起手臂,把胳膊轻轻搭在贺衡恩腰上。 即使程筝得到了允许拥抱的回应,可真到了该动作的时候,大脑却反而宕机缺乏了行动力。 程筝这样消消停停地抱着他,始终不敢离他太近。 第20章 (回)沉沦 十分钟后,缓过神来的程筝的手蠢蠢欲动。 贺衡恩睡衣很顺滑,是真丝材质,摸起来冰冰凉凉。衣服很宽松,宽松到贺衡恩就这样侧躺着,一点腰肢也会露出来。 程筝的手掌,隔几秒动一下,隔几秒动一下。 “小贺,咱们这样,是不是算在一起了?” “那你还想怎样?” “不是,我是觉得,好像有点突然。” “那就别在一起了。” “不行不行,我不想。”程筝靠近他,“我想了很久,还是想和你在一起,你刚才能同意我都觉得很惊讶,这是我第一次跟别人这么说……” “这也是咱们两个第一次挨得这么近……” “以后还会有很多次第一次,你都要记录吗?”贺衡恩说。 “也,也不是不可以。”程筝梗梗脖子,“没谈过恋爱,还不让人记录吗?” 贺衡恩只是轻笑:“让,你记着吧。” 程筝忍不住往前蹭蹭,把脸往贺衡恩的发尾贴了贴。 他把眼睛闭上,想体会这一刻的安宁,这时贺衡恩的声音传来,瓮声瓮气地咕哝着:“你离我太近了,脖子痒。” 贺衡恩的后背发烫,烫得程筝呼吸变得急促。 “对对对不起,我离远一点。”程筝慌里慌张地把脑袋退远几厘米。 “……不远也行,不要离脖子太近。” “……哦,好。”程筝将嘴唇离远些。 可他的目光还在赤裸裸紧盯贺衡恩的脖颈,那里洁白,干净,修长,理性告诉程筝他需要再远些,主观告诉他,离贺衡恩更近一点。 “…痒。”贺衡恩忍不住嘤咛一声。 程筝从没听过贺衡恩发出这样的声音,他的喉咙有些发干。 贺衡恩受不了地转过来,和程筝鼻尖贴着鼻尖。 “小贺,接吻……是不是需要学。” “不知道,没亲过。” “哦……岂不是咱们都需要学了?” “我不学。”贺衡恩扬了扬脖子,“要学你自己学。” 程筝的滚烫视线下移到贺衡恩小巧的嘴唇,那里似乎蕴含着美妙。 难道喜欢一个人,他的任何地方就都会变得美好吗。 程筝原先看过几本仙侠或者玄幻小说,里面的女主让他记忆尤深。 那些细致入微的描写,讲一个女人肤如凝脂怎样美好,讲一个男人如何升起欲望,讲女人被操控被掌握,讲男人被刺激出兽欲,满眼都是女人的肉|体和她的呻。吟与臣服,讲那些太无法直视的隐秘细节。 他羞涩得不像话,不愿意再看那些带着颜色的情节。 现在他面对贺衡恩,竟然也萌发这种可耻的想法。 程筝小心翼翼用拇指摩挲贺衡恩腰肢的皮肤,他在抖,也发觉贺衡恩同样在轻微的颤栗。 “小贺,你的腰好软……” “……别说了。”贺衡恩垂下眼帘。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别的想法。” “我知道。” 程筝咽了口口水,喉结滑动的声音被贺衡恩听入耳朵。 两张嘴越靠越近,触碰之际,程筝忽然逃跑:“我我我有点……我还没转换过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贺衡恩默不作声地坐起身,作势要下床:“我还是去那边睡吧,咱们先习惯习惯。” “别去别去。”程筝爬起来猛然抱住贺衡恩的腰,“你误会了……我真的不是那么想到,我习惯我习惯,咱们两个一起睡。” 贺衡恩被他按倒在床上,始终低头不吭声,程筝按着他的肩膀晃悠:“小贺,你不开心了吗?” “没有。”怕程筝不信,他又转过来,却不看他。 程筝抱着他,心跳扑通扑通得过于明显,它就要跳出胸腔了。他闭着眼,吻上贺衡恩的嘴唇。 那感觉出乎意料地惊喜,像要给他全身都通过电,贺衡恩的嘴唇柔软得像一只果冻,又甜又滑。 这将是他一生接触到最柔软的地方。 他把贺衡恩的后背按紧,贺衡恩被他的动作连动着抱上了他的腰。 快要二十岁的男孩在这上面,就算没有天赋,也不至于一窍不通。 程筝试探性的,伸出舌尖舔舐了一下贺衡恩的嘴唇,没想到得到了贺衡恩更加主动的回应。 贺衡恩含了含他的下唇。 程筝的身体都在发颤。 意识到不对的时候,程筝紧急收手,他发现那双手已经逐渐向上探了。 “对对对不起。”程筝惊醒,认为他的动作可能会冒犯到他。 贺衡恩埋在他的胸膛,声音像蒙上了一层布料,“没事。”随即他抬头看他,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窗帘没拉严,我去拉。”有点像是为了逃避,程筝匆匆下床去拉好了窗帘,短暂的几秒钟冷静时间过去后他又回到了床上躺好,贺衡恩给他掖了掖被子。 “小贺,那个,我……”程筝吞吞吐吐,“刚才对不起。” 贺衡恩有些好笑:“你一晚上都说了多少对不起了,对象亲一下怎么了?” 程筝被“对象”这两个字惹得脸颊发烫。 “小贺,其实我还……我还在这段时间恶补了一下这方面的知识……” “什么知识?” “就是这方面的知识啊。”程筝的脸更烫了,眼神也飘忽不定。 “……哦,我知道了。”贺衡恩的神情也变得不对起来。 “我发现,我发现那些片子里的人基本上都一个样……一个人五大三粗的,一个人又瘦又小,每个片子里都是这样。” “然后我就想起之前那个男的跟你说的那句,我觉得很别扭……” 贺衡恩听他一本正经地讨论这种私密的话题,一时不知自己的态度该如何摆正,只能说:“这确实是他们的刻板印象,可以说是大多数人的喜好吧。” “对啊,就是,这太刻板印象了。” “所以呢,你得出来了什么结论?我确实和他们挺像的。” 程筝不愿承认,却也嗯了一声。 “还有呢?” “可人的长相是天生的啊,有的男生硬朗自然会有男生长得漂亮,女生也是这样,那些片子里的人可以去臣服,他们可以是演出来的,但现实生活中不能这样啊。” “为什么有的男生和男生谈恋爱,还要拼了命地去控制他们呢?我只是不理解,他们好像看见一个男生瘦弱一点漂亮一点,就觉得他们好欺负,我不知道那个和你表白的男生是怎么想的,但他用那两个字叫你,我才觉得很不舒服。” 贺衡恩安静地听着他的坦白局。 “总之我不喜欢这么做。”程筝嘟嘟囔囔地说。 “你说的是对的。”贺衡恩说,“出于人权的角度考虑,人人都该平等,只是这个世界上不同观念的人太多,家庭和环境复杂,你也不知道有些人的三观会变成什么样子。” 有的人或者是情侣,可能是在做一些你看上去不正确的事,不过他们可能是乐在其中的,谈恋爱要两个人相互吸引恋爱是两个人互相吸引走到一起的过程,双方喜欢就好了。” “那你呢?”程筝迫切问他,“我又不在乎他们怎么样,你喜欢什么样子?我会努力做到的。” 贺衡恩直勾勾盯住他,忽地笑了,“程筝,谢谢你愿意把我当做一个男生。” “你这叫什么话…你本来就是一个男生。”程筝小声反驳他,他开始有一种感觉,可又说不来是什么,他继续小声和他说话,“我不会把你当女孩子看的。” “你是个很好的男生,”贺衡恩的眼神坦率而真诚,“你有很多别人没有的东西。” “也还好吧。”程筝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其实是我妈比较严格,她小时候也会教育我一些吧,让我不要乱拿别人东西,要礼貌,要认真学习,要听话……” “我就真的学习,真的看书,真的听她的话,当然了,有的话我也不听……” “我那时候就发现,好多小孩子看得书,有很多大道理,可能是潜移默化吧……” “后来我妈去世,我就没时间了,我就一直一直做家务……” “程筝。”贺衡恩蓦地出声,以异常恐惧的颤抖的声音打断他,“不要说下去,好吗?” “哦……”程筝怔怔应下,几秒钟的怔愣过去,他忽地扑进贺衡恩的怀里大哭起来,“小贺……我很早就没有妈妈了……” “不哭了,不哭了。”贺衡恩鲜少地展露出他的慌乱,他拍打着程筝的后背,用吻拭去程筝眼角和流到嘴唇上的眼泪。 程筝嘴边的咸湿慢慢被替换成贺衡恩温热的唇,他的哭声停下,懵懂地模糊着泪眼望着贺衡恩,心中很快只留下了贺衡恩温柔的诱哄。 就像母亲极具安抚力的拍打。 程筝沉沦进贺衡恩带给他的柔情亲吻,无法自拔。 第21章 你也降职成助理了? 饭局散场,外面员工们三三两两结伴回家,alley坐上了男朋友的车。 陈一看时间不上不下,还想拽着程筝和贺衡恩再去潇洒两把,被贺衡恩骂回了家。 贺衡恩给陈一叫了个代驾,然后接着下单,想再给自己和程筝也叫代驾来送他们回家,程筝站在他身后嗫嚅着开口:“我没喝酒,我有驾驶证。” 贺衡恩怀疑地抬眼瞧他,“你没喝酒?” “……昂。” 贺衡恩把手机揣进口袋,“那就走吧。” 和程筝上了车,贺衡恩在后座闭目养神,他的酒劲有些上头,脑袋昏沉,只能依靠半躺在椅背的动作缓解。 程筝透过后视镜观察他,没料到贺衡恩直接闭眼发问:“你什么时候考的驾驶证?” “哦,去年考的。”程筝收回目光。 寂静而稳妥地把车停在停车位,程筝和贺衡恩下车关门,贺衡恩揣着兜绕到后备箱准备拿出行李,程筝瞧见立马跑来抢着拉过:“我来吧。” 贺衡恩无所谓地松开手,不在乎太多。 坐上电梯一路抵达楼层进到客厅,贺衡恩站在玄关脱下外衣换好拖鞋。 鞋柜里的鞋子早已被程筝刷得干干净净。 程筝跑去厨房他端来一杯温水,“给。” 贺衡恩接过来喝下,在客厅就地打开行李箱,不顾一旁的程筝,不管他思考自己是否避开的念头。 贺衡恩从箱子里抱出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特产,把它们翻的哪里都是乱糟糟的,程筝伸手去捞,贺衡恩已经把它们掀翻在了地上。 “……”程筝在贺衡恩不远处矗立如一尊雕像,紧闭嘴巴看他动作。 “这两袋火锅底料给你。”贺衡恩丢给他两包东西,程筝接过来一看,这还是当地正宗的底料呢。 只不过不是大牌子,卖它的商店没有那么多。 “这个,你从哪里买的?” “噢,之前有个客户是重庆当地的,就问了一嘴。” 喝多了的贺衡恩比清醒的贺衡恩温柔多了,至少程筝是这样想。 如果有人在这时候欺负贺衡恩,哪怕是程筝,贺衡恩也只会摆出很语重心长的姿态来,和那人说:不可以这样做。 他清醒时就不会,会脾气很不好的骂他,会把程筝凶一通。 从不会心平气和的和他讲话。 贺衡恩已经很长时间没和他好好说话了。 不过,程筝想,这样才算是最正确的。 贺衡恩在裤兜里摸索半天才掏出来一个烟盒,倒出根烟塞进嘴里。 贺衡恩从前是不抽烟的。 但那也是六年前的事了。 贺衡恩眯着眼睛去找打火机,怎么找也找不到。 程筝走到茶几边,从下面的柜子里拿出用来点香薰的火柴,擦着,点燃了他的香烟。 “好抽吗?”程筝很神经质地问。 “什么?”贺衡恩有点没反应过来,半晌,试探性地拿出一根递给他。 “……”程筝没拒绝。他迟钝地接过,放到嘴里。 他没想点燃,但贺衡恩朝他弯弯手指叫他过来,他又来到他旁边。 贺衡恩又摆手往下拍拍让他蹲下,于是程筝蹲下,他按住程筝的脖子,用自己的烟点着了他的。 程筝猛吸了一口,没呛,他应该是有抽烟的天赋。 程筝站起来,又掂了掂底料:“这个,不好找吧。” “还行吧,我抽空转了一圈,有当地人能问路,没那么难找。” 程筝又想起那年暑假他当导航带着贺衡恩在重庆乱逛的日子。 “是给你怀表的那个男生带你去买的吗?” “不是,给我怀表的是那个大爷。”贺衡恩再次解释,这次带着烦躁。 “哦,那带你去的是那个男生?” “诶~对了。”贺衡恩满意点头,往旁边挪了两步,靠到了沙发上。 “谢谢。”程筝打算把它们放进冰箱。 “等一下。”贺衡恩又往他怀里丢了个盒子。 这盒子看起来很精美,像价值不菲。程筝打开,发现是一块手表。 “两天后我有个杂志的采访要去,那天晚上主编会组一个局,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到时候你和我去,西装给你订好了,手表你戴上。” “为什么是我去?” “刘放过两天请假,我也没其他助理了。” 这个理由很合乎常理。 “好。”程筝答应下来。 西装是在宴会前一天晚上送过来的,还是刘放亲自送的。 程筝又有点同情他了,即便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给自己上课。 律师助理怎么干上跑腿的活了! “你也被降职成私人助理了?”程筝真心实意问他。 “……暂时还没有。”刘放诚恳道。 程筝了然:“那就好。贺律师不是说你请假了吗?” “是的,明天我要回老家一趟。” 程筝热心肠地问:“回老家?怎么了?是家里老人生病了还是有事情?” “是,我父亲脚被自行车压了。” “啊?”程筝疑惑,“是很严重吗?自行车也不是很重啊。” 刘放微笑:“还是有回去的必要的。” “那你注意安全。”程筝大彻大悟地拍拍他的肩,“好好照顾叔叔。” 今天贺衡恩要晚回来一会,并且告诉程筝晚饭不用做他的份,程筝点了份水饺吃完之后拖了拖地,眼下最重要的事是确定好明天的行头。 衣服没什么花样,是黑色的,作为助理程筝不能抢了老板的风头,他的手指翻飞检查着衣服,看到一点口袋边的小设计——绣了一只小风筝。 但没有牵风筝的人。 他用指腹感受丝线的走向,为刚才认为没有花样的想法感到抱歉,这是一套以后也都只属于程筝的衣服。 从里面拿出一条黑色的领带,程筝换上衣服,别别扭扭系好领带,戴上了那块手表。 这衣服莫名的合适,像严格按照他的五围制作的,可他想来自己也没在什么表上填写过如此详细的数据,难不成贺衡恩的眼睛比尺子还准? 程筝在镜子前挺起了胸膛,认真欣赏里面的自己。 还是挺像样的。 如果他出生在言情小说里,那么他应该是北京市最牛逼的霸道总裁。 想到这,程筝垮起脸缩起肩膀。 当什么霸道总裁,先当好霸道总裁的助理吧。 为了不给贺衡恩丢面,程筝捣鼓起了自己的发型。以防造型失败会毁掉头发,程筝先用手沾了点水在头上做着实验,试了几次,最终还是觉得梳成侧背挺好看。 三七侧分也不错。 微分碎盖也可以。 “还真像商业精英。”他小声嘀咕。 “是挺像。”贺衡恩神龙见首不见尾似的冷不丁开口,双手抱胸靠在浴室门口。 “啊!”程筝捂着胸口往后退了一大步。 “……”贺衡恩老是这么搞。 贺衡恩看出他的内心os,说:“你是太专注。” 他看向程筝的发型:“喜欢这么梳?” “也没有特别喜欢,就还行吧。”程筝迟来地尴尬,手无意识拽住西装下摆,“你觉得行吗?” 贺衡恩眸光加深,眼神闪烁着,“我觉得一般。” “啊,真的吗?”程筝难掩失落。 贺衡恩像个得逞的坏蛋,扭头就走,程筝默默跟在他后面仿佛一只落水小狗。 “哎呦!” 他突然停下,程筝一个没留神撞到他背上,迷茫地和他四目相对。 贺衡恩忍不住不去看他眼里那抹亮亮的光。程筝的额头被露出来,这双深邃的眼也看得清晰,他的皮肤白皙,过了这么多年也从没变过。 贺衡恩非常不愿意开口,可他好像很需要一点鼓励。 “挺好的。” “?” “真的吗?”程筝的眼睛顿时瞪大许多。 “明天就让发型师给你这么做造型吧。” 说完,贺衡恩将步伐加快,回到自己房间。 程筝正准备换下衣服,陈一打来了电话。 “你明天是不是也去宴会?” “是啊,你去吗?”程筝差点忘了这码事,陈一也是怀正的合伙人。 “我?不一定,看情况吧。” “他们没邀请你?” “请了啊,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压根不喜欢那种场合。” “行吧。”程筝点开免提,边和他说边换衣服,“刚才刘放把衣服送过来了。” “衣服?噢噢是那个西装是吧?我知道,贺衡恩从kiton 的旗舰店定制的。” 哪里痛? 程筝没听明白:“是不是很贵啊,我刚试穿完,确实很不错。” “然后我看这身西装挺帅的,就想试试发型该怎么弄,结果他突然就出来了,吓死我了,我问他好看吗他还说一般,后来可能是为了哄我开心才说的还可以。” 他那是为了哄你开心吗,他纯纯一个大色迷……陈一没揭贺衡恩的底:“他要是觉得不好看就不会说了,肯定还是帅的,毕竟你也长得人模狗样的……” “……有病。”程筝一言不合就要挂掉电话。 “等等等等。”陈一叫住他,“差点忘了正事,我是要和你说,明天刘放不在,你多看着他,万一有人给他下套怎么办,你别被糊弄过去把他一个人丢那。” “我明白,你放心,我会全程看管他的。” 和电话挂断声一起响起的还有敲门声。 贺衡恩站在门旁,说道:“明天周六,晚上六点司机会来接你,到时候我在宴会厅门口等你,你下了车就能看到。” “啊……” 都是打工人,哪来的三六九等,穿身黄马甲还真拿自己当皇上了?程筝可做不来这样的事。 “不用……”程筝脱口而出,“不太合适,我可以自己骑车去。” “如果你确定要穿这身昂贵的西装骑共享单车的话,我也不会拦你。” “也不是不行……”程筝的声音低下来。 贺衡恩冷起一张脸,阴沉地注视他。 算了,贺大律师也惹不起。 “……好,我知道了。” 第22章 保证完成任务 提早下来的程筝在小区门口等待司机的到来。 贺家的司机王叔开着贺衡恩父亲贺铭城的车过来,将车停在程筝前方,王叔下车为程筝开门,乐呵呵地和他打招呼,程筝不自在地承受对方的恭维,鞠躬的半截身子能弯进地里,硬是被王叔拖着上了车。 “别客气小程先生。”王叔眯眯眼笑着,“都是自家人。” “诶……诶。”程筝挡着脸钻进后座。 程筝到时,贺衡恩正等在门口,看到他下车,贺衡恩说:“进去吧。” 贺衡恩今天穿得意外的简单,也是一身黑,但上半身件半长的呢子大衣,打底一件贴身的高领毛衣,带了一副金丝边的眼镜。 还真是……会装斯文。 程筝的目光接二连三地放到贺衡恩身上,手指揩揩鼻尖。 “……是为了今天的采访吗?”程筝温吞道。 “什么?” “我说你今天穿的这身,见你平常都没怎么穿过这种风格的。” 贺衡恩低头看看自己今天的穿搭:“算是吧,怎么了?” 程筝捏着鼻梁:“没事。” 程筝第一次来这种需要应酬的场合,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下藏匿的是商人们之间的暗流涌动。他一进来就被动变得局促许多。 但他没有忘记昨晚陈一对他的嘱托。 “……”贺衡恩和他相视无言,程筝始终死死跟着贺衡恩不离开半步,好几次在人赶人的地方,贺衡恩都差点被他绊倒。 “你是紧张?”贺衡恩问。 “不,不是啊。”程筝站得笔直。 “那你在干嘛?” “陈一让我这么干的,他让我看着你。” 贺衡恩的表情从不解换到无语:“没事,你别听他的,哪有那么多人要害我。 “哦……” 这家杂志在业内口碑不错,质量也算上乘,团队过于“死板”和“老套”,创刊以来一直追求高品质,厌恶任何一个行业内所谓的为虎作伥或者仗势欺人的那一类人。由于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们也从很多地方得知了一些外界所不知道的秘闻与八卦,所以,能够被他们选中的被采访者,都是为人光明磊落的企业家,这也是贺衡恩如此放心的理由,今天的宴会到场的嘉宾都是很厉害的业内大佬,在人品上,是可以放心的。 “这是总编。”贺衡恩侧头与程筝耳语。 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男人站在最前方发表着很简短的演讲。 “哦好……”程筝记住了他的脸。 贺衡恩在交际中游刃有余地应对来自其他人的追捧和饱含深意的提问,程筝此刻对他和贺衡恩之间的差距有了最具象的认知。 一个人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能够用年轻的身体去拥有圆滑的能力、用年轻的大脑以用最妥善的方式来处理发生的所有事呢? 或许是其他的富二代、公子哥,程筝还有得可想,但贺衡恩不是的,他知道他和自己的父母关系一般,他们真的会认认真真地教给贺衡恩这些道理吗? 还是,贺衡恩仅仅只是一个人,靠着自己的苦和累,走到今天这一步。 程筝之前是没想过这几年贺衡恩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不敢想。 “诶。”贺衡恩在程筝眼前打了个响指。 “啊。”程筝的目光重新聚焦到贺衡恩脸上,和他对视后,程筝突然开口:“你累不累?” “啊?”贺衡恩纳闷道。 他认为程筝今晚的表现简直让人匪夷所思,他无法了解程筝的脑回路,感觉他像单独一个星球生活,不是地球人一样。 “我不累,你累了?” “哦,你不累那我也不累。” “……”贺衡恩把视线移到别处。 贺衡恩重新和几个男人聊到了一起,他们提起贺衡恩之前办的那起公益性的案件。 “现在这种案子还真是不少呢,前几年我们老家那边,也是一个生了病瘫在床上的老人,好端端的就死了,他家没人全天都照顾他,等到发现的时候,人都没气了啊,听说是一头就从床上栽下去了。后来他们报了警,警察查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他杀的痕迹,那肯定就是老人自己掉下来了呗,后来是看见床边有个猫爪子的印儿……” 三十多岁的男人讲得激情澎湃,程筝掏了掏耳朵。 贺衡恩接过话茬:“对,现在很多的案件其实都是这样,尤其是很多村子里,大家缺乏法律意识,很多时候都想不到哪些事情其实已经踩了红线……” 程筝有点犯困,拼命憋着哈欠不让它打出来。 “诶?”程筝像上课瞌睡恰好被点到了名,身边瞬间绷得紧紧的。 “这小伙模样也不错啊,贺律你们律所是不是长得不好看的都不让进啊?” 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出头的儒雅男人在一旁注意到程筝的脸,倒是打趣起了贺衡恩。 程筝头一次面对这样直白的夸奖,对方不知道真心还是假意的夸赞让他的心有点打颤,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贺衡恩看他一眼,立马接过话茬:“那可没有,我们还是看能力来的,他刚来律所不久,比我还小一点呢,叫他小程就行。” 男人从贺衡恩的三两个字就能看出他的心思,只言片语给他们传达的都是这男孩子的优秀和对他的重要性,哪里还用得到细品?现在不做个顺水人情,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那肯定的,能跟在贺律身边的人还差得了,以后有机会咱们一起聚啊。” 酒过三巡,程筝为他挡了几回酒,贺衡恩看他兴致缺缺,跟他说可以自己去四处看看。 “不了,我去了就剩下你自己了。” “我自己也可以。” 程筝还是不想,贺衡恩把他推走,说:“那边有甜品,你饿就去吃。” 程筝瞄着那一排排的精致甜品,去了。 程筝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找了个小角落坐好,蛋糕刚塞到嘴巴里,嚼了两下,面前忽地冒出一大片阴影。 “你好,请问有看到贺衡恩贺律师吗?”一个身穿黑色风衣、身材高挑的有些文艺的男人就站在他面前,笑容完美。 文艺男一分钟前刚进到门内,巡视一周发觉这里的乌泱乌泱人不算少,他要寻找的目标深陷人群当中,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到的,男人眼球左右转转,把目标锁定在坐在附近偷吃的程筝身上。 “……”程筝盯着他,用指腹蹭了把嘴角,“你找我老板啊,他在那边。” “啊?你是他助理啊。”文艺男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那还是挺巧的,谢谢了。” 文艺男很有风度,对程筝伸出一只手,程筝撑着膝盖以龟速起身,回握住他的手。 他的发型梳得很有气质,一头短碎发,干练有型,三分之二还多的刘海都抓到背后,打理成了微分前刺,但长相削弱了发型的凌厉——像个海归。 最烦装逼男了。程筝暗暗叨咕着。 来到这里的人都穿西装,就他特殊。人家贺衡恩是因为有采访,他也有吗? ……那是情侣装吗?程筝把身体探过去又看了几眼。算了,是不是跟他也没关系。 文艺男越过人群来到贺衡恩面前,从背后拍了贺衡恩的肩膀一下,贺衡恩回头,看到是他就笑了笑,给文艺男让了些位置。 一直在偷窥的程筝把嘴巴抿起,……什么人啊,这么双标。 程筝低头和盘子对看。他把餐盘放下,蹑手蹑脚前进,尝试偷听两个人的谈话。 “还真不容易呢,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下飞机就过来了。” 那几人中的一个男人看样子有很熟悉文艺男,几乎是看见他就和他聊了起来,程筝听了个八九不离十,知道这个文艺男好像是做珠宝生意的,才落地北京不久,这段时间都要在国内工作了。 他很急切,想听清贺衡恩都在说些什么,可他的声音太小了,轻飘飘的,程筝只提取到了几个关键字——他向其他不认识文艺男的男人介绍他,“这是沈润倾……” “……”程筝几乎是胆战心惊地退后。 他做梦也想不到前任遇到现任的戏码竟然能够如此迅速的上演,这精彩程度堪比他现在正在写的这部《千金带球跑,霸总: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 想了半天,他觉得自己真傻逼,想扇两个巴掌在脸上。他们都分手六年了,六年,那是什么很短的时间吗,说不定贺衡恩也早就有过另外的前任,而他,不过是贺衡恩大学时期的一个平平无奇的初恋,就算拿去比较,估计也是配不上那个文艺男的吧。 自己老板的对象终于回国,不用再忍受异地恋,不用再隔着屏幕吵架,他应该为他高兴才对啊。 程筝给自己点了个赞,他也可以被评为中国好员工了吧。 晚宴结束,程筝自觉来到贺衡恩身边。 贺衡恩似乎很忙,因为他和别人的交流就没停下过。他余光注意到程筝过来,便很敷衍地和他说:“你去门口找司机坐车回家吧,我今晚可能回很晚回去,也可能不回去。” “好的。”程筝鞠了一躬跑开了。 “咱们去哪坐坐?”沈润倾给他拉开车门。 “随便吧,我都行。” “那去我那吗?咱们两个买几瓶啤酒买点菜,叙叙旧,房子今天刚让阿姨收拾出来,你可以住,就是得买点洗漱用品。” 贺衡恩靠在座椅上无力地抬手揉捏额头,环境一旦变得寂静,某些情绪就会找上门来,他异常的疲惫与憔悴,听见沈润倾的话,他突然觉得很累,控制不住地染上烦躁的感觉。 “还是算了吧,太麻烦。” “行,那也不找地方坐了,就在桥边吹吹风吧。” “也行。” 第23章 要不要吃点? 沈润倾把车开到他们曾经去过的秘密基地——一座小桥。沈润倾当年留学前,和贺衡恩还有陈一在这儿待过一次,那次也和今天差不多,三个人吹着风喝着汽水。 只是这次汽水换成了啤酒。 “在那儿喝了多少酒?太多的话就去后备箱拿饮料。”沈润倾说。 “没事,可以喝。” 沈润倾把拉环拉开,递给他:“咱们这是多久没见了。” 高中一毕业他就去了欧洲,前三年没见过面,第四年回来待了一个月,再就是怀正没创立之前,那是他第二次回国。 “不知道啊,太长时间了,你是哪个月走的来着?” 他们站在桥上看着夜景,江风吹乱了贺衡恩的刘海,吹热了他的胸膛。 “六月份吧。”沈润倾轻笑一声。 “那就是四年多了。” “还真是。”沈润倾把手肘撑在栏杆上,托着下巴说,“这时间过得还真挺快的哈,不回来还真不觉得,回来一看见你,就感觉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主要是忙,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了。”贺衡恩垂眸。 沈润倾高三那年,他和陈一才高一,他们两家交好多年,沈润倾也是贺衡恩唯一的发小。因为两家关系亲近的缘故,他们对彼此的家事也都有所了解,在孩子的教育方面,沈润倾的父母和贺铭城抱有相同的态度:永远要求他们力争上游,永远对他们没有满足。 沈家从他爷爷这辈就做起了金融生意,父辈从事证券行业,沈父也在按照这样的家族道路来培养他,沈润倾厌恶金融厌恶证券,厌恶他们对他的管控,高中毕业,自己卖掉了名下的房和车,一个人办好所有手续,出了国。 那时贺衡恩没什么想法,但也确实是实打实地要面临一个好兄弟的离开了,他没办法,只得祝他一路顺风。 “还真是这样,不过忙点好,失业的痛苦可比整天忙得脚不沾地的痛苦要深刻太多了。”沈润倾深有体会。 贺衡恩喝了口酒:“这几年在国外怎么样?” “还可以吧,在国外一个华人做珠宝生意没那么轻松,难死了,去年开始才算好些。” 沈润倾马上就要迈入而立之年,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肩上会扛上很多莫须有的担子,例如还没有着落的婚姻和家庭,自己的衣食住行和医疗养老,他偶尔也会想起这些,总感觉人生无味。 贺衡恩点点头,气氛陡然降了下来,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伯父伯母呢?” “哦,就那样吧,但也好多了,和我妈会有联系,老样子,他们过他们的,我过我的。”沈润倾舔了下唇边,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他也算白手起家,现在谁也不怕谁,家里知道他的事业已经发展起来,不再像从前那般对自己耳提面命,最穷的时候卡里只有二十万块人民币,对于富家子弟来说,连个车轮胎都买不起,他硬生生靠钱生钱,才有了今天的珠宝公司。 “如果有能和他们交流成功的几率的话,趁着这次回来,就和他们聊一聊吧,你的事业也有起色了,和平相处总比当仇人要强。” “我知道,人总会长大的嘛,一圆滑,就不太喜欢锋芒毕露了,我也希望能和他们静下心来好好相处,当然,如果真的不行的话,那我也没办法了。”沈润倾两手一摊无奈道。 “努力过自然就问心无愧了,你也没做错什么,只是想要追求自己的梦想而已。”贺衡恩挑眉看他。 “你呢?你那个律所怎么样了?我在国外有时候还能看到你们怀正的新闻呢,陈一还在给你当合伙人呢?” “对,当初他就是被我硬拽来的,还有半个多月也快到三周年了。” “他家你还不知道吗?主打放养式教育,陈一一天天的开心死了,我见不得他那么快活,就让他过来了。” 沈润倾哈哈大笑起来。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两个人从十多年前聊到现在,从珠宝聊到法律,四罐啤酒喝光,贺衡恩摸出手机。 “十点多了,回去吧。” “行,走吧。”沈润倾和他一起走向车子,“真不去我家了?” “不了。”贺衡恩摇头,“明天吧,明天晚上你有事吗?没事可以去我那儿。” “明天,明天应该没什么事。”沈润倾说:“那我买点菜和肉,晚上去你家涮锅吧。” “可以。” 贺衡恩坐好后,点开外卖软件买了个新的涮锅。 沈润倾边打着方向盘边说:“对了,今天跟你去晚宴的是你助理啊,怎么看起来傻不拉叽的,不太机灵呢?” 贺衡恩缓了两秒才想起来他说的不是刘放而是程筝。 “啊…对,他刚上班不久,没适应呢。” “我说你小子,他怎么跟你那个前任那么像呢?我刚才突然就想起来你大学给我发的那个男孩的照片,你不会是找替身留在身边了吧。” “这这这怎么可能。”贺衡恩罕见地磕巴了一瞬,“你少乱想,都分手那么久了我还找什么替身。” “你最好是,当初他都把你甩了,你要还是念念不忘,我可瞧不起你。” “赶紧好好开车吧,没有的事。” 贺衡恩到家,程筝正端着一盘瓜子在看《回家的诱惑》。 “你哪来的瓜子?” 程筝把瓜子磕得咔咔响,电视剧看得津津有味,“从那个宴会带回来的啊。” “……”贺衡恩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头太疼了。 “你拿了这么多?临走的时候还抓了两把瓜子塞在口袋里?” “对啊。”程筝热情邀请他,“要不要来吃点?” “不用,谢谢。” 不吃拉倒。“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程筝看眼时间点,都快十一点了。 “想回就回了。”贺衡恩把衣服脱下挂好。 脱到一半他古怪地偏头注视程筝,这位大哥真把这当自己家了?往那儿一坐,现在连衣服都不给自己挂了? 程筝不懂他的内心猜想,他早已习惯他的喜怒无常,对此见怪不怪,“那还要吃东西吗?” “不了。”他来到沙发另一边坐下,慵懒地靠在沙发背上。 “你……要吃点饭吗?”程筝看他气色不太好,小心问道。 “不吃。” “真的不饿?” 贺衡恩感受到了来自肚子的讯号:“……饿。” “那你等一下,我去煮碗面条。” 很快,程筝端着一碗清汤面一杯热橙汁过来过来。清澈的汤汁上零零散散飘着几滴香油,还有几粒葱花一小把虾皮,两颗油菜摆在一旁,然后是煎得金黄的煎蛋,中间吸了面汤的一撮挂面。 贺衡恩接过来,端着碗吸溜吸溜,面碗比他的脸还大。 “小心碗烫……”程筝像是对贺衡恩手掌的温度感同身受,痛苦的拧眉,贺衡恩却毫无动静。 没出几分钟,他就把面都吃光了,程筝收走碗筷,切了盘水果过来,贺衡恩直挺挺躺在沙发上,张着嘴等他。 程筝不得不绕过去一块块放进他嘴里。 他看见贺衡恩又掏出手机噼里啪啦打字,八卦道:“在和沈润倾聊天?” 贺衡恩回完沈润倾让他好好休息的消息,停下打字的手,“你怎么知道?” “这还用猜?tui。”他吐掉瓜子皮,“他今天不是也来了吗。” 贺衡恩的目光灼灼,还是问:“你怎么知道?” “啊这。”程筝脸上的笑容顿失,“那个…他进来的时候还问我你在哪来着,然后我听见你叫他名字了。” “是嘛,那你耳朵还挺好的。” “谢谢夸奖。”程筝安心收下这份夸奖。 “他那时候刚下飞机,正好那家杂志的总编也有邀请他,就过来了。” 还挺恩爱的。 程筝继续问:“那你咋不跟他多玩几天,我记得他不是留学吗,你们肯定很久没见了,他现在是不是也挺有钱的?” “没时间玩,这两天还有其他的事。”贺衡恩眼皮都没掀一下,“他,还好吧,做珠宝的。” 随后他抬起头,“你好像对他很好奇的样子?” “嗐……这不是大学我就听过他的名字吗,当时还是你和我说的啊,你说你们俩很早就认识了。”程筝讪笑两声。 这是两个人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提起从前的事情。 贺衡恩又低下了头,没回他。 他起身走向卧室,“明天我会晚些出去,你不用做早饭了。” 走到一半,他刹住脚,“对了,还有,n天前的策划案,你不是提了一嘴,说要采用美色战术,陈一和我说过了,我同意。” “周一,也就是后天,你和我一起过去,发挥发挥你这张脸的作用。” “这,可——” 贺衡恩已经进屋了。 他也不懂那些法律啊。 第24章 小卷毛,挺欧美的 周日程筝九点半起床,贺衡恩才出门不久。他把电脑包装好,洗漱完就骑着共享电动车出门了。 马上十点钟,咖啡厅没什么人,佟屿正坐在角落玩手机,看到程筝他啪嗒啪嗒跑过来,“过来坐吧。” 佟屿把程筝带到桌子前坐下:“还是冰美式?上周上新品了哦。” 他把菜单递给程筝:“昨天咋没来呢?” “昨天,昨天和老板去参加晚宴了。”程筝接过菜单,“今天不喝冰美式了,来一杯新品尝尝吧,有什么甜品?” “提拉米苏、慕斯、马卡龙这些,和你在的时候还差不多呢。” “怎么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他虽然爱吃甜食,但因为价格,很少在外面买这些东西,这段时间没关注过老东家的菜单,这么一看,还真是没变什么。 “这个红丝绒是你不在的时候上的。” “那就这个吧。” “行。” 佟屿跑去和收银台说了订单,又蹭蹭跑回来,追问他比较感兴趣的话题。 “晚宴?什么晚宴?你一说我才想起来,我还不了解你在怀正的工作日常呢,是不是蛮丰富多彩的?” 程筝干笑声说道:“是我们老板去参加一家杂志社组织的晚宴,他的助理有事回家了,所以就带我去了。” “也没有吧,平常都是在律所工作,我个人是不太应酬,老板们肯定得跑饭局嘛。” “喔~”佟屿支着头点点头,“这确实是,我听说现在律师也不好做呢,得到处找案源,你们怀正应该不会这样吧,多厉害啊,你们能进怀正的员工,不用说,一定也厉害。” 是厉害。 厉害的不是他而已。 一个没留意,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快要到一点了。 “小程,到中午了,要不要出去吃个饭?” 程筝关掉电脑,揉揉发涩的眼睛:“好啊,我请你吧,你想吃什么?” 佟屿坐到他对面托着腮思考:“肯德基?” 程筝瞪大双眸:“你也爱吃肯德基?我还以为只有我爱吃呢。” “我还挺喜欢这种快餐的。” “那正好,咱们就去吃肯德基。” 佟屿让程筝先等等他,等佟屿把他的电脑包拿到员工休息室放好,两人一起出了门。 进店后,他们挑选了一个窗边的位置,程筝把外套脱下来放到椅背上挽起袖子:“都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来过店里吃这些了。” “对啊,吃一次的钱都能去买很多菜了,工作也没时间。”佟屿打开汉堡的包装纸。 “对了,前两天老板还说给我加薪呢。”佟屿说。 “那不是挺好的。” “但是我在犹豫,老在那儿干也不合适,以后要怎么办呢?” 程筝问他:“那你有别的想法?” “我有点想自己开一个店。”佟屿愁眉苦脸地啃着汉堡。 程筝来了精神:“你想开什么店啊?” “我也不知道呢,我之所以有想法是因为我们老家那边说是政府给了消息,有开发商看上了那里,准备建一个小区。” 程筝停止咀嚼:“我靠,拆迁啊?那不就有钱了吗,你要是想开店的话也很轻松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们工程还没开始呢,所以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给,听说也是分批次放款,可能等到了那时候,又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了。” 程筝清楚,安慰他:“那有啥的,别想那么多,早晚都会有钱的,还能出什么大事,你现在也有工作,就先好好干呗。” “你说的对。”佟屿咬了一大口汉堡。 他们丝毫没注意到一点外面手机的闪光灯光亮。 沈润倾看到自己的手电筒突然闪光,表情瞬间僵硬,嘴巴不自觉张大,他扶着墙缓慢向墙角挪动—— 可千万别被人发现自己在偷拍了,不然他的形象就不保了! 肯德基的门店在商超附近,来这边珠宝店谈合作的沈润倾随便一瞥就看见窗边坐着的两个男人,再一瞥,发现其中一个有点眼熟。 这不是昨天的那个小助理吗? 不知出于何种心情,他拍下了这张照片。 沈润倾点开和贺衡恩的对话框。 沈润倾:我看见你那个傻不拉叽的小助理了,怎么也是个男同? 贺衡恩:? 沈润倾:我来商场这边做生意,他在肯德基的店里吃饭呢。 贺衡恩:就他一个人? 沈润倾:当然不是,不然我说他是男同干嘛,还有一个男的,有点小卷毛,但又不太卷,看起来还挺欧美的,你认识吗? 贺衡恩:? 贺衡恩:拍个照片过来。 沈润倾:这不好吧。 沈润倾点开相机,挺欧美的佟屿正在接程筝递过来的番茄酱,正好被他框进镜头,发给了贺衡恩。 沈润倾:那个你认不认识?小卷毛。 贺衡恩没回他。 正和陈一在外面陪合作伙伴吃饭的他点开这张照片,确认那个人就是程筝,旁边的这个他不认识。 “你看什么呢?”陈一坐他旁边,瞅见贺衡恩扒拉屏幕把照片放大,屏幕都变白了,曝光得很严重,“照片?” 陈一凑上前问他,看他过来,贺衡恩猛地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 什么事情让陈一掺合进来,就只能越来越复杂。 “没事。” “你放屁,我都看见是照片了,谁给你发的?” ……待会立刻去贴防窥膜。 “滚,少多管闲事。” 结完帐贺衡恩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路过外面洗手池上的镜子,他一边端详自己的脸一边洗手,左边看完看右边,上边看完看下边。 他的神情变幻莫测。 反正他是觉得自己很帅的。 他应该不是瞎子。 第25章 第二个主人? 晚上到家程筝去厨房转了两圈,贺衡恩今天没给他发消息说晚上要几点回,程筝把电话播了过去。 语音通话的铃声才响过三秒,门口就有一阵密码解锁的声音传来。程筝以为是贺衡恩在开门,按掉语音,没想到几秒钟过去,只听见了密码错误的提示音。 不是贺衡恩?程筝脑袋灵光起来,贺衡恩可以指纹解锁的。 那是谁? 小偷? 他提高警惕,小步走到门后,顺着猫眼往外看,只有一个黑乎乎的脑袋瓜。 “……”他是在撬锁吗? 程筝睁大眼睛,把手搭在在门把手上,,门里门外的人全都被吓到跳起来,程筝被站在门外拎着大兜小兜的沈润倾震惊得失去了表情管理。 沈润倾按密码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收回,脸颊抽搐着,草,没人告诉他贺衡恩金屋藏娇啊! 他定睛一看,这他妈不是贺衡恩口口声声说的那个助理吗?! 沈润倾的脑袋瓜直疼。他举起手中的袋子,示意他是过来吃饭的。 “东西有点多,一不小心就按错了一位。” “哦哦哦…那个,那个贺,贺律还没回来呢。” 电光火石之间,程筝火速找回了自己的身份定位,作为一名合格的私人助理,在完成日常工作的同时,他最应该牢记的是——时时刻刻尊称自己的老板为贺律。 “我知道,他应该就这两分钟了。”沈润倾把袋子放到餐桌上,“我早到了一会儿。” “……哦。”程筝的脚趾都尬到蜷缩,他一尴尬就会无所适从,手忙脚乱地自发收拾起袋子里的东西来,“你们是要吃火锅吗?” “不吃火锅啊,北京人不是爱吃涮锅吗,吃什么火锅啊。” 程筝翻动蔬菜的手僵硬了两秒,极短时间内,他像平常那般,对沈润倾笑笑,说:“贺律家里好像没合适的锅,我出去买一下吧。” “没事,昨天晚上我们回来的时候贺衡恩买了,他说下午已经送过来了,应该放到厨房了。” 程筝顿住,厨房什么都没有,下午他们都不在家,没有人给快递员开门。 贺衡恩估计会让那个人把东西放到别处吧,程筝这样说服自己。他把袋子拎起来,“呃,那,嘶……我去洗菜。” “别别别,我来就行。”沈润倾上手去抢。 程筝阻拦:“没事没事,应该的。” 贺衡恩推门进来时,直面这幅两个男人为一袋蔬菜撕扯的景象。 他皮笑肉不笑,“如果你们这么想,也可以两个人一起去洗。” 沈润倾和程筝双双放手。 接下来的五分钟,贺衡恩静默地换鞋、把鞋收进鞋柜、脱外套、挂外套,他的手里始终拎着那口涮锅。 程筝害怕地往沈润倾旁边挪动,他从贺衡恩脸上看到了阴晴不定的表情,他认识贺衡恩这么多年,这分明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可这山雨,它为什么要来啊? 程筝的大脑嗖嗖转动,难道是因为他没及时拿到锅吗。他有了初步的依据,不管三七二十,向贺衡恩道上了歉,“对不起,我……” “原来你白天不在家啊。”贺衡恩淡然开口,“是我没想周到,太习惯性的认为了,下午师傅给我打电话说家里没人,我让他把锅拿下去放到警卫室了。” “是是是,我下午出去了,我不知道,不好意思,没丢就行。”程筝恐惧到心要跳出来了,“对不起,还好没丢……” 这他妈什么气氛?好诡异。沈润倾摸不着头脑地望着贺衡恩。 随后他不经意地向后一瞟,突然看见程筝半个身子都在他背后,沈润倾被吓得身体一抖,在心中“卧槽”了一声,朝旁边迈了一大步。 贺衡恩淡淡地笑笑:“不用道歉,你本来就很自由,你想到哪去就到哪去,周六日原本就是有假的。” 在程筝拘束的目光下,贺衡恩把锅端到厨房,“这就吃饭了。” 这顿饭吃得程筝心惊肉跳,沈润倾和贺衡恩在聊些行业形势、国内政策,而他只有在一角默默吃肉的份,他们的话题太高端,自己融入不进去。。 有了沈润倾,贺衡恩当然不会再把目光放在他身上,更不会需要他去主动搭话了。 吃得差不多了,沈润倾很及时地放下了筷子,没再多和他们左右说些别的话题,这真的救了程筝的命。 “我吃完了,也不多待了,得赶紧回去,晚点有个电话会议。”沈润倾挪开椅子,“不跟着你们收拾了。” “行,你先走吧,路上注意安全。”贺衡恩起身去送他。 程筝跟在他屁股后面亦步亦趋,害怕丢了一点礼数。 目送沈润倾离开,关好门,程筝回到餐桌旁,把盘子摞起来准备抱到厨房。 贺衡恩站在两米开外的位置,动了动嘴唇,踌躇后说:“昨天忘记告诉你他要过来了。” “啊,咋了?”程筝还抱着那几个盘子。 “没事。”随后贺衡恩回到沙发上坐下,打开了电视。 程筝来回搬了两趟碗具,今天的碗很好刷,他只用了几分钟就收拾妥当,摆好碗筷后,他拿着抹布擦拭台面,走到厨房门口,程筝心下一动,扭过了头。 贺衡恩坐在灯下,熠熠闪烁的吊灯将鹅黄色的暖光均匀铺满他的身体。由于采访,昨天贺衡恩的头发被染了颜色,让他看起来更加的有特点,更加的夺目,程筝不太能具体说出发色的名字,可能是黄棕色,也可能是金棕色,总之很适合贺衡恩的长相。 他在二十四小时之前,他还是稳妥内敛的形象,在这时,就彻底变了个模样,变得更可爱些,也更艳些。 贺衡恩自己抓了头发,抓出了一个他完全能够驾驭的……程筝的喉结不自觉的滚动,抓出了个勾魂夺魄的样子给他看。 不,不是给他看的,贺衡恩是给他自己看的,只不过,程筝是一堆被他惊艳的男人中的一个。 有一种时间停止流淌的安宁感。程筝颓败的直起腰,顺了一把自己的刘海,接着去擦自己的台面。 贺衡恩恰好看到程筝捋头发的动作,他跟随程筝的左手,看见程筝顺滑的刘海被向后耙着又散落,看见他太优越的骨相和棱角被灯光打出分明的线条。贺衡恩收回目光,按掉电视。 十点,沈润倾结束工作之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想着想着,踱步到窗前,一只胳膊搭在腹部,一只胳膊撑在上面,手指无意识摩挲着下巴。 他还是得问问陈一。 “有事啊?”陈一的声音出现。 “不是,我是有个问题。”沈润倾的语调难掩不解,“就是,贺衡恩那儿,究竟是咋回事啊?” “啥?” “就是,我昨天不是也去那个宴会了么,我去的比较晚,到了之后都找不到贺衡恩人了,我就想那找个人问问吧,结果一问还问到贺衡恩的员工了。” “哦。”陈一没多想就把这人对上了号,“然后呢。” “然后,等到结束,我就和贺衡恩在外面聊了会儿天,我问他说那个男人看着还傻不拉叽的,真是他助理吗,贺衡恩就说是你们新招进来的。” “结果!”沈润倾一惊一乍地喊,“结果你猜怎么着,我今天晚上去他家吃饭,他那个助理也在家!” “……哦。”陈一在那边悄悄咂吧了下嘴,这个事儿吧……他没法儿说,于是他继续,“再然后呢?” “再然后?哪还有再然后?当时我都要被吓死了,他娘的。”沈润倾想起这码事就气愤到不行,“你都不知道,这小伙子看起来领地意识很强呀。” “我是买了菜去的,进了屋我寻思说,洗洗菜吧,结果他非要拦着,说他洗。” “吃个饭吧,他提前吃完了,就往那一坐,跟和贺衡恩一起陪客似的。” “我回家吧,临走临走,他跟贺衡恩一起送我出门,我说呢?他难道是那个家的第二个主人?” “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一一下都憋不住,笑出鸡叫,“骚瑞骚瑞……” “你他妈别笑了!我问你呢!” “哎呦!你别问我,我不知道啊,要问你自己去问贺衡恩。” “你天天都和贺衡恩一起,我不问你问谁?” “肯定不能问我了。”陈一理直气壮道,“他的私生活关我毛事。” 沈润倾的表情瞬间凝固,“滚,浪费我时间。” 第26章 一个沈润倾还不够 周一早上程筝在厨房和面。 微信的语音铃声响起,程筝见上面是佟屿的名字,他扫过乱糟糟的台面,按下接通后两个手指捏起手机边框,把它放在肩膀上用脑袋夹住,手里继续活着面团:“咋了佟哥?” “小程,我……”佟屿说话断断续续,语气中透着为难,“我是有点急事儿,想问问你现在手头上还有没有富裕的钱。” “咱俩才说完拆迁的事,没想到,这边我妹妹上学就直接摔了一跤,你说说这有多巧,哎,她是早上起床,把梯子踩空了,她也没扶稳,就那么倒地上了,说胳膊动不了了。” “她舍友看她摔下来,就赶紧把她给送医院去了,刚给我打电话,我也才来医院这边,结果啥也没带就一个手机,之前的工资还都在父母的卡上——” “哎呀,那有事没事啊?摔骨折了吗?”程筝听这事情很急,不愿意再让佟屿解释,干脆开口,“没事没事,我这有我这有,看病肯定够的,我先转你。” “好好好,你能有闲钱借我就行,那我先问你借两千块吧,我带她去拍片子,下午钱转过来后我再还你。” 佟屿知道程筝也是独自在外打拼的人,估计也没什么积蓄,但他也没什么关系能熟到借钱的朋友,眼下也只能先联系程筝了。 “真没事,不着急,你们先看病。”程筝知道佟屿有个小他十岁的妹妹,现在才上大二,上了大学花销就变多,佟屿一个人赚钱养活全家人。 这年头,没有谁比谁更难。 说话间程筝被锅里迸溅出来的烧得滚烫的油点烫伤了手背,他走到水龙头前用凉水冲了冲。 “等下周你来咖啡厅,中午我请你吃饭。” “多大的事,不用,下几周我还想着多搞搞我那个工作呢。” “为啥呀,是太忙了?”佟屿把费缴上,带妹妹去排队照片子。 “忙倒是不忙,我是想趁着空闲时间多学点东西,对工作有帮助。” 刘放给他安排的课程马上就要从初始阶段过渡到中级阶段,程筝越学越觉得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有很多,他马上就要转正了,什么都不会怎么能行。 “我还以为咋了呢,那不是好说,不过你怎么突然开始拼工作了?” 程筝叹口气:“为了能往上走呗,不学怎么能行,我都要被别人甩下了,得更好呗,越优秀才能越站越高,不然一辈子就只能听别人的支配。” “哎呀,别紧张嘛,自己舒服最重要。”佟屿安抚他道。 把事情处理得当,饭也做好,程筝走出厨房,贺衡恩正巧在餐桌前坐下。 程筝恍惚了一霎,和他说饭好了。贺衡恩嗯了声,收起手机,咬了几口三明治,喝完橙汁,很快起身,往后移动着椅子,凳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程筝呆愣愣目视贺衡恩的行动,“你就吃这么点?” “着急走。” “那也吃口葱油饼吧?不然都浪费了。” 贺衡恩听见他说的,连头都没有抬一下,慢条斯理系好西装的纽扣:“我已经提前跟你说过,不需要你再做了,浪不浪费与我无关。” …… 程筝的呼吸一屏。门砰地撞上了好一会儿,他把葱油饼的盘子拽过来,自己尝了一块。 可能是今天分了心的缘故,他意外的发挥失常了,放多了盐,还有点发酸。 庆幸贺衡恩没吃。 程筝失魂落魄地撂下筷子。 程筝顶着一头被风吹乱的头发准点到了商场。 这是一场准备很充足的宣讲会,刚进门,他就看到了怀正的背景板。 他走到桌边,翻弄着长桌上摆满的大大小小的东西,有手册,矿泉水,趣味贴画,甚至还有一盒创可贴,如果有人被锋利的纸张或者手册边划伤,还能从盒子里直接拿走一个贴在手指上。 陈一揣着兜来到程筝身边,前脚要和他说话,后脚就被程筝封住了嘴巴。 程筝忧心忡忡道:“贺衡恩叫我来,可我什么都不会呀,那些法律知识我也不懂。” “不会?不会你待着呗。”陈一嘎吱嘎吱嚼着口香糖。 “待着?那不行吧,他们都在干活,我总不能一个人歇着。” “那就吆喝,吆喝会吧?去发宣传册。”陈一把一大摞宣传册放到程筝怀中。 宣传册没用多少时间就被程筝发完,他提的美色战术很管用,男女老少,看到发传单的是个帅小伙,不管心里想不想要,手上都能很自然把手册接过。 那边主讲的律师站到台上,宣传板前的长桌站了好几个咨询法律知识的群众。程筝看了一个来回,注意到陈一一脸贱样的在和别人聊天,不知道又说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贺衡恩不在。 程筝朝陈一抬腿,想问问他知不知道贺衡恩去了哪,一抬头,要找的人就在二楼。 贺衡恩在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 他绝对不是很想偷听八卦。程筝站上扶梯来到了二楼。 “这衣服你扔不扔了?”贺衡恩拿着男人被刮坏的西装外套问。 “扔吧扔吧。”男人拿过来,把他塞到用来装新西装的袋子里,丢到垃圾桶。 贺衡恩他们站立的地方有一家名牌西装店,斜前方的玻璃栏杆旁有一个卖鲜榨果汁的移动小摊,程筝偷偷摸摸溜过去,遮掩着买了一杯果汁,然后蹑手蹑脚在角落蹲好。 他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 “对了,还有这个呢。”男人把一个小礼物盒递给贺衡恩,“这可是我专门给你买的。” “我真不要,你买的东西能有便宜的吗?”贺衡恩推开他的手。 “哎呀你就收了吧,咱们好久不见送你个礼物还不行了?我不是只给你买了,陈一也有,你就放心吧。” 这个男生看起来要比他和贺衡恩都要年轻的样子,明明比贺衡恩高了不少,却还在那抓着他的袖口撒娇。 程筝冷哼一声,他最烦这种男生,一点都不了解贺衡恩还非要给他塞礼物,整了点庸俗到家的东西给他。 “那也不用,收起来,听见没有?”贺衡恩退而求其次地说,“你也刚回来,咱们仨有空吃个饭就好了。” “那也行吧。”男人很满足地收起礼物。 程筝想,他得等一下,脑袋有点转不过来了。 右手食指按在太阳穴上,加了些力气按着,程筝闭目深思—— 不是,还有一个? 沈润倾一个人还不行吗? 贺衡恩感情史这么丰富了吗? 程筝睁开眼,苦思无果,他冷不丁转头,看见贺衡恩和那个男人正向这边走着,于是程筝赶忙起身用奔跑的速度溜走,毫无形象地猫腰贴着墙根穿过人群,去对角线坐上了电梯。 陈一也在找他:“诶,程筝,看没看见贺衡恩?李司佑还说找他呢。” “李司佑?” “噢对,忘了你不认识他,他和我们是一个高中的,比我们小两届的学弟。” 程筝想到刚才和贺衡恩一起的那个男人:“是不是挺高的,穿西装?” “就是他,你看见了?” 程筝抬手,陈一顺着望过去,贺衡恩和李司佑恰好在一楼扶梯口。 “那正好,没事了。”陈一插着兜想走,程筝见状快步跟上,问他,“他跟你们还有什么关系啊?” “什么关系……嘶。”陈一卖弄着关子,侧身看他,随后才开口,“跟我可没关系。” “那不就是和贺衡恩有关系吗?”程筝和他并排走,很心急似的,想得到一个靠谱的回答,“他是不是喜欢贺衡恩啊?” “呦,好眼力啊~”陈一啧啧感叹,眼神充满玩味,“他是喜欢贺衡恩啊,当初在我们高中李司佑是借读的,他不是本地人,不知道咋了,就缠上了贺衡恩了,贺衡恩不喜欢他,给拒绝了,没想到这大哥念念不忘,这下可算逮到机会来北京了。” 程筝慢慢停下脚步,任由陈一走远,他愣愣回头,贺衡恩和李司佑已经不见了。 下午马上收工,贺衡恩有了空闲时间,他挑了个好地方,找来一把折叠椅,躺在上面独自悠闲着。 李司佑围在他身边,他搬过小马扎,紧贴着折叠椅放好,和贺衡恩叽里咕噜聊着天。程筝站在远处默默注视他们,良久,他也带着马扎,坐到了离贺衡恩两米远的位置。 “嗬,都在呢?”陈一晃悠着过来,站到他们中间。 除了程筝,那两个人嘴都闲不下来,贺衡恩心烦意乱,告诉他们再叭叭就滚出去。 陈一和李司佑闭上了嘴巴。 “呦,你这什么啊,烫的?”陈一晃着脑袋,随便一瞥就看见了程筝手背上的水泡。 程筝也才看到,快一天没注意它,都已经鼓成小包了。 “对,早上做饭不小心烫到了。” 李司佑不care程筝的烫伤,一个普通的员工而已。 知道内情的陈一表情当下就诡异起来,“哎呦喂~这人家都烫伤了你也不管管贺衡恩?” “跟我有什么关系?”贺衡恩保持这个姿势,眼皮也不愿意掀一下。 “人家不是给你打工才烫伤的嘛。” “我从没要求过他一定要怎样。” 陈一呲着的大牙嗖的就闭上了。贺衡恩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一听就能听出来,这个语气,他一看就能分辨出来,贺衡恩心情又不好了。 程筝的眼神闪了闪,朝另一个方向稍微偏了些脑袋。 下班前,程筝追在贺衡恩身后,小声问他:“晚上还回家吃饭吗?” “不回,不用做我的。”贺衡恩前进的步子太快,程筝好险就要追不上他了。 程筝顿住脚。 陈一从后面拍他,“走啊,咱俩吃饭去。” 地方是程筝找的,一家苍蝇小馆,吃烧烤的地方。程筝找了张桌子毫不犹豫地坐下,抽张纸把桌面擦了擦。 陈一嫌弃地撇嘴,拿出湿纸巾把凳子擦干净。 还没到饭点,老板刚要烧炭,程筝点了一盘毛豆一盘水煮花生两瓶啤酒,告诉老板不急,啥时候好他们啥时候吃。 “喝酒啊?待会儿咋回去?”陈一问他。 程筝惊讶的撇眉,“你脑子坏掉了?打车回去呗,我又没有车开,不会酒驾的。” “……行。”陈一也拿过一瓶,还没跟程筝单独吃过饭,这回就当舍命陪君子吧,“我跟你一起喝。” “来!” 程筝把自己的和陈一的都启开,举起来示意他碰杯,“干了!” “诶诶诶……”这酒也不是这么喝的吧?陈一抓着酒瓶往旁边躲,“也不能硬灌吧我说?还啥都没吃呢。” “没吃咋了,没吃也能喝,你不喝我自己喝。”程筝举起酒瓶咕咚咕咚喝着。 陈一的眼中明晃晃挂着鄙夷,他环胸正襟危坐,看程筝把一整瓶酒都送进胃里。几年不见,还挺猛啊,这回去不得抱着马桶哇哇吐?贺衡恩要是把他赶出来,那可就有得看了。 烧烤上来,两人就着烤串喝酒,短短时间,程筝干了三瓶了,脸红就是一瞬间的事儿,一边挂着一坨绯红。他喝酒上脸,不能喝,但还爱喝。 “你俩吵架了?”陈一扒着毛豆问他。 “提起这个我就来气!”程筝一拍桌子,“你说我哪里惹到他了?” “咋了?” 程筝掰着手指头给他数,“咱就是今天我给他做早饭,他不是爱吃葱油饼,那我就给他做啊,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了,诶,我做好了,人家呢,连看都没看,一口没吃就走了。” “而且还凶我,我说,这不吃不是浪费嘛,你说他说什么?他说不管他的事,因为他告诉过我不用再做了。” “是。”程筝瞪着眼说:“是我非要做,是我不听他的,可我是因为他爱吃才做的啊。” 绝对不止,陈一信誓旦旦地笑着,肯定有很多细节是程筝没有注意到的。 “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啊。” “那你不就是受不了他这么对你吗。” 陈一的话让程筝瞬间安静,他缩着脖子,低头盯住鞋尖不理他。 “不过你接受不了也很正常,毕竟你们之前很亲密,但今非昔比,你们哪还有那层关系啊。”陈一朝他的心脏插刀子。 “……我,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程筝嗫喏着说:“可能是我没注意吧,我下次注意点。” 陈一摇头,把酒递他,“给,喝酒。” 第27章 生活太难了 程筝喝着喝着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全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机会这么喝酒了,往常他总是想,喝酒误事喝酒误事,现在也算逮住机会,终于放纵了一把。 陈一给他杯子倒着酒。 “靠!”程筝“砰”地一拍桌子。 陈一的眼皮颤了两颤。 “艹……生活太难了,就是一滩狗屎……老子下辈子再也不想当人了。”程筝下巴撑在酒瓶瓶口,一只手扶着瓶身扶着酒瓶,自己和它窃窃私语。 又性情了,陈一习以为常地摩挲下唇。 他把程筝的酒瓶拿开,苦口婆心道:“是难,难就不活了吗,人总会有点挂念的,这个世上也有很多爱你的人的。” “那你呢?你是吗?” “当然,你也可以算。” “那贺衡恩呢?” “他也是爱你的。” “你胡说。” “我说的是真的。” 程筝只是把脑袋晃得很厉害。 陈一递给程筝一根羊肉串:“是不是快到你生日了?” 他想到时间,问:“你也快转正了吧?” “啊……”程筝从桌上爬起,捏着竹签说,“是啊,快转正了,也快到我生日了。” “挺快的,你都要二十八了。”程筝总像个小屁孩似的,至少是在陈一的心中。 是啊,他也要二十八了。 这种年纪,放在农村,不结婚都是要被说的。程筝想到这码事,问:“贺衡恩呢?贺衡恩都这么大了,怎么家里没催他结婚呢?” “催了呀,可他又不想结。”陈一不甚在意地耸耸肩,“这没办法,现在不流行包办婚姻,他爸是给他介绍过两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子,他不去,凶死了,谁敢逼他?” “再说了,他喜欢男人,不能让别的女孩子过来当同妻吧?他跟他爸吵得很不愉快,还爽约了两次。” “他不能这样,没礼貌……”程筝迷糊着说。 “对,没礼貌。”陈一有样学样的说。 喜欢男人……程筝单手撑起脑袋,头一点一点的,一口一口嘬着酒。 想到这里他就难过:“他妈的,我程筝这辈子真是白活了……” “没沈润倾有钱,没李司佑高,贺衡恩当初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没钱,我现在还没钱,我就是这个世界最滥竽充数的那批人,是贺衡恩感情史上的一个污点!” “我就是历史上最失败的那种男人!” “我就是垃圾!” 可能是醉酒后的“回光返照”,程筝撒起了酒疯。 “错啦。”陈一如阳光般照耀和温暖着程筝,“李司佑是——又比你有钱又比你高。” “你,你——”程筝被他气得眼睛都花了,“你这人说话真脏……” “行了。”陈一安抚他脆弱的心脏,“你非得那么想吗?人总是有缺点的,你可以拿自己的优点对比他们的缺点啊。” “你这是什么歪理?” “嗨呦,那个沈润倾是有钱,但是脾气很一般啊,别看长得挺儒雅,其实是个傻逼,你想想,贺衡恩他能喜欢这种性格的人吗?” “还有那个李司佑,他就是傻子一个,又幼稚又单纯又好面子,你说说,贺衡恩能喜欢他?”陈一讲得绘声绘色,就差把他俩拽过来当面给程筝证明贺衡恩真的不喜欢他们了。 “那我呢?”程筝泪眼婆娑。 “你……”陈一词穷。 “我的优点呢?”程筝继续追问。 “你帅啊……”陈一目光闪躲。 “他们哪个比我差啊?” “哎……嗐,这,总之就是他不会喜欢他们的,你放心。” “……”这天晚上最终以程筝砰的醉倒在餐桌上而结束。 贺衡恩是站在小区门口等待程筝的,因为陈一专门打电话过来通知他,说程筝喝得不省人事,叫他千万千万要去接程筝回去,否则,程筝可能会失踪在小区门口。 那时他才到家半个小时,看程筝不在,知道他是去和陈一吃饭了,刚想洗澡,就被电话叫到了楼下。 他问陈一怎么不拦着他点,陈一振振有词的说,他拦了,没拦住呗。贺衡恩太清楚陈一的德行,一听就知道,这样子陈一估计是没拦,不仅没拦,甚至还死命劝他喝来着。 出租车停在贺衡恩前,他把钱付过去,从后座掏出成了烂泥的程筝,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深一步浅一步地拖着他往回走。 喝这么多,就一个人打车回来了,也不怕被人拉走拐卖了,真是够可以的,一个两个的,连点心都不长。 程筝满身的酒气,酒品不错,不撒泼不耍赖,抵着贺衡恩脖颈一个劲儿的吹气,没心没肺的样子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脑子缺根弦。 大智若愚。 九点多了,今天晚上程筝能不能醒酒还是未知数。贺衡恩把他丢到沙发上,胳膊和腿摆正,翻到醒酒药,用温水沿着嘴边喂进去,随后给他灌了点蜂蜜水。 喂完水贺衡恩瘫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翘着腿安静注视他。程筝的睡姿还算可以,酒品也不错,喝醉了就喝醉了,睡得很死,平躺着动也不动,两只手随意地搭在肚子和胸口上。 左手手背上的烫伤存在感很强,贺衡恩插着手瞥见它,过了两秒,撂下腿去拿医药箱。 水泡不大,没必要挑开,贺衡恩用棉签抹了烫伤膏在上面,慢慢涂匀。程筝似乎被凉凉的药膏冰了一下,手一抖,翻了个身面向沙发,砸吧着嘴继续睡。 贺衡恩重新坐回去。 第28章 老子最烦装逼的人 睡了两个多小时,程筝悠悠转醒,他扭了下头,直直和贺衡恩对上视线。 “……”程筝沉默,脑袋还没被拧发条似的瞧着贺衡恩,贺衡恩也沉默,漆黑的瞳孔深邃。 程筝抹了把脸,继续看他。 “这里是北京。”贺衡恩说,“我的家里。” “……”程筝被噎的一个字都吐不出。 “不不不好意思——”他把自己撑着坐起来,茶几上还有喝空的玻璃杯和一板药,他知道是贺衡恩给他喂的。 贺衡恩的衣服都没换,没洗漱也没洗澡,可能看他看很久了,“我喝太多了,喝太多了……耽误你休息了吧?” “没事。” “谢谢。”程筝用蚊子似的声音说。 贺衡恩没应。 “……要不,我去帮你把洗澡水放了吧?你还需要吗?”程筝站起来,犹豫着,谨慎问出提议,他担心因为自己没必要的举动,贺衡恩的心情又变差了。 “不用,我待会儿冲个澡就行了。”贺衡恩没什么表情地掀了下眼皮,“你要是没睡醒就再去睡。” “哦好。”程筝面对着他,突然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然后说,“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做葱油饼了。” “……” 像是怕被贺衡恩揪住骂,还像是怕贺衡恩听到这件事会翻脸,程筝说完就跑掉了,速度很快的从贺衡恩背后大步紧张地走回卧室。 贺衡恩把手背放在额头以此测试自己是否发烧,不然他的身体怎会在十月份这样的天气气血上涌,热到快要爆炸了。 轻手关好卧室房门,程筝疲倦地叹了口气,揉揉又干又涩、极其不舒服的一双眼。他去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脸,在牙刷上挤好牙膏,唰唰唰地在一排洁白的牙齿上来回蹭,刷着刷着,他才注意到自己的右手。 那个水泡闪着灯光反射的晶莹,光洁的手背上异常突兀,程筝呆呆地吐了口唾沫,抬起手仔细瞧着。 借助灯光,他看出这一整块烫伤的外表都平铺着一层晶亮,薄薄的盖在水泡上,程筝认真观察,看出那是透明胶质的药膏,或许就是烫伤膏,药膏将他水泡的前后左右都照顾到了。 程筝的呼吸些许的不顺畅。除了贺衡恩,不会再有人给他涂药了。 贺衡恩有一些奇怪,越来越面冷心热了,从前还好,现在却似乎喜欢上了一棒子一甜枣的说话做事。 对别人好像都是这个样子。 程筝放下手。这么想来,贺衡恩可能本身没有那么生气,程筝想,那他未来的工作还会好做一点,同一屋檐下,没纠纷最好了。 躺回床上,程筝看到了陈一半个小时前的消息。 陈一:还活着吗哥们。 程筝:没死。 立刻程筝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没怎么喝醉的陈一怪腔怪调:“呦~醒酒了?” 程筝按着正在疼的脑袋:“似醒非醒,你醒酒了?” “哎呀,还好吧,有一点头晕,都是为了陪你。” “滚,你还能这么贱就代表你没醉。” “啧。”陈一转移话题,“你回去没撒酒疯?” “没什么印象。”程筝打了个哈欠,“应该是没有,因为我醒来发现自己在沙发上躺着,他就在旁边。但是我回来前做什么了,我忘了。” “忘了?我帮你回忆回忆。”陈一装得很像样子,“哎呀~你说你爱贺衡恩爱得死去活来。” 程筝一懵,然后对着手机大喊:“放屁!” 电话挂断的嘟嘟声响起,陈一一言难尽地看着手机:“靠,喊什么,我哪说错了?” 问贺衡恩爱不爱他的难道是他陈一吗? “妈的,老子最烦装逼的人。” 早上程筝起晚了二十分钟,八点他才头疼的挣扎着爬起来冲进厨房,迷迷糊糊地双管齐下,三明治和面团都做着,等反应过来时,葱油饼早已烙熟了。 “我去!”程筝紧张地低声呐喊,这他妈咋办啊?! 饼刚做出来一张,他端着餐盘无头苍蝇似的乱转。放哪都不行,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怪浪费的,程筝纠结两分钟,决定把剩下的三张先烙出来,然后收到冰箱,新做两碗清汤面出来。 他看了眼时间,老天爷,八点半了!程筝开了两个灶,一边煮面一边烙饼,八点四十,他把盘子端上餐桌。 贺衡恩已经落座,并且不知道坐了多久。程筝快要心虚死了。 九点签到,贺衡恩是没事,自己要迟到了。 贺衡恩始终没抬头,程筝惊恐地一边看他一边拉开椅子坐下:“吃,吃吧?” 贺衡恩不吃他也不能吃,他不吃就会浪费时间,程筝此刻只想用两分钟吃完早餐,然后奔向怀正。 “你认为,清汤面和橙汁很搭吗?”贺衡恩轻言道。 三明治和葱油饼也很不搭。程筝低头努了下嘴角。程筝确实忘了,如果是煮面,他就不会榨橙汁了。 “那个,那个……” “我听见油煎的声音了。” 程筝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我是忘了,昨天喝太多,早上没想起来,就顺手做了……” “拿过来吧。” 程筝不敢多言,把放在台面上散热的葱油饼端过来。贺衡恩把三明治推给他:“这个你吃吧。” “好。” 贺衡恩吃掉三张小葱油饼,一小碗清汤面,刷过牙去玄关换鞋。 程筝一顿饭的时间里,两三分钟吃完一碗面一个三明治一张饼,其余的几分钟,都在心被蚂蚁爬似的等着贺衡恩。 贺衡恩或许也知道是要迟到了,所以他的进度也加快了。 程筝看他吃完,立刻风风火火的收起盘子去刷,他走出厨房,看到贺衡恩还在门口。 “我带你去。”贺衡恩看着他说。 “不用不用,我能自己骑车去。”程筝赶忙摆手。 “你不用多想其他的,现在已经九点了。”贺衡恩对他晃晃手机,“还不如坐车过去,迟不迟到你不用再考虑了。” 程筝和他一起下楼,上车前他执意要开车,贺衡恩随他去了。 “今天怎么来晚了帅锅?”alley瞄到和贺衡恩前后脚的程筝颓废的进来,漫不经心瞟他,却被他的大黑眼圈吓到,“呦,这黑眼圈。” “昨天喝多了,没睡好。”程筝的眼睛干涩的不像话,只得用手背揉来揉去。 alley从自己的收纳盒里找出一个眼贴给他,“你还是别揉了,越揉越别扭,用这个敷敷吧。” “谢了。”程筝接过。 alley眼神充满玩味,“咋了?突然喝酒?不会是失恋了吧?” “没有的事儿。”程筝魂不守舍地跑回自己的办公室。 十点陈一转着车钥匙来到律所,路过程筝办公室,他特意进去想看看程筝是死是活,和alley一样,他被程筝眼底的乌青吓得不轻。 第29章 是为了让他听到吗? “我的妈,你半夜偷鸡去了?”陈一说。 “滚,你才偷鸡。”程筝耷拉着脸反击。 “那你这是干嘛,就喝了点酒,不至于这样吧?” “没睡着,三点多才睡。” “可以啊,思考人生来着?” 程筝白他一眼不说话。 陈一指指外面:“贺衡恩咋又消失了?alley跟我说他刚走。” “你都不知道我能知道吗。”程筝没什么好心情,“他天天有事,倒是你,怎么这么闲?” 都是合伙人,完全是天壤之别。 “靠,什么意思,你讽刺我?你还别说,马上我就要出差两天了,到时候你可不许哭,我一走,可没人管你了哟。”陈一吐起舌头,摆出一个诡异的鬼脸给他。 “真傻逼,你赶紧滚。”程筝忍着火气把陈一推出自己办公室,“哪凉快哪呆着去。” 贺衡恩正在瑞禧婚礼庄园实地考察。 这座庄园的格局很标准——别墅搭配了喷泉,外面的露天场地拥有大片比较柔软的草坪,舒适度和私密性可以保证,客人们可以在室外用餐,也可以移步至室内。 经理正陪在贺衡恩身边为他耐心讲解庄园的功能。 “如果咱们是要开周年庆典的话那这边是最合适的选择,像咱们瑞禧整个庄园一共有一千二百亩,其他分区呢主要还是围绕婚礼来布景的,这里适用的场景就相对宽泛了,宴席您摆个二十桌是没有问题的——” 经理话说着,就被贺衡恩的手机铃声打断,贺衡恩抬手示意他讲话暂停:“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手机屏幕上是程筝的名字。 贺衡恩接下程筝的电话:“喂,怎么了?” 程筝听见贺衡恩的声音,脑子短路片刻,丝毫不记得自己拨打这通电话的缘由,磕磕碰碰才憋出两句话来:“那个,你今天还是出去忙了吧?那晚上还做你的饭吗?” 或许仅仅是程筝的潜意识在告诉他想听到贺衡恩的行程,就这一瞬,让他点开了贺衡恩的电话簿,但贺衡恩并未参透程筝这个很没有前因后果的电话的背后的小心思,他只说:“晚上照常做饭就可以。” “……哦,好,我知道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贺衡恩说,“晚上我那个朋友可能会过去,昨天的那个,你把楼上的卧室收拾出来,他晚上可能会住在那里。” 贺衡恩不清楚程筝昨天被陈一科普自己和李司佑的事情,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不会同意李司佑要到家吃饭的提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贺衡恩并不想让自己身边的这些烂桃花和程筝这个前任搅和在一起。 程筝身体中喧嚣的血液沉寂下来:“啊……” “我知道了。” 从程筝去到他家的那天起,他就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留宿在他的家中,哪怕是陈一,都是去了就走。 “那行,没事就挂了吧。”贺衡恩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急促,似乎有事要忙。他刚说完,就直接把手机从耳朵移开,自己的手机都没有关掉,经理就见缝插针开始跟他聊上了怀正庆典的合作。 听到贺衡恩仓促的敷衍回答,程筝动了下嘴唇。他还没来得及说好,对面就没了声音,他举着手机看了看,发现贺衡恩忘记按下挂断键了,他习惯等贺衡恩先挂电话的。 程筝放下手机,看通话时间跳过一秒,手指悬空在红色按钮上方—— “我们这有四份已经备好的婚宴菜单,您也可以看一下……”一个陌生男人在说话。 程筝迅速举起手机。 “菜单咱们是不支持完全变动的……” “咱们菜单一共有四种选择,第一种叫‘天作之合’……” 程筝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很乱,慌张地挂掉电话,他不能被贺衡恩察觉到自己一直都在偷听。 说是让要自己先挂,是为了他能听到吗? 不过短短一夜时间,贺衡恩怎么就能一个没有任何直接线索证明他恋爱的单身人士变成一个即将结婚的已婚男人呢? 是沈润倾?还是李司佑?还是有其他人吗? 如果能在北京这样大张旗鼓的办婚礼,说不定也会是个女孩子呢。 虽然他知道贺衡恩喜欢男生,但是贺衡恩又没说自己只喜欢男生。程筝现在不再敢妄下断言,由于李司佑昨天的出现,反而让程筝认为,事情早就朝着扑朔迷离的方向发展了。 程筝的身体像被掏空了一样无力,他想或许是贺衡恩保密的太好,他想给大家一个惊喜,等两个人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他们再拿着结婚证——也可能是某些允许同性结婚的国家的证明,和大家宣布,贺衡恩从那时开始,摇身一变,成了个爱情事业双丰收的精英律师。 贺衡恩今天的时间很紧张,中午还要出去和几个法官还有律师吃饭,下午要见客户拿案源,他不得不重视起自己的琐碎时间,经理还在和他介绍庄园,贺衡恩把手机握在手心,说:“这个到时候再说吧,我看看内景。” “好的贺先生。” 五点下班,程筝去超市买了几样蔬菜和新鲜的猪、鸡、牛肉,和贺衡恩爱吃的水果,到家他把肉类焯过水,两个灶炖上肉,带着李司佑需要用到的一些物品上楼,把卧室打扫干净。 他从储物间翻找半天,找来一双包装还完好的一次性拖鞋,撕掉包装把它放进玄关的鞋柜里,下一秒,门铃响了。 程筝手一抬,按下把手。 李司佑和蹲在地上的程筝四目相视。 “是你?”李司佑自上而下注视他,“你不是,你不是昨天那个……” 他的眼球骨碌碌转着:“哦~” 贺衡恩跟他说家里有人,陈一跟他说贺衡恩现在跟前任厮混不清,眼前这个男人昨天还总在贺衡恩身边转……李司佑胸有成竹的用手指摩挲着下巴,他这推测,总错不了吧? 程筝站起来给他让路:“贺律还没回来。” 李司佑往里走:“噢,知道,他和我说了晚点儿,八点之前肯定到。” 程筝下意识去掏手机,快要抽出之前才想起,他就没听到任何消息来的提示音。 第30章 一个前任在听前男友追求者讲他对前男友一见钟情的故事 “那还好,你坐下等一等吧,饭也没好呢。”程筝说。 “你还真会做饭啊,我还问贺哥呢,说用不用带菜过来,他说有人能做,你之前是厨子吗?” ……厨子,你他妈全家都是厨子。 程筝假笑着说:“不是。” “啊,好吧。” 将近八点,程筝把菜端上桌,问李司佑:“你饿了吗?先吃也可以,贺律说的。” “也行,他快到了吧?”李司佑走过来。 “他说还有十分钟。” 李司佑坐到程筝对面,咬着筷子把它对齐:“你为啥要叫他贺律啊?” “啊?”程筝不解,“因为他是我老板啊。” “可你不是贺哥前任么?”李司佑若无其事地夹起一块嫩滑多汁的鸡肉,问道。 “?”程筝的心瞬间提上去,“你听谁说的?” “陈一说的啊。” 怎么哪都有他…… 程筝的目光警惕起来:“你要干什么?” 他可不想在这里和贺衡恩的追求者打起来。 “我跟你取经啊。”李司佑心大的讲。 “什么??”程筝的表情不再防备,而是彻底换上了不解、惊讶和匪夷所思,他左右看过李司佑,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李司佑身高和陈一一样,身材看着不错,有钱有脸,说实话,他这个长相,连程筝看了都觉得有压力—— 虽然他们不是一个类型,但李司佑的五官无可挑剔,现在不是流行什么男友定位吗,李司佑这款,百分之一的狼狗设定。 就这样的人,跟他,有什么好取经的。 程筝怪异地给他一个眼神,埋头吃饭:“我这没什么你能学到的,我要是做得很好的话,当初也就不会分手了。” “这话也是。”李司佑对程筝的说辞表示认可。 程筝的脸立刻黑了一个度。 “不过……也不应该吧,两个人在一起,难道其中一个人连一个优点都没有吗?肯定是有的吧,我看就是你再防备我。” “……我可没有。”程筝抬眼,“你别乱讲。” 他是有优点的吗,应该是有的,但到了最后,他的缺点显露出来,连那点优点都被盖住了。 李司佑和程筝絮叨了很多,内容全部围绕在他和贺衡恩高中那短暂一年发生的故事当中。 “陈一应该跟你说过一点我的事情吧,我比你们小两届,我才上高一,贺哥就已经高三了,我是在高一开学后的秋季运动会认识他的,那时他代表他们班参加一千米,我参加的是跳高……” “好的。”程筝制止他,“请跳过无用片段。” “哦好吧,然后我是在检录处看到他的,那个时候的他比现在还瘦一点,下巴尖尖的,也没有现在高,陈一说你们大学就认识了,我估计和你当初见到的他也差不太多。” “反正我当时看到他,脑海里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他长得有点好看……” “okok。”程筝再一次制止他,“我知道你是一见钟情了,请说重点。” 一个前任在听前男友的追求者讲他对自己前男友一见钟情的故事,这是闹哪样啊? “好。后来就是我想和他认识一下,交个朋友,他得知我的想法,把我给拒绝了,说如果只是普通朋友的话是可以的,如果想和他在一起,他不同意,让我理性思考一点。” “然后我就单方面喜欢他了。”李司佑缩了下脖子,无可奈何地说,“他高三,高考还挺重要的,我也不敢多打扰他,我俩就偶尔会说个话什么的。” “高考一结束,我们联系肯定就更少了,我是借读生,高三连北京都不在了,慢慢慢慢,就断联了,也不算完全断联吧,我有他电话,可他不让我总骚扰他,我感觉他不是很想多和我联系,我觉得自己不该惹他烦,后面也很少给他发消息。” 程筝听得直皱眉。倒不是他膈应,而是……这他妈都多少年了?他上高一,最多十五岁,现在最多二十六岁,十一年……程筝想都不敢想,要是他十一年都得不到贺衡恩,他能有多疯狂…… 换位思考,李司佑是真的可怜,也牛逼,他……程筝想到自己,那这六年呢,算什么?看上去他过得蛮苦的,那又怎样,有被分手的贺衡恩难受吗?他不要别人的十一年,转头沉溺在程筝带给他的痛楚当中,不知道花多长时间才走出来,一个月两个月,万一是一年两年呢? 程筝涌出一股莫名的情绪,自卑又颓废,它们裹挟着冲动和勇敢,但却要外面这层自卑颓废的保护壳裂开缝隙,里面冲动和勇敢的内核才能显露出来。 程筝惊奇发觉,自己引以为傲的长情,就这样被随口一说的李司佑比下去了,这个世界上多的是人喜欢贺衡恩,李司佑这种看着就不专一不老实的男孩都能单相思这么久,他再没有什么别的砝码了。 程筝把脸埋进碗里,他释然了,就在这一刹那,贺衡恩要和别人在一起就在吧,要结婚就结吧,这里有一个十一年的李司佑,保不齐那里就有一个从贺衡恩幼儿园就喜欢他的人呢。 程筝,这个人,还是算了。 “我当时啥也没想到,还是后来,才听说,他上完大一就谈恋爱了,和你。”李司佑苦笑一声,打量起程筝。 他是有点东西在身上,很白很好看,是自己见过的人里唯一一个不会捯饬自己的男人,普通的衣服普通的碎发,架不住脸好看,又帅又乖的,很难想象贺衡恩会喜欢这种类型,他,连带陈一,都是相对长相张扬的,总有人说他不懂得收敛,过分锋芒毕露,现在他碰着会收敛的了。 程筝就是。他是可以和李司佑一样锋芒的,只是叫性格打磨的,变得更润了些。 “你挺厉害的。”程筝真心实意夸赞他一句。 “那你们呢?你们大学生活呢?”李司佑问,“你们的大学恋爱谈得怎么样?” 第31章 (回)我也想你 贺衡恩要从重庆离开的这天,程筝在酒店抱着他不撒手。 为了能和程筝多待一会儿,贺衡恩专门挑了下午两点多的飞机,这样退了房他们再去机场,时间刚刚好,但程筝像得了分离焦虑症,分别的开始,他一言不发地坐在床边搂住贺衡恩的腰,侧脸贴在贺衡恩的肚皮,贺衡恩怎么拽他他也不开口。 “怎么了?”贺衡恩摸摸他的头,“不想让我走?” 程筝把脸埋进贺衡恩肚皮前的布料里。 贺衡恩见程筝一时也不像能自我调节好的模样,铁下心往他腿上一坐,掰过程筝的脸来看。 程筝被贺衡恩的动作吓得不轻,呆滞地看他,喉结不自觉滑动着,他被贺衡恩的大胆逼出迟来的羞涩,脸像火烧似的烫。 “我得收拾东西了,收拾完咱们吃饭,吃了饭退房,你送我去机场,可以吗?”贺衡恩一字一句道。 “……可以。”程筝没魂儿地说。 “你想亲吗?”贺衡恩问他。 程筝的喉结又动了下。 贺衡恩抚着他的脸,静静看他几秒,随后吻住他。 接收了来自贺衡恩的吻,程筝触发开关似的顺手缠绕上双臂,箍紧贺衡恩的腰。感知到腰间的力度,贺衡恩犹豫着,探出舌尖,去撬程筝的牙齿,轻轻松松地撬开,又轻轻松松地勾起程筝的舌头纠缠。 腻滑的东西在程筝的口腔逃窜,程筝整个人都呆住了。贺衡恩轻而易举的有了可乘之机,他在程筝的震惊中,含住他的舌尖轻轻吸吮。 大约五分钟,他们分开,贺衡恩从他腿上站起,程筝依旧保持发呆的现状,失神地望着前方。 他正对着窗户,背后是离开的贺衡恩在收拾自己的行李。 “小贺……”程筝一惊一乍地站起来,他怔怔摸着自己的嘴唇。 贺衡恩的舌头也好软…… “干嘛?”贺衡恩抬起头,嘴角不易被人发现地弯起。 “……” “你叫我你又不说话。”贺衡恩站起身,“你还想亲?” “……嗯。” 贺衡恩过来碰碰他的脸颊:“收拾完就亲,可以吗?” “好。” 暑假结束的开学第一天,贺衡恩要比程筝早到很久。程筝带着大包小包风尘仆仆地跑进校门时,贺衡恩正在不远处等他。 风被推着走,吹乱、掀翻了程筝的刘海,程筝肩上还背着书包,拖着后面的行李箱跑得飞快,书包里东西碰撞、行李箱车轮摩擦地面,发出不小的声音。 看见贺衡恩的身影,程筝放慢步子。在离贺衡恩十余米的时候,程筝把牙呲起傻笑着。 程筝饱满的额头露了出来,被风吹开了他的青春,他的发丝随意飘扬,身体在随幅度摆动,因为他的走路姿势不是拘谨,而是轻微的招摇——那是年轻人专属的和心气儿一样飘起来的纵情与帅气。 他恣意的样子和耀眼的阳光别无二致。 贺衡恩有点被晃了眼睛,不知道是被明媚的阳光还是明媚的他的笑容。 “你等很久了吗?”程筝站到贺衡恩的面前,给他拢下一大片阴影。 贺衡恩就站立于大门最近的那棵树前,因此程筝可以一眼看到。他有点想抱住贺衡恩,可周围人太多了,他有点不好意思。 于是他只是走过去碰碰贺衡恩的指尖,说自己暑期工的工资有不少,他晚上要带他去吃饭。 “我没什么事,就来等你了。” “那等我放下行李,咱们就去吃饭吧?”程筝和他并排往前走。 “哪有两个人一见面就说要吃什么的?”贺衡恩觉得有些好笑,斜睨他一眼。 “那应该说什么?”程筝问。 恰好旁边一对情侣走过,那个女生趴在男生的胳膊上和他撒娇,软软的对男孩说好久不见我都想你了。 “噢噢,我也想你。”程筝立马get到贺衡恩的意思,脸上挂着害羞的笑容,表达情愫的方式并不熟练。 “你这是拿来主义。”贺衡恩瘪起嘴摇摇头。不满意。 “那我应该怎么做才不是拿来主义?”程筝拉着行李箱在他身边绕了一圈,边绕边说,“你说啊。” “nonono,要自己悟。”贺衡恩懒洋洋道。 程筝四下看着。 他们走到校园一角,前面一拐就是通往宿舍的宽阔的马路,即将拐弯的时候,程筝一拽,把贺衡恩扯到旁边有树有阴影的小路—— 程筝一手轻按贺衡恩的肩膀,一手扣住他的后颈,吻住了他的嘴唇。 “呜呜……”贺衡恩被程筝的大胆吓得瞪大双眸,小幅度挣扎着拍打着程筝的后背。 “有人,有人!”贺衡恩赶紧推开程筝。 程筝留恋地舔舔唇,松开贺衡恩,“砸吧”了两下。 得了空闲,贺衡恩抬腿给他屁股来了一下: “干什么你要?” “这不是拿来主义了吧?” 贺衡恩走得飞快,耳根红起来:“校园内禁止耍流氓。” 开学的第一周大家普遍没什么课业,每天都是欢乐的摸鱼混日子,贺衡恩和陈一经常叫着程筝一块儿,去他没去过的地方打卡游玩,玩到天黑透了,寝室就要闭寝才过来。 周五下午专业课结束,他们三个来到食堂吃饭,贺衡恩端来两碗牛肉面,程筝在拐角的水吧买了三瓶可乐。 “你人真好,还有我的份儿。”陈一接过他递过来的可乐,仰脖喝了三分之一,随后惬意地盖上盖子。 “哎你……”程筝看他喝都觉得自己肚子疼,“你不等等吗?这么喝容易胃疼,还吃不下去饭。” “你别管他了,他疼也是活该。”贺衡恩瞥他,说。 “我没事儿,我是铁胃。”陈一挑起一筷子鸡丁面,猛然想起书包里的文件,“我都忘了,这个给你。” 他把那份案件实例的资料拿出来递给贺衡恩。 “你们这么早就看这些了吗?”程筝没想到他们原来这么卷,刚上大二就要看真实案件的资料了。 “没有,是我想提前接触一下看看情况,这种经济案件也挺两级分化的。”贺衡恩说。 “这是真的,像我们,两个普通学生嘛,本科期间,在这儿,是很难接触到那些你们所谓的商战的案件的。”陈一边吃边说,“师资跟不上的,但是这只是对于我们来说啊,对于我们两个,是跟不上的。” 陈一纠正自己的语言。 程筝懵懵懂懂,不过他知道陈一和贺衡恩家境不错,至于其他更深层次事情,程筝没问,他俩没说,是他看出来的。 家境好的人,估计会对这些有追求吧,想在毕业后走得更远更好,提前做准备很重要。 “这是我爸搞来的,暂时先这么多,慢慢看着吧。”陈一说。 “这里面不会就有叔叔集团的实例吧?”贺衡恩戏谑道。 陈一大咧咧说:“那不会,他还是得遵纪守法的,关键也没人敢惹他啊。” 程筝微不可察地呛了下嗓子,什么集团? 贺衡恩坐他旁边,余光发现他的身体颤了一下,把可乐给他拧开。 贺衡恩接过来喝了一口:“……你们两个,家庭应该都不是一般的好吧。” 程筝话音刚落,贺衡恩和陈一互相看了两眼。 陈一清嗓:“你要是这么问,那客观来讲的话,确实是这样。” “是不是那种……豪门家庭的少爷。”程筝努力寻找一个合适的名词,把它安到他们俩的头上。 “额……”陈一说,“你可以这么认为,但你别误会,我们不提不是不想告诉你,是真没什么好讲的。” “你也知道我们现在学了法,但家里都有公司,这就代表我们和家里的企业无关了,我们的父母肯定是不太希望我们这样的,所以吧,你应该也能猜到,我和我爸妈还可以,你对象就不一样了,他跟父母关系挺差的,我们都不太喜欢拿家里的事情说话,毕了业也不打算回家里公司工作。” 程筝望向贺衡恩的眼睛。搞不清楚为什么,听到陈一这么说,他一点惊讶都没有,就好像从贺衡恩的身上,他都能看出他和家庭不和睦似的。 这股子气质,就蛮像的,蛮像孤独的小孩。 贺衡恩也看向他,把手搭在他的膝盖:“没有想瞒你。” “我没怪你们。”程筝握住他的手,和他紧扣着十指,“咱们暑假才在一起,正常流程就该是在恋爱过程中多了解对方的,现在知道不是最好嘛。” “我怕你不开心。”贺衡恩和他坐近了些,把声音调小,“对不起,我好像之前没有想起来这些,我可以和你说别的……” “……晚上出去住吗?” “啊?”贺衡恩的话锋转得让程筝反应了好一会儿,半晌他才默默舔了下下唇,说,“好啊。” 第32章 (回)篮球赛 “哎,小贺,你们法学院有人通知关于学校篮球赛的事儿吗?” 十月初校学生会在各学院中做了宣传,预备在十月十号的操场举办篮球赛,每个院的院学生会的学生都不留余力地搞起了各种套路,为的就是能为本院的篮球队增添实力,在比赛中一举夺魁。 北工商好的院篮球队就那么一两个,其余的篮球队要不就是打得一般的在滥竽充数,要不就干脆没有,那些男生少的学院只能干瞪眼,找遍全院都凑不出来十二个篮球打的好的。 法学院的篮球队实力不上不下,这次也在找人。 “通知了,学生会的学生总宣传。”贺衡恩看程筝好像跃跃欲试,“你想去?” 程筝问他:“你想去吗?” “我?你看我是喜欢参加这种比赛的人吗?”贺衡恩喝了口水。 “……也是,那算了。”程筝知道贺衡恩对各项都一般,虽然会,但那么喜欢,嘟嘟嘴不再继续讨论这件事。 “诶,别算了啊。”贺衡恩揽住他肩膀,“你想干嘛?和我一起去比赛?” “……嗯。”程筝轻声应了声。 “可咱俩都不是一个学院啊。” “那咋了,万一能碰上呢,咱们能配上也行。” 贺衡恩撇起眉毛转动脑筋:“……也行,但我篮球技术没有特别好啊,勉勉强强可以打一打。” “能打不就好了,大家不都看个乐子,我也没有特别会打。”程筝说。 贺衡恩攥着他的手指:“既然你想打,咱俩就去呗。” “真的?”程筝不太能相信地问。 “真的啊。” “那你可别耍赖。” “行。” 比赛一共六支篮球队参加,三对三比三场,半决赛会轮空一支球队,三对三的时候,法学院没对上商学院,但双双进入半决赛。 半决赛抽签的时候,法学院幸运地抽到了轮空,商学院和同属于经管学部的经济学院对上了。 两支球队的队长对彼此都很客气,毕竟他们算是“一奶同胞”,谁胜出再去打法学院都不算寒碜,但客气归客气,经济学院的平均实力要高于商学院,这导致比赛前的程筝担心个不停,生怕自己梦想中的画面还没来得及上演,他就被斩于马下。 “好好打。”贺衡恩赛前叛变,过来悄声给程筝加油,“不好好打咱们就对不上了。” 程筝挺直腰板:“我当然会好好打。” 半决赛开始前,陈一踩着点过来了。他最烦这种活动,贺衡恩叫他上他也不上,看在陈一球技确实不咋样的份上,贺衡恩这才放他一马。 他拎着一兜子功能饮料,粗枝大叶地随便挑了个空位坐下,眯着眼睛看程筝满场的上蹿下跳。 不就为了和贺衡恩打个比赛嘛,至于吗。 没有悬念,经济学院爆冷出局了,今天他们的主将没来,外加商学院的前锋太猛,直接下场。 休息时程筝给贺衡恩发微信:耶。 程筝:咱俩要对上了。 贺衡恩:你可别被我打趴下了。 程筝:那肯定是不可能。 一个小时后,商学院和法学院一齐上场,每队的大前锋分别穿着背后数字为“23”,“27”的球衣,站在各自的队伍中。 校学生会的会长拿着麦克风过来:“你们两支队伍走到了决赛,队长有没有要说的话?想不想对对方放个狠话?” “吁~”两拨人闹哄开了。 商学院篮球队的队长是个身高一米八七没对象的大个儿,他的第一句话就平等的扫射了人文社科学部的每一个人: “你们人文社科的人都是垃圾!没有一个武将,都是文官!” “我靠!这么猛??”陈一身边有几个男生兴奋地呐喊,站哪边旁人一眼就能看出。 “……”陈一不耐地撇嘴挪开位置。 篮球场坐着的一圈又一圈的男女生们很多都是他口中的“文官”,一众人被刺激得当场开麦—— “法学院的那几个男生我马克思主义学院的学生当众支持你们!给我干他!” “法学院你们必须拿下冠军!” 不少法学院贺衡恩的迷妹在摇旗助威:“贺衡恩!你最牛逼……你最猛……” 陈一把耳朵堵得严严实实。 另一边商学院也在喊程筝的名字,百分之九十九的女生来看篮球赛都不是为了看球,而是为了看队里的这几个帅哥。 程筝恐惧地瘪嘴往后站,队长是开心了,他高兴不了一点。贺衡恩笑吟吟地把手环在胸前盯着他。 “程筝!”早就认识程筝的队长喊他,“你有没有想说的?那边那么多人都是来看你的。” “诶诶诶!” “这话不能乱说。”程筝心虚地乱瞟,“……我觉得,还是不能攻击人家人文社科的,人文社科的所有同学,以后都会为社会做贡献……” “快起开吧你,丢人现眼。”队长一把把他赶走。 贺衡恩背过身,用手捂住双眼。 比赛正式开始,陈一从原本大咧咧坐在靠椅上的姿势换成上半身前倾,认真观摩起了比赛他倒要看看程筝会不会给贺衡恩放水。 看了没几分钟,陈一“嘁”着坐回去。 有够无聊的。程筝没放水,却也还是也打不过贺衡恩,他们同样都是大前锋,程筝在贺衡恩面前,就像个幼稚的小屁孩,十个心眼被猜出来八个,商学院一直被法学院截球,贺衡恩抢断的技术太超过,程筝搞不懂他。 比赛结束,商学院落后了三分。 “菜!真菜!”陈一对跑去找贺衡恩结伴拿水的程筝大喊。 “你乱叫什么?”程筝一只胳膊搭着贺衡恩的肩,指着陈一说,“你都不打你还叫?” 见到贺衡恩和程筝的亲密动作,隐秘角落的cp粉们狂喜,一个坐在cp粉旁边的人文社科学部的贺衡恩唯粉很不懂她们,追着那个女生问他们在喊些什么。 “你没看出来呀,人家俩人是一队。”cp粉给她解释。 “啊?你们乱说的吧?我没看哪像一对啊,贺衡恩经常和陈一一起呀。” “什么啊,一看你就不关注你们学部的人,是他们仨一起,不是贺衡恩和陈一两人一起,而且仨人在一块儿的时候,明显程筝和贺衡恩走得更近,我还偶遇到他们抓手腕呢。” “啊?”唯粉叫得更大声了。 “不信你看着。”cp粉冲贺衡恩他们颔首。 冠军的奖品是五百元现金,亚军是二百元,两队又上去领了个奖,中间一个和贺衡恩认识的男生搭了下贺衡恩的肩,被程筝一秒锁定,那张脸没犹豫的晴转多云,垂起嘴角,透过人群紧紧盯着贺衡恩。 “?”贺衡恩看见程筝的表情,疑惑地拧起眉,满脑门的问号。 他四下看看,才发觉是刚才被人搭了肩膀,程筝一双火眼金睛,被他看了个正着。 “干嘛?”贺衡恩无声问他。 程筝摇摇头,又把头偏了偏。 贺衡恩很小幅度地对程筝“啵”了一下,程筝一呆,慌乱的把头扭到别处。 cp粉再度狂热起来。 领完奖,贺衡恩牵着程筝去了更衣室。 “你看你看!”cp粉转头扒拉唯粉,“看见了吧?” 唯粉的脸色很不好看,青着脸不说话。 “那,那你……有男朋友了,是不是不该和,不该和别的男生有接触……”程筝被贺衡恩壁咚在墙角,老大一个个子比贺衡恩还高,低着头没出息的开口。 “为什么呢?”贺衡恩挑挑他的下巴。 “为什么?这还能有什么为什么,因为你有男朋友了啊!因为你本身就喜欢男生,就更得注意的,要注意和同性之间的距离。” “哦,你说我不洁身自好。”贺衡恩噙着笑故意捉弄他。 “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曲解我。”程筝声音越来越小。 “那你说人话。” “我,好吧,我是……”程筝紧贴墙壁噤声看他。 “你是吃醋了。”贺衡恩替他说出口。 程筝抽了抽嘴角,呲了下牙。 “天天傻不拉叽的你。”贺衡恩用手背拍了下他的肚子,手指勾住他的衣领,“那亲一口,亲一口能不能好?” “多亲几口能好。” 第33章 (回)白驹过隙 一个人对时间的感悟应该是怎样的, 不幸者想将分秒弃之,幸福的人却分秒必争。程筝还没来得及感叹时间,时间就把他丢在原地了。 考试周即将过去,程筝和贺衡恩都穿上了厚棉袄。 程筝他太讨厌冬天。 萧瑟、冰冷、悲凉。 这样的形容词都可以扣在它的头上。 他讨厌下雨也讨厌下雪,讨厌寒冷也讨厌湿冷,讨厌胖胖的羽绒服,讨厌光秃秃的树枝。 北方的冬天和南方的冬天他都讨厌。 “穿羽绒服真麻烦,人都肿了。” “肿了也得好好穿,不然都该感冒了。”贺衡恩把程筝的围脖又系紧了一点,将羽绒服的拉链替他拉好。 “很快就要放假了。”程筝突然说。 “嗯?”贺衡恩看出他还有话要讲。 “今年放假我想晚点回家。” “晚点回家?那你想去哪?” “打工。” 贺衡恩的眉目舒展开来:“打工,打工的话也可以,临近年关,招临时工的地方肯定越来越多,不过你想在北京待到年前吗?” 人会下意识趋利避害,在开心和不开心当中肯定也会选择前者,等程筝恍然看透自己的内心时,他已经朝这个方向走了很久了。 他浑然不知自己在拿贺衡恩当做自己麻痹生活的麻醉剂,只知道自己每天都过分的依赖他,想时时刻刻都和他捆绑在一起。时间走过,他被迫再次面临和贺衡恩的分别,重庆,难捱的火车旅途,程山…… 他发觉自己对那些原本安好存在于他生命里的东西产生了难以估计的排斥。 这种逃避的复杂情绪和与贺衡恩相处时的愉快太能形成对比了,程筝心如死寂,他不想这样。 因为他没办法长久居住在贺衡恩为他营造的象牙塔中,他会经常性的面对痛苦,这样天差地别的反差会让他的心理饱受折磨。 “……嗯。”程筝贪婪的把贺衡恩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中,只要看着他,程筝就觉得生活会愈加自在。 “那我和你一起吧,咱们两个去找个地方一起打工,快过年了你再回家。” 贺衡恩的眼神和平常没什么不同,一样的冷静平淡,程筝无法从里面得知什么,例如他是否猜到了自己的内心,猜到因为想和他待在一起,他抗拒回家的意图。 “好。” 寒假的第一天,贺衡恩和程筝说他找到了打工的地方,是他一个亲戚开的超市。 贺衡恩提前和亲戚打过了招呼,当天就把程筝带到了那里,临时工的入职没那么麻烦,男人看程筝也算有个头有力气,想都没想就把两人留下。他只当两人是过来随便玩玩的,自家的孩子,他没那么在乎工作能力。 北京的时薪本就比重庆镇上的各种商场店铺的工资要高出不少,两个小伙子,亲戚看他们力气不小,一小时给他们涨了两块钱,就当每天都请孩子吃顿饭了。 他们两人被老板安排到了日用品和膨化食品区做理货,这里是整个超市最简单的区域。 “这样好吗……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啊?”程筝找了个机会问贺衡恩,他不想因为自己打工,就让贺衡恩去欠了人情。 “啥?没事啊,我小时候还经常来这儿白吃白喝呢,他们都习惯了。”贺衡恩摊手说道。 “你……”程筝被噎了一下,只得说,“那好吧。” 贺衡恩热心的亲戚老板一度希望他们两个人能上自己在超市隔壁的那个闲置房子住,贺衡恩拒绝说真的不用,他们在超市宿舍住就足够了——如果能有一个双人间,那就更好了: 老板帮他们实现了梦想,他们真的住上了双人宿舍。 程筝激动得嘴角硬扯也扯不下去。 理货的工作总是累一时休息一时,货不需要填一天,补好货后他们把放外放乱的商品摆好,程筝借此机会见到了很多他之前没见过也没吃过的零食。 “来,快吃吧。”程筝每天下午固定购买的两袋零食又被他拿到了贺衡恩的眼前,贺衡恩头脑发昏。 完蛋,一小时又白干。 收银台的工作人员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姐,对程筝的印象已经从超市的临时工变成了每天都在自己东家消费几十块的馋嘴男孩。 距离大年三十还有十天,贺衡恩强硬地给程筝买了一张高铁票。 “听话,这几天你都上着班,坐火车回去太累了,高铁快一点,也没贵多少。” “……我不要。”程筝拧着一股劲跟贺衡恩推脱,“那也不能你买呀,我自己买就行。” “你再磨磨叽叽的我真生气了。”贺衡恩扬眉盯他,“就当过年给你的压岁钱,给你换成车票了。” 程筝被贺衡恩拽着去了高铁站,进站前贺衡恩把程筝拉到人少的地方亲了一口:“回去好好过年,很快就能见了。” 他像天然就有感知程筝情绪的能力,能看出他有点糟糕的情绪不光来源于他们的分别,还有对家庭的抗拒以及对冬天的厌恶。 “不知道今年北京还下不下雪,如果下雪了到时我拍给你看。” “好。” 越到春节车站的人流越熙熙攘攘,程筝不敢想象,如果没有选择坐高铁,火车上他是不是鞋子都会被挤掉一只。 高铁到站停下,走出车站,他在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又在县城停下,下了出租车,程筝来到公交车站牌等公交,公交车到来,程筝上公交,又数着站点下公交。 如此往返的熟悉的流程走过,这时,程筝距离他家只有几千米了,他把手揣进口袋,拽着箱子慢慢走。 程山去上班还没回来,大门紧闭,程筝找出钥匙开门,回到自己房间,第一件事是给贺衡恩发消息。 程筝:我到家了,刚进来。 贺衡恩:你带回去的东西也不多吧?别着急了,坐下歇一会儿,晚点再收拾。 程筝:四点多了,休息的时间也不多了,就要去做饭了。 贺衡恩:太累的话就随便做做,别硬挺。 程筝:好。 程筝去厨房看了看剩下的饭菜和冰箱里的存货。 他不喜欢做饭,油烟味会沁入他的衣服和皮肤,会很久很久都挥之不去,他不喜欢这个味道的他。 但这个家里再没人可以做饭了。 炒了一盘青椒肉丝,做了一份茄子,程山五点半下班到家的时候,菜刚好盛出来。 程山从程筝身后走过,程筝没有抬头。 “做的什么饭?”程山问 “米饭。” 程山瞅瞅铁锅,回屋换下了工作服。 屋内再次归于平静。 十九年前程筝就出生在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子里,村里有大约一千多口人。 幼年时,程筝周末喜欢和村子里年龄一样大小的男孩子玩。他没什么玩具,偶尔拿着爸妈或者爷爷奶奶给的几块钱零花去小卖部买一点零食和十分劣质的小玩具。 但那些男孩子却和他不一样。 几个男孩中,有人的家庭也很普通,有人的家里却有很多花里胡哨玩具,遥控汽车、玩具枪、变形金刚和会唱歌会讲故事的机器人。 程筝喜欢和他们玩,喜欢和他们四处游荡,喜欢去到他们的家里,摸一摸那些他这辈子都没握在手里的昂贵玩具。 那个年纪的小男孩大多数都活泼好动,他们在村子里玩模拟枪战,一起打羽毛球,还偷爬到村民院外的桑葚树去摘桑葚,深紫色的桑葚被他们用袋子、手捧着带回家洗洗放到嘴里,再一张嘴连牙齿都染上了色。 他们还一起玩电脑游戏,看恐怖片,在程筝三四年级的时候,程山买来一台台式电脑,从此他们玩4399、7k7k小游戏的地点又多了一处。 和他们玩久了之后,程筝回家,也很想张开嘴巴和爸妈要一件玩具,他觉得男孩子有一把很大很大的枪,步枪,冲锋枪,或者其他的,都很帅。 但程筝想到他们也没钱,就算了。 没过太久,好像是上了初中,又像是才五六年级,他们突然断开了联系。那时候他们没有电话没有qq没有微信,朋友之间联系不到了就是联系不到了。 有的人因为学习不好蹲了年级,有的人因为父母去外面发展而转了学,程筝重新孤独起来,但他没有过分在意这些事情,想想似乎也没那么难过。 然后是荒唐的初中三年,大家都在青春期和叛逆期,很幼稚又很躁动。 程筝的青春期和叛逆期注定是沉寂的,他平平无奇,没有吵闹,没有轰轰烈烈,像水一样,可以被捏成任何形状,只看是什么人来塑造他。 他短暂的年少青春就这样过去了,到初中住了校,一周回一次家,三年过去又三年,高中半个月回一次家,他考上的是个重点高中,在学习上抓得比较紧,他为了能考出去,一直好好学习,他不是个有天赋的好苗子,只是胜在努力,高考成绩出来之后,他很开心,报上了北京的大学。 他很高兴,他终于走出去了。 走出了这座大山,又踏进了另一片大海。 第34章 (回)冬天还是不错的吧 晚饭时程筝打开了电视机。 程筝的妈妈没去世的时候,饭桌上谁都不会打开电视机,现在她走了几年,这个规矩也早就被打破了,这个家似乎很需要靠电视机的声响来填补空缺。 “在北京打临时工感觉怎么样啊?”程山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还行。” “是按小时算吧,一小时能给你多少钱呢?” “二十多。” “那还挺好,比这边强多了。” 程筝夹了一筷子咸菜:“你们不是放假了吗?” “镇上也有招临时工的,放假了闲着也是闲着。” 程筝埋头吃饭:“身体不好就别打了,本来身上老毛病就多,反正家里的账也没那么多了。” “那哪行啊,这阵子身子骨还行,能赚点是点。” “账清了你还得娶媳妇呢,你上大学也得用钱,看病买药这不都得要吗?现在这看病还有结婚彩礼多贵,房子车子,这些都得准备,不干哪行。” 程筝不自知地紧捏着筷子,声音低下几分。 “我上大学没在家里拿过多少钱,每年的一万多块钱都是我自己赚的,你也不用为了我这么累,我现在大了就不需要靠着家里了,离你说的这些至少还有十年远。” 程筝没有了吃饭的欲望。他听见自己的思绪如同浸了水的枯树枝一般,被丢进火堆里,燃烧的噼啪作响。 “远不远的还能有几年了?你这不也上大学了吗,当爹的都得给儿子准备好,不然人家女孩一进门看你家里空空的,谁还嫁啊。”程山哼哼了两声。 程筝低头扒着饭,迅速吃完后向后挪了下凳子走了。 刷完碗拿过毛巾擦擦手,程筝没有办法拖沓,他现在就要去洗漱。从外面跑回房间,程筝把门关好,直接钻到了被窝里。 解开打结的耳机,他把语音打给贺衡恩,几乎是瞬间,贺衡恩就接通了。 “你都完事了?这么快。”贺衡恩说。 八点都还没到。 贺衡恩的声音一传出,程筝就止不住的高兴,他捏着被子边说:“嗯,都洗漱好了,已经躺到床上了。” “我还没呢。” 程筝听见了贺衡恩拍打脸蛋的响声,他翻了个身:“你在护肤呢?你的皮肤确实挺好的,从小到大都抹那些吗?” “刚洗完澡,抹一抹,没一直抹,只有小时候我妈会逼我抹青蛙王子,我不喜欢,长大了怕脸干才抹这些的。” 程筝摸摸自己的脸,自己这张偶尔抹大宝的脸差哪了? “那我也抹抹,不然皮肤没有你好,就是总是想不起来。”程筝说。 “想抹就抹,也别强求,这个岁数,其实没什么。” “你说得对,咱们还年轻。”程筝笑起来。 程筝和贺衡恩晚上从没挂断过语音,从暑假到寒假,每次电话都会通到两人入睡,第二天醒来,他们再看到语音因网络问题中断的提示。 程筝研究过几次,他很想把语音一直保持下去,但似乎是他这边的问题,到了半夜,它就自己中断,这个问题他没办法解决,即便他很想听到贺衡恩睡醒后的声音,也无可奈何,只能作罢。 第二天程山出去工作,过年该准备的东西还没买,他给了程筝一些钱,让他自己去买年货。 第二年自己做年夜饭,他比上一年熟悉了很多。过年前需要大扫除,除夕和初一都要做些大鱼大肉,他得一次性买齐。 骑上电动车出门,沿着家门口那条路一直骑,十五分钟后右拐再左拐进到集市,程筝来到镇上的超市,买了几样肉,还有一条草鱼。他不爱吃鱼,但程山爱吃,他只能学着他妈的做法,把它简单的红烧。 过年只有他们两个人,买多了总要吃剩菜,他只挑了两样蔬菜就去结了账,出门从路边摊买了扫把和春联,路上还停下几回车给贺衡恩拍了些照片。 “冬天还是不错的吧,可以过年,很喜庆。” “是啊。”贺衡恩回他。 六点半程山进家,程筝把两盘菜端上桌,余光瞥到他的胳膊。 “胳膊怎么了?” “干活儿划了一下。”他像是毫不在意,工作了快三十年,受过的伤不止这一道。程筝没吭声,拿了碗来放到桌上,然后回屋里找了两个创可贴。 “今天菜都买什么了?” “都在冰箱。” “买点你爱吃的,家里就两个人也不用多做啥。” “都买完了。” 房间继续安静下来。 又是一天的夜晚,今天的贺衡恩速度要更快一些,等到程筝收拾完,他把语音打过来。 程筝开心地说:“你们家去买年货了吗?” 贺衡恩扫了一圈空荡的房间,在客厅沙发坐下,“还没呢,不着急。” “我看天气预报说北京天气下降了,明天有风,你要是出去多穿点,重庆还说要下雪,不知道真的假的,这很少下雪。” “知道了,没准是真的呢,下了雪你要干嘛?” “下了雪就要扫院子啊,很麻烦,我不喜欢雪,不然化了会结冰,人走上去就会滑倒,太危险了。” 贺衡恩笑了声,“也对,我也觉得下雪很麻烦。” “是吧。” 这天半夜,雪真的飘飘扬扬下了起来,程筝早上醒来,看见白花花的一片,比白布还白。 他立马摸到手机给贺衡恩拍了一张。 “还真下雪了。” 贺衡恩隔了半小时才回他,他看向窗外的北京,什么都没有。 贺衡恩发语音过去,“北京什么都没有。那不如你去堆个雪人呢?就当我自己用北京的雪来堆的,我这个寒假估计是堆不上了。” 程筝听完他的语音,犹豫着,“……行。” 他真的爬起来裹上棉袄跑到外面拿铁锹堆了个很大很大的雪人,还找来条旧围巾给它围在脖子上,在身体的两边插上了枯树枝,脑袋上也扣了个垃圾桶。 “没有表情,给你画个笑脸吧。”程筝抬手潦草地画了一个上扬的嘴唇,录视频给贺衡恩看。 “你看看,可以吧,我第一次自己堆这么大的雪人。” 很快贺衡恩回:“挺好的,其实我也没堆过雪人,只在学校扫过雪。” “那还不简单,这个就是你的了。”程筝在上面写了个贺字,下面画上小小的c。 蹲下找好角度,程筝把照片发给贺衡恩。 十分钟后朋友圈有个红点,他点开看,是贺衡恩,只发了这张图片,没有任何文案。 下面共同好友的陈一在评论:哟哟哟,真是了不得了。 第35章 (回)他又讨厌过年了 留下这个雪人,程筝把其他雪铲起来扔到小推车里,一趟趟往外运着,中午程山是不回家吃饭的,就程筝一个人,不用太在意午饭的质量,他热了昨晚的剩菜,吃过饭打算把厨房的所有厨具先洗干净。 “用热水,别着急。”贺衡恩告诉他。 程筝去把两个暖壶拿过来,将所有开水都倒在盆子里。 他太着急,做慢事情总烦躁,越刷越快,最后一股脑把那些零散的筷子勺子铲子丢进去,用抹布擦了桌子柜子和燃气灶,累得虚脱以后,他倒在椅子上给贺衡恩发消息: “我又讨厌过年了。” 程山快到家了,他拿出前两天买的两盒豆豉鱼和一把油麦菜。程山很爱吃这道菜,从前他妈还在,他还小时,程山偶尔做饭也会做这道,一盒豆豉鱼可以炒一大把油麦菜,味道同样浓郁,他前两天买了两盒,加在一起,里面的小鱼总会多点。 他把这个事情告诉贺衡恩,贺衡恩问他:“这道菜是南方菜吗?” 程筝想了想:“我不知道,感觉还挺像北方菜的。” “有可能,不过我没吃过,以后尝尝你做的。” 程筝开始憧憬贺衡恩口中的以后。 程筝的母亲是北方人,在爱吃米的南方家庭中,她也会做点北方人爱吃的面食,一来二去,程筝的口味不南方也不北方,什么都能吃。 在部分家庭有时靠买馒头大饼当主食的时间里,他的母亲会拿着面盆自己和面,程山也跟着喜欢上了吃饼。 她去世的这两年,程筝靠着回忆,面都和失败过几次,到头来也不得不依靠手机学习,现在他烙出来的饼比他母亲的还要酥还要软。 程山进屋看到了那盘菜:“豆豉鱼?” “嗯。” “前两天在超市买的?” “嗯。” 他坐下伸出筷子探探:“这鱼还多了呢。” 程筝说:“我买了两盒。” “我说怎么这么多了,能吃得完吗,这不还有昨晚剩的菜。” “没事。” 饭菜吃了两口,程筝嗫嚅着开口:“过完年我打算换个好点的手机。” 程山闻言抬起头:“你现在的手机怎么了?” 程筝解释道:“太卡了,软件经常点不开,手机内存小。” “那是你里面东西太多了,有点游戏啊这种的肯定卡啊。” “里面没有游戏,只有一些软件。” “那咋会卡呢?你有挑好的手机了?” 程筝的心沉了又沉:“嗯,但是我不想全用我自己攒的钱,那些钱晚些开学了我还想当生活费,你能给我搭点吗?” “多少钱啊?” “我想要一千五。” “手机多少钱?” “三千多点。” “买这么贵的?”程山变了语气,教育的口吻让程筝习惯,“两千块钱的手机现在不是都挺好的?我这个手机不是一千大几,多经用啊。” “可是太便宜的手机根本用不了多久不到两三年就要接着换,这样算下来不是更贵了吗?”程筝的态度生硬死板。 “怎么就用不了多久啊,那你看我这——” 程筝的心里升腾出很多情绪,肚子中有很多的话在翻滚,这一秒他想倾吐而出,下一秒他就再次将嘴巴闭紧了。 程山还在继续说着,从手机说到大学,从大学说到工作,随后是娶妻生子,最后是老去和死亡。 他的每一句话里都不带一点别的情绪,没有愤怒没有责怪,只有孜孜不倦的劝导和指教。 这样柔和的语气让程筝像半吊在空中,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把他架在火上的煎熬。 “现在家就咱俩了,这钱说好攒也好攒,说不好攒也不好攒,主要你说话就大了,村里要是没上大学的孩子,照你这个年纪,这两年都开始商量结婚的事儿了,二十二三的孩子都有了。” “这你妈走了,家里也乱,现在这些姑娘都瞧不上这样的家庭你知道不,你要是能在北京找个好工作还好说,要是找不着,人家也不乐意嫁进来,看你穷得叮当响,她能靠啥享福啊?” “所以得为了以后做打算,你要是真有能力了,往后你干啥不都行?” …… 程山像是对这一切早有预感似的:“你看你,又不说话了。” 程山叹了口气。 这口气瞬间激怒了程筝,他垂下脑袋,手里的筷子捏得紧了又紧,发出细微的被挤压的声响,虎口被筷子卡到泛白、变形。 他十九年来初次有这般强烈的欲望产生,他要反抗这一切,他要张嘴,他要阐述自己的不平,他要从这个家中找到人生的答案。 于是他第一次朝他的父亲怒吼,这种压抑的怒吼更像是无能的表现,程筝是无能的,他不能掀翻桌子,因此,只能去压下嗓音质问程山。 “说?说什么?你还要我说什么?我有什么可说的?我在这家就没有话讲过!” “你说什么?”程山错愕不堪地看向他。 “那你想听什么?你和我妈什么时候容忍过我的感受?我该说什么话你才会开心?想听我说我讨厌这里,听我说讨厌这个家,听我说我想远离你们远离这一切吗?” “不想,你一点不想,你想听到的不是这些,你想听到的是赞同,是认可,是我承认你作为父亲的权利,是我承认你犯了错误之后依旧会被大家原谅,是不管你做了什么,你还是这个家的主人,对吗?” “你根本不想得到我的答案,不想听见我的内心,你象征性的和我沟通,讲大道理,只是为了摆出你的架子!一旦别人反驳你,你就会立刻拉下脸来,说你说的是完全正确的,你说的才是真理,别人说的什么都是错的!” “我这儿好好和你说话呢你是想干什么?!”程山的脸色发青,怒目圆睁道。 第36章 (回)不会变成小哭包了吧 程筝蓦地站起身来,似乎要大发雷霆却又像发现自己无力招架似的,只得攥着拳拼命克制着说: “我真的不想和你交流,因为这完全就是无用功,很多年前我和我妈吵架,我哭着说我想离开这里,她和我说这个家有哪里对不起你,很多年后的今天我还要听这些吗?这样难听的话我还从我的另一位亲人的嘴里说出来吗?” “咱们俩之间没什么良好的相处氛围可言,从小时候你拿走我存钱罐里的硬币算起。” 他像是找到一个契机,找到一个可以大胆宣泄自己不满的契机,这样的契机不论对错不论荒唐与否,程筝只管张嘴,不管后果。 似乎是背后在有人给他勇气。 “你觉得我小,你们都觉得我小,你就差了那两块零钱所以你选择那些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眼的硬币,你拿着它走出院子,像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一样,你看向我的目光还带着笑,你是在嘲笑我傻吗,你认为我年幼吗?你觉得我不会看出来也不会记得吗?” “小学我用压岁钱攒下买来的滑板,被进到院子里的汽车压断,你把他藏起来,就像藏起来一个麻烦似的,是你确实藏起来了一个麻烦,因为都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发现那滑板,我在角落里看到它,大哭着让我妈再赔给我一块,起初她觉得尴尬,后来干脆觉得我吵闹让我离开。” 程筝的下颌绷得很紧,槽牙咬合凸出颌骨,“……你们都是一个样。” “你们都是这个样子。” 程山大叫出声:“你还想待么!不想待就滚出去!” “对!就因为你们生下了我!”程筝继续高声批判着,“我就再没资格说任何事,因为你们生下我,我就得感谢你们一辈子!你们是我一生的债主,行了吧!” “你从没关心过我,没有问过我怎么样,高中三年周末别人多的是家长来接,你明明在家也不愿意骑车来接我一下,我坐了三年公交车,大学还要接着坐,是电动车更温暖公交车更寒冷吗?” “你在家里越来越懒,越来越少做家务活,像去上了班,到家就可以当皇帝一样,在微信上和其他女人聊天,也抽起烟来了,你很庆幸对吧?这件事就那么过去了,我妈只哭了两天,第三天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生活。” “但我不是她。这么多年你给了我什么?你的自以为是?你的大男子主义?你的堕落?” “你们什么时候才能认清你们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母,你们也不是什么教育学家,能不能别再给我讲那些没用的大道理!” “你不要再这个样子了,我不想看你在这里循循善诱,让我认可你才是对的,你过你的日子,我上我的学,毕了业我会去工作,老了我会赡养你,你生病我会砸锅卖铁带你治病,咱们两个就该这样普普通通过完这一生的。” “你!”程山怒火中烧,一股接一股的怒气在老旧的胸腔中无用地翻滚着,让他看起来又急又气,像一个被缝满补丁的皮球被撕下伤疤。 程筝没有一丝迟疑的扭头就走,房门被他用力甩出剧烈的声响,他走出去的背影太过颓败,直不起一点腰。 桌子上的那盘豆豉鱼他一口没动。 为什么会突然这个样子呢,是他对生活的上限变高,所以无法再容忍一丝一毫的委屈了吗。 他没有计划的跑回屋,找不到既定程序只知道按照下意识的习惯做事,一头乱麻的躺在床上,拨通贺衡恩的电话。 他数着秒数,直到贺衡恩的声音传来。 “喂,今天是有事吗,这么早。”那头贺衡恩的声音慵懒舒适,和程筝不同,贺衡恩像是在享受黄昏至深夜的这个时间段。 听到贺衡恩始终平和、温暖的语调,程筝用胳膊捂住了脸。 “喂?”贺衡恩耳尖地偷听到程筝小声的呜咽声。 他没有料到程筝会突然哭泣,对面的空气过于安静,除了偶尔抽搭的细碎声响,贺衡恩就是凭借它才判断出程筝在哭。 程筝的情绪很糟糕,已经透过话筒传到了贺衡恩的耳朵。 贺衡恩静静守着程筝,在听到对面长达几秒的窸窸窣窣的动静响和吸气声后,他说:“怎么哭了?不会变成小哭包了吧?” 程筝转了个身,抹了两把眼泪。听到贺衡恩这样说,他嘴硬地反驳:“我不是……” 虽然他的确很爱哭,小时候委屈了要哭难过了要哭被人欺负了还要哭。 他妈说一个男孩子怎么能老哭。 “好吧,你不是,我接受你抗议,那怎么不大声哭呢。”连哭都不要发出哭声。 “还是不了吧,也没那么好哭。”程筝抽着鼻子说。 贺衡恩在轻笑,但程筝听得格外清醒,因为他的嘴巴正对着话筒。 程筝知道贺衡恩在笑他,所以赌气和他说:“我觉得我今年过年可能不会在家了,到时候你要到北京车站来接我。” “行啊。”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程筝深吸一口气。 “我先见到你总是好的。”随后贺衡恩又说,“怎么换成电话了,不用语音吗?” “我怕这次手机把微信卡掉了。”程筝诚实道。 “那也好。”贺衡恩说。 难过的情绪消散,程筝兴奋地构想起他接下来几天的生活。 “我现在就买票吧,不知道还有没有,但是即使没有,我也会想办法去的。” “我去了要住哪呢,是不是过年酒店也会满啊,我还没有在过年的时候住过酒店呢。” “北京年前的临时工还有没有啊,实在无聊的话我继续去打工吧,我的钱包里还有几千块,应该够用吧?” “不要想这么多。”贺衡恩打断他,“我给你订机票,过年你过来和我一起住。” “啊?” 第一次坐飞机,程筝不是一般的紧张,这种紧张的来源是他对机场以及流程的陌生。 临近登机,贺衡恩嘱托他一定不要乱跑,不要丢东西,背包要背好,各种证件不要拿在手里,放到包里后要拉好拉链。他发誓,下了飞机不久他就能看到他。 第37章 (回)复杂游戏 出了机场,程筝看见贺衡恩就等在大门最前方。 他向贺衡恩飞奔过去:“你来多久了?” 贺衡恩稳稳接住他:“也就十分钟吧,快上车。” 贺衡恩把他带到自己的车旁,按下车钥匙,汽车“滴”的一声响。 程筝的嘴巴还大张着:“这是你的车吗,你还有驾照?我之前都不知道。” 贺衡恩拉过程筝的行李箱,牵上他的手:“是高考毕业就考了,平常我都不怎么开,没开过两次,也想不起来有它,今天要接你才想到要开车。” 贺衡恩的一长串说辞让程筝摸不清头脑,他揉揉眼,眨巴眨巴,说:“哦,我知道了。” 程筝认为,贺衡恩是一款复杂的游戏,要一关关闯过去才能知道最后结局是什么样子的。 贺衡恩的神情仿佛被束缚似的带有余悸,捉摸不透的未知的恐慌似乎就围在他周围,他怦怦跳着心脏说:“不想你乱猜。” “不会的。”程筝确认四下没人在注意他们,飞快在贺衡恩脸上吧唧一口。 这才应该是一个成年男孩子的标配人生吧,程筝说:“我觉得这个年纪就有车有驾驶证真的很酷。” 他诚心地夸奖。 贺衡恩把心放回肚子里:“那你待会儿就坐好吧,我会加速。” 把车停进小区停车位,贺衡恩给他指了自己住的单元楼,和他说自己一个人住在这。 “啊?”程筝咋呼起来,“我以为你至少是和父母住在一起呢。” “原来你是自己独居吗?” 面对程筝坦然的惊讶,贺衡恩竟滋生出一种可耻的欺骗感,他不是天生的理性,更不是天生的理想恋爱者,他也在被程筝的情绪推着走,会被程筝不经意的话鞭挞,会被程筝流露而不自在的情感推敲、反省。 “这个,它……” “你怎么了?小贺!”程筝卖力摇晃贺衡恩的肩膀,做作夸张地讲,“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好像脑子落在家里了?” 贺衡恩悬起来的忐忑荡然无存。 “我没有……”贺衡恩掰开他的手握在手心,“之前没和你说,是不想让你觉得我很孤单或者怎样,我自己……其实还好,也很少回这里,上学住宿舍,寒暑假才会来。” “我知道我知道。”程筝满不在意地说,“这不是挺好吗,你之前没说,现在就都要说,多合适,有这个机会在,你还能多和我说一点从前咱们都没涉及过的地方。” “……你不会不高兴就行。” “我不会,你又没瞒我什么。”程筝推着贺衡恩走进电梯。 贺衡恩的家要比他想象中的小几十平方,程筝环顾着客厅。 他以为会是那种很宽敞、很低调奢华又简约的风格,没想到它只占了个简约。房子大概一百二三平米,许多家具和装饰品没有那么高端,客厅旁边有一面小鞋墙,鞋盒里放的是贺衡恩所有昂贵还有限量的鞋子,程筝数了数,一共有八双,和很多发烧友比较,这面墙已经不足挂齿了。 他贴近玻璃,像观赏艺术品似的观赏起它们,虽然他不喜爱收藏,可也有看过一些视频,他知道,这些鞋子贺衡恩肯定一次都没穿过,比起实用价值,它们的收藏价值更胜一筹。 鞋墙旁边就是一个很大的用乐高堆成的摆饰,程筝不知道这是不是哪部动漫的联名。 贺衡恩来到他身边,把水递给他,“这是乐高幻影忍者的一个套装,也是最大的一个,拼好之后我就找了一个保护罩给它们罩上了。” “这些是你什么时候拼的?” “高中的时候吧,高三陆陆续续拼到毕业。” “现在倒是没有听你提过这些。” 他们回沙发坐好:“现在,也就那样吧,没有那么喜欢了,偶尔拼个小的还可以,大的也没时间没耐心了,小时候更喜欢一点。” “拼一个这个时间不是也得要好久。” “对,小时候也没什么事可做,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有时候出去旅旅游,大多数时间空下来没事可做的话,就只有这个能消磨时间了。”贺衡恩说:“从小学一直拼到了高中。” “你还挺长情。” 贺衡恩被他的话逗乐,笑了笑。 程筝看他脸上的淡然太过明显,问:“像你们这种家庭,小时候业余活动不应该很丰富吗?” “也没有吧,主要还是看人,我小时候上各种补习班更多一点,除了补习班,其他那些你能想到的很快乐的活动——夏令营、秋游、春游这种,我没去过没玩过。” “那咱们以后有机会就去旅游吧,我觉得两个人一起旅游特别合适,而且,和你这样的人出去玩肯定会很舒服,我一个人就不太行,好社恐。”程筝的半边身体贴到贺衡恩身上,双臂揽住他肩膀,埋头在他的颈窝里。 贺衡恩的语调上扬了许多,“可以啊。” 晚饭,贺衡恩拆开外卖餐盒餐盒,随口说道:“你告诉叔叔了吗?” 程筝被他的一句话拽住头脑里跳跃活脱的弦,一瞬间从天堂掉进地狱,垮了垮嘴角:“……告诉了。” 贺衡恩抬眼看他:“没说你?” “打电话过来骂了我一顿,我说我朋友叫我去,让他别管了。” “你啊。”贺衡恩把筷子递他,“叔叔知道了就行。” 程筝接过筷子。 他也没能料到,前一天晚上还睡在重庆的家里,第二天就飞到了北京,还惊人的住进贺衡恩的独居的房子中,这感觉就像他们提前毕业,过上了幸福的二人生活了似的。 没有任何烦恼和忧愁,只有彼此。 可这真实吗。 程筝闷头噤声吃着贺衡恩夹过来的菜。 吃完饭贺衡恩把程筝带到影音房,还拿了一大堆零食和饮料,程筝还没和贺衡恩有过这样的体验,因此他显得更加兴致高昂。 他想在晚上和贺衡恩一起看恐怖片,这样会很有乐趣和感觉,但是贺衡恩严令禁止—— “不许。” “看一下嘛……” “不行。” “那好吧。”贺衡恩拒绝的太利落,没有可以谈判的选择性,程筝选择放弃。 他们看起了大话西游。 程筝蛮喜欢看电影,是那种不会主动去看,但一看了就会被故事情节带着走的人。 “你说,人真的会爱上自己讨厌的人吗?”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沉浸在电影中令人感叹的爱情当中了。 贺衡恩诧异的乜斜着眼睛:“怎么,你又代入了?” “可能吧,我看不来虐的。” 贺衡恩转回头:“不知道,可能会爱上吧。” “为什么?” 贺衡恩笑了声,“哪有为什么,人家台词不是告诉你不需要理由了吗,喜欢上了就是喜欢上了呗,喜欢上一个人其实也很容易的,虽说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但我还是认为,只要匆匆一瞥,一见钟情又有什么特别。” “我觉得你说的对。”程筝去拉他的胳膊,“但咱们是天时地利人和都有的。” “闭嘴,好好看。” 第38章 (回)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 没撑过半小时,程筝眼前乍现从前看过的《西游降魔篇》,思维情难自禁的发散起来。 “……诶,难道爱一个人真的只争朝夕就足够了吗,放手的时候回想起曾经就不会心痛吗?”他心不在焉地抛出一个问题。 贺衡恩眼中充满困惑:“你说的跟这个是一个电影吗?” “哎呀差不多差不多,都是孙悟空,我只是想到那里了。” 贺衡恩抿抿嘴无奈道:“这东西,哪有定性,就比如倒退二十多年,周星驰还说,‘如果非要给爱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只要是不能被彻底定性的东西,都不能绝对的去评判他。” 程筝说:“可你也说了那都是二十多年前了。” “但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依旧也有人认可这句话。” 程筝继续问:“但如果从周星驰本身来解释这句话呢?二十多年前他年轻,说希望是一万年,二十多年后他成长了,于是把台词写成一万年太久。” “这是不是就代表他经过这么多年,很多事情都想明白了,因此才会在电影中用到这句词呢。” “那其他人长大,是不是都会这样想?我见过很多人,他们都是这样的,他们说,活在当下。” 贺衡恩果断摇头:“不,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可能他确实是经历了很多事情,那些事情让他觉得无论是怎样的一份感情,只要把握当下就好了,可有的人他就不会这么想,说不定原本他也就是只争朝夕的一个人,结果等到遇见了那个对的人,他就想要在一起一万年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对吧?他觉得只有和这个人一直待在一块他才会快乐,哪天因为某些事情就此放手,说不定他就要一直难过一直停留在过去了。” 电影播放完毕,画面被定格在结尾,贺衡恩仍然在说:“感情从来都没有什么定义,如果你想把握当下就过好每时每刻,如果你想要未来就多深谋远虑为两个人的以后做好准备。” “如果足够爱,一个浪漫主义者和一个现实主义者也是可以生活到一起的,只要他们能够为彼此让步。” “浪漫主义者想要每天新鲜的花朵,现实主义者可以去批发市场买来里面最好的一支玫瑰,浪漫主义者不应该嫌弃这朵花不是花店里的玫瑰,现实主义者不应该为每天支出的这几块钱皱眉,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所以,感情这东西没什么好讲的,每一个谈了恋爱的人都会丧失掉自己的自由意志,他们选择沉沦在感情中,就代表必须要接受为感情付出的一切,金钱、精神,哪怕是有可能伤害到自己利益的一些东西,当然,恋爱脑除外。” 本来程筝还在认真听贺老师讲话,听到最后一句他装不住深沉了:“不是,你这……我认为恋爱脑无罪。” “当然恋爱脑无罪,他们只是想要极度的爱而已,可是——这要怎么说?我认为的恋爱脑并不是很真诚愿意付出的那一类人,而是不管不顾什么都不去好好思考的那一种人,后者都算不上是自由意志沉沦了,反正我是找不到一个词汇来形容他们。” “因为正常谈恋爱,哪怕是沉沦,也要懂得取舍和分析利弊,一个人值得你沉沦你再沉沦,不值得你还要沉沦,那就是恋爱脑了。” “我喜欢那种为爱不顾一切的态度,但不认为一个人应该毫无底线的掏心掏肺,拿我自己举例,为了爱我可以付出代价,我的真心和精力,这不代表在我看透你的本质之后,还愿意为这段糟糕的感情买单,我会及时止损。” 就算知道这个“你”只是一个虚无的代词,程筝还是不自觉地挺了下腰板。 他小心发言:“那如果这个浪漫主义者和现实主义者他们并没有什么钱呢?他们要应对柴米油盐酱醋茶,这时还能做好让步吗?” “当然。”贺衡恩一本正经,“大家很多都是普通家庭,生活都得精打细算,如果他们想要过得好就得去商量怎么才能答出两个人都满意的答卷。” “浪漫主义者可以再退一步,从每天都想收到一支花变成一周收到三四支花三四支花,现实主义者也是再退一步,他本可以不支出这笔买花的费用——因为这对一个现实主义者来说是无用的东西,但是和浪漫主义者在一起后,他可以改变自己的想法,努力为浪漫主义者带来浪漫和情趣。” “可看上去浪漫主义者牺牲得更多啊。” “当你提到牺牲这个词的时候,就代表你已经在权衡利弊了不是吗?” “我……”程筝理屈。 “我个人认为牺牲这个词还是不适合出现在这里——就是两人的热恋期,因为我刚才举例子是假设在他们足够相爱的前提之下,都足够相爱了,很多东西还重要吗?你觉得爱的重量更大还是减少的那三四支玫瑰花更大呢?” “当然是爱。” “所以,互相退步的前提有且有一个,那就是爱,如果爱得不够,说白了两个人各退一步,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吃亏的那个,这就没有必要了。” “两个人无论是结婚还是就这样生活下去,彼此让步的时刻太多太多了,势必会出现谁让得多一点谁让得少一点的情况,如果你自仔细观察过相爱的人,你就会发现他们压根就没意识到这点,什么退不退步的,两个人高高兴兴在一起就好了。” “再说回上一个话题,浪漫主义者牺牲的多不多,我也在拿两个普通人来举例,什么叫普通人?我一日三餐都吃餐厅吃外卖,每天在家里喷香水摆好几个花瓶插花,这叫普通人吗?这不叫的,人都有生存危机,生存危机解决之后才能继续下一步。” “就像马斯洛需求的最底端是生理需求一样,一个人每个月挣三千四千,他大概率也没有什么闲心去满足自己的精神需求,他们只要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生活,养活好自己,生病了有钱去看病,这都是很好的生活了。” 第39章 (回)你直说就行 理想,现实,恋爱脑,及时止损……程筝被贺衡恩这么不明不白地灌输了一大堆看似十分有用的知识,可程筝听着却似梦非梦似醒非醒—— 他该用什么样子恋爱,用什么状态恋爱,他和贺衡恩该用什么模式恋爱,他不清楚。 听到贺衡恩说得这些,程筝想起了他的妈妈。 “对啊,我爸我妈赚的钱加起来要比三四千多得多,可是生一场病就什么都没了,好像很多人能幸福的生活就很难了。” 贺衡恩拉过程筝,让他躺在自己腿上。 “现在的什么东西都很昂贵,一件大事可以要了普通人的一条命,所以,普通人当中是很难出现浪漫主义者的,因为他们的浪漫都会被生活磨平,如果有的人还想要浪漫的话,我的观点是需要磨合。” “当然如果这个浪漫主义者不满意,说跟这个人在一起每天连支花都没有,那么大可以去找一个可以满足他这个要求的恋爱对象。” “如果是现实主义者不满意,说跟他在一起每天都要浪费钱,那也可以去找一个和他同样节俭的,如果双方都没有什么性格缺陷、心理缺陷,那么喜欢权衡利弊只能代表他们的感情是不深厚的。” “感情没有标签可言,只要你敢肯定对方是个正常人,是个值得托付的人,那么大家为爱求全太正常不过了。” 程筝在努力跟上贺衡恩的脚步,贺老师的嘴速过快且输出能力太强,他需要更多时间来思考他要表达的意思。 “我知道了,不过我可是愿意为你改变的,你就是很好的人,我希望和你一起进步。” “……你在发表什么竞选宣言吗?”贺衡恩推开他的脑袋去把投影关掉,程筝跟在他后面一同走出影音房。 “当然不是,我只是在真情流露。” 贺衡恩把程筝的行李箱带进房间,将备用牙刷牙杯递给他。 他们站在洗手池前比着赛刷牙——其实只是程筝单方面在比,他要比贺衡恩的泡沫更多。 贺衡恩冷冷瞥他一眼:“小心牙龈出血。” “……哦。” 从浴室出来,程筝尾随贺衡恩,姿态扭捏,有什么话要说不说的样子。 贺衡恩眯起眼睛,看程筝神情百变,心中自发的钻研上了某些事情——他是不是需要自己做些什么? 家里好像什么都没有。 贺衡恩脚由心动的从卧室移步至客厅,又在客厅打起转来。 程筝一头雾水。 贺衡恩在干什么? 他是不是需要外卖下个单?买些必需的东西?有的东西他也不太清楚型号,大了小了都不太好,贺衡恩钻研起这个问题。他过于认真,程筝有些不敢言语。 那要不,多买几盒?贺衡恩掏出手机。 “那个……”程筝半吞半吐道。 “啊……啊?怎么了?”贺衡恩回过神。 “我有个问题想……” 贺衡恩胸有成竹,对他想问的问题了如指掌:“你直说就行。” “哦好。”程筝逐渐大胆,说,“我晚上和你一起睡可以吗?” “……啊?”贺衡恩看着他,目中带了些对自己的嘲讽和可笑。 “就是我想睡在你房间里。”程筝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贺衡恩咬了下唇,没忍住弯了下嘴角,垂头笑过之后正派抬头:“当然可以,不然你还想睡在哪?” “那真是太好了,我以为我要去睡别的房间。”程筝兴致勃勃地推着贺衡恩往房间走—— “我们快去睡觉吧!” 很惹人遐想的一句话,贺衡恩愣愣地想。 贺衡恩找出自己的两套睡衣,把它们摆到床上:“你要穿我的睡衣吗?我有两套。” 程筝摸了摸这两套款式和布料相差不多的睡衣,其中一套是贺衡恩带到重庆的那一身。他觉得都差不多,随便一指:“就这身吧。” “行,你要不要泡个澡,泡完了顺便换上睡衣睡觉就行,你今天折腾来折腾去,泡澡可以解乏。” 程筝笑嘻嘻说:“我不太想今天洗,想放到明天泡,有点累,就比较懒了,你会嫌弃我吗?不过我出门的时候擦过身体了哦,洗澡确实是来不及,就只能用毛巾擦干净了。” “啊?你擦过了??”贺衡恩的音调没有征兆的升到一个震惊的高度,他眼底的那抹浓厚的情绪逐渐转为实质的惊诧。 程筝到底在笑什么?这并不是一件值得他笑的事,是他选择用笑来掩盖一些事情而已。 “你是不是有病?”贺衡恩给他胳膊来了一掌,“你擦他干嘛?神经啊你,那么冷,感冒了怎么办?” “等等等等……”程筝无辜地缩了下脖子,“我是之前一直干活都有点脏了,做饭也会有油烟味的,那肯定得解决一下吧?多难闻啊。” “那又怎么了,你到这洗不也是一样,冬天谁能——” 程筝捂上贺衡恩的嘴,截停了他的语言输出——“我知道我知道,下次不会了,干干净净来看你不是挺好?不说这个了,我们快点休息吧,好久没和你抱着睡了。” “我都没法儿说你。”贺衡恩丢给他一个埋怨的眼神,放过讨伐他的机会,拿过睡衣准备换上。 动作迅速到程筝一点反应都没有。 “……”程筝既紧张又尴尬的背过身,睁眼瞎一般摸索到床的另一边,偷鸡摸狗地换上睡衣。 等他换好,再一转身,贺衡恩的目光灼灼。 “你……”程筝四肢发僵,“你偷看我换衣服。” “哦,什么都没看到。”贺衡恩泰然自若地躺下。 “……我才不信。”程筝翻身上床抱住他。他还是第一次睡这么软的床,比酒店的还要软,不禁感叹,“还是家里的床舒服,抱着你更舒服,幸好你没让我去别的房间住。” “你少来,咱俩一起,什么时间分开睡过。” “我怕你让我去别的卧室嘛。”程筝想起刚才,“你那时候在外面想啥呢,看你一直发呆,我都不敢叫你了,也不敢和你说我想和你睡一起。” “我……”贺衡恩想了想,贴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 “啊?”程筝一下子弹出去两尺远,“这这这这……你别乱说,我可没有这么想,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流氓呢。” 贺衡恩自在地把手枕在脑后:“还不是怪你留下的印象不好,当初在一起前就性骚扰我。” “我那是真情流露!”程筝据理力争。 “现在还流露吗?” “当然流露,只不过现在是光明正大了。” “那你到底想不想?” “……”程筝机械地用食指挠了下脸颊,“可以吗?” “不然呢,我问你干嘛。” “还是不要。”程筝干脆拒绝掉。 “为什么。” “这种事情不要随便,咱们还小。” 贺衡恩真的要忍不住自己这颗想抨击他封建传统的心了:“……你都要二十了。” “法定结婚年龄都还没到呢。” “……ok。”贺衡恩点头,“你说的对,我只是怕你想。” “我没事,你多让我亲亲就行了。” 贺衡恩定定地注视他:“那我想。” “啊??” 程筝的表情再一次失去管理,他扭曲着那张帅脸,毫无形象可言,此刻任何事情都没有贺衡恩的态度来得冲击迅猛。 他也太会装了吧,刚认识时也没发现他是这样的人啊。 “你你你…啥意思啊?”程筝咽了口口水。 贺衡恩笑意吟吟。 第40章 (回)黑狗 “你会不会?” “当然不会了,我又没做过!”程筝濒临崩溃。 “不会要学吗?” “应,应该不用吧?” “你很害怕?” “……我不怕。” “那你怎么这么紧张。” “……”程筝捂住脑袋,“那我要怎么做?!” “你要是真不想就算了。”贺衡恩准备躺回自己的位置。 “诶!”程筝拉住他,“我……你……你很想吗?” 贺衡恩的眼神坦率,语气毫不掩饰:“想让你弄。” “……”程筝抓着他的手紧了紧,“你,你想让我弄……这个,这个我知道的,恋爱中的好多男生都这样……” “这个……” “也……”程筝自暴自弃地讲,“来吧。” 看着这幅场景,程筝下意识清了下嗓子。他又在很可耻地咽着口水。 “你怎么……”他呆呆地盯住某处。 “什么?” “……没事。” 贺衡恩即使倚靠在床头,目光也是如上位者般的审视:“你以为我是牙签。” “不不不不……”程筝的耳边嗡嗡的响,从脖子红到耳尖,“什么跟什么,我没那么想,但确实……比我想象中的还大……” “你还想这些?” “……” 程筝直起腰默默翻了个白眼:“还弄不弄。” “弄,弄。”贺衡恩哄着他来,“弄。” 程筝猛咳嗽两声。 “嗓子疼不疼?”贺衡恩拿来一张纸,程筝摆摆手拒绝。 他顶着一张大红脸,一双手臂似的无处不在,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干嘛,该去哪,跪坐在床上泛红的眼睛迷茫乱瞟。 “还,还……还行啊……”程筝掐着自己脖子缓和状态。 快被他弄死了。 贺衡恩直接躺下,拽来被子盖好。 程筝坐在他旁边,双腿抱膝,眼神躲躲闪闪,装作不经意地瞧他:“我看你的表情不太对啊,是不是我太差了。” “确实一般。” 程筝心头一堵:“你……” 贺衡恩找补:“不过可以理解。” 程筝眉一皱嘴一瘪,生着闷气躺回他手边,“啵”的一声亲在他嘴上: “你闻一闻,你的味道。” “难吃。” “好吃的。” 贺衡恩不想理他,把他拽回被窝里躺下,掩好被子和他头贴着头,把昨天的事翻出来,打开晾上。 总得放到太阳下,此刻算是个晴天。 “那时候怎么哭了?” “……”程筝安静下来,美好的心情有了些许裂缝。他想逃避,想回绝,但他也知道,有些东西他总要讲出来。 “和我爸吵架了吧,也不算吵架,可是我单方面吵,说了很多,最后扭头就走了。” “为什么吵?” “我说我想换一个新手机,想让他给我付一半的钱,我不想全都花自己的钱,希望能多攒下来一点,然后他就一直说一直说,说得我心烦意燥,后来就和他吵起来了。我自己说了一大堆,说完就走了,最后就是回房间给你打了电话。”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这样了,如果是以前可能他说了就说了,反正我们的观念不同也有代沟,他有他的想法我有我的想法,但昨天就突然变了,我特别想把那些话说出来,特别想纠正他的观点,和他说我是怎样想的,虽然我也知道他可能不会改吧。” 他狠狠揉搓自己的眼睛:“当时听见你的声音后,我就很想离开那里来找你。” “我……可能说不上来我的家庭在我的心中到底有怎样的地位和感情,我从来都没认为,我过得很不幸,恰恰相反吧,有时我还觉得挺好的——在我和那些过得不好的家庭做对比的时候。” 贺衡恩安静看向他垂下眼眸的双眼。 “有时……就那样吧。我好像很乐观,会对那个家有接受度,接受度还挺高的。我也不是傻子,不是看不出我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中,他哪里好哪里坏,我都知道,可这又能怎么办。” “普通的父母普通的孩子,普通的半吊子的家,都说幸福的家庭千篇一律,不幸福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可……可我他妈的不能拿这两个词来形容那里啊。” “因为他既算不上幸福,又算不上不幸福,他……你知道我找不出来什么特别吗,因为他太普通了……一个中国很传统的家庭……没有打骂,没有虐待……我像在被他凌迟,靠着失血过多艰难死掉。” “我养过一条小狗,小学的时候,很黑很黑的一条狗,可我觉得它不丑,还挺好玩的,就是不知道你看了会不会喜欢。” “反正我是挺喜欢的,可能是因为那是我的狗吧。” “我现在都忘了当初他是怎么来到我家的了,但应该是我执意要抱来的,因为我的妈妈很不喜欢狗。” “狗带不来什么好处,会汪汪乱叫,要吃饭,要照顾他。是我喜欢,就总想养,他们不让,理由是照顾狗的人不是我。” “‘我太小了,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养狗。’这是他们的说法。” “那条狗我还是养了,喂他们剩菜剩饭,我会把饭倒在它的碗里,偶尔也会看他吃饭。后来就越长越大,渐渐都变成大狗了,那时我也不懂得狗成年具体要到几岁,它长大了我也挺开心的。” “那是它在的第几年,第一年还是第二年冬天,难得下了场雪,要过年了,我就很开心很开心的玩,那时候什么都没有啊,没有零花钱,也没有烦恼没有忧愁,你能想象到吗,那种——风平浪静的局面,安逸得像另外的世界。” “我和它一直跑一直跑,它特别爱追着我,我把它带到离家很近的树林里,它会走远一点去自己玩,这时候我就会想溜走,想趁它不注意跑掉,让它看不到人影,让它追不上我。” “可惜,狗还是太灵敏了,每次我的计划都以失败告终,十米都没走掉呢,狗就发现我的动静了,于是我就蹭蹭的跑,狗就蹭蹭的追,可搞笑了,我不想让它追上我,使出吃奶的力气奔跑,狗四条腿,我哪比得过,每次都是快到家的时候被它撵上,我当时心里可不舒服了,因为我不想失败。” 说完程筝自己笑了,贺衡恩也跟着他轻笑。 “然后有一天,应该还是冬天——或者是秋末的一天,我中午放学回来,那只狗不见了。” “最先我完全没看到,也没反应过来,等我猛然想起,往栓狗的那个位置看,狗不见了。它被我妈卖了二十块钱,钱还在屋子窗台上放着。” “我就开始哭,嚎啕大哭,越哭越大声,那天风还挺大,刮得外面树叶子一直飞,我就伴着风声哭。” 到这里,程筝觉得自己那个时候太幼稚太好笑了,干笑了两声。 贺衡恩没什么表情的盯着他。 第41章 (回)咱们还小呢 “这件事没过几天我就不放在心上了,现在我和你说的这些,也只是想起来的时候能够复述给你的状态,不去专门回忆的话我都不会想起它了……” “可这段记忆就是会始终存在,再想起来的时候也没有难过没有伤心,像在叙述很普通的事情一样。”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记得,好像事情过去了十多年,我还非得留着点什么当做童年的记忆似的。” “但这记忆说实在的有点太不美好了。” 贺衡恩双手抚上程筝的面庞,托着他的脸轻轻摇晃:“所以你就在那一刻突然想发泄,对吗?” “……我也找不到什么太详细的理由,总之就是想把好多话都说出来,说了才叫‘活了一口气’一样,可是说完,觉得也就一般吧,没什么意思。” 贺衡恩把手指搭在程筝的下巴,一下一下轻按他那里的软肉:“你只是在自保。人在提高自己的认知、生活也更美好之后,会下意识希望自己能继续在这样的状态下生活,而不是不好的日子和很好的日子来回切换,白白让自己难受,和重庆的生活相比,你肯定是更喜欢在北京的日子的,是不是?” 程筝闷闷地嗯了一声。 “所以是正常的,自爱自保都正常,永无尽头的自卑、讨好、没底线,才是不正常的。” 程筝把眼紧闭:“大家都有点累吧……他放了假也在打临时工,没上过高中,四十多岁了上了将近三十年的班,一身的病在折磨他,没有尽头……” “他还在为了我工作,可也不是个多好的父亲……很少关心我、照顾我的日常生活,不怎么问我的学习……很多很多,可有的时候他又不是这样,又对我还不错。” “他更不是个好丈夫,还给其他的女人转过一些钱,但我妈走后他也瞬间沧桑了很多,同样,就是因为这件事,我们直接从能说话的父子变成了有事才会沟通的那种陌生人。” “我受不了单独和他相处,又没办法的和他待在同一个屋檐下;受不了和他聊天说地,没办法的接受他主动交流,窝囊的和他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说话……” 贺衡恩抬手扣住他的半边脸:“程筝,你的思想不要飘摇,你不该垂头丧气不该妄自菲薄,你该说你想说的做你想做的,大学毕了业,你就彻底成为大人了。” “踏实的走你自己的路,生活是有盼头的,不是吗?” 而不像你一眼就望得到尽头的童年和青春。 程筝去找贺衡恩的眼睛。 按揉鼻子,那里有难过的酸意要止不住了。他抱住贺衡恩的脖颈,和他安静的接吻。 贺衡恩将舌头喂给程筝,以此来填满他空荡的心。 距离大年三十还有两天。那天晚上程筝和贺衡恩说了许多,说起他童年的趣事,家庭的各种琐碎回忆。 像是一个年轻的罪犯,第一次犯罪就被逮捕,在审讯室当着警察的面全盘托出,该说的不该说的一吐为快,贺衡恩听到深夜,在他尝试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发现程筝的声音越来越弱,头一栽,趴在他肩上睡着了。 “……”贺衡恩轻叹声气。 贺衡恩想要说的那些,该要对程筝倾吐的家庭和经历,因扭捏、后怕、迷茫、时机断送而迟迟没有开口表达,一天延误一天,一阵拖沓一阵,缺乏机会表明。 往后的三天,他们窝在家里没出去,程筝总是不定时的收到来自贺衡恩的突然袭击,经常的偷亲,时不时的搂搂抱抱……他的心能飘到天上去——在贺衡恩挂在他身上的时候。 随后他才明白,贺衡恩在用这种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方式,来转移他习惯性游离的状态。 吃过晚饭,贺衡恩举着手机认真和他讲:“你想回去吗,如果要回还可以再坐飞机回去,现在还有票,也很快。” “如果想留下的话。”他抽了下嘴角,“那就继续当我的佣人吧,可以过了这个年再回去。” 贺衡恩出钱他出力,这是前两天他们约定好的事情。 程筝拿不准自己的心思,即便有贺衡恩在,他也会冒出一些愧疚、不安的情绪来折磨自己。 某一刻他没头脑的看向手机——程山也没有发什么消息给他。 他早就知道该是这样的,这一点他和他的父亲极其相似,他们都难在这种情况下说出什么婉转动听的话来,哪怕心里已经感到后悔,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程筝单手揽上他的腰:“我不会回去的,我答应了你在这过年,我也想和你一起过年,至于我爸……再说吧。” “可以啊,既然你想当佣人,那就要老老实实去做年夜饭哦。” “没问题。” 程筝以为贺衡恩只是在说玩笑话,哪有孩子不回家过年呢。 但没想到,贺衡恩是来真的。 “啊??你爸妈不就在北京吗?”程筝慌慌忙忙跳起来,想现在就收拾东西回重庆,“你不要为了我不回去呀,你这样我就不能再在这里待了。” 贺衡恩云淡风轻地攥紧他的手:“没有只为了你,是他们前几天就走了,都走很久了,当时他们有个工作要做,打算工作到年前结束后就去我姥爷他们那儿过年,因为离得比较近嘛,然后叫我这两天去和他们汇合,我说我不去,就在北京。” “这……一家人一起过年,不是挺好的吗,你不还是为了我才不去的吗,如果我不在,你肯定就要过去了。” “没有。”贺衡恩把他拽回沙发坐好,“我本来就不想去啊,去年我才从他们那儿回来的,今年不就没什么必要去了嘛,都见过了,我也不愿意跟我爸我妈他们一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他们在一起很不自在,就算去,我也只是吃个饭就回来,那还有什么必要。” 贺衡恩顺着力气跨坐在程筝的大腿:“他们都同意了你还不同意?和他们一起的机会还有得是,咱们现在又不见得每年都能一起过。” “也…也是……他们没怀疑你就行。”程筝舔了舔上唇,拇指和食指揉搓了一下贺衡恩腰间的棉麻布料。 “不会,我经常自己待着,他们都习惯了,不会怀疑的。”贺衡恩把双臂搭在他肩上,冲他扬着下巴。 程筝把环在贺衡恩腰间的慢慢收紧,轻轻吻上贺衡恩的唇。 片刻后程筝反应激烈地松开贺衡恩:“不不不…不行,你,你还是下去吧。” 贺衡恩完全被他推着走,嘴说撒开就撒开,人说被撂下就撂下,上一秒还在接吻,下一秒自己就坐到了沙发上。 “……干嘛啊你?” 贺衡恩眼看着程筝的神情仓促,什么也不说,干脆地起身,贺衡恩静止不动,观察了他两秒,说:“我帮你。” “更,更不行了……我先走了我先走了……” “诶……”贺衡恩试图抓住程筝的衣角,布料却从他的指尖划走,“你到底想干嘛,要去哪啊?我都说了我帮你” “我去厕所了。”程筝低头埋藏着自己的表情,“咱们还小呢……” 第42章 (回)大扫除 “我只是——”贺衡恩无辜地举起双手,五指张开,欲言又止地在身前比划,“我没要干别的……请问你前几天又在干什么呢?” 程筝的身体猝然一晃,眼神躲闪,“你不是让我弄的嘛……” “噢,你也知道是我让你弄的,那现在我帮你和你帮我又能有什么区别?” “我愿意帮你弄……” “可我也愿意帮你啊。” “还,还……还是以后吧。”说着程筝就要走,“你要保护好自己……” 贺衡恩濒临崩溃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他被程筝惹得已经没有脾气:“你和我睡你不想,是不是反过来我睡你你就同意了?!” “啊?”程筝怔愣了刻瞬,眼神一直,思绪发散后脸蛋红得滴血,磕巴地说:“好,好像也不太愿意,我害怕……” 贺衡恩瞥见他的裤子,捂着脸咬牙切齿:“赶紧滚吧你。” 程筝脚底抹油似的溜进了浴室。 这个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双标的蠢货?! 过了不知道多少分钟,程筝鬼鬼祟祟地跑出,和还在沙发上的贺衡恩猛地对视,他贴着墙根站直身体。 “别让我在厕所看到你用过的纸。”贺衡恩的声音冷酷无情。 “……”程筝返回浴室,拎起马桶旁垃圾桶的垃圾袋拿到外面丢掉。 这间房子贺衡恩并不常住,所以一年到头打扫卫生的机会有限,上一次大规模清扫还是在一个月前,徐锦婳叫人过来专门收拾了一遍。 转过头来大年二十八,贺衡恩和程筝在外卖软件上点了一大堆过年要用的东西,程筝顺带着瞄上了房子的卫生情况。 他加了点新的清扫工具进去。 “过年怎么能不大扫除呢?这是新年的象征!” 程筝和贺衡恩展开了一番激烈的讨论。 “都二十八了,还扫什么呀,大扫除的日子都过去了。” “不行啊,得扫,我来扫。” 东西在上午十点送到,程筝在十点半开启了保姆之路。贺衡恩眼睁睁看他有计划有条理地收拾这个家,最终举手投降。 “ok,我听你的。” 贺衡恩的家务做的很一般,只能听程筝的指挥,程筝的枪往哪指,贺衡恩就打到哪,说不上有多称手,好赖没给程筝帮倒忙。 “这个房顶,一定要先扫,你这平常做卫生肯定不扫房顶的,上面很多灰,这些家具应该都找东西罩上的,扫完房顶可以擦玻璃擦家具,最后是收拾厨房,厨房收拾完才能扫地拖地。” “你听见没有。”程筝捅着他胳膊。 “……听见了。” 晚上六点多,跟着程筝擦完家具和玻璃的贺衡恩扶着腰老头似的坐到厨房的地上,把买来的肉和菜放进冰箱。 程筝过来帮他,左右拎起两袋肉看着,也都是排骨、猪、牛肉这类,贺衡恩还加了一堆海鲜,程筝以太贵外加吃不完的理由拒绝了他。 “你很喜欢吃海鲜吗?”程筝问他。 “一般。” “那就不要买。”程筝说。 “哦。” 天都黑透了他们还没吃晚饭,程筝一门心思扑到家务活上,非要把厨房打扫好再吃饭,被贺衡恩拖住身体拦下,贺衡恩让他把厨房留到明天,明天两个人一块儿洗碗,一块儿准备大年三十的午饭。 “喝水吗?”程筝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后背紧靠沙发,四肢酸疼的垂在地板上,贺衡恩坐在旁边沙发上一口一口的把饭喂给他吃。 程筝一个人举着扫帚扫了整个房子的屋顶,臂力再逆天也受不住这样的劳累。 “喝……”程筝目光呆滞道。 “冰箱里还有果汁和可乐,你喝哪个?” “可乐吧。” 贺衡恩拿来可乐给他:“快吃吧,吃完赶紧休息。” 贺衡恩看程筝那张灰扑扑的小脸,像个在地上爬了一天的淘气小孩,他笑了声,抽出湿纸巾,把脸给程筝擦干净。 如果不是他拦着,程筝甚至还想把鞋墙里的那些他没穿过的球鞋拿出来用干布擦擦。 “哎呦…腰疼……”程筝手脚并用爬起来,皱着眉捂腰。 贺衡恩满脸怀疑,“你不会腰还不好吧?” “胡说……”程筝捂着腰的手慢慢放下了,“我就是今天太累了……” 贺衡恩也起身,拍拍他的腰:“知道了,你腰挺好,快去洗澡吧。” 二十九,他们把厨房里里外外擦干净,程筝写了一份菜谱,对着调料把缺的东西补齐,需要焯水的肉焯好水放进冰箱,大年三十的早上,他轻声爬起,越过还在熟睡的贺衡恩,去准备午饭。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愉悦的做饭,哼着歌把肉从冰箱冷藏拿出。 昨天他问了一嘴贺衡恩最喜欢的排骨菜式,他说什么排骨都可以,他都爱吃,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做糖醋的。 里脊肉切成厚片拍薄,程筝才调上淀粉糊,贺衡恩揉着眼睛走到了门口,眼中的迷蒙太清晰,像是上一秒刚睁眼下一秒就过来,连自己下床先迈的左脚还是右脚都不记得。贺衡恩耸搭着眼皮,光是这幅模样就能让程筝的父爱泛滥。 “睡醒了?看你眼都没睁开呢。”时间才九点出头。 他挪着小步子靠近,程筝举高沾着淀粉的两手,把手肘抬起,贺衡恩钻进去,揪着他胸前的衣服把脸凑过去,程筝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刚想离开,被贺衡恩按着继续亲。 “你都洗漱完了?”程筝尝到了牙膏味,“我还以为你刚起呢,要是困就接着去睡。” “不是要做饭吗,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忙来忙去。”贺衡恩打了个哈欠,“没事,待会儿就不困了,不知道为什么,一跟你一起睡就起得晚。” 不过起得晚,睡得还死沉死沉,叫都叫不醒的那种。 “我也是,跟你一块儿梦都不做了。” 贺衡恩盯上碗里的淀粉糊:“我知道这个,是不是得静置,把水倒出来再用。” “不用。”程筝把碗拿起来给他展示,“不用那么麻烦,一开始我也是静置,后来发现其实少倒点水就可以,你看看,直接就成非牛顿流体了,现在挂糊就可以。” 他让贺衡恩伸手试试看,贺衡恩用手指戳戳,还真是硬的。 “确实啊,你做饭有一套啊。” 贺衡恩发誓他说的时候没有别的想法,但是架不住自己思想龌龊,说完就品出不对,自己把头转了过去。 程筝不是思想如此跳脱的人,对于贺衡恩的“夸奖”,他回报以最开心的笑容,并问:“你不是说要做酱牛肉吗?” “哦对,差点忘了。”他还买了一块儿牛腱子,说这是他鲜少会做的菜肴中的其中一道,大年三十可以当个凉菜吃吃。 程筝把身上的围裙交接给他:“走个仪式吧。” 第43章 (回)年夜饭 时针指向十,程筝把炒好糖色的排骨炖上。 “酱牛肉要是昨天做就好了。”贺衡恩还在捣鼓他的牛腱子。 “晚上吃饺子的时候吃不是挺好的。”程筝说。 十一点半,最后一道菜出锅。关火,装盘,程筝隆重的把盘子端到餐桌上。 “亲爱的贺衡恩先生,请允许我为您介绍每一道菜的名字。”程筝装模作样地伸出并拢的右手,指尖的方向是餐桌。 “这道菜,糖醋排骨。” “这道,番茄牛腩。” “这道,茄汁大虾。” “这道,回锅肉。” “这道,锅包肉。” “这道,清蒸蟹。” “这道,差点被我忘记的孜然羊肉。” “为了凑齐十道菜,还有三道素的,十全十美,怎么样?这道,清炒时蔬,这道,香煎豆腐,这道,手撕包菜。” 他向贺衡恩行了一个绅士礼:“菜量不大,努努力,两天应该能吃完,请上座,这位先生。” 贺衡恩冷眼观看只有程筝一个人的杂耍表演,在程筝的热情邀请下,贺衡恩坐到了位子上。 为了热闹,程筝打开了电视,调到一档搞笑的综艺节目,顺道带来一大瓶冰可乐。 “喝不喝可乐?” “来。”贺衡恩点点杯子。 程筝坐到贺衡恩旁边:“快尝尝吧,你还是第一次吃我做的饭呢,我做饭就凑凑合合吧,不难吃也不好吃,一般。” “哪有你这样的,别人还没吃你就贬低上自己了。”贺衡恩夹起一块儿排骨,“这不是挺好的吗,有啥区别,都是一个东西。” “啧,你嘴又不挑,照你这么吃肯定没区别啊,你要是跟大厨比,不就不行了么。” “你也说了是大厨。”贺衡恩甩给他一个不认可的眼神,“大厨是大厨,普通家常菜是家常菜,你要是能跟大厨一样,那你简直就是厨艺界的天才,没学过就能自成一派,干脆去开饭店得了。” 程筝被贺衡恩的话戳到了笑点,连着给他夹了好几块肉:“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别骂了,吃饭吧。” 即使程筝有意控制菜量,每盘菜还是都剩下了一部分,贺衡恩吃着吃着就吃到了程筝的腿上,程筝自己夹菜,贺衡恩一口他一口,一个没留意,两个人的肚子都鼓得不行。 贺衡恩撩开自己衣服看了眼,薄薄的一层腹肌还在。 他又去撩程筝的,程筝红着耳根子避开,说还是别了,他害怕。 “……”贺衡恩翻了个白眼,端着脏碗去刷碗。 “小贺!” “啊?” “灯笼挂哪啊。”程筝提溜着两串小灯笼在客厅乱窜。 这里不是农村,没办法挂在大门口的院墙上,他找了半天,没看到哪有可以挂灯笼的地方。 贺衡恩刷完碗擦干手,站在厨房门口深思,跑到了书房,搬来了这个家里的唯一一棵千年木。 “……看着就这个还能挂一点。” “……也行。” 最终,那几串小灯笼被挂在了树上,挂在了落地灯上,挂在了窗帘杆上。 零零散散,但还算有年味。 “耶耶耶耶耶~”程筝拉开房门,“贴春联咯。” “贴个春联你还挺高兴。” “新年啊,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今天晚上要守岁!你过年会不开心吗?” 贺衡恩定定看他,随后收回目光:“今年挺开心的。” 程筝抿嘴向上牵着嘴角:“我觉得也还不错。” 对联被胶带封好,程筝在上面拍了又拍。 他不敢想象的场景,就在今天,就在此刻,没有预告的提前上演,眼珠往旁边转转,程筝试图借助余光偷瞄身边的人,贺衡恩的目光专注而平和,正在将“福”字放倒,摆在门上。 他们会贴春联,会包饺子,会看春晚,会跨过十二点会看满天的烟花……他们的未来会平安喜乐,他们的感情会一帆风顺。 “还挺有氛围感的。”程筝说。 贺衡恩笑着蹙了下眉:“废话,这么红,能没氛围感吗,新年的感觉立马就上来了。” “可惜北京不让放烟花,不然会更有氛围感的。” “……”程筝嘴角抽搐,大失所望。 猪肉馅放进水里解冻,大葱搅成碎末,贺衡恩程筝和面袋子面面相觑。 “你会吗?”程筝问。 “我以为你会。”贺衡恩回答。 “……”程筝尴尬地挠了挠耳后的皮肤,“我没包过啊,之前都是我妈包,后来偶尔几次还是我爸弄的,包饺子的所有步骤里我唯一会的就是包。” 贺衡恩长出口气:“我也是。” “……没事,问题不大,肯定能吃,吃了也死不了。”程筝大放厥词,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先和面,面没事饺子就没事。” 一个完整的柔软的面团出来,程筝真想端着它在北京游街示众。 “好了?” “好啦。” 贺衡恩用两根手指抓了一下,“这么软。” “饺子皮得软一点。” “大厨。”贺衡恩鼓了鼓掌。 拌好肉馅,贺衡恩和程筝把盆子和面板转移到外面的餐桌上,离晚上吃饭还有一段时间,他们不着急包饺子,贺衡恩去到另外几个屋子,神秘兮兮的转着圈看。 程筝一头雾水地瞧着他:“你找啥呢?” “我在找硬币。” “硬币?你想包在饺子里啊。” “对,家里好像还没有。” “没有就不包了呗。”程筝在家从没有过这种传统仪式。 “不行。”贺衡恩异常坚持,拿起外套就要出门,“我去楼下超市找。” “哎等——” 贺衡恩砰地撞上了门,程筝话还没说完,默默放下了抬起来的胳膊。 一刻钟后,贺衡恩开门进来,程筝迎上去:“你这袋子里的是什么?” “零食啊,你不是爱吃么。”他把袋子递给程筝,“买了几袋,没买多,晚上看电视的时候吃。” “还有这个!”贺衡恩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掏出来好几袋糖果,“还是不包硬币了,包糖吧,干净点,剩下的自己吃。” “哇塞……你好像我前十七年素未谋面的哥哥,我特希望有个哥哥能照顾我。”程筝笑得贱兮兮。 贺衡恩抬起就是一脚:“我去你的。” 第44章 (回)倒计时 “六点了,快包吧咱们。”程筝把贺衡恩叫到餐桌。 将面团揉成长条切剂子的这个过程程筝并不熟悉,看着简单的动作,上手揉出来的面却一点面子都不给,不是细了就是粗了,面软,程筝手劲儿大,控制不住的,面团就塌下去了。 “我来吧。”贺衡恩和他换位置,“你下手没轻没重的。” “我第一次做啊。”程筝尬笑两声。 长条搓好,程筝切成小块儿,和贺衡恩一起把它们揉成圆形,再擀成薄片。 “诶,你会不会那种,就是转着擀。”程筝问。 “不会,只会这种,没有技巧的直接感。” “那太好了。”程筝幸灾乐祸道,“咱俩谁也别嘲笑谁。” “……”贺衡恩呲牙冲他威胁一笑,“我就算搞得再垃圾,你也得受着。” “好的哥。” 程筝把贺衡恩包的一个一色的饺子单独放在一排。 不能说丑,不能说不能吃,只能说每个都有所特点,特色不同就是它最大的特色。 “包硬糖会化吗?软糖会吗?”贺衡恩迷茫地举着糖问他。 “呃……我不知道诶,没包过,应该…啊……我觉得软糖好点吧。” “那我放两个软糖进去。” 贺衡恩把两种糖的包装都拆开,硬糖塞进嘴里,软糖放在馅儿上。 “嗯……”贺衡恩闭着嘴朝程筝哼声,程筝没多想就靠过来,贺衡恩在吻上他的同时把糖块推到他口中。 感受到糖块存在的时候,程筝的表情瞬间变得有趣起来,贺衡恩带着玩味神情的眼睛始终追随程筝的目光,看他从惊讶变成害臊,两只耳朵红得惊人。 “不要,不要你就还给我。” 程筝含着糖,一张嘴动都不会动,抿唇傻愣愣待着,听到贺衡恩的话,他咽了一口掺有糖果甜腻味道的口水,让糖块滚到右侧口腔,腮帮子鼓出一块儿,动了两下喉结:“要,要……” “要就赶紧包饺子。” 春晚开始的时候,两盘饺子正好被煮好端上餐桌。程筝热了两盘剩菜,贺衡恩把泡了半天的酱牛肉捞出来切片,开了两瓶啤酒。 “我包了四个有糖的饺子呢,咱俩总能吃到吧?”两盘饺子不多,但啤酒和饭菜都算上,他们还真不见得能把饺子全吃完,贺衡恩心急地扒拉着饺子,把几个看着像有糖的都夹给程筝。 早知道做个记号好了。贺衡恩想。 “咋都夹给我了。”程筝看自己碗里堆了五六个饺子,贺衡恩还一个都没吃。 “你先吃,我看看我的判断对不对。”贺衡恩的眼神切换自如,鹰一样的对他虎视眈眈,不像是希望程筝吃到带糖的饺子,像是要从他嘴里虎口夺食。 “……”程筝默默把饺子接连送进口中,“诶?甜的,最后一个就是有糖的。” 贺衡恩这才满意点头。 “这个酱牛肉味道还挺足的。”程筝点评道,“是不是因为你放了酒,比我之前吃过的好吃多了,那时候我妈做过一次,好像就没酒。” “我前几年看我姥姥做过,也是过年的时候。”贺衡恩把酒给他倒上,“吃这种菜就得喝酒,快。” 他向程筝举起酒杯,程筝和他碰了一下。 “不行了真喝不了了……”就着下酒菜,程筝勉强喝了三听。 处于微醺状态的贺衡恩再次给他倒满:“不行!你怎么这么垃圾,来,再喝点,最后一杯。” “不行不行……”程筝摆手。 “快点!” 程筝硬着头皮把那杯酒灌下去,喝完往椅背上一瘫,闭眼装死。 “走了,马上十二点了,去看看有没有烟花。”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要睡着的贺衡恩爬起来,去拽另一个迷迷糊糊的人。 “走……”程筝翻身扶着沙发艰难站直,和贺衡恩蹲在窗前等烟花。 程筝望着黑漆漆的天空,“之前过年都会有人放吗?” “有,市中心肯定是不行了,郊区会有人卡点放,胆子大嘛,放两分钟就停,还有的人卡在北京边缘,一放就放好多。” “部门也会管的,抓几个放个不停的意思意思,杀鸡儆猴吧。咱们现在在的地方离郊区没有那么近,随缘看吧。” 程筝和他期盼地等待烟花的出现。五十九,零点…… 很远的地方,出现了一片烟火,幸好他们的楼层高,虽然被其他楼挡住了半边,但也算是幸运。程筝急忙忙地去抓贺衡恩的手,“新年烟花许愿有没有用?” “啊?应该吧……” “那咱们得许个愿。” 贺衡恩被迫闭上了双眼。 和程筝完全相同,他从前是不知道怎么许愿的,因为他从没许过,也没什么是他真的迫不及待想要得到的。 现在他的大脑空空,短暂空拍后,他将双手合十。 希望他们幸福。希望他的身边会是一辈子的程筝。 程筝,你该像你的名字一样,风大了就要去更远的地方,什么都要争来,什么都要得到。 第45章 (回)没什么大不了的 贺衡恩和程筝从浴室吻到床上,程筝被贺衡恩按住肩膀的骨骼,骨头与床头磕到一起,疼痛让他发出闷哼。 “哼……”程筝皱眉去攥贺衡恩伸到他裤腰的手,酒精挥发掉三分之一,“不行不行……” “你帮我。” …… 程筝合上眼皮,跪坐在贺衡恩腿间,将整个脊背下弯,双手搭在他的腿侧。 贺衡恩去捞他的下巴,掌心包裹下半张脸。 【1】 是你天然认为这些动作似乎象征着某种关系上的不对等;似乎代表着身体上的掌控与被掌控,把自己放到上位者的位置却不愿对被你放在下位者的我有一点任何看似被你剥夺权利的举措。 “程筝,我和你说明白,我不是纯0。”贺衡恩话里的意味冷静到让人觉得有些冰冷,“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对你做的事也是你可以对我做的,你对我做的事,也是我可以对你做的,咱俩在很多事情上都是平等的,你不需要有其他想法,也不用逼迫自己去承担一些莫须有的责任。” “啊,啊……什,什么纯不纯0……我都不在意啊……”程筝音量低到需要人费劲去听才能听好,憋憋屈屈地说,“我只是想让你在我这里能一直做开心的事儿……但是在这方面,我没办法没有底线的答应你……” 程筝唯唯诺诺的说着,贺衡恩看他那个样子,暧昧不明的哼了声。 看他也听不明白。 “帮我吧小贺……”程筝和他紧扣双手,主动探头吻住他,贺衡恩在他的臂弯中翻过身,程筝圈牢手臂,专注的和他接吻,身体慢慢躺回床面。贺衡恩撑着他的胸膛,从他身上爬起,去拽他的裤脚。 【2】 程筝寂若死灰,歪头放空大脑。 【3】 贺衡恩的两臂抵在他两侧,和程筝共同,静静聆听在这一晚之前,他们只会在“影片”中听到的声音。 “爽就叫出来,又没人会嘲笑你。”贺衡恩贴着他的后脑说道。 程筝的身体全部在抖,他被混乱的氛围包围了,就像是特调酒精中的一块儿冰,贺衡恩是那个冰块,他才是能够燃烧的酒精。 贺衡恩知道,可以带动程筝的心脏燃烧的,从来都不是任何真正意义上的亲密动作,而是两人举止无间、可以被冠以“成长”和“爱”的名义的紧密接触。 程筝咬着牙不说话。 “反正我是挺爽的。”贺衡恩坏着心思在他耳边轻哼,“倒不是因为这么个平平无奇的动作,而是你在下边。” “这他妈……”程筝忍耐开口,“跟——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贺衡恩不屑,“那能比吗,我现在只是在借用,你的——两小块,皮肤,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咱们是头一次罢了。” 一个个词语被贺衡恩单个往外蹦着,程筝动了动不舒服的手:“你,放屁……” “你这会儿不会还有心情推开我吧?你不推我就给你解开了。” 程筝羞愧大喊:“不推不推不推!你撒开我!” “哦。”贺衡恩给他松绑,抱牢他的肩膀。 第46章 (回)回家 “你别喘了!”程筝痛苦地捂住耳朵。 “我靠,你在阻止我呼吸?”贺衡恩把他的手拽下来。 “谁他妈呼吸像你这样呼,这么能喘,气儿要是不够的话我给你打点!” “你这不是给我打着气儿呢吗?” “你!”程筝的脑袋尖锐的疼,“我之前怎么没看出你是这种人呐。” “咋,看出了就不跟我在一块儿了呗。” “你神经啊。” “那你之前看我是什么人?” 程筝破防地喊:“老实人!” “……”贺衡恩揪起他的脑袋,“你跟我开玩笑呢?” “……诶,反正看你挺安静的,话也没陈一多,像有事就憋在心里的那种人,墙很厚。” 贺衡恩简言概括:“哦,你说我城府深。” “……你有病贺衡恩。”程筝无语开口,“我他妈说的是你心里藏的事情太多了。” 贺衡恩笑起来,程筝很少叫他的名字。 我的心里没有围城,灾后并未重建的废墟没有人光顾,你来了才盖了座围城进去,平地起高楼,把你我圈禁。 “我的墙很厚,那你呢?” “我?”程筝慢慢平静遁入思考当中,“我是,我是在你外面站岗的。” “有毛病。”贺衡恩朝他脑瓜顶扇了一巴掌。 …… “你腰疼不疼?转不转过来?” “不转,你快点的吧。” 五分钟后。 “我腿疼死了。” “知道了,我起来了。” 贺衡恩抽了几张纸巾,盖在上面,剩下的塞到程筝手里:“你好了没。” “就要。”程筝不再讲究,在他面前直接动手,把脏掉的纸团扔到地上。 “干嘛呀你,真跟我那什么了你似的。” 程筝沉默不语地套好睡裤,贺衡恩刚要大咧咧躺下,就被旁边的人甩来裤子,逼着他穿上。 “没有,我只是没缓过来。” “……”贺衡恩嗤笑,背对着他玩手机,“滚蛋。” 程筝也放松自己的心,四肢垂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强硬的把自己从刚才的场景拽出来,他在做什么……刚才觉得时间很慢,现在又觉得过得很快了。 “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吗?”程筝瞅了瞅他手机屏幕的亮光。 “睡。”贺衡恩把手机关掉,平躺着闭上眼睛。 “……”程筝抬了下手,想和之前一样抱着他睡,又有些犹豫。 明明都是一样的动作,就好像今天单独做,一定会出事似的。 他侧过去,把手轻轻搭在贺衡恩的腰上。贺衡恩察觉到他的动作,没多想,转身滚进他的怀中。 “嗯……”程筝的脸色很不好看。 “……”贺衡恩抬头,“大哥,这不关我事,你忍耐力至于这么差吗?” “闭嘴……睡觉……”程筝在黑暗中眉头紧锁,从牙缝里挤着字说。 “不是,你——”贺衡恩还想说什么。 程筝低头把他的嘴堵得严严实实,拉着他的手向下伸。 凌晨四点,沉睡的程筝惊醒,他猛然起身,大口喘着气。 他突然梦到了他在和贺衡恩结婚。 但婚礼的场景和美好天翻地覆。 没有开心没有快乐更没有热闹,像一对彼此情绪混乱的情侣办了个同样混乱还有潦草的婚礼,父母的祝福不在,亲朋好友冷眼,贺衡恩的脸上装满了巨大的愁苦,仿佛云集了这世间所有的悲观。 让他恐慌,惊悚。 程筝撑着身子,努力调节自己的情绪。 “……怎么了。”醒了半分的贺衡恩迷糊问了一句。 程筝立刻躺下回抱他:“没事,做了个梦。” 贺衡恩搂住他的脖颈:“梦都是反的。” 大年初三,程筝即将返回重庆。回家的前一天,他们去了一次商场,贺衡恩告诉程筝,要带点东西回家。 “你有目标了吗?”贺衡恩问。 程筝摇头。 “那你跟我走吧。” 贺衡恩对这里更加了解,他带程筝去到一家卖营养品的店铺,程筝挑了两盒结了账。 “回去就别吵架了,能沟通的话就好好说,如果不能,你就好好做你自己的事情。” “我知道了。” 贺衡恩抬头,瞥见楼上的一家玩具店:“去那儿看看。” “给你这个。”店里琳琅满目摆了太多的玩具,程筝看得眼花缭乱,贺衡恩拿过一个盒子,是一盒小盒的乐高。 “正好趁着春节,你回去没事干还能拼一拼,拼完了摆在房间里就行。” 程筝接过来:“好。” 结账前,贺衡恩忽然望向某处:“程筝。” “怎么了?” “我想让你送我一个礼物。”他轻声说。 贺衡恩的话让程筝微微发愣,贺衡恩从未开口和他要过任何东西。 他有些不自在,这就像他从没认真待贺衡恩一样。 “好啊,你想要什么?”程筝还是说。 贺衡恩指向远处玩偶墙上的一只大熊,大概有一米二的长度。 程筝完全没想到他会想要玩偶,“怎么想起来要这个?” “没有原因,就突然想到了呗,回去还能摆在床上。” 程筝挠挠头:“也挺好的,有玩偶就不孤单。”他们带着给彼此的礼物,各自付了钱。 高铁票依旧是是贺衡恩订的,他开车把程筝送到了高铁站。 “等一下。”贺衡恩叫停准备关上车门去拿行李的程筝。 “咋了?” 贺衡恩从后座下面拿出一个迷你行李箱。 程筝一头雾水地接过:“这是啥?” 贺衡恩淡然自若道:“送你的礼物啊,你都送我礼物了,我当然也要送你礼物。” “你。”程筝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且沉寂,他不敢置信地望着贺衡恩从容的面庞。他在骗他。 骗局的全部仅仅是一只玩偶。 “别你你你的了。”贺衡恩把大行李箱和小行李箱都塞给他,“快进去吧,不然要上不去车了啊。” “快去吧,我回去了,到家了给我发消息。” 他把程筝推远,没有留恋的转身,上车,打着了火。 …… “小贺!”程筝隔了十米的距离,和他遥遥相对,“你能不能——” 贺衡恩关上车窗,车子缓缓启动。 程筝听见发动机的声音,默默敛起双眸,扭头向进站口走去。一股从未有过的巨大的坠崖感在拼命拉扯着他。 而他可以做到的,只是等待随缘才能够出现的,可以接住他的,峭壁上的老树。 路走到三分之二,程筝再次侧过身去看,那辆黑色轿车停在前方尚未走远。 第47章 (回)新衣服和新手机 程筝用超出往日的速度回到家中,不顾任何的跑进自己的房间,锁上门,在那个箱子的表面随手抹了两把,然后把它放在床上。 他听着自己心跳声开箱,掀开它,程筝看到了安稳放在里面的一套衣服。 看见它们,程筝的呼吸静止。箱子的一边,拉链层封好的那部分空间,放了一双淡橙色的球鞋。另一边,被带子绑住的衣服,是一条呢子布料的直筒裤,和一件夹克。 程筝把手指伸进去,挑起布料翻了翻,这才发现夹克下面还有一套,是夏天才会穿上的篮球套装。 他小心抱出它们,平整地放在床上,却还在不死心的从球衣中翻找,最后他在叠好的球衣里找到了一封信。 信不太长,上面说,这是他自己给程筝挑的两套衣服,看着还不错,也认为他很适合它们—— “这两套衣服是我在网上看见的,觉得你穿着还挺好看的,很衬你的身材。衣服和裤子我搭配了一下。球鞋,你就运动的时候穿吧,或者和球衣一起,夏天跑步打球之类的,都没什么问题。这些两套你可以先留起来,冬天也穿不上呢,等到今年开春,天气暖起来的时候,你可以在学校穿着它们。” 程筝埋头在这些新衣服上面,一双眼睛眼眶发着酸,他抬起胳膊用袖子拼命揉蹭。在满是淡淡油烟味的衣服里,这套带着贺衡恩身上香气的衣服独树一帜。 他又打开自己的箱子,拿出贺衡恩给他的那个红包。他不是什么让人觉得愚笨、蠢到可以的傻逼,这个红包有多厚,大概能有多少钱,他一摸就猜到了。 他不敢当着贺衡恩的面拆开,是因为他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他。 程筝打开封口,拿出里面的红色钞票,他捻开,一眼扫过去,数出了十张。 新年的时候收到新衣服、拿到大人给的红包,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程筝把红包的袋子捏在手里,从小到大,他每年收到的压岁钱,许多亲戚的加起来都没有一千块。 他坐在地上,靠着床边,低着眼。 他想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把他的所有事情都放在心上,为什么不愿意以施舍的姿态给他任何帮助,为什么要花费那么多心思变着法的对自己好。 可他又不想问了,他不想问这些没意义的东西,不想问贺衡恩是如何背着他,变戏法似的准备好这所有。 只要他真的想,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他猛然想起还没来得及回贺衡恩的消息,找出手机点开对话框。 程筝:我到家了,已经进来了。 程筝:我打开看了一眼你送给我的礼物,很好看,这双鞋好帅。 贺衡恩:你喜欢就行,晚上有空的时候试一试,咱俩的尺寸差不多,我照着自己的买的。 程筝:合适的,我比了比,晚上给你拍照片看。 贺衡恩给他发了一张卧室的照片,那个玩偶就躺在程筝睡过的位置上。 程筝很想说一句类似感谢的黏糊的话,但他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哆嗦着,却打不下一个字。 他这样的人,是不是从哪个方面来讲,都更扫兴一些。 程筝发了两个表情包过去。 贺衡恩:我不想看见你又在感谢我或者怎样,没什么用,咱们之间没有交易。 程筝:我知道了,我明白。 想了想,程筝还是别捏着打字:和你过年我也是真的很开心。 贺衡恩:这就足够了,以后再一起过呗,有得是机会。 可他那时候明明都还在说,这样的机会并不多,程筝没有回答别的,说:好。 他最不想的就是让诺言落空,但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一语成谶。 程山这个时间点在睡觉,他拿着营养品走进他屋子的时候,他正仰面躺在床上。 放下东西,程筝来到厨房,打开冰箱,虽然保鲜里面只有两盘剩菜,但在冷冻室,他找到了很多冻肉,他知道这个春节程山并没有怎么做饭。 此刻四点不到,他把肉用凉水泡上,还有充足的时间能把肉菜做出来。他再次归于了这种生活的死寂,他是没出息的吗? 这是他的父亲。 没过多久,程山拿着营养品过来,问道:“这是你买的?” 程筝随口撒了个谎:“工作的地方过年送的。” “老板还送这个?挺大方啊。”程山说,“这几天你住哪呢。” “旁边的小旅馆。” “嗯。” 程山似乎要离开了,程筝把需要用到的菜切好装进盘子。 不到两分钟,程山再次回来。 “你的手机不是不行了吗,过年镇上那边的手机店正搞促销呢,上学你也用得多,就换个新的吧。” 程筝接过来。 回到这个家,他似乎又成了那个木讷寡言的人。 这个手机并不是他挑选的那个牌子,价格却没有多少差别,性能也没什么出入,程山对这方面没有太多了解,不知道他是如何选中这部手机的。 程筝低头:“嗯。”随后把它放到了房间。 晚上程筝把新手机拍了照片发给贺衡恩。 程筝:我在网上也看到过这个手机,就是之前选了另一个,没想到最后还是换成了它。 贺衡恩:这个和你挑的那个差不多吗? 程筝:内存一样,系统其实区别不大,其他的就是一些比较细致的地方,每个牌子做得都不一样,不过我也不太在意那些,一用就自动忽略了。 贺衡恩:那你快拆开看看。 人的喜怒哀乐可以从文字上传到到任何地点,贺衡恩透过手机看见了他那张带着笑意的面庞,亮亮的眼睛,微微翘起的嘴角,他的幸福是很简单的,这一个拥有新手机的瞬间就足够了。 程筝特地给贺衡恩录了一个开箱视频,视频里他拆开塑封膜,轻柔的拿出手机,开机给镜头看。 新手机的屏幕都没有一个指纹,后壳是浅橙色的,和那双球鞋的颜色差不多。 贺衡恩:是这个颜色诶,挺好看的。 程筝:我也觉得。 程筝:我去换那身衣服,待会儿给你拍,就是没有全身镜,只能拍上半身。 贺衡恩:那就别拍了,留着我开学了再看,你自己试试合不合适就行了。 程筝:也行。 程筝:想见你。 贺衡恩:早上不是刚见过,很快,半个月都没有了。 程筝:嗯。 他发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过去。 贺衡恩:现在开心吗? 程筝:还可以吧。 程筝是一个多面体。 他是最善良的也是最软弱的,最强硬的也是最柔软的,最冷静的也是最冲动的,最消极的也是最乐观的。 贺衡恩心知肚明有些道理不用反复提及,这其中的原因大家都清楚,需要时间需要成长需要更坚韧一点,程筝会成为一个很优秀的人,他也是。 他或许不会原谅他的父亲,但他会渐渐原谅自己。 第48章 (回)出柜现场 正月十六早上,程山打了辆出租车,一起上车把他送到了高铁站。 “坐高铁去吧,别买火车票了,火车太慢,高铁吧。”程山说。 程筝什么话都没说,一直到安检完,他向候车室走去,程山转身,一步一步离开车站。 程筝回望一眼,然后继续上前。 发车前,贺衡恩给他打了个电话。 程筝听见手机铃声,拿起来,看到贺衡恩的名字立马接下:“喂,小贺。” “你大概几点能进校?” “你是说进校门?我看看啊。”筝点开地图软件,设置好高铁站到学校的地点,汽车要半个小时多一点。 “我两点多到北京西,出了站还得四十分钟的出租车,三点半吧,咋了?” “那行,没别的事,等你到了就知道了。” 怎么还神神秘秘的。程筝古怪地看着挂掉的电话。 他最受不了这种明摆着的惊喜。 下午三点半,程筝一只脚刚踏入校门,贺衡恩像给他安了监控,准点将电话打进:“你进校了?” “刚进。”程筝眯起眼睛,话音儿抑扬顿挫,“啧,贺衡恩,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啊?” “诶呦。”贺衡恩在另一头语气一如往常,“我能有啥事,就是问问你到了没,因为我也快到了,进宿舍之后,先收拾床铺再出来见面呗。” 程筝轻哼:“我现在可不会随随便便相信你。” 贺衡恩向他保证:“真没有什么事。” “那就行。”程筝拖着箱子往宿舍楼走,“我这就到宿舍了,我先收拾了啊。” “行,你收拾好了记得跟我说一声。” 一进宿舍,程筝和两个舍友撞了个正着。 “呦,来了啊。”小周撂倒行李箱,看着也像刚来不久。 程筝放下背包:“你俩这么早?” “刚来十分钟,一个寒假没住,这玩意儿也太脏了,怎么着也得提前收拾干净。” “这倒是。”程筝把遮在桌上的塑料布拽下来,“下回你们也盖点东西呗,收拾起来方便点。” 小晨听完擂了他一拳:“你还好意思说,有这么方便的方法怎么不早点说,这几个大老爷们,就你心细点。” “不是。”程筝笑着躲开,“我也没提前想起来,还是——” “还是你对象提醒你的。”小周笑眯眯搭腔。 这句话宛如平地一声惊雷,程筝不自觉震惊地把腰板挺直。 程筝的言行举止出卖了他的内心,小周嘿嘿笑着,和小晨彼此相望两眼,端着胳膊说:“我就知道你小子瞒着我们呢,不然怎么可能有时候连宿舍都不住了,天天高高兴兴的。” “你看看,都不把咱们仨儿放在眼里。”小周两手一拍,“人家搞对象,都不通知咱们啊。” 小晨应和起来:“说得就是啊,还得让咱们自己猜。” “不——”程筝没什么底气地讲,“真没有……” “没有啥,不是老跟你一块儿的那个法学院的男生吗?” “……是。” 小周信誓旦旦地说:“我一看就知道是他,诶呦……那学校里早就有人八卦啦,谁不关注关注长得帅的啊。” “都多少个月以前了,我们就看出不对劲来了。” 程筝无奈苍白辩解道:“真没有,不是想瞒谁,是怕惹麻烦,你们也知道我们俩都是男生,肯定会有人那什么……对吧?” 程筝企图引起他们的共鸣和理解。 小周和小晨赞同地点点头:“你这说的倒也是真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 “你们俩也不低调啊!” “……”程筝讪讪道,“也没啊,我俩和另一个男生,我们仨都经常一起啊,这还能被人看出来?” “我说哥们。”小周看起来对这方面颇有研究,他痛彻心扉道,“你拿别人当狗耍呢?是情侣是兄弟大家还看不出来吗?” “你们大一就不正常!” “我们……我们大一也没在一起啊……”程筝毫无气势地说。 “那你们啥时候在一起的?” “去年暑假……”小晨和小周翻着白眼不理他。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程筝双手合十向他们讨原谅,好哄半天才算用名不正言不顺的喜糖和奶茶打发掉了他们的起哄。 从宿舍出来,程筝边下楼边给贺衡恩发消息:我收拾好了,下楼了啊。 程筝点下发送,很快贺衡恩回他。 贺衡恩:好,你去校门口吧。 贺衡恩还没到,程筝单独站在门口等他。正是学生们出来进去的高峰时间,程筝觉得自己像只猴似的,被人随意观赏,不少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他的脸上。 他无端联想到刚才小晨和小周说的话。 两个糙老爷们,平常不八卦不热衷于探讨谁和谁恋爱,都能在学校的各种帖子以及自我观察中找到他和贺衡恩的蛛丝马迹,其他人更是可想而知。 这社会上多得是愿意八卦别人生活的人,他们以此为乐。 程筝把手插进口袋。 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是善意的吗,是因为他和贺衡恩的恋爱吗? 是可以把控的吗。 — “哎,哈喽。” 程筝的思考被一句来自陌生男生的招呼打断,他茫然地看着前方两个神情自然的男生,在想自己什么时候认识的他们。 “哈喽……”程筝僵硬点头。 “哦,你不认识我们吧,我俩是贺衡恩舍友。”其中一个看着十分外向阳光的眼镜男孩说。 难道学习法律的前提都是要求学生们要有一颗能猜透他人内心的心么?程筝的心思被洞察,身体一僵,拖长音的“啊”着,说不出别的话来。 “应该是你没见过我们,但是我们知道你,还挺巧的在这碰见你了,我们跟贺衡恩关系都不错。” “你们好你们好……”程筝局促地搓搓双手。 眼镜男孩看出他的紧张,只笑了笑,不再打算和程筝多说些什么,“等贺衡恩呢吧?那你先等,我们就回宿舍了。” “嗯对对,好。” 两人跟程筝道了声再见后就离开了,留程筝一个人深陷在思维的沼泽。 第49章 (回)公开问题 “滴滴!您的代驾司机小陈已到达!” 愣头青似的戴着头盔的陈一冷不丁出现,猛冲到程筝眼前按了下喇叭,把走神的程筝吓了一跳。 “……”程筝蹙着眉头捂着心脏后退。 正经戴起头盔的陈一和平时的他相比简直是不伦不类,富家公子硬要出来送外卖的模样,程筝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场景。 “干嘛,小爷给你把车送过来你还不乐意?”陈一摘下头盔放进车筐。 “你——”程筝扶着车把张望,“小贺呢。” “就在后边啊。”陈一往后一指。 程筝瞧见信步走来的贺衡恩,他的手里还抱着两个大盒子。 “你们……”程筝被他们的举措搞得懵懵懂懂,“这是干嘛啊。” 陈一下车,拔下车钥匙,神圣地和他交接:“尊敬的爱玛电动车车主,您的电动车,请收下吧。” 程筝错愕的用食指指着自己的脸:“我,我的电动车?” “那不然呢?贺衡恩买来给你的,前几天预约了今天上牌,结果中间还有点麻烦,现在也算刚刚好吧。” 程筝瞠目结舌地接过陈一递来的钥匙。 贺衡恩来到他们身旁,把两个盒子分给他们,陈一的是个动漫模型,程筝的盒子更大,用包装纸包得整齐。 “你俩的。”贺衡恩把盒子丢给陈一,“你当代驾的费用,拿好了。” “算你有点眼力见儿。”陈一把它放在腋下夹好。 程筝接过他那份,放在耳边晃了晃:“这是啥?” “等你回去拆开看不就知道了。”贺衡恩说,他把手搭在车把上。 程筝的视线移回车上:“怎么突然要送我电动车……” “这不是挺方便的嘛,你现在也要打工,等以后实习至少骑电动车比你坐别的交通工具都要合适。”贺衡恩推了还在发愣的程筝一把,“把车停进去吧,咱仨去吃饭。” “对。”陈一拨弄了两下头发,“哥请你们,走,烤肉自助。” 到了店里坐下,一寒假没见的陈一不知道跑哪去挑染了点红毛,浅浅的铺在黑头发上,没有灯光并不明显,程筝始终没发现,一坐到灯下,他这才注意到,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张扬。 “你这什么东西,染什么红毛。”程筝说。 陈一终于有机会显摆自己的头发,“怎么样?还行吧这个发色?” 贺衡恩眼角抽了抽:“你又抽什么疯?为爱痴狂了?” “放屁,为了帅而已,老子才不会跟你们一样。” 程筝瘪瘪嘴,叠好自己的外套放到一边的凳子上。 从餐厅出来,陈一被人叫去了酒吧,他想拉着程筝和贺衡恩一起,两人把陈一踹走,慢慢一起走回了学校。 路上贺衡恩买了一包口香糖,也朝程筝嘴里塞了一片。 “这衣服还行。”贺衡恩拽了下程筝夹克的衣摆。 “是吗。”程筝跟着贺衡恩的目光左右看着,“你刚才看见我都没什么表情。” “陈一在那儿我怎么有表情。”贺衡恩的手伸进他敞开的夹克里面,摸了把他的腰。程筝还算有点审美意识,知道夹克里面要穿贴身并且束腰的衬衣,知道直筒裤要配高帮鞋,贺衡恩头一次见他这么穿—— 确实帅。 贺衡恩兀自笑了声。陈一说的确实没错,这方面程筝不在意是不在意,但凡在意一点,就能帅出另一个高度。 “挺好看的。”贺衡恩说。 “那就行。”程筝注视着贺衡恩的眼睛说。 走进学校,程筝尝试模拟他们平常的相处方式和相处氛围,同样是两个人肩并肩,同样是手都插在口袋里,同样是偶尔说说话……只是在他把注意力分给外人的时候,他真的察觉出,有部分人探索的眼神会停留在他们身上。 “……”程筝挤眉弄眼地挠了挠头。 “你怎么了,奇奇怪怪的。”贺衡恩看向他的眼底冒出几分疑惑。 “那个……我等你的时候碰到你舍友了。” “啊?咋了?他们跟你说什么了?” “没啊,就打了个招呼,我就是没想到他们会知道。” 贺衡恩眼里的疑惑愈见加深:“你是不想让他们知道还是想让他们知道?不过这种事也瞒不住的,再加上咱俩好像也没有刻意回避什么,肯定会有很多人猜出来的。” “原来你也知道,我之前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倒是无所谓,单纯有点意外。”程筝偷偷碰了下他的手背,“但是我不知道你想不想这样,咱俩比起来,怎么说也都应该是你更在乎一点,你……你家不就在北京嘛,而且我感觉像你们这种家庭,都特别在意这种事。” “万一,万一真被你父母知道了,那不就完了吗。” 贺衡恩听着,弯了弯嘴角无所谓说道:“你说的对,但咱们不是也没太浮夸吗,没像其他情侣一样昭告天下,会有人知道是因为那些人把好奇心放在了咱们身上,正常来讲是不会有事的。” “你别太担心了,就这样挺好的,知道的人也没来影响咱们,不是么?” 程筝点点头,他们走到路灯照不到的角落,牵起了手:“今天我进宿舍的时候,我的两个舍友还跟我说了,他们早就在猜了,我就……我就和他们说了。” “这么长时间我老是害怕乱说这些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你……你是不是有点在意公不公开这件事?” “你怎么这么想?”贺衡恩说,“我真的不在意咱们俩要不要公开这件事,咱们俩干什么难不成还得考虑别人么,况且,我知道你不是什么脚踏两条船、拈花惹草的人。” 程筝倏地笑开了,眉眼弯弯眯成一条缝,眼下的卧蚕都漂亮。贺衡恩最喜欢他笑,可爱又很有感染力,他看见这样的笑容,就像被心甘情愿施了快乐的魔法。 第50章 (回)出去住 离宿舍楼还有几百米远,贺衡恩问程筝:“出去住吗?” 程筝犹豫着摇头:“过几天再出去吧。” 等站在自己的宿舍楼下,程筝停下来和贺衡恩说话,他从没觉得有哪一刻,同性的注视要比此时多过,他们的四周自带结界,是那种缱绻的,超过甜蜜的暧昧。 “快上去吧。”贺衡恩抬高些许手臂,手指随意的拍在程筝的袖口上。 “……今天咱们刚见。”程筝的唇线绷直。 “啊?”贺衡恩没能第一时间了解他话里的意思,“……咱们大年初三分开的,到现在,其实也就,不到半个月而已。” “你怎么说得那么可怜,像咱们一年都没见过一样。 “要不——”程筝的脚尖碾了下地砖,“还是出去住吧……” “……”贺衡恩无奈瞥他,似笑非笑地挑挑眉毛,“那走呗,刚问你你说不去。” 贺衡恩揣着兜扭头就要走,“不拿东西了吗?”程筝迈开腿跟上他。 “不拿了,直接去我那儿吧。” 程筝在门口大爷那里把差点忘掉的礼物拿好,和贺衡恩坐上了出租车。 除夕挂上的灯笼还没拆,程筝才进门就看见了它们。 “我都没动,懒得整它们,就在那儿挂着吧。”贺衡恩说。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程筝把礼物拆开,是一个比贺衡恩上次送他的那把还要大、还要逼真的抛壳格洛克,沉甸甸的,做工精细,极其仿真。 “初二去玩具店你不是看了几个么,那种的太大了你肯定带不回去,这种的小一点你拿着稍微方便点。” “我当时就是看了一眼,看它还挺帅的。”程筝把他拥入怀中,“眼神也太好了小贺。” “好了,赶紧去洗漱吧。” 程筝靠在那只大熊上,左臂虚虚搭在眼上,右手摸着贺衡恩柔软的发丝,很难自禁地唤了声:“小贺儿……” 贺衡恩吐掉嘴里的东西,重新投入他的怀抱。程筝将双手探进衣摆,在他的腰腹摸索,触到他细腻紧实的肌肉,他不受控制的把贺衡恩用两条胳膊牢牢捆住,贺衡恩埋首在他的肩窝。 细碎的吻落在程筝的侧脸和脖颈,程筝在欲望中无法自拔的沉沦,像漂浮在波涛滚滚的海面上,他拽着帆船的桅杆,不甚清醒地呢喃一句:“……宝宝。” 程筝一说完,他和贺衡恩双双愣住。 贺衡恩抬头去看他,程筝的脸火烧得慌,硬着头皮和贺衡恩对视。 程筝突然不太开心地开口……“我……我是不是很直男啊,什么都不会说,好像总让你不满意……” “特别想对你表达些情绪,因为想让你感知到,咱们的关系是很亲密的,我也想说些亲密的话出来,但是羞耻感就像我甩也甩不掉的包袱一样,让我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觉得你想听那些。” “你不用在这上面忧虑。”贺衡恩单只手扣住程筝的脸,“不要觉得很愧疚,我没那么介意能不能从你口中听到那些甜言蜜语,我不是也没说过什么吗,只是叫你名字而已。” “没关系,说不出口是因为从前没人教你,你想改就改,不想改就算了,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喜欢我了么?” 程筝耸搭起眼皮有气无力的说,没神采的模样委屈得不行:“可是我觉得那样很好,至少你听着会很开心,一个人总是做,什么都不说,那也不合适吧,就像我爸我妈……” “所以,你已经知道你说不出口的前提是因为你的父母,也知道语言表达的重要性,那这些基础的东西你都有了,后面你想怎样不是都很容易了么。” “我的态度我也跟你说明了,我当然不会排斥这些咯,人确实是爱听那些嘛,不过也是真的没有那么渴望。你想改变也很好啊,慢慢来呗,但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些小事情就总是特别忧愁,我都ok,你也不要着急或者是很想让我看到你的改变,这些都不用。” “我总不能因为你不会说这些就把你踹了吧,在和你在一起之前我不就知道你是这样的程筝了吗。” 程筝撇着八字眉:“我知道了,我只是……我觉得你很可爱也很乖,我特别喜欢,想说的时候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贺衡恩彻底笑了出来,嘴角带着淡淡笑意去摸他皱起的眉头:“你怎么这么可爱,每次耷拉着眼睛皱眉的时候看着都那么委屈,好像谁欺负你了一样。” “你欺负我了。” “我欺负你了?” “嗯。” “怎么欺负的?” “像刚才那样欺负的。” 贺衡恩捏着他的下巴:“是么,那我再欺负欺负。” —— “诶,明天贺衡恩生日,去哪啊?”这周周五晚上食堂吃饭,趁贺衡恩去买饮料,陈一捅咕着程筝。 “嗷,我问他想去哪,他说都行,我打算明天和他去打cs。” “你俩?你俩?!我靠,这什么意思,你们谈个恋爱,我还成第三人了呗,你们还要把我各自抛弃了?”陈一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跟贺衡恩一块儿过了好几年生日,这回一有男朋友,他还要无处可去了? 程筝又“哦”了一声:“没有,把你给忘了,咱仨去啊。” “嘁,这还差不多。” 周六下午他们从cs馆出来,程筝请客,让贺衡恩挑个地方吃晚饭。 “去吃烧烤吧,在烧烤摊上,这个季节晚上还挺适合吃烧烤的。”贺衡恩说。 “好,那就去吃烧烤。” 他们挑了家人多的大排档,天还没黑透就坐了几桌客人了,这样的地方味道应该差不了。 “你们喝酒吗?”程筝问。 “一人一扎吧,别太多。”贺衡恩说。 程筝点了三大杯啤酒,六斤麻辣小龙虾,再加上几十串烤串,陈一加了两串腰子进去。 烤串端上桌后,陈一手握两串羊肉串,把其中一串烤腰子直杵到程筝面前,“喏,给你一个,补补。” “滚。”程筝把他的手扒拉到一边。 “来,走一个。”陈一举起酒杯,“祝不知道一起过了多少个生日的贺衡恩生日快乐吧。” 贺衡恩和程筝虽然不愿意,但还是给了他个面子,和他碰了下杯。 “连程筝都跟你过两年生日了,真快啊。”陈一感叹。 “吃你的吧。”贺衡恩白他。 程筝低头一声不吭地给贺衡恩剥小龙虾,陈一看见,心思又跑到他身上,把自己的盘子递过去,“给我来俩。” “你给我滚开。”程筝瞪他,“半杯都没喝完呢就开始耍酒疯。” “卧槽,这哪是半杯,这一杯里多少酒呢,杯子这老大,我这叫触景生情了好不好?” “你有什么可触的。”贺衡恩接过程筝剥好的虾,“一辈子三分之一还没活完呢,倒先感叹上了。” 陈一腰打直,对着星空感慨:“感叹时光飞逝罢了。” 贺衡恩和程筝:“……” 第51章 (回)生日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程筝也接到了跑腿的电话,他提前订好的蛋糕被跑腿小哥送到了大排档。 蛋糕很小,三个人吃足够, cake很有意思的一款星座蛋糕,程筝本想按贺衡恩的双子座来订,一犹豫,还是换成了天蝎座的—— 他本人的星座。 程筝把蛋糕取到,推推桌上的餐盘,放在桌面解开绳子,“哎呦,还挺好看。”陈一看了眼,随口感叹一句。 一个淡蓝色的小方块。 “这是什么,星座吗?”贺衡恩对这些东西不太上心,但蛋糕的一些装饰看起来并不像没有意义。 “对啊,是天蝎座。”程筝说。 “那不是你的星座吗?”贺衡恩。 “是呀,本来是想买双子的,但是最后还是换了。” 贺衡恩微微笑着说:“这个也挺好看的,我也想要你的星座的蛋糕。” 陈一手肘撑着膝盖,一下一下咬着铁签,沉默地凝视对面的他们。 拿来蜡烛和纸盘放在手边,程筝先把纸盘分发给陈一和贺衡恩,问:“要许愿吗?” 贺衡恩犹疑地摇摇头:“……不许了吧,人有点多。” “没事,你不想许就不许,直接吃蛋糕也好。” 陈一把铁签扔桌上:“快点的吧。” “……”程筝不耐烦地瞥他。 “我都忘了,给你,生日礼物,每年都得走个过场。”陈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表盒,里面放的是运动手环。 “谢了。”贺衡恩收下,把蛋糕切好分给他们两个,“你们非得讲究这些,一块儿过个生日不就得了嘛。” “那哪行。”陈一扶着腰坐起来,“我不讲究程筝还得讲究呢。” 程筝只丢给他一个犀利的眼神没搭腔。 —— 程筝有点醉了。 回去的路上他的脑袋全程没有离开贺衡恩的肩半米,闭眼靠住贺衡恩的肩窝,手里握着的也是贺衡恩的手腕。 贺衡恩抓起他的胳膊晃晃:“到了。” 程筝脸上的红在路灯的照耀下更加招摇,任谁看了都知道,他俨然成了个半醉的醉鬼。贺衡恩按亮屏幕,九点半。 “你想出去住吗?”他问程筝。 程筝摇头摇得迅速且果决,他说:“我们去找个地方坐坐吧。” 贺衡恩和他去了一个没有光的小亭子,能够给他们光源的除了月亮就是前方路灯的余光。刚进去,他们还没坐下,程筝就急急忙忙从兜里掏出一个很小的盒子。 握着它,程筝自己先不对了起来。贺衡恩看他神情呆滞,似是扭捏又像是在踌躇,白净的皮肤连耳尖都能看出粉来。 他离他离得近,看见了他眼里水涟涟的潮湿。 于是他问程筝:“这是什么?” “这,这是……”程筝吞吞吐吐着,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贺衡恩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 霎那间,贺衡恩被某些难以言状的混乱情绪包裹住了,它们把贺衡恩圈在里面,像在孕育生命,像新生儿的襁褓,为自己抵抗着寒冷、炎热和孤独。 “送给我?”贺衡恩捏紧它,问。 他们的心在怦怦跳得迅速,在某一刻,归于同一频率震动。 “送给你,生日礼物。” “只有一个?” “……嗯。” 他只买了一个,因为这个牌子很贵,他只愿意买一个,因为不想被当做情侣对戒。 他只是想送给贺衡恩一个戒指,却似乎像要套牢他还又要给他自由。 贺衡恩取下它捏在指尖。 戒指上面有很多小设计,戒指表面伸展的线条如同可怖的獠牙,獠牙中心怀抱着一小颗珍珠,借着月光他端详起来,里圈刻了一个“h”。 “这……这是我自己做的,但是它是半成品,中间的那个图案我自己肯定做不来……那个珍珠和字母是我弄的,几道线条是我划的。”程筝仓皇的左手不安地撩了下衣摆,右手抠着裤缝。 贺衡恩欣赏着戒指说:“真的吗?我还以为是你叫人家刻在上面的呢,我都没看出来是你刻的。” “还是有差别的吧,我刻的时候都差点刻歪了。”程筝抿起唇笑了下。 “没有啊。”贺衡恩举起它,“你要帮我戴吗?还是我自己戴。” “我……”程筝动了动胳膊,唇瓣微微张开,手又垂下去。 “还是……” “那我自己戴了。”贺衡恩及时道。 “好。” 贺衡恩把它戴在右手的中指上,用非常轻的声音说:“我很喜欢它。” “喜欢就行。”程筝重新获得开心,他的视线也随着贺衡恩的手动,“挺晚的了,你快回去吧。” 贺衡恩的手指修长白皙,比他要纤细漂亮得多,他的手背全是青色血管,贺衡恩的虽然也有,但更显情色。程筝没见他戴过什么饰品,现在戴上,戒指也这么好看。 程筝的目光渐渐失焦。 贺衡恩点了下头。 没有人再说话。 程筝又问:“可以抱一下吗?” 贺衡恩唇角向下弯着:“这你还要问?” 程筝说:“当然了,今天你是寿星。” 他走上前抱住贺衡恩:“生日快乐,小贺。” 贺衡恩搂着他的腰,就在此刻,这个瞬间,他突然不想放手。 就这样,他挨着程筝的耳边说:“别回去了好不好,去我那里。” “我……”程筝侧头看他。 贺衡恩与他的视线交汇,一字一句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咱们是情侣啊。” “我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咱们没有做交易,你送我戒指是因为喜欢我,想晚上抱着对方睡觉也是因为喜欢,就这么简单,仅此而已。” “你不用觉得自己送了我戒指之后就出去住好像你很占便宜似的,这完全是两码事。”贺衡恩晃动他的身体,“你说了我今天是寿星……” “好,好。”程筝不再让贺衡恩继续说下去,无条件服从贺衡恩的任何请求,“我都听你的,咱们出去住。” 他吻了吻贺衡恩的嘴角。 第52章 (回)逼良为娼似的 卧室里只亮了一盏小夜灯。 “干嘛。” 贺衡恩去撩他的衣服。程筝靠着床头,伸手挡了一下。 “你要干嘛。”程筝反问他。 “你说我要干嘛。” 程筝有些晕乎乎的。 一点酒精烧得他头晕脑热,不明白为什么他和贺衡恩都喝了等量的酒,只有他像个菜鸡似的醉醺醺,眼下对上堵在他面前的贺衡恩,他连思考的能力要消失了。 半边月光闪躲过半掩的窗帘的追逐,一捧的冷光洒在地上。 “我……”程筝捂着半边脸,“我害怕……” 害怕他一脱衣服就控制不住。 剩下四分之一的蛋糕还架在床头,像天然的调情的工具。 “我脱裤子,脱裤子……”程筝顶着双迷离的眼睛跪起来去脱睡裤,“我脱了。” “那你就连睡衣一起脱了呗。”贺衡恩的嘴撅得老高。 程筝把头摇得飞快,醉呼呼地说:“我真的害怕……我好像喝多了……” 贺衡恩对程筝躲避的态度心生不满,推了他一把,自己侧过身子退到远处,似乎要离程筝远远的:“你这样像我是倒贴的。” 程筝呼吸一窒,心骤然悬空,猛地扑过去去抓贺衡恩的手,捏着他的肩膀说:“没有!” 贺衡恩被程筝就这么扑倒在床上。 程筝扒着贺衡恩的胳膊埋头蹭蹭,额头抵在贺衡恩的脑袋上:“没有真的没有,没有倒贴,你什么时候倒贴了。” “没有……” “怎么没有,不是我一直追着你做这做那的。”贺衡恩用手肘去捅他。 “你别胡说,好像你真强迫我了一样,你难道不是正常的吗……是我,我真扫兴,对不起,我脱我脱。”程筝和他脸贴着脸说。 “那你说点好听的,我原谅你。”贺衡恩偏过头看他。 “我……”鹅黄色灯光中程筝和贺衡恩的视线交错,淡粉色铺在程筝的脸上。水润的双眸眨了眨,他垂着眼轻声喊:“宝宝。” “还有呢。” “还有……”程筝把头抵在他肩上,“还有什么……” “小贺最乖了,小贺会原谅我的,小贺今天是寿星,寿星不能不高兴。” “知道我不能不高兴你还气我。”贺衡恩一只手卡死程筝的下巴钳制住他,掐着下颌将他的头抬起,“在学校你还说都听我的。” “是都听你的……”程筝委委屈屈地说,“但是你也别提我太难接受的要求……” “行了,跟我逼你从娼似的,不提过分的要求,你脱衣服吧。” 程筝爬起来,将睡衣的扣子一颗一颗解开。贺衡恩平淡如水的眼神逐渐从平静转换为打量,他也坐起来,无声地赏玩起程筝的肉体。 程筝撑着床瑟瑟发抖,他的底线被一降再降,真的怕哪一天贺衡恩把那个过分的要求亲口提出,到时他或许会没办法继续把底线坚持下去。 —— “过来,把我的扣子解开。” “啊?” 贺衡恩不满地轻啧一声。 程筝低头去解他的衣服。 “趴着。” 程筝的动作僵硬机械,笨拙的翻身趴在床上。贺衡恩把衣服褪下,拽过薄毯盖在后背。 直到他发泄完,还久久没有起身,程筝被他压得身体都麻了,抬高胳膊活动筋骨。 贺衡恩慢慢亲吻他的肩膀,程筝哼了一声:“痒。” “习惯就好了。”贺衡恩把头靠在他的后脑,“明天中午跟你去打工好不好,我看一个案子,在食堂陪你。” “不要,食堂乱糟糟的你怎么看,影响你学习。” “没事,周日人又没那么多,大家都出去了。” “那好吧。”他第n次轻而易举的被贺衡恩说动了。 他捞过贺衡恩的右手,把玩他的手指,捏着指节看那枚戒指,“你的手好看。” “哪都好看。”他补充道。 “我喜欢你这种的。” 血脉偾张的代名词。 他吻了下程筝的脖子,程筝的身体颤栗。因为知道在这方面程筝太较劲,而亲吻脖颈又是比接吻更袒露的行为,所以他从来都没这么做过,程筝更不是抱着他脖子亲的那种人。今天他是寿星,他更有了些故意逗他的兴致。 “亲一下。” 程筝偏头和他接吻。 贺衡恩用手指蘸了一口奶油在口中,残留的点点白色还挂在唇角,程筝跟随贺衡恩的举动,看到那一抹奶油,眼神发直发愣,对着贺衡恩的嘴角发上了呆。 “你想干什么?”贺衡恩说。 程筝回过神来,忙说:“不干嘛。” “哦。”贺衡恩不太高兴地沉声应了下。 “我……”察觉到贺衡恩一丁点的情绪转变,程筝想隐瞒的心思又变了卦,可一句话说也说不得,咽也咽不下去,卡在喉咙里,折磨得他快要心郁成疾。 “你怎么了?” “我想舔一舔……”在贺衡恩精明的注视下,程筝畏缩着把话说出了口,水灵灵的带着羞怯的圆眼睛躲闪不及,被贺衡恩抓了个正着。 贺衡恩定位在程筝的眼上,穷追不舍地望着他问:“那怎么不说。” “我……我不好意思还不行吗?”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干嘛。” “我知道了……” 贺衡恩主动把唇角递到程筝嘴边。 程筝尝试似的伸出舌尖小心舔了下贺衡恩的嘴角,在触碰到那一点甜腻之后,他安心下来,用舌头卷走奶油,手掌也扣在贺衡恩的背上,把舌尖送进贺衡恩的齿间。 —— 折腾到凌晨的代价是——第二天他们都起晚了。 程筝睁开眼,发现时间早就超过了他预期的起床时间—— 马上就要十点了。 看见这个时间点,程筝大骇着坐起,惊恐地抓着头发犯怔,眼睛瞪得巨大无比。贺衡恩也随之醒来,抓住程筝的胳膊坐起:“你要几点到?我记得是十一点半啊。” “是十一点半。” “诶,那不是还早嘛。”贺衡恩揉揉眼睛,“还好多时间呢,你不用担心。” “我怕一个半小时不够咱们起床洗漱和赶路的。”程筝说。 他讨厌赶时间讨厌迟到,为了心安,甚至常常提前一个小时到两个小时去做事情。 “没事没事。”贺衡恩说,“咱俩开车去吧,我把车停学校外面,找个停车位就行,现在就下床洗漱。” “也好。” 第53章 (回)戒指 车子在校门口附近的公共停车位停好,贺衡恩和程筝解开安全带,下车关门,再一抬眼,和程筝的两个舍友撞了个正着。 小周和小晨目光里的情绪逐渐精彩。 “……”程筝清了清嗓子,视线迂回,“干嘛去你们?” “哎呦,筝子啊。”小周率先世故地打起了圆场,“我俩正要出去呢,中午外面吃饭去,来这边等出租车来了。” 他看看贺衡恩,说:“你们这是刚回来?” 贺衡恩朝他无声地颔首。 “是……”程筝没来由的紧张和尴尬,险些咬到自己舌头,“是啊。” 他扭头和贺衡恩介绍:“这是我舍友。” 贺衡恩伸出手:“我叫……” “哎呀都认识都认识。”他们摆摆手,“我们知道,程筝对象嘛。” 贺衡恩勾了勾唇角,然后说:“车要来了吗?太远不如就取消吧,我们送你们过去也行,才十一点,我们也不着急。” 程筝附和道:“对啊,你们去哪。” “我们去的倒是不远,几公里。”小晨点开叫车的软件,“还有三公里呢,这一到周末车确实慢。” “那就取消吧,我们送你们过去。”贺衡恩拉开车门。 小周和小晨彼此互换眼神密语,纷纷说道:“那好那好,不等了,感谢两位大哥啊。” “小事小事。”程筝说。 —— “你看吧,我就说筝子必是上面的。” “他们这个长相这个身高,各个方面,无论怎么看都是筝子在上面啊……” 小周和小晨坐在后座,一边偷瞄他们两个一边遮住嘴窃窃私语。 他们看见了贺衡恩后颈靠下位置的吻痕。 程筝听见他们的窃窃私语,扭过头回看他们一眼,又看到贺衡恩脖子的红印,低下头不再说话。 —— 程筝卡着点进到档口,贺衡恩在旁边超市打印了两份经济案件的文件,挑了个位置背对程筝坐下,认真翻看起了装订好的a4纸。 一到周末,食堂的确没太多人,大家睡懒觉的睡懒觉,出去玩的出去玩,没太大嘈杂的声音在。 程筝只需要在这里待一个小时,他弯着腰,手肘抵在桌面,用手托着下巴安静欣赏贺衡恩努力学习的背影。 他毛茸茸的后脑勺很可爱。 好看的人的任何都是好看的,程筝用眼神描绘贺衡恩的身形,从细长的颈子到靠在椅背上的腰板,仅仅是一个后背,程筝就觉得他非常带感了。 是最矜贵的那种小少爷,在翘着二郎腿看合同。 程筝正发愣,忽然有一个女生跑过来。 那个女孩弯腰和贺衡恩说了两句话,贺衡恩摇头后女生就走开了,程筝不由自主皱起了鼻子。 贺衡恩回头瞧瞧程筝,给他发消息。 贺衡恩:要微信的,我说我有男朋友了。 程筝:贺少魅力好大啊,在食堂都有人要微信。 程筝:我还以为咱俩火到全校都知道咱们是情侣了呢。 贺衡恩:那肯定还是有很多人的不知道呢呗。 贺衡恩:你想当名人?我考虑帮帮你。 程筝:还是算了。 晚上程筝回到宿舍,准备上第二天的早八,三个人看到程筝进门,全都闹闹哄哄的损了他几句,上午坐过贺衡恩车的小晨小周夸张说自己真有福气啊,坐上了筝子对象的车—— “什么实力啊这是,北京独生子呢,家里资产怎么说也得过亿了吧,能摸到人家车门都算我幸运。” “你快拉倒吧,照你这么说,筝子还别活了呢。” 程筝始终垂着脑袋,没有接过他们的话茬。 —— 转过天来程筝满课,贺衡恩同样也是早八,他提前十五分钟坐到教室,和他一起来的还有那枚戒指。 陈一在他旁边一屁股坐下,下一秒眼尖地看见了他手指上闪着光的戒指。 “哎呦喂~”他一把抓住贺衡恩的手指细细观摩,“这是什么呀?” “滚蛋。”贺衡恩抽出自己的手。 “我天,还是名牌呢,老手工牌子呢,程筝也挺舍得的啊,你们俩一人一个?” 贺衡恩没看他,眼中的情绪被他完好收起:“只有一个。” 陈一啧了声,出乎意料的就这样平静了下来。 过了半节课,他才说:“你知道像程筝这样的人送你戒指是意味着什么吗?” 贺衡恩睨他一眼,然后接着望着黑板的方向,面庞冷淡和沉寂。 “知道。” 陈一情绪不明地笑了两声。 一个从农村里出来的穷小子,有了点爱就拼了命地想付出,想拿出更多的、成千上百倍的爱,毫无章法地奉献出自己的内心。 这样的人最终只有两个结局,第一种皆大欢喜,第二种他一个人一败涂地。 或许会有两个人一败涂地的可能——要看对方有没有良心。 第54章 (回)突如其来 暑假到来,程筝买了高铁票回家,下午三点多钟他进了村子。 “我到家了小贺。”程筝给贺衡恩发了语音过去,随后将行李箱拎回房间。 贺衡恩回他:“别直吹空调啊,坐一天车身上全是汗,该吹感冒了。” 程筝转转坐了几个小时高铁的腰,回:“我知道了,这就擦汗了。” —— 马上就要中午,程山不在家,午饭他自己,怎么吃都叫吃,他想对付对付就算了。没太在意地用纸巾擦着汗,程筝边擦边逛到对面的屋子,没成想就这么猝不及防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程山。 “咋了?”程筝瞳孔微沉,飞快向前一步,贴在床沿。 程山听到声音,转了转脑袋,宛若一个破烂的木偶,僵硬而机械的将眼神留给程筝。 程山告诉他,自己突然头晕的厉害。 他从上午开始,只能一个人躺在床上休息,一动就恶心,晕得天旋地转,程筝对他父亲的身体了如指掌,他立马跑去堂屋,取下来上面落了灰的电子血压计。 —— 程山已经将近半年没有按天工作过了。 工厂拖着工人的后腿,跳闸停电,各种机器维修,毛病一箩筐,程山总是干不了多少天就要被迫休假,等老板通知后再去工作,然后又是放假,又是工作,周而复返。 他的身体也有很多老毛病,初中没毕业就出去打工,身子骨还没长成就先承担了很多劳累,体力活一个接着一个,没有一个年轻人的身体可以承受这样的劳累,四十岁往后,许多问题不用找也能追上门了,经常疼的颈椎、肩膀和腰,总是犯的胃炎、肠炎和头晕头痛,年纪一大点,高血压高血脂这些全都紧随其后—— 这是无法再逆转的事。 程山从不会和程筝沟通这些。 他们的交流甚少,在学校的半个学期,互相发消息的次数屈指可数,程山偶尔会问问他吃得怎么样睡的怎么样其他能聊起的话题少之又少。 程筝当然不会和他说每天在打什么小时工,程山也不会告诉他哪天放了假,哪天又头疼脑热生病在家。 —— 忽然程山挣扎着起身,踉跄跑出屋外,扶着墙吐了起来。程筝跟在后面,看他吐完,沉默不语地倒了杯水给他。 “漱漱口吧。”他拿过两张纸。 程山接过杯子漱了漱,蹒跚着又回了屋子。 程筝找来家里从前他妈妈记电话的本子,联系了一个隔壁村子诊所的老大夫。 “喂,您好,是武大夫吗……” “他说现在特别头晕,连着吐了两次,他有高血压……” “好的,麻烦您了。” 十五分钟后,上了岁数的大夫背上挂着一个医药箱,慢慢悠悠的将电动车骑进家里。 “他之前就有过几次,但是这次血压还没来得及量,他说上午就开始了。”程筝和大夫传达他的病情。 大夫拿出老花镜戴上,重新为他测量血压。 “高血压,血压不低,犯得太急了一下子受不了,血压降下去就没事了,家里有药吗?”大夫把血压计装好。 程筝摇头。 “这样吧,你就直接跟我去诊所拿药,拿了药回来赶紧让他吃了,不用折腾了。” “好。” 程筝骑车跟在他后面,到了诊所,他站在旁边看他从那个一把年纪的柜子里拿下药瓶倒出几粒又放上去,再拿另一个药瓶倒出几粒又放上去。 配好一包药,他又拿过一盒胶囊,“这盒药一天三次,一次一粒。” “这个是一天两次一次一粒。” 最后他从药柜上面拿下来一个大盒子,从里面拿出四颗大药丸,程筝盯住这个药盒豪华的包装兀自发着呆。 “这个药丸回去你就让你爸赶紧吃了,晚上吃一粒剩下的明天吃,吃完这四个就行了,这个效果很快,吃了不用多长时间血压就降下来了。” 程筝点头,恹恹开口:“这些一共多少钱?” “我算算啊。”大夫在算盘上拨了两下,“一共三百一十五。” 程筝的心在暗处揪起一刻又落下。 大夫指着那个豪华药盒说:“这个药丸可贵啊,一个就七十呢。” 他选择平和的接受,扫码付了钱过去。 “你把你的电话号留一个,晚上吃了饭我给你打过去看看情况。” 他报了电话号,拿起药出门,骑车回了家。 “这个药现在就吃,其他的吃了饭再吃。”他把水拿过来,放到程山旁边。 程筝想打开那个药丸,却怎么掰也掰不动。 他跑进厨房,把药丸放在菜板上,拿过菜刀平放刀身,握着刀柄用力挥舞——哗啦一声,药丸被巨大的力量击碎,塑料壳分开,两半壳子极速向相反的方向冲去。 程筝拿着那个被拍扁一半的药,和水一起递给程山。 吃完药,程山躺下了,地面还有他吐出的呕吐物是在程筝走后吐的,里面还有几滴血迹。 程山说这是他流下的鼻血。 程筝去外面铲了些土盖在那上面,然后全部铲走,扫净。 看程山闭上了眼睛,他回了房间。 贺衡恩:做饭呢?就算一个人也别随便对付了。 程筝坐在床边,憔悴侵扰他的情绪,他回:还没呢,有点事情耽误了,我爸高血压犯了。 很快贺衡恩把电话打进来。 “喂。”程筝显得有气无力。 “叔叔怎么了?” 程筝揉揉眼眶,“说是上午莫名其妙就头晕了,我回来的时候都没注意看,没看见他的电动车在家,还是去他那屋看了眼才发现的。” “我问他咋了,他说他头晕,躺床上休息呢,我把血压计翻出来,还没量呢他难受出去吐了,吐了两次,我也不知道咋办,想来想去只能给这边村里的大夫打电话了,我知道他平常也会出诊。” “后来就是在折腾,跟大夫回诊所拿药,各种收拾,刚进来坐下。”他的四肢一阵发软,往后一仰倒在床上,给贺衡恩复述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 “叔叔之前也经常犯吗?” 程筝侧过去把身体缩起来:“其实我也不知道,从上高中开始就不经常在家住了,这两年还是他一个人,之前也犯过,可能是年纪越大越严重吧。” “估计跟天气热有关,他的厂子总不消停,自己身体不行,休十天上半天,也没办法不急吧,一急就这样了呗……刚才还流了鼻血,应该也是上火。” “是不是被吓到了?” “……我也说不上来,甚至就要以为那是从他喉咙里吐出来的血了……” —— 挂断电话,程筝来到厨房做饭,到了下午,程山的身体见好,晚上吃过饭吃了药就睡下了。 大夫打来电话问他的情况,他推开门从门缝观察着,说:“已经好多了,不怎么晕了,现在睡着了。” “你爸爸有没有血脂降的毛病啊?”大夫问。 程筝卡住了壳,“……我不清楚他是血脂高还是血脂降。” “等明天你问问他,血脂降也容易头晕,连着吃药就行。” “好的,好的……” 空调定好时,程筝把凉席展开,铺了张薄单子躺在上面。 程筝:你干嘛呢? 贺衡恩:刚吃完饭,在我爸妈这边呢。 程筝:你回去了啊 怎么这么晚才吃饭。 贺衡恩:嗯,他们叫我回来了,这边吃饭比较晚。 程筝:是有保姆做饭吗? 贺衡恩:对。 程筝:那晚点也正常。 贺衡恩:叔叔好点了吗? 程筝:好多了,他好像睡着了,我刚洗完澡过来。 贺衡恩:今天晚上你好好休息吧,太累了,明天晚上我送给你一个惊喜。 程筝:啥惊喜,是快递? 贺衡恩:算是吧,显示得明天晚上才能到呢。 又是什么惊喜?贺衡恩总要给他好多东西,是包裹吗?明天晚上到的话,他就得后天再去拿了……程筝进入梦乡前,脑子里全是贺衡恩口中的惊喜在打转。 第55章 (回)礼物 第二天晚上吃过饭,程筝没什么好心情的在厨房刷起了碗。 在家的日子总是很无聊,他和原先打过暑期工的一个老板定好下周去打工,这几天的时间他想了好久,暂且找不到一些更有意思的事来填充,可能除了做做家务,就是躺在床上玩手机吧,如果只是玩手机,那还不如出去打工。 今天贺衡恩也是,奇奇怪怪的,一会儿很闲,和他聊天聊个不停,一会儿又没影儿了,几个小时都找不到人,不知道干嘛去了。 程筝也没问,觉得万一是有事呢,万一是贺衡恩不愿意告诉他的事呢? 还是下午贺衡恩告诉他,他和他爸爸出去了,应该是一个蛮严肃的饭局,程筝想,贺衡恩不回消息还是挺合理的。 —— 程筝:你说的惊喜到底是什么啊。 程筝:你不说我都难受了。 程筝忍不住发出连环追问。 贺衡恩听程筝这么讲,才终于和他坦白,是他昨天中午买的一点补品,专门在京东上买的,没准儿会送到家附近呢。 贺衡恩:你看着点电话,留的你的手机号,反正我这里说是晚上到呢,估计差不了。 程筝就知道贺衡恩会乱花钱的。 每次他都大手大脚,他说的“一点”绝对不止一点,程筝一半开心一半忧虑的想,他要怎么跟程山解释突如其来的补品的事情。 —— 将近七点,黄昏渐落,一辆黑色suv停在了程筝的家门口。 程筝只用一秒就断定,这车不是送快递的。 哪有快递员会开这么好的车来送包裹呢。 他顺着卧室窗户看见了车身,站起来,准备出去看看。他听到了微弱的关门声,这证明车的主人是要进来没错的。 程筝走出院子。车头被院墙挡的严严实实。起初他只是不经意的抬头一瞥,想找到下车的车主的身影,但他没看到任何,于是又把视线挪到车上,步伐很小的向外走着。 就在他移走目光的时候,两具年轻的身体自己闯入程筝的视野当中。 那年轻男孩的躯体瘦高细挑,脸还没看清,先确定了两人的好身形。 程筝已经偏过了头,在余光看到人影之后又将脑袋转回去,随后双目聚焦,下一刻,他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瞳孔猛缩。 “你,你,你们……”程筝快步流星来到门口,原本按照严谨程序工作的机器人莫名找不到下一步的工作代码,程筝指着那两人,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戴着墨镜的陈一从后备箱相继拎下十几样形状各异的箱子,贺衡恩站在副驾驶旁,看程筝这副魂儿都飞跑的模样,嘴角慢慢牵起:“还想着叫你出来拿快递呢,没想到你自己出来了。” “你们……”程筝闭了闭眼。 他认为百分之一万是他眼花了,可再睁开眼,他们如假包换,就在自己眼前 “你们两个就这样开车来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 “他娘的,开了一天的车,累死老子了。”陈一怒骂,“我们俩换着开过来,昨天中午他非要拽着我过来,无语了。” 贺衡恩给了他一记眼刀。 “走吧走吧,赶紧进去。”程筝把他们往院里推,“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都用得上嘛。”他们三个人一人抱着东西进去,贺衡恩说,“身体不好可以补一补,这些乱七八糟的我也没吃过,到时候你看着点啊,按顿吃就行,不过别一起吃,该吃坏了。” 程筝偷偷去拉了下他的手指。 原来说他在父母家是骗他,不过是以防自己打来电话,他不想露馅而已;原来补品是真的,只是快递员不是物流的员工,是他和陈一本人而已;原来白天的消息总是分隔几段时间回复不是因为他去吃饭,而是必须要换着开车,开车的时候他没办法像往常一般句句秒回而已—— 贺衡恩用脚尖轻踹他的小腿:“别走神了。” 程筝回神,抽了下鼻子。 程山也听见了门口的动静,他坐起身,正巧赶上三人进门。贺衡恩和陈一带来的东西能摆满一个床沿,这把程山吓得够呛,他不知道两个孩子的家庭,生怕他们花钱连节制都没有。 三个人粗略聊了些关于贺衡恩和陈一两个人家庭的内容,程山得知他们是北京本地人,和程筝一个年级,都是学法律的,再加上这么一堆的东西,心里对他们的家境有了基础的判断。程筝没什么耐心,看他们一来一回聊了五分钟的天,迫不及待打断他们,说贺衡恩和陈一还没吃饭,他带他们去外面的饭店。 “噢对,你看你们这么晚到,家里都吃完了,程筝你快带他们去吧。”程山说着就要下床。 “没事您别动了叔叔,我们仨这就出去了,吃完饭再回来。”贺衡恩拦下他。 程山把他们送到屋门口,看他们上了车才进屋,贺衡恩和程筝进到后座,陈一识趣且懂事的站在车头附近,双手插兜看着重庆的夜晚。 他掏出烟盒,刚要拿出一根香烟,转头就被一个突然出现的老太太吓得一哆嗦。 “哎呦这崽儿啷个恁个高恁个帅哦。”老太太笑得比看见了自家孙子还开心。 “哈哈……谢谢,谢谢……”陈一尬笑道。 才坐好,程筝忽地扣住贺衡恩的后脑凶狠吻下去。这是程筝头一次如此猛烈的亲吻他,像是要把贺衡恩吃进肚子里,亲得又急又渴望。贺衡恩被他按在靠背上,程筝追到他的舌头,勾住,细细吮吸、研磨。 “不亲了,再亲嘴都肿了,该被发现了。”贺衡恩推推程筝的肩膀,和他分开。 程筝抱着他,将头贴紧他的脖颈:“累不累,开了那么久的车。” “还好,我们没有一直开呢,十一点就到服务区休息了,早上七点多才上高速的。” “怎么可能,谁开一天的车能不累,就算你们换着开,一人还得十个小时呢,腰都要废了。” “真的还好。”他拍了两下程筝的后背,“我们不是开的相对舒服点的车嘛,座椅都给腰按摩呢。” “下次不要这样了,你都不告诉我。”程筝的声音闷闷的,又往贺衡恩的颈窝里拱了拱,“真出事了怎么办,你和陈一,那驾照满打满算才两年,就敢开这么久的高速,实在不行飞机都可以啊。” “你们要是真出事了,我——”程筝吸着鼻子,“我真该疯了……” “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贺衡恩按揉他的后颈,给他顺着发尾,“我们心里肯定有数的,你别担心了,回去我们慢慢开,到一个服务区就休息一会儿行不行?” “不许哭啊,哭了叔叔该问你了。” 程筝硬是憋回了眼泪。 第56章 (回)山下的风景 把放哨的陈一叫上车,程筝把他们领到镇上最奢侈的饭店。他从没在这里吃过饭,但知道有钱的人家都会在这里举办酒席。 “别点太多了,吃不了。”这里都是大圆桌,还是贺衡恩在角落找了张小桌子,和他们坐下。 贺衡恩把菜单递给陈一,“程筝也吃过了,看你的吧。” “都行都行,你们就点呗,吃不完打包也行。”程筝做好了付账的准备。 “你不吃了?”陈一冲他挑眉,“不吃饭吃菜也行。” “跟你们吃点吧,但真吃不了多少。” 陈一对服务员念了七八道菜的名字,刚念完,他起身跟着前往收银台,程筝自然站起跟过去,才打开微信扫码,旁边的陈一直接递了张银行卡过去。 “不是,你等一会儿。”程筝有些无力招架陈一的阔绰,“等等等等……” 陈一瞟他:“干嘛?” “你说干嘛?我付钱啊。” “你付干什么,就一顿饭,有什么可抢的。” “那也不行啊,总不能你们过来还得自己花钱吃饭吧?” “什么玩意儿啊你这是,什么你我的,去去去起开。”陈一把他推远,“几百块钱跟我磨磨叽叽的。” “你——”程筝指着他刚要张嘴,贺衡恩就叫住了他。 “程筝。”贺衡恩转过身子,把胳膊搭在椅背上,“你回来吧。” —— “……那也不能让他花钱吧。”程筝坐回他旁边,还是忍不住嘟囔着。 “他要花就花吧,你也知道他就是这种人,你觉得你来我往是正常的,但他不在乎,不在乎的事本身就没有什么必要性可言。” “他压根就不会因为一顿饭觉得怎么着,他都不想上心,你还上心什么,你看他是缺这顿饭钱的人吗?” “他是不缺……但是……” 陈一拿了三瓶可乐过来:“给。” 贺衡恩杵了下他的腰:“再吃点吧。” —— 从饭店出来,他们在车上琢磨起了晚上的住处。 程筝透过车窗环顾四周,观察这里的环境:“我带你们酒店吧,饭店旁边就是,我家……我怕你们不习惯。” 陈一纳闷:“有什么不习惯的,那不是你家么,你我们都习惯了,你家有还什么不习惯的。” “你,这……”这有哪门子可比性。程筝无话可说。 贺衡恩说:“你不用想太多,我们都行的,主要是看你,看你愿不愿意让我们住你家。” “我当然是……唉,算了,还是去酒店吧,我爸也在家,你们不自在怎么办,咱们仨都住酒店也可以。” 贺衡恩抓牢他的手腕:“那又怎么了,咱们也不和叔叔住一起啊,你要是不介意我们就都住在你房间。” 程筝抚上自己的侧脸,小拇指搭在唇边:“行,那咱们就回去住。” 进了家,程筝撤下床单,从衣柜找来一张新单子铺上去,在枕头的问题上他犯了难——家里就还只有一个枕头了,他们三个不够分。 他刚要把衣柜里的厚衣服拿出来卷上自己枕,烦了吧唧的陈一一把抢过他的枕头:“这不正好吗,你们俩一个我一个。” ……这不得热死吗?程筝无语地瘪嘴盯着他。 “就这么枕吧,也没多余的了,枕衣服太不舒服了。”贺衡恩说。 “那好吧,晚上你要是热醒了和把空调重新打开。” 程筝把空调定到后半夜,然后躺在他们两个中间。这还是认识他们两年来,头次三个人一起睡呢,人生总要有太多第一次,好像有了他们两个就不用愁了。 —— “你们……”程筝正要问他们这种感觉新不新奇,一扭头陈一已经抱着墙呼呼大睡了。 “……”程筝无言地把他扒着墙壁的手放下了,“他这什么睡姿,蜘蛛侠吗。” 贺衡恩压抑着笑声:“不知道,可能牛逼的人都这么睡吧,他太累了,别管他了。” “你也快睡吧。”程筝将手臂收紧,彼此滚烫的呼吸打在脸上,“睡之前先亲一下可以吗。” “你不怕啊。” “怕什么,这又没监控。” 贺衡恩接住他的吻。 —— 第二天程筝带他们去了趟附近的山上。贺衡恩和陈一还没爬过重庆的山,还挺好奇这里和北京的有什么不同。程筝给他们找了两根粗木棍探路用,怕他们踩空。 “诶,你们是怎么找到我家的啊。” 陈一眯了下眼:“知道你住哪个村,一问不就行了。” “重庆的路车可不好开啊,这边还好,有的地方,导航都不管用。” 陈一说:“我看重庆好玩的地方不是挺多的么,我还真没来过重庆,明天去市里玩玩呗。” “行啊,重庆是真的挺适合旅游的,抛开别的不说,重庆的风景我特别喜欢……” 这里是程筝独一无二的摇篮,是程筝生活、程筝的土地,是让程筝又爱又恨的地方。 “你们可以看看,这些都是能吃的。”半山腰,程筝给他们找了几株野菜,还有一些菌类,“往前再倒个十多年吧,那时候快进夏天了,好多老人都会挖野菜带回去炒炒吃,其他做法也都好吃,现在就没人挖了,经济水平高了,大家有钱了,就不来了。” “还挺有意思的。”贺衡恩说。 回去的路上,贺衡恩捏捏他的手指,悄悄说:“感觉这边也挺好的。” 重庆,和北京截然不同的城市,他在这里看到了烟火气和人情味,看到了生活的另一种真谛。 或许就连他也没意识到的是,他所有判断的前提,都必须是要有程筝在场,基于程筝这一因素,他才能得出上述的结论。 他才能觉得这个小村镇是如此的温馨舒快。 “你的意思是?” “在这里住也挺好的嘛。” “你来这边干嘛?不要,能在山顶当然不要来山下。” “山下自然有山下的风景嘛。” “山下有山下的难题。” “你说得对。”贺衡恩笑得很淡,“那咱们两个先在山上站稳,再来山下看山下的风景。” 第57章 (回)返程 路上他们经过超市,陈一进去就是快半小时,出来两个手上都是大袋子。 “我靠,你这些是什么?”程筝震惊道。 “当然是吃的,有零食有饮料还有菜和肉,你可别装程筝,我知道去年过年你去了贺衡恩家,年夜饭都是你做的,这回我终于在场了,非得尝尝你的做的菜不可。” 贺衡恩和程筝:“……” 贺衡恩扯着程筝的胳膊往前走:“别理他,我看他是来重庆就把脑子落在北京了。” 陈一被他们落下,大喊:“喂!别走啊!你们倒是帮我分担分担啊,还有多远?我能打车回去吗?” 程筝扭过头欲哭无泪:“大哥!你在开什么玩笑!这是村里,不是你的北京市!” 陈一同样欲哭无泪:“那咋办……” —— 他们站在道边,打算苦等顺风车。 陈一:“……你这跟买彩票中头奖有什么区别?” 程筝认真思考:“这个概率还是高一点。” 陈一:“……” 不到五分钟,远处大爷骑过一辆电动三轮车。 程筝抬手拼命招呼:“大爷!” 大爷慢悠悠掉头,把车停在他们前面。 三个一米八左右的小伙子挤上了这辆小三轮车。 —— 陈一蹲在车兜,走在回去的大街上,路边偶有几个在街边遛弯或玩耍的村民,他们的目光像刀尖,喇得他浑身不舒服。 他话也不说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脸。 贺衡恩见了,轻嗤一声。 陈一低声骂道:“他妈的,以后再也不来重庆了。” —— 从重庆市里返回村庄,贺衡恩和陈一在这里住了最后一个晚上。 这个夜晚没有星星,但有男孩聒噪的交谈声。 “陈一,大学毕业之前我还能看到你谈恋爱吗?” “滚,我怎么知道。” “陈一,毕了业你要去做什么?” “当然是律师最好啊。” “陈一,毕了业你是想去给别人打工还是自己创业?” “毕业的事情毕业再说,我现在又不崩未卜先知。”陈一被程筝问烦了,“你有病啊一直问我,怎么不问贺衡恩?” 程筝在黑暗中撇嘴:“他我又不需要问,他肯定是要做律师的。” “那你呢?”陈一反问他。 贺衡恩安静听着。 “我?我不一定。” “你们俩毕了业不打算一起找工作?” “我俩也不是一个专业啊。” “废话,不是一个专业怎么了,都可以在北京啊,你那么努力考到北京,不就是因为北京机会多吗,到时候距离很近,你们见面也方便。” “如果可以的话肯定最好了。”程筝说。 —— 转天早上,贺衡恩和陈一吃过早饭准备出发。程山两天前就已经上班了,早上走前他嘱托程筝,叫他买些吃的给两人带上,路上还能垫垫肚子。 程筝在超市挑了些北京不常见的东西,把袋子放进后座。他们的后备箱装满了这几天在重庆玩时买的特产。 “你们买的好多都是辣的,平常要注意啊,要是受不了就别逞强。”程筝担心道。 贺衡恩说:“知道了,会注意的。” “路上一定要小心,中午你们就停车休息啊,晚上不能那么晚,看天黑了就赶快去服务区。” “好。” “你们换人换得勤一点,不要一个人开好几个小时,疲劳驾驶很容易出事情的。” 贺衡恩笑得无奈,“我们都记住了,快,回去吧,我也上车了。” “……嗯。”程筝站在离车门两米远的位置看着他。 贺衡恩去拉副驾驶的车门,跨越之际,他又望向程筝。 为何它这样幽暗,艰深晦涩,这双眸子是程筝这辈子最难懂的晦涩小说。 车子启动。 “注意安全!”程筝呐喊着,把手高高挥起。 贺衡恩从副驾车窗探出头:“进去吧。” 车子开出了几千米,贺衡恩转过身从后玻璃看他。他还是能看到程筝仍然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像一棵永远不会腐朽的绿树。 他不敢再看下去。 程筝,我看到你就想掉眼泪。 程筝,你是天底下最优秀的孩子。 直至车尾消失在程筝的眼中,他才转身回到屋里。这栋房子依旧简单,住着一个年轻人,和一个中年男人。他们就像未曾来过一样,什么都没带,也什么都没带走。 程筝开了一下冰箱,冷冻室内有冷气,还有没动过多少的冻肉。 —— 他们离开的第三天,程筝动身,前往镇上打工。 第58章 (回)实习 人生或许存在着无数道分水岭,它就像生物学中细胞最基础的有丝分裂——人生的选择也需要分裂,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打娘胎算起,人降生在这世上只需要一个选择,那就是父母是否结合。 — 一出生,选择就无穷无尽的到来——可这又像某些无脑的闯关类小游戏,不用花心思,以释放压力为前提,但在游戏开场,就直接给你留下成百上千条路可走,你看路太多,走得也随心所欲,只是这后果自负。 如果道路越走越窄,那么你就心甘情愿接受游戏的失败。 坦白来讲,程筝这样想:别再让他去跨过一道道分水岭了好吗,他真的累了。如果开场都选错了,那你在中途还想要挣扎,那简直是痴人说梦了。 孩子上了幼儿园,幼儿园要选好,这是基础,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分水岭……孩子上了小学,一年级要帮他融入环境,二年级要把知识打牢,三年级很关键,要学习英语了……四年级五年级六年级……初中高中大学,没有哪一年不能被叫做分水岭—— 程筝真想对这个世界大喊一声:最大的分水岭就他妈是你妈妈的肚子! 原来他也是懵懂的,几年后,乃至十几年后,他都会在一个风轻云淡的白天,一个寂静的夜晚,或许曾经他这样走过。 一个人永远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这句话永远正确。 —— “大三其实还蛮重要的,如果一从上学期就开始去实习,那么你就能比一部分人要超过一些,你可以去看看。”贺衡恩给程筝找来几份资料,耐心的给他讲解。 “寒暑假你可以试着去锻炼锻炼,如果没办法适应,你也有喘息的机会,因为毕竟你才大三嘛,不像大四,大四实习我认为是很有紧迫感的。” 程筝听他讲着,第一反应是他的微信余额。 实习需要时间,需要金钱,租房子是钱,吃饭是钱,拿不到手的钱也是钱——他就算去工地搬砖,赚得也远比实习的工资要多得多。 即便这无法比较。 他现在手头里还有将近六千块,已经是算上这个暑假暑期工的总额,他还留了一部分钱给程山。 他要生活,在学校得吃饭,大大小小的学习支出;他还要和贺衡恩谈恋爱,带他出去,总得有花钱的地方。 他还得留出差不多的数额,防止程山再次出现意外,就和上次暑假类似。 “咱们两个完全可以一起,都是在北京,北京真的有很多适合你的公司,反正咱们也有房可以住有车可以开,你和我都不需要租房,挺方便的。”贺衡恩说。 “但是……你的专业很好,我的专业很一般,学历本身就不具备什么优势,再加上没有那些出众的能力,在大三上学期就找实习,本身就很难……” “我肯定进不了大公司,小企业……小企业照样不见得能留下我,况且,如果是小企业,我也没什么实习的必要性,学不到什么东西的……” “咱们分开住的可能性还很大,谁让北京这么大呢,不可能正正好好就让咱们俩赶在你房子周围的十公里以内实习的……” 贺衡恩的专业出众,常年高居专业课前三的位置,很水的公共课成绩也很不错,不少科目都是满绩点,奖学金也拿到手软。 一上大二,他就着手学习那些真实案件很刁钻的技巧,都是百年一遇的商战,都是普通法学生无法企及的案例,他随随便便一拿就是好几套,甚至还有太多例子上赶着送到陈一那里,陈一再拿过来和贺衡恩一同分享。 在他们还没真的站上法庭的时候,他们就早已摸到旁人够不到的那些东西了。 他们只是需要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并不是他们不够格拿到,反而是客观因素限制了他们。大三的到来,可以说是解除了对他们的封印,如果他们想,他们可以在大三的这个寒假,就进入知名的红圈律所观摩学习。 这不光是其他法学生不敢想的还事,还是很多除五院四系以外的毕业生都不敢想的事。 同时,贺衡恩这样的成绩太耀眼,势必会有老师注意到他。他们有旁敲侧击问他关于保研的想法,贺衡恩没有多想,拒绝了这个提议。 他家境优渥,有资本有人脉,读研,不过是浪费时间。 读研不一定会给带来特别明显的优势,却一定会浪费掉他的很多时间,也会限制他的自由。 贺衡恩把资料反扣在桌面上,他深吸了一口气,依然柔和地说:“小企业也可以啊,因为你毕竟没有工作过,只要有这个工作经验不就好了么,如果是我一步登顶,也没有那么容易的对不对?” “你可以先思考思考嘛,况且你都不需要担心什么,你想的这些都很好办啊,因为我——” 程筝垂起眼眸,像是平静的大海投入了一颗小石子,周遭环绕着死寂的海水一般的悲哀。 他们默契的不再讨论这个话题,持续到寒假来临。 程筝把他的行李箱放到贺衡恩车的后备箱。昨天贺衡恩将车停到了学校附近,今天他们会开车回到他家,在家里休息几天。 —— 踏进房门的那一刹那,程筝被熟悉的、异样的思绪缠绕,手中的拉杆放下,行李箱堆在玄关,程筝的心被触动了一下。他侧过头去看关门的贺衡恩。 似乎是一成不变,又仿佛物是人非。 他牵好贺衡恩的手,拽着他来到沙发按着腰坐上自己的腿,贺衡恩的五指微微张开,虚虚握着他的喉咙,顺应程筝按在自己后颈的力道,俯下身子吻他。 “好累……”程筝的脑袋埋在他胸前的衣物,被阻碍的低音发出嗡嗡的震颤声。 “怎么了?”贺衡恩把他头顶上的几根软毛按下去。 “不知道,就是累。” “没关系,放假了这不是,好好歇一歇。” “嗯。”程筝转过头,侧着枕在他的胸口,闭着眼说道:“这几天我都要抱着你睡觉,白天也不撒手。” “你有点太黏人了吧。” 程筝置之不理:“我就要黏。” 第59章 (回)牛排 七点钟,贺衡恩拍拍程筝的脸,把他从沙发上抻起来:“晚饭吃什么?” “……”程筝从那边爬起,一转身又摔在贺衡恩身上,脑袋在贺衡恩肩膀乱蹭,“外卖?冰箱有菜吗?” “冰箱……没有吧,我都没在这住——”贺衡恩起身前往厨房,打开冰箱,“还真有,可能是我妈这两天放进来的。” 他翻翻找找,速食和西餐的食材居多,没太多大鱼大肉,徐锦婳知道贺衡恩做不好。 “有菜就做。”程筝也翻了翻冰箱,“还有牛排呢。” “你想吃吗?牛排也行,没那么麻烦。”贺衡恩说。 “那就牛排?”程筝问他,他看见冷藏室里还有两盒意面。 “行啊,我都可以。”贺衡恩不假思索道。 程筝没煎过牛排。 在家里他是没有机会做这种花里胡哨又不怎么管饱的东西的。 初次尝试,他也有点担忧,害怕到最后牛排不是老了就是没熟,让贺衡恩饿着肚子。他把牛排和面拿出来,先在手机上点开了短视频软件。 他咬着指甲盖看起了教学视频。 或许是他找的视频并不专业,或许人家只是随便发上来的日常,并没想把它当成教学视频,他照着步骤,在锅里放入黄油,掌握不好黄油火候的初学者,成功的煎糊第一份牛排。 他止损地转战至百度百科,倒入橄榄油在锅中,第二份牛排的色泽还算让他满意。贺衡恩预备做个餐前的冬瓜虾仁豆腐汤,没注意到程筝这一系列的自我式厨艺成长。 晚饭上桌,他才看出两份牛排外表的些许差别。 程筝把没糊的牛排摆在他的位置上:“这份火候没掌握好,你吃另一个吧。” “啊?没事啊,就这么吃呗,也没糊到那种地步。”贺衡恩切了一块放进嘴里咀嚼,“挺好吃的,咱俩一人一半。” “也行。”程筝坐下,伸出手指点着自己的大腿,用带着疲惫的眼睛望着他。贺衡恩没有动作,没有表情,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线条柔和,纳入他瞳孔中全部的光彩。 程筝看到有颠沛的心绪在他眼中争斗。 —— 贺衡恩走过去,坐到程筝的腿上,程筝拽过餐盘,略有磕碰地切着牛排,叉起一块喂到贺衡恩的嘴边。 “要不是和你在一起,我也不会吃,更不会做这种东西。” “怎么不会。” 贺衡恩抱住他的肩膀,低下头和他接吻。 — 洗好澡回到床上,程筝躺下等着贺衡恩出来。他要比自己预想中的还要早一些,在程筝就要睡着的时候,贺衡恩掀开被子躺进去。 程筝闭眼体会身旁的凹陷,将双臂伸直,贺衡恩钻进他的怀抱。 “小贺……”程筝眼皮未掀就不管不顾的往他的脸上蹭着,皮肤相蹭带起一阵阵的颤栗,摩擦声响在耳边,“你身上好香。” 贺衡恩揽上他脖颈,手肘弯曲,指尖蜻蜓点水般触碰他的后脑。 “困了吧?看你累到睁不开眼,睡吧,我抱着你,明天早上九点我有个视频面试呢,到时候我买好早饭给你留在桌子上,你醒了就去吃,好不好?”贺衡恩和往常一样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九点就要面试呀。”程筝的脑袋挤在他的胸口,接二连三的热气冲刷贺衡恩的锁骨,“早知道不来了,还影响你休息和工作。” “乱说什么,我又不用出去,面个试就好了,下周实习才正式开始呢,你在家陪我不是很好吗?” “嗯,那我就在家里一直和你待着,正好我走了之后你再去实习。” “对呀,你陪着我。” 程筝的右手渐渐上移,手掌徐徐摸上贺衡恩的脸颊,继而扣住他完整的侧脸,拇指滑蹭绒毛柔软的肌肤,食指的指腹在他的眉中探索,感受他浓密的眉锋。 他一停一顿地贴近贺衡恩,两张嘴唇之间的距离少一点,再少一点。灼热的呼吸杂糅,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吵得他们意识混沌。程筝的手来到贺衡恩的唇边,他扶着他的下颌,扬起下巴,在他的嘴角印下一吻。 嘴唇退离不到一公分的距离,贺衡恩垂眸不语,看着双眼紧闭、呼吸逐渐加重的程筝沉醉的表情。 程筝又吻了上去。他的心潮在起伏,他的心跳如鼓擂,他好像是第一次在亲吻贺衡恩,和一年多以前重庆的那个夜晚相似。 他像在做一件最隐秘而又伟大,最奇妙而又平常的事情。 他像是真正触碰到了爱情。 — 贺衡恩接受他看起来很像挑逗的接吻。程筝的唇若即若离,情感在攀升,触碰在升温,他的吻也越来越重,越来越要进攻。贺衡恩把嘴张开,承受他的侵略。 一年多来没有哪个吻比这个吻更像情色的前夕,它与占有等同。程筝扼制贺衡恩的脖颈,抱住他的脑袋吻得凶残,贺衡恩险些招架不住,跑出两声“呜呜”的宣泄。 程筝在他的呜咽中碰到了可耻的快感。他翻身,扣着贺衡恩的双手继续和他接吻。 “怎么了。”贺衡恩双手搭在他的肩膀,呼吸沉重地问他。 “没事,就是想亲你。” 程筝几乎没有用这样的姿势亲过他。贺衡恩将曲起的腿放下,老实的躺在他身体之下,安静看他。 程筝把身子俯下,同样安静地抱他,轻浅的吻在贺衡恩的脸颊和耳朵。他像把一抹甜腻的奶油放进口中,舔食贺衡恩颈侧的皮肤,睡衣被拽下些许,程筝在他裸露的半边肩膀上小口啃咬。 “好像一亲你我就有点忍不住。”程筝笑道。 贺衡恩微愣,然后说:“我帮你。” 程筝沉默几秒,这才说:“好。”随后又补充,“我先帮你。” — “嗯……小贺。” “小贺……” 贺衡恩的肩颈带着肉感,程筝用力掐着他,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了两道白色抓痕。 他好漂亮……他很英俊…… 上帝也在偏爱他,让他美而不娘,媚而不俗,英气与风情兼具……他是程筝一个人的—— 这是真实的吗。 第60章 (回)无意义问题 早上程筝是被厨房的声响吵醒的。他随手往旁边摸去,却没有人在,摸到了一手的温热。 他想到昨天晚上贺衡恩说过的话,看了眼手机,才八点半,按道理来讲是贺衡恩吃早饭的时间点。 他走出房间,看见的是贺衡恩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醒了?我刚弄了点早饭,还想着给你留着呢,你醒了就一起吃吧。”贺衡恩恰好关火,把餐盘一盘盘摆上桌。 程筝不解:“怎么突然想起做早饭了,我以为你要订外卖。” “我是打算订的,但是看了下冰箱,能当早饭的速食还挺多的,都不麻烦,就想自己做了。”贺衡恩说,“我想起来自己好像也没给你做过饭,之前都是你做,今天正好有机会,就让你尝尝嘛。” 贺衡恩端出鲜榨的豆浆,推程筝坐下。 “那你也应该有其他时间再做,九点就要面试,早上还做饭,多麻烦,还会累。”程筝说。 “我又不是玻璃做的,做个饭能累到哪去。”贺衡恩攥紧程筝的手,另一只手拿起盛豆浆的勺子,“没事的,快吃饭吧,做了几张葱油饼,但是没敢放太多盐。” “我面和得还不太好呢,不过还好,没失败。” 早餐很丰富,两份切成四半的三明治,几张小葱油饼,一点新鲜水果,还有一盘速食烧麦和蒸饺。 程筝的筷子直奔葱油饼。味道有些淡,他一边嚼一边说:“这不是挺好的,不硬也不软。” 贺衡恩跟着尝了一口:“淡了。” “淡点好,淡点健康,咸了就吃不了了。” 贺衡恩笑了声:“你理由找得倒是充足。” — “到家了记得和我说一声。” 贺衡恩开车将程筝送到车站。他要给他买机票,程筝不同意,退一步想换成高铁票,他还是不让,自己买了火车的软座,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二十小时。 “注意着点自己的行李,越到这时候人越多,回家好好过年。” 贺衡恩揉了揉他的头发。 “嗯,我知道。”程筝和他吻过之后,下了车。 火车开出没有一个小时,陈一的电话打到他这里。 “喂,你回家了啊?” 程筝把耳机往耳朵里按得更牢一点,“嗯,在车上呢。” “你怎么没留在北京啊,贺衡恩不是预备实习呢吗,你们俩一起不是正好吗,反正寒假实习时间也不长,你和他一块儿,年还能一起过,这不挺好么?” 程筝把手肘支在窗上,扶着额头说:“没有,他找了,我没找,再说了我跟他也没办法比,我找实习得比他慢多了,吃住都麻烦。” “不是我说兄弟,这有什么麻烦的,你和贺衡恩都住他那儿,每天开车去上班,在一起回来,这他妈要是我和我对象,我都能美疯了。” “他是好找实习,你也不差到哪去啊,他认识的公司也多,这不是几分钟就能定下来的事儿吗?实习,这是多重要的事哥们,这些时间你再浪费浪费,以后可就吃亏了。”陈一好言相劝。 贺衡恩没和陈一说过自己的想法,陈一的观点却和贺衡恩出奇的一致。 程筝停顿半晌,才说:“这样不好,大家实习都是靠能力,他帮我会被别人说的,而且我知道他和父母的关系没有那么近,他要帮我也是靠他家的公司,会影响他的,他还要牵别人的人情。” “我也不能总靠他去吃去住……” “你靠靠他怎么了?他管你一个月伙食身上还能掉块肉了?”陈一的语气很明显的烦心起来,“你要是真想自自力更生,那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即便你暑假想实习,或者是大四出校,你都要花很长的时间去挑选企业,学校不见得能帮你太多,你得考虑自己的情况不是吗。” “去了你还会踩坑,小公司可能还要在合同和各种方面给你埋雷,有贺衡恩在你身边,你什么都不用管,退一万步讲你实习要自己租房,那个租房合同上的字眼他都能能给你扣准确……” “可是他总帮我,我能帮他什么呢?”程筝的音调忽高,急切地打断他,“他现在有目标有想法有能力,可律师这一行不好做,他要想站的高,就要拿出一大笔的筹码,他的时间和精力都是白来的吗?” 程筝反驳的声音流畅高亢,“有我在身边,他就会分心思,他就会为我操心,我希望他能够好好为自己的将来付出,而不是受我的影响,分神来照顾我,让我拖累他。” 话音刚落,程筝和陈一不约而同的陷入沉默当中。 程筝似乎被自己的最后一句话震住,他捏着手机,许久没有多余的举动,表情同样是凝固的。 —— “程筝你现在的观念有问题,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提醒你,到最后你别后悔,离大学毕业还有一年半的时间。”陈一同样高声冷言回击他。 程筝你现在的观念有问题。 现在的观念有问题。 有问题。 …… 程筝的脸上倦怠不止,面色苍白,他靠着车窗合目养神,车身摇晃,风景在倒退,他的记忆跟着倒带。 他总要去想一些没意义的问题,例如有关于未来的方程,他该做何种解,例如与贺衡恩的感情,他有没有能力维持一辈子,例如—— 和程筝在一起后,贺衡恩有没有更好的改变或发展? 和程筝在一起后,贺衡恩有没有更累或在走下坡路? 他怎么想怎么觉得都是后者。 贺衡恩为他做的所有,那些看上去是他心甘情愿的付出,究竟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会不会让他力不从心。 他是不是始终都在消耗贺衡恩的精力,他是不是在阻拦他成为一个更好的人,成为一个更优秀、更厉害的人。 第61章 (回)我 这样的想法直接在程筝的心里生根发芽,往后的每一天里他的心思都放到了这上面,他开始苦恼,苦恼到底怎么样才是最正确的,才是对大家最好的。 他全方面、立体地分析自己的思想,把那点肮脏的想法抬到明面上来。贺衡恩太优秀了,哪里都好,他最不后悔认识他,最不后悔和他在一起,他会后悔出生在这世上,也不后悔和贺衡恩在一起这名正言顺且幸福有趣的一年多的时间。 他应该是有缺点的,只是自己没有察觉出来,这样好的贺衡恩他真想把他关在家里面,让他只能看到自己一个人,因为他觉得他不够好,比自己强的人比比皆是,贺衡恩会喜欢上他只是没见过更多优异的男生。 想到这里他又很想扇自己两个嘴巴。他凭什么能限制他的自由?贺衡恩是属于这个世界的,是属于他所热爱的这一切的,他想要看到贺衡恩成功不是吗,因此他要给他的,不应该是牢笼,而应该是象征着无拘无束的选择权。 程筝想的头疼,想的痛苦,他殚精竭虑到最终得出来的结果竟然是——他认为自己和他的父亲是相同的人,同样喜欢把控,同样好面子要尊严,同样大男子主义。 不仅如此,他还是片面的,是没有见识的,是过于局限的。 他和贺衡恩,完完全全就是不同路上的人。 怪他没有太早发现这条路,等到这条路浮出水面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这上面走了很久了。 他恶心,他不纯粹,他说一套做一套,和贺衡恩在一起时他口口声声说要尊重他,说要认真对待贺衡恩,说要和他拥有一段正常的恋爱,在一起后,他还有一种怪异的满足感和自豪感,他喜欢对方依附于自己,喜欢贺衡恩坐在自己腿上、被抱在自己怀里的样子,他看到贺衡恩柔和的模样就充满了保护欲,他想时时刻刻、每分每秒,最好是这一辈子连同下辈子,都把贺衡恩捧在手心上。 因为他那么可爱,明明也没有比他矮多少,仍然好像瘦瘦小小的一个,身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肉,摸着他的肚子和肩膀却手感舒服;因为他有的时候笑起来很温柔,有的时候又是娇嗔的姿态,他看到贺衡恩这样笑、这样露出让他怜爱的表情,他的心就荡漾极了!他巴不得赶快把他搂过来,掐着他的脸好好亲一顿—— 可他是个男人啊。 可贺衡恩是个既勇敢又独立的男人啊! 他差点就要忘了自己当年说过的话——他会把贺衡恩当一个真正的男人来看待,他们同样坚强,同样肩膀上有着担当。 现在他发觉他变了。 不光是想要照顾他的心思愈发强烈了,反过来,那种享受贺衡恩对他的体贴的心也攀上了新的高峰。 他有着很多女孩子会有的细心与细腻,他太聪明,从各个方面维护他可怜的尊严,他时而霸道时而顺从,让自己彻彻底底陷入他的漩涡当中……他有点享受在自己吻他时贺衡恩服从的闭上的双眼,而不是他与他势均力敌的恋爱。 他没有忘的是,当年他说,贺衡恩一个人也会很厉害会站在这个行业的顶端。 现在看来,或许真的是这样,贺衡恩没有他会过得更好,有了他会变得更差。 — 程筝陷入了自己给自己设置的怪圈里,日子还没过他就想到了以后。 他难以忘却那些传统的观念,这还仅仅只是感情上的问题,还有太多呢,太多其他的难题,生活、社会地位、阶层…… 他没钱没地位还要站在两个人中间的上等位,他凭什么。 他没钱没地位就要站在两个人中间的下等位,他的自尊不允许。 他还是很封建,觉得男人成家就要有钱,最起码得有个房子,不然一家人要怎么生活?男人成家前一定要尊重对方,不能做太多逾矩的事,尤其是床上,不然分手了对方怎么办?男人成家一定要准备好一切后才可以,婚姻只能有一次,万一最后因为他没处理好这些婚姻失败了怎么办? 可贺衡恩,他也是个男人啊! 程筝越想越偏越想越歪离靶心,太多太多问题了,不对等的家境会导致他们不对等的思想,不对等的思想会带来不同的未来,从以前想到现在再到未来,从少年时代想到三观再想到认知、思维,他有点理不清还剪不断这样的头绪,总之,他觉得是自己在拖累他。 第62章 (回)混吃等死的空壳 大三下学期,贺衡恩的生日月。 程山在工作中划到了腿,汩汩的血液流下,工厂的其他员工开车将他送到医院,为他付了医药费。没有签订劳动合同的雇佣关系何谈补偿,在工作上,程山这类人的骨子里没有应不应该这一说,人情早已替代上下级关系存在,更多时候的某些问题,他们想的甚至不是自己的利益,而是老板能否方便。 程筝将它简单概括为“职场中的自我的道德绑架”。 他从自己的账户中,转账五千元过去,以便程山后续的治疗。 —— “你的伤口这么深,按道理来讲他们本来就该负责的,给你转钱都是应该的,这百分之一万是工伤,就算你去起诉他们,他们都没话讲的。”程筝把手机贴在耳边心累地讲。 “哪有这码事,都是附近一起住的,几十年都得有了,大家这么熟,难免在好些事上有做得不对付的情况,熟人没那么多讲究,街坊四邻不都是互相帮衬吗?”程山说。 “你自己把伤养好了再上班,暑假我可能也不回去了,实习上还有一堆事情,钱我也给你转了点。”程筝的语调平缓,像是公事公办没有感情的语气。 “用不了这么多,人家也说过阵子厂里订单做完再给我打点医药费呢,等到你实习的时候我再给你把钱转过去,你自己在外面租房住得看着点,你那两个朋友不是学法律的吗,看看叫他们跟着你一起,别让人钻了空子了。” 人家也都有事,哪有闲工夫要来帮我?程筝烦闷焦躁,耐心被消耗,他说:“嗯。” 很快电话被挂断。 — 贺衡恩生日前一天,他告诉程筝说自己第二天要加班,叫他也不要给自己准备礼物,等晚上他下班之后出去吃顿饭就好了。 程筝回了他一个“好”字。 他和贺衡恩,似乎很久没有好好待在一起,或者是牵着手在校园里走一走了。 他是累的,每周要忙学校里的事,忙完学校的事,周六日还要去忙碌工作或者是其他事情,贺衡恩的时间很紧,紧到每次和程筝坐在同一张桌子前的次数都直线减少,反倒是程筝,好像越来越闲。 一个完整的寒假,程筝没有去打临时工,一个完整的学期,截止到五月末,他也有差不多一个月没有去打勤工俭学的小时工。 他觉得自己有些分身乏术,他想休息,想一天天的躺在床上不动弹,贺衡恩支持他,叫他辞掉小时工,好好利用这段时间调整自己。 这一个月程筝每天的日常就是:上课,吃饭,待在宿舍睡觉,在贺衡恩有时间的时候出去见他。 贺衡恩回家的时间也大大增多,应该是与他的工作有关,应该是与他的父母有关,应该是与他家的企业有关。程筝不想问。 贺衡恩也没说。 —— 生日这天下班,贺衡恩开车径直来到校门口,等在外面的程筝进到副驾驶,贺衡恩把他带回家中。 房门来不及关,贺衡恩扑到他的身上按住他的后颈欲要吻上他的嘴唇,他的突然之举让程筝受到惊吓,忙托好他的身体,问:“怎么了?” 贺衡恩的目光像道直直的剑,刺进他心里,眸色低沉着:“你不想亲。” “不是,我是被你吓到了,以为你有事呢。”程筝说。 “你从前从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说这些。” “……是咱们不像之前那样经常在一起了,所以我怕你是因为工作上有什么事才突然这样。”程筝叹着气摸了摸他的后脑。 贺衡恩也沉默一瞬后才说:“对不起,我的事情太多了,没什么时间陪你了。” “……不是。”程筝搂紧他,“你难道还能永远都不工作吗?我以后也要工作的,这才是常态。” “习惯习惯就好了,不是都说距离产生美嘛。”程筝冲他扬唇笑笑。 可以不笑了吗,真的一点也不好看。贺衡恩盯住他眼底的萎靡不动,学着他的样子笑了一下。 程筝凝视着贺衡恩的双眼,凝视他扇动的眼睫,忽然伸手去拽他的外套。 他们激烈地吻到一起,彼此的上衣相继落到地板,拥吻着跌倒在沙发上。 程筝感觉到自己的头皮骤然发紧,他呼吸加重,极尽忍耐的在贺衡恩的那截细长的颈子上辗转,不敢留下印痕。 贺衡恩的双手在他匀称、结实的肌肉上流连,手指抚过每一条沟壑,紧接着他抱住程筝的头,安静的和他彼此偎依。 — “做吧。” “不。” “今天是我的生日。” “只有这个我不能答应你。” 贺衡恩对这样熟悉并且意料之中的答案毫无愤怒之情。他推开程筝,自己坐起来。 程筝起身,他拿过自己的背包,拉开拉链。他还是给贺衡恩准备了礼物,一个腰背按摩背垫,贺衡恩坐在办公椅上,就可以靠它缓解腰部的疲劳。 他把它递给贺衡恩:“二十一岁生日快乐,小贺。” “我挑了一个蛋糕,不知道你几点下班就没订,我现在买它应该也能到,比较小,他们做得很快。” “不要了。”贺衡恩抓住他拿着手机的手,“很晚了,咱们直接去休息吧。” “过生日不吃蛋糕怎么行。” “我今年不想吃,明年再吃。”贺衡恩拿着他的礼物,另一只手拽起程筝,“走了,去洗澡然后睡觉。” “最近工作累吗?”程筝把他拉进怀抱,这次换他拍打起了贺衡恩的后背。 “还好,一般加班的时候才会忙,之前也就正常。” 程筝亲了亲他的额头,没有说话。 贺衡恩摸着他背上的肌肤,明明是滚烫却怎么越来越冰冷。 — 程筝像是不太能睡得很好的感觉,他的眼底总有淡淡的乌青。贺衡恩想抬起头看看他,结果看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平稳均匀。 他这么快就睡着了。 贺衡恩伸出手指,在虚空中兀自描绘程筝的眉眼,然后,他翻转手腕,用手掌心蹭掉眼角的眼泪,抱紧程筝合上双眼。 — 暑假前程山转给了程筝六千块钱,程筝提前找好实习的公司和房子,一放假就搬进了出租屋。 一个假期的实习结束,开学升入大四,在校时间还不到两个月,从学校出来,程筝像渴望一个依靠一般火速回到出租屋蜗居,在贺衡恩找上他的时候,他没有找实习,没有想工作,每天仿佛一具混吃等死的空壳,拖着那副身体在床上发呆。 “程筝,你躺在这里多久了?你从出来到现在有出过几次门?” 贺衡恩的身上还穿着白衬衫,外面裹着厚外套,衬衫领口的领带松松垮垮,被他拽到没有形象可言。 程筝关好门,刻意不去看他神情复杂的憔悴的脸,低头要去牵他的手。 贺衡恩静止在原地,胳膊向后缩回。 程筝的手停滞在空中,突然更迅速的向前伸,把贺衡恩攥起的拳头包在手心。 “……”贺衡恩的眼皮无力的耸搭下来,汹涌的疲累像无孔不入的毒素堆积在他的体内,他的脸色愁苦,这不是程筝导致的,却也有他的功劳,“你怎么了就和我说好不好,有什么事情大家一起解决,而不是像你这样一句话都不说一件事都不做——” “就算你不想说不想做,我也希望你能把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告诉我。” “我都和你说过了我是累,我有点懒得动,我想好好歇一歇。” “你歇没问题,但总不能一直都是以这样的状态歇吧?你忘了咱们两个说的了吗,有问题就及时沟通,人长了嘴就要好好说话,那你现在呢?” “你总是憋在心里,那些话全不跟我讲,这样没办法的,咱们还怎么好好在一起?” 第63章 (回)前兆 程筝松开他,转身回到房间,仍然躺在床上。 “程筝!”贺衡恩跟上前,站在床边脸上带了些愠怒地喊道。 程筝向他伸手,露出一个应当是快乐,却惨淡困倦的笑容:“你今天晚上能留下来吗,咱们隔这么远,睡觉都不能抱在一起了,我想抱着你睡好久了。” 贺衡恩的视线变得模糊,他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把程筝的手拉住:“我们……” 我们去看心理医生,我们去做诊断……我们要好好生活——可他要怎么说?他根本不能说。 于是话到嘴边贺衡恩又收了回去,他没有头绪的说着:“我们……” “我什么都不想做,我就想抱着你好好待着。” “程筝……”贺衡恩就要崩溃了,他紧守着最后的心理防线,咬着牙痛苦出声:“你这样咱们怎么好好待着……” “怎么不能好好待着,你躺下来就能了。” “你非要这样吗!”贺衡恩无法忍受地叫喊。 程筝甩掉他的手:“我什么样?!” “我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 他抓起被子,不留力气与迟疑地大幅度翻身,床板带动发出嘎吱的响声。 贺衡恩的双眼空洞,慢慢这双眼睛将焦点聚在程筝裸露在外的不到一公分的腰上。 蓦地,他冲上去铁钳似的抓死程筝的胳膊,将他的身体按平在床上,不顾程筝惊变的脸色,掀开腿上的被子,手指摸到他的裤脚。 【移步至主页简j】 一只手擦去了他的泪水。 程筝大梦初醒般,渴求拯救似的攥紧贺衡恩的手,令人惊诧的大胆主动着,主动锁紧他的腿,主动搂紧他的脖颈,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去亲吻他,去啃咬他的嘴唇,就像这是一场从一开始就写满了你情我愿的性事,而非贺衡恩自作主张的强迫。 就像是程筝在开头盛情邀请,而非贺衡恩一个人倒贴的、可怜的、值得同情的独角戏。 贺衡恩反而停了下来。程筝的情绪戛然而止,他泪眼汪汪地望着贺衡恩幽邃的眼眸,手掌轻柔地覆盖在他的脸上。 【移步】 “对不起小贺……”他抱着贺衡恩,两具身体之间没有缝隙,“我知道我有问题,我会改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你原谅我……”他和贺衡恩对视,依然是那样让贺衡恩看了就生气不起来的表情,脸都皱到了一块儿,“我真的错了,我会去找实习,我会好好生活,你别和我生气,以后咱们有时间就要见面,好吗?” 贺衡恩的眉宇间挂着深深的痛楚,闭目不语,将程筝的脑袋按在自己的颈侧,手指穿进他后脑的发丝。 程筝终于做好心理准备,他尝试着动作,小声说:“我,我没试过,感觉……感觉好特别。” 贺衡恩嗯了一声。 “我可以亲亲你吗?”程筝把手放在他的衬衫上。 “不可以。” “哦。”程筝不放弃的摸上他的领子,“那我解开两颗扣子可以吗?” 贺衡恩没理他。 【移步】 程筝理性的大脑逐渐被飙升的肾上腺素侵入,他轻哼着吻住贺衡恩,在程筝爬起来时,贺衡恩上半身坐起,拿着手机,“我去买套。” “不行!”程筝连忙拦下他,“不要……” 贺衡恩的脸色并不好看,如同一颗尚未融化的冰球,展露出难以直视的寒寂。 “你觉得自己该亲的不该亲的也亲了,该摸的不该摸的也摸了,还有什么是值得你继续坚守的吗?” 程筝的脸登时变得惨白。 贺衡恩翻下床,拉好裤链,拎着外套离开,程筝看到他的举动,一颗心似乎霎时被人狠狠捏紧,惶恐像无法被斩断的荆棘,疯长着爬满他的身躯。“小贺!”他仓惶套好裤子,跑出门时,贺衡恩的身影已然消失在楼道。 —— 贺衡恩无目的地走,走出一段时间后遇到了小区的超市,他进去买了一瓶哇哈哈,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瓶水。拧上盖子,陈一弹了语音过来,他原路走着,接了语音。 “你搁哪呢?”陈一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我消息你他妈一条也不回啊。” “我在程筝这儿,刚出来。” “那你问没问他啊,你带他去挂个号呗。” 贺衡恩垂眼低声说着:“再说。” “还他妈再说呢,再说大四都毕业了,我看你是一点都没和他聊吧,这玩意儿,咱说也不能讳疾忌医啊,他都那样了。” “你没说就算了,我正好帮你问了一嘴呢,像程筝这种情况啊……” 贺衡恩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程筝单元楼的楼下,在附近的一把长椅上坐下了。 第64章 (回)害怕和我分手 “你还是尽早带他去看看吧,你说说这事儿,要你俩都是他妈的兜比脸还干净的大学生也就算了,你这妥妥的八辈子都不用愁的主儿,他这点破事连个屁都算不上你知道吧。” “麻利的解决完了就得了,让心理医生去开导他,你们不解决这些问题,他可就解决你了。” “嗯。” “嗯?你还嗯什么,赶紧的啊你,你那个b班也别上了,他现在也有空,大好的时机,别浪费啊。” 贺衡恩用指腹在眼眶上刮揉,还是那两个字:“再说。” “……有病,我看你也是得治治了。” 关掉手机几分钟后,在程筝的背影走进他视野的可见范围之内时,贺衡恩歪起脖子,注视上了单元楼的楼前——程筝正拖着他木偶似的僵硬的躯壳,准备上楼。 程筝遭受了一道类似“不怀好意”的尖锐的目光审视,这让他在没察觉到任何的时候心理就先一步奇怪起来,第一只脚迈进单元门的同时,他随意往后一瞄,看到了远处坐在椅子上盯着自己的男孩。 “小贺?”程筝难以置信地又走下台阶,快步向贺衡恩走去,“你没走?” “干嘛去了。” “……我去找你,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就回来了。” 贺衡恩垂着眼帘,随后抬起眼皮,像怒火没有燃烧过似的看着他:“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不敢。”程筝的悲伤的情绪比六月底天气更让人称奇,到来的速度之快,让贺衡恩都对他的眼泪没了办法,“我怕你不接……怕你真的生气了连话都跟我说……” “……”贺衡恩叹着气起身,“有你这样的吗,天天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哭,一哭就没完。” 程筝用袖子抹着眼泪:“我又不想哭……我害怕你要跟我分手……” “你跟我回去吧好吗,你别走了……”程筝把贺衡恩抱的紧到无法被分开,在他肩头失声痛哭,“我只有你了,只有你……” “不走了,不走。”贺衡恩蹙着眉感受这份窒息,他的双眼又酸又胀,胳膊仿佛失掉了力气,虚虚拍着程筝的背,“走吧,咱们上去,我请了假,明天好好陪你,连着周末一起。” “真的吗?” “嗯。” “好。” 回到房间,程筝焦急地把贺衡恩往卧室带,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直接塞到他的手上,要硬拉着他去浴室:“快,你帮我,我不会弄。” 贺衡恩把盒子拿正怼在眼前,看清上面的字后,他觉得自己晕厥在这里了。 “程筝!”贺衡恩把那盒套扔在程筝身上,“你抽什么疯,我刚才说那些不是咱们一定要做的意思啊!” 程筝接到盒子:“……我知道啊,但是我现在又想了,所以要你来帮我。” 贺衡恩翻着白眼忿忿地把程筝用力一扽拽回床上,抢来盒子扔到床头柜:“你想,你想我还不想呢。” “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我就是不想,要做就是你先做,你不做那我也不做。” “可——”程筝急得就要跳脚,眼神中充满了不安和焦灼,像是不知从何来却发自内心的恐慌在干扰他,“这能有什么区别?你来和我来不都是一样的吗?!” 贺衡恩淡淡道:“那你怎么不做?” 程筝老实了。 “你明知道到底哪里有区别。”贺衡恩又说。 “我!”程筝的双脚在地上踢踏。 贺衡恩按住程筝没有停顿地向程筝的嘴唇吻去,程筝在碰到贺衡恩柔软的唇之后迅速安静下来,乖巧地张着嘴巴方便贺衡恩与他唇舌交缠。 贺衡恩勾过他的舌尖吸吮,另一边将手探到他的裤腰,借此机会来验证自己的猜想。 — “这玩意儿吧......啧,我听人家说了,像程筝这样的状态,欲望不退反增,大不了你以身试险看看呗.....” 刚才的电话里,陈一如是说道。 “.....神经病。” “我说真的呢,要不然你就自己亲自去试,看我说得对不对。” — 一周后程筝开始寻找合适的实习的公司,贺衡恩曾提醒他说可以将目标先放到与学校达成合作的那些企业的项目上,但程筝看了看自己的简历,实在没什么可以和那些履历丰富的学生的优势,那些企业招收人数也并不算太多,程筝对此没抱太大希望,不过该投的简历还是投了,至于是否会有音信,他在投完简历之后,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一点。 另一批实习公司是程筝自己挑选的。他在网站上查找了几家门槛不高、薪资结构还算不错的企业,按照他们的要求修改简历,在准备投递的时候,贺衡恩叫停他,说让他把那几家企业的官网和招聘要求发过来。 “他们有的会在文字上下功夫,我帮你看看具体的情况,主要是你工作内容的问题,现在太多拿实习生不当回事的公司,去了就是纯劳动力,很容易什么都学不到,他们描述不规范的话,等你去了麻烦的就是你。”贺衡恩说。 “哦,好。”程筝没多想的把所有资料都发到贺衡恩的微信上。 最后贺衡恩筛掉了三家,告诉他说另外的公司都可以放心投,他们有专门去带实习生的老员工,那三家相对要更差一些,程筝听了他的话,给那几家公司的邮箱投递了自己的简历。 第三天,程筝就收到了几家公司中处于上等的一家企业的面试邀请,面试后的下一周,他就被hr联系,告诉他准备入职。 第65章 (回)云 晚上,陈一给程筝发消息,邀请他上线游戏,程筝和他组队,开了一局排位。 “你啥时候回来的?总没有你消息呢?”陈一问。 程筝说:“过完年没几天就回来了。” “那你是一直在你那个房子里住呢?” “嗯。” “你咋不去贺衡恩那儿啊,你这不是都没工作么。” 程筝专注在那几个攻击键上:“没有,我自己在这儿待一待算了,贺衡恩他都忙好久了,我去干嘛。” “你他妈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还是这套说辞啊,他就算忙,下班总要回家吧?他又不能一天工作满二十四小时,跟你坐在一块儿的时间都没有吗?你就只坐他旁边,还能给他添多大麻烦?” “……嗯,让他好好休息吧,他这时候既忙毕业又忙工作,状态也不好。” “他不好,不好你陪陪他不就完了吗?”程筝的淡漠口吻让陈一的语气越发不善,话语中夹枪带炮,“哥们你们在谈恋爱,不是在交朋友,你为他操心他为你操心不是正常的吗,你老担心这个是几个意思啊?” “……”程筝操控的英雄死在了对战中,“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觉得我们这种时候最需要的是平静,最需要的是相安无事,否则很容易出现矛盾,现在是大四,很关键的时候,没有两个月咱们就要毕业了,大家不都在忙吗?” “那你说来说去不还是这样吗?为什么会出事啊?不就是你觉得你有问题贺衡恩也有问题吗,没有问题怎么能出事啊?” “……”程筝心烦意乱地放下手机,“唉,我没办法跟你说,我说不明白,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陈一的沉默同样振聋发聩,“去年贺衡恩跟我说你去实习的时候我以为你好了。” 程筝不再做阅读理解题,所以他不想给陈一的话写下解析:“好什么。” “没事。” —— 贺衡恩给程筝转来一条学校公众号的消息,是线上的双选会的通知,时间就在五月中。 贺衡恩:你们有通知这个吗,还有半个多月。 程筝:好像发了,我没细看。 贺衡恩:你不想参加? 程筝:嗯,我觉得也没什么用。 贺衡恩:为什么会没用?你的实习经历是有的,能力也有,在毕业之前找到工作的话,你就能出了校门直接留在北京了。 程筝:我哪有什么能力,我感觉我现在好多东西都忘掉了。 程筝:我懒得动,有点累。 他不想重演去年那段实习的场景,到最后他简直是逼着自己重复每天的工作,坐在凳子上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觉得异常的难捱。 贺衡恩:怎么了?最近又出了什么事吗? 贺衡恩:你这阵子心情好不好? 程筝:还好吧,就那样,没出事,就是单纯的累。 贺衡恩:自己在家的时候有想别的事情吗? 程筝:有吧,不过记不清了,只记得个大概。 贺衡恩:都想了什么? 程筝:我不知道怎么说。 贺衡恩:那就理顺之后再说啊。 程筝:我理不顺。 他的回答换来的是对方长久的沉默。 程筝捧着手机,好像是在等待贺衡恩的回复,又好像仅仅只是因为没事可做,所以显得混乱又可笑。 贺衡恩:那你到底要怎样呢程筝? 程筝:什么叫我到底要怎样。 程筝:我不想怎样。 贺衡恩:不想这样你这是什么态度? 程筝不知道要怎么回他。 贺衡恩:你这种状态,不调整怎么能行,问你也不说,你自己也不上心。 贺衡恩:咱们一起好好把原先的状态找回来好吗?等我这两天忙完,以后就会轻松了,到时候我来找你,你跟我去放松放松。 程筝残存的意志在告诉自己贺衡恩没有功夫和自己迂回,他不该陪着自己瞎折腾。 程筝:你还有好多事。 贺衡恩:我怎么就有好多事了?我又不是每天都闲不下来。 程筝:算了,我想让你自己借着空闲时间好好休息。 贺衡恩:那你呢?你想干嘛?难道我能放任你这个样子什么都不管么? …… 程筝: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漫长的时间过去。 程筝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到他的耳边被充满,大到这个房间都充斥着跳动声。 他把这条消息看了千百遍,不能确定这是自己的双手打下的。 — 贺衡恩:我不接受,你和我面对面的说。 — 凌晨三点,才入睡的程筝再次惊醒,他像疯掉了似的去寻找自己的手机。 手机几次三番从他的手上滑落,他用尽全力将将能够把它抓牢。他就要窒息,呼吸一瞬间变得短促,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五指挤压他的喉管,那个人的目的是要他死亡。 他惨淡着脸色哆嗦地点开和贺衡恩的对话,他们的聊天内容还停留在几个小时前贺衡恩发给他的时间和地址,他让程筝在明天,不,是今天晚上的六点,来到学校,贺衡恩会在商学院的教学楼教室等着他。 不,不要。程筝的身体突然开始了难以察觉的痉挛,他失控的情绪宛若一只发病的疯狗,与它唯一的区别就是他的意识尚存,而疯狗不管不顾,见人就咬。 他不能当那条让人唾弃的疯狗,他是个正常人,他还有心…… 他是健康的。 — 三点钟的黑暗里,程筝不能完美地抑制那双抽搐的手,他想要打字,打很多很多的字,打下长篇大论告诉贺衡恩自己的所有,他的一切……文字删了删改了改,最后他全部选中,清空了对话框。 他又冲动的点下了语音通话的那小小的方块儿,“嘟”“嘟”的令人心悸的铃声经久不断,到最后一刻,语音自己断掉,页面跳回他们的对话窗。 程筝的心在瞬息间冷却,比寒冬的朔风更为凛凛。他难道不在犯病吗,他难道是值得他人煞费苦心经营的吗。难道在凌晨三点神经病一样的去试图叫醒亟待休息的贺衡恩,这样的行为就能代表着自己的成熟和稳重吗? 他接受了自己注定要和贺衡恩分开的事实,木已成舟,这条小船是他自己做的。只不过他要把自己的心脏,和这颗大脑,挖出来,拼命揉搓、打磨、捶打、锻造,将刻有贺衡恩名字的血肉全都丢弃,他才能拥有继续生活下去的能力。 就像分手从来都不靠轻飘飘的一句话来实践,而是过后的每一天,我都清晰的知道,你我不会再有任何纠葛,也从此大路朝天。 — 你是我怎么飞也够不到的一片云。 — 程筝面朝墙壁,身体缩成一团,闭着眼模糊不清地哼起了歌儿。 【北风北风……】 【变成了赛跑的小孩】 …… 【月亮变成朋友 陪你散步】 【黑夜黑夜……】 【变一个甜甜的美梦】 【妈妈变成了……】 【漂亮女生……】 第66章 (回)一段时间是多久 贺衡恩很草率地挑了一间教室,这间教室没有人在,也没有上锁,整层楼都没人活动,程筝在他来到这里不久后就出现在了门口。 “小贺……”程筝就像天然畏惧他的气场一般,在离他一米的位置站住了脚。 “你把昨天晚上的话再说一遍。” 贺衡恩几乎是没有什么力气可以支撑着他站立,他有些难捱,坐上了课桌一角,单手撑着桌子看他。 程筝的脸颊近乎全部凹陷下去,这是一种死气的瘦弱,突出的骨头让他的憔悴感更加深重,水润的大眼睛中的生机取而代之的,空洞的虚无,宛若被装点在窗户上的破败—— 血丝是肮脏玻璃上最后的红窗花。 贺衡恩再不能认真注视他眼下的哪怕一点点的乌青,低下头去,用力阖上双眼。 程筝破旧的稻草人似的在贺衡恩的面前摇晃,不敢抬头不敢和他对视,不敢随意乱动也不敢开口,贺衡恩等过煎熬的一段时间,程筝终于哆嗦着唇瓣说—— “……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贺衡恩的声音太冷静,他抓着桌沿问,指节发红:“一段时间是多久?” “我不知道……” “你不喜欢我了。”贺衡恩的声音像阵烟,才说出口又飘散在嘴边。 “我——”程筝皱起愁苦的眉头,深深的、无力地说:“你不要这么说……” “我……” 他不再能张开双唇,像个黔驴技穷的哑巴,只是沉默的流泪。 “是不是我太为难你了——” “你没有!”程筝神志溃散地大喊,他和即将被最后一只弓箭拉断的弓弦别无二致,“你没有为难我……” “是我的问题,我真的很累……我要坚持不下去了……你和我不一样,我们不是一路人……” “放过彼此吧。” “我们没有什么结果的……” 贺衡恩睁着那双清澈、平和的眼睛,没有反应地望向他,又好像是在透过程筝,凝视他背后漆黑的黑板。他的瞳孔对不准焦点,这句话不知道还是不是在问他。 “不是一路人…那你早干嘛去了……” “是……那时我是年轻,我是没有成长……我总是想当然,可我还能一辈子都这样想当然下去吗……” 他那些不堪一击的脆弱,没人要的尊严和面子,就像冲破了坏掉的阀门,转瞬间把他吞噬的一干二净。 “小贺……” “嗯。” 如果是从前,可现在又不是从前。 贺衡恩知道他在乞求而不是带着愉悦的请求。 程筝知道他是同意分手而不是应下他的这句称呼。 — 贺衡恩专注凝望他的眼睛,聚精会神的打量、端详,包括他眼角那颗和他的心一样藏起来的泪珠。 全部端详,全部收入眼底。 他抬起手,手指曲起,手掌成弧度,靠近程筝的眼,伸出指尖。 他的手离程筝还有半米远,程筝却条件反射地向后躲了一下。贺衡恩神经跳动似的攥了次拳,缓缓将手放下。 “不是…我我……”程筝的双眼被无措和恐慌填满,他还要说些什么,被贺衡恩的动作打断堵在了口中。 贺衡恩一把拽过程筝,扣住他的脖颈拉下他的身体,一口咬上他的嘴唇,就着鲜血和他疯狂的亲吻。 血液在唇间狂流,污染两人洁白的牙齿,程筝痛到面目狰狞,身体剧烈的抖动,他的眉深深地拧起,却因为贺衡恩的禁锢无法逃脱。 程筝的泪又一次落下来。他必须要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面对坦诚到无处可逃的,一切理性的情况—— 他对贺衡恩起了些许反应,不够强烈,但足够深刻。从前他和贺衡恩躺在同一张床上,他们亲密的接吻,都未曾常常陷入这般境地,现在被贺衡恩咬到满口的铜锈味,他竟可悲可耻的硬了起来。 痛与爱疯长,程筝的意志几近恍惚,他能承受无穷无尽的痛,但再也不能承受贺衡恩这样无穷无尽的爱。 可他越痛就越想爱。在一拍两散来临的这一天,他想不到自己怎么能够那么恶心,他想就在此刻,把即将分手的贺衡恩按在地上,四年从没有过的闯进他的身体,四年从没有过的,标记他成为自己的,成为程筝这一辈子的恋人。 哪怕他们不会再见。 这让他对自己恶心透顶,快收起这幅卑贱丑陋的嘴脸吧,程筝对自己说。同样的,他也再不能接受自己同其他男人一般,下流,恶俗到底,扭曲的心理腐烂,卑劣的人性在肆意流淌,他认清了自己,认清他就是一个骨子里都没有高尚二字可言的男人,他配不上贺衡恩,配不上向来坦荡的贺衡恩,配不上前途一片光明的贺衡恩。 这个世界像张病例单。 — 贺衡恩把他放开。程筝惊惶地低头擦拭血迹,鲜血涂满了他的整只手背。 贺衡恩用指腹蹭掉嘴上的血,语调飘渺,轻声说了句—— “你走吧。” 程筝捂着半边脸失声痛哭。 —— 程筝走出了教室,并不宽阔的背脊在黄昏下摇曳着。 他除了腰杆是挺的,其他哪哪都是伸不直的,他的双腿在弯曲,迈步子也打不直;手臂也在弯曲,轻飘飘垂在身体两侧;头也低着,那样的姿势连前路都看不清。 贺衡恩就这样目送他,目送他走到拐角,目送他消失。 “扑通”,程筝哭嚎着跪在一楼楼梯间的陶瓷地砖上,他抱着自己的双膝大声痛哭,偶有学生路过关紧门的楼梯口,都会诧异的向里探去,有一个学生推门而入,被坐在地上的程筝吓了一跳。 “啊……”程筝高声嚎叫着,只能发出单字的“啊”的音节。 “同学?”学生小心翼翼上前,“你还好吗?” “我没事……”程筝抖着身子回答。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需不需要我去找导员?”学生从口袋里翻出两张餐巾纸递给他。 程筝接过来,说了声谢谢:“我没事……我就是突然难过……我没事……” “你,你……你没事就好。” 看到学生离开,程筝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停止了哭泣,倏地站起来,重燃希望般飞奔回教室,当他闯入门口之后,扒着房门仔细寻找,一秒就可以判断的情况,他花了两分钟来接受——贺衡恩走了,贺衡恩不在里面了。 贺衡恩走了,他走了。 他们的最后一面已经见过了,见面的机会早就用完了,就算这个世界上再有什么见面券,他和贺衡恩都没有缘分再见了…… 他和贺衡恩真的就这样分开了……程筝撑不住自己的身子,双腿发软的蹲下,大颗大颗的眼泪打湿了他大片的衣服布料。 他很难过……他连自己最喜欢的人都没留住。 贺衡恩在同楼层的厕所,待到程筝踉跄的脚步声彻底离去,才迈出隔间,来到了电梯前。 他抹掉眼角的湿润,下到一楼,走出学校的大门。 第67章 (回)没有办法 程筝在学校准备毕业答辩,回家前被陈一按在了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反锁上了教室门。 “你他妈大学四年三年你们挺过来了,要毕业了你分手是吧?”陈一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程筝被他怼到了墙角。 “程筝你是不是疯了?脑子缺根筋是吧瞎jb闹,你分你妈啊,你是不是傻逼?” “别人分手都是因为什么?都是因为没感情了,出轨了移情别恋了,你他妈是因为什么?因为脑子被驴踢了是吗?” “那我要怎么样?我是不是有天大的能力能让这一切变好?”程筝被他不顾情面的呵斥,耳旁嗡地就响起了轰鸣声,他跟着不管不顾的声嘶力竭起来,“我他妈有病,我他妈就是傻逼,我还是废物,是垃圾,我配不上他……行了吧!” “那你早干嘛去了?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好赖话你听不懂,那他妈说谁对你最好的你也分不清?现在都要毕业了,你在意的那些事情都能迎刃而解了,马上就要好转了,你倒好,什么都不要了是吧?你他妈拿没拿我当兄弟,拿没拿贺衡恩当对象?!” “可是它就是好转不了!”程筝被他的话一击即溃,他的爱情,他的未来……在这一刻全都像枷锁似的套牢他,让他逃无可逃,没有喘息的余地。 “怎么好转不了?嗯?程筝你告诉我!”陈一冲上去把他按在墙上,“来,你告诉我,因为什么好转不了?是事情解决不了,还是你这个傻逼压根就不想解决?!” 陈一盛怒不已,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攻击猎物前的低吼声,“你们两个人在一起能有多大问题?说破天不还是你那点自尊心在作祟?是,生活是有压力,那压力是你着急就能解决的吗?你焦虑,你睡不好觉,你拼命赚钱,然后呢?我问你然后呢?!” “你饭饭吃不下去,觉觉睡不着,你越来越差劲,身体越来越糟,跟他妈被人操控的幽灵一样,有没有必要,我就问你有没有必要!” “那些难题说穿了是你真的要必经的,还是纯粹就他妈是你这个脑残给自己没事找事找来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真的不需要贺衡恩帮忙,不需要我帮忙,没关系,无所谓啊,慢慢来不就行了?” “就非要闹到现在这步田地吗?” “那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听几个道理问题就能解决的话,那全天下的人都该长命百岁!”程筝大力推开他,哭着喊道。 “你根本就不明白,你什么都不懂!” “我没办法啊!我没有办法!你懂不懂啊!” “你是少爷……你是富二代……你完全就不能跟我共情!我爸现在还在上班,但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也许是明年的某一天,他就会出事,会身体变垮,会没能力出去工作……” “你不懂一个普通人家的拮据究竟是怎样来的……当年我妈住在医院,一天就要花至少五千块钱以上!”程筝哽咽着说,“你知道五千是什么概念吗!是他妈的你陈一这种人的一顿饭钱,是我和我爸现在都摸不到的一个月的工资的门槛!” “我们俩没有谁,能在这个时候,赚到五千块钱以上……”程筝靠在墙上,身体慢慢滑落,烂泥般滑坐到了地上,“我真的很累……” “你他妈!”陈一提溜着程筝的领子把扽起,“我操你大爷程筝!” “你他妈累个毛线!你累怎么了,累完了之后呢,你想死?我告诉你这个世上没这么好的事!像你这样的傻逼就活该这样活着,别想着什么时候能轻松,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你不就是觉得你在物质上什么都给不了他,反倒他轻轻松松就能给你很多吗,程筝你他妈是个男人,贺衡恩他也是个男人,你有没有想过他身为一个男人也是心甘情愿想自己的全部都送给心爱的人的?” “你说你给不了他什么,结果他给你你又不要,说白了你程筝是什么?你就是贱!你被扔到古代和那些穷书生没什么两样,站着没钱跪着还要脸,你要是真是什么能站着就把钱赚了的人,现在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我今天还就告诉你,贺衡恩这辈子都不缺你的那点钱,你有房有车,以后有能力带他出国结个婚,这屁都不算,在他心里你的爱比这些更贵,那你呢,你是怎么做的?一直在为难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才算个头?” 程筝的身体还在下落,陈一不能用单只手臂支撑住他虚脱的身体,不得不松开攥紧他衣领的拳头,让他跌坐在地上。 陈一居高临下地盯着程筝涕泗横流的脸。他太懂了,太明白一个穷人和一个富人之间最根本的差距到底在哪了,穷人和富人之间的差距在于他们两人的阶级,这并不简简单单由学历构成,一个穷人靠寒窗苦读,爬到国内的顶尖学府,爬到国外的榜单院校,都不代表他一定能够跨越阶级的局限性。 “阶级局限”这四个字本就“骇人听闻”,这个穷人若真想成为自己认知中的那种所谓“优秀的人”,在发奋努力的同时,一定会伴随着他人的倾囊相助,否则他会在这条路上撞得很惨,失血死亡也不稀奇。 程筝本可以安然走过那条曲折离奇的路的,因为他有贺衡恩。他让程筝跨越阶级的局限性,他让在这种阶级层面与之抗衡的,且必然会失败的程筝摇身一变变成必然不会失败的程筝,这是贺衡恩完全可以做到的事。 程筝失败的最根本的原因是“他是程筝”,而贺衡恩让程筝胜利的最根本的原因是“他是程筝”。 你是“你”,所以你必将被社会击败,你不再是“你”,你变成你,所以你必将走向成功。 人生如有鸿沟,必定由阶级,哪怕普通的阶层分隔。然而程筝最需利用的主观能动性,已被他消耗殆尽。 — “你们放过我吧……我这辈子就该当一个最普通的平凡人……” “我跟不上你们的脚步,我也没办法跟……我真的累……我什么都不想做……” “我也什么都做不好……” “我不想去那些大公司大企业,我做不好的……我真的什么都不会……” “我不会做事不会圆滑,我不知道什么样的场合下应该说什么样的话……我都不会……” “那样我好累……” “我求求你们了,我没有办法……” “你!”陈一恨铁不成钢地向他踹出右腿,在这条腿的脚尖即将踢在程筝他身上的时候硬生生停下,“你什么都不会,那我和贺衡恩呢?你把我们放在哪?!你觉得你担心的这些是问题吗?有我们在,即便你只是个破毕业生,大半个北京的人也得对你点头哈腰!” “我不需要!”程筝愤怒大叫道,“你说得对,就是那样,就是我自尊心作祟!我宁愿饿死也不想一辈子都活在你们的保护下!贺衡恩他没义务这样掏心掏肺的照顾我一辈子!他有什么理由那样做?!” “因为他爱你!这个理由足够吗?”陈一怒吼道:“程筝你他妈就是一头犟驴,这么一点道理别人翻来覆去的给你讲你都不听,老子倒要看看以后你自己能活成什么样子。” 陈一的摔门声在楼层中长久的回荡,程筝坐在角落,哭了一次又一次。 第68章 (回)故乡 毕业典礼两天后,一个男孩出现在北京某高校外的街道上,怀中还有一个礼物盒。 他一直走,走到北工商大门前街道的右侧的十字路口,随后向右拐去,在紧挨树荫的墙上,有个男生正背靠着等他。 程筝把礼物盒递到陈一的手上。 陈一眯着眼躲避黄昏太阳的照射:“行李都寄好了吗?” “寄了,前两天就寄回家了。” “那赶紧回家吧,别一直在外面了。” “嗯。”程筝没打算告诉他自己先在北京找工的作这件事。 他们就这样安静下来,彼此互看了两眼,谁也不先开口说话。 “你也快走吧,麻烦你了。”程筝说。 “没事,东西我会送到的。”陈一站直,“真不联系了?” “嗯。都毕业了,大家各忙各的吧。”他看起来很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扭头就走,手伸向后跟他匆忙的摆了摆手,“走了。” 陈一半垂着脑袋,低着眼收敛目光,目送程筝走出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到前方不再有人影存在,全部是车流通过时,他转身回到不远处自己的车内。 — “老板,咱们这可以寄电动车不?” 学校快递站,老板还在包裹快递,被推着电动车过来的男孩扰乱了手脚。 “电动车?你开什么玩笑?寄出事了咋办?”老板直起腰,绷着一张脸,眉头紧锁。 程筝理不直气不壮的声音比他低了八度:“我看网上说是能寄的。” “那是外面,我这是学校快递站。” “那我把电瓶卸下来行不行?把这个车架子寄回去。”程筝窝窝囊囊地说着不愿退缩的话。 “诶你这小孩。”老板见他不依不饶,啧了一声,“我看你这电动车也不像新的,都这么旧了,干啥非得寄回去呢?” “你是今年的毕业生吧?有这时间你卖了不行?那学校里面,好多人都收呢,寄回去得多少钱你知道不?还容易给你寄坏了,到时候坏了有你麻烦的,你说你找不找物流给你赔?” “……还是寄吧。”程筝的眼神躲躲藏藏,里面闪烁着一抹畏惧的光。 老板看着他,没办法地叹着气。 程筝把电瓶取出扔在快递站门口,车架被装进大纸壳箱,用泡沫和气泡袋包好四周,里外缠了数十圈胶带。 他把手机里最后的几百块扫给快递站,带着自己单薄的行李,迈过学校的大门。 —— 转过快四年的三月份,九龙坡区普普通通的一个小镇上,前方笔直的道路上渐渐露出一个低头行走的青年的身影。他穿着一条绿色的灯芯绒工装裤,上身是一件黑色卫衣。 卫衣背后有大片的彩色图案,最上方靠近帽子的位置印着两个男孩,一个肤色偏白一个肤色偏黑。 他背着一个很大的双肩包,圆圆鼓鼓的似乎装了很多东西。 他的帽子戴得严严实实,叫人看不清他的脸。 他一直走一直走,拐了又拐,最后走进一家工厂里,迎面碰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眉眼中展露精明的男人。 男人一下子就辨认出这是昨天和他联系过、匆匆瞥过照片的那个青年,年轻,声音悦耳,带了些磁性,又有些软,太符合眼前这个长相有棱角,眉眼却温和的男生。 “诶,你是来面试的吧?” “对,我是。”青年拘谨地站在他面前。 “哎呦,那还挺巧,正好你就跟我过来吧。”男人向后转过,领着他进到厂子里面。 “我想起你那个证件照,看着你倒是比那照片上更精神啊。” 程筝哈哈笑了两声:“没有没有。” 他们来到厂房最里相对安静的地方,男人拿过两个小板凳,递给青年一个,不远处还坐了两个六十多岁的爷爷,他们正在喝水。 “你应该也知道我叫啥,我姓赵你就叫我赵叔就行,别的都不用管,你这个岁数,还年轻呢。” “他们都叫我老赵的,你叫就不合适了。”赵叔指了指那两个爷爷。 “……好,哦对,这是我的简历。”他卸下书包,从里面掏出一张纸。 赵叔笑着接过:“这个啊,没事,这些我昨天也都看过了,大概的情况我都有了解,之前没接触过这种活儿吧?” “……没有。”程筝笑了笑。 “我看你也不像干过这种苦力活的。”赵叔扫了一遍他简历上的工作经历,“在北京干了那么久,咋想到回来了呢,你在这镇上区上,肯定都比不上北京啊。” “其实也差不多。”程筝笑得勉强,“北京是机会多了点,但是我们家情况也不太好,再加上家里就我爸一个人,隔这么远,我不放心让他这么单独在家,就回来了。” 闻言赵叔放下简历:“你妈妈去世了?” “……嗯,高中的时候生病了,癌症,也治不好。” “癌症……现在治病可真是不容易,癌症这种东西,真是要老百姓的命……要这么说,你们这几年经济压力应该挺大的吧?” “是比较大,看病得靠借钱,我爸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他工作也不行,经常犯各种毛病,干不了什么活儿,收入差了些。” “那你大学四年是自己养活自己?” “是,就是在学校找点勤工俭学的小时工,寒暑假再打短期工。” 赵叔的心里有了点数。他把简历还给程筝:“行,我知道了。” “是这样,我这呢,就没招过你这么年轻的小伙子,因为什么我觉得你应该也清楚——太累了,一般的年轻人都受不了,坚持不下来,你知道吧。” 他给程筝指了下远处:“你看看,难倒是没那么难,聪明点两天就熟了,主要是时不时就得搬东西,你要是能接受,咱们就试试,干不了你再找别的地方。” “反正我看你是有力气有脑子的,只要有毅力,就都好说,你也看出我这厂子是不大了,可是工资给的高啊,不然你也不会来这对吧?” “这样,你明天试一天,能干就定下来。还有,像你这种新人的工资,我这里一般是给个四千六七的,干熟悉了,干好了,才会往上涨。” “你年轻,看着也挺老实,二十多岁的孩子,找工作都不容易,我家那个大个儿的娃,没比你小太多呢,看你就跟看她似的。” “我就按有经验的熟练工给你五千吧,干满一年就能涨,涨到五千三,你看咋样?” “可以可以。”程筝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己的谢意,手和脚都无处安放,“我可以坚持下去。” “那好,既然这样,我领你去看住的地方吧,就在里面,暂时只有你一个人住。” 第69章 (回)不速之客 赵叔带他去到宿舍,这边只有三间屋子,看起来更是一点住过的痕迹都没有。在这边工作的没有什么外地人,每天下班骑十几分钟的电动车就能各回各家,只有程筝,是隔壁镇的住户,一来一回要花一个多小时,住在宿舍更为方便。 程筝放下背包,抖开床铺上的被子,大量的灰尘争先恐后飞出,程筝皱着眉头摆手挥开尘土,把床单被罩卸下来,抱着被子出去,想要找根晾衣架晒晒太阳。 晚上他就要住在这里了。 — 工作满一周,程筝的熟练程度已和大部分员工相差无几,赵叔对他的工作态度也很满意,看他实在四肢发达也勤快,机灵劲儿也有,对他的照顾也逐渐增多,怕他一个男孩子吃饭费劲,给他拿来了一个家里嫌小始终没用的小电锅,告诉他不会做饭就自己煮点东西吃。 这里管住不管吃,附近有几家小吃店,但种类就那么多,吃来吃去没意思,还不见得卫生,程筝正想自己做饭,这个电锅来得恰到好处。 “谢谢赵叔,我自己也会做饭的。”程筝扬了扬唇,“家常便饭都能做。” “哎呦,你还会做饭呢?”赵叔没料到这一点,“这可不多见,你这个年龄的孩子,我看会做饭的真是越来越少了,特别是男孩。” 程筝不言不语地笑了声。 — 中午下班,程筝从村里的小卖部买来半兜鸡蛋和一根胡萝卜,用在网上淘来的饭量只够两人吃的小电饭锅闷的剩饭炒了份蛋炒饭。 蛋炒饭出锅,他端着盘子蹲在厂房门口,靠着路边,大口扒着米饭。 突然,一道矫捷的身影从背后窜出,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拍在程筝的肩上。 这一股力差点让程筝一头栽进盘子里。 “我靠……”程筝连忙用手掌撑住地面。 一个女孩子探出头来:“哈哈!你就是那个小帅哥对不对?怪不得我爸会跟我说你呢,原来是真的帅!” 程筝一偏头,和女生对上了眼:“……” 女孩在他身旁蹲下,程筝纳闷地问:“你是谁啊?” 女孩只说了她的名字:“我叫赵晓佳。” 程筝瞬间就懂了,她是赵叔的女儿。他想想时间,眼下正是五一,她应该是放了长假。 但他记得赵叔说过,他的孩子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而这个女孩分明要比他小太多了。 他问女孩:“你多大了?” “我?我十六啊。” “赵叔说他孩子和我年纪差不多啊。” “噢,那是我姐,她快二十三了,所以才那么说的。” “……哦。” 原来这是小个儿的娃,她姐姐才是那个大个儿的娃。 赵晓佳对他敷衍的态度颇有不满:“你这人会不会聊天啊,天都聊死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程筝。” “程筝?名字还挺好听的,小时候会有人给你取外号吗,例如橙子这种。” 程筝陷入回想中,摇摇头,除了那双橙色的球鞋和橙色的手机,其他时候他也很难把自己联想到橙子这个水果上。 “没有,都是叫我的名字。” “那你这么年轻,怎么来这里上班?我爸说你是北京的一本大学毕业的呢,叫我跟你学,好好上课,以后也要考好大学。” “哈哈哈还好吧,也不是清华北大这种,我就是想干干嘛,没尝试过,这里给的钱也不少。”程筝说 赵晓佳撇起嘴:“这还多啊,你在北京,好好干的话,要比这些钱还多好几倍吧?你长得还帅,会很吃香的。” 程筝吃着饭,没回她。 赵晓佳还在问:“这就你一个年轻人,你无不无聊?” “还好,下班了就玩手机,也不干别的。” 他不会给自己找乐子,有空了就下下象棋玩玩益智小游戏,或者是看点小说,他最近有写小说的打算,还没确定下来。 赵晓佳嫌弃上他:“啊,这多没意思啊,你比我们高中生还无趣。” “那你们高中生都干什么?” “有作业的时候当然是写作业了,没作业就看小说、刷视频、谈恋爱,几个人只要约好了,就什么都能做,对了,你这么帅,都没有女朋友的吗?” 她掰起手指算着:“我们学校有一个长得不错的男的,我的老天爷,他一个学期换了三个女朋友,这种男生真恶心,我最烦这样的人了。” “……”程筝表情无奈,“你们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赵晓佳聊得欢快:“别说他们,我看你长得也不像好男人诶,不会是风流成性的那种人吧?说,你是不是前任一抓一大把?” “妹妹,你这是什么歪理?”程筝瞪起眼睛拧起眉毛,“你才风流成性。” “我就知道,避而不谈已经算是答案了。” “……你们这些小孩。”程筝不理解的扯了下嘴角,哭笑不得道,“只有一个,我到现在都只谈过一个而已,好吧?” 赵晓佳的苦心经营终于得到成果,她顺理成章地追问下去:“只有一个?真的假的?她漂亮吗?是不是特别好看?” 程筝一本正经地纠正她:“是特别好看,但他是男生。” “男生!”女孩嗷的一嗓子直接把程筝吓到表情失去管理,他赶紧拉下因激动而站起的赵晓佳,低声恐慌道,“你喊什么!” “不是不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觉得太刺激了。”赵晓佳刻意把声音压得极低,像特务在街头碰面,“真的是男生吗?没想到啊你,我就知道,帅哥全都内部消化了,怪不得现在市面上都是烂货色。” “……”程筝满头黑线,“你就知道你就知道,年龄不大知道的挺多。” “那当然了。”赵晓佳得意洋洋,捅了下他胳膊,“有照片没?你们怎么认识的?同学?为什么分手?分手多久了?” “……”程筝捧着空盘子神情无语,“你查户口呢?” “单纯好奇。” 程筝起身,把盘子放回盆中,在床铺的书包夹层里找到钱包,拿到外面给赵晓佳看。 “我的妈……你多大岁数了,还用钱包你。” “别管。” 程筝打开钱包,映入眼帘的便是透明膜下的一张三寸照片。 第70章 (回)幻想 他不用钱包,但需要给银行卡和身份证找一个可以安稳存放的地方,后来某一天,他突然在软件上看到钱包的推荐广告,他想起曾看过的那些影片,想起主角把恋人照片放进夹层的画面,种种镜头在他的脑中打转,他决定买下一个钱包,把贺衡恩的照片放在里面。 赵晓佳简直要给他跪下了,才喊完妈又喊老天爷,语气激昂且嘹亮,其中夹杂的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和当年陈一对他斥责中的如出一辙:“我的老天……大哥你搞什么飞机,都分手了还藏人家照片?你不会是被他甩了吧?” 她抢过钱包,把眼睛贴在照片上:“我去,还真帅啊……这哥还有气质……就是怎么是单人照?” 她斜楞着眼睛瞥他:“你不会喜欢了半天连张合照都没混上吧?” ……现在这年轻人说话就是讲究。 “我——”程筝作势就要伸手去够,“不会说话就别说。” “哎哎哎!”赵晓佳迅速闪掉他的动作,“没看完呢没看完呢。” 程筝撑着额头,手指抓了一把碎发,不爽地盯着她。 赵晓佳问:“你还没回答我呢,分手多久了?” “……忘了。” “忘了?这也能忘?看你这个样子就知道你还喜欢他呢,这种事不应该记得很清吗?” “不想记。” 赵晓佳把钱包还他,程筝举在眼前,指腹轻轻摩挲那层薄膜。 他和贺衡恩没有合照,两年多的时间没有留下一张照片。 那时他得意忘形,他被幸福冲晕了头脑,有了爱心就飘到天上,只知道享乐,忘了留下什么他们相爱的证据,就连贺衡恩单人的照片手机里都没存下几张,为数不多的,还是他临时起意偷拍下的。 这是里面最清晰的一张。 —— “不会真是他甩了你的吧?” “……是我提的。” 赵晓佳大吃一惊:“啊??” 她的眼睛里冒出两个大大的问号:“那是因为啥啊?你提的分手,结果你还在这么缅怀上了,你这不是有病吗?” “……”程筝把钱包啪嗒一声扣上,抱住双膝,脑袋挤进腿缝,大家都说他有病,他可能是真的有病。 和赵晓佳第一次见面的这个中午,程筝牺牲掉午休的时间,向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女生断断续续讲述了自己的爱情故事,从他去到北京,再到和贺衡恩阴差阳错结识,最后到他们分开。 说到最后一年程筝的情况,他本人显得有些迷茫和混乱。 程筝皱起眉,想从绕成一团的乱麻线中找到一个线头,可这个线头一碰就没,一碰就要溜走,他找来找去,发现自己做了一场无用功,到头来,这团线越来越糟,越来越缠绕紧密。 赵晓佳不怎么过脑子的讲,语气中带有她们这个年纪特有的单纯和直接:“你是不是有心理疾病啊?” “你不会真有病吧?” “不会吧不会吧?” “……”程筝咧开嘴角假笑着瞧她,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呃…”赵晓佳尝试着拼接程筝破碎的心,“我不是说你现在有病,我是说你那时候,看起来很像那种……例如抑郁症患者啊,焦虑症患者啊……你能理解吗?” 赵晓佳讪讪而笑:“就,就……哎呀我不知道怎么说,就我的同桌,她就是这样啊,因为她有这方面的问题,所以我才了解的。” “你同桌咋了?” “她就是原生家庭也不太好嘛,上了高中开始觉得不舒服,就是抑郁和焦虑吧,前不久休学了。” 程筝哦了一声。 赵晓佳接着说:“怎么说呢,这里面是很有门道的你知道吗,像抑郁和抑郁,它还不一样呢。” “有的人他可能特别严重,这个就别说了,肯定是抑郁症,最高都能到重度了。” “有的人呢,他只是抑郁状态。抑郁状态,你听过没?” 程筝摇头。 “抑郁状态它跟抑郁症可不一样,我同桌就是抑郁状态,去医院检查出来的。” “就只是那样,她当初都挺难受的了,你说那些抑郁症患者得多难熬啊。” “我估计你当时和她差不多吧,你想想你自己是不是,我当时还查过呢,什么意识迟缓,兴趣减退,失眠多梦这种都正常,说白了就是哪哪都不对劲。” 程筝僵硬地笑了下:“……好像是吧,但我现在没有那样了。” 赵晓佳猛拍大腿:“对啊!就是这样,离开让你痛苦的人和事,找到让你快乐的环境,自己想开了调节好了,就会好的。” “……是这样嘛,应该吧。” “不过,我真觉得你到了这时候,没必要想太多了,你也恢复了,也成长了,总要继续尝试吧?虽然我是比你小了这么多,但爱情它就是这样的,不管大家多少岁,经历过什么,它的本质都不会变,难道你们这样,两个分开了,他喜欢你你喜欢他,还能叫一段完美的爱情吗?” “爱情很难完美的,本质是不会变,人会变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 “可你不还是在喜欢着他么?确实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未来万一哪一天,你发现你不喜欢他了,我觉得你肯定也是遗憾的吧。” “而且,这么长的时间里,你靠的是什么呢?你在靠什么坚持这份喜欢呢?” “……” 幻想。 幻想我们仍然相爱,幻想我们从未分开。幻想一切沸腾和让我们不堪的往事过后,能够忘记在尘埃中的悲恸,作为两棵小草,自由的活着。 幻想让他的心重新跳动,跳动着绘出生命的意义,意义由他的名字命名。他的名字是让他颠倒在醉生梦死的梦境中的悲伤主义。 第71章 (回)新房子和新朋友 迈入十一月,天气逐渐转冷。 “小程啊。”晚上下班,赵叔过来找到他。 “咋了赵叔。”程筝从床上坐起。 “这天气以后可该冷了呢,你总住这也不行呀,这么多年冬天都没有住厂子的工人,到时候可不知道会不会冻着人呢。” “我看这儿挡风挡雨都困难,进了腊月,你体格再好,真往里面灌风你也受不住啊,你看你要不就换个地方住,我前两天去这村里的村委会,正巧看见边上有个空房,我给你问了一嘴,书记说这房能用,原来那儿住的是个老头,家里就他一个,他死了这房都没人要了,放两年了,哪哪都没坏,不比你在这强。” “啊……”程筝扣了两下手指,“这…那我是不是就相当于租了村子的房了。” “哎,租啥呀。”赵叔摆摆手,“房主都不在了你把钱给谁,书记同意了你就住去就行,以后万一有人说闲话,你就说把租金给书记了,书记拿来放到公共资金里了。” “啊好好好……”程筝指尖蹭了蹭鼻尖,“那我下了班就去看看,真是麻烦您了。” “这有啥的,顺路的事,钥匙就在那家大门外面地上的砖头下呢,你去瞅瞅吧,出门往村委会那边走,隔了两家就是,在十字路口边上。” “好。” — 程筝动身,按照路线直走,找到赵叔说的那户房子。 这是一间很小的平房,就连院墙都没有很高,看上去不过两米左右,院门更低,是木栅的破门,和他一边高,上面挂了把生锈的破锁。 程筝在砖下拿到钥匙,开锁进门。 院内地面没有地砖,放眼望去就是大片的土地,两侧的泥土要松软些,应该是老人生前种菜的地。 抬眼瞧着,门窗还是完整的,屋门依旧是木制的,屋外的墙面干干净净,砖垒起来的外面糊了层泥巴。 程筝来到电闸前,把闸推上去。 整间房被一分为二,一间堂屋一间内屋,堂屋靠东,门也在那,程筝手掌并拢指尖贴近房门,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他的指尖蹭了一层灰。 屋里东西都还在,一个灶台,一个有年代感的木制的橱柜,墙上几个钉子上挂着锅铲和筷子篓。 里屋是一半的硬炕,还有一个衣柜,一个旧电视,一张吃饭的桌子和一个凳子。 竟然还有一台台式空调,说不准是不是村里给安的,程筝过去,按着遥控器上的按钮,空调开了。 这里也挺好的,住在哪里都是住,这里更像家一点。 — 转天晚上下班,他带着清洗工具过来,吭哧吭哧里里外外擦了个遍,收拾到天黑,带着满脚泥回了厂子。 在小吃店买了份盖饭,程筝坐在床边大口吃着,腿边的手机响了。 是陈一。 程筝愣了下,拿过手机。他和陈一挺久没有联系了,大概快要两个月,在此之前,他们基本上一周会发个几条消息,通常是闲聊,也没别的好说。 陈一:你休息了? 程筝:还没,刚吃饭,天气冷了,我换了个新地方住,房子里全是灰,擦了半天。 程筝:你那忙吗? 陈一:“就那样吧,忙也一天不忙也一天,没差。 陈一:你还在那儿呢? 程筝:嗯。 陈一:我不给你打个电话你也打过来,天天脑子里就有工作是吧。 程筝:没有,你比我忙多了,我也不好总跟你说什么,耽误你时间。 陈一:有什么可耽误的,我看是你自己的问题吧,我他妈一点问题都没有,苍天明鉴。 三年多,陈一没提过一次贺衡恩的名字,一次都没有。 程筝对着这句话发了一会儿呆,半晌才回他:真不是那回事,我都知道。 他明白陈一的心意,也明白陈一的谨慎。 只是他自己做不到问心无愧和装疯卖傻罢了。 — 程筝搬进旧房子一周,某天在院子的围墙上发现了两只小猫。 他正在院子消食,刚吃过晚饭,溜达溜达有益于身体健康,走了两圈就坐在倒腾过来的摇椅上,大大咧咧地摆开四肢,像坐在摇篮中,晃晃荡荡要睡着了。 他半眯着眼,不经意往左边扫了一眼,正好看见了两只刚跳上来的小猫。 “嘿!小猫!”程筝站起来,眼睛亮了又亮。 “你们是谁家的小猫呀?”程筝的语气都跟着温柔了许多,迈开步子,静悄悄向它们靠近。 两只猫看上去还不大,不知道有没有到一岁,一前一后窝在墙上,眯着眼环顾四周,悠哉悠哉,似乎享受这样的环境。 “你们是兄弟……额,或者是姐妹吗?” 话刚说完,程筝就想拍死自己。 明明它们两个一点都不像,一只通体白色,一只看上去像狸花。 那只白猫体格稍大,身上没有一点杂毛,却脏得很,不知道爬了谁家的灶坑弄了一身灰。 那只狸花要小一些,并且瘦的不行,哪哪都没肉,不像白猫看着就肉嘟嘟的,但也不像是饿的,八成是吃的少又爱运动,精瘦精瘦的。 “你们是不是好朋友?” 它们高贵得没有施舍给程筝半分眼神。 程筝挠了挠头,实在不知道有什么见面礼能给它们。最后他想到晚上还剩下了两块五花肉,于是跑去夹出来送到它们面前。 他把肉放在手心,害怕把两只猫吓跑,挪一步都要花上两分钟。 终于,他以一种怪异、扭曲的姿势来到了院墙边。 只是,他一抬手,白猫跑了。 “……”程筝撇了下嘴角。 另外的狸花蠢得可以,像个傻白甜,有人往前凑也不动,它很快闻到了肉的香味,扯动着胡须嗅嗅,程筝见状立刻把肉放在墙上,狸花闻了闻,狼吞虎咽地吃下了那两块肉。 “你这猫,倒不怕人。”他慢慢往后退,看狸花舔爪子。 希望它们明天还会来。 — 第二天它们没来。程筝很期盼它们的到来,中午做饭都想着要给它们留下几块肉,怕它们饿到肚子,等来等去,到晚上都没见到猫的影子,程筝失望透顶,回到了屋里,同时还期待明天,它们能够来家中做客。 又过一天,晚上,程筝在屋里听到了猫叫。 他兴冲冲跑出去:“你又来了?” 只有狸花,没有白猫。 “你的好朋友呢?”他不死心,觉得它们俩一定会在一起,于是挪到墙角,一脚踩窗台一脚踩墙的两手扒墙,他看到那只白猫就在下面,像放哨似的蹲在墙角。 “你这只猫,还社恐啊?学学你的好朋友行不行?”他朝它说。 白猫动了动耳朵。 程筝回去,带了几块肉过来扔给它们。 自这以后,它们便常来了,狸花每晚都要来转转,白猫偶尔来偶尔又消失,慢慢慢慢,两只猫才像都熟悉了,每天定点过来打卡蹭吃蹭喝。 这天中午他下班,推门进来,看见两只猫大咧咧在院里打转,东闻闻西闻闻,他笑道:“你们倒不客气。” 他有了想把它们留下的冲动。 “我又不是养不起你们。”他自我攻略着说。 第72章 (回)新朋友入住新家 把中午的面条分给它们一些,程筝和它们坐到一块儿吃饭,狸花趴在他的脚边,白猫在他附近转着,他一抬手就能摸到它的脑壳。 “你的脑壳真圆。”程筝点点白猫的脑袋,它摸起来要比狸花舒服,毛又密又软,狸花的要短上许多,也硬上一些。 再点点狸花:“你的也圆,就是小点。” “叫你们什么呢?你这猫这么白却这么黑,脏脏的,我叫你小白还是小黑呢?哦不,还是小灰吧。” “你这猫是挺干净的,也就黑白灰三个色,那……那你叫小灰,它叫大灰。” “就这么决定了。” — 为了能让它们留下,程筝网购了很多东西。 院里没有棚子,不能给他们提供遮风挡雨的住宿,他也不能放它们进到屋里,猫毛满天飞的场景他实在消受不了,考虑半天,程筝最终折中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在墙角盖个猫房。 他在购物软件中加购了大量制作猫房的材料,躺在摇椅上学习人家的技术。 “还挺简单的……”程筝切到下一条视频。 “养猫的家庭注意了……”震耳欲聋的声音从出声孔传出,程筝皱着脸把声音调小。 “定点上厕所……”他自言自语道,比起其他问题,这个好像才是最重要的。 “算了,把东西买好。” — 他找来张纸做笔记,猫粮哪个牌子更好,各家猫粮的优缺点都是什么,猫的每种表现都是什么意思,该吃哪种维生素,日常需要补充什么营养,猫抓板多大尺寸适合多少斤的猫,猫窝又应该买多大。 “猫砂……豆腐猫砂矿石猫砂……” “不管了,都买。” 一起下单的东西,送到的时间也都赶在了一起,一下班程筝就风风火火的借来厂子里的电动三轮,骑着它飞快来到镇上的快递点,来回跑了好几趟,车兜都被填得满满当当,程筝满载而归。 “赵叔!” 程筝把快递卸车,开车回厂子,跟赵叔借来盖猫房要用到的热熔枪和钉枪,赵叔纳起闷来,还以为是房子哪里坏了,程筝和他说,是自己要给猫盖房子。 听见这话赵叔来了兴趣:“啥样的猫,这村里的猫我基本上都瞅见过。” 程筝给他比划:“好像都这么大,一只白的一只狸花。” “哎,那我知道了!”赵叔胸有成竹地讲,“这俩猫天天都一起走呢,人家别的流浪猫都是自己,就它们特殊,去哪都黏着。” “那个狸花可比白猫小太多了,最起码得小两三个月,它不大的时候我就见过。那个白猫可不是流浪猫,它之前有家,是家里人搬走了,把它给遗弃了,它没办法啊,就出来自己找吃的了。” “它刚出来的时候,我估计狸花才三四个月吧,你不知道,这猫里也有三六九等呢,我看最开始都没人待见白猫,它经常被别的猫追着打,有一回都打到这厂子门口了。”赵叔说完就笑了,“不过它也不傻,那时候狸花也小,不清楚咋回事,还真跟它玩到一块了,俩人,哎呦不对,俩猫就结伴流浪到现在了。” “啊……”程筝怔愣了一刹,联想起他和它们刚见面的样子,大灰似乎……总要更担惊受怕一点。 “行赵叔,那我知道了。” — 抱着东西回家,程筝进院,看到大灰和小灰都在院中,两只猫围在猫粮附近仔细嗅着外散的香气,那里面不光有猫粮,还有猫条猫罐头,他过去看,是猫罐头的盖子被磕漏了一点,它们想开却没办法。 程筝给它们开了两个罐头,摆在他们面前:“吃吧。” 他摸了摸大灰的脑袋。 怕他们吃不饱,程筝倒了一碗猫粮,把猫碗放在窗台后,他开始思考猫房的建造如何继续下去。 猫房肯定要靠墙,还得牢固,不能风吹就跑了。但地上都是土,固定又比较难,他只得先量好尺寸,然后在土地上挖出可以打地基的边框,把木板放进去,竖着当做房间的墙壁。 他定了四个角的位置,拿过盒尺,量出长和宽的长度,用记号笔做了记号,然后将笔别在耳朵上,拽过木板铺地板。 一块木板长七十宽四十,程筝想给它们的房子做得大些,特意量出了长二宽三的长度,这种面积的房子,他坐进去都是绰绰有余的吧? 即将封顶的时候,程筝忽然想到他前两天看的视频。别人的猫都有那么多玩具,一间房里猫窝猫爬架一应俱全……他看看这间猫房,决定暂停封顶,他也要给两只猫做一个猫爬架,这样它们就不会无聊了。 程筝躺到摇椅上,手没停的在软件上搜索各种猫玩具,还有做猫爬架要用的尼龙绳和板子,几分钟的时间,他又下了快十单。 — “我靠!” 吃饱饭的小灰,慢悠悠来到他脚边,然后纵身一跃,跳到了程筝的肚子上。 “大哥……啊不是,朋友,你也太没危机感了吧?”程筝握住它的脖子,轻轻摇晃了两下,“刚来就敢吃别人喂的东西,还没认识太久就能跳到别人身上。” “你怎么看着不太聪明呢?” 他总觉得小灰不如大灰机灵,虽然猫没有表情,可他还是在它的脸上看出了几分傻气,一种不谙世事的单纯。 他伸长脑袋去看拿屁股对准他的小灰,巧的是小灰此刻也抬起了头,两双眼睛对上,程筝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诶,你眼睛咋是蓝的?”程筝惊讶道,他掏出手机百度,“这……一般狸花猫也不是这颜色啊。” 百度告诉他,蓝色的狸花确实比较少见,程筝再去看他,疑惑越来越多,它不光颜色不像,长得也不像。 他挑起小灰的下巴左看右看:“你不像纯种的狸花,你是串的吧?怪不得看着不聪明呢,你是不是先天智力有缺陷?” 小灰喵了声,跑开了。 第73章 (回)该要寻找的东西 程筝给大灰和小灰拍了张照片,发给陈一。 陈一:你养的猫? 程筝:算是吧,它们是流浪猫,前阵子却莫名其妙跑到我这里了,我就把它们留下了。 陈一:还挺好看的啊,这个白猫是田园猫吗,看着不像。 程筝:我也想呢,感觉它们俩都不纯。 陈一:这狸花百分之一万是串。 程筝:是吧,我看它长相就觉得不对劲,傻呵呵的还。 陈一:跟你沾亲带故的。 程筝:…… 陈一:它俩肚子怎么这么圆啊。 程筝:吃的呗。 天天就是炫。一只猫炫每天炫一碗,比他吃的牛肉还贵的猫粮,吃到撑也是应该的吧。 程筝:最近在训练它们上厕所。 陈一:都这么大了,能练好么。 程筝:没问题吧,我看网上有卖帮助它们定点上厕所的那种东西,今天刚到,还没用呢。 程筝:等它们学会了,过年带回家就不怕了。 —— 比年更早来的,是放寒假的赵晓佳。 程筝对暑假中的她的折磨记忆犹新,三天两头的往厂子跑,每回他下班,赵晓佳就追着他问东问西,不是聊聊八卦就是聊聊贺衡恩,幸亏她们高中暑假短,不然他真要遭不住了。 “喂,听说你养猫了?”赵晓佳跑到还在工作的程筝屁股后面问。 “……”程筝好气又好笑的转过身子看她,“你不写作业的么?” “你这不是废话吗,当然要写了,但怎么可能一直写。”赵晓佳不认可地翻了个白眼。 “……对。” “那我能去看看吗?” “等我下班。” 赵晓佳和他回了房子,她一见大灰小灰就冲过去要抱,把它们俩吓得东逃西窜,程筝扯回她:“你这么搞它们肯定不让你抱啊,你就老实待这儿,它们会过来的。” 赵晓佳乖乖和程筝蹲在堂屋门口,很快,小灰就走过来轻蹭他们的裤脚,扬着脑袋让他们摸。 “它好听话啊,这么亲人。”赵晓佳说。 “嗯,它比较黏人。” “这只小白猫好内向,它怎么看起来那么伤心啊,像被人欺负了。” “可能就是经常被人欺负吧,看着可怜巴巴的。”程筝说。 赵晓佳说:“我也觉得,你知道不,我看人特别准哦,看猫也一样,这只小白猫它一看就不是高冷,它和我同桌一样,外冷内热,不过是骨子里害怕亲密罢了。” 程筝闻言挑起了半边眉。 “我说的可是事实,我同桌亲口跟我说的,她说有的人乍一看,或许一辈子都会被人认为是高冷不好接触,其实心里呢,很渴望别人的爱的,她自己也是这种人,我还是因为她,才对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有了另外的认知的。” 程筝轻声一笑:“那你们都是不错的孩子。” “虽然她回家了,但我还经常给她发消息呢,我俩关系可好了,我也认为,她这样的情况,是需要和别人沟通的,聊天会让她心情愉快。” “那确实。” “我觉得你也需要啊,你有和你的朋友交流吗?” 程筝顿了顿,才说:“也有,只是很少。” 赵晓佳眉头紧锁:“喂,大哥,你就非要一意孤行吗,你不能给自己找个可以……可以交流感情的对象吗?” “你跟他分手,都要五年了吧?” “四年半啊,20年夏天毕业,21年秋天回了重庆……” “23年年前辞职,今年是24年,三月份来的厂子……” 程筝专注计算着:“马上就要过年了,四年半。” “……谁问你具体几年零几个月了。”赵晓佳再次翻起白眼,“我是说,要不你就谈恋爱,要不你就去找他,你总不能在这个一亩三分地孤独终老吧?” “先这样吧。”程筝只是这么说。 赵晓佳对他无话可讲,嘴角抽搐着,把大灰抱到自己腿上:“诶,你的眼角怎么受伤了?被人打了?” 她漫不经心一扫,就看见了程筝眼尾的疤痕。 “哦。”程筝摸上去,“我自己抠的。” “抠还能抠成这样?” “嗯,可能是抠的次数太多了。” “……”赵晓佳把白眼翻到天上。 —— 春节程筝带着大灰和小灰回了家。这一年家里的账全部清空,他的压力肉眼可见的减轻了不少,转过年来他盘算,认为自己能留下更多的钱了,一个月工资五千多,他至少能留下三千给自己,除去吃穿用度,一年能攒下最多两万块钱。 春节的时候陈一叫人送了趟礼品过来,那人临走前往床上扔了五万块钱,说是老板叫他留下的,他不能再带回去。 程筝百般推脱这个男人还是这个推辞,程筝见实在拒绝不了,只当是陈一给他下了死命令,留下了这点钱,把它放在家里,给程山当做备用金。 — 过了一年多的春末,程筝去了趟银行,他的卡里存了三万块。 这间老房子被他归置的越来越好,空调重新调修过,换了个新煤气灶和新橱柜,其他的都还能用,程筝也就不愿多动它们,他不会一辈子都待在这里,而钱,是少花一点算一点的。 只有大灰和小灰,固定吃着昂贵的猫粮和零食,身体越来越圆润,毛发越来越靓丽,整日懒懒待在院子里,或趴在墙头,或扶在窗边,连动都懒得动。 程山这一年的身体状况稳定了许多,也可能是压力的原因,他一放松,就没有那么多的病追着他了,这几年过年陈一总是往家里塞钱,程山想着留出一点当定期的存款,剩下的都给程筝拿过去,程筝不想要,说自己手里有钱,但程山总担心他一个人在外面,花少了容易受罪,程筝拗不过,还是把那张银行卡装进钱包里。 可他算账从来不算陈一给的这几万,就当自己从未有过这笔钱,只抠搜着计算自己的工资—— 程筝躺在暖阳下的摇椅,大灰小灰在他脚底下。 三万块拿去北京生活,也不至于穷困潦倒了。 —— 院子上盘旋过几只麻雀,过会儿又有喜鹊。 程筝要被暖阳照得犯起困了。 它们该飞到该去的树木,去找寻更重要的自由。 他也该去缘定的地方,找该属于他的东西。 第74章 谁是蠢货 “陈一不告诉你,那我也不跟你说。” 程筝把这些事情从脑子里晃走,淡然对李司佑讲道。 “你要是想追他,自己去追好了,我没什么可以提供给你的。” 李司佑撅起嘴,仿佛听不成八卦还很遗憾似的:“好吧。” 门口传来声响,贺衡恩推开门,在门口换下皮鞋。 — “老天爷,你终于回来了。”李司佑兴冲冲扔下筷子跑过去迎接贺衡恩,狗腿地去脱他的外套,“累不累?” 程筝愣愣地起身。 贺衡恩对他的神经病早有了解,拗不过他也就随他去了,顺着动作把衣服脱下来,嫌弃地瞪他两眼,上下扫过后才说:“你不在这我会更轻松些。” “你这说的叫什么话。”李司佑推他回到餐桌前,“你不能这么对待一个很久没有回北京的客人。” “你也知道你是客人。”贺衡恩说话毫不留面子。 他瞥了眼程筝:“你们吃完了?” 李司佑嘻嘻哈哈地说:“没啊,才吃一点,聊了半天。” 程筝的心跟着一悬,像害怕那样踩着红线的内容会逼着贺衡恩脾气也乱发一通,再把他们两个赶出家门,却也有隐秘的期待感,期待从贺衡恩脸上看到谈及他们过去时的变幻多彩的神情。 他却以为贺衡恩会继续问下去,却没想到他只是说:“那赶紧吃吧。” — 方才程筝吃得不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贺衡恩和李司佑的饭量不太大,说了两句,夹了几筷子,慢慢就结束了今天的晚饭。 等留在最后准备收拾的程筝把盘子端回厨房时,李司佑把嘴一擦,跑到了电视柜那里。 他在柜中东翻西找,想看看抽屉里还有没有游戏手柄。 “诶诶诶!”贺衡恩高声叫住他,“干嘛呢你?” “我找游戏手柄啊?” “你他妈能不能把我放在眼里,我还是这个家的主人吗?。”贺衡恩气憋着不耐地说道,“那儿哪有游戏手柄?” “骚瑞,这不是咱俩关系好嘛对吧贺哥,你的就是我的。”跟贺衡恩认识久了,贺衡恩的火气李司佑是一点都不在意,就当自己什么都没做过,拿着免死金牌,嘻嘻哈哈就过去了。 贺衡恩也是真的不愿跟他一般见识。 “滚,手柄在储物间,自己去找。” “好嘞。” 程筝把每一个餐盘都擦净,安稳摆在架子上。 — “还要干什么吗?需要水果吗?”程筝小步挪到贺衡恩身侧。 贺衡恩从吵闹的游戏中抬头,合上手里的杂志:“不用了,橙汁吧。” “两杯吗?” “不用管他。” “哦。” 程筝把橙汁递到他手上,又问:“洗澡水要放吗?” “放吧。”贺衡恩的表情显得浅淡,像在他身旁的从来都是无关紧要的人物。 — 程筝离开客厅,跑去贺衡恩的浴室,来到浴室蹲在浴缸旁将水阀打开,水缸半满时他伸进手指调试着水温,腰酸背痛的动了几下身体。 今天的手腕出奇的别扭,或许是这两天打字打多了,他该贴两贴膏药缓解缓解。 一到浴室门口,程筝猝不及防和坐在床头正对浴室门的贺衡恩交换了目光,“你过来了啊,我刚放好。” “你不舒服?”贺衡恩问。 “啊?”程筝一懵。 “脖子,肩膀,或者腰。” “……”他知道贺衡恩在说什么了,不过,这三个地方,他没有一个说对的,“没……没,还好,没有很不舒服。” “还好就是不好。”贺衡恩的声音带着半分冷气,让人无法分辨情绪好坏,直视过来的眼神风平浪静,却无端带着锋芒的警示,,程筝往后缩了一下,没敢张嘴。 许是律师做得久了,看谁都像个杀人犯。 叫程筝也快忘了他从前的样子了。 贺衡恩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两盒膏药:“记得还我。” “……哦。” — 客厅很安静,李司佑可能早已被贺衡恩赶上了二楼。程筝回到房间,坐在床边端详起膏药的药盒,最后老老实实地撕开了包装。 他给自己的两个手腕和脖子都贴上了膏药,一股淡淡的药香飘散在空气中。 是比他买的便宜膏药强哈,味道都好闻多了。 程筝也搞不清楚李司佑的饮食,不知道早饭该做点什么,虽然他和贺衡恩的关系是不错,但自己只是个打工的,不能因为他们关系好就不把李司佑当回事。 因此他特意早起了半个小时,专门花时间来研究早饭的新花样。 凑巧的是,煎鸡蛋时,又有一滴油溅到了他的手背,还正好和另一块平行。 …… 程筝自认倒霉的去冲凉水,或许他这几天出门都要注意会不会踩到狗屎。 贺衡恩和李司佑前后脚过来,远远瞧见餐桌上五花八门的早餐,他的眼睛小狗似的亮晶晶:“我靠筝哥,你还会做这么多种早餐呢?大厨啊?” “筝哥?”贺衡恩发出了好大一声的疑问,拔高的声调满是震,“昨天以前还不熟,今天就叫上哥了是吧?” “……”程筝鸵鸟似地把头埋起来。 李司佑一点都不care这些事,“对啊,咋了,都是爷们,在意那么多干什么,你说是不是?” 他“啪”地拍了一掌程筝的后背。 “……是是。”程筝浑身不自在地应道。 “况且,你们俩这关系不也不一般吗,他不是你——” “咳咳!!”程筝捂起脸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两声巨大的咳嗽声。 贺衡恩没有温度的视线在他们当中流转,慢了好几拍的李司佑张着大嘴眼神惶恐,低着头眼球骨碌碌地转,权衡发言和闭嘴的利弊,最后抹了把脸吭哧吭哧吃起了早饭。 贺衡恩看他根本就不像是害怕说错了话,而是在那儿偷着摸着看热闹,表情又贱又狡诈,满肚子坏水找不着倒的地方。 — “我吃完了。”贺衡恩把筷子一扔,猛地起身。 “哎等等等等,我也吃完了。”李司佑追着他一直跑到楼梯口,“走这么快干嘛。” 程筝呆愣愣地望着他们争先恐后离去的背影发呆走神。 — “谁告诉你的?”贺衡恩把李司佑扽着推搡到墙上,逮着他的眼神凛声质问他。 “啥啊?”李司佑摸了摸下巴。 “你说呢?” “啊,这个啊……是,是陈一啊,他跟我说的,他说你们俩之前有过一段嘛……” “我他妈就知道是陈一那个蠢货……”贺衡恩把牙咬得咯吱咯吱响,“两个蠢货碰到一起要作妖阎王爷都拦不住。” “我警告你,以后少给我找事,别在我这边让我不痛快,听见没有!” 李司佑挺直腰板:“你说谁是蠢货?” “我!行了吧!”贺衡恩把李司佑一股脑儿挤飞出去,自己迈进电梯,剩李司佑一个人对着关闭的电梯伸手挽留,“哎!” 第75章 交友交到国外 程筝不出意外地踩点到了公司,alley瞄着他的动作,在他过来时坐着办公椅呲溜滑到他面前:“哎呦,帅锅,我发现你怎么天天踩点来呢。” “什么啊,别瞎说。”程筝急吼吼地敷衍着alley。 程筝的踩点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还不是因为他每天早上都要刷碗收拾厨房。 alley还以为他是担忧自己的考勤和公司,无所谓道:“这有什么的,我要是知道今天上午贺律也不来,我就跟你一样卡点来了。” 程筝听到关键信息,扭过头集中起注意力问:“他们干嘛去了?” “陈律出差,贺律他,嘶,我还真不确定,好像是去那个——” “小程同学。” alley话说一半,这句听起来很有礼貌的“小程同学”直接中止了他们的对话。 刘放面带微笑,胳膊夹着两本书,手里还有一张卷子:“你终于来了,小程同学,补习结束。” “咱们要考试了哦。” alley:“……” 程筝:“……” 程筝安静了一刻,然后“啊啊啊啊!!”的崩溃大叫,在刘放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下绝望地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good luck!!”alley冲他大喊。 —— 一个小时的时间过去,灰头土脸的出现出现在门口。 “哦哟,帅锅,这么巧,又碰上了。”alley抱着一个大箱子说。 “……”程筝的心有点凉凉的,他只是想去给自己接杯热水,让自己的心再次温暖起来。 “是挺巧的。” “这么快就考完了?我以为刘放出题会很难呢。” “谁说他出的题简单了。”程筝偷偷咕哝一句。 alley听见他的嘀咕笑个不停:“嗐,没事啊,这不是分数还没出来呢吗,相信你自己。” “……谁说分数没出来呢。”程筝接着咕哝道。 他回头瞄了眼办公室里正拍照给贺衡恩汇报考试情况刘放,烦闷地掀了下眼皮。 alley险些被垂头丧气的程筝逗得笑出鸡叫,拼命压制着笑声,肩膀耸动几秒后才说:“哈哈哈哈哈真的假的?” “刘放当场出分啊?你多少?” “六,六十九。”程筝不情不愿地告诉她。 “可以了,四舍五入算七十。”alley和程筝并排走着,“下次再接再厉。” 程筝看到她手里的东西,伸手要接:“你这什么啊?放茶水间的?” “不是啊,是卫生巾。” 程筝触电似的缩回手:“噢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的快递吗?” alley看见他尴尬且羞涩到无地自容的表情,弯着嘴角笑道:“是律所的,要放在女卫生间的。” “啊?”程筝惊讶地瞪了下眼睛,“哦,是那种公共的吗?” “对呀,律所里面好几十个女性,平均下来可能每天都会有人处在经期,贺律看我们也不太方便,就跟陈律说干脆买好备在律所算了,陈律同意了,所以这个买卫生巾的重担就交到我手上了,陈律报销,不过这一箱是贺律买的。” 程筝说不上是不由自主还是发自肺腑的想要微笑,他笑了笑,唇角扬着,轻声说:“他们人是可以的。” “这个嘛,我们当然知道咯。”alley的笑容明媚柔软,“不过你别担心帅锅,你人也是不错的,别害怕被他们比下去哦。” 她带着箱子走进卫生间。 程筝停在原地,过会儿才抬腿迈入茶水间。 —— 三点左右,程筝在外面听到了贺衡恩的声音。 “刘放。”贺衡恩模模糊糊的叫了声刘放,然后回到了办公室。 程筝端坐在办公桌前竖起耳朵。 下一秒,程筝起身,猫腰,顺着墙角一路溜进和贺衡恩办公室相邻的陈一办公室当中,贴在中间的那层墙上。 偷听。 …… “靠,什么都听不到。”程筝被怀正的隔音效果惹恼,烦躁地锤了下墙壁。 他不得不跑到贺衡恩办公室门口,蹲在盆栽旁掩人耳目。 “你……”经过的一个同事眼神疑惑,程筝竖起手指向他嘘了一声。 “邀请函做出来了吗?”贺衡恩把外套挂在衣帽架上。 “做出来了贺律,昨天下午出来的,当天就发到了各位律师还有老板手上。” “那就行,有多少人确定不来?” “暂定名单我整理出来了,我马上发到您的微信上,有不少宾客还无法确定当日行程。” “那这样吧,两天后你再问问他们,名单确定下来后你再发给我。” “好的。” 程筝“嗖”地爬起,手脚并用的飞出二里地远,险些栽在地板上,等他屁滚尿流地冲回自己办公室时,刘放也推开玻璃门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他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没听清,来来回回就是“名单”“客人”这几个字……程筝的后背紧贴玻璃门,撅起嘴巴皱着眉,贺衡恩这么快的么…… 怎么才订下场地,没两天就要结婚了?他还真是行动派,干什么都迅速…… 既然是刘放在负责,那他肯定也是知道的……他要去问问刘放吗? 还是算了……免得大家尴尬得要命,刘放同样拿钱办事,不至于为难到他头上。 —— 下了班,程筝骑上电动车晃晃悠悠地朝超市进发了。到了超市门口,他一脚蹬地,一脚准备踹下车支下车,忽地抬头,才想起来自己并不该来到这里。 “……我在干什么,怎么神经兮兮的。”程筝拍了拍自己的脸蛋。 昨天他刚买过一些蔬菜,今天原本可以直接回家的。 他沉沉地叹声气,骑车继续往前走。 到了秋天,温度也越发友好。程筝最喜欢春天,其次就是秋天,没有太热,也没有太冷,风吹得很合适,他也很舒服。 在来到北京的这些天里,他骑电动车就骑了很多次,每次骑车都是一次享受,在这些时光里,他静下心来感受这个世界的,人们的步伐。 他不再年轻,都说时光穿梭岁月荏苒,还真是这样,说不准下一次再恍惚时,他都迈过三十岁的门槛了。 他现在的心境也和曾经不同,有着截然不同的改变,与当初那个心浮气躁又焦虑痛苦的程筝相比,跑出了十万八千里远。 北京下午五点半的风景是很好的。 如果人一直无忧无虑该多好。 他觉得自己做出了一个决定,可后果难料。 —— 把电动车还好,程筝插着兜吹着口哨回家,如往常一般开锁进家,一双腿还没都踏入玄关,他就傻了眼,整个人僵在原地。 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个外国人。 程筝退出去看看门牌号。 还是说,贺衡恩交友都交到国外去了? 第76章 佣人 这位洋人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仿佛看到救星般立刻站起向程筝靠近。 男人看上去三十岁左右,有着他们血统得天独厚的身材条件——人高马大、四肢发达、金发碧眼。 “hai!#*%*#……”大哥热情地同他握手,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声调激昂慷慨——像在演讲。 “……啊?”程筝的眉毛挑得老高,当年他最差劲的就是英语,只考了一百出头,完全的应试技巧,那些无用的知识留到现在,让他只能听懂: “name,friend……” 程筝一头的乱麻,不太确定的配合手势问他:“can you……speak chinese?” “a little,a little.”大哥笑得慈祥又和蔼,“你好,你好,我叫德文,是……贺先生的朋友,一家……呃,外……外……哎呀。”德文有点不好意思的挠头,他才学过这些名词的。 “外?”程筝转动脑筋思考,“外贸?” “对对对!”德文像遇到灵魂知己一样大惊小怪地咋呼起来,“就是它,我是一家外贸公司的ceo,贺先生律所的好朋友,德国人,你是他的……什么人呢?” 德文瞳孔中的光亮流光溢彩,程筝不知道那代表着八卦的趣味。 好朋友,应该是合作伙伴吧。程筝抿了下唇。 大哥说的中文比他闷的米饭还硬。 “您好您好。” 程筝挠了下头,沉思默虑两秒,上下嘴唇一碰: “佣人。” “啊……啊?”德文被程筝的发言震慑住,“噢,你是佣人?这么handsome的佣人?” 德文露出一个很不可思议的笑容,伸展着双臂说:“那我了解了!” 程筝也不知道他都了解到了什么。 —— 程筝把德文带回沙发坐好,德文和他说他和贺衡恩是约定好在附近的饭店吃饭的,但是贺衡恩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交通堵塞,一起交通事故挡住了路,一时半会疏散不了,只得叫德文回家等待。 “他还很抱歉呢,不过我没什么事情的,他就给了我地址和密码,还说家里会有人接待我呢。” “只是我来的时候敲门,没有什么声音能听到,就输入了密码。”德文说。 贺衡恩考虑到程筝可能会无法为德文开门,才把密码给他,德文是个非常正直的男人,哪怕他一个人住贺衡恩的家里,想来他也是只会自己找个地方坐下等人的。 “我以为贺先生所说的那个接待我的人会是他的爱人呢,没想到,是他的保姆!” “……”洋人察言观色的能力确实不大好,程筝假笑了声,“是是是。” — 贺衡恩还要一会儿才能来,德文是个擅长与人交流的人,主要体现在,一说起话来就滔滔不绝,偏偏别人无法拒绝。 “我看先生你的长相,这么年轻,我见过的佣人大概都是四十岁以上的样子呢,你有三十岁吗?” “我马上就二十八岁了。” “哦!天呐!果然。”大哥惊呼。 “怎……我显老?”程筝诧异地抚摸着自己的脸蛋,肯定的声音减弱,话里全是怀疑。 “不是的,只是惊讶贺先生怎么会找到一个如此年轻的男佣人呢?”德文思考几秒钟,还是无法忘掉自己之前的猜想,凑近说,“莫非你们在玩角色扮演?” “???”程筝的耳侧“叮叮当当”响个没完,轰的被炸成一片平地,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他赶忙解释:“不是不是,我们确实是雇佣关系。” “哦哦。”德文好像很失望的样子,撑着下巴看向前方,“我还以为你们是真的情侣呢。” 程筝用手盖住自己的脸,崩溃的张着嘴巴小口急促地喘着气,满脸劫后余生的恐态。 这可是贺衡恩的高贵客人,他这么爱八卦,扭头就跟贺衡恩说了那自己可要怎么办? — 大概二十分钟后,贺衡恩回到家中。德文循着声音回头,激动的迎上去:“你好贺先生!很久不见了!” “你好devine先生,最近怎么样?”贺衡恩和他握了握手。 “最近很不错喔,收到了你的邀请函,我很开心,早就把时间留出来了呢,这是我的荣幸。” “哪里的话,您太客气了。” 程筝慢慢退出了他们的客套恭维。他们已经定好在外用餐,他应该可以就这样悄然消失了吧? “贺先生。”德文说,“你的佣人是很年轻呢,刚才一直在陪我聊天,真是英俊幽默啊。” “嗯?”贺衡恩的笑容僵在脸上,“佣人?” “……??” 这哥们,怎么一点事也藏不住啊?? 程筝弯腰预备逃跑。 “站住。” 一声惊雷炸在程筝身后,贺衡恩侧过身冷眼静看他。 程筝的嘴角急刹车的下弯,双脚猛地站住:“嘿嘿……” 他回头冲他们咧嘴一笑,得到的是贺衡恩愈发冷冰冰的眼神。 — 站在沙发旁边白白当了十分钟的人形立牌,程筝目视贺衡恩和德文起身,他们即将一同前往饭店。 两人走出两米远,贺衡恩转身看在原地立正的某人。 “走吧,佣人~”贺衡恩冲着玄关头一扬,歪着唇角阴阳怪气。 程筝一哆嗦,气焰全无的跟在贺衡恩后面,坐上了车。 要去的是一家北京很老牌的中餐厅,德文对中国饭菜很感兴趣,从前他们碰面,他就说有时间要去找些纯正的北京菜来吃吃。 服务生带他们去了贺衡恩订好的包间,将菜单递到他手上,贺衡恩想要德文来点菜,德文回绝了他的好意。 “你来点就可以的贺先生,我不太熟悉呢。。” “好。”贺衡恩了然,“您要尝尝北京烤鸭吗?是这里的招牌菜。” “当然可以的。” “您好,京酱肉丝,红烧牛尾,炸烹虾段,葱烧海参,黄焖鱼肚,爆肚。”贺衡恩向服务员念了几道菜名,程筝咽了下口水。 念完,贺衡恩把菜单推到今晚跟过来的佣人桌前。 “诶诶诶不要不要……”程筝尴尬得无所适从,低着头拒绝他。 万一被人家怀疑关系怎么办?他用眼神传递语言。 贺衡恩充耳不闻,同样用眼神示意他,看看菜单又看看程筝。 德文见他们眉来眼去,视线在他们中间巡视,眼底藏着些不解和疑惑:“贺先生,你和你的佣人关系很不错哦。” 程筝以近乎哀求的目光可怜地盯着贺衡恩,恳请他能原谅自己在他不在时的一些口不择言,并希望他能顺便为自己解释一句。 贺衡恩傲娇地一撇头,翘起二郎腿,十指交叉,随后才大发慈悲开口:“没有,他在跟您开玩笑呢,他不是我的佣人,只是我的私人助理,我们是大学的同学。” “哦~”德文恍然大悟,所有的行为都有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原来是这个样子啊,我认为能和曾经的朋友一起工作是很幸福的事,没记错的话,陈先生也是你们的朋友吧。” “是的,我们的关系都很不错。” 程筝利用德文的视觉盲区,在桌下双手合十拼命向贺衡恩表示感谢,贺衡恩冷冷抬眼瞧他,眼皮一翻继续和德文说起了话。 第77章 夜谈 这顿晚饭吃到了九点半,从饭店出来回到家,刚走到玄关,程筝就迫不及待偷偷伸了个懒腰,贺衡恩边看他边挂衣服,冷哼了声。 “下次不会说话就闭嘴。” “哦。”程筝小声说,“对不起,我就是开个玩笑,因……”因为他不知道要怎么介绍他自己。 “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和一个外国人聊天。” “不知道怎么和外国人聊天。”贺衡恩被他气笑,“正常聊呗。” “德文是个非常热情开朗,而且还保有童真的男人,他的思维很跳脱,你和他说什么他都会信,并且能和你聊得火热。” 贺衡恩边说边往客厅里面走,无视程筝的追随喋喋不休:“这种人如果你们是第一次聊就不要乱说,特别是这种事,你也能看出来他的性格吧,下次记得这些。” ……“噢,我看出来了。”程筝舔了下上唇。 他凝视贺衡恩的背影,忽然没什么心思地开口:“你……去那么多次饭局很累吧。” 贺衡恩就要迈出一个不太自然且会绊倒自己的步子,脚下微微踉跄,身体像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束缚,勒得人无法动弹。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为何听起来却那样奇怪,就好像它从任何人的口中都能无所谓的说出,唯独不应该是程筝,唯独不该是他来说。 分手后的恋人继续以某种状态相处和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这件事应当是极其残忍的,不,或许是最残忍的。两个人赤裸相见、把血淋淋的心脏捧出来给对方看后的不久、一段时间甚至几年后再让他们穿上衣服装模作样的毕恭毕敬面对彼此?听起来就很诡异。 贺衡恩在逃避这种感觉,从这几天开始。抗拒推心置腹,抗拒和他产生频率的共振,最好除工作以外的其他事都不要交流,这样才最安全,最有保证。 …… “所以,你需要泡澡吗?”程筝兀自缩了下脖子。 “需要。”贺衡恩的声音没有什么波浪。 —— 第二天白天,程筝抽空给陈一发了消息。 程筝:何时归? 陈一:? 陈一:不会是想我了吧? 程筝:……神经病。 陈一:晚上七点。 程筝:哦。 陈一:大兴机场。 程筝:???你疯了,跑那去干什么,远死了。 陈一:哈哈,反正我不在乎啊,接人的人也不是我。 程筝:滚,傻逼。 — 晚上七点,程筝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到达大兴机场。 十多分钟后,身穿黑裤子黑冲锋衣,戴着黑墨镜的陈一出现,拽着自己的小行李箱来到车前。 程筝抬腿给了他一脚。 “啧。”陈一推起墨镜,把它架在脑瓜顶,翻着白眼说,“滚啊。” “别磨叽,赶紧上车。”程筝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抢过他的行李箱直接扔在后座,“上去。” “哎!我的车,该脏了!” “反正我不在乎。” 陈一的路虎在南六环上行驶,半个小时后路过永定河大桥,程筝停下车,和陈一一齐拉开车门。 程筝把后备箱打开,拎出自己在来的路上买的吃的,陈一扒拉开塑料袋一看,干脆面,可乐,火腿肠…… “你他妈的,就买点儿这啊。”陈一拿起一根王中王,“整点面包也行啊。” “你爱吃不吃。” 陈一骂骂咧咧撕开了一袋干脆面。 程筝打开一罐可乐递给他,陈一接过来,抬起半边眼好整以暇的盯住程筝。程筝看到他熟悉的、眼神古怪的模样,就知道是他心里又在偷偷琢磨着什么,每次只要他的表情一生动起来,肯定准没好话。 程筝毫不畏惧地回看过去。 陈一皮笑肉不笑地耸了下肩:“你和贺衡恩吵架了?” …… 程筝瞪着眼睛,眼中露出一抹烦躁,:“谁和他吵架了,会不会说话。” “你跟我撒火干嘛,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你脸这么臭,谁欠你钱了似的,怎么了,有事啊?” “当然没有,我单纯累不行么。”程筝转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说,是不是你一出差,贺衡恩也跟着忙啊,前天晚上,有人敲门,我一开,是李司佑。” “李司佑来就算了,昨天晚上还不消停,一进门,是个外国人。” “你看这叫什么事,我一个助理,还跟他们一起吃了顿饭,太煎熬了。” “要不是今天来接你,我都害怕今天晚上还会有人出现在他家里。” 还会有人~ 陈一摇头晃脑地撇起嘴,在心里腹诽,我还不了解你? 功力没到家还装什么千年的狐狸啊。 陈一清清嗓正经道:“正常,李司佑刚回来,这不是百分百得缠他几天么,饭局也是得有的,但你别担心,你不会总跟着他去的。” “毕竟你只是他的助理嘛。” “毕竟还有刘放嘛。” “毕竟你俩都分开这么久了,谁也不喜欢谁,眼不见为净就好了。” “……” 程筝胸闷的不行。陈一怎么就要明里暗里、拐着弯、偷鸡摸狗的讽刺他? 第78章 犟种 “谁在意这个了。”程筝侧靠在栏杆上。河面被风吹起点点涟漪,他数起了涟漪的圈数。 安静的环境突然响起了微信的消息提示音,陈一放下可乐: “贺衡恩,找我要份文件。” 陈一打开软件寻找着贺衡恩要的文档,程筝仰头看他,微微眯起眼睛,犹犹豫豫道:“你们,你们这几天是不挺忙的啊?” 陈一两根拇指点着屏幕:“哪这两天,一直也不轻松啊,天天忙到昏天黑地好吧。” “拉倒吧你,我看你闲的要死,贺衡恩说这句话还差不多。”程筝说,“但你们现在算忙,也得比刚创业的时候强吧。” “你少血口喷人,我也是很忙的ok?但你说得也对,起步阶段嘛,忙到两眼一抹黑也都正常,那段时间是挺黑暗的。” “…为什么?是因为每天都要交际,要应酬吗?” 陈一从屏幕中抬起头,把手机装进口袋:“那当然了。只不过,严格来说,一直为合作操心操力的人,就贺衡恩一个。。” 他也坐到程筝的旁边:“二十二岁毕业,三年打工,又三年创业,贺衡恩是很拼啊,这一点我想没人会质疑的。” 程筝被风吹得掀开了刘海。 “他,贺衡恩,犟种。”陈一轻哼声,看不出其中的意味,只说,“大犟种,北京犟神,你知道么。” — 最初的最初,贺衡恩的名声真的靠一件一件小案子打出来的。 当年他和贺衡恩也算沾了各自的爹的光,不用和别人走同样的路,初出茅庐在有名气的大企业当内部法律顾问,这种看起来体面的工作,是可以让他们高枕无忧的。 比进入企业更难的路是自己接案自己开庭,民事案件也好刑事案件也罢——没人会信这样一个看起来还有点柔弱有点漂亮的小男生能打好官司的。 没有一个人。 所以贺衡恩花了很长时间,做了太多的努力。 他主动去和行业顶尖的律师结交,广撒网的和各行各业的大佬攀谈,不再是软乎乎的顺毛,头发总是梳起,造型再利落一点,人显得再精英一点,什么话都说,什么事都做,一出门就是黑白灰,西装占比高达百分之九十九,开口就是得体的谈吐,头到脚,上到下,他在用行动告诉所有人,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优秀的律师,大家是可以放心把案件交给他办理的。 “那几年他忙,总出差,现在好了些嘛,手上有点权力了,也不用三天两头就往外跑了。” “那时候我俩都认识了点人,但你要说真的开一家律所,然后和人家说‘咱们合作吧,我们律所出人当你们的外聘顾问’,这是另一码事你明白吗?” “人家会说,你们算老几啊,我放着那么多好律所不要,和你一个年轻人开的年轻律所合作,就算你们是这集团那集团的公子哥,他们都得掂量掂量合不合适啊。”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贺衡恩叫我来,我说那就来吧,难不难的……那能咋整啊,不能真叫贺衡恩一个人办吧。” 说到这,陈一倏地笑起来:“在你的想法里,可能有了钱什么都好说,可你瞅瞅,整个北京,有钱人少吗?绝对不少啊。” “所以啊,钱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没有,你得有那颗实心儿的心,心才是最有用的。” 程筝回避着陈一的意有所指,埋着头一声不吭。 “贺衡恩就靠的是那颗真心呗忙了半天,算是没辜负他。对于自己开律所这件事,我们俩的父母其实是不支持的,但没到打压的份上,顶多叫眼不见心不烦。” “我和贺衡恩想,那就算了,好赖这个律所是能开下去的,能开就挺好,之前的存款也掏空了,选址,装修,招聘面试,办公室里那一台台的电脑,都是我俩跟着送货的司机往上搬的呢。” 程筝的脸上挤出了一抹勉强的笑容。 “怀正创办的第一年,都没多少人,我也没什么印象了,那时候哪顾得上这些,粗略着数可能是有十多个吧,平平无奇的一个小律所,北京遍地都是。” “贺衡恩是有点歪门邪道,自己去挖人,找那些高级律师,经验丰富的律师,去聊,去吃饭喝酒,还真就把人挖过来了,第二年直接扩招,扩到了六十来个人。” “讲实话,我挺于心不忍的,因为他没因为我是合伙人之一就让我跑业务,我清楚他的想法,估计是因为怀正本来就是他的打算,是他预期的产物,我对开律所没那么喜欢,他可能觉得我能来给他投资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的宏图伟业,也得自己来嘛。” “他这个人就这样,认识他这么多年了我还能不了解他么,小事随便闹大事拎的清,我怕他哪天真累趴下,从他手头里抢了点活儿干,估摸着得有个三七分吧,他日子好过了点。” “当时我们就喝酒,拼命的喝,有的老板好说话,能躲就躲了,不能躲——没办法,喝呗。” “这年头什么人都有,故意使坏的,绕着圈耍滑的,往他杯里下点药让他喝醉了煽风点火给他送女人的,要不是我们俩一直互相守着对方,可能早就着了人家的道了。” 程筝捏着可乐罐的手加了些劲儿。陈一回想到过去的某些事情,也会在某一刻,生出点无奈并且欣慰的笑来。 “这么久,他都没和你说为什么突然想开律所吗?”程筝问他。 陈一耸肩:“没,不过我也能猜到一二。” “一是什么,二是什么?” “……”陈一万事了然于胸地轻嗤,随后说,“你觉得是什么?” “……我上哪知道去。”程筝嘟囔着。 陈一给了他一个轻飘飘的隐含着戏谑之意的目光,不再接着说下去。 第79章 思考 “怀正这个名字,是你们俩一起取的吗?”程筝咬了下下唇。 这应该是件极其有意义的事情的,如果他们没有分手…… 陈一拧起眉玩味地看向他。为什么叫怀正你心里没点数吗? 他说:“他起的。” “为什么叫这个。” “……心怀正义,天下太平。” “……还挺有文化。” 陈一从不对自己信口胡诌的话负责,他点燃了一根香烟,上下嘴唇轻碰,吐出大团的烟雾。 又是良久的沉寂。 — “行了,你想听的也都听到了,我可以跟你说的全说了,如果我不说,可能你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从他的嘴里听到这些。” “而有些我不能说的,就看你有没有机会听他讲了。” 大家都讲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真帮到底了,那就没意思了。 “什么…什么叫我想听的。”程筝不服气地呛回去。 “你想不想听我能看不出来?大哥,你以为你是什么藏得住事的人吗?问我什么时候回来,回来了又跑到这吹风,你不就是想和我聊聊么。” 陈一残忍无道的“切”着,甩给他一个看破不说破的眼神,程筝的脸红了又白,梗着脖子不理他。 一根烟燃尽,陈一抬眸欲走,忽然被远处森林公园的隐隐灯光夺去目光。 他倏地停下。程筝默默注视起他。 “你热爱北京这片土地吗?”陈一莫名这样问道。 “可能——”程筝很想说,可能爱吧,话没出口,他迟疑了,因为他似乎,很讨厌这里。于是他反问回去,“你喜欢这里吗?” “我?没什么感觉,贺衡恩又爱又恨。” 贺衡恩……他把青春献给了这座辉煌的城市。 程筝的尾音就要随风飘散了:“他把青春,全部送给了北京嘛……” “那你呢?” “我么……也算是送给了它吧。” 只是并不辉煌。 “……走吧。” “嗯。” —— 程筝走进寂静的客厅。沙发上有个隐约的轮廓,贺衡恩侧枕在沙发的扶手,一只手垫在脸下,腿上盖着一张毛毯,怏怏地随着电视机里古早喜剧片的人物动作转动眼球。 程筝靠近,影片的声音方能被收入耳中。 “你还没睡吗?”程筝在沙发尾站定。 “怕有人打电话叫我去认尸。” “……不好意思我,我和陈一在外面吃了个饭。” “在哪吃的。” “河边。” 贺衡恩的表情此刻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无法理解地和程筝对视:“河边?吃的河里钓上来的鱼么?” “……不是,是干脆面。” 程筝认为,他的话可能把贺衡恩无语到了。因为他看到贺衡恩的嘴巴张了又合,最后表情很臭的闭上了嘴。 “你,你还泡澡吗?”程筝像每天在固定的节点就会触发这句口令,贺衡恩停顿了一会儿,说,“泡完了。” “你可以回房间了。”他告诉程筝。 “哦。哦还有……”程筝来到贺衡恩跟前,从上衣内兜里拿出膏药,是贺衡恩给他的那个牌子,“你的膏药。” 回来的路上,他去药店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他没注意到贺衡恩的脸色越来越差。 见他不接,程筝摸了摸头:“你不是说要给你的么,你还贴吗?”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你早点怎么不听我的。” 程筝低下头,他知道他还在说那盘葱油饼。 “我现在听你的。” 贺衡恩不看他,径直坐起,绕开他回了房间。 程筝抓了两把刘海,放下胳膊。他又生气了。自己干什么都好像不对。 — 夜里,程筝翻了无数个身。 几个月前,他为了不留遗憾,为了自己为了爱情,没有留恋的辞去了稳定的工作,一趟高铁就来了北京。 那时真的是单纯无知吧,他的状态很稳定,再加上赵晓佳在他耳边常常吹风,吹着吹着,让他把许多问题都简单化了,他想,先来,来了总不会错,后面的问题后面再说—— 没想到,“后面的问题”来得这么快,转眼就把他追上了。 程筝偷偷思考,他还不是一个很成熟的男人呢,那些想法说变就变,始终定不下来。难怪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依他看,跟少年没关系吧,纯粹是幼稚到没边。 一天一天的过日子,他没发现贺衡恩哪里需要他——他缺人给他洗衣做饭打扫房间吗?不缺啊,他那么有钱,雇一个保姆,工作能力比他强太多。 怀正缺他这么一个员工吗?不缺啊,他工作没怎么做,课倒是上上了。 还考了六十九分,他都沉默了。 现在不光是不需要了,还彻底多余了,以后说不准就彻底没他的地方了。程筝的脑海里始终有那天电话里的声音在盘旋,贺衡恩要是真的结婚了,那他还能去哪呢?他这个身份,住在这里简直是礼义廉耻都不要了,况且,贺衡恩的结婚对象本人也能做到熟视无睹吗? 好像挺难的。 但他还舍不得。 程筝仰躺在床,无助的面对吊灯发呆。 来的时候想好好工作,工作着工作着发现贺衡恩要结婚,想跑,逃跑的心有了之后呢,晚上被陈一一说,心接着飘——想留下了。 程筝长出一口气。如果贺衡恩不赶他走,他不要再动了吧,他是想待在贺衡恩身边的,想和他一起见证他的成长,他已经错过了他那么多年的成长经历,到如今,选择离开他会割舍不下的。 程筝安慰自己说,贺衡恩这么有钱,自己每月的工资他不在话下,老板不担心,他担心什么呢,能蹭一天是一天,假如最后他必须要走,那就再说嘛,区区北京,他不会饿死的。 投奔陈一?陈一不行,就还回咖啡厅,技术忘了可以再练,那里还有佟屿在,就算离怀正不远,那—— 那又能怎样呢? 害怕遇到贺衡恩?老天爷,他只是在那里打工,他有人权的,离开怀正还不能在它附近多待待了嘛? 谁也管不了他—— 在贺衡恩家里干活,他也不怕,好像除了不太能接受给他未来的妻子或者丈夫洗袜子,其他的他都可以…… 想着想着,程筝打了个哈欠,很快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第80章 旧房子 早上坐到工位上,程筝翻了翻桌上的日历——已经到给程山转账的日子了。他拿起手机点开备忘录,让备忘录提醒他记得下午去银行转账,晚上给程山打电话询问情况。 前一年存下的定期存款前两天就到了期,正好他也有规划理财的计划。 几个字敲好,程筝突然停下,琢磨起了理财的实施方案。 没成想一个不留神,被溜进办公室的陈一吓了一跳。 “我靠!你干嘛?”程筝猛地往后一缩。 “嘘,别说话,贺衡恩正生气呢。”陈一跑到桌后,把程筝提溜起来自己坐下。 “诶你这椅子怎么比我的舒服啊?”陈一奇怪地晃晃,随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转眼把这份感觉抛在脑后,“我躲一躲。” 程筝耳朵只接收到陈一的前一句话,问:“他生气?他还会发脾气吗?” “发脾气是不至于,气肯定是会生的,无非就是板起脸来讲道理,他啥样你不清楚么,大学的时候天天装得挺和善,当了老板就不行了,凶死了。” 程筝呆呆地向贺衡恩办公室的方向瞥去一眼:“是么,没见过,没见过他真发火。” “你没见过——”陈一说着,被过来叫他的刘放打断,刘放推开门,对他们露出他惯会的刘氏微笑,说,“陈律,贺律叫您。” “……你没见过,我先去见见。”陈一赴死般地向贺衡恩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为你祈祷。”程筝说。 —— “干嘛。”陈一坐到贺衡恩对面。 “陈律真忙啊,才逮到您人呢。”贺衡恩双手环胸向后一靠,目露讥讽,“找您过来交流交流。” 陈一如临大敌地摆出一套防御姿势,双手挡在胸前:“别这么说贺律,有话好好说。” “你跟李司佑说什么了?” “嗷,嗐。”陈一挤出抹笑摆摆手说,“这事儿啊……没说啥,真没说啥,我就说程筝是你前任了,他去你家,这可不是我怂恿的。” “是他自己要去的哈,真跟我没关系。” “他什么性格你不清楚?你跟他说,他找事儿怎么办?我还什么都不知道,放任他们两个在我不在的时候单独见了面,他们聊了什么我到现在都不清楚。” “你不单纯担心程筝是不是会受李司佑的话影响这件事么。”陈一干笑道,“一点事没有,你放心吧。” 贺衡恩脸扑克似的冷:“你们昨天乱说什么了。” “没乱说啊,而且不是我要跟他聊,是他跟我说了一些。”陈一抬手压住贺衡恩的火气,“好友夜聊,好友夜聊。” “他没那么脆弱,你放心。” 在某些事情上,他们的态度出奇的一致:不讨论,但共同默认一个相同的答案。 贺衡恩翻起白眼,把一份文件扔给他:“庆典名单。” 陈一接过来随手一翻:“这么多人。” “嗯,菜单也出来了。” “哪呢?” 贺衡恩想了想,将电话拨出去。 “嗯,嗯,做好了就行了,你就放那儿吧,不用你送,下午就有人去取了。” 陈一听着他熟稔的语气:“谁啊?” “我表弟,现在在我原来那个房子住着呢,据说是和家里吵架了,没地方待,所以求我给他一个容身之所。”贺衡恩说。 “嗐。”陈一立马丧失掉全部兴趣,“就那个小屁孩。” 贺衡恩表弟,十七岁,陈一上一次见他是两年前。世界上最烦的就是他,和陈一天生命里犯冲,俩人头一回见面就掐架,永无止境的斗嘴。 “他一天到晚别的不干,研究吃的有一套,我让刘放把客人资料给他了,他按照客人喜好定菜单呢,还有酒水、甜点、餐前菜,他都包了。” 陈一不以为意:“切,还算他有点价值,当当免费劳动力。” —— 下午三点钟,刘放叩响了程筝的房门:“小程同学,贺律让我叫你去拿晚宴的菜单。” 程筝缓缓站起:“我,我吗?” “是的,因为我和alley今天的工作比较多,所以贺律想到了你呢。” “啊,好好。” 程筝跌坐回办公椅上。什么意思,让前任去拿现任婚礼晚宴的菜单吗? — 刘放前脚走陈一后脚就挤入门缝,敲了两下玻璃:“晚上你跟不跟我们出去吃饭?” “吃什么饭?和谁啊?”程筝问。 “吃晚饭呗还能吃什么饭,就是普通吃顿饭,人嘛,你认识的,沈润倾和李司佑,以及我和贺衡恩。” “不去不去不去……”程筝把头摇成拨浪鼓,“别叫我。” “咋了,去呗,要不然多无聊啊,我每天晚上都不知道靠什么消磨时间。”陈一上下嘴唇一抿,发出“啵”的一声,冲他挑起双眉。 “……你闲我可不闲,你要是没事干,就替我去拿宴会菜单。” “是你拿啊?我还以为别人呢。”陈一说,“也正常,这两天刘放和alley忙,不过拿一下也没什么,多好的差事,能出去溜达还不行?你要是回来的晚,五点不回来打卡都可以,贺衡恩不会说什么的。” 陈一摊着手努嘴:“我之前经常这么干。” 程筝:“……” 陈一旁若无人地接着说:“说到这个宴会,你要不要搞身服装?像你现在穿的这种肯定不行,贺衡恩之前给你的那套也不好,太正式了。” “我还要去?”程筝错愕的指着自己的脸,“这不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陈一还要继续说些什么,“陈律!”alley在远处叫他。 “走了哈。”陈一一转身消失在程筝的视线之中。 “哎!”程筝迟来地呼唤他,怎么老是话说到一半啊。 他拿起手机起身,摸着口袋的朝外走,把手机放进兜中的前一刻,他按亮屏幕扫了一眼。 刘放给他发地址了。他将手机举到胸前,进到微信,打算复制到地图导航。 ……等一下。程筝认真看着。 这地址怎么这么熟悉……他张着嘴放下胳膊。 刘放发来的是贺衡恩大学那所房子的地址。 程筝用力揉搓眼睛。为什么会去那里呢?为什么菜单会出现在旧房子中……他以为他要去什么宴会厅之类的地方……菜单怎么能出现在他家呢…… 是他的什么人住在这里吗…… 程筝在恍惚中下楼,骑车直达小区门口。在房门前停下,他几经犹豫,胸口上下起伏着,叩响了房门。 几乎是分秒间,门就开了。 第81章 我不是小三 “靠,终于有人来了,我都等半天了。”一个比程筝想象中还要年轻的男孩兀地现身。 男孩的神情厌烦,看见程筝,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档案袋直接被他丢进程筝怀里:“给你给你。” “你……你……”程筝的瞳孔微缩,结结巴巴地指着他说不出话。 “我怎么了?有什么问题?”男孩眉头锁着,看着是个娇蛮无礼的主儿,不情不愿地张嘴解释,“这是我哥要的菜单,还有他的合同,我也放里面了。” “你哥?” “对啊。”男孩眼神满是离谱地打量上程筝,“到底怎么?还有事?” “……”程筝畏缩着后退一步,神态惶恐仿佛一只受惊只会瞪大澄澈双眼的小鹿,闭紧的嘴唇颤抖两下,才踌躇不决开口,“你们很熟吗?” “废话。” 都认识不知道多少年了。 “……你看着年龄还小呢。”程筝观察着男孩的神色开口。 “so?”男孩诧异地摊开双手,“你要表达什么?” “……”程筝的眼睛四处乱瞟,“年轻人……年轻人不要做傻事。” “?” 程筝颔着首低眉瞧瞧男孩的样貌和姿态,从他白皙干净的脸蛋到瘦削的条似的身体,从他肥大衣摆飘荡的t恤看到脚上的毛绒绒拖鞋—— 他又顺着地面往里看,曾经的地板和曾经的沙发,最该不变的地方到底变没变,他也不知道。 — 说什么呢这是,男孩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念念有词:“什么和什么啊……” 说完他按着语音:“哥,菜单拿走了,就是你助理怎么神神叨叨的…” 电动车停在通往怀正的最后一个十字路口,程筝把胳膊搭在车头,大口呼出一口气。 他会不会永远都逃不过“命运多舛”这四个字呢,在他想安稳的时候,这些事情就像拍不死的苍蝇,轰走一个还有一个,始终在耳边嗡嗡乱叫,吵得人心烦意乱。 左边,还是右边。程筝拿着档案袋愣神,不知道又在胡乱猜测哪些。 陈一说翘班一次是没事的。 贺衡恩最近很忙,是不会管他的。 他不回怀正,同样是可以的。 — 绿灯亮起时,程筝把车头转向了与怀正位置相反的方向。 程筝来到了一家银行。工作是可以早退的,钱必须要转到程山手上,既然如此,不如用atm多转些过去,剩下的一部分,他想,或许存不上定期了。 用不了多久,那笔工资就该作为合同的违约金如数赔给贺衡恩了。 程筝来到atm机前,伸手去拉门,拽了拽,却发现门已经被上了锁,他嘟了下嘴,迈向银行的正门,取了张票。 在椅子上坐好,程筝把档案袋放到腿上。他眼神总是不自觉往袋上瞟,控制不住的,想打开它看一看。 偷看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 但这里面只是一张菜单。 可男孩还说里面有合同,或许是他不能看的东西。 不过文件这么重要,总会有什么东西把它套好吧?例如封皮?他应该不会看到内容吧? 程筝解开了细线。 — 两根手指伸进去,程筝摸到塑料封皮和一张纸,被封好的应该是菜单,那这张纸是什么? 他太过投入,完全忘记刚才想到的合同,那两根手指捏着纸张的边缘,将它抽出一个小边,纸张上最上面醒目的标题逐渐露出。 是解雇合同。 “……这。”程筝尴尬到身体莫名发热。 这四周都没有人在监视他,他却觉得好像自己这样做过,所有人的目光就全都放到了他身上,大家都已知道,他在偷看别人的东西。 他不是有意要偷看怀正的人事调动的,现在好了,看也不是放也不是。 程筝盯着地板发呆。 拿都拿了,继续看看吧。 程筝小心把合同彻底抽出。 甲乙方的名字是他和贺衡恩。 哦,原来是解雇他自己。 …… 程筝神态全无地放下合同,一张没有表情的脸灰蒙蒙着,沉默地将细线一圈一圈绕好。 他对着银行锃亮的地板走着神,直到柜台他的号叫起,程筝再顾不得其他,四肢疲软地撑着膝盖站直身体,抬腿向柜台的方向走去。 — “诶?” 拎着公文包正欲出门的沈润倾和他迎面撞上,他指着懵懵的程筝说:“你不是……你不是贺衡恩金屋藏娇的那个——”助理吗? “啊?”程筝被突然出现的沈润倾吓住,听完他说的,迟疑了两秒,挠挠脸蛋,说,“不好意思,您误会了,我不是小三。” 沈润倾:“?” — 程筝在柜台给程山转了一万块钱,抽走一张银行的宣传单子掖进口袋,来到沈润倾身旁。沈润倾和他握了下手:“出去坐一坐吧,小助理。” —— “这个时间点,小助理不是应该在怀正吗?” 将手机反扣在桌面,沈润倾微微后仰靠在椅背,双手交叉放在腿上。 察觉到程筝紧绷的状态,沈润倾放下腿,改为身体前倾的姿态,稍稍躬起后背,两条胳膊搭在桌上。 程筝也和他一样,放松的倚在桌沿上:“贺律师让我去拿东西,然后我就……” “然后你就早退了?”沈润倾轻笑。 程筝局促地晃晃脑袋。 “没事,贺衡恩本人也没太多规矩,我看你们关系还不错,他应该不会说你。” 原来大家都会这样说,程筝想。 “不过你不是他的私人助理么,怎么还让你跑腿?” “他们的助理全都在忙工作,就我一个人很闲。” “全都在忙?”沈润倾低头想想,恍然大悟,“噢是,你们这几天是都忙。” 程筝不太懂他大彻大悟的点在哪,跟着呆傻的点头。 “你是……”沈润倾努力组织语言,在看到程筝不解的目光后,他说,“哦,我的意思是,你和贺衡恩是个怎样的关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程筝有点猜不透他的心思,恐慌和担忧也爬上了他的心头。 沈润倾和贺衡恩的关系看起来真的很不一般,他要说什么才能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呢? 于是他选择避重就轻,艰难开口道:“我们,我们是雇佣关系啊,白天在怀正工作,晚上得回他家做饭和打扫卫生。” “啊~”沈润倾笑道,“那我明白了。” 第82章 偶遇 奶茶爱好者沈润倾点的两杯奶茶被端上来,程筝抿了一口,低声说道:“贺律师的事,你不是应该很了解吗?” 沈润倾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问:“我为什么会很了解呢?” “你们两个不是……”程筝太缺乏应对这种情况的经验,到底是说还是不说?说又该怎么说呢? 他也不知道太多情况,万一给贺衡恩找麻烦了怎么办? “我们两个怎么了?”沈润倾追问,喝了口甜丝丝的奶茶。 “我之前是以为你们……你们是恋人关系——” 在沈润倾表情突变之前,程筝赶紧补充:“不过!不过现在我不确定了!我搞不明白你们的关系。” 因为左一个右一个的男人出现,让他无法维持原有的判断—— 他是不太愿意相信贺衡恩脚踩多条船的,这么想来,也只有改变自己内心的猜想了。 — “你!” “噗——咳咳咳!” 程筝一句话让沈润倾咳到脸通红,他紧急把脸转向一边,欻欻抽出两张纸巾捂住嘴巴。 “你没事吧?”程筝焦急地看着沈润倾涨红的脸说。 “不是不是……等一会儿……”沈润倾把纸团成一团丢到桌上,“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和他在一起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猜的是我猜的,起初我在贺律师家里,经常看到你们聊天,我误以为你们在一起了,到后来我认识了李司佑,才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程筝羞愧道。 “啊……这个这个……李司佑确实是李司佑确实是……他是真的在单恋贺衡恩。”听到李司佑的名字,沈润倾的表情恢复正常,重新靠回椅子,装模作样地擦了两下嘴巴,“不过这个李司佑啊,我是不太待见他,太儿戏,太幼稚。” “你说说看,他口口声声说是喜欢贺衡恩,结果呢,几年了,谁看见他的表示了?嘴上说什么,高一开始单恋到现在,实际上,行动也没有付出也没有。” 看起来似乎每条都中的程筝如芒在背。 “咱们说,这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吗?我认为不是的。”沈润倾插起手侃侃而谈,“贺衡恩是个很聪明,很有主见的人,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李司佑这样的喜欢,对他来说就是小孩子的随口一说,他不会放在心上的。” “至于我,你说的是我回来之前吧?那是我准备在国内发展我的生意,找他托人给我打听行情,这么聊下来话自然就多了。”沈润倾眯着眼睛笑看他,“我们认识的时间一双手都数不过来了,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这么认为我们关系的人。” 程筝的脚趾猛地扣住地板,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不起对不起……” “好了,问题不大。”沈润倾抬起胳膊看了眼手表,“我该走了,想和你多谈一会儿但时间有限,我正好是去见贺衡恩他们,咱们一起?” “不了不了。”程筝摆手,“我自己走就好。” —— 和沈润倾道别后,程筝站在门口,用食指揉蹭着眼角,片刻他骑上车,往咖啡厅的方向去了。 “小程?怎么突然来了?”看见程筝在工作时间来到这里,佟屿诧异地抓着抹布快步过来,“先坐吧,你来得真巧,我要换班了。” “唉,今天没什么事情,老板叫我出去拿文件来着。”程筝烦闷地窝起嘴角嘟着脸颊,“有点烦,回来也不想再回办公室了。” “那你等等我,我去换衣服。” 换好衣服,佟屿带着两份甜品来到程筝身边,挑了个靠墙的最里的位置:“那时候就说要请你呢。” 程筝坐在他对面,面对着门口:“没事的,都是小事,你妹妹胳膊好些了吗?” “打石膏了,自己在学校端着呢,她也是,这么大个人了,还不注意着点。” “唉,学生嘛,正常。” 说完佟屿妹妹的伤势,程筝提及了他前不久和自己说的开店计划,说到这个,佟屿打起了精神:“我确定了。” “我还是想开,哪怕北京开不了也要回老家开。”佟屿说,“开店多好,是自己喜欢的事情,干起来肯定有活力有激情,比一直在这打工强”。 “你说我都三十了,人这辈子能有多少年轻时光,我不能四十岁还在这里当服务员吧?总要找后路的。” 程筝说:“你说的也是,感觉服务员也是吃年轻饭的,特别是咖啡厅这样的地方。你确定了就行了,有目标就有动力嘛。” “是啊……” — 两人说话间,门口忽然传来了轻微的声响。有人开门进来了。 还不止一个 程筝没有防备地抬头,这一眼让他猛然僵硬在原地。程筝的全身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呼吸也慢了半拍。 他抓过手机来看。 五点过五分。 “怎么了?”佟屿奇怪地回头瞥着。帅哥啊,他们店里经常进的,没什么要在意的。 程筝没有回答他,下意识地缩起身子。 一身板正西服、双手插兜的贺衡恩面无表情迈着步子,活像被恶霸小弟簇拥的高冷老大,身后是服装各样的三个男人,陈一,李司佑,和刚才的沈润倾。 程筝距离他们太远,一时四人都没有发现他们。 陈一慵懒地把手支在台面,半个身子倚靠收银台,另一只手也在裤子口袋里,姿态松弛,微微仰头观察着咖啡厅的环境。 李司佑点了四杯香草拿铁,扫码付了钱。 “待会儿去哪吃啊?”沈润倾问。 “有家不错的泰国菜,尝尝。”李司佑说。 — 佟屿一眼瞧出程筝的不对——他的表情异常不自然,好像十分忐忑似的,在担惊受怕什么。 “你咋了?”佟屿再次回头看去,“你害怕那四个看起来像黑社会的男人?现在是法制社会,没事的……” 程筝嘴唇紧闭狂摆手,他是害怕那四个吗?他是害怕里面看着最不像黑社会的那个。 李司佑把拿铁分给他们,四个人纷纷转身。蓦地,陈一和程筝四目相对。 陈一激动地用手指点着程筝,一瞬间四个人全部停下步子,将视线投射到了他的身上,宛若四道强有力的射灯。 程筝挺直身板,噤声不语。 第83章 一种预感 唯一身外人佟屿的疑惑达到了顶峰,他的脑袋转过来又转过去:“原来你们认识?” “是认识……” 程筝看见,沈润倾有说有笑的和贺衡恩的聊了几句,大致内容他可以猜到——或许就和他们刚才的偶遇绕不开联系,至于他们的对话,他想沈润倾是没说的,除了有沈润倾本人人品方面的原因,还有他们交谈时间的原因。 他们只说了大概两句话,然后沈润倾就摆正身体了。 在这短短的一分钟内,程筝还做了道逻辑推理题,以此来判断,自己是会死得惨,还是会死得更惨。 — 随后程筝看见,贺衡恩向他这里送来了一个眼神,眼神淡漠无物,目光飞快扫过他,下一瞬就将头转过,高傲得仿佛没将程筝放在眼里似的。 程筝把脑袋耷拉下来,躲避掉他们的视线。 — “不过去?程筝是不是早退了?这不得教训教训他?”陈一换上另一副邪恶的嘴脸和贺衡恩说,丝毫不惧怕程筝是否会说他背信弃义。 “还挺忙,刚和我聊完就跟别人聊上了。”沈润倾摸了下下巴,一脸的纯洁懵懂。 他没有认出程筝对面的那个男人就是他偷拍过的小卷毛。 贺衡恩认出来了。 — 程筝低着头,眼珠尽力向上转,完全龌龊的盗窃犯神情。瞄准贺衡恩的动向,程筝只见贺衡恩提前迈开步子,大步向前推门离开,而剩下三个人,显然没料到贺衡恩如此快的动作,全都停滞了一会儿才纷纷跟上贺衡恩的步调。 “……佟哥,我先走了,就不和你待了。” 程筝有一种预感,贺衡恩会专门留出时间来制裁他的早退,就像多年以前,他特意腾出时间,气势汹汹来到自己的出租屋向他质问一般。 — 本就阴天的天气在程筝跑到街边的半分钟前奇怪的淅淅沥沥下起了雨点,毛毛细雨在两分钟内突然变成瓢泼大雨,程筝被乒了乓啷凶猛砸下的雨滴浇到脑袋,他把档案袋塞在外套里面,上了不远处停着的一辆出租车。 程筝紧赶到家,冲进客厅,贺衡恩已然坐到了沙发上,手里的咖啡杯安稳待在茶几。 “我……”程筝踱步站到贺衡恩旁边,脑袋垂起,“对不起……” 他把怀里牛皮纸发皱的袋子轻手放在茶几,瞥见上面的皱痕,程筝的恐惧程度再加一层。 “对不起什么?”贺衡恩没有看茶几上的档案袋一眼,敛起双眸声音又闷又轻。 “……我,拿完菜单就没去上班了,我没及时把它给你。” “还有。” “还有?”程筝的喉结因紧张而上下滑动,“别的我也没干啥啊?” “还有。”贺衡恩的声音增高些许,再次问道。 明明不是严厉的喊斥,明明不是高声的暴喝,程筝却还是无法控制地向后退去:“还有,还有……我真的不知道了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在工作时间出去了……” “过来。”贺衡恩意想不到地这样说。他指了下自己前面、沙发和茶几中间的过路,程筝扣着手指过去。 “你很怕我吗。”程筝站在他的左边,贺衡恩便用右手手肘撑住大腿,侧着身子掀起眼皮轻轻一瞟他,再垂下眸子望着前方的大片空地。 这句话竟然让程筝的身体整个都颤抖了一下,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害怕与逃避,这样惯有的句式他从很多人的口中都听说过,他的父母,他的老师,他们会说: “你不懂吗。” “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吗。” “你还在哭吗。” 他又一次被触发自我的保护机制,在这种极度紧迫、空气凝结的氛围中,大脑掉线,语言功能失效,就像自己即使是有理的一方,也因此在一场吵架中输掉比赛似的。 “我,我不怕。” 贺衡恩站起身与他平视:“工作时间的东西为什么要到下班了才给我?你还想不想干了?” 程筝傻眼地杵在那里,像一棵即将飘摇的枯木。他不堪地面对贺衡恩的直言不讳,想不到自己到底做错什么了,他可以打他可以骂他,却偏偏用这般失望的态度柔声细语的说教——他只不过是逃了一个多小时的班,大家也全都和他说: 贺衡恩是不在乎的! 凭什么他要来反问自己想不想干,难道那份合同,是自己拟好的吗?难道上面白纸黑字写的甲方不是贺衡恩是他程筝吗?程筝的拳头紧紧握着,难堪地大喊:“我怎么不想干!我哪天没有认真工作……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我做错什么了!” “程筝!”贺衡恩的脸上浮现一层薄怒,他沉下声音叱道。 他就一定要如此的冷静吗?就非要衬得自己像个耍无赖的疯子吗! “我不就是没及时把菜单给你吗,那张破纸就这么重要是不是!我晚给你一会儿能怎样!是会要了你的命吗!” 程筝抬起胳膊遮挡眼睛:“你凭什么说我……” 贺衡恩用力阖上双眼,强压心中的怒火。 他这些年的脾气是差了些,每次一到气头上就像个破烂的水控阀门,窒息的情绪倾泻而出。此刻阀门摇摇欲晃,他有理由控住自己的脾气。 他不该仅凭自己的一念猜想就盖棺定论,没看到事实之前他要做的除了冷静还是冷静。 他应该听听程筝的言论。 他知道,无论他对程筝说些什么,程筝都会当真的。 但这种想法引出的行为被程筝看在眼里就立马变了个味道。 “好,我不说你。”贺衡恩耐下心来和他沟通,“但你不觉得你这两天很反常吗?你不要觉得我什么都看不出来,你的表现看上去完全不像没有事的样子。” “你的态度——” “我哪里反常了!”似乎被引燃了火线,程筝红着眼睛对他吼叫,“我就是没事!你爱信不信,不信就算了!” “反正我早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也不想干了很久了,哪有人老是在前任家里住的,这说出去让别人怎么看?!” 程筝每说一个字贺衡恩的脸色就铁青一分,程筝对这一切置若罔闻,心直口快地持续说着:“一个人经常和前任拉拉扯扯,以后要是让对象知道了还能好过吗?真到了那时候,要怎么解释才能洗清自己……” “你他妈再说一遍!”贺衡恩双目猩红,全身的血液在身体中奔腾不休,他冲上去一把薅住程筝的衣领,一副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你他妈再和我说一遍……” “我……”惊惧、畏怯争先恐后爬上程筝的脸,“我……” “说啊!” 第84章 好说客 贺衡恩箭步上前勒紧程筝脖颈的布料,双手颤栗:“说啊,你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是我让你来怀正工作、让你住进我家才影响你以后谈恋爱了是不是!” “是我影响你名声,让你以后有嘴说不清了是不是?!” 程筝被滔天的恐惧笼罩了,他从没有过哪一刻是如此害怕眼前这个赤目瞪视他的男人的。 “我……”程筝畏怯着摇头,“我……” “说!说你早就想走了对不对?说你觉得这里无聊是不是!这里留不下你,你有更合适的去处,是吗!!” 贺衡恩怒视他的眼睛落下一滴泪,正正好好滴在程筝的手背,滴在他皮肤那块烫伤的疤痕旁。 他哭了……程筝霎时止住了呼吸,他连眼睛都忘了眨,只能僵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呆愣望着贺衡恩脸上的那道泪痕。他哭了……程筝的脑子只有这个念头。 他的胸口被人压上一块巨石,整个胸腔挤压变形让他失去喘息的空间,他们在一起的那两年多的时间里,他没见贺衡恩掉过一次眼泪。 程筝愣愣抬手,想抹去他眼角的泪水:“你……” “滚开!”贺衡恩“啪”地挥开他的手,返回茶几抓过档案袋,从里面掏出合同拍在他胸口上,“想走不是吗?我他妈放你走!老子早就想开了你了!” “签啊!签完了你就给我滚蛋!你不想干,多的是人想求我给他一份工作!赶紧滚,你走了怀正立马就能找到一个比你能力强一百倍的人接替你!” “你!”程筝面红耳赤羞愤不止,那张合同飘摇欲坠,他下意识抓住它,攥坏了纸张的一角。 “签完了你就赶紧去收拾行李,然后滚出我家,你爱上哪上哪,以后我也管不着你!” 震天的一声巨响,程筝的脖颈咯吱咯吱机械扭动。贺衡恩摔门回了自己的卧室。 — 程筝挣扎着坐起,一只手撑在地上,伸直酸软无力的双腿。他低着头,刘海遮住他的眼睛,让人无法看清那张苍白的脸上的任何表情。他的头疼欲裂,过往的旧事原本已经不能再对他造成更多的影响,可在这一刻,它们和这两个多月的记忆杂糅,变成了威力更重的炸弹,炸得他灰头土脸衣衫褴褛。 程筝拿过合同,仔细阅读上面的条例,贺衡恩在上面写道: “双方自愿解除雇佣关系,任何附加条件一概作废……” 对于贺衡恩而言,这是一份极其敷衍并且有失水准的、不符合合同制定规范的解雇合同,因为他连内容,都不愿意写得清楚明白,因为他和程筝之间的雇佣,从来都只是一场游戏。 没人会对游戏里的约定较真。 所以他不想写了,也不想玩了,这样的游戏合同,唯独程筝一个人愿意上心。 程筝的胳膊重重落下,拳头砸在地上,那张纸也被拍在地面。他看懂了合同内容的意思。 贺衡恩或许已然不再是曾经的小贺,但贺衡恩会永远都是贺衡恩,程筝需要改变,贺衡恩本就完美。 他就要转身离开了,想甩门就走,想故作潇洒,想故意泄愤表达自己的不满与难过,骄傲与拧巴。想签了这个合同就一走了之,以后和贺衡恩永不再见,谁也不再联系谁。 可他做不到。无论他冲动多少次,每次平复之时,第一个想法都是,留在贺衡恩的身边,不管哪一种身份。 程筝缓慢后仰,直到后背贴到冰冷的地板上,他躺在这里,平静的陷入思绪的河流当中。 — 过了不知多久,有一道干脆的解锁声传来,在程筝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外面的人就迅速的推开了门,愣头青一样一头冲到屋内。 “……”程筝动作迟缓的爬起,呼出一口气,“你来干什么?” 陈一累成了狗,才停下车就奔到楼上,门都顾不上敲,直接自己解了锁。他喘着粗气走过来,扶着餐桌吭哧吭哧说:“还……还能干什么,我这不是怕你们俩打起来。” 他一屁股坐下:“刚才我看你们就不对劲,贺衡恩饭也不吃了,自己开个车就回家了,我越想越害怕,饭吃了一半就过来了。” 程筝偏过头去没有回答。看清程筝的神情后,陈一心里有了数,他把程筝拉到凳子上坐好,捂着嘴小声说:“真吵架了?他呢?” “在房间。” “你——”陈一欲言又止,“唉算了算了,问你也问不出什么,我去找他。” — 陈一去到门前,转了转门把,没锁。 他压下把手,探头探脑地往里瞅——房间昏暗,床尾的地毯上坐着个人,他靠着床,身体缩在床与地的夹角,单条腿曲起,胳膊搭着膝盖,目光涣散地抽着烟。 听到声响贺衡恩顺着看过去,双眸逐渐恢复清明:“你怎么在这。” 陈一不拘小节地过去往地上一坐,从贺衡恩手边的烟盒顺来一根烟,点着:“看你们呗,怕你们把对方打死。” “……多虑了。” 陈一在烟灰缸的边沿磕了两下烟灰:“原因?” “不知道。” “不知道就能吵起来?开玩笑呢。”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吵的,如果我知道,你觉得我会跟他吵吗?” 陈一无言以对:“这倒是。” 贺衡恩把烟头掐灭在指尖。 “差不多得了啊。”陈一瞄着他的举动,烟灰缸里零零散散扔了好几个烟头了,“光抽烟有什么用,你们倒是想解决办法啊。” 贺衡恩放下腿,双臂搭在腿上,表情疲态尽显:“什么解决办法?哪有问题?问题都找不到。” “问题他妈的就是你们时隔六年还喜欢着对方,这就是问题!”陈一扬声说。 “他……”贺衡恩深吸一口气调整坐姿面对他,被陈一抬手拦下,“他什么,你真看不出来他余情未了还是假看不出来啊?” “就程筝那个蠢样,但凡有点心眼子都写脸上了,我就不信他能有那个演技让你发现不了。” “你,你就别说了,瞒瞒他算了,你还想瞒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事你早就清楚。”陈一微微眯眼,在那儿忿忿不平,“瞅瞅你自己办的那些事,人家程筝,刚和你碰见,你二话不说就把人领家来了。” “真怕他饿着是吧,硬是往律所里面塞,他能干么他?他都不会你还让他来!” “还有那个椅子,就他办公室的办公椅,我都不想说你,老子他妈坐一次就发现不对劲了!” “那他娘的竟然要八千块钱??”陈一越说越激动,“老子这辈子都没坐过八千多的办公椅,你怎么就只给我买六千多的?!啊?!” 第85章 磕几个响头都不够的感谢 贺衡恩兴致淡淡地瘪瘪嘴,把头转到一边:“谁让你坐他椅子的,你要是不坐也发现不了。” “你…你……行。”陈一懒得和他们俩计较,“那你说现在咋办吧。”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贺衡恩烦躁道。 “你们说开了不就得了吗?既然互相喜欢,那就重新在一起,万事大吉,不可以吗?” 贺衡恩犀利的眼睛注视着陈一:“你觉得我们现在是可以就这样直接复合的情况吗?” “这——”陈一面露尴尬,好像还真不是。 “就算不能直接复合,你的态度,态度呢?假设程筝待会儿过来找你,他说想和你解释,想和你慢慢修复感情,这你不会不同意吧?” 贺衡恩闭上嘴巴,权当默认。 “有你这态度,不就得了么,你不能不给程筝机会啊,程筝他是什么人大学你就看的一清二楚了,他要真烂,你都不会喜欢上他。” “现在他也来北京了,还到你这工作了,这些都能证明人家有改变啊,你六年在干嘛不用我多说吧?你不就是在等他吗?” “怎么人家来了,你反倒退缩了?” “咋了?害怕?害怕程筝不是那个程筝?害怕回不到曾经了?” 贺衡恩面色不虞,他真讨厌和陈一这么聊天,被他怼着心脏插刀。他闷声说:“我知道了。” 他是希望他们能够好好相处一段时间的,他们两个人需要更多的时间和经历来解决所有存在的问题、彼此的误解与难过,包括六年时间带来的隔阂,还有许多微小的事情。 陈一把烟头扔进烟灰缸里,爬起来站在窗前。背对贺衡恩,他摸到手机,在上面点了两下,然后重新装进口袋。 “你们同住一个屋檐下的这两个多月,聊过除工作以外的其他话题吗?”陈一问他。 “没有,没办法聊。” “……分手后你也不恨他吧?” …… 贺衡恩抬起头看他,向来表情强势且倔强的脸上隐隐有一颗小泪珠再次滑过:“我也恨他啊,我怎么不恨?” “我恨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恨他为什么从没拿我当他最亲近的、可以依靠的人,恨他连个屁都不放那天和我吵了两句就一言不合提分手——” “他就那么着急把我甩掉吗?” “我恨他在我们还是朋友的时候主动来找我,最后又把我丢下留我一个人在北京。” “我恨他说分手就分手,一消失就是六年多……” 陈一靠窗俯视他:“所以呢?你说的和你做的,完全不一样。” 贺衡恩捂起脸:“所以……所以就是你看的这样啊,我恨他又不恨他……我不知道,因为感情它就不会单一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说到这里,贺衡恩又把手放下,他的眼中出现了某种类似迷离的、沉浸的神色,那是他被回忆拖住了脚。 “不,可能还是不恨他。” “我不知道要怎么恨他,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的困苦。从我那天见到他起,我就在努力抑制自己的心。” “我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他的从前不要去想他的从前……因为——” “我根本就做不到去接受他回到重庆的那几年日子其实过得很糟糕的这个结果,我看他哭我会想哭,看他笑我更想哭,我甚至比他还要逃避他那段时光。” “我认为我这样的想法是可笑的,如今的社会,难道我找不到一个比程筝的生活更不如的人吗?” “怎么会……一大把呢……” “在这个客观的、公正的前提下,我依旧做不到以一个正常的心态来面对他。” “我就拼命的想办法拼命的想办法,想怎样把他留在身边,想怎样让他更有颜面的苦尽甘来。我不知道我表现得拙不拙劣,我没什么演技,我觉得他早就看出来了。” “那你现在,对于你们的未来,是什么想法?” 贺衡恩说:“不知道。” 陈一目不转睛地盯紧他。 “未来,提起这个有点太早了。” “也不早啊,今天要搁在别人身上,我还真不会这么问,但放你俩身上,我觉得,有戏。”陈一说,“我能明白你们中间的这六年多需要时间来填充,不过,看起来,程筝并不像等得及的人呢。” 贺衡恩把头一撇,偏向一侧:“难道他等不及,我就要配合他吗?” “所以。”陈一笑道,“你完全理解他,却仍然想让他来为你的悲伤买单。” “可能是这样吧。”贺衡恩说,“人就是这样,有了千钱想万钱,做了皇帝想成仙。” “在爱情里也是这样,换做是你,你就能抑制住向对方索取的心么?” “很多时候你不过是想证明他对你的爱罢了。” “行。”陈一麻利地放下叠放在胸前的手臂,“我走了。” “去哪?” “有点事,去程筝那儿一趟。” “……”贺衡恩存有异议的抿了下嘴,不过到底没有说些什么,同样没有要起来送客的意思。 — 陈一插兜晃悠到门口,拉开门准备出去,贺衡恩突然向他道了句谢。 陈一被他惊到:“我靠,你抽什么风,谢我干嘛。” 他露出副嫌弃的表情,嘴角咧开眼神鄙夷。 “滚。”贺衡恩举起烟灰缸作势要扔到他身上。 “什么人啊。”陈一身形一闪,消失在门后。 — 等他走远,贺衡恩缓缓倒在地毯,把两只手放在肚子上,思绪飘到很远。 我是真的感谢你,不是随随便便和你开个玩笑,我对你的感谢是跪下磕几个响头都不够的感谢。 第86章 恐慌 “哎呦!”陈一晃悠晃悠挪进厨房,“还有心情做饭呢?嚯,牛排。” 程筝举着盛着牛排的盘子沉默看他。 “正好饿了,谢谢。”说着陈一就上手抢过盘子,“还是切好的呢。” “……”这是他给贺衡恩煎的。程筝迟疑不决地将胳膊抬起再放下。 “聊聊吧。” — 程筝和陈一回到他的卧室。 “记得把调解费结一下。”陈一哐当倒在程筝的大床上。 “……你调解什么了。”程筝不服气地嘟囔着。 “调解什么?你觉得我调解什么?”陈一支起身子盯着在床边罚站的程筝,“坐啊。” 陈一率先开口:“前两次都是聊贺衡恩,这次说说你自己吧?” 程筝低头扣着手指:“说什么。” “你的过去、你的未来和你的想法啊。” 在眼神的对峙中,程筝率先败下阵来,他声音很轻地说着:“过去……没什么,未来没什么,想法也没什么……” “你要是这态度,我可就走了,刚贺衡恩跟我说的我也不告诉你。” “别别别。”程筝立即慌张上,伸出长臂横在陈一跟前,“我说我说。” “他还生气吗?” “人家好着呢。” “那就行。” “你是因为什么跟他吵起来的?你不像会主动跟他吵架的人,能逼你发脾气,肯定是有原因的吧?”陈一目光如炬,气场的压力高程筝一头,他嘴角噙着抹胜券在握的笑,问,“那时候在咖啡厅的,是你什么人?” “我朋友啊。”程筝老实回答,“他就是我在那个咖啡厅认识的,毕了业我在那工作过一年多,他后来来面试,我们就认识了。” “你在那工作过一年多?”陈一显然没预料会是这个回答。 程筝愧疚地讲:“对啊,是,是我没告诉你,这……抱歉了,我不想让你知道我还在北京,因为我当时实在没有能力面对你……” “欸行了行了,过去的就过去了。”陈一说,“这时候你就说刚才的事就行了,你先跟他吵的?” “嗯……本来他在和我好好说话的,是我没控制得了脾气……我知道我早退是不对,但你们都和我说贺衡恩不在意啊,我就想既然这样那就退吧,反正我也不舒心。” “……我清楚我还和从前一样,小孩子脾气对不对?当年我和他说了分手,现在还在和他吵架,他是不是会认为我没有长进……” 陈一捏了下鼻梁,他想,吵架的原因他不必过问,而程筝在意的点,他必须得给他讲清,无论是误会还是真实发生了的事情,他们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可这时候看程筝的样子,他还和当年一样,脑袋晕晕乎乎呢。 脑袋还晕乎,他又有什么能力迈开第一步,向贺衡恩求和呢? “那你觉得你自己有改变吗?”陈一问他。 “还是有的吧,我比之前轻松多了,没有那么紧张和焦虑,那些曾经带给我不良情绪的事情,我在慢慢尝试扔掉他们。” 陈一说:“你长这么大,除了因为过去家里的经济情况焦虑,还会因为什么焦虑?” “很多啊。”程筝缓缓抬起脑袋。 “曾经我认为我的一生好像都在焦虑和紧张,都在害怕和迷茫。” “最开始我只是害怕八条腿的蜘蛛,会断掉尾巴的壁虎,夏天呱呱叫的青蛙,能够致命的毒蛇。” “后来开始焦虑哪天的作业没有写完,上课会不会被老师抽查到,焦虑没有满分的听写,焦虑没背熟的课文,在面对老师时会不会背了上句忘下句。”他的眼睛仿佛一潭死水。 “然后再大些,我开始焦虑父母对我的期盼,他们希望我走出重庆的那个村子。” “害怕偏科,害怕考试发挥失常排名掉下去,害怕他们对我失望。也厌恶他们拿我和别人做比较,厌恶他们市侩、精明,厌恶他们总是跟我提起钱,他们常常望向我,但眼里的情绪不是我想看到的。” “我害怕的有很多,几个字,一种眼神一种语气,他人对我的评价,我尴尬的时刻,每每这时候,我就会无地自容。” “后来我就开始恐惧高考,恐惧自己的未来,我又害怕自己考不上大学,害怕父母嘴里的那句‘白养你这么大了’,害怕数学卷子的后几道大题,害怕英语没背完的作文,因为或许考试就会考它,我想什么都抓住,但人的手就那么大,于是我就更焦虑了。” “最后我就又开始焦虑一些有的没的,焦虑毕业后的工作,焦虑以后的生活,还焦虑和贺衡恩的感情……我不是焦虑他不喜欢我,我是焦虑我们的感情越来越下坡,越来越被其他杂质干扰,焦虑我们是否会对彼此失去耐心,焦虑我们是否被令人厌恶的生活改变得不像我们自己……” “生活的颠簸会让我们抓不住爱情,我又焦虑自己哪天是否又握不住自己想拼命留下的东西,贺衡恩的爱,贺衡恩的耐心,贺衡恩的包容……” “害怕没有钱,害怕家人生病,害怕和贺衡恩分开,害怕我们不再爱了……我一直在焦虑在害怕,我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结束。” “我被梦魇缠身,很多个晚上我睡不着觉在胡思乱想,我觉得人总要有钱,有了钱很多事才能迎刃而解,现在距离那段时间太久远了,我快要忘了,或许你会认为我在重庆打工的那几年很苦吧,确实很苦,但我没有那么难过,那几年我每天的日常就是吃饭上班和睡觉,工作让我丧失了焦虑的能力,我每天都很累,没有精力瞎想,我只知道,我在努力赚钱,我以后会过得更好,这样就足够了。” “在北京的那一点多时间里,我的噩梦来得很勤,万幸在咖啡厅的工作并不辛苦,不然,按照我那种状态来看,被辞掉是迟早的事。” “那时我咬着牙坚持,我就想,扛一扛,扛一扛就算了。” 陈一突然坐起,用后背对他。 他的声音不太自然:“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做梦的?” 程筝微微皱眉思索,过几分钟给了他答案:“或许是还完账之后,还有那两只猫,它们让我越来越高兴了。” 陈一问:“它们为什么能让你高兴?” 程筝说:“我觉得他们很乖,很听话,也很喜欢我。” “喜欢你?它们喜欢你就能让你高兴?” “是这样吧。” “那贺衡恩喜欢你呢?会让你高兴吗?” 话题又回到了最初。 第87章 一条路上的人 程筝没有一点犹豫:“当然会,大学那四年,我想你应该能看出来,虽然到最后我还是很难受,可有贺衡恩在,我还能继续坚持,没有他,也许我会更惨。” 陈一说:“这一点我知道,那现在他喜欢你呢?也会让你高兴?” 程筝回:“我不知道他现在喜不喜欢我。” “你真的不知道吗?” “他……”程筝的眼睛倏地变得又大又亮,“他还喜欢我吗?” “……”陈一转头一言难尽地瞥着他,“你觉得呢?” “那个菜单,是什么菜单呢?” 陈一被程筝的跳脱搞得措手不及,他想当然地说:“晚宴菜单啊,怀正三周年这不是快了吗?” 事实上,没有一个人知会过程筝这一点。 “啪”的声,程筝的手掌打在下半张脸上,使劲儿按压嘴巴,小拇指的指尖搭在人中。他的面部表情因手掌的用力而有些搞笑和狰狞,“……三,三周年?哈哈哈哈这么快就三周年了……” “是挺快的,怀正都要开三年了。”陈一天真的畅想起怀正的未来,“三十周年指日可待。” “……我今天是在一个小男孩手里拿到菜单的。”程筝挑着眉,谨慎地观察陈一的神情。 “哦,他弟弟还在他家呢?贺衡恩跟我说他一点都不愿意上学,这么喜欢研究美食,不如大学去学厨子。” “我记得他是独生子。” “谁说是他亲弟弟了。” “那是?” “表弟啊。” “……” 程筝的心情像买了一张彩票,原本就能得到一百块,结果弄丢了,二十块钱的本都回不来—— 最后,捡了张五百的,怒赚四百。 陈一不知他内心的丰富想法如此之多,这是第一次进到程筝的卧室,他在屋内闲逛,信步来到窗前 “如果是那时候的你,你应该是不会来到北京的,更不会在他手底下给他打工。” 程筝从刚才的惊讶中醒来,他避而不答道:“你知道后来,我意识到了什么吗?” “我特别特别失败地发现,原本叫嚷着要给贺衡恩更多的人,早就被他影响成一个全新的自我了。” 陈一猝不及防地转过身凝眸而立,程筝盯住他的双眼说:“那几年的潜移默化,他对我言传身教,早就让我成为了一个比最原先的我更优秀的人了。” “我知道了幸福两个字怎么写,知道一个人该怎么坚持自己的梦想,知道两个人在一起应当如何相处,包容、尊重、互相理解,知道了遇到难题要怎么硬着头皮走下去。” “我说到最后一句,你可能不信,因为我也是遇到了难题才和他分手的,但那个时候我不是想要放弃他,我想到的是,我现在很有可能走入没有未来的一条路,伴随而来的还有痛苦。” “那条路我并不能看清方向。” 路上也许荆棘丛生也许大雾漫漫。 “贺衡恩他很在意我,他愿意为我花心思,可我不希望他这么做,因为他做那些,是无用的,你能懂吗?” “他救不了我的。” “我不想他这么做,不想他因为我放弃很多,一点快乐都不想,我可以看着他因为拉我上来,让自己沾上泥巴吗?” “那样我会更加难过的,他这么做也不会解决我的根本问题,只会让我们两难。” “当时我也没有状态和他继续谈恋爱,我会在很多时候都让他伤心的,我没办法了,我一点光都看不到,我那段时间脑子里一直都是:要不要分手要不要分手……分和不分交替而来,我承受着这种折磨。” “分手之后,我的脑子有了新的想法,那就是:他如果以后能遇到更好的,那我就算了,如果他一直没有恋爱,我就再争取争取。” 程筝吸了吸鼻子:“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够男人,不管找什么理由,我确确实实都是放开他的手了。我知道我的问题,我自卑,我敏感,还要面子要尊严,我总是恐惧,恐惧他哪天会抛弃我喜欢上别人,我爱看别人脸色,心里抹不去这份战栗,见别人发火我就先害怕,无论我做没做错,那一年,我就觉得我是错的,我做错了,才会让自己那么难受。” “我也想改,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不知道得花多长时间才能改掉这些几乎是刻在我骨头上的坏毛病了,你不知道,对于我这种人,能咬定什么不放口,已经很难了。” 陈一不知道他要为什么流泪。就好像今夜所有人都在哭泣。 他偷偷揩掉泪水,不想在程筝面前丢面子。 “我知道,程筝,我知道你不容易,你总以为我不理解你吧?因为咱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因为当年咱们也吵过一架。” “我不清楚你还会不会把那件事放在心上,我想说,当初我没错,你也没错,不过是因为太过年轻,咱们各执己见而已,我认为我的观点完全正确,你的嘛,也挑不出什么问题。” “我还是老样子,坚持那套说辞,贺衡恩什么都不缺,他需要的是爱,是实打实的爱,你可以给他,也能给得很好,两个人般配得完美,这不好吗?” “就像咱们道路不同,六年回来,你和我还能玩得很好,这是事实吧?爱情也好友情也罢,我理解你你理解我,这就足够了。你的努力,不止我能看到,贺衡恩也明白,因此六年后的此刻,我希望你能丢掉你的包袱,好好和他沟通——” “他在等你,等你向他展示自己的成长。” 月色凉人,陈一推开半扇窗户,风吹动窗帘飘动扰乱程筝远走的思绪。 —— 程筝佝偻着腰,蹲在贺衡恩卧室的门外。他扶着门把手,压下去,推开一点门缝,把自己的脸挤进去。 贺衡恩正扶着地面将自己撑起来。 浓浓的烟雾在程筝推开门的那一刻就抢着钻进他的鼻腔,他压制住要咳嗽的感觉,拧起眉峰去看贺衡恩的神情举止。 他好像很累……程筝从脚到脸依次看过去。贺衡恩的四肢仿佛没太大力气,就连起身这种动作都做得有些艰难。 他的腿边有烟灰缸,里面好多烟头,怪不得这么大的烟味。 他太难过了吧,否则怎么能一次性抽这么多的烟呢? 他的表情……程筝视线上移到贺衡恩面庞的时候,眼皮骤然耸搭下来——他的表情很苦似的,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丝毫没有精气神可言,脸上疲乏尽出,眼中没有光彩。 第88章 我告你非礼啊 程筝的鼻尖突兀地泛起了酸,在贺衡恩叹着气瘫靠在床角、满眼的破碎感之时,他终于遏制不下自己奔涌的情绪,扑过去抱住了贺衡恩的肩膀: “小贺……” “?”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程筝当成玻璃娃娃的贺衡恩才坐起没有十秒钟,就让飞到他旁边的程筝压着倒回地上,“……” “你神经病啊程筝?!” 他扑腾着双脚想把程筝推开:“你干什么?我,我告你非礼啊!” “对不起对不起。”程筝连忙要松开贺衡恩,可转眼间却又搂紧了他的肩膀,将脑袋埋在他的颈侧,大有撒泼耍赖的气势,“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跟你吵架,我没有想辞职没有不想好好干,我刚才是乱说的,你相信我。” “你倒是哭上了?”这世上还真有会倒打一耙?贺衡恩张着嘴只觉得震撼,他使出吃奶的劲儿去推程筝的脸,“你给我起开,我不是让你走吗?怎么还在这?” “我,我不走……”程筝一张脸被他推到扭曲,“哎……别推了,你听我说好不好……” 趁着贺衡恩卸力的功夫,程筝赶紧把他的手攥住,抹了两把眼泪:“你听我解释行不行?” “我不听。” 贺衡恩甩开他,飞快站起打算离开,程筝心切地哼唧着,又立马抓上他的手:“你别走……你听我说……” 贺衡恩反应强烈地低头去看自己的手——程筝正牢牢牵着他不放,手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触觉干燥而柔软。 他最烦玩不过就耍赖皮的人。 贺衡恩眸底的情绪变了几变,最终心烦恼火地说:“赶紧,我的时间有限。” —— 程筝站在被贺衡恩勒令待好的窗前,对着背对自己躺进被窝的贺衡恩磕磕绊绊的开口阐述完整事实,两条腿都打着哆嗦。 — “对不起对不起,刚才和陈一说完我才意识到,好像我之前的想法都挺傻逼的,是……是我太幼稚太可笑了,我觉得很不好意思……” “我今天下午……下午你就当我脑子抽了好不好,我真的是在见到你表弟之后神志不清了——” 被子被贺衡恩掀翻,他过来一把薅住程筝胸前的衣服:“你是不是神经病!你他妈是不是神经病!” “诶诶诶……”程筝的脸上满是无措,他被贺衡恩推着,惊惶地推到墙根,后背紧紧贴上了玻璃。 贺衡恩追着他的眼睛看,舌尖顶了下腮帮,神色古怪地冷嗤: “你在这儿给我排班呢程筝?我他妈一周别闲着,一三五跟这个二四六跟那个——” “我周日干嘛,周日得歇着,为什么,因为我他妈躺床上起不来了行了吧!” “你他妈真是傻逼!” “我这辈子就他妈没见过你这么傻逼的人!” 程筝被接二连三的“他妈”砸昏头了。 他被贺衡恩骂了个狗血喷头,却只呆呆地摸了把自己的脸。 怪不得贺衡恩能做律师呢…… 程筝木讷住了,呆呆傻傻地开口:“也不是吧……你要是,要是在上面呢……” “我去你的!”贺衡恩一脚踹在他膝盖上。 他指着门口耐心尽失的冲着程筝招呼:“去去去你给我滚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那你能别生我气了吗?”程筝苦哈哈着脸蛋蹭到他身边,握上贺衡恩的胳膊,“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也不该辜负你的好心,我都知道的,我知道了,我知道你带我回来是为了什么,我不应该意气用事不去上班……” “我是真的想好好工作的,我没有骗你……” “工作什么呀?”贺衡恩薅下他的手推着他往外走,“你就还回那个咖啡厅工作呗,多好啊,你不是在那儿待了一年多吗?你不是连陈一都没告诉么?” “你接着去呗,到了那往后你想和人家喝点什么都能带薪了,还用得着跟在怀正一样吗?” 程筝光速换成了个傻笑的模样:“嘿嘿嘿…你吃醋了吗?” “滚!!” 程筝扒在门口挤出笑脸解释:“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他就是咖啡厅的员工,我们之前当过同事,现在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是朋友你也得滚。” 程筝屁股上挨了一脚,被贺衡恩踹出了他的卧室。 “……”程筝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抿起了嘴唇。 他们隔着中间这道无形的门对上了视线。 “……”贺衡恩战术性地把头扭开。 “你还要跟我发火吗?”程筝小声道,“你怎么发火都行,就是发完火之后还理我吗……” 贺衡恩:“……” “我知道你肯定不能轻易原谅我,但是你给我一个和你开口说话的机会……” 贺衡恩:“……” 程筝继续超小声地说:“你喝不喝橙汁?草莓汁也有的。” “不喝。”贺衡恩没好气地回。 “哦……” — 程筝低着头,很丧气似的要返回厨房,贺衡恩看着他迈不高的,在地上踢踏的腿,突然大叫了一声:“我要吃饭!” “哦有的有的。”程筝仿佛得到一道圣旨,他听见这话迅速转过身咧起了嘴角,“你等一下,很快就好了。” —— 贺衡恩在餐桌前捏紧了叉子对着那盘牛排发愣。今天的牛排怎么换样式了? 程筝看出他的疑惑,眼神中染上一丝紧张和小心:“你……你不喜欢这种吗?” 这次的是他刚才吵完架之后外卖来的一整条牛排,以往他们吃的都是超市里薄薄的一片,程筝觉得总是吃会没意思,今天干脆换成了厚切的。 贺衡恩眼前的是一盘被他切开的西冷。 “……不报销。”贺衡恩叉起一块送进口中。 程筝的视线随他的胳膊而动:“没事的,这是我自己要买来的。” 贺衡恩第数不清多少次的情绪不明的哼了一声。 “喝一点橙汁吧。”程筝将杯子推给他。 “不喝。”贺衡恩推远。 “喝吧。” “……”贺衡恩翻起白眼,被他气得嘴巴无语瘪起,他斜睨程筝一眼,“你的呢。” “我的让陈一吃了。” “……”贺衡恩简直是对他恨铁不成钢,“他要吃你就给他吃吗?他不会自己去外面吃啊?” “没事,他要吃就给他吃了。”程筝没有一点心眼地傻笑,“其实那份本来就是实验品,我没做过这种,还害怕它不好吃,但是因为你没吃饭就回来了,我就想要不然先端给你吧。” “结果陈一过来了,他上来直接把盘子抢走了,我看他吃了,想他要吃给他算了,第二份再给你。” 贺衡恩的额头抵着支起来的竖在头前的手腕,他侧了侧脑袋,唇角情难自控地微勾,最终因意识到他们还在吵架而倏地落下,把剩下的半盘推给他:“吃饱了,走了。” 程筝“啊”了声:“我不饿,你再吃点吧。” 贺衡恩头也不回地说:“我都说了我吃饱了。” 程筝咕哝了句“哦”,老实下来。 贺衡恩回到卧室,在房门即将紧闭之时,“你以后能不能别再抠你那个破眼了?早晚把它抠瞎了。”他说。 程筝眼看着贺衡恩的脸消失在门缝中,怔怔摸了下眼角还挂着抹没蹭干净的粉红的疤痕。 第89章 强闯民宅 像是受到了哪种感召,程筝神色欢悦地麻利起了手脚。把厨房收拾好,他冲回卧室洗完了澡,换上睡衣就返回客厅,恰好碰到了也洗完澡出来拿面膜的贺衡恩。 “干嘛,强闯民宅。”贺衡恩“砰”地把脚抵在门口,挡住前方的程筝,很不友善的与不知在等不及什么的他产生了目光上的激战。 “让我进去吧……求求你了。”程筝双手合十央求他。 贺衡恩扬起下巴,姿态放得很高一般:“你凭什么进来,这是我的卧室。” “我想和你一起,求求了。” “和我一起什么?” “和你一起睡觉。” 贺衡恩把双眸瞪大:“谁要和你一起睡觉,咱们俩什么关系就睡觉啊?” “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程筝迈了一大步,“我是想和你躺在一张床上。” “那也不行。”贺衡恩漫不经心地摇头,“咱们俩什么关系就躺在一张床上?” “求求你了,我会努力的,努力让你同意和我重新在一起的。”程筝依然合十皱着脸耍着赖皮。 “你的努力就是指努力到床上吗?”贺衡恩单条胳膊撑在门框上,手指有节奏的缓慢敲击着。 “都要努力,都要努力。”程筝讪笑道。 贺衡恩瞄了两眼他领口白腻白腻的皮肤,转移视线:“那脱了衣服我看看。” “啊?”程筝利索地拽下上衣。 他不愿像很多年以前那样,让贺衡恩觉得扭捏。 “……怎么了?” 贺衡恩的眼神锁定了目标一样,不再躲藏地偏头仔细看过去,下唇也慢慢被咬住他,歪起嘴角:“你在外面打工,还健身呢?” “也不算健身吧,每天晚上锻炼锻炼而已,我也不是那么了解健身,一般只练练基础的。” 贺衡恩用鼻子哼着气,放下胳膊:“进来吧。” —— 被放行的程筝扒着浴室的门,静静观看起了贺衡恩的护肤全过程。 梳洗台上的那些瓶瓶罐罐他不认识几个,难怪贺衡恩的皮肤这么好,好像比大学抹得还要多呢,程筝看得入神—— 不知道贺衡恩现在摸上去还是从前的感觉吗。 — 贺衡恩冷不丁的出声打破了房间的寂静:“你是不是自己看到档案袋里的合同了。” 程筝摸着门框,嘴唇颤动着,还是低声说:“是。” “解雇合同确实是给你准备的,你也看见上面的名字了。”贺衡恩盯着镜子里程筝的脸说,“可能你没有往下看,那上面没有填日期。” 程筝呆在原地了。他是没有看日期,不仅没看日期,合同的下半部分也没看,扫过最上面的几点内容,他就放下了。 “之所以拟了这份合同,一是因为经过前阵子的一些事,让我觉得你可能并不想在我身边工作。” “咱们的关系,以及你不熟悉的环境和工作内容,都对你的心情有影响,我看你没有开心的样子,所以有了这个想法。” “二是因为,这样的工作对你来说也算束缚。前几天,我有听到你和你朋友的电话……” “他叫佟屿,佟是单立人加一个冬的佟,屿是山字旁加与的那个屿,和沈润倾一样大。” 贺衡恩被他打断,一个没有预料的接话。 贺衡恩怔了一刻,笑了笑:“嗯,我听见了你和他说的,大概意思是你也想努力,可其实,在怀正你努力是有点没必要的。” “你的工作他本来就没那么难,一个律所而已,你所在的部门不是主力,你如果想取得什么成绩,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程筝往左跨了一步,换到另一边门框,离贺衡恩更近了些,“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时是想,我想……我想往上走,这样和你的差距才能更小一些,我没有认为在怀正工作不好,况且以我的简历和能力,正常面试我也进去怀正啊。” “……或许和当时我的情绪有关,我在听你的安排,被你支配,我这样和怀正其他员工哪里不一样呢?我来北京就是想找你,同时也想找一个至少算得上有潜力的工作,不然我和你一辈子都是两种阶层的人。” “我真的没有你说的那个想法,你要说自尊心……是有些,一来北京就给前任打工,挺尴尬的,可我不觉得这个工作本身是个束缚。” 贺衡恩定定和他对视,随后看着镜子倏地笑开了:“怎么了,也没看出来你尴尬啊,看你原先干的也挺好的。” “那我总不能尴尬到让你看出来吧,虽然尴尬,但是跟你住到一块儿足够让我高兴得找不着北了,尴尬的程度跟着减半了。” 贺衡恩怪笑着抖了下肩,六年没见,话说得都好听了。 他把手洗净,说:“这份合同,我不知道他打印出来了。” “最开始是我不想让律所的任何一个见过这份合同的原因,同时我也比较忙,于是我把内容整理了整理,让他给我做好了格式——” “可能也有我想逃避的原因吧。” “前两天本意是想让他去外面把菜单塑封几份,没想到他倒勤快,把它们都放在一起了,让你拿的时候我完全不知道这一点。” “你拿到之后,他给我发消息说菜单被人拿走了,这才顺便告诉我,合同也在里面。“ 程筝低垂着眉眼,纤长黑睫遮盖住眼底的波光,贺衡恩瞥着他,默不作声地绕道来到床上。 第90章 在垃圾桶里 “你在那傻站着吧,我睡觉了。”贺衡恩说。 “哦……”程筝被他拉回现实,火速跑到另一侧,“我,我可以上去吗?” “不可以,睡地上。” “可以的。”程筝自问自答着,掀开被子躺过去,贺衡恩无语地翻着白眼。 — 等程筝面对他侧躺好,贺衡恩脱鞋上床,只留个后背给程筝,程筝壮着胆子朝他那边挪,挪到和贺衡恩共同枕上了同一个枕头才停下。 “那边去。”贺衡恩平静道。 “我不要。”程筝不仅不愿离开,还抬手搂上了他的腰。 “啧。”贺衡恩转头瞪住他,“不许抱。” “抱的,抱的。” “?” 贺衡恩眼底跑上几分费解:“你转性了程筝?” 还是陈一跟你说什么了?” 程筝瓮声瓮气地回答:“陈一让我死缠烂打,死皮赖脸,坚持不懈,永不放弃。” “……傻逼。”贺衡恩深感无力的转回去。 程筝消停许久,消停到让贺衡恩已经开始恍惚他是否还在床上,再到贺衡恩察觉不对的时候,脖颈已经先尝到了程筝的眼泪。 贺衡恩想转身,程筝把他抱死不让他动,固执的,无声地躲在他身后流着泪。 “还哭!”贺衡恩扒开他的手,翻了个身去看他,故作恶劣:“哭哭哭,福气都让你哭没了。” 程筝“呜呜呜”地哭得更大声了:“我控制不住……” “你哭它干嘛呢我说。”贺衡恩问,“为什么又哭了?” “没有原因,它自己就哭了……” “哈?”贺衡恩怒极反笑,抓过纸抽一连抻出好几张,“你有点邪门的程筝,你不哭眼泪能自己掉下来吗?” “能啊……我就能……”程筝哭着嚎着说。 “……”贺衡恩给他擦眼泪的手一顿,目光敏锐地撑起身子,“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程筝没听懂他的意思:“啊?” “我说你刚才说的这种情况,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什么情况……” “还什么情况,总是哭的情况呗!”贺衡恩埋怨着他的迟钝和呆滞。 程筝蹭着眼睛说:“我不清楚,等我有意识后,我早就变成这么爱哭的人了……” 他抽噎起来,吸着鼻子看他:“可能是我老哭,不过我也不想的。” 贺衡恩拿过他手里的纸团扔掉:“你六年前,总哭对吧?” 他清晰地看到程筝的身体畏缩了一下,程筝的双眼接连闪烁着:“我真的知道错了,我那时候是抽疯了,我让你很难过,虽然跟你提了分手,可是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控制不了,我老是哭。” “你也觉得我有病是不是,别人也这么说,就连认识的小女孩都这么问我……” “我也太贱了,哪有跟别人提完分手就拼命反悔的?纯粹自作自受……” “哎呀——”贺衡恩气不打一处来,烦闷地扒拉开程筝揉眼睛的手,“我没问你这个。” 贺衡恩看着非常的不高兴,程筝把嘴闭上了。 怒瞪程筝一眼,贺衡恩躺回自己位置,将脑袋缓缓放在程筝枕头的胳膊上。 程筝就这样心尖抽了一下。 贺衡恩埋起头,程筝看不到他面庞任何一点波动,他只能被迫对着他的发旋发呆。 程筝不再继续哭泣,贺衡恩后脑的柔软发丝让他失去沮丧的能力。 他缓缓躺下去,紧挨上贺衡恩。 — “对了,还有两只小猫呢,它们是我在打工的地方碰见的,我和它们很缘分,它们哪里都去,最后还是来到我房子的墙头上。” 程筝恍然间想起许久未见的大灰和小灰,兴冲冲地和贺衡恩聊起了它们,连照片都被他重新翻出拿给了贺衡恩看。 贺衡恩却没有他意料之内的惊讶。程筝有点失望地说:“你不喜欢它们吗?” 贺衡恩像意识刚刚回归大脑,啊了声,赶忙调整表情:“没有啊,只是觉得它们有点熟悉。” “熟悉?估计你见过这种长相的猫吧,它们也不是什么品种猫,好多田园猫都长这个样子的。” 贺衡恩沉默良久,突然问他:“家里欠的钱什么时候还完的?” 程筝昂起下巴做思考状,“去年就还完了。” “还的是比较慢,主要担心我爸的身体吧,他常常要吃药,中药都总喝,每月还一点每月还一点,人家不好意思要太多利息,我爸都不好意思不给了。” “那你去年怎么没来。” “去年……去年我只是债还完了,钱还没存呢啊。” “存多少了?” 程筝打开手机网上银行的app要查账单,贺衡恩赶忙拦下他:“行了行了,不用看。” 程筝撂下手机抱住他。 — 他连一呼一吸都变得慎重起来,那只垫在贺衡恩身下的手握上了他的,另只手搭在他的腰上,一如九年多前的那个夜晚,他和十八岁的他同样心潮腾涌。 他用拇指的指尖轻挑贺衡恩睡衣的衣摆,手指向内探了探,摸到只有一条缝隙的,贺衡恩滚烫滑腻的肌肤。 “干嘛呢。”贺衡恩猛地出声儿吓他。 程筝的手纹丝不动:“没干嘛,没干嘛。” 贺衡恩抓起程筝和自己握着的那只手,一面和他说话,一面借机观察起他的手掌:“你怎么,上好几年班都没黑啊。” 他看清程筝的手掌上的许多薄茧。 “我是在室内上的,没有在外面待过。”程筝说。 “……哦。” 空气再度恢复宁静,三两分钟过去,程筝突然离贺衡恩远了些。 又过了几分钟,程筝一股子爬起,掀开被子下地。 “站住。” 在程筝的手离门把手还有二十厘米远之时,贺衡恩叫住了他。 “我去上个厕所。”程筝头都不敢转。 “去这儿,这就有。” 程筝全身力气卸掉似的,心累地快步跑进浴室。 — 半个多小时了,还没出来,贺衡恩关掉手机。 他把自己的身体放平,摆出个“大”字在床上,清了两下嗓子。 “贺律师……”听到贺衡恩的声音,程筝立刻叫上了他。 “不帮。”贺衡恩提高音量对着紧闭的浴室门说。 里面消停下来。 几分钟过去,程筝回来翻身上床。 “卫生纸?” “在垃圾桶里。” 第91章 亲一亲就不哭了 程筝顶着一对大肿眼和贺衡恩搂好后又叽里咕噜说了一箩筐,前到他在咖啡厅工作的那段时间,后到他在北京,每天见贺衡恩交际应酬怀揣的是怎样的心理,事无巨细,但凡当下能记起的他全说了,一直说到贺衡恩忍无可忍,抬手盖住他的嘴,在抽屉里拿了片发热眼罩出来,遮住他的眼睛。 “你看看你那个眼睛,还要不要了,再不敷明天你该睁不开眼了。” “嗯,我下回会尽力克制的。”程筝抓住给他戴眼罩的手,他说得口干舌燥,嗓子哑哑的,“我可以亲一下吗?” “不可以。” “可以的。”他把吻印在贺衡恩的手心。 贺衡恩抽回手,肩膀耸了下,翻了个身。 — 寂静中,程筝摸了摸贺衡恩的发尾,正打算开口——他觉得贺衡恩这样的转变是不是快了些,贺衡恩是不是应该先不原谅他,贺衡恩是不是应该要看他表现: 他总得好好求求情追追妻,这样才能心安理得得到贺衡恩的原谅。 结果贺衡恩把他的手拽过来,略微沉思便缓缓开口:“我们家……就我一个,我爸我妈都不是北京人,三十多年前他们来北京上大学,在这里定居。” 程筝顿住,静止在那里,好像在听贺衡恩念着自己的简历。 “公司也是差不多三十年前就开起了,他们是做运输的——” “我知道。”程筝说,“我自己,偷偷在百度上查过。” “嗯,不过,除了运输他们还做了医疗,这不是他们的主业,你应该也没查到,因为这是大学的时候,陈一做医疗产业的一个叔叔向他们聊的合作,他们投资入股,和陈家有了商业上的往来。” “那不就是……”程筝眼睛眨巴了几下,“那不就是因为你和陈一的关系好,所以你们两家才有了合作吗?” “嗯。”贺衡恩点头,“陈一他叔叔的企业做得不错,他们俩不愿意放手,到今年快有八年了。这其中可想而知的是,对于我的专业,他们究竟有多不支持。” “怀正的创办我有和你讲过,他是我和陈一一手操办的,我很感谢陈一,在自己无忧无虑的时刻,还愿意就这么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的和我搭伙开律所。” “他和我不同,他不需要这样做,他即便是当一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他爸妈也不会说些什么,所以我才感谢他,他本就可以不来吃这些苦,但还是来了。” “怀正,最初没有人管,我和陈一拿着手里的钱,就这么开了。什么所谓的铺路,所谓的扶持,这些没有存在过,我和家里几近割裂,和他们成了两个方向的人。” “这是问题所在:我们的关系很差。” “和我妈还好,可以说话可以做一些微小的沟通,和我爸不能,我们一年中说话的次数不会超过十次,我和他的恩怨来源已久,我看不惯他,他看不惯我。” “学了法之后,我和他的关系降到冰点,我不在乎,他愿意怎么去说去做,都与我无关,我们彼此保持当下的距离,是最好的。” “我没能考上一个更好的大学,如你曾经的认知那般,天之骄子就要站到天之骄子该去的位置,我不是神仙,不是圣人,我做不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我做不到不受许多令我痛苦和难过的事情的影响,做不到次次考试都能答出让自己满意的试卷。” “我会分心会走神,会无厉害的将那些知识记在脑子里,七百五十分的卷子我考不到六百大几十分,进不到清华北大,进不到五院四系当中。我和你有着很大的差距,倒退十年,换做我是你,北京不是我能来的地方,况且你与我本就存在极大的不同,你是从重庆考上来的,而我是完全的北京户口,享受着优越的家庭资源以及教育资源。” “我们的分数可能相差不会太大,但实质不能比较。” “我这么说,是想顺便告诉你,你没有比别人差到哪去,你很厉害,你很坚强,你不脆弱,不管你今后要做什么,想怎么做,你都能拥有足够能力去应对和克服。” “说回开头,我讲的最关键的是和他们的相处情况,这也是……我身上会和你有联系的最重要的东西,是我们都不能够忽略掉的。” 程筝深陷到他话语当中,直到贺衡恩的声音已经停下一会儿,他才仓促一笑:“这…怎么好像就这么见了个家长似的呢。” 贺衡恩也笑出声:“那你就当这样见了家长吧。” 气氛因笑容变得缓和,程筝的嘴唇与贺衡恩的耳根贴得很近,他想和他说自己明白,自己全都明白,明白这些事情和他讲的道理,可话到了嘴边,他又把它咽下去了。 他何必要用言语来证明自己的真心呢,有些话不必讲,他们默契的心知肚明。 他往前探过脑袋,以迅捷的反应吻上贺衡恩的耳垂,然后退回原位,任凭贺衡恩要转过来对他又打又骂也绝不动摇。 耷拉着耳边的没了温度的眼罩在动作间掉落,程筝只把他搂得更紧,这是他六年多来最想做的事。 夜早已黑得彻底,贺衡恩不得不把精神抖擞的程筝按倒在床上强迫他入睡,并和他讲他们不是只活这一个晚上,有其他的话可以日后再讲。 程筝重新安分,抱着贺衡恩的胳膊准备睡觉,一点多了,他是要睡下了,不然明天都没有力气和贺衡恩待在一起了。 “那要到什么时候咱们才可以重新在一起呢……”程筝半梦半醒间,靠着贺衡恩的颈窝这样问他,“我不想让你现在就不生气……” “一个月。” “啊……考察一个月吗?太少了吧。”程筝竟然还很不满意的样子。 “一年。” “不了,一个月,一个月……”程筝沉沉地睡了过去。 — 睡着还不到一个小时,程筝习惯性的翻身,但手臂上的压力立刻让原本处在迷糊中的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身在何方。 程筝再次翻身回去,像一夜间就重拾大学的印记,他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把贺衡恩的脸,却触及一指尖的湿润。 那是贺衡恩将干未干的眼泪。 程筝立刻清醒,惊慌失色地支起身去看贺衡恩的表情:“小贺,你怎么了?” “你哭什么?”他慌忙去抹贺衡恩的泪珠,“怎么突然哭了,也不告诉我?” 贺衡恩急急推开程筝的手,只自顾埋着脑袋,犟着脾气不抬头,不管程筝双手的拨弄。 “不哭了不哭了小贺。”程筝皱起脸搂紧他,“好不好?” “你是不是难过了,是不是觉得很委屈?”程筝捧起他的脸在眼睛上慌乱亲了几口,“不哭了,亲一亲就不哭了……” 贺衡恩也皱巴巴着脸一把推开程筝的脑袋,随后抱紧他的腰,把脸藏进他的胸口,安静下来不再有任何动作。 “……”程筝降低自己呼吸的频率,屏气凝神地抱好他,静等许久,看贺衡恩的呼吸也逐渐匀速,终于放下心闭上眼睛。 — 四点多的时候,程筝醒了一次。 仿佛是惊醒过来,他一个打挺把身子坐直。这个动静过去,平躺着的贺衡恩把眼闭得更紧,将装睡伪装得更巧妙些。 估摸一两分钟的时间,程筝躺下,伸长脖子去观察贺衡恩的睡颜。 确定他熟睡,程筝犹疑片刻,亲了口他的侧脸。 贺衡恩在黑暗中攥了下拳。 吻完侧脸,程筝又吻上他的胳膊,嘴唇游过上臂到手肘的位置,然后躺下。 下次睡觉换成长袖的,贺衡恩想。 他翻进程筝怀里。 程筝大气不敢喘一下,接着牢牢把他抱在自己的怀抱中。 第92章 回家 早晨,贺衡恩面朝天花板,有一搭没一搭地伸展手臂,两条胳膊像在海中飘摇的海草,没有骨头似的四处乱晃着。 晃悠晃悠,忽然“啪”的一声,贺衡恩的右胳膊砸在了程筝的肚皮上。 “呃——”熟睡中的程筝仿佛一只虾米,那样弹起来的姿态和大虾被扔进沸水中的一瞬间没有区别,一猛子就紧闭双眼,坐起身体,完全没给关机的大脑留出思考空间。 他捂着肚子表情微微扭曲,费劲睁开眼,迷迷瞪瞪的呆呆扭头看向旁边,“嗯……” “什么……” “没什么。”藏起胳膊的贺衡恩表情无辜,哼着声把视线投到别处。 “怎么了……”程筝揉了把乱糟糟的头发,他四处找着,最后发现床头柜上就有一个小小的闹钟,差五分八点。 “这么早……”程筝挤了下酸涩的眼睛,“哦,是该做早饭了吗?你要出门?” 他打算下床。 贺衡恩摇头。 “不是吗,那怎么了。”程筝倒回床上。 贺衡恩没什么负罪感地说:“没事啊。” “……”程筝长舒口气,“没事就行,没事就行。” 意识这才回笼,程筝拉开贺衡恩的胳膊,唧唧歪歪地钻进他的怀中,“小贺……” 贺衡恩去够他的脸蛋,一掌糊在上面,随后用食指点在他的脑门,把他的脑袋推远:“离远点。” “我不要。”程筝拽下他的手又扑过去,贺衡恩又接着推,程筝接着往里钻。 几次的推拉让程筝放弃和贺衡恩拥抱的打算,他完全撑起上半身,认真观察起贺衡恩的面庞。 “你看什么?”贺衡恩说。 “好几年没仔细看过了。” “少卖惨。” 程筝不置可否,只是仍然注视着贺衡恩。他发现了贺衡恩眼下的淡淡的乌青,说:“你怎么了,怎么有点黑眼圈了,没睡好觉吗。” “幸好眼睛没有哭肿。” “还行吧。”贺衡恩扯了点小慌,“是有些失眠。” “因为我在这里?”程筝变得紧张许多,“我影响你休息了?” “闭嘴!”贺衡恩莫名变得狂躁,像被人戳破谎言还被追着盘问的烦郁。他一把拉开程筝的臂膀,钻进程筝的怀抱,“我睡了。” “啊?”程筝被贺衡恩一系列的举动搞得云里雾里,“现在吗?好吧你睡吧,睡醒了就可以吃午饭了。” 贺衡恩没搭话。一晚上没怎么睡的他在程筝醒来后,扒着他的肩膀很快的进入了梦乡。不,这不是梦境,这是真实存在的场景,睡前有真实的程筝在注视他,中间有真实的程筝在陪伴他,醒后依然有真实的程筝,他在等待自己醒来这件事上付出着。 —— 接近十二点,程筝被贺衡恩一巴掌拍醒了。 “啊?”程筝险些又要一跃而起,临了被贺衡恩拽住了胳膊。 “你醒了?”程筝说。 “我让你醒着,你怎么又睡着了?”贺衡恩不爽道。 程筝挠了挠头:“啊……你让我醒着啊,我不知道,但,但我刚睡着不久,我之前一直醒着呢。” 贺衡恩还算接受这个回答,平躺好问他:“你没干嘛吧?别动手动脚的。” “哦,哦……没干嘛……”程筝的目光躲闪了一下,神色保持冷静。 他自认为两个人唇部皮肤和面部皮肤的一种接触,也算不得什么。 — 程筝点了两份外卖,和贺衡恩在餐桌前吃着午饭,贺衡恩把脚搭在程筝腿上,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握着手机。 徐锦婳上午打过一个电话,他静音了没接到,转而发消息过来问他晚上回不回去吃饭。 贺衡恩看了程筝一会儿,心中思索着后续一系列事情的利害。 “我妈叫我晚上过去吃饭。”贺衡恩说。 埋头给他按摩的程筝看向他:“啊?那你去吗?不过今天也是周六,你没什么事情的话去了还挺轻松的。” 贺衡恩点了下头。程筝的言外之意他完全明白,有着他这样的身份,程筝站在那种角度,自然是不希望贺衡恩和父母过于分裂的:“下午你开车送我过去吧。”他说。 “好。” —— 程筝将地址导航,把车直接开到了别墅门口。他向里探着,偌大的别墅,要住上几个人才能不显得空空落落,他和贺衡恩一样接受不了如此冷清的家庭。 “我在这里等你吗?”程筝问。 贺衡恩解开安全带:“等一会儿吧,不会太久。” 程筝对上他的眼睛:“你……” “我们又不能打起来。”贺衡恩笑了声。 — 还是熟悉的那批人,贺衡恩看到为他开门的张叔,冲他点了下头。张叔低眉颔首为他领路:“贺先生和夫人在中餐厅等您。” 贺衡恩对张叔没什么感觉,他为贺铭城办事,有些时候是会替他向自己传达些他并不爱听的信息过来,这无关紧要,更多时候张叔还算保持着一个正常人的思想,几次在私下中对他表示,希望他和徐锦婳以及贺铭城和睦相处。 贺衡恩一年最多回个两三次的家,百分之九十的概率——那顿晚饭以他和贺铭城的争吵而告终。 贺铭城一发飙,手下人就难过,有些时候他蛮同情张叔的,在他家工作了二十多年。 “这两天集团似乎遇到了些棘手的事,小贺少爷您……” 没有应声的贺衡恩牵动唇角,态度暧昧不明。 — 那个穿着打扮精细奢华的女人在餐厅门口久望不停,在看到儿子终于出现之际,她的神色终于稍有缓和:“小恩,你今天来得倒是早了些。” “妈。”贺衡恩叫了她一声,绕开坐在上座的表情僵硬的贺铭城,为她拉开座椅。 他对徐锦婳做不到像与贺铭城那般的决绝。 她是知书达理的,是没有强权意识的,不喜管教别人,生性随和许多,和贺铭城是两种教育理念,贺衡恩在她这里可以得到更大的自由。但她同样是亏欠贺衡恩太多的,长久的缺席贺衡恩的童年,让贺衡恩不能和她保持亲密的关系,如今给予的许多关怀,对贺衡恩而言不过是迟到的补偿。 只是贺衡恩理解她,理解她做为一个女性,享有自己光辉的商业荣誉的必要性。她是一个极传统的人,以古代女子振夫纲为荣,不过因为知识与认知的加持,才让她没有走上歧路。但太多时候,她这样血液中的观念还是无法改变,她和贺铭城共同占据公司的半边天,不光是她能力的展现,贺衡恩认为还是对自我的一种保护。 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她都仍然不能过多的插手贺铭城的很多事务,没有太大的话语权,很难想象,如果她是一名家庭主妇,贺铭城会过分到什么地步。 — “今天没工作,路上也不太堵。” “怀正的周年也要到了,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徐锦婳给他夹了一块儿蟹肉。 “差不多了,邀请函发出去了。” “那就好,不过还是要多注意,人越来越多,难免要出什么乱子,可别让有心之人毁了名声。” “哦哦。”贺衡恩将挖苦的笑噙起,“以为公司和什么人不对付了。” 贺铭城面庞铁青的怒目而视,不悦的嘴唇紧抿着。徐锦婳眸中挂上些忧愁,忧虑地在他们当中来回看着。 第93章 衣服很贵吧 贺铭城放下筷子,不自然道:“前阵子我认识了个女孩子,比你小一些,人很不错,温文尔雅有学历懂礼数,长相也出众。” “那你去见呗,告诉我干什么?”贺衡恩自若道。 “贺衡恩!”贺铭城暴怒,猛拍桌子,“你怎么说话的!”“小恩……”徐锦婳担心的声音紧随而来。 贺衡恩懒懒掀起眼皮,看了看他们两个,接着低头吃着碗里的饭菜。 “你都多大了你知不知道?”贺铭城盛怒不已,大声呵斥着,“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每天就守着你那个破律所,明年你就二十九岁了!” “哪家的孩子跟你似的,快三十了一次恋爱没谈过,一点结婚的意思都没有!” “人家那么多少爷小姐,不都是年纪轻轻就找到了合适的结婚对象,你呢?他们到你这么大,孩子都会跑了!” “你这样传出去,叫别人怎么想?是说我贺铭城不管你还是说你贺衡恩身体有问题!” 徐锦婳把头转过去,这样的话只叫她觉得不堪入耳。 贺衡恩心底暗自发笑,面上用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装模作样的把它叠好:“陈一前阵子还和我说呢,说他叔叔有换掉部分股东的打算。” “换掉部分……”贺铭城迟钝地跟着贺衡恩的话念着,随后便又立刻大叫起来,“他换就换你跟我说什么!我是偷他钱了还是给他惹事了!我——” 话说一半,贺铭城停下了。 贺衡恩兀自笑笑,拿过果汁喝了几口。 “你不去见也可以,你自己的人生大事,我不能把你驾到民政局,既然这样,你把公司……” “再往公司送几名律师?好啊。”贺衡恩不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集团家大业大,可以理解,法务又缺人了是吧?没关系,怀正在这方面是专业的,就算你想把公司部门里所有的法务都换成怀正的人,我也接受的。” “这不是商场上都说嘛,儿子大了,有实力了,和自己的父亲强强联合才是最上得了台面的,在那么多富二代挥霍家业的时候,你儿子为你的企业保驾护航,这值得你拿到外面去炫耀吧?” “你!!”贺铭城阴沉着脸,眼含怒气,毫无形象可言的狼狈地指着他,“你别太过分!” “贺铭城!”徐锦婳终归忍受不下去贺铭城的坏脾气,阖目低声叫喊他。 贺衡恩把自己的每根手指都擦干净,一边擦,一边神情漠然地和贺铭城对视、交锋。 一个五十多岁的久居上位的男人身上恶臭的毛病多到令人发指,贺衡恩每每看了都会作呕。 贺铭城潜意识里的高傲自大,下意识的指责与教育,让贺衡恩看了听了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实在无法与这样的一个男人共情,尤其这个男人还是自己的父亲。 他已经做好了要离开的准备,风轻云淡地说了句:“谁和你说我身边没人的?” “你说什么小恩?”徐锦婳率先有所反应,她不顾贺铭城的脸色,笑着问他,“怎么没听你提起过?是哪家的姑娘?和你们律所有合作的公司吗?” “算是吧。” 在怀正上班,可以算做合作吗? 个人和律所的有关劳动的合作。 “她在哪呢?”贺铭城愠怒道,“你谈恋爱了还不和家里说?想瞒着谁?怎么不带回来?” “我想带就带不想带就不带。”贺衡恩向后挪动凳子,“看我心情,下次再说,今天我先走了。” 徐锦婳追上他的脚步:“诶,等一等小恩,你把这个拿上。” 她去厨房拎了几大盒过来:“这些你带回去吃,放在家里也吃不完,太多了。” 贺衡恩接过来,都是些蜂蜜、海参、帝王蟹波龙这种,程筝不常做的。贺衡恩把它们提在手上,带着走出大门。 — 贺衡恩站在路边的时候,并没有看见程筝的人影,车也没停在附近。他刚想给他打个电话,一转眼的功夫,程筝就步调缓慢地自远处拐角走出了。 程筝站到了离门口一百多米远的一棵树下,一双手揣进裤子口袋里。 他今天依旧是全黑,一条布料柔软的直筒裤,一件看上去很厚但其实有些透风的黑色薄棉袄,敞着胸襟,露出里面的黑色内搭。 身量像棵抽芽的小树,看着弱不禁风,细高挑儿的,身形板正。 他自有他的气场,更有自己形象的魅力所在。 贺衡恩就这么站在原地,静静看他。 — 程筝刚停好车,打算把等待的地点定在树下。站定后,顾盼中他很快就发现了前方的贺衡恩,连忙向他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你这么快就出来了?” 贺衡恩和他往停车的地方走:“嗯,吃个饭,很快的,你干嘛去了?” “我还以为你会久一些呢,去附近的商场买了件厚大衣,那时候突然想起你穿的薄,刚回来。” 贺衡恩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外套,忽然说:“那就去外面坐一坐吧。” — 贺衡恩在导航上找到他前些天和沈润倾待过的桥,程筝看见之后和他说:他和陈一去的是另一处,“吹着风是挺凉快的。” “都要冬天了凉快什么凉快。”贺衡恩无语地笑道,“你和他聊什么了?” “真的没说太多,他和我说了点你们俩律所初期的事情。” “他不添油加醋就算好事。” “那倒没有。” 陈一几分钟的言论概括不了他和贺衡恩的六年。 站在桥边,贺衡恩稍稍弯腰,将胳膊搭在栏杆上,程筝抱着外套过来。 “你经常来这里吗?”程筝问。 “不经常,连偶尔都算不上,上一次还是沈润倾回来那天。” “心情不好才会来?” 贺衡恩晃晃脑袋:“这倒不是,不能说是心情不好,没太多可悲观的事情,但人是感性动物嘛,总得有多虑的时候。” 他笑着说:“总得给那些多出来的情绪一些消化的空间吧?不能什么都要把它划分到难过的情感里。” “有时就想发发呆走走神,过后感觉还挺舒服的。” “也是。”程筝附和道,“我总是这样,没有不高兴没有难过,但想得多,一想多了自己就想放空大脑,任何事都不在意的感觉挺爽的。” 他把大衣披在自己身上,然后轻轻贴近贺衡恩的身体,用胳膊和衣服布料将他圈牢,靠上他的耳朵:“我是怕你不开心,觉得你和他们吵架了似的。” “和他们吵架不会让我不开心。”贺衡恩莞尔道,“只能助长我胜利的气焰。” “这么厉害啊?他们吵不过你?” 贺衡恩没有回答,只摸上大衣的吊牌,问:“这衣服很贵吧?” “还好。” 第94章 有水平 贺衡恩的嘴角上扬得愈加明显,低笑了声,胸膛带出不易察觉的震动,还有胸腔的共鸣,程筝感知到,也听到,说:“你笑什么?” “笑你现在有水平。” “什么有水平?” “在感情上有水平。” “……”程筝的表情有些分裂。 贺衡恩推开他横在自己胸前的胳膊,拉开外套从里袋中拿出烟盒。一根烟刚落入手中,程筝就先一步抢过,调转方向把烟头递到贺衡恩的嘴边,贺衡恩启唇咬住。 程筝将烟盒拿过,从里面取出一只金属材质的小巧的打火机,为贺衡恩点燃香烟。 贺衡恩的眼睛始终没有从程筝的脸上移开,蓦地,吐出一口烟雾。 “什么牌子的?”程筝的鼻尖距离贺衡恩口中的香烟只有几厘米,他吐出每一口烟雾就在自己面前飘散。 贺衡恩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模糊的笑,眼神瞥到被程筝握在手中的烟盒,回他两个字:“荷花。” “听过。” “你抽过?” “应该是抽过的吧。” “什么叫应该?”贺衡恩白他一眼,“抽过就是抽过,没抽过就是没抽过。” 程筝离他远了些:“因为只有一次,并且我不知道那样叫不叫真正的抽烟。” “……”贺衡恩对他的言论表示嫌弃,“有毛病。” “现在也可以抽第二次。” 贺衡恩明白他的弦外之音,将嘴边的香烟取下,捏着烟头向他那边送了送,程筝伸长脖子叼住,吸了一口,烟雾同样吐在了贺衡恩的眼前。 此刻真是接吻的绝佳姿势。 贺衡恩完全不需要扭过头来,只要微微偏过脑袋,大概三十度左右,目光就可以正对程筝高挺的鼻子和优越的鼻梁山根,也能看到他漆黑纯粹、蕴藏月光的双眼,视线下移恰好还能遇见那双较粉嫩的唇—— 北京还是养人的,程筝比两个多月前刚来的弯着背的他更加显出矜贵的身姿,连嘴唇都水润不少。 他的鬓角利落,和当年大同小异的简约的短发飞扬,刘海被风吹着一下一下露出额头,贺衡恩十年还是只会为他的容貌感到心动。 程筝的嘴唇动了动,贺衡恩立刻转过头去。他把烟还给贺衡恩,但它已经要燃到烟屁股了,贺衡恩把他的手扒开,自己重新点了根。 “你不记得了吗?第一次是和你一起的。” “……”贺衡恩瘪起嘴来,沉默地看着他。 程筝觉得好笑,和他解释:“我是说第一次抽烟,是和你一起的。” “什么时候?” “你从重庆回来,喝多了的那天晚上。” “哦,是么。” “你还记得,对吧?” “不记得。” “你要是真不记得,不会是这样的表情。” 贺衡恩不想理他,试图扭头就走,程筝一把钳制住他,将他搂得更严:“刚待多久你就走。” “我饿了不行吗,我要回家吃饭。” “那等一等,你占我便宜了我也得占回来。” 贺衡恩的唇因震惊而微启:“谁占你便宜了?你要不要脸?” “就是那次,你带我抽烟,你没好好让我抽,你是按着我脖子给我点的烟,这就叫占便宜,所以我得占回来。”程筝言之凿凿地挑眉。 “我靠……”贺衡恩的脑子一时转不过这个逻辑,“你能不能别胡扯?” “我没胡扯,就亲一下下吧,好吗?”程筝捏上他的脸,好软的触感。 “……”被程筝捏到嘴巴嘟起来的贺衡恩无语到放弃和他对峙。 这是询问他答案的态度么。 贺衡恩掀起一个白眼给他,程筝见状笑起来,重重的一吻落到贺衡恩的脸上。他深嗅一口,把头埋进他的颈窝,偷偷舔了舔嘴唇。 贺衡恩现在要比他刚来的时候胖了些,那时他的下巴很尖,这时候脸上终于有了些软肉 “好香……”程筝的嗓子带着哑,“你…你好像比之前还要好看了……” 贺衡恩因为这一个脸颊的吻而心尖打颤,听见程筝说的,他慌乱地推开了程筝的脑袋。 程筝被他推开也不恼,把自己的脸贴上他的:“这几个月我总在偷看你。”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比之前还要好看。” 贺衡恩纳闷地斜睨他:“你真去进修了?” 程筝说:“我只是试着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贺衡恩垂下眼帘不语。 程筝紧贴着他问:“你一直都在喜欢我吗。” “不知道。” “那我知道了。”程筝的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 贺衡恩沉默着把他推远。 这一个月他都不会再带程筝来一次这种地方。 第95章 庆典 回到车上,贺衡恩把大衣盖在身上,调低座椅,把眼睛闭紧:“勿扰。” “好吧。”程筝说。 “我说勿扰,你别说话。” “哦。” “……” 贺衡恩往车门那边转了转。 —— 贺衡恩还真睡着了,程筝凑过去瞧了瞧,确定他不是在装睡,便在他脸蛋上亲了一口,这才下车去开他那边的车门。 微小的开门声音把贺衡恩叫醒,他揉了揉眼睛,看到蹲在旁边的程筝:“到了?” “我背你?”程筝说。 “……我才不用。”他把程筝拽起,下了车,晃着晃着走了两步,程筝抱着那几个大盒子,在他后面预备扶着他,等他走稳就收回了手。 — “你吃什么?”程筝瞥到手里的东西,“这个?” “做起来太麻烦,得很晚了。”贺衡恩坐到沙发上。 “我煮两碗清汤面。” 程筝带着盒子回厨房,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个大托盘走到茶几旁。 他把两碗面条放到茶几,还有一盘调了酱汁的牛排:“还是昨天的那一整条西冷,幸好我切了点在冷藏放着,不然都没吃的了。” “这次是浇了黑胡椒酱汁的,你尝尝,只吃面太没意思了。” 贺衡恩挪到沙发边坐好。程筝的摆盘很漂亮,牛排旁边的溏心蛋他也淋了些酱汁,还有黑芝麻做点缀,牛排块儿被酱汁裹满,透着一股香嫩多汁的美味的感觉。 他的喉结滑动着,眼神在程筝和牛排之间乱瞟,一屁股坐回去,手臂交叠放在胸口:“啊。” 程筝迅速坐到他身侧,叉起牛排喂给他,等他嚼完,夹起一筷子面条,让面条在筷头绕两圈,送到他嘴边。 “让你喂你就喂,你不饿?”贺衡恩踹了他小腿一脚,“不知道自己先吃吗?” “你不是在考察我吗?都是要做的。”程筝抬了下筷子示意他,“我这叫鞍前马后。” “忠心耿耿。” “赤胆忠心。” “殚精竭虑。” “鞠躬尽瘁。” “死而后已。” “……”贺衡恩第n次把白眼送给他。 —— 十月二十五日,距离晚上六点半的庆典还有十个小时,程筝正在全身镜前给贺衡恩系扣子。 “你的衣服我给你准备了,在我的卧室。”贺衡恩说。 “我也要特意打扮吗?” “已经对外宣称过你是我的私人助理了,所以你和刘放是一样的。” “哦……” 贺衡恩给他准备的是一件中式的黑色衬衫,质地柔软,上身容易塑形,花纹不张扬有质感,下身就是普通的绒面裤,外套找的是粗花呢的黑色休闲西装。 “怀正的庆典没那么正式,规矩不多,律所自己的人都找舒服一些的穿,你跟他们差不多,也不用太紧绷,穿着有型就可以。” 程筝把这身衣服抱在怀中,仿佛一个小机器人,被贺衡恩呆呆的调动四肢。 “把裤子换上,再是衬衫,衬衫下摆不用掖进去,领口的扣子不用系。” “哦。”程筝把衣服放在床上,像是意识到什么,紧张兮兮地观察他的表情,“……你不走吗?” “我等着你换啊。”贺衡恩靠在墙上,单脚站立,另一只脚脚尖轻点地面,双手抱胸,“换完了我还得检查呢。” 程筝仿佛一个无能丈夫,话都不敢顶嘴一句,虽然十分不自在,却还是背过身脱下了裤子。 当着别人面换衣服,真是比那时候贺衡恩给他……还要让他难为情。 贺衡恩差点被他满身的白晃到了眼。 既白,还有些粉嫩嫩的,要不是他了解程筝,知道他这是害羞的粉,都要以为他是天选0之子了。 程筝健身健得同样很有水平,和他谈恋爱一样,这点小窄腰小宽肩什么的,被肌肉一衬,视觉冲击立马上来了,贺衡恩摸着下巴,“啧”了声。 “你,你干嘛?”程筝被他的动静弄得害怕。 贺衡恩又啧了一声,走过去在他背上揩了把油,然后抢过衬衫:“你瞅瞅,这衬衫你不会穿?不会穿我给你穿。” “我……”程筝强忍着身上火烧的,冒虚汗的灼热,伸长手臂让贺衡恩为自己套上衬衫。 贺衡恩的几根手指像在绣花,幅度很大地聚起指尖捏着纽扣,中间时常要碰到他的腹肌和胸膛。 “烫死了身上。”贺衡恩下巴扬起,嫌弃地撇撇嘴,“也没有水平到哪去。” “我。”程筝没有一点和他对抗的功力,三两下把外套套上,捂紧了自己。 —— 十点半他们到达瑞禧,进去看到陈一已经提前就位,和刘放共同核对着各项所需用品的数量。陈一今天同样逃不过衬衫西裤,头发剪短了些,没穿外套,肩膀上竖着两根背带,和西裤是相像的棕色,衬衫米白色偏暗,搭配是浅色的竖纹。 “你咋把头发剪成这样了?”程筝惊叹着,过去摸了两把。太短太利索了,两边剃掉,做成了二八分的侧背,“这有五厘米吗?” “差不多。”陈一跟着用手掌在发型摩挲滑过,冲他wink了下,“啧,还行吧?” “可以可以。” “……”加入不了两个男人之间的恭维的贺衡恩讥诮起他来,“冻不死你。” 十月末的天穿薄衬衫,脑子坏掉了吧。 “那咋了,帅就好了。”陈一挖苦回去,特比的机车,“可没和你们一样,穿情~侣~装~哦。” 程筝下意识顺过去观察贺衡恩的衣服—— 除了衬衫都是黑的,其他的还好嘛。 — 中午吃过盒饭,很快alley赶到了现场,和他们几个人监工场地的最后布置,程筝在门口碰到alley,指着她“诶”了声:“穿裙子了?” “对呀,不错吧。”alley给他展示细节,“老贵了,特殊时期才穿一次呢。” “挺好看的挺好看的,你们每回到了这时候,是不是都会打扮打扮?” “那是自然的,每年庆典我们都可开心了,不光放假还有晚宴可以吃,最主要的是场上很多优质男性哦,我们上班肯定要穿工作服了,今天女生都会穿得漂亮些,顺便看看有没有帅哥可以钓一钓。” 程筝扑哧笑了几声:“也不错,让你们搞成相亲局了。” “必须的嘛。” 程筝跟着服务生端了几回餐盘,前几天他没能看到的菜单此刻被光明正大地摆在各个餐桌上,甜品区、酒水区以及各大菜系依照菜单划分。 程度的腿,不自觉的,就走到了甜品区。 “要偷吃是吧?”贺衡恩的声音平地一声雷似的,出现在程筝背后。 “哎呦!”程筝拍拍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 “马上就开始了,待会儿你自己过来拿。”说完,贺衡恩背着手离开了。 “哦,好的吧。” 即将六点,陆续有宾客进场,除怀正的员工外,先来的这批人都是与贺衡恩、陈一关系交好的老板们,他们有的孤身前来,有的携家眷过来一齐道贺,贺衡恩和陈一需要先和他们寒暄几句,说尽客套的美言。 程筝在他们背后,适时收下他们带来的礼物,和刘放把它们全部送进别墅。 “呦man!”不知何时,李司佑闪现至他们两人的眼前,“三周年快乐三周年快乐。” 他把手里的两盒红酒送出去:“周年礼物。” “你能别搞得像我和陈一结婚三周年一样吗?”贺衡恩满头黑线地接下它们。 “靠!”陈一第一个跳起脚来,“服了,谁跟你三周年,程筝没听见吧?” “……我该不听见吗?”程筝在他背后幽幽道。 贺衡恩咂了下嘴:“哎呀,开个玩笑。” “诶?”李司佑指着他脑干缺失地问:“什么意思陈一?还有他怎么在这?” 程筝保持警惕性,眼神充满敌意的后退了一步,侧着头偷偷扫过李司佑的全身——他今天异常招摇,一身枪驳领的西装,里面搭配花衬衫,领子外翻,像个流氓。 第96章 前夕 程筝瞧瞧自己的,逐渐小肚鸡肠起来,偷偷攀比谁要更帅些。 是没有他高,但也差得不多,这腿看着……他没比自己的长吧? 身材……程筝咽了口口水,挺直腰板——自己练那么多年,不差的,还有他引以为傲的白肤色和直角肩,也没被李司佑比下去吧。 李司佑和自己比起来真黑。 即使他和陈一肤色相同,但程筝在心里给他涂遍了黑墨水。 曾经他压根不在乎自己是白还是黑的,后来他发现,贺衡恩貌似特别喜欢他这一点—— 他开始在乎了。 — “诶,诶,你想什么呢?”贺衡恩受不了程筝这种贼眉鼠眼的眼神,忍不住叫了他一声,然后转头跟李司佑说,“一边去,别添乱,他是怀正员工,不然应该在哪?” “凶什么凶……”李司佑气不过,嘟嘟囔囔地和陈一走开了。 “我……我这身打扮还可以吧?”程筝偷跑贺衡恩旁边降低音量问道。 贺衡恩抬眼瞟了眼李司佑离去的背影,眼神逐渐玩味。他将程筝不服输的神情一丝不差地收入眼底,说:“帅,帅,不比他弱,行了吗?” “没骗我吧?” “没骗你。”贺衡恩挑了下他的下巴,“我吃你这一套,信了没?” 程筝美滋滋地走远了。 —— 六点半庆典准时开始,挂在树上的小彩灯相继亮起,小孩子最喜欢这样的场景,三五个男孩绕着喷泉玩耍,路过的服务员还得担忧自己不会撞到他们。 这种场合一般由陈一负责发言,简短的两句过去,再由贺衡恩做最后的嘱托,例如“感谢大家到来”这样的场面话,还有,如遇意外可及时联系他们。 但其实最可能遇到事故的,是他们本人。 客人们自由活动,他们跟着有了休息的时间,陈一来到贺衡恩身侧,手掌挡在嘴边,和贺衡恩耳语:“看着点哈,别被人绊了个跟头。” 有人就有江湖。江湖在纷扰在。 这三年,怀正的庆典场面一次要比一次大,第一年是人最少的,自然是最顺利的,第二年的庆典地址选择露天草地,场地大,安全性却减少了。 没人看守,什么人都能逮到机会趁乱潜入,贺衡恩上了个厕所回来,路上都能抓到几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扣下一看便知道他们是记者。 人都逮住了,肯定也不会再有后续了,他和陈一心惊肉跳,无论事情大小,要是上了新闻,不管是嘉宾还是律所的人闹出动静,怀正的名誉直接扫地。 希望今年能够安稳。贺衡恩认可地点点头。 —— 离七点差十分,沈润倾匆匆赶到,把礼物交给刘放:“卧槽,忙死我了。” 他看着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儿,脸色黯淡无光,不用猜就知道是熬了几个通宵,贺衡恩递给他一杯酒:“干嘛呢这是。” 陈一围上来:“哎呦喂,这不沈少么?半夜偷鸡了?” “滚。”沈润倾把杯里那点白葡萄酒一饮而尽,“诶呦,能不能给我来杯解渴的。” 贺衡恩不耐烦地“嘶”着,找来一杯果汁给他,陈一还在肉疼他那瓶贵到要死的酒,就被沈润倾这么没见识的喝进了肚中。 李司佑凑热闹地挤进他们中间。 “还不是我要在北京开的那家店么,想跟人家品牌把联名搞上,结果设计稿一直过不去,这两天和设计师一块儿熬大夜。” “来之前,稿子刚通过。” “耶~还怪感人的呢~”陈一捏着嗓子发出阵怪腔调。 “一张破嘴天天闭不上。”贺衡恩一记眼刀丢给他,问沈润倾,“你们刚进国内就要联名?” 沈润倾不理陈一,专注给贺衡恩分析自己的珠宝伟业:“我靠,我们也是很有名声的好不好,在国内也是有很多人都知道的,搞联名最快最省事了。” “其实这事儿主要看跟谁,找对了品牌,这知名度嗖嗖嗖就上去了,国内市场特别好开辟。” “而且我们不光在搞联名,还有一批设计师在设计冬天新款的戒指和项链,以后你们谁求个婚结个婚什么的,都包了啊。” “哼,那你等着贺衡恩吧。”陈一轻嗤着把头转向别处。 贺衡恩:“……” “喂,你看我们家咋样,你跟我们搞个联名。”李司佑急急把话怼进去。 “你家干啥的?” “游戏啊。” “滚蛋。” “我和陈一也可以。”贺衡恩说。 “你们更滚。” 第97章 意外 贺衡恩接到陈一电话往别墅时暗暗腹诽,没成想还真让陈一这个乌鸦嘴应验了—— 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这么短短的功夫,陈一和程筝就被人给架走了?? —— “快来啊!天杀的不知道谁把我和你前任关一屋了?!是不是想死啊!” “老子早晚弄死他们!”陈一愤怒大叫。 “你他妈先别弄死别人了,自己先活着吧。”贺衡恩不愿听他多说废话,挂断电话就往陈一的方位跑。 快步进入别墅,贺衡恩直达三楼,沿着走廊找过去,在最里面一间极小的房间找到了他们。 他抬起就是一脚,尝试靠单独的力量踹开这扇反锁的房门。 “你打不开门?”陈一在里面大声嚷嚷道,被牵动着从喉咙里挤出几分欲望的压抑感。 “废话,要是谁都能打开,关你们还有用吗?”贺衡恩没停下,一脚一脚踹着,连踹十几下,门有了松动的迹象。 他换成身体用力去撞,接连的撞击让门摇摇欲坠,门被撞开后,贺衡恩迅速进去,撞上了门。 “我真的很佩服你,陈一。”贺衡恩研究着门锁说道,“你应该庆幸你们是被关在了这间小破屋,换成防盗门,铁门,任何牢固的门,你都要被开锁师傅看到你在地上扭曲的情景了。” 他反锁上门,俯视着在地上抱起膝盖的陈一。 像条蚯蚓。 “艹……”陈一涨红着脸骂道,“别说废话了……他娘的管我什么事?我连酒都没喝,谁知道有人无孔不入啊?!” “老子才喝了五分钟!!那杯果汁才喝五分钟!你知道五分钟是什么概念吗?!三分钟都不到,我就头一晕,被人架过来了!!” “带你过来的那男的你看清长相了没?”贺衡恩问。 “没有啊,我他妈都要晕倒了,哪管谁是谁,要不是记忆太清晰,我差点以为自己喝的是白酒了。”陈一说 那人带他过来,陈一甚至还感谢了他,等到他被扔进房间,不对劲的感觉才迟到地钻进大脑,他赶忙检查起环境,看出床上有人,过去一瞧—— 发现是程筝。 心都凉透了。 陈一捂着脸大口喘着气,他的药效就要上来了。 “你赶紧管管程筝吧,我刚进来的时候他还活着——不是,是还清醒呢,现在意识都要没了……”陈一闷哼出声,“艹,不行,你先管管我吧。” “别叭叭叭的了,我先处理你。”贺衡恩来到陈一身旁,弯下腰抓住他的衣领,拖着就往门口走。 “我去!”陈一惊恐地叫喊,“你能不能尊重我一点?!” “不然呢?我能抱动你?”贺衡恩扯动嘴角,“你坚持坚持。” “……服了。”陈一心疼自己又一件昂贵的工伤衣服,它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浪费了。 贺衡恩一路拖拽陈一到房门前,在门口停下后他去打开反锁的房门,一拉开,赫然有两个男人正站在门后。 一瞬间,贺衡恩调整好了姿态。 陈一也发现异常,直接四肢一松,闭眼装起了死。 “……贺先生,这是?”其中一个男人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飞快藏好情绪,笑着问他。 来人贺衡恩并不认识,他双目微眯锐利地打量起他们——这两个人显然不是他们邀请的嘉宾。 贺衡恩看出他们领口夹的是微型的摄影头。 这两个人也注意到贺衡恩的视线,他们内心陡然发紧,面上尽力营造出正常神情,笑容难看:“贺先生需不需要……” 突然贺衡恩朝他们身后招手。 “刘放!” 刘放步履匆匆,快速来到他身边。 “陈律喝多了,你拖不动他,你把他带到楼下卧室休息吧。”贺衡恩表情平静道。 “好的。” “不需要了,谢谢。”贺衡恩面无表情地对二人说。 见情形不对,他们也有了想走的意思:“既然不需要帮忙,那我们先走了贺先生。” 他们心中忐忑,强装镇定和贺衡恩告别,在贺衡恩的目送下走入楼梯间,火速爬下楼梯。 他们转身的那一刻刘放便掏出了手机,电话打到了alley那里。 另一边,两人刚刚迈出别墅,下一秒和赶来的alley撞了个正着。 alley带来的保安扣下了他们,她取下他领口上的摄像头,拍照留证。 “小样儿,还敢给我老板下药。” — “看着点,别真把他磕傻了。”贺衡恩嘱托刘放说道。 “好的。”刘放将陈一拽进电梯。 进了房间,刘放安抚他:“陈律别急,alley去买药了,很快。” 陈一什么都管不了了,他一头冲进浴室,打开淋浴哗啦哗啦冲起了冷水澡,边冲边低声咒骂:“艹,真他妈晦气,凭什么程筝就能舒服,我就得自己吃药?!” 等刘放陈一一走,贺衡恩就反身闪进房间,勾唇来到床边。 没了陈一,没了会来捣乱的人,眼前就一个正自己解决的程筝,他相信事情会朝更有趣的方向发展。 贺衡恩放缓脚步,在床尾站定。 程筝已经踹掉了被子。 【移步】 “你换好了吗?”送走宾客,贺衡恩返回楼上,他来到浴室门口,程筝就在里面,对着镜子哆嗦着双腿系衬衫的纽扣。 “这么疼吗?”贺衡恩过去拍了下他的屁股,惹得程筝惊叫着躲开,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这么疼啊。”贺衡恩自问自答着。 程筝站也站不稳,“哎呦哎呦”地扶着梳洗台轻声叫唤,贺衡恩赶紧上前牵住程筝的手,让程筝靠在自己身上,程筝闭着眼哼哼:“靠……真有点疼……” “你是装的吧?” “要不然你试试!!” 他倒是想装,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因为确实就是这么的疼!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缓一缓,我的错我的错。”贺衡恩拽着他坐上床,特意往里挪了挪,让他趴在自己腿上休息。 — “不行~不能这样。”程筝对贺衡恩指手画脚上,指使他去摆动作,“你得靠在床头,对就这样,把身体放平些,对。” 贺衡恩听他的话把身体躺倒,程筝趴在他的胸口,疲倦地闭上眼。 “好累……这就是一杯果汁的灾难么……”程筝懒洋洋地说,“我算是见识到了……” “还不是看你长得白长得帅点可爱点。”贺衡恩拿鼻腔哼气,“你看着是这堆人里最好懂的,我要是他们,我也得给你下药。” “凭什么!”程筝翘起上半身,又因为牵动到了某个部位,所以立马就呲牙咧嘴地躺回去,忿忿道,“明明你才是这里面看着最没杀伤力的……” “我要是他们我就找你……” “是么。”贺衡恩笑笑,“可这律所都是我开的。” “……”程筝嘀咕着,“臭男人,有钱了不起啊……” “你说什么?”贺衡恩抬起他的脑袋,“骂我是吧?用完就扔?” “什么用完就扔,这是意外,意外好不好?不是我主观意愿!” “你什么意思?合着还成你不乐意了?虽然现在疼是疼了些,但刚才爽的就不是你了么?” “也没有那么爽吧……”程筝咬牙切齿道,“你那么凶,明明是疼和爽一半一半。” “我怎么凶了?” 程筝低声哑气地说:“那是温柔的么……” “我觉得是。”贺衡恩理直气壮说。 “我不理你了。” “好了,不和你犟了。”贺衡恩摸着他的脸,“你现在是功臣,行了吧?” “哎呀!”程筝像翻山越岭一样艰难爬起,“你能不能少说这些。” “可以,可以。”贺衡恩被他逗乐,胡噜了把他的后脑,站起身拉着他往外走,“那走吧,回家了。” 程筝心里在哭泣。因为这他妈太撕裂了。 显而易见的,贺衡恩并没有照顾这方面病人的经验,一抬腿就是大步子,程筝还在难捱地吸着气,看贺衡恩这个样子,生气地拽了他一把,把他往后扽:“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的……屁股?走这么快我怎么跟上你?”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贺衡恩停下来,弯腰笑到了想让程筝捶死他的程度,“ok,咱们一点点来。” 说完他作势便要搂上他的腰,像个陪产的丈夫,这样做的后果是被程筝气急败坏的推开胳膊,程筝与他隔开一步远各走各的路:“我也没到让你一直扶着的地步!” 贺衡恩无辜地举起双手。 第98章 余味 即将路过浴室时,程筝突然停下想去再看看里面的柜子。 他带贺衡恩进去,径直拉开梳洗台下面的柜子,原来里面早就提前放好了套和油。 程筝:“……” 做都做了,现在倒让他发现这么多的东西—— 那他受的罪算什么? “这里有东西啊!”程筝把柜门气氛一甩,“服了……” “还真是:”贺衡恩配合地惊呼着,“要是早发现我也不用那么受罪了。” “啊?” “啊??” “你受罪???”程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竟是这个回答,“你还受罪上了?你进不去磨的不还是我吗?!”程筝指着自己,瞪着双大眼睛质问贺衡恩。 “可以了,知道你眼睛很大。”为了防止自己笑出声音,贺衡恩想了很多背上的事情,“你受罪,我明白,以后你再让我受罪不就好了吗?” “……”程筝羞恼地甩开贺衡恩的手,自己飞快跑离房间。 “诶呦,你这不是走挺快的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闭嘴!!!” —— 宛若重病病号的程筝被贺衡恩安排在车后座,他枕上叠好的衣服,身上披着贺衡恩脱下的外套,异常乖巧地侧趴在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咬着手指偷看开车的贺衡恩。 “为什么……为什么那里面装备那么齐全啊?”程筝问。 “酒店呗,一个办派对的地方。”贺衡恩回看程筝一眼,“你也懂,难免会有些其他活动。” “这么了解,经常去吧?” “我是那种人吗?” “看着挺是的。” 贺衡恩扭过头,眼含幽怨地皱眉舔过下唇,无声反驳的意味太过明显。 “哼。”程筝把头一转,面对座椅靠背不理人。 “嗤……”贺衡恩单只手臂搭在方向盘,看过程筝的动作后轻笑声,摇着头把头转正专心致志的开起了车。 — 路过药店,贺衡恩下车买来几袋东西,程筝伸手去要,贺衡恩无所谓地把塑料丢给他。 程筝接住袋子,只快速扫过就像接了个烫手山芋似的着急扔开袋子:“你买它干嘛??我不需要抹!!” “还有!” “怎么买好几盒套?!” 贺衡恩不理他的羞愤,镇定道:“需要的。” “?你学我说话?” “看,你承认自己有心机了吧?故意装可爱说话。” “……这都什么和什么?”程筝的脸色爆红,“谁装可爱了?我这是自己的说话习惯而已!!” “你别转移话题,我真的不需要抹!!!” “谁转移了,我已经回答你了,我说‘需要的’,意思是你需要抹,套也需要买。” “……我真是懒得和你辩论。”程筝把袋子挑到脚底,自己钻进衣服里 他和贺衡恩也争辩不赢—— 贺衡恩有着“浑圆天成”的辩论优势。 贺衡恩瞥了眼后视镜,笑着继续开车。 “……以为自己很厉害么?”程筝半晌突然叨咕了一句。 “什么?” “没事。” 他比百分之九十的男性都要厉害吧?贺衡恩想。 —— 贺衡恩把程筝扶到沙发上趴好,往他腰下和脑袋下塞了个靠枕。 程筝抱着枕头,想起庆典,问:“真的没关系吗?你那么久没下去。” “没事啊,不是还有那三个吗?陈一吃了药,没多久就好了。” “啊对,都忘了还有陈一呢,这么辛苦,给他颁个荣誉奖吧。” 贺衡恩照他的屁股蛋来了一掌:“那你给他颁吧,我不敢,我怕他打我。” “嘶~”程筝皱起脸,“轻点,还没好多少呢。” “行行,不打了,吃饱饭了吗你,就那么快被下药了,我给你做点?” “吃饱了,但是我想吃煎蛋。” “……”贺衡恩起身,“等着。” 不知道这考核期在考核谁。 — 将鸡蛋翻好面,程筝迈着老头步蹒跚着来了。 他来到贺衡恩背后,抬手把他圈紧,下巴倚在他的肩窝里。 贺衡恩有时会想,程筝为什么喜欢这样的抱姿,不是埋肩就是把脸埋在胸前,每次脸都被挡得干净,若是讨论起安全感的问题,可他的后背又会露出来,从他心理的角度来看,程筝这样去抱他,安全感有得有失,却一定能得到把脸遮挡住而带来的逃离感。 程筝享受这个动作,脸是他很重要的部分,他的五官都在那里,除了听觉,只要把脸埋住,他嘴唇的触觉、视觉、嗅觉便会一齐消失,触碰到的是贺衡恩的衣服,看到的是贺衡恩衣料带来的黑暗,闻到的是贺衡恩身上的香气。 他被贺衡恩包裹,也满足于这样的安全感。在和贺衡恩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是很能考虑到来自背后的、看不见的敌人,只要眼前有贺衡恩在,那么他就是安全的,同时也因为这样,他能够借住贺衡恩带给他的情绪去逃离不好的那些人和事,完完本本投入到当下的幸福当中去。 第99章 敢给老子下药 程筝把全身重量压到贺衡恩身上,顺带偷亲了口他的耳朵。贺衡恩像背负一个巨型娃娃,艰难地把两个煎蛋铲到盘子:“要挤点番茄沙司?” “要的。” “要的。”贺衡恩乐此不疲的鹦鹉学舌。 —— “快点。” “我不要。” “快点的。” “我真的不要。” 贺衡恩拽住程筝的裤腰不放手:“那我也得看看,行不行?我看一眼。” “你看一眼和抹没区别。”程筝死死护住自己的皮带。 “你他妈就在意这个是不是?”贺衡恩把脸板起,“你不让我看一个月就变成一年。” “……奸商啊你是。”程筝一脸不乐意地放开裤子,撅着嘴解下裤带褪下裤腰的边边。 贺衡恩大手一挥,唰地把程筝的裤子拽到底。 “你看看,是有点肿吧,给你抹点,好得快。”贺衡恩拿过床头柜的药膏。 “不肿,哪里肿了。” “你嘴硬什么。”贺衡恩挤了点药膏,冰冰凉凉的刺激得程筝一激灵。 “……是,是有点舒服。”程筝埋着头闷着声音说。 自己坚持的终于获得压倒性的胜利,贺衡恩理直气也壮地轻哼了声。 —— 给程筝抹好药膏,贺衡恩拉上他的裤子,随后用手背探了把他的脸——火炭一样。 “干嘛,干嘛,至于吗,这么害羞。”贺衡恩戏谑道。 “不然呢,我之前都没做过。”程筝抬起头吐槽他,“谁能跟你学,上来就这么有经验。” “我都说了我这叫理论知识丰富,而且还很好的将理论转为了实践,这叫有能力,不叫有经验。”贺衡恩洗完手回来翻身上床,“你这么说容易引起误会。” “切。”程筝背对过他,“你厉害,行了吧?” “……我也不比你差。” “是么。”贺衡恩双手枕在脑后,怡然自得道,“我没试过我可不知道。” “这辈子我肯定会让你试上的。” 贺衡恩斜睨了眼程筝,抿抿唇不吭声。 —— 看时间已经太晚,贺衡恩抬手按灭床头的夜灯。灯一暗,程筝就再也装不住傲娇和矜持,翻身滚进贺衡恩的怀里。 “就上了你一次,就赖着不走了。”贺衡恩好笑地拍拍程筝后背,“小媳妇儿似的是吧?” “哪有一次?”程筝瘪起嘴看他。 “两次,两次。” 程筝这才趴回贺衡恩的身上,一只手乖乖扶好贺衡恩的肩膀,脸也躲进他的颈窝。 贺衡恩觉得他乖得不像话,没忍住悄悄的火速捏了把他的屁股,捏完就跑,装成个没事人随口哼了两声不成曲的调儿。 “喂,你干嘛。”程筝赶紧捂住自己的屁股,“可不行了,不能乱捏。” “你一乱捏——” “我就,我就受不了……”程筝偷偷看了好久床头柜子放着套的那个抽屉。 “你就受不了?”贺衡恩讲话带着股轻佻的劲儿,“为什么受不了?” “你说为什么?”程筝被贺衡恩惹得又气又急,“你怎么这样啊贺衡恩,你非要这么说是不是?” “你现在真是闷骚上了。”程筝可可怜怜地盯住贺衡恩的眼睛,“你现在这么会玩,那前几个月算什么?冷脸、沉默、不理我……” “都是故意的吗?” “不然呢?”贺衡恩完全没有为自己曾经的为难道歉的意思。 “你——”虽说自己看似占理,但程筝这个时候也只能牙齿打碎了往肚里咽,他抱着贺衡恩的肩膀晃悠,“对不起,我跟你道歉嘛那时候,我不是要不主动的,我是事发突然嘛……” 如果后面我要是没乱猜你的感情状况,可能我还能去找你挑明,但我不是误会了嘛……” “现在我努力现在我努力,我会再主动一点的。” 贺衡恩捏着程筝脖子的手蓦然微微用力,程筝被动地扬起下巴和他对视。 黑暗中的两双眼睛瞳孔都是如此的幽深,程筝有时真的看不懂贺衡恩眼底的复杂情绪,他有点想逃。 贺衡恩盯着他,缓缓将唇角扬起,拉过程筝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这是哪?” “你的脸。”程筝特意补充,“很软。” “亲一下。” 程筝捧着他的头吧唧吧唧亲了好几口—— 这对他来说是倒贴的买卖。 — “没想为难你。”贺衡恩说。 “我知道,你不开心嘛。”程筝的笑脸重新露出来,“现在的贺衡恩才是贺衡恩。” 程筝轻轻吻了吻贺衡恩的眼睛。 是他亲手揉皱他的眉眼,自然也再由他亲手抚平。 —— 第二天早上,这件事就有了眉目。 贺衡恩和陈一没有打算把这件事上报给警方,刘放向瑞禧要来了周遭的监控,几个人通过排查,很快就锁定好在陈一和程筝果汁杯里下药的服务员,刘放将服务生的侧面照片定格,私下靠派出所的关系确定了他的个人信息,在他和那两个狗仔的口中,刘放轻而易举地获得了指使他们的背后老板的名字。 贺衡恩刚到律所,刘放调查好的资料已然出现在了办公桌上。八点刘放去服务生家中抓人的时候,那个男人还躺在沙发上烂醉如泥。 贺衡恩正要拿起资料,就被陈一快他一步地抢到手里:“艹,我他妈倒要看看是哪个傻逼,敢给老子下药。” 陈一怒气冲冲地把文件翻得哗啦响:“这他娘的都谁是谁啊?一个都不认识啊。” 贺衡恩曲起两根手指,指节敲击着桌面:“诶诶诶,别抽疯成吗?” 一旁的刘放替他们简要概括文件的内容:“事件的主人公是匪意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的ceo李文泽。” “在大概一个月前,李文泽与另外一家公司的经济纠纷案件正式结案。他做为被告,经过介绍,他找到怀正,和律所的韩正廷律师达成委托关系,由他代理案件。” “然后就输了?”陈一顺着他的话说。 “是的,在这起案件当中,李文泽因为败诉,向对方赔偿了大笔钱款,同时,集团内部的话语权,他也流失了一部分。” “降职了啊?” “他并没有被降职。关于这一点,匪意的员工有向我透露,表面上李文泽依然是他们的ceo,但实际上,他的权力早已被分散到了和他平起平坐的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子手上,他的威信自然大打折扣。” “他多大了?”贺衡恩问。 陈一翻到他个人资料那一页:“三十二。” “三十二岁,自己坐到这个位置,他不心疼谁心疼啊。”贺衡恩往后倒在椅子上,“但是他为什么要在庆典上这么做?报复还是勒索?” “哼,我看这两者都有吧。”陈一坐上他的桌角,“赔了那么多,钱权尽失,估计神志都混乱了,真对得起他们公司这名字。” “好了。”贺衡恩说,“这件事就先这样,既然他们的计划没成功,那咱们也别主动去和他们联系,这段日子刘放你和alley注意着些,看看他们还会不会有其他动作。” “好的。” — 刘放一走,陈一立马坐回椅子上,换上副不怀好意的表情,笑嘻嘻地盯着他说道:“程筝呢?” “他被我支走了,给人家送文件去了。” “你好不道德啊,晚上睡完白天还让他跑腿。”程筝摩挲着下巴啧啧道,“不过程筝虽然是白些,但还真有点皮糙肉厚的感觉,禁造。” 贺衡恩掀起眼皮没太大起伏地瞧他:“你怎么不说是我禁造呢?” “你?拉倒吧,瞅你这样也不像啊,再说了,就你这样的脾气,我才不信你能被下了药的程筝按着上。”陈一翘起两只脚,把它们搭在桌面,在收到贺衡恩警告的目光后又把脚放下,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说,“明天程筝生日,怎么过?见面第一个生日诶。” 贺衡恩的注意力全在手里的文件上:“关你屁事。” “卧槽,你这就翻脸不认人了啊,昨天难道不是我好心好意叫的你?” “没让你享受到性福?怎么不知好歹呢。” 贺衡恩扣上笔帽,“啪”的扣在桌面,笑容和蔼可亲:“谢谢您。” 陈一瘫在椅背上:“不客气,你哥哥我应该做的。” 第100章 谁跟他潜规则 下午下班前,程筝逮到机会把alley拦截在工位前:“哎哎,昨天晚上那个事儿,你们查出来了吗?” “嗐,这事儿啊,so easy。”alley说,“特简单,下药那人前阵子委托过咱们律所一律师帮他打官司,输了,赔了钱。” “这不,自己在公司的地位都让他赔光了,这种事,不是敲诈勒索就是蓄意报复,贺律和陈律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 “哦,那还好,我担心是什么大事。”程筝把腰直起来,抬腿打算离开回家。 alley注视他的目光在某一瞬突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小伙子,你不简单呐~” “啊,啊……什么……”程筝被她看得心里打怵。 “哈哈哈哈哈哈没事,你走吧。” 程筝同手同脚地走得别扭。 — 路过陈一的办公室,他下意识往里扫视一圈,房门大开,人不在,陈一的特性——无影无踪。 他收回平平常常与往日相仿的平淡视线,扭头之时,目光所及的最后一处,是陈一办公桌上的一个小红奖章礼盒,里面金光闪闪的,看不好是什么东西。 程筝没太在意,回到自己办公室穿起了外套。 “叩,叩。” 有节拍的两声敲门声响起,贺衡恩站在门口,握着手机的那只手举起,指向门口,示意程筝和他楼下停车库见。 程筝慢吞吞地和他对视,接着慢吞吞地塞好手机,和贺衡恩隔开十多米的距离—— 这和偷—— 区别在哪? 程筝想。 — 最后坐进了同一部电梯。 贺衡恩和程筝分据两角。 — “贺律师,下班了?” 电梯下降中途在某一楼层停靠,一家保险公司的经理上来,和贺衡恩打了声招呼,贺衡恩带着微笑点头致意,程筝在角落听了两句他们的交谈,随后电梯到达一层,电梯内的人群陆续走出,程筝尾随贺衡恩离开大厅。 “贺律师,下~班~了?”程筝坐进驾驶室,边系安全带边摇头晃脑。 刚关好车门的贺衡恩:“?” “贺律师好巧,我~们~去~超~市~吧~”程筝沉浸在声音模仿大秀中无法自拔。 “……”贺衡恩捏紧安全带咬紧后槽牙,“好的呢。” — 贺衡恩不像来买菜的,像过来插着兜装大爷视察超市市场的。 程筝盯住贺衡恩悠哉的背影:“……” 他推车绕着贺衡恩走,问:“晚上吃什么?” 贺衡恩的眼神不加修饰的往他屁股上看去:“你能做饭?” “你他妈……”程筝赶紧拽了他一把,忐忑地观察四周,“你在外面能不能收敛一点?!” “啊?我啥也没干啊。”贺衡恩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震惊道,“老天爷,我就看了一眼,看都不让看了?” “你……你回去瞅不行么?”程筝咬着牙低声说。 贺衡恩满意地坦然讲:“可以。” “……”程筝气愤地推车离去。 程筝来到肉食区,问贺衡恩:“晚上吃卤肉饭?” “行啊。”贺衡恩敷衍两句,掏出手机背过身打字,给陈一发去一个定位。 贺衡恩:怀正往我家走的这条路上的超市有卖气球的,明天晚上你过来的时候顺便买了。 上午他们临时起意决定要搞个聚会,贺衡恩看陈一精力旺盛,把布置场景的重任全都交给了他。 陈一:?? 陈一:凭什么是我买,你怎么不买。 贺衡恩:我又没机会,他该发现了,你买怎么了?就几个气球而已,扣扣搜搜的。 发完贺衡恩就把手机揣进兜,不是很在意陈一要怎么回怎么想。 陈一:?你什么意思? 陈一:??人呢? 陈一:贺衡恩!! 陈一被他气得七窍生烟—— 我抠?? —— 厨房里,贺衡恩在程筝的指导下将肉放进锅中炖煮。 程筝倚在料理台的台沿默默看他操作。 “不疼了?”贺衡恩问他。 “……”程筝眼神哀怨,“你一天到头是不是最关心我这个问题。” “我就问问,关心你还不好?” “…好多了,基本上没太大感觉了。” “恢复这么快。”贺衡恩眉毛高挑表示惊叹,确实挺禁造的。 “对了,昨天晚上的事儿,刘放查出来了,没什么特别的。” “我问alley来着,她和我讲了些,我担心你们遇到麻烦。” “没事的。”贺衡恩笑笑,“有没有麻烦都不用怕,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惹事也不怕事,这是怀正的信条。” “……真厉害呢。”程筝反手撑住台面,撇了下嘴。 — 吃过饭,贺衡恩把餐盘送回厨房,听着哗哗的水流声,程筝这才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小卡片,准备等贺衡恩出来交给他。 “发什么呆呢?”贺衡恩出来,站在门口用纸巾擦了擦手,第一眼就看到餐桌前等他的程筝,眼神发直,不知道在想什么。 “给你这个。”程筝来到他对面,将手里的卡片直直怼到他眼前,贺衡恩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贺衡恩接过,“这是什么。” “李文泽……” 好熟悉的名字。 贺衡恩眼神一变,放下名片,舌尖缓缓舔过上颚,只不过程筝还不知道李文泽就是给他下药的罪魁祸首。 “这是什么意思?他要挖人?”贺衡恩举着它晃了晃。 程筝没回答,只拿过名片,指尖一抹,名片没想到就这么一分为二,两张名片中间黏了一个标签。 “……”贺衡恩的嘴角抽了一下,眼底一抹厉色一闪而过,他不动声色地拿回卡片,刚才他竟然没有看出它的厚度。 贺衡恩的心重新提防起,大意失荆州是最不能出现的事,他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你认识这个人么?”程筝看他走神,以为是生气,嗫嚅着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最后只说,“我什么都没和他说的,我不认识他是谁。” 贺衡恩恢复如常,勾着唇轻笑,阴阳怪气道:“小伙子真有实力呢,人家还等着潜规则你呢~” “不行不行。”程筝后退两步,“谁跟他潜规则,比你丑一万倍。” “……”贺衡恩翻了个白眼。 “你从哪碰见他的?”他问。 “就是上午你让我去送文件的那家公司的大楼,下来之后,在大厅他拦下了我,一个个子一般高的男人,莫名其妙的就说要认识认识我,把名片给我就走了。” 不像是李文泽本人。贺衡恩用手机给名片上的标签拍了照,发给刘放,随后对程筝说:“你接了名片,人家不就在酒店等你呢?” 说完,他把名片从程筝的领口塞进去,卡在胸口处。 程筝被名片的一角刮得皮肤疼:“我才不去,我是专门要给你的。” “给我干什么,你想让我解决?”贺衡恩悠然自得地看着他。 程筝点头。 贺衡恩故意摆出不屑的姿态,轻哼道:“咱俩什么关系啊,我帮你干什么?” 程筝知道他是在逗自己,也不恼,把卡片干脆撕成两半,丢到垃圾桶里。 贺衡恩看到他的态度,双手抱胸,强盗搜刮般的眼神在他身上乱扫:“我看你确实也是有点姿色,怪不得人家要约你呢。” “这样吧,光看不行,我得试试你的实力在哪,合适的话我再帮你。” “啊?”程筝愣住神,“什么实力……” 贺衡恩的手指勾上他的衬衫衣领,一拽就轻轻松松拽得他一个踉跄,他把程筝带去自己房间,脚尖一勾“砰”地撞上门。 【移步】 第101章 (番外)重逢 得不到面试好结果的程筝独自走在北京的街边,他背着双肩包,手里捏着薄薄的简历,顶着下午五点多还没下去的大太阳磨磨蹭蹭地迈着步子。 一阵汽车的急刹声在这时突然传来,车子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车印儿,程筝被这样的声响激得身形一动,僵硬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贺衡恩降下车窗,没瞧他手里的东西一眼。 他的目光直白赤裸且目标准确,盯准了程筝的眼睛。 程筝正在游离外太空,被刹车声吓得不轻。宝马后面还有跟着它急停的其他车辆,那几辆车狂躁地按了几声喇叭,绕道离开。 起初程筝傻傻地愣在原地,不清楚车里的人是谁,直至车窗快速降下,程筝如此,这般被动又急速地和车里的人相见,和十年前相似。 和贺衡恩对视的那一刻,程筝的内心犹如经历了一场地震亦或海啸,心脏似要跳出胸腔。无数的毛孔在瞬间张开,身体的热量争先恐后地跑出,让他浑身燥热血液倒流。 七月的天气真热,让他热得一头汗水,热得短袖的后背湿掉一半的布料。 热量跑没,程筝的四肢立刻变换了状态。仿佛被浸泡了冰水,他的手心潮湿,一身虚汗。 — 程筝强忍着不动声色地去看他,纸张抖动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他喘着粗气向下看,把a4纸放到背后紧紧攥住。 贺衡恩的眼神寒气逼人,程筝品不出其他的味道,像深不可测的黑洞。 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冰冷,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陌生,可不可以对他留有最后一丝残存的温度。 程筝退了一步。 — “上车。”贺衡恩平静地叫他。 “你,我……”程筝浅浅吸了一口空气,还是听了贺衡恩的话。 他慢吞吞想拉开后座的门。 “前面。”被贺衡恩叫住。 程筝坐进副驾驶。 —— 车内原本流畅的空气因程筝的加入而变得稀薄。程筝敛气屏息,他看见了前方的摄像探头,想问他的车会不会被开罚单,但他不敢真的开口。 贺衡恩把着方向盘,“什么时候回来的?” 程筝缩了缩脖:“啊?你知道我回去了啊……” “……”贺衡恩目视前方认真开车,“你不回重庆难道是一直在北京待着吗?” “噢……”程筝还以为他知道了自己毕了业没早早回重庆的事情,他说,“刚来几天。” “有地儿待吗?” “没。”程筝老实回答,又说:“订了旅馆。” 他瞟了一眼贺衡恩空空荡荡的双手。 贺衡恩始终没偏头,他颔首,踩了一脚油门,把程筝带回了自己的家。 —— 从进门起,程筝就拘谨到了手抠指腹皮肤的程度。他对这里非常陌生。 这儿不是他去过的那间房子。 “坐。”贺衡恩给他指着长沙发旁的单人沙发。 “我,我还是站着。” 贺衡恩和他推拉两次,见他坚持这个样子也就作罢,自己坐到沙发。 应当是个俯视的视角,程筝抠着手,却更像是身为员工在被老板训话。 “你现在没有工作对吧?我们律所在招人,跟你的专业没有那么对口,不过你也可以试着干干,因为它并不难。” “另外,我需要人照顾生活起居,简言之就是私人的生活助理,这个工作,你也可以干,到时候我会发给你两份工资,外加奖金和提成。” “一共两份工作,每天不会冲突,在律所白天需要签到签退,只是你晚上可能会累一点,因为你在家里也要干活。” “你可以考虑考虑。” 这冲击一波接着一波,威力太大。程筝还没从贺衡恩所说的“律所”中缓过来,就不停歇地陷入了生活助理的旋涡中。贺衡恩有在自己开律所吗?他都成为那种需要人贴身照顾的那种大老板了吗? 程筝扬了扬下巴,呼出一口浊气:“我能问问…是怎么个照顾法吗?” 他说:“我也没有没做过。” “很简单,你看到了吗,这家里的一切,我的衣服和床上用品需要换洗,地需要扫需要拖,饭需要做,家具需要擦,其他的也没什么,我不是什么过分讲究干净的人,一些小细节,如果你要干的话,我也会慢慢告诉你,这不需要经验,你看可以吗?” “我……”程筝努力扬起微笑,“那,我要是做不好怎么办?” “做不好再另说,我对员工的包容性很强,轻易不会辞退人。” “……我知道了。” 贺衡恩在非常严肃地看他。程筝不太清楚这是为何,也不懂他脸上这些复杂的神情。 这双熟悉的眼睛眼底有太多程筝看不明白的东西在翻滚,无端的让他想起平静海面上静寂中猛然汹涌的波涛。 他艰难地扯出一个应该算得上完美的笑容给贺衡恩:“我是不是应该先等一个试用期?” “律所的那份工作你确实需要经过三个月的试用期……”贺衡恩说到这,想了想,“不对,是一个月。” “为什么?”程筝认为三个月更加靠谱点,他不太放心自己,“三个月,还是三个月吧,这样我更轻松,做不好的话你们还能把我开了,一个月太短了。” “嗯……”贺衡恩显而不和程筝在同一个思维角度上思考问题,他迟疑了一会儿,脑中很快过了一遍对策,点头应允,“也可以。” 这天晚上,程筝回到旅馆把自己的行李搬来,打扫了次卧。 “我应该给你提供一晚的工作成果吗?”程筝把自己的行李放进去,和贺衡恩说,“你这里是多久前打扫的?还需要我再收拾一遍吗?” “不用。”贺衡恩摇头,“不过你要是想,可以把主卧扫出来。” “哦,好。” — 像是要寻求某种认同感,程筝把主卧打扫的更加干净,可让他费解的是,主卧落的灰和次卧一模一样,都是薄薄一层,大概有半个月左右的样子,还没有生活的气息。 “你是不住这里吗?”程筝问,“看着这么空旷,有点冰凉冰凉的。” “嗯,最近工作忙,很久没回去睡过了,都是随便躺楼上书房睡的。”贺衡恩面不改色地扯出一段鬼话。 “啊?这,这……”程筝不知道他现在竟然到了工作这么忙碌的地步,天天都要加班加点来赶工作吗? 程筝环顾一圈,看贺衡恩房子里是不太温馨,就是中规中矩的那种风格,冷淡倒是算不上,可实在枯燥,贺衡恩可能真的是需要一个人来帮他收拾房子,至少那样能住得更舒服些。 “还是,还是别那么随便的休息了,身体会受不了。”程筝以嘟嘟囔囔的那种声调说了一句,说完就快步回了自己房间。 贺衡恩听见,轻哼了声,去楼上抱着自己的被子下来,进到主卧。 第二天中午贺衡恩回家,就带了合同过来。这件事也是后来从律所的另一位合伙人陈一先生的嘴里得知的。现在的贺衡恩已经今非昔比,一份普通的劳动合同不需要他亲自拟定,就算提供给程筝的那份“特立独行”,也有的是员工能为他服务,只是贺衡恩没有同意。 就这样,贺衡恩坐在电脑前打下这份只适合程筝和贺衡恩两个人的合同,把它带了回去。 贺律的语言十分严谨,他在合同中标明:“甲方贺衡恩先生有权在乙方程筝先生为其服务期间任命、调遣去到任何岗位…” “甲方贺衡恩先生有权对乙方程筝先生在服务期间做出的种种表现传达出不满意、需要更改的意思……” “甲方贺衡恩先生有权指派乙方程筝先生作为私人助理时的所有工作……” 除此之外,贺衡恩也提了很多对程筝有益的条款,例如十三薪、补贴、分成,其他人最低都是九九六,他摇身一变,升到了九五五:早上九点上班,下午五点下班,一周上五天。 贺律师给的薪资十分丰厚,一个还在试用期的对业务一知半解的营销专员以上来就给了五千块,生活助理的工资是六千块,没有房租水电,吃用报销,虽然死工资看上去并不是很多,但还会有一些程筝不是太懂的各种分成,贺衡恩没有写详细,他也就没问。 加起来,每月都要到两万块了。这对程筝来说算得上是天文数字,也是他第一份月薪突破五位数的工作。 程筝不同意的话,才是傻子,贺衡恩对他这个前任兼老同学真是照顾。 程筝签完字后特意去网上搜索了一些关于怀正律师事务所的信息,他发现怀正在网络上的名声很好,大抵是认真办案认真服务,对待下属福利管够,所以一部分评价贺衡恩他们的员工都说,怀正是现在早已少见的有人情味的公司,适合年轻人开心工作。 程筝想,说到底都是贺衡恩人太好,对他这种人都能做到掏心掏肺,还有什么样的前任能和贺衡恩比较? —— “合同有效期是一年,你不用担心,至于律所,下午我就可以带你去办入职手续。” 一年,程筝忍不住想,是他只愿意帮助自己一年吗?程筝觉得,他要是贺衡恩,遇到这种事,多多少少也会觉得无奈的。 因为自己是个好人,不至于对曾经的朋友加前任见死不救,所以拼了命往自己的律所里塞人,他都把这件事做到头了,自己还胡思乱想什么呢? 他这样的人,做保姆也是不合格的,贺衡恩还能收留他一年,诚实来说,很伟大了。 这年头还有谁愿意做傻大款,贺衡恩又不能帮他一辈子。 如果一年之后他还一事无成,真的也可以说是烂泥扶不上墙了。 下午程筝和贺衡恩一起去了怀正。 这里真的很大,员工看上去有很多,他们见到贺衡恩都会打招呼,没人把注意力放到自己的脸上。程筝东张西望着,跟贺衡恩一路进到他的办公室。 二人的身影吸引了部分人的注意力。 “诶,那个帅哥你看见没?是谁啊?贺律带进去的,不是当事人吧?”陈一的助理alley用余光护送他们两个进去,下一秒就和身边的同事开启了八卦之旅。 — “坐吧。”贺衡恩坐到自己的办公椅,让程筝在对面坐下,“我先给你介绍下怀正目前的情况。” 程筝双手扶着膝盖,坐得板正,“好。” “怀正到目前为止,创办将近三年,有合伙人律师三名,分别是我、陈一和一名资历比我们老的高级律师,因为律所挂牌需要至少三名以上的合伙人律师,所以只能找来一个挂名的,现在主要是我和陈一负责怀正。” “律所主任呢,是我,但一般来讲我和陈一每天的工作都是相差无几的,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的权力也很大,只不过我们按流程做事,有的工作必须要给到我,以后有事你也可以找他。” 贺衡恩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他每天都不会准点来,很快你就能见到他了,他还不知道你在这里。” 程筝勉强动了动唇角,他同样不是很好意思面对陈一。 “然后是怀正的人员构成,现在我们的律师团队里里外外加起来大概有一百名,会到律所来的和不会到律所来的都有,你刚才在外面看到的就是部分会到律所工作的律师。” “那些律师根据工作方向划分部门,这个你应该明白,就是大家常说的,会做什么做什么,会打哪门官司就打哪门,大家各司其职就好了,你到时候也是这样。” 贺衡恩放松身体,后背贴住椅背:“例如有的人他只愿意做刑辩,那他就在刑辩那边待着,我和陈一都是民事律师,从前接触的也都是这类案件,但我们刑事也可以做,这一点是没有法律要求的,部分律师就和我们一样,哪有案子就去哪,这个就无所谓了,看个人能力。” “你要去到的营销部门人比较少,像人事、财政,都是这种情况,加起来才三十来个人。营销的话,这个社会互联网比较发达嘛,律所也是得靠网络吃饭的,接下来你的工作大部分都和网络有关,将很多优秀律师的名号打出去,让怀正的案源越来越多。” “律所有高低之分,国内的红圈律所总共也没有多少个,怀正目前离他们还有很长的距离,但整体还是不错的,员工们都很忙,部分甚至会常常加班,不过你不用担心,你可以准点下班。” “……”程筝不是很能分辨不出来最后一句到底是好话还是坏话。 “这是怀正最基本的情况。在律所的初期,由于当时我和陈一的执业经历未满三年,所以最开始的三名合伙人都不是我们,是我们找来的人,后来时机成熟,其中两名合伙人退出,就剩下了那一个。” “但怀正和那两名律师也有联系,如果以后你有听其他人提起,例如某某某合伙人这种,不用感到疑惑,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可以。” “然后就是律师团队,不会是你想象的那种一整个律所都是精英的情况,有很多优秀的律师都和你我的学习经历相似,他们不是来自五院四系,不是什么博士生,但比较努力聪明,人也踏实肯干。我和陈一办律所也不是特别要去惩恶扬善或者把律所开得很顶尖,你放轻松就好。” 程筝懵懵地点头。 —— 来迟一步的陈一听到自己助理说贺衡恩领过来了一个帅哥后,脚底抹了油,立刻跑到贺衡恩办公室扒了门缝。 真新鲜呐,贺衡恩有朝一日还能回头是岸、铁树开花? 办公室的门关得严严实实,陈一只能看见两人的轮廓。他竖起耳朵偷听,没听见对方说一个字,贺衡恩倒是突突突全交代干净了。 干嘛啊,分家产啊?介绍这么详细,家底全被人家知道了,怎么不把自己卡里有多少钱都告诉他呢?? 陈一愤世嫉俗地想,这个社会上还有正常的恋爱观存在吗?这个傻逼怎么好几年过去了还这么恋爱脑? — “我带你去看办公室。”贺衡恩站起来。 程筝跟他一起往外走。 陈一趴在门上听得心里波澜起伏、波涛壮阔的,为贺衡恩的未来揪心。 这时声音断了几秒钟,陈一正欲起身,起身的这一秒,他被打开门的贺衡恩抓了个正形。 贺衡恩:“……” 贺衡恩背后的程筝:“……??” 陈一不以为意的目光投射在贺衡恩写满无话可说的脸上,随后缓缓后移,透过贺衡恩,瞥见了嘴唇紧抿的程筝。 “啊!!!” 陈一惊慌失色地指着程筝,以为自己在白天见到了鬼魂:“你你你你!!” 程筝就算饶有准备也被他吓得不轻。 “起开。”贺衡恩对陈一的怪异举动不理不睬,一个跨步把他挤走,朝程筝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程筝跟上贺衡恩,回头瞄了陈一几眼,冲他挤眉弄眼,用口型对他说:“待会儿说。” “……”陈一惊魂未定地敲着自己胸口。 这感觉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第102章 生日 一大早贺衡恩就被程筝亲得不得不苏醒过来。 “你他妈……” 贺衡恩的腰隐隐作痛,万幸前一天晚上程筝才被自己睡过,不然经过昨天一晚,可能今天他连床都下不了,现在才几点,程筝又来折腾他。 “大清早的你就又开始了是不是?” 贺衡恩拍拍他的脸,把他的脑袋推远,程筝不言放弃,再度贴上支起脑袋直奔主题。 “起开。”贺衡恩一根手指正正好好抵在他唇边,“牙都没刷呢。” “我刷了。”程筝冲他呲起一口大白牙。 在贺衡恩被自己吵醒之前。 “……”贺衡恩坐起来,“你丧心病狂吧程筝?” 他拿过闹钟,看了眼时间点儿,随后“砰”的把它反扣在床头柜:“大早上八点钟不到,你他妈都下去刷完牙回来了,这不是神经病么。” “哎呀~”程筝扶着他的肩膀要把他按回床上,“亲一会儿吧,六年多没有亲过了。” 贺衡恩把程筝的手扒拉掉,被吵醒的怨气还积压在心中。他瞧着一脸期待的程筝,转转眼珠,最终妥协:“看在你六年没亲过嘴的面子上,给你一个机会。” 贺衡恩打着哈欠去洗了个漱,回来翻进程筝的臂弯,和程筝亲了十分钟,眼一闭,又睡着了。 “喂。”程筝推推他的肩膀,“这就睡了?” “……” —— 贺衡恩再次睁眼是十点半,他的脸颊一侧享受到了这世上绝无仅有的灯光的照射——程筝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你是不是真有病,看我睡觉干嘛?” “你上次说让我看着你睡。” “……也不用记这么长时间。”贺衡恩翻身坐起。 程筝仰头看他:“咱们今天可以不出去了吗?我想和你一直待在家里。” “不行。”贺衡恩否决掉他的提议,“今天必须过。” “那好吧,咱们去哪呢?” “你的生日,不应该问你自己吗?” “我不想去别的地方,我就想和你一起四处逛逛,吃个饭,看个电影。” “可以啊。”贺衡恩摸摸他的脸蛋,“那就去逛一逛玩一玩,不过今天周六,人多一些,你想热闹一点还是安静一点?” “热闹一点吧,咱们去商场里,很久没和你去逛过街了。” “走。” 贺衡恩片刻不停,拉着程筝换好衣服出了家门。 —— “咱们是先吃饭呢,还是先看电影呢?”程筝开着车问道。 “你饿了吗?” “我还可以。” “那就去看电影吧,我现在也不太饿,出来一点多吃饭也不晚。” “好。” 贺衡恩在软件上选了部喜剧片,买下两张电影票。到了商场的影厅,他去取票,一转身,程筝跑到了柜台,买了一大桶爆米花和两大杯可乐。 “你也太爱吃甜食了。”贺衡恩有些无奈,程筝应该为自己是个大人而庆幸,否则他一定会拿吃甜食会蛀牙来吓唬他。 “吃甜的心情好。”程筝往他嘴里塞了颗爆米花。 电影看得贺衡恩十分开心,贺衡恩十分开心程筝就跟着二十分开心,散场时程筝特意拉着他走在最后,看四下没人亲了下贺衡恩还弯着的眼睛:“饿了吗?你想吃什么?” 贺衡恩把眼利起来:“啧,你是寿星。” “从现在开始,再问我一次想法试试。” “那,那……肯德基?”程筝偷看他的脸色。 听见肯德基三个字的这一刻,贺衡恩缓缓抿起嘴巴,眼神飘忽不定,表情异常可疑。 这是可以说的吗?关于沈润倾的眼瞎行为,他要不要和程筝解释。 “怎么了……”程筝发觉他的神色怪异,以为他对这种西式快餐有着什么样的抵触心理,便说,“你不喜欢吃就算了。” “没不喜欢吃。”贺衡恩紧忙拉住他,“只是想起了一件往事……走走走,我带你去,看看有没有给一米八以上的二十八岁男性准备的儿童套餐。” “诶诶诶!”程筝被他拖着走。 “你要是想买,人家也会卖你的!” —— “什么啊,原来你这时候就见过佟哥了。”程筝讶异地咧了下嘴角,眼睛猛地睁了一刹,五官像是全部灵动了许多:“搞什么,那你不跟我说。” “我怎么跟你说。”贺衡恩扁了一瞬的嘴,眉头向上挑了挑,故意怨气极深地耸搭眼皮,看着桌面嗔道,“总不能在还没和好的时候,就跟你说沈润倾偷拍你了吧?” 程筝要被他可爱死了。他最喜欢贺衡恩做这些小表情的样子,是不能被他用语言表达出来的生动和有趣。 “好吧,你说得对,我知道贺律师也很爱吃醋,下次我不会单独和别人吃饭了。” “滚,说的像我干涉你社交似的。”贺衡恩扫了桌上的码,“别啰嗦了,点餐吧寿星。” 他把手机推过去。 “我想吃……”程筝滑着屏幕—— “香辣鸡腿堡;香辣鸡翅,两份,不,三份吧;蛋挞,四个;薯条先…先一份,诶有个拼盘!再来一个这个吧,就先这些吧,可乐你还喝吗?两杯?” “……”贺衡恩撑着脸好笑地看着他,“吃得完吗?” “吃完了的,放心。”程筝问,“你吃哪个?也是鸡腿堡吗?” “和你一样吧。” — 下完单,程筝仿佛犯了多动症,一下下点着脑袋,十指在桌上敲出哒哒哒的声音。 “你比小孩还要吵。”贺衡恩托着下巴,“这么爱吃这些啊,老想来这儿。” “肯德基多好吃啊,还有麦当劳,必胜客……” “我小时候简直是梦寐以求,有时候考试拿到奖状,就能吃一次。” “那你以后可以天天吃了,我看你科科都是满分,怎么吃都没问题。” 贺衡恩接过他的话,如是说。 第103章 想抓娃娃 取餐回来,贺衡恩伸给程筝一个拳头,然后张开:“给,寿星。” “啊?”程筝拿过他手心里的玩具,“怎么还有这个,不是没点套餐吗?” “取餐的时候,我看一个小孩餐盘里有个玩具,我问店员这是哪个套餐,店员说是儿童套餐,我和那个套餐一对,发现好多咱们都点了,只有两个没有,就问店员能不能加钱不要食物拿一个玩具,店员看咱们点的多,白送了一个。” 贺衡恩骄傲地冲他昂了下下巴,轻啧道:“怎么样?” 程筝双手在耳侧狂点大拇指:“贺律就是厉害,还很勤俭持家啊。” —— 趁程筝吃得正香的空档,贺衡恩拿过手机给陈一发了几条消息,告诉他好好准备,别掉链子。 陈一:哎呀知道了,烦死了,该买的都买了,您老还有什么吩咐吗? 贺衡恩:你自己预估好时间,别我们都回去了你们还没整完呢。 现在都快三点了,贺衡恩对陈一心里没底,跟他说要不然你现在就出发。 陈一回他:你就放心吧,肯定没事。 “……”贺衡恩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关掉手机把它扣在桌上。 “吃完饭咱们去……” “嗯?” 程筝硬生生把“哪”咽下去,说出口的话急转弯:“去……等等我,我会想出来的。” 贺衡恩满意地哼了哼。 “我想抓娃娃。” “ok啊,逛完街就去。” — 北京去年开了一家占地面积超大的电玩城,一开业就爆火,一跃软件榜单的顶部,直接成为全北京城最大的电玩城,名字也很简单,就叫“游戏人间”。 贺衡恩没去过,陈一也有提及,说里面确实不错,就连装修都是有份量的,看着就像哪家的太子爷为爱开了个游戏厅,势要建设出梦幻、奢侈的白马王子的童话来。 “取了个屌名,搞了个屌装修,里面都是屌人。”陈一的原话。 刚开业的时候,里面全是有头有脸有打扮的富二代,陈一这种的去了,反倒被衬托成无比正常的正直青年了。 贺衡恩带程筝去了那里。 — 这里面确实名不虚传。 它已经不单单是普通的电玩城了,游戏厅的一侧是儿童乐园,另一侧还有个小卡丁车赛道,中间各式各样的机子摆满了大厅。 贺衡恩都不用看,就知道程筝爱惨了这里。 果然,贺衡恩笑着偏过头,只看见程筝眼里的喜悦和崇拜就要装不下了。 无论是肯德基还是电玩城,他知道程筝不过是潜意识想要弥补自己童年那小小的缺憾。 儿时的他没有能力享有这一切,为了“听话”他憋住欲望不说,憋着憋着便逐渐转化成自己的压力和“爱而不得”,随之也就在长大的程筝心中爆发了。贺衡恩乐得为他“圆梦”,满足他的物欲,他想看到程筝开心的样子,想看到他了结心事的样子,更别说他的这些小愿望太易实现,如果不是程筝会拦着他,贺衡恩也能给他开一个比这里还要大还要奢华的电玩城。 他去前台一开口就要换一千个币。 “诶诶诶!”程筝惊恐地捂住他的嘴,“大哥!少一点少一点……” 最后贺衡恩妥协成五百个。 — “五百个太多了,得玩多久啊。”程筝托着装游戏币的小盒子,攥住贺衡恩衣袖—— 还是有点肉疼。 “玩呗,这都好几个币才能玩一次,很快就没了。” “走,咱们去抓娃娃。” 抓娃娃机摆了一溜,贺衡恩数了数,靠墙两排,差不多得十五六个,这还只是小娃娃,大娃娃还有三四台机子,他问程筝:“你打算每个都抓一遍?” 看起来五百个币应该不够。他脚都要往前台伸了,时刻打算去再换一盒。 “有的娃娃不好看,我不想抓。”程筝站在一个里面装满小猫娃娃的机子旁跃跃欲试。 “你还挺挑。” 贺衡恩已经能想到程筝第一次落空的景象了。 很少有机子一次不调就搬出来给顾客玩,不然人人都会做亏本的买卖,这谁能忍受? 没想到,程筝对准娃娃按下按钮,小猫被夹起,安安稳稳的掉进了洞口。 还是个人傻钱多的太子爷。贺衡恩想。 “这机子还挺好用的。”程筝也没想到他一次就能成功,高兴的拿出小猫娃娃,把它送给贺衡恩。 “你是不是想到大灰和小灰才抓它的?”贺衡恩拿着玩偶,观察起了小猫的表情。 “对啊,这个玩偶的眼神真的和小灰的好像,你以后一定会见到它的。” 提起这个,程筝想自己还不知道贺衡恩最喜欢什么动物,如果他有喜欢的,他们还能养在一起,共同照顾它们。 “你喜欢什么动物?”他问贺衡恩。 自己喜欢……贺衡恩还是喜欢些高大威猛很霸气的,再不就是可爱还有意思的。 于是他说:“老虎,猎豹,猎豹也挺帅的,还有考拉,我小时候经常看什么《侏罗纪公园》这种,而且还特别喜欢翼龙,我怀疑我现在不敢看那些就是因为小时候看多了。” “……”程筝讪讪而笑,“你看我像老虎吗?” “哈哈哈哈哈你最多也就是个老虎幼崽。” 程筝拉着他换机子:“本来是想听听你喜欢什么,咱俩养在家里,你报的这一串,是咱们养它们还是它们养咱们。” “那你不早说,我以为你的问题不限物种呢,养大灰和小灰就够了,多了打架。”贺衡恩说。 — 程筝把所有想抓的机子都抓了个遍。 他发现每台机子平均五到六次就能抓上一个,这样的概率比绝大多数电玩城的娃娃机概率都要高了,程筝不喜欢十多次都落空的那种失望,正好这些机器能满足他。 娃娃有小动物还有很多动画片的角色,程筝抓了对情侣——灰太狼红太狼,他和它们对上眼,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贺衡恩就要上去揪他耳朵了:“你不会想说我是红太狼你是灰太狼吧?” 程筝心虚地呲牙装傻:“怎么可能,我是灰太狼,你是喜羊羊。” “那谁是红太狼?” “……” — 他们带着一后备箱的娃娃回家了。 第104章 boss将来临 贺衡恩靠在车窗,右边胳膊支着他的脑袋—— 脸上风平浪静地欣赏风景,心里焦灼万分。 一个小时前他给陈一发了消息,可倒好了,到现在他一个字都没回,不知道干嘛呢。 都要六点了,按理来说,这时候陈一应该已经往家里布置上气球了—— 此时的陈一开着车,正载着紧拽扶手的李司佑在前往贺衡恩家的道路上狂奔。 周六日的晚高峰依然让人恼火,陈一走走停停,对李司佑大喊大叫:“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要我接你,我至于来不及吗?!” “哎呦,应该也不会吧,我筝哥他……” 不在乎这些细节。 “还筝哥筝哥呢,你哥生日都要泡汤了!!” “嘿呦……我知道错了行了吧?你快开吧。” — “你瞅瞅你贴的,什么玩意儿啊……” “卧槽,老子贴的怎么了,你贴的才像屎一样……” “你他妈少胡说八道,你爹我贴的是正的。” “老子贴的也是正的……” 紧闭的房门传来一阵阵两个男人激烈争斗的声音,拌嘴声像臭豆腐的香气, “经久不散”。 “……” 抱着玩偶跟在程筝身后的贺衡恩霎时换上张臭脸,把牙齿咬得咯吱响。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里面有两个。 “什么动静?”程筝纳闷地回头看了贺衡恩一眼,“我的惊喜……”吗。 他推门而入,和跑来玄关抱箱子的李司佑撞了个满怀。 程筝:“……” 李司佑:“……” 贺衡恩:“……” 陈一:“……” 贺衡恩在最后,盯着李司佑和陈一的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 “这。” 李司佑抱着箱子跑走了。 —— 两个呆站在玄关的大个子足以引起陈一第一时间的目光,“贺律师贺律师……”陈一冲上来为自己开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这个这个这个,可不赖我啊,李司佑他自己硬要来,还让我去接,路上又堵车,你看这……” 说话间,李司佑贴的那个“什么玩意儿”的装饰气球,簌簌掉了下来。 …… 陈一尬笑了声。 程筝拉了拉贺衡恩,笑呵呵打起了圆场:“没事没事,一起贴嘛。” 贺衡恩不理陈一,路过他跟前,指着他鼻尖说:“我就知道你不靠谱。” “这真是意外!”陈一对李司佑恨上加恨。 — 把玩偶放到沙发上,贺衡恩斜睨李司佑:“你来干嘛?” 听见这话,李司佑“啪”地把东西往地上一扔:“还不是你们两个,死灰复燃了也不见有人通知我,幸亏我前天去庆典了,你们等着吧,马上沈润倾就会过来制裁他。” “哇塞……”贺衡恩真是叹为观止,“我通知你什么?沈润倾怎么就制裁上了?” “你前几天爽了我们的约,昨天当着大家的面和程筝搞到一起,沈润倾肺都要气炸了,要不是我和陈一拦着,他都要上去薅程筝领子了。” “打住。”贺衡恩叫停他,“别整点破词就乱用,谁当着你们面和程筝搞到一起了,小心我告你诽谤。” “啧,反正大家都不爽就对了,你等着待会儿沈润倾杀过来的吧。” 没过多久,门外就响起了乒乓响的动静,火急火燎的alley飞速冲到门口拍打房门:“贺律陈律小程帅锅!我来了!” 贺衡恩过去给他开门,后面还有一个沉默不言的刘放。 “我俩在楼下碰见了,就一起上来了。”alley晃晃手里的袋子,“还差什么?” “差得很多。”贺衡恩给她们让路,“有陈一在,事情总会走向离奇。” — 远处四个人闹闹哄哄地挂着玫瑰花灯,程筝见有了划水的机会,推着贺衡恩进到厨房:“怎么布置了这么多?很好看,都是你准备的吗?” “也算是陈一准备的吧,我找了些图片,让他照着买买,结果他还自己发挥了点。”贺衡恩冲他努了下嘴。 程筝把贺衡恩搂进怀中,胸膛相贴,他捏着贺衡恩的脖颈在嘴唇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谢谢贺律师。” “不客气。” 程筝才要重新吻住贺衡恩,把这个吻加深加重,陈一叮叮当当的就吵了些声响出来。他砰砰砸了两拳厨房的门:“别偷摸亲嘴儿了好吗?尊重尊重我们!” “……”程筝瘪着嘴哑口无言地将贺衡恩放开,贺衡恩忍不了地笑着,推推他,“好了,先出去吧。” — 最后一个“8”字被陈一贴在墙上,像是为了完成了某项庄严的起誓,他赶在程筝和贺衡恩出来的前一刻完成了这个工作,程筝和贺衡恩拉开厨房的推拉门,紧接着便被站在两侧的alley和李司佑手中的礼炮吓了一跳。 “哦豁!”李司佑一连拉开三四个礼炮,飘扬的彩带落到了被贺衡恩推出去的程筝头上。 “生日快乐噻帅锅!”alley说完哈哈大笑起来,“看有你这个重庆人在,我没被耳濡目染都开始说重庆话了。” “你那是自己语言系统失调,怪不到人家是重庆人身上。”赶过来的陈一犀利道。 “切。”alley背对他翻了个矫揉的白眼。 “速度速度!”李司佑嚷嚷起来,“生日蛋糕呢?要吹蜡烛了!” “你他妈比程筝还激动。”陈一眼神中充满鄙夷,“蛋糕当然是——” “诶,蛋糕我放哪了?” “在冰箱。”刘放说,“刚才我放蔬菜的时候看到了。” “看看,还得是人家。”李司佑话音未落就朝陈一肩膀擂了一拳。 “卧槽,你他妈是傻逼吧?” 贺衡恩站在中间,拦下陈一飞起就要踹在李司佑腿上的那只脚:“消停点,要打滚出去打。” 看刘放已经拿出了蛋糕,李司佑和陈一双双走向一边,程筝的笑容像是正含苞,语调轻松:“诶,别打架啊,一块儿许个愿吧。” “就是就是。”alley附和道。 那边,李司佑手快地“啪”的关了墙上的灯。 贺衡恩:“……” “我靠,你傻缺啊,蜡烛还没点呢,看不见了!”陈一在咆哮。 “骚瑞骚瑞。”李司佑把灯重新打开。 第105章 沈少别激动 陈一和刘放点燃地上摆出数字的心形蜡烛,李司佑关掉灯后陈一将蛋糕上的蜡烛点着,贺衡恩给程筝戴上了一个小生日帽。 程筝摸了摸帽子的尖尖,脸上的笑容无法掩藏,这是他第一回戴这种可爱的帽子,曾经的许多个生日,他都因为羞涩错过了这样的机会,今年贺衡恩没留他拒绝的时机,自己快他一拍,为他扣上了生日帽。 “去这里许愿吧。”他们把程筝推到装饰好的生日墙前,那里堆放了几个陈一带过来的大玩偶,还有他下午抓来的数十个娃娃。 程筝坐到了当中,蛋糕摆在他面前的凳子上。 他有些害羞得不自然,二十八年照过的照片屈指可数,他不太习惯面对镜头。 但面对大家期待的目光,同样为能留下些什么给到数十年后的自己,也为了留下这个美好、热烈的瞬间,他尝试让自己的面部肌肉放松下来。 贺衡恩用alley的拍立得将画面定格。 “诶呀好看的。”alley抢过来扯下相纸,“我说你们帅哥害什么羞,看着很不会拍的样子,实际上比谁都上镜。” 贺衡恩把程筝拉过来看,几颗脑袋凑在一起,程筝看着里面的自己,觉得有些奇怪。 “是还不错,但我这种不擅长拍照的人,又不是因为是不是好看才决定拍不拍的。” “我们是因为不知道怎样做才叫自然才不拍的。” “诶,习惯就好了习惯就好了。”alley说,“一回生二回熟,哪有情侣谈恋爱不拍照的,美好的回忆你们还不留一留?” 程筝和贺衡恩对上目光,如alley所说,他确实很想留下每一个美好的瞬间,那接近三年的时光,他们已经稀里糊涂过去了,一张正式的合照都没留存,现在他不想这样了。 “听不听我的愿望贺律师?”程筝偷偷凑近贺衡恩耳边说。 贺衡恩佯装诧异地蹙了下眉,随后笑道:“愿望哪有说出来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好吧。”程筝退开。 明年他一定会把贺衡恩娶到手的。 程筝愣神的功夫,陈一飞速抹了块奶油在他脸上。 —— “喂喂喂,没有一个人能帮帮我吗?”李司佑从储物间拽出烧烤架,边拽边喊。 “你给我一边去。”陈一把他拱走,“显得像你准备的一样。” 他邀功似的对贺衡恩说:“这我可没忘啊,肉都是我看着从牛和羊的尸体上切的。” “……”贺衡恩白眼朝天,陈一恶心人很有一套。 听了陈一的话,李司佑没憋住“噗嗤”一声,皮笑肉不笑道:“要不是我跟你跑了一趟,我就信了。” “滚。”陈一经过李司佑,照着他的名牌皮鞋就是一脚—— “靠!!”李司佑抬起脚丫子在原地蹦跶,“你要死啊!!” “……”贺衡恩遮住眼睛对程筝说,“你要不要把你那个朋友叫来?人多热闹。” “他?”程筝去摸自己的手机,“我问问他来不来,不过他看着挺社恐的,第一回见面,他应该会害怕。” “问问呗,还有那个……” 沈润倾他也要来……贺衡恩很想告诉程筝这个噩耗。 只是他没机会说—— 因为他们都听到了门口密码解锁的声音。 解锁的主人似乎带着怒火,按密码的声音格外大,手指指节敲在门把手上的声音也格外大。 你看应不应该躲一下……瞧着程筝因好奇前往门口的背影,贺衡恩舔了下唇,咂了下嘴。 他自求多福吧。 — “贺衡恩!!”沈润倾风度、形象、脸面尽失地携带满腔的火气冲进玄关,“你敢骗我?!!” 程筝还未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前脚才走到离房门两步远的位置,后脚就被门框撞击墙壁的声音吓得身体一弹。 “诶,诶,诶!”程筝抬起手臂连连后退,刚要靠近沈润倾就先被他这股强势的气场逼退,惊悚地扭头寻找贺衡恩的人影,“小贺!” “就是你小子是吧?六年了还敢回来?你们俩合起伙来骗我?!!”沈润倾指着飞奔到贺衡恩身后躲藏的程筝破口大骂,额头上被梳到背后的两缕毛竟戏剧性地垂落。 “哎!别打架别打架……”陈一站在他们中间,和其他几个人化身人肉盾牌,挡住沈润倾进攻的步伐。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陈一笑嘻嘻道。 这样的场景,他前天早已亲身领教过,庆典结尾时刻的沈润倾,在得知贺衡恩和程筝共处一室后—— 像个泼妇。 如果不是他和李司佑人高马大,沈润倾或许就会直接杀入楼上,把程筝掐死在床上。 “都给我滚开!!你给我出来!”沈润倾力大如牛的从陈一和李司佑中间挤过,就要去拽程筝的领子,“你躲什么躲?还知道自己干的不叫人事?” “你腆个什么脸在这儿?六年没回来一回来就把他睡——” “行了!”贺衡恩的忍耐到达了极限,叫停沈润倾之后,他十分尴尬地偏着头说,“我,是我在的上面……” “啊?”沈润倾安静如鸡。 “我靠……”躲在最后的alley感慨激昂地扯着刘放的袖子激动道,“这么大的瓜?贺律竟然是1?!!” “……”刘放分明是无法忍受这样的话题,任由alley怎么摧残他都把头转到一边不言语。 “你是1??”李司佑大吃一惊。 “他是0!!”最有发言权的陈一高声道。 “我是你大爷。”贺衡恩罕见的面红耳赤起来,扒着他肩膀的程筝弱弱道,“我们俩不分这个……” “你在上面……”沈润倾举起拳头在唇边咳嗽了一声,接着重新强硬道,“你在哪都不行?跟这个没关系,你就说当初是不是他跟你提的分手!” “嘿嘿嘿…沈哥,沈少……”程筝露出脑袋,“你别激动,我知道你是为他好,你们俩从小玩到大,但是,但是……” “我……我那个……我知道错了……” “你闭嘴!”沈润倾气得不轻,把掉下来的刘海捋到脑后,竖起眉毛指着贺衡恩说,“你说!你怎么想的?重蹈覆辙是吧?” 他对贺衡恩被甩这件事耿耿于怀。虽然大学他就飞了国外,和他们少了许多联系,可这不代表他没把他和陈一的事放在心上。 他和贺衡恩认识这么多年,看着他一点点成长,也变得优秀——他怎么都没想到,贺衡恩一毕业,还没被自己谈了两年多的对象甩了! 程筝不是眼瞎是什么!! 第106章 给他一个机会 “哎呦...你别生气,我知道你现在看他不顺眼。”贺衡恩万心虚道,话说半句后连气势都渐弱弱,“但是他人还不错……” “给他一个机会……” “贺衡恩!!”沈润倾急赤白脸地怒喝,“我他妈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恋爱脑?他都甩过你一次了你还给他机会?等着被甩第二次呢?” “不是……”程筝焦急地站出,“你听我解释,当年是……当年是意外,这辈子我都不会和他提分手,况且!况且我们还没复合,还没复合,真的。” “考核呢,考核呢……哥你知道考核是什么意思吗...” “就是他随时都能把我踹走...” 沈润倾将怀疑的目光投到贺衡恩脸上,贺衡恩对他点了点头。 “……”沈润倾坐到餐桌椅上,随手拿过桌上的可乐拉开喝了一口。 这阵子他实在忙,就连怀正重要的三周年庆典他都是抽空去的,这两天忙碌中他也想了很多,气归气,不了解也是真不了解,唯一知道的就是当年的贺衡恩是真喜欢程筝,喜欢到过去六年还念念不忘。 他也算半个当哥的,要棒打鸳鸯还是尊重祝福,一时间他还真不知道如何选,为了质问他特意退掉饭局来参加程筝的生日,但所见所想,倒犯不上让他气愤。 程筝是个性格不错的,就连李司佑和陈一都跟他玩得好,他还钻牛角尖做什么呢。 沈润倾别别扭扭道:“算了,听说你今天生日,不跟你追究到底了,你什么样子贺衡恩心里有数,以后再有什么事,我到时候再收拾你。” “好的好的好的好的……”程筝忙不迭点头。 他对沈润倾没什么坏印象,反而是自己,先前误会了他和贺衡恩的关系不说,现在回来找他,还被他和贺衡恩一起瞒着,代入进去,他也挺崩溃,毕竟是自己的发小。 沈润倾忿忿瞟他一眼,扭捏地从鼓鼓的口袋里掏出个盒子,硬声道:“给你。” 程筝赶紧接过。是块手表,沈润倾自己的品牌。 贺衡恩清楚他和自己的性格相差不大,都是嘴硬心软,见状过去拽他,几人把他推到阳台:“别气了别气了,烧烤去。” — 李司佑把自己带来的藏到储物间的折叠桌拿来,在上面铺了层桌布,滋滋冒油的羊肉串,瓶盖启开顺便冒出泡泡的冰镇啤酒和可乐,程筝看了偷偷捏捏贺衡恩的指尖,说待会儿少喝一点。 贺衡恩点头答应。 “佟哥说他害怕,这次不来了,下次有机会再聚。”程筝说。 “那就咱们七个,也行。” — “哎呀,我可喝不了凉的,不然过两天真是能要了我的命。”alley礼貌拒绝李司佑放过来的酒瓶,面露惋惜。 虽然她很想喝,但是可不想等到来了月经的时候肚子疼得直不起腰来。 “那就别喝了呗。”陈一把她桌前的瓶子拿走。 “还有常温的橙汁。”程筝起身,“我去拿。” 李司佑变成烧烤战士,拿着蒲扇咔咔扇风,被呛得眼含热泪:“靠……陈一你他妈不是买的无烟的吗?怎么还这么呛。” 陈一过去接替他:“你他妈废物点心啊,烤个羊肉串抹这么多油,呛不死你。” 他把烤好的一把串放到桌上:“干啥啥不行。” “卧槽……”李司佑扬起拳头就要捶他,最终翻了个白眼就此作罢。 “你来干啥啊?”沈润倾拿起两根羊肉串,用奇怪的眼神瞥着李司佑,“找罪受啊?” “我还不能来了?”李司佑被他一句话攻破防线,给自己搜刮理由,“我来见证贺哥幸福不可以么?” “可以可以。”贺衡恩给他倒上啤酒,“别没事找事你们。” —— 酒量极差的沈润倾一口气干掉半瓶,酒精在几分钟内爬到大脑,他红着张猴屁股脸对程筝指指点点:“你说说你们……啊!” “你这不是脑子缺根弦吗!早不回来,六年了,你知道这六年贺衡恩是怎么…呜……” 贺衡恩越过餐桌盖住沈润倾的嘴:“别说话。” “喝酒,喝酒,我敬你一杯。”程筝举着酒杯去找沈润倾的瓶子,主动放低杯口,沈润倾看他还算懂事,没拂了他的面子,端起酒瓶一饮而尽,醉醺醺地啃起烤串享受美食。 “哇,贺律你们不会真的是大学分手现在重归于好的吧?” alley纵观全局,牢牢抓住几个关键字眼:“分手”、“六年”、“复合”,凭借多年的小说阅读经验,总结了个大概——他们是破镜重圆。 “昂。”贺衡恩说。 “那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分的手啊?帅锅怎么六年了才来啊?“ “因为……”程筝搜肠刮肚,想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概括,却发现,好像他们分手的原因真的不能被他形容得很好,“因为……反正就是各个方面,原因比较复杂,但我们不是因为感情分手的。” “哦~难怪呢。”alley洞悉一切似的眯起眼睛,“你就是进律所之前才回北京的吧?肯定是贺律一见到你就迫不及待的把你带到怀正了呢。” 程筝忸怩地捋了把刘海:“我确实是那时候回来的,但当初不是我来找的他,是我们在路上偶然碰见了,我就来他这里了,如果没碰见的话,我是想找到工作再来的。” “啊~帅锅你能不能再勇敢点,什么工不工作的,都别要了,有贺律还打什么工啊。”alley调笑道。 贺衡恩也笑着瞅了他几眼,程筝抿着唇角淡然笑道:“工作还是得有的。” 那边陈一问alley:“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他们啊?” “也说不上具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但就是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可惜贺律和帅锅在律所太低调,我之前还真没有特别大的怀疑点,真正确定下来还是在庆典上吧。”ay说完用手肘捅了捅刘放,“你跟我一样吧?” “我……”刘放放下竹签。 “你什么,磨磨叽叽的。” “之前贺律让我去教课的时候——” “那时候你就猜出来了??”alley猛地贴近他,“那你不早说。” “我不确定。”刘放无辜道,“也没有八卦的习惯。” ……alley眼珠一翻嘴一瘪,骂谁呢在这儿。 第107章 与尔同行,不介路远 中场程筝去上了个厕所,刚提上裤子,一转身就碰到推门就进、对程筝视而不见的沈润倾,沈润倾静静在洗手池洗起了脸。 “……” 程筝和他挤到一块儿,在同一个水龙头下搓洗双手。 “怎么回事?” 程筝把手擦干净,后知后觉地“啊”了声。 “我说你大学毕业前。”沈润倾抹了把脸上的水珠,一甩手,全都溅到程筝身上。 程筝后退半步:“毕业前的事……小贺他没和你说过我们俩吗?” 沈润倾深感荒唐:“他能告诉我吗??你们俩谈恋爱,这么细枝末节的事儿,他怎么可能全跟我说。” “不过。”沈润倾转过头,“我知道你是家里有事吧?” “啊……啊,是……也不算有事儿吧,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了,其实简单说就是家庭确实和你们差很多,我妈是因为癌症去世的,家里借了些钱给她看病……” “当时可能是各方面压力比较大吧,我觉得自己跟他在一起……差距太大了。” “呦,还是个穷小子。”沈润倾没什么情绪地瞥他,眼底眸光隐晦着,“现在还完钱了?” “还完了。” 沈润倾怪异地笑笑,走出了洗手间。 “?”程筝一头雾水,遭受一顿不明不白不清不楚还没头没尾的盘问后,他摸摸脑袋,也愣愣地走出厕所。 九点多,他们将阳台收拾干净,陈一几个人人头扎在一起,不知在窃窃私语着哪些内容,程筝一靠近他们又全都散开了。 程筝一时搞不懂他们的举动,懵了一下,下意识来到贺衡恩身侧:“怎么了?” 陈一把手背在身后放低,勾勾手指示意李司佑,李司佑见状低头打了几个字。 贺衡恩莞尔而笑,说:“你看窗外。” “窗外……”程筝转身——外面不知何时飞起一只风筝。 “这……”他彻底惊讶,连连退后,“风筝?这儿怎么还能有风筝?” “你喝多了?贺衡恩给你准备的呗。”陈一嗤道。 “这风筝……”他急急跑上去,北京的小区是允许放风筝的么?他以为贺衡恩要因为他被处罚了。 可等他上前,却并没有看到风筝线。 这是一架不小的遥控风筝,由贺衡恩专门定制而来,是一个刻着程筝名字的风筝,只属于程筝一个人的风筝。 贺衡恩跟过来:“没事的,不用担心,都能搞定。” 程筝的双手把裤子抓出了褶皱,他的表情似哭又似笑,嘴角要不知道怎样上扬了。陈一过来悄声问贺衡恩要不要放下风筝,贺衡恩看到程筝眼里水亮的眸色,问他:“你想看看风筝吗?” 程筝把唇线绷得紧,不敢张开嘴说话,只是慌乱地点着头。 李司佑叫楼下的人将风筝飞进阳台,通知完那人,他们五人像彼此对过暗号般,一齐往外挪动。 他们不敢打扰两人的氛围,全都踮起脚尖贴着墙根偷偷溜走了。 — 风筝安稳落地。这是一只青鸟造型的风筝,就连宽度都在一米七左右,程筝一张嘴张得老大,抱起它仰着头,眼含震撼:“好大……” 贺衡恩看他这副傻样,低声笑得愉悦:“不放的时候就叠起来,不会占地方。” “占地方也没关系。”程筝的手指莫名有些畏缩,一只手向前伸着,摸上自己的名字,“这样的风筝,做起来得多麻烦啊,你什么时候订的?” “也还好,因为时间紧,这个图案改得就少了些,今天下午出来的,还算巧。” 程筝吸吸鼻子,抬起手用手腕蹭了蹭眼角,可怜巴巴把贺衡恩抱住,他将贺衡恩搂得紧,双臂缠绕在他的脖颈,和他脸贴着脸,“谢谢……” 贺衡恩扶上他的腰,拍了拍:“还差点东西呢,你忘看了。” 程筝转过头沿着他的视线找过去,这才看到风筝下面挂着的一串钥匙,他把它解下来:“这……” 怎么会越看越眼熟? 他立刻伸长脖子望着玄关墙上的钥匙挂钩:“这个——” “不是同一把。”贺衡恩说。 但是同一款。 贺衡恩接过钥匙,站在阳台栏杆旁,朝楼下按下按钮,接收到讯号,停在车位的一辆立刻发出“滴滴”的一声,滴声传进第五层楼的程筝耳中。 程筝此刻将将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他大步过去,他看到那辆显眼的磨砂灰的宝马m5,和贺衡恩那辆没有任何差别,完全就是同款。 “这车是你新买的?” “对。” “要送我?” “是。” “你——”程筝和他对望的眼中有呼啸的山风刮过,他的瞳孔骤缩着,潮涌不息,嘴唇嚅动再不能说出半句话。 贺衡恩用指腹轻按他眼尾的疤痕:“咱们俩的车一样,现在国内都没有了,是从国外运来的,以后上班就开车,别再骑电动车了,嗯?听见没有。” 程筝将滚烫的几滴泪珠落到他的手上:“你是傻吗?” “哇……你还骂我?”贺衡恩笑容深达眼底,揪了揪程筝的脸蛋,“别哭,过生日还哭。” 程筝后撤一步,用手心捂住“啪嗒”“啪嗒”往下滴落眼泪的双眼:“我…我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以后能不能别人傻钱多了,真的败家……” “行行行,知道了。”贺衡恩笑容不停,捧着他的脸给他把眼泪擦干净,“给你花点怎么了?要不是大学的时候知道你肯定不会要,当时我都带你去考驾照去买车了。” 程筝嘴巴撅了一下,抽着鼻子说:“你不是说国外运来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因为它就不是这两天送到的啊,一周前就到了。” “那个时候咱们不是……还没和好,你也是要送给我的吗?” “贺衡恩收了些笑意,“我不送你还能送谁。” “那你是想什么时候给我……” “呃……”贺衡恩仰头假装思考,“就当个年终奖送你吧。” 看程筝又要落泪,贺衡恩拍拍他的后背:“ok,停,只是个生日,也只是个生日礼物,你忘了之前说的吗,咱们两个要在一起就还得过很多次生日,收很多次生日礼物呢,你不能老是这样。” “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去,赶紧把风筝叠起来,收拾完就去睡觉。”贺衡恩朝程筝的屁股拍下一掌。 程筝把风筝收叠,边收边用心抚摸上面的汉字,这是最沸热的情话—— 生辰吉乐,与尔同行,不介路远。 第108章 十年一瞬 “去看看厨房吧。”贺衡恩说。 陈一几个人走得急,当时的情形实在容不下他们堆在厨房一起刷碗,程筝和贺衡恩走进去,看见两摞放在水池边的碗筷和餐盘 一旁贴着陈一的笔迹,便签写着: “贺律师安个洗碗机成吗。” 贺衡恩笑笑把它攒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两人刷好碗筷回到卧室洗澡洗漱,收拾得当,程筝跟着贺衡恩上床,不言不语也不脱下睡衣,只单手撑在贺衡恩的身侧半垂着脑袋。 贺衡恩靠在床头,抬手轻抚程筝侧脸:“怎么了?” “明明是该我对你更好……”程筝没有吐出清晰的字句,只有模糊的几个音调,但贺衡恩听得清清楚楚。 “这样为什么不可以?”贺衡恩扬起嘴角,问。 “之前是我的错,所以就该我承担责任。” “我承担责任也不应该是这么承担……” “这六年我从没埋怨过。”贺衡恩静静凝视程筝的双眼,看他的眼底有波纹潋滟,贺衡恩才再次开口,“都是我自愿的。” “早就不在意了,你回来的三个月每时每刻我都在原谅你。” “你……”程筝的眼尾挂着抹红,“可当初是我提的分手就得是我主动来补偿,你不能主动原谅我。” “所以我始终都没向你开过口。” 程筝抓来贺衡恩的手,用他的手掌掩面。 贺衡恩摸摸他的头,说:“不睡觉吗?” 程筝攥紧他双手的手腕,将他向前拽,和他相拥吻到一起。 —— “要做吗?”松开双唇,贺衡恩喘着粗气说。 程筝摇摇头:“不,你太累了。” 可贺衡恩的手没停,两只手搭在程筝肩膀的两边,缓慢下放,一路降落过程筝的胸膛,最后握住他的腰腹。 “……”程筝握住贺衡恩双手,“你想?” “嗯。” “那就做吧。” — 贺衡恩半靠在床头,静看程筝准备工作。他点燃一颗香烟,程筝凑上来争抢烟头,叼住湿漉漉的它吸了一口。吐掉烟雾,程筝从床头柜的抽屉拿出盒子,递到贺衡恩的手上,将主动权交给了他 “嗯?” “你快来吧。”程筝紧绷的表情或许还伴有隐隐的期待。 贺衡恩没再问下去,似乎在漫长的相处中,他早就摸清了程筝的心理。 比起渴望欲望,他更想要占有与被占有的感觉,这样的状态让他的情绪持续攀峰,直至登顶假想的高潮,就像连接吻,他都会想把两种情况握在手心,一种是他的进攻,一种是贺衡恩的索取。 “还差一些。”贺衡恩下床,来到浴室弯腰打开洗手池下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两管东西。 平心而论,人都没有完全缜密的思维,饶是贺衡恩这种千算万算思路清晰的人,也免不了会在没接触过的事上碰坎坷,思考再多,他也会忘记,在买套的同时再带上这些准备工具,目的是为了让他们舒服、愉悦。 程筝看到他手里的东西,把头偏向一边。 清醒之时的感觉来得尤为强烈,比前天晚上的要更清晰明了,也比它更湍激翻腾,程筝仿佛坐在海上的孤舟,心却比枯枝还要更容易烧成灰烬。 贺衡恩并不想花费多大力气来证明自己对于程筝无尽的欲望,倒退十年他就明白自己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人,想拥抱想接吻想更亲密,想更多难言的姿势,想再肮脏一点。 但如果占据主导位置是必要的,那么他没有那么多心思要放在其他方面,这样来看,结果只有两种,一种是他肆意的挥洒,一种是掌握轻重缓急,两种综合来看,哪种都离不开和程筝谈情说爱这件事。 可能在这种事情上,他一边做一边在言语上与程筝难舍难分才是更带感的。 “我想……”程筝大口喘着气,冷不丁开口说。 “你想什么?” “我想……赶紧做你男朋友。” “会很快。” 【移步】 — “我想看看晚上拍的照片。”程筝把下巴搭到贺衡恩肩膀上,抱着他晃了晃。 “我跟alley要过来。” 很快alley就将拍立得的扫描件发过来,并且不止一张,程筝数到尾:“alley多拍了八张诶,还有咱们俩单独的呢。” 贺衡恩和他一块儿翻看起来,“你看到她什么时候拍了吗?” “没。” “也挺好的,当纪念了。” “过两天我去打出来。”程筝把这九张照片转发给自己,然后保存,选了三张发了朋友圈。 配文:27end 第一张是他坐在蛋糕后许愿的,第二张是几个人吵闹着布景的,第三张是他和贺衡恩贴在一起耳语的,只是贺衡恩没有露出全脸。 贺衡恩点进去,给他点了个赞。 舍友a:哎呦哎呦,筝子这么多年都不见发几回朋友圈,一发就是个大的。 舍友b:就是,八百年不跟我们联系一回,还以为被拐去缅甸了呢。 舍友c:我的哥我的姐,看人家这感情,还谈呢? 舍友a回他:我靠,你不说我都没看出来,我的妈,忒纯情了吧。 面对几人的评论,程筝心虚得够呛,他把评论摆到贺衡恩面前,贺衡恩扫了眼,一下子乐出声:“真纯情呢,程少。” “他们都以为我要跟你谈十年了。”程筝突然伤心住了,“我也想和你在现在就谈十年,而不是现在还名不正言不顺……” “……”贺衡恩把自己的手机撂下,“你到底是在感慨分手,还是在感慨自己没名分。” 程筝抹了把眼睛,深情道:“都有吧。” “我看你是今晚喝得太多了。” 陈一难得还发了条祝程筝生日快乐的朋友圈。 配文: 好兄弟,无需多言。 图片显然是从程筝的朋友圈里偷的。 程筝意识自己太过招摇,忽然担心道:“我列表里也有好几个怀正的员工呢,这样会不会影响你?” “影响我?”贺衡恩抬眉,语气不可一世,“我是老板还是他们是老板?” “哇塞。”程筝再次举起大拇指,“你好牛逼,贺少。” — 另一边,陈一发来李司佑和沈润倾的微信名片。 陈一:他们俩要加你,但是是要用意念加你。 陈一:所以意思是要你先加他们,他们并不想真的去主动加你。 程筝:…… 他依次点了添加好友。 “你俩都发了,那我也发一个吧。”贺衡恩挑了另外两张照片,和他的生日照一起,打算配文: 好员工,一路同行。 “不行不行!”程筝立马急眼,立刻按下他的手,“你不能发这个!谁是你好员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贺衡恩笑得快岔气,删掉文字,“不发不发。” 他把文案换成:十年一瞬。 alley像是终于按耐不住,评论:三位大哥,就靠我一个人活对吗? 贺衡恩回他:【大拇指.jpg】【大拇指.jpg】【大拇指.jpg】 随后转头点开alley的对话框,转账五千块。 alley:哦买噶让我看看这是什么??让我叩谢叩谢贺律呢。 alley:【鼓掌.jpg】【鼓掌.jpg】 alley:【烟花.jpg】【烟花.jpg】 随后是一连串的感谢表情包。 第109章 三千万 第二天一早,贺衡恩还在睡着,程筝起来喝水,一看时间将近八点半,端着水杯开始在客厅闲逛。 “谁啊!” 房门响起一阵乱七八糟的指节敲打声,程筝过去开门,一拉开,和陈一相视一愣。 “……你。”程筝无奈抿嘴,卸下一口长气,“你又来干嘛?” 陈一招摇进门:“怎么,我来还不行了,做人不能不讲道德,昨天才帮完你们。” “你坐你坐。”程筝跟着他来到沙发,“下次这么早来能不能自己解锁,谁能起来给你开门。” “我这不是尊重你们幸福生活么?真解锁进来了万一看到点不该看的谁赔我眼睛?”陈一把手里的几份文件放在茶几上,“来给贺衡恩送文件的,我十点就走了,出差,有事,过来给他送一趟。” “行。”程筝说,“等他醒了再给他吧。” “他还没醒?你吃饭了吗?” “没啊,我也刚醒。” “那我在你们这蹭顿早饭。” “行吧。”程筝点头答应,“你不是十点走吗?我现在去做?” 陈一摇头:“别介啊,等贺衡恩醒呗,一个小时还不够他睡么,做点三明治什么的时间多快啊。” “你就吃三明治?” “懒得吃别的。”程筝站起来,“走,楼上呗,客厅有什么意思。” “行。”程筝和他去到放有健身器械的房间。 “你们啥时候把这个房间改成健身房啊,乱七八糟的把这些摆地上,看着够别扭的。”陈一说。 “看他吧,我又做不了主。” “切,没出息。” — 程筝扭扭屁股扭扭腰,和陈一比拼起俯卧撑还有哑铃和持久性,运动了半个小时出头,陈一靠着屋外的护栏和他聊天:“好不容易回来了,还不赶紧想着把求婚结婚什么的整了?” “我也想整,但是啥也没有啊,没钱就算了,我他妈连名分都没有。” “你瞅瞅。”陈一两手一拍,胸有成竹道,“不还是跟钱有关系嘛,那都小事,都能解决。” 程筝低着头:“是小事,可也不能真不在意,主要我们俩刚和好不久,我还是觉得得多等等,不能刚重归于好就连婚都结了吧。” “这倒也是,毕竟你们俩分开这么久。”陈一经验老道地讲,“我跟你说啊……” 话说着,房门又响了。 —— 程筝和陈一的交谈便被这阵咚咚咚的砸门声打断,急促沉重的响声如同铺天盖地的惊雷,程筝的心被敲得突突直跳。 “我的妈呀……” 程筝自打来这,就不知道还有谁能这么砸贺衡恩家的房门 “这是谁啊?我下去看看。” “等等。”陈一抓住程筝的胳膊,灵敏的鼻子启动,他嗅出半分不对,“别急着下去。” 因为全世界会这样对待贺衡恩家房门的只能有一个。 那就是贺铭城。 陈一把开门的机会留给还没被叫醒的贺衡恩,程筝才要说话,低头就见贺衡恩接着电话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当中,陈一瞧见立刻捂住程筝的嘴,把他按趴在地板。 他们眼看着贺衡恩把手机撂下,并且小范围的环顾了一圈,应该是在找程筝,发现他并不在后,贺衡恩快步走到玄关。 —— 贺衡恩边接徐锦婳的电话边从床上坐起,徐锦婳在电话那头支吾着,说贺铭城似乎收到了他的一段视频,当场发起了飙,从公司冲去找他了,贺铭城的助理给她打过电话她才知道,便想着赶紧来通知他一声,以免他们闹得不愉快。 贺衡恩的心悬到一线,他忍着惊诧,和徐锦婳说:“我知道了。” 睡衣刚穿上,敲门声就来了。 — 贺衡恩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满脸盛怒的贺铭城。 他阴沉着脸走进,没等说话就先甩了几张照片在贺衡恩身上:“混账!看看你自己干的好事!” “你还想不想在北京混了!” 贺衡恩淡定地在自己胸口上抓起照片,不出他所料,照片里果然是他和严程筝,在瑞禧的床上。 画质很模糊,角度很好认,不是相机偷拍,是视频的截图。 他看过太多这种物证,没想到还能看到自己的。 贺衡恩把照片捏在手心。 收藏了。 “我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也能干出这种事来!人家都把视频发到我邮箱了,照片都塞到集团大厅了!” 楼上的程筝听到此,一张脸唰的惨白,脸上漾着万分的惊恐,陈一重新捂严程筝的嘴,不让他发出半分声音:“嘘,嘘!” 陈一瞠目压着声音着急道:“这个时候说话就完了!” — “哦,怎么了?就是我。”贺衡恩敛眸,唇角轻扯了下,无赖道。 “你!”贺铭城气得眉毛倒竖,面庞涨成紫红色,指着他的鼻子厉声呵斥, “贺衡恩你这是什么态度?老子养你这么多年就养出你这么个东西?!”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他妈玩谁不好你玩一个男人?全北京的女人都死光了是吗你非要和男人搞到一起!你要气死我?!” “你……你……”贺铭城的指尖正对贺铭城胸口的印记,散开的两颗纽扣下面满是印痕。 这是贺衡恩特意为贺铭城解开的。 眼睁睁的,贺衡恩又解开了一颗。 “你……”贺铭城的表情扭曲着,“你在挑衅谁?!” 他激愤地指向贺衡恩胸口说:“我问你你在挑衅谁!!” “我他妈让你读这么多年书,你可倒好,跑去当同性恋了!这要是让你妈知道了她不得被气个好歹出来?!” “你少拿我妈来恶心我。”贺衡恩周遭释放着不耐的信号,厌恶之情溢于言表,“我没见过你这么会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当初你不识抬举出去和别的女人鬼混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我妈啊?现在少给我猫哭耗子假慈悲,用不着你在这儿假惺惺关心我妈。” “我他妈当初给过你机会了。” “贺衡恩!!谁允许你这么跟你爹说话的!”贺铭城面目狰狞地冲上来,反手被贺衡恩不留力气地一把推开,贺衡恩彻底冷下语气,“我警告你少给我动手动脚。” “你还有理了是不是!想等着看全世界都传遍你贺衡恩和男人的上床视频是吗!” “不想去吃牢饭你他妈就老实点!”贺衡恩完全失去和贺铭城口角的耐心,“跟你要了多少钱!” “多少钱?”贺铭城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要了三千万!” “哦。”贺衡恩的语气突然软下来,“我没钱,你给了吧。” 他没骗他,因为他确实不能一下子拿出三千万来啊。 第110章 过往 “你……”贺铭城的太阳穴一鼓一鼓的跳动,滔天怒火直接被贺衡恩的态度压在胸口上不来。 他的亲儿子,现在竟然变成了这副没脸没皮的样子。 “这是三千万的事?给了三千万他还能再要三千万!你有把柄在人家手上了你知不知道!” “把柄?什么把柄?你在开什么玩笑?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道理?我和我男朋友上床还要被别人说是把柄?还有没有王法了啊?”贺衡恩手一摊,耸起肩装作惊讶,夸张地说道。 “闭嘴!”贺铭城完全没了往日装出来的儒雅风度,作为北京城大有名气的商人,从头到脚都会被人众星捧月般夸赞,而今在自己儿子面前节节败退,“我绝不会允许我贺铭城的儿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你是个律师你清不清楚?你还要传宗接代你懂不懂!!” “被别人知道了北京还有点名气的贺律师是个同性恋这件事,你还能不能在律师圈生存下去?到时候还有多少人愿意找你办案子!” “你少废话,现在知道我是个有点名气的律师了,当初不还是你看不起律师,觉得律师低商人一等,我不想听你在这胡搅蛮缠,现在,立刻,离开这里。”贺衡恩慢慢靠近贺铭城,像恶虎面对待宰的羔羊一样胜券在握,在距离他仅仅二十厘米的时候停住,小声从嘴里说出名为协商但实为威胁的话语。 “这件事你最好不要再插手,不然你会被我想尽办法,去和这个偷拍的人人共享一间监狱。不仅如此,你还会罪加一等,一年前你在澳门赌博、非法收购走私物品的证据,我全都不放过。” 贺铭城连连败退,以一种非常恐怖且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贺衡恩。 他的儿子这几年来从没在意过他们的父子关系,经常做的事竟然是搜刮他老子犯法的证据。 “你……我……我他妈在澳门赌博,你凭什么说我违法?” 贺衡恩慢条斯理地用指尖轻点他的胸口:“因为你们在大陆,做了赌,注,的结算。” 如强弩之末的贺铭城收起了他阴沉混杂着忌惮的眼神。 —— 等贺铭城夹着尾巴离开,贺衡恩没有犹豫,直接把电话打到刘放那里。 “喂,李文泽的事你解决了吗?” 刘放鲜少听见贺衡恩带着刺的声音,警觉度提升了两个层次,说:“解决了贺律,前天晚上我收到照片就立刻赶往了那家酒店,但当时李文泽并未在场,我在大厅等到了一个打扮奇怪的人,那个人应该是认识我,看见是我转头就跑了,我没追上,您那时候和我说如果见不到李文泽就算了,我就没有单独和您汇报。” 贺衡恩放松下来,直接在楼梯口坐下:“继续去查,他又出来了。” “瑞禧的房间内,他按了摄像头,偷拍了视频,在对我进行敲诈勒索。” 他想单独约程筝出去,或许也是因为他发现了程筝的更大价值,想以此来为自己谋取更大利益。 但程筝没有赴约,李文泽也就拿不到比视频更有利的来勒索自己,他这么急不可待,百分之九十是他的公司出了什么乱子。 “好的。” “尽快,如果能帮我约到李文泽,今晚我就要见他。” “明白。” — 贺衡恩和贺铭城争吵的过程中,程筝不由自主放缓呼吸。 陈一看出他埋藏在心底的紧张,比起程筝,他要习惯得多,他随意开口:“没想到吧。” 程筝怔了怔,掩着嘴用气音说话:“我以为他们是那种,就算关系不好也不会吵到很严重的,可这看着已经像是仇人了。” 陈一同样有些无力,他认为贺衡恩原本的想法是和自己一样的,那就是等他们稳定下来,再从他母亲那边攻克难题,只是事情突如其来,他们就连见家长的时间都要提前许多,贺衡恩也许都还没做好应对情况的准备,程筝更是如此。 他贴近程筝的耳朵,完全以只能他一个人听见的声音特别低的说着—— “事到如此,你想了解一部分的内情吗,这样你也能更好接稳他的情绪。” 程筝迫不及待点头:“我想,我知道你肯定了解,我觉得他不会主动告诉我一些事情,你能跟我说吗?” “他——”陈一垂头望向楼下角落里只露出半个身体的贺衡恩,思虑良久,开口道,“你不用太担心他,也不用瞎想,贺铭城一直没对他做过太伤天害理的事情,没那么多戏剧性的情节发生。” “但既然他们的关系能差成这样,其中肯定是有好多因素在的。和太多富商一样,贺铭城控制欲强、严苛、死板、传统,还唯利是图,精致的利己主义。” “贺衡恩他吧……他一直在反抗,始终没停下和他对抗的步伐。” 程筝转头看着他,瞳孔漆黑幽暗。贺衡恩是个律师,结合他争吵时的言论,他只能想到所谓的“对抗”,不过是他费尽心机收集自己父亲的犯罪证据,用来保证自己的一言一行不被管控罢了。 “这个关系的转折吧,我觉得可能和他初中被欺负的事情有关。” 这一刹那程筝应激般地弹起上半身,陈一把他死死按下不放手,眯缝着眼睛咬紧牙关说:“别激动,被发现你就等着被贺铭城叫人把你绑走吧!” 程筝强制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莫大的悲观情绪如同一团乌云笼罩着他的心,他眼底眸色微微颤抖了一刻,陈一紧抿嘴唇把他的头按过来。 “别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老实听我说,我想你是知道贺衡恩从小到大都是缺少父母陪伴的,可能每一个没有得到亲情关怀的人,性格都会或多或少有些缺陷。” “贺衡恩小时候也是这样,高中以前,他更沉默寡言些,相对内向孤僻,不太喜欢沟通,其实你看他大学也能看出来,就是一般,外向了,但是还是会有所保留,肯定是不如现在的。” “因为他的长相和性格,导致了一些不太好听的言语出现,他们觉得贺衡恩长相女生,说他留得头发长,说他天天特立独行,说他呆板并且很沉闷。” “你或许会觉得,贺铭城不是有钱么,有钱贺衡恩怎么还能遇到这些坏孩子?钱确实不是划分人品德优劣的标准,他上的初中是个好初中,学校里有钱人很多,可没有哪家哪户是一家独大的。” “暴发户、富几代,有家教有品德的会一直传递下去,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到了哪他都是个野鸡,同样的,因为贺铭城有钱,贺衡恩也才算逃过一劫,至少他们没去欺辱、殴打他,说些再难听的。” “那时贺衡恩觉得自己能够得到父母的帮助,于是他和他们说了,说了学校里这些那些的事情,他爸不以为然,就认为这不过是个玩闹而已,一群毛都没长齐的黄毛小子,不敢打架不敢找事儿,算不上什么校园霸凌,而且,他还很赞同说他们的说法,他对贺衡恩说,你就是太闷了,每天话都不说两句,他贺铭城的儿子应该张扬起来。” “这件事的解决,还是靠他母亲,他的母亲找到了学校的领导,沟通结束后,学校给贺衡恩换了班级,同时将里面最没钱没势的一个孩子开除了学籍。” 第111章 就在这里 “刚认识贺衡恩的时候,我并不了解他的过去,当时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遇到过这些事情的人,头发剪得很合适,人也高也苗条,脸更不用说,和你认识他的那个模样,变化是很小的。” “我能了如指掌,起因是某一天,我们突然碰到了一个男生,那个男生看到他,像是被吓了一跳,眼神异样,我想过去问他要干什么,贺衡恩按着我不让我去,才和我说了事情的经过。” “那个男生当年没有对他说三道四,但了解贺衡恩的事情,那时候他那么古怪,也许是看出了贺衡恩的变化之大,那样的变化让他不能把现在的贺衡恩和初中的那个贺衡恩做比较。” “不过你也清楚贺衡恩的性格,他没和你说,或许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或许是觉得其他这件事已经没必要再提起了。” “他是个内心强大的人,他说没必要就真的是觉得没必要,而我想告诉你,是想让你知道贺衡恩的意愿,不管贺铭城后来怎么作妖怎么给你找麻烦,我都希望你都坚持住,别跑,他有能力摆平他自己的父亲。” 程筝的眼也未眨,双唇要合不合,眼神中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仿佛心被束缚在一个逼仄的空间内,四周的墙壁不停的将它向中间逼去,逼得他再也没有汩汩流动的血液,让他的四肢发冷,指尖泛着冷意。 “我…我不走。” —— 贺衡恩将头埋进双膝,静静坐了会儿。没过太久,他听到楼上走动的声响,转头看过去,是程筝和陈一在向下迈着楼梯。 “……”贺衡恩把纽扣系到顶,站起来,嘴角还是翘起的模样,“你们俩真是……你怎么在这?” “贺律师。”程筝的步子稳健有力,快步向贺衡恩走去。 他身后的陈一一句话不留,三两步飞下来,嗖嗖冲向玄关:“先走一步,再见了朋友们!” “……” 贺衡恩心头那点厌恶和火气被这两个蠢货扫得干干净净,他抽了抽嘴角,双唇欲启,就被程筝抱了一下:“他来给你送文件,说要蹭顿早饭,想等你醒过来再吃,我们就去楼上举哑铃了。” “你们都听到了?” “亲一口。”程筝没回答他的问题 贺衡恩仰头吻了吻程筝的唇,程筝一手摸上他后脑,呼噜呼噜他的软毛:“累不累,坐一会儿吧。” — 他就近拽过一把餐桌椅,让贺衡恩跨坐在自己的腿上,开门见山:“是庆典那天的视频吗?” “是。”贺衡恩想到这个就疲惫地轻笑道,“美色确实误事,如果不是你在那儿,说不定我把那个房间都翻过一遍了。” 程筝将脸靠上他的胸口:“没办法,谁让你当时一心就只想和我睡呢。” 贺衡恩抬掌拍了下他的脸。 “我想看看。”程筝说。 “视频在贺铭城手上。”贺衡恩把照片拿过来,“只有这个。” 程筝认真欣赏起照片中的他们:“贺律师背影都这么帅。” “你有病是不是。”贺衡恩扇在他脸上的巴掌力道更大了些,“视频估计也不长,这个摄像头的角度,没猜错的话是那张桌子,你衣服刚脱下来就往那上面扔,可能会挡住它。” “啊~”程筝深觉遗憾,“我还以为会有全过程呢,第一次,我想留个几年来着。” “……你大爷。”贺衡恩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随后主动跟他说,“就是给你塞名片的那个人,如果上次你真的去了酒店,估计已经清白不保了,没准儿会再被他们录段视频,然后拿过来跟我要更多的钱,比拿这段杀伤力不大的偷拍去找贺铭城要容易成功的多。” “真小人。”程筝说,“那他为什么要勒索?” “这一点等刘放查完再看吧,可以确定的是,他根本就不想报仇,而是公司遇到了问题,他缺钱。” “我也有理由怀疑,他最开始定下的勒索对象,不是我,是陈一。” “我他妈……”程筝比吃了狗屎还难受,“恶心谁呢,陈一要是知道了,肺都要被气炸了。” 贺衡恩笑着叹口气:“歪打正着吧他们,也像狗急跳墙了,直接找到贺铭城,不就代表这笔钱他势在必得么。” “只是,除去这个。”贺衡恩想到陈一那张破嘴,托着程筝的下巴让他仰头看着自己,“陈一都和你说什么了?” “他,他吧……说了一点点,你和叔叔的事情。”程筝对他弯了下嘴角,把手放在他的后脑,动作轻柔,叫他趴在自己的肩上,“算了,不要再提了,过去的就过去了,你告诉我和他告诉我都是一样的,现在咱们两个好好的足够了。” 贺衡恩把圈着他的双臂收得更紧了些,试探性地说出两个字:“……初中。” “是。” 贺衡恩捏住程筝的肩膀,指腹摩擦着肩膀的布料:“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是我根本就没想起来这件事,时间太久了,更何况我还是认为我现在没太受那些言论的影响……” “你当然不能受那些话的影响了。”程筝捏着他的后颈让他抬起头,“你现在这么厉害这么优秀,是一名最合格的律师,还这么帅,这么漂亮,这么可爱,不是吗?” “李司佑那样的人都要单相思你这么,你这不得拿出去炫耀炫耀?不过幸好你不喜欢他,不然他认识你那么早,我都要没戏了。” “大一我都还没意识到自己喜欢男的,就已经觉得你很好看了……” “现在贺律师更帅更好看更漂亮,多得是人喜欢,之前那些人都是放屁,我们贺律师走出去一定是最扎眼的那个……” 贺衡恩注视程筝张张合合的嘴巴,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鸣叫,这样让他头晕目眩的轰鸣带他穿越到十五年前,穿越到他和程筝初见的那一面……他面前是手脚都无处安放的十七岁的耳根泛红的程筝,他在对自己重复着当年的话语,介绍自己的名字,他却听不清他的声音……他想要逃跑,想和程筝一起跑,想去没有人的地方,想和他接吻,想做更多的爱,想拥有程筝更多的心。 贺衡恩呼吸蓦地窒住,他紧紧捏着程筝的后颈,抓住他后脑的发丝,程筝立刻拍上他的后背,问:“怎么了?” “我想亲你。” 程筝短暂的怔愣,随后迅速抱着他来到餐桌前,放他在桌上掐着他下巴与他激烈地吻着,唇舌被纠缠,比吻更疯狂的是他们的心脏。 贺衡恩的手向下探去,程筝把他抱住怀里:“次数太多了,身体会不舒服的。” “没关系。”贺衡恩努力仰起头,“我就想要。” 程筝咽了口口水。 “就在这里。”贺衡恩说。 第112章 正常恋爱关系 贺衡恩拒绝他的前戏,没有任何修饰,疼痛无法被忽略,他的指甲抠进程筝的手背皮肤,抓破了程筝本就凸起的血管,丝丝血迹渗着,程筝任凭他发泄,心甘情愿。 —— 贺衡恩推掉了下午所有细碎的工作。赶在中午前,刘放把他查到的所有资料发到了贺衡恩的邮箱。 李文泽,是公司董事长刘天钊的私生子,十八岁回到刘家,十多年来始终没有以刘家的名义出现在大众的视野当中过。 据公司员工说,李文泽四年前进入公司,两年前,以不知名手段将董事长名正言顺的独生子挤下公司的管理层,自己成为了ceo,董事长的二把手。 同时员工也透露,李文泽上任的这两年,深得董事长的器重和喜爱,但在纠纷案件发生的三四个月前,他的受关注度就已经大打折扣,由此可知事情发生的时间已久,具体为何还不能知晓。 “深入调查之前,我与李文泽的秘书取得了联系,在我还没进行下一步工作的时候,秘书就和我沟通,说李文泽会考虑是否在晚上和您见面。” “我知道了,他的那个案子不用查了,你等他们的回话就可以。” “好的。” — “这这……”程筝思忖着说,“这不就是一个独生子的夺位大戏么。” 嘴唇苍白没有血色的贺衡恩领口大开地靠在程筝的胸膛,手指把玩着程筝的,说:“或许。” 他能够推理出个大概:“只是事情败露了,他也给公司惹了祸。” “他此刻应该是最迫不及待想跟我见面的那个人,却还在端架子,他是真的想拿到能给他救命的钱。” 果然,没过多久,刘放就打来电话:“贺律,李文泽的秘书问您今天晚上几点方便见面。” 贺衡恩递给程筝一个洞悉所有的眼神:“七点吧。” “好的,那晚些我把地址发到您手机上,另外,我刚查到李文泽名下还有一家做医疗代理的公司,和陈律叔叔与您父亲合作的企业曾竞争过同一个项目,最终的结果是他竞标失败。” “好我知道了。” “我的妈呀……怪不得硬要在庆典上找事呢,原来是因为跟你们俩的渊源这么深。”程筝就要五体投地了,这就叫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吗?比他和贺衡恩的缘分还要令人称奇。 “谁要跟他渊源深,是他自己废物。”贺衡恩往他怀里缩着。 程筝把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握好:“晚上我跟着你吧,好吗?” “为什么?你怕他绑架我?”贺衡恩放松了些许心情。 “就你一个人,多危险,万一他要动手怎么办,你这么瘦这么可爱,肯定打不过他。” “……”贺衡恩默默抬眼瞧他,程筝偏下脑袋吻住他,舔了舔他的嘴唇。 “也可以,但你不要跟我一起,偷偷跟着我吧,你藏在房间里。” 程筝把贺衡恩更加用力地搂紧在怀里:“好。” —— 下午刘放将有关李文泽其他更加详细的资料发到贺衡恩的手机,包括他设法搅乱自己弟弟项目的合同文件,洗钱的证据清单等,贺衡恩把它们留存,一并打印出来。 期间徐锦婳询问他的情况,问他需不需要自己的帮助。 “我们没事,晚上我会和那个人见面,我自己可以跟他协商好后续的事情。”贺衡恩对徐锦婳说。 “那也好……你的事情你最清楚要怎样做,如果钱上不够的话你再和妈说。” “不用,我不会真的给他三千万,最重要的是和他沟通好不把视频留出去。” “你……你和那个男孩子……” “正常恋爱关系。” 那头的沉默久久未断,半晌徐锦婳方说:“妈不愿意看到你走上偏路,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考虑,如果……如果你想通了,确定要这样做,那我也不多说什么……” “我们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很久。”贺衡恩的眸中没有过多的情绪色彩。 “……妈知道了,晚上你们处理完事情,记得回个电话过来。” “嗯。” 程筝把贺衡恩揽来,按下他的脑袋在自己的颈侧,左手托住他的后背,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他的后腰,偶尔拍拍他的屁股,用下巴轻蹭他的发丝:“再抱一会儿。” “抱很久了。”贺衡恩说。 “抱多久都不算久。” 第113章 (回)或许耀眼的一生 出生在富豪的家庭,住在富豪的小区,从幼儿园起学校就名贵,从家往东几公里是小学,小学上完了又来到西边几公里的初中,依次是高中、离家最远仍在北京的大学—— 贺衡恩在北京这一小片土地,生活了快二十九年。 — 太多太多人羡慕北上广深,没人会说想赚钱就去黑吉辽东三省,没人说西藏内蒙遍地是黄金,没人说人要想不平庸就得离开北京,北京这种地方才是造人才的好地界。 是,贺衡恩太认可这个道理了。 从出生起到十八岁,他和被锁在那个家没什么区别。 他们说自己有钱有能力,让贺衡恩也不能差。他们说自己苦心培养他,他以后一定要成才,一定要比贺铭城更强。 无数个日夜,他在对年幼的贺衡恩来说“巨大无比”的大别墅里生活,为了不害怕,他要点亮家里所有的灯。 —— 贺铭城和徐锦婳大学恋爱的中间,有了一点计划后就去创了业,算是赶上了好时代,经商致富,他们也确实富了。 到了二十四五岁,他们就买上了第一个大房子,两年后贺衡恩出生,一睁眼是医院的天花板,再一睁眼,是这个冷清萧瑟的别墅。 钱是赚不够的,人只要活着就可以赚钱,到死到死,想攥把钞票进棺材,也没人拦。 贺衡恩的身边都是有钱人,大家比着谁的衣服贵,比着谁的球鞋好,比着谁的零花钱花也花不完,贺衡恩进入不了他们的圈子,只愿意和真心实意夸赞自己的铅笔盒很漂亮的孩子玩耍,因为他们要善良得多。 贺铭城不满意他这样的表现,认为他和比自己家更差的孩子玩没什么营养,有这个时间不如去上课,他贺铭城上了个普通一本就能有发财的本领,贺衡恩未来一定得上个985、211,将来接手企业,让公司挤进世界五百强才最好。 贺衡恩没能如他所愿,习惯性接受他的安排,总是上着比学校快一步的课程,到头来却也没考进贺铭城想要的双一流大学,贺铭城太过失望,对他没有好脸色,明里暗里觉得他不如别人家的孩子厉害。 早在初中,不,更早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贺铭城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他的眼里只有钱,只有他的公司,他从没真正打过他骂过他,没有什么脏字,却始终在用精神凌辱他,欺压他。 他不记得初中的那几个男孩子是谁,忘了是哪家的太子爷,只知道大概和贺铭城的公司平起平坐,不然他也不会待得安安分分,没被他们随意殴打欺辱。 现在的贺衡恩如果不发火看上去仍然是内敛的,在外人眼中依旧是谦虚低调很沉稳的,少数人才知道他的火爆脾气,初中的贺衡恩更甚,将内向发挥到了极致。 他不喜欢穿很抢眼的衣服,不会骂人,不会学人家偷偷抽烟,厚重的刘海挡住一半的视线。就这样,他没有很有气势的外表,长相柔和,让很多男生都认为他和班上很多爱哭的女孩子一样,真是丢了男人的脸。 他们以为这样骂他贺衡恩就真的会哭,结果他从头到尾没分过半点眼神给他们。 他在一次晚饭中说了这件事,徐锦婳焦急地追问他怎么回事,贺铭城不屑一顾的和她说又是小孩子吵架了呗,你儿子完全都不像我,真是一点血性都没有。 贺衡恩偷偷计算距离高考的时间。 — 打高中开始,他就把警惕的目光放到了贺铭城的公司,因为他偷听到贺铭城和徐锦婳说,大学一定要给他规划好专业,不然还怎么来公司上班。 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不光要去学法律,还要找到贺铭城所有犯罪的证据,只有这么做,他才能有和贺铭城抗争权利的资本。 其实在真正搜查之前,他压根不知道贺铭城哪里触犯了法律,他当初并不懂这些,却就是有这种感觉,觉得像贺铭城这样的人,不做些偷鸡摸狗的事,他就不叫贺铭城了。 他私下咨询了律师,询问他企业中容易触及法律红线的情况都有哪些,他应该翻阅什么样的资料,得到答案之后,他有了努力的方向。 高三他和陈一出去玩,晚上没回家,九点他们坐出租车路过一家五星级的大酒店,北京顶级排名的那种大酒店—— 贺铭城和一个女人,还有其他几个男人,站在门口聊事情。 看吧,贺铭城就连和别人开房都要讲究这种排场。 他叫司机停下,司机大声说这里不能停车,陈一翻起自己的书包,从皮夹子里取出一沓当天刚取的、热乎的崭新的百元大钞,扔在中控台上。 几秒钟后车子靠边停住,贺衡恩拍下了照片。 不管怎么说,贺铭城对外的面子总是维持得很好,徐锦婳是他的发妻,两人白手起家,外人都知道这公司有徐锦婳一半的功劳,他也不惧,任何与金钱有关的东西他分得清清楚楚,该给到徐锦婳的他绝不含糊,包括她在公司里的地位,他也从没想过撼动。 他太清楚流言蜚语的重要性,他伤害了徐锦婳的利益,流言蜚语就会来攻击他,让他不明不白的就下了场。 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同时还有这段感情。想必除了贺铭城,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还爱不爱她,就连徐锦婳也说不清。 在外面他们曾经也是金童玉女,在家里徐锦婳对他略有顾忌,这个家只有贺衡恩完全不惧怕他。 高考分数出来后,贺铭城勒令他去学商,贺衡恩完全不在意他的命令,自己偷偷填好了专业,确定无法更改后他通知了徐锦婳和贺铭城。 在贺铭城要动手打他的前一刻,贺衡恩把自己拿到的所有证据摆在他面前,告诉他:“你最好别惹我,否则咱们两个谁也不会好看。” 从前贺铭城没打过他,从这往后他更加不敢去碰他的一根手指头。 他人不堪的言语是自由者胜利的号角。自由的前缀不过是你我殊途不同归,一个如同风筝向往让生命燃烧的天空,一个如同低矮的灌木丛,悲哀地汲取蓬勃绿木残留给他的阳光。 一辈子的时间就这么长,贺衡恩想,没有了他们的捆绑和操控,即便人生再无聊,他也觉得痛快。 四分之一的人生都过去了,他终于遇到程筝了。 现在他只想和程筝长命百岁。 第114章 比塑料袋能装 贺衡恩和程筝提前一个小时到达李文泽订的包厢,程筝被贺衡恩推进了里面的独立卫生间,剩他独自一人坐在桌前静静等待李文泽的到来。 超过约定时间十分钟,李文泽一个人推开了门。 贺衡恩还以为他能有多狂妄,却只敢迟到十分钟。 “贺律师?久仰大名。”李文泽单手插在口袋,镇定自若地来到桌旁,同时伸出另一只手。 贺衡恩没起身,随意抬起胳膊和他握了握,很快抽离:“久仰久仰,李先生。” 李文泽粉饰焦灼的表情有了一丝的松动,眼底一缕幽光一闪而过,他坐到对面,叫来服务员,不忘关心贺衡恩的喜好:“贺律想吃些什么,不用客气。” “好,不和你客气。”贺衡恩翘起二郎腿,把烟和火机丢到桌面,拿过菜单,点满了二十道菜。 “都要吗贺先生?”服务员弯腰恭敬道。 “对。”贺衡恩合上菜单,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说道。 李文泽嘴角抽搐得愈发严重,他低下头,敛去任何崩坏的情绪,十指交叉搭在膝盖,和贺衡恩聊起了闲天:“贺律师,爱抽荷花?” “嗯,还可以。” “怎么不抽点好的?”李文泽问。 “这个就挺好。” “是嘛,嘶……不过荷花是很符合你们这个行业哈,出淤泥而不染嘛。”李文泽靠起椅子来,双臂交叠,右手手指隔着衣料轻点手臂,故作姿态。 贺衡恩点着根烟:“哼,可不敢当。” “现在啊,哪有什么好人?各行各业上不了台面的人多得是,纯粹的行业也找不着啊。”他吐出口烟,曲着指节敲了两下桌子,同样卖弄起玄虚来,给了李文泽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哦,是吗,此话怎讲?” “这还用明说吗?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我们做律师的,还能不了解这些么?” “贺律的这个上和里……究竟是多上,究竟是多里?”李文泽姿势未动,却将身子绷直些。 “这个……不好把握,没法儿和你说,你我心知肚明就好了。”贺衡恩弹了下烟灰,“你可能是刚进你们公司不久,有些事你没挖得那么深过,像贺铭城,二三十年,哪到哪。” “陈家几百年的基业,真是什么都见过,我们也见怪不怪了。” 贺衡恩从李文泽的双眸中捕捉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警惕和想要极力压下的诧色。 “我记得……陈律和贺律是多年的好友吧。” “是。” “原本以为,二位的家庭匹敌,才能成为朋友呢,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贺衡恩不屑一笑:“那自然是不同的,要怪也只能怪陈律师平常为人低调,他不是那种喜欢把自己的权力挂在嘴边上的人,久而久之,我都要忘了他是个什么家庭了。” “说起这个,我在律所,还真是时时刻刻都忌惮着他呢,你说以他那种身份那种权势,我要是惹到他了,贺铭城倾家荡产都不一定能保得住我。”贺衡恩把烟头按在桌面上。 服务员推门上菜,两人对视着不再说话。 贺衡恩优雅地为自己夹了块排骨:“今天李先生找我具体是有什么需求呢,尽管提,贺某可以帮你的,我都会尽力帮。” “我……” “还是提醒李先生,不用跟我绕弯子,我这人就喜欢直接的,你放心,我如果给不了你想要的,陈律师他也势必会倾囊相助的。” 李文泽的脸色终于变得阴沉,他沙哑着嗓子把嗓音放低:“前两天,不小心在贺律的律所庆典上拍到了一段视频,想必贺律师也有看过自己的片段了,我认为,这样的视频传播出去应该会给贺律造成极大的影响。” “三千万买断这个视频,而贺律与男子交好的雅好,更不会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闲谈,不仅如此,李某这边也有不少的人选,若贺律想,那娱乐圈的帅哥我也能给你够下来两个,你尽管开口。” “……”隔壁卫生间的程筝捏紧拳头,真想出去给他两耳光。 — “嗯。”贺衡恩清了声嗓子,左右转了转脑袋,脸上思考利弊的表情没有遮掩,“听着还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他慢悠悠从上衣里袋中掏出几张折叠着的纸张,被揉捏的程度像是他从垃圾桶翻找出来的:“偶然发现了一点东西,李先生帮我看看,你似乎是最熟悉的哦。” 李文泽拿过,只看两秒就骤然瞳抓皱纸张一角,唇瓣张张合合,眼底流淌的冰冷似要将贺衡恩冻僵在原地。 他根本没有想到,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贺衡恩就能把他扒得体无完肤,他太狂妄自大,只想着要钱,没想着再把这些藏一藏。 “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李先生不明白?” 李文泽沉默了。 “给你两条路,你交出底片,我闭嘴,你做你的生意我开我的律所,你干的这些事,我可以放过你,至于钱嘛,不好意思,我帮不了你,建议你另寻他人。” “第二条,你把视频放出去,我把证据向上递交,这一点你是知道的,在律师面前你不要想着耍花招,你把路铺的再好,胳膊依然是拧不过大腿的。” “如果你想鱼死网破,我也是愿意奉陪的,看看你从监狱蹲几年出来,你爸还会不会再认你这个私生子。” “我给你考虑的时间,李先生明天可以给我答复。” —— 程筝从隔间出来,贺衡恩松了口气。 他不像他所说的那般无畏,如果李文泽誓要破罐子破摔,他大概率是不可以接受的,他不能因为这件事真的连累怀正上上下下那么多员工,让他们吃不上饭。 “他就这么走了?”程筝坐到他旁边给他揉腰。 贺衡恩垮下了身子靠在他肩膀:“嗯,没事,他一个私生子,苦了十多年,没人家那种魄力,事情估计闹不起来。” “你想和他和解吗?” “对,真和他闹僵,对咱们没有好处。” “还是别闹大了……万一你和陈一就这么受了影响,我不得以死谢罪。” 贺衡恩伸长胳膊碰碰他的脸,“别瞎想了,不是都说了是我没忍住嘛。” 程筝抓过来亲亲他的手指:“不管怎么说另一个人都是我。” 他转了圈桌子:“他一口没吃?” “我要是他,我也吃不进去,愁都要愁死了。”贺衡恩坐直,“你快吃点吧,我刚吃了几口了。” “行。”程筝拿来一双筷子,想到刚才贺衡恩和李文泽的谈话,突然笑道,“真装你,比塑料袋还能装,我都没见过这么装的你。” 贺衡恩给他一脚:“滚,不装怎么谈判。” “对了。”程筝说,“你刚说的那什么?陈一咋了?” “哦,这个啊。”贺衡恩提起这个就想笑,“他说他待会儿来,你自己问他。” 第115章 当兵的和当兵的能一样吗 “我靠!”不到十五分钟,陈一大呼小叫着进到包间,“饿死爷了,中午就没吃饭。” 程筝吃着菜抬眸瞧他:“这么快,赶紧坐下吃吧。” 陈一一屁股坐到贺衡恩旁边:“李文泽走了?” “嗯。”贺衡恩说。 “我还以为你们得交锋几个回合。” “交锋什么,他有交锋的资本吗?” “也是,有我给你提的这个方法,他还能有什么精力蹦跶。” “什么方法?”程筝插了句嘴,“你看你们,神神秘秘的,都不告诉我。” “告诉你告诉你。”陈一捅咕了下贺衡恩的胳膊,“你说,我吃饭。” “……”贺衡恩替陈一说道,“是他让我在跟李文泽谈判的时候,把陈家搬上了,陈一他家……呃……” 贺衡恩忽然卡在了寻找恰当的形容词这件事上,他比划着,用眼神向程筝传达只可意会的这部分内容:“……有实力的。” “多有实力啊?”程筝够着陈一问他,“你家干啥的?我记我好像听过。” “我家啊,噢,不是那个,不是你说的那个。”陈一喝了口水。 “那是哪个啊,你倒是说啊!”程筝烦起来,扔给他一根筷子,“还有哪个,除了你爸的公司。” “还有我爷爷啊,我爷爷是当兵的。” “就是军人呗,那挺酷的,你爷爷是什么兵啊?” “哎呀忘了忘了,我就记得他是司令员。” 程筝:“……”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皮笑肉不笑的假笑来。 贺衡恩忍俊不禁,弯着眉眼给他顺顺气。 “你们家管司令叫‘当兵的’的啊?那当兵的和当兵的能一样么?”程筝怒喊道。 “差不多就行了呗。”陈一“诶”“诶”地敷衍着,“你就说是不是兵吧,他都退下了多少年了,我爷爷的爸爸还是兵呢,你看,我这就连他是什么职位都不知道了。” “你爷爷……你爷爷的爸爸……”程筝闭目扶额,“行……算你厉害。” “像我爷爷的爷爷,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我更不知道了。” “哎呀行了行了。”程筝让他把嘴闭上,“你他妈再捯,都捯到可汗大点兵那个朝代了。” 贺衡恩于心不忍地补充:“他们家,可能真能捯到哪个朝代上。” “fine.”程筝投降地竖起大拇指,“你牛逼。” — “陈一他们家……真这么厉害吗?”这样的震撼一直持续到了程筝进入家门,他跌坐在沙发上,懵了又懵,因为他迟来的发觉,照陈一这么说,那他们家不就是什么皇亲国戚吗? “其实,我知道的没比你现在多多少。”贺衡恩来到他身旁,“陈一他没有特别招摇,他家也是,毕竟树大招风,少数根基深厚的大企业的管理人是知道他们家的底蕴的,大部分的商人企业家,都不清楚这一点。” “包括沈润倾李司佑他们,全都是只有比较模糊的认知,特别仔细的,陈一没对他们讲过。” “他也不是要瞒你什么,同时你也别因为这件事就觉得高不可攀或者怎样,大家都是朋友兄弟,你拿他当个家里有点钱的人普通对待就行了。”贺衡恩把玩着他的手指,抚摸起手背的血管,“我都不把他那个家庭背景当回事,他爸比贺铭城好说话的多呢。” “我知道了。”程筝揉着自己脖子说,“我也不会捧着他的,就是觉得有点恍惚。” “明天你上班一看见他那个贱样,你就不恍惚了。” “……”程筝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他确实是最不像公子哥的公子哥。” 睡前贺衡恩把电话给徐锦婳打过去,告诉她谈判的结果,徐锦婳说,希望他明天能回来一趟,大家一起吃个饭好好聊一聊,贺衡恩想到他和程筝的以后,答应了。 —— “靠!!” 半夜,窗帘也拉了,灯也关了,嘴儿也亲完了,该温存的也温存完了,觉就要睡着了,程筝突然一跃而起。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陈一?怎么不是你?”程筝抓耳挠腮地大叫,“我真受不了了!” “他越低调我越觉得装逼。” 他忽然想到前几天他从陈一办公室偶然瞥见的那一个小盒子,当时还没注意,现在想来,不就是他爷爷的奖章吗?? 陈一竟然就这样随随便便把他爷爷的勋章拿来丢在办公桌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也受不了了……”贺衡恩躺床上笑出了眼泪,“你他妈是不是有病程筝,又想起来了是吧?快点睡觉。” 程筝躺回去,窝在他怀中:“睡觉……” —— 晚上六点半贺衡恩准时出现在了别墅的大门。 这件事他不能一拖再拖,否则便会无止境的进行下去,贺铭城是个难缠的家伙,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死心,为了贺家的名誉他都得同他纠缠几回才作罢,贺衡恩想提早结束,只能去做主动的那方。 他完全不care所谓的父母的意见,但贺铭城要是跟他们没事找事,他也不介意和他坐下认真聊聊未来。 徐锦婳这次直接等在了门口。贺衡恩进来时把手里的礼品递给了她。 “那孩子……没跟你来吗?”徐锦婳望了望院门外,这次是贺衡恩自己开车来的。 “东西是他给您挑的。”贺衡恩说。 独自坐在沙发上的贺铭城猛地转头,气不打一处来,贺衡恩冷冷瞥过去,贺铭城留给了他一个承载着愤怒的后背。 “坐下待一会儿吧。”徐锦婳和他来到贺铭城身边,贺衡恩自己坐在了单人沙发。 “事情最后结果怎么样了?”徐锦婳问他。 “助理还在和他们沟通。”贺衡恩说。 “尽量还是不要和他们起太大的纠纷,如果他们死不退缩,给点钱就给点钱吧。” “陈一也不同意因为一个视频赔偿他们这么多的钱。”贺衡恩说,“他说如果他们想斗到底,他会找人第二次打压他们。” 贺铭城拉着一张脸,面部的线条僵硬着,神情严峻。 “哎,你看看,我都忘了你们关系好了,有陈一在你们也差不了,他家不可能容忍自己孩子的律所出现问题的。”徐锦婳松了些语气说。 贺衡恩低着头喝了口贺铭城的碧螺春,看嫩绿的茶叶在玻璃杯中翻飞盘旋,鲜香甘甜,心底有几分不适划过,但很快恢复平和。 餐桌上,贺衡恩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和程筝的事情张嘴,贺铭城咳嗽了两声,将身上衬衣袖口的纽扣解开,挽到手肘处。 张叔适时拿来两张照片,摆在贺衡恩的面前。 第116章 上电视 贺衡恩对那两张女生的照片投以蔑视的眼神,然后掀起眼皮等待贺铭城的下文。 “你看看这两张照片。”贺铭城避开贺衡恩带有攻击性的冷淡的目光,说,“和我上次提过的不是同一个,这个女孩子大学刚毕业一年,有眼缘的话你们约出来聊一聊……” “我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在上一次我回来的时候。”贺衡恩歪头噙着微笑看他,目中的冷意如同严冬的寒冰,让人心生压抑。 周遭的气场在他说话间蓦地转变,贺衡恩死死盯着贺铭城,不放过他脸上表情的一点松动,攥紧手中的筷子,筷头卡在虎口处。 他将筷子缓慢放到桌上,它与桌面接触,发出极微小的声音。 贺铭城被心底油然而生的心虚与怯懦要挟,但仅仅一瞬间,就重新恢复强势的状:“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你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还能和从前一样比?” “我和你妈白天也想了想,你若是想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我们也不拦你,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男人之间怎么结婚过日子?怎么生孩子?你终究要回归家庭,这个女孩子,她很早之前就喜欢你了,和别人不一样,听说是你还特意拜托给她美言几句呢…” 和徐锦婳一起想了想?他贺铭城可真敢说。 贺衡恩言语中尽是挖苦和讽刺:“这又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贺铭城对他的嘲讽置若罔闻,对他说:“她家是做新能源的,这两年……” “你想进军新能源了?”贺衡恩愈加烦躁,立刻打断他。 “你这叫什么话?是你结婚又不是我结婚!”贺铭城终于被他激得冷起了脸,“人家女孩子自己说是暗恋你,这还不好么,总比用钱拴起来的婚姻要强吧?我和你妈也不是一定要你去弄什么商业联姻,你找个合适的人结婚就行了。” 贺衡恩将别有深意的视线转到徐锦婳的脸上,微微眯起双眼。徐锦婳被他这么一盯,心里越加的不舒坦起来,她踌躇着开口:“这个事儿看你,小恩。” “那就继续暗着呗。”贺衡恩重新和贺铭城对视,“暗恋我的人多了去了,你给她排个号,看看下下辈子能不能排上。” “混账!”贺铭城愤然起身,桌上的餐盘险些被他带翻,“同意你和那个男人继续在一起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你一辈子不结婚像什么话?” “我告诉你贺衡恩,你不可能一辈子都像现在这样和那个男的鬼混,你给老老实实结婚然后生个孩子,家里公司我指望不上你还能指望指望你孩子呢!” 贺衡恩双手拍在桌上猛然站起,他撑着身体,上半身向前倾去,眼中冷光迸射:“那我也告诉你,贺铭城,你也不要来挑战我的极限,如果你不想在牢里坐几年,就少多管闲事!” “你敢威胁我?!”贺铭城怒不可遏地指着他的脸大喝道。 “小恩!”徐锦婳听到他的话,跟着站起,紧紧皱起眉头,脸上仓惶尽露。 贺衡恩收回手臂,幽暗冰冷的目光扫视他们过后,选择直接抬腿离开这里。 —— 第二天下午在怀正,陈一和刘放一起过来,陈一坐下靠着办公桌撑起脑袋:“听程筝说昨天晚上你回家了?” “嗯。” “贺铭城要干嘛?” 贺衡恩翻起白眼,缓缓吐出两个字:“相,亲。” “卧槽。”陈一一猛子朝后弹着,“干嘛这是,给你找个女的当同妻,让你生孩子。” “恭喜你,答对了。” 陈一冷笑两声:“他干脆把你绑到民政局得了呗。” 贺衡恩听见这事就脑袋疼,扶着额头拧着眉问:“有事吗你俩?” “差点被你这相亲搞忘了。”陈一抬手示意了下刘放,刘放把几份文件放到贺衡恩眼前。 “这个李文泽越查黑料越多,我又叫刘放接着查了查,就这些证据,加起来他都能在监狱待十多年了。” “李文泽那边知道咱们在调查他,害怕了,说那段视频他要用五百万和这些证据换,你瞅瞅吧。” 贺衡恩头疼不已的拿起来随便翻了几翻—— 字太多,不看了。 “两百万。”贺衡恩抚着额头闭起眼挥手让刘放离开。 没两分钟刘放过来:“贺律,那边说最低四百万。” “三百万。” 又两分钟:“贺律,他们说三百五十万。” “成交。”贺衡恩瘫靠在椅子上,把脚搭在桌角,打开了对面墙上的电视机。 “不是我说。”陈一也搭起双脚,“五百万都拿不出来的废物,给他三百五十万,够他塞牙缝的吗?真能让他起死回生吗?” “他爱怎样怎样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东敲诈一点,西勒索一点,不就够了。” 陈一翻着眼珠琢磨了一会儿,鼻中挤出了一声哼,胸口跟着震了一震,转动椅子和贺衡恩看起了电视的财经频道。 刘放拿着文件回来:“贺律,这是他们传真过来的合同。” “我的老天爷。”陈一被逗笑了,他打出生以来就没见过这么搞笑的事情,“现在勒索还流行签合同了?” “他要签就随他,事情能结束就行。”贺衡恩利索地签上了自己龙飞凤舞的名字。 —— 等刘放离开,贺衡恩拿来堆在旁边的文件翻阅,陈一背对他撑着下巴看着电视。 “什么玩意儿??” 陈一突然大叫了一声。 贺衡恩抬起脑袋,放下笔:“你乱叫什么?” 这不是你照片吗?”陈一跑过去指着屏幕哈哈哈笑个不停,“卧槽……这他妈哪个脑残给的节目组哈哈哈哈哈……” 贺衡恩立马直直看过去。 财经频道正在播报北京一家近期势头大涨的新能源公司,他们与政府达成多项合作,势头正旺,节目组特地出了单期的新闻,宣传他们的成绩。 “现在的我对于公司的帮助也是非常有限的,我也希望在未来,我能够通过自己的学习来为集团增添色彩,成为爸爸的得力干将,和自己喜欢的男孩子站在一起。”被采访的是个年轻女子,模样靓丽可爱。 这个女生的话说了多长时间,贺衡恩的照片就放了多久。 第117章 不要留下点什么吗 “我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一不顾贺衡恩的黑脸,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笑,“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贺衡恩你也有今天!” “闭嘴!” 电视里,记者还在八卦地追问:“在节目录制开始前,我也有从你父亲的口中得知你所仰慕的男生的名字,我想知道他清楚你的心意吗?” 这个看上去十分温婉可人的女孩摇了摇头:“他并不知道,但是我认为他是全北京最年轻最优秀的律师之一。” “哈哈哈哈哈……”陈一笑到一张脸涨红,瘫倒在椅子上东倒西歪,怪腔怪调地鹦鹉学舌,“全北京最年轻最优秀的律师之一~” 紧接着他被贺衡恩一本文件直击大脑,笑声戛然而止,陈一倒在椅子上不起。 “你给我起来!”贺衡恩怒道。 陈一慢慢扶着把手坐起,若无其事地端坐到椅子上。 — 贺衡恩仰躺在椅背,狂按太阳穴。他不知道这样下三滥的招数究竟是不是出自贺铭城的手笔,但无论他和贺铭城之间到底怎样,都不关这个无辜的女生的事,就怕她高高兴兴的被几个大人当作枪使,还在满心憧憬贺衡恩能够给她一个答复。 贺衡恩什么都给不了她。 陈一一连砸了好几下嘴:“怎么整啊?” “还能怎么整?去见人家呗!”贺衡恩暴躁不已,“我早晚有一天能被这些事逼死在这里。” “别生气,生气伤身体。” “滚!” —— 下午下班,程筝插上车钥匙,正打算启动车子,看了贺衡恩两眼后停下动作:“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下午我看刘放一直出来进去,是有事吗?” “是李文泽。”贺衡恩人困马乏地靠起了车门,手指穿进刘海,往后耙了两把,“他愿意用钱和解了,三百五十万,他删除底片,我封存证据,大家放过彼此。” “三百五十万……他是不是真走投无路了。” 跟在贺衡恩身边久了,程筝都觉得这是个小数字了。 “所以我才会同意。” 程筝的双手抱上方向盘,脸也缓缓贴上去。他的面庞正对贺衡恩,嘴被带着嘟起,眼睛忽闪忽闪,衬着点无辜又无助的样子出来。 贺衡恩又因为他多花钱了。 贺衡恩看到他卷翘的睫毛扑扇着,好笑地去摸他的眼睛。仿佛水汪的潭水中阵阵涟漪出现,贺衡恩盯着他的双眸,觉得这家伙惯会用这种伎俩,无意识的卖萌撒娇,他不自知,只有贺衡恩一个人会深陷其中。 贺衡恩双手交叠在脑后,懒洋洋说道:“三百五十万……那就一次一万。” “一周最多四次,所以是一周四万,一个月四四十六万,一年是十六乘以十二一百九十二万……” “三百五十万,你一年多就还清了。” “……”听贺衡恩算完,程筝心都不伤了,“你太无耻了吧,一次一万。” 他坐直身体:“怎么着也得贵一点吧?” “那给你四舍五入,算你一年还完,可以吧?”贺衡恩对他做了个wink,“够意思吧。” 程筝在他唇上啄了一口:“亲一下算多少?” “一块。” “……那不亲了。” —— 程筝将车子启动,汽车安稳行驶在公路上,眼看旁边人把刚才的事情抛到脑后开心开车,贺衡恩竟还有些坐立不安,程筝发现他不如往常自在,问:“你今天到底咋了,这么诡异呢?” 贺衡恩一只手覆盖住右眼,轻轻按压,它在一下一下沉重地跳着:“我昨天不是和你说贺铭城的意见了吗,那个女生是一家新能源老总的女儿,今天下午我在电视上看到她了。” 昨天贺衡恩就简短提过这档子事,当时的程筝就反应激烈,在贺衡恩一再保证下他才愿意安静下来,程筝反复问他说真的不会和女生结婚吗,贺衡恩强调了无数次:他不会,并且说他连面都不会见—— 没想到今天,他的承诺就要作废了。 “她……在采访中提到了我,所以我不得不去见她一面,对她解释清楚。” “……”程筝把嘴角弯起来,委屈地看他。 “没事没事。”贺衡恩揉揉他的后脑勺,“我会和她说清楚的,等我和对方解释完,贺铭城我再单独解决。” “但我昨天答应你的肯定是真的。” “好吧,我相信你。”程筝偷偷撅了一下嘴,被贺衡恩看见后拍了一掌,“好好开车。” “哦,咱们回去吃什么?” “都行,你看着——” “铃铃铃”的电话铃声尖声响遍车厢。 贺衡恩拿出手机,一个陌生号码。他和程筝对视,接听后放在耳边:“喂您好。” “你好……请问是贺律师吗?”对方听到了她梦寐以求的声音,一时间语调都欢快了许多。 “我是,您是?”贺衡恩心中已有猜测。 “我叫赵书宜,不知道贺叔叔和你说过没有,是贺叔叔给我的电话号码,他让我和你联系,共同约定好一个时间,然后见面聊一聊……” 贺衡恩头疼地捏着鼻梁:“赵小姐是吧?可能有些不好意思,您说的这件事我并不知情。” “是这样……贺叔叔有向我和我爸爸聊过这件事的,贺叔叔也说了你的情况,他说是你到了结婚的年龄,想找个适合的女孩子,如果可以的话就订婚。” “我爸爸机缘巧合和贺叔叔结识,他同样有打算让咱们彼此认识然后交往,所以……” “其实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情况就是我说的这些。” 贺衡恩的胸腔又闷又堵,噤声良久,勉强开口:“好,咱们可以先见面,详细的见面后再聊。” “那今晚可以吗?” “可以,几点?”贺衡恩说。 “六点钟方便吗?” “行,地点你来定吧,晚些可以发到我的手机上。” “好。” — 电话一挂,车内环境都跟着一齐安静了,贺衡恩瞧着程筝,手按耐不住地爬上他的大腿,几根手指东点一下,西点一下——说出来的话程筝却一点都不爱听:“小程司机,把我送过去吧?我看看是什么情况。” “哼。”程筝大声地表达着自己的不开心,超用力地甩了下头,腿也往里撤了两公分。 贺衡恩的笑容加深,逗着他说:“你不送我那我自己打车去了哦?” “我不停车你怎么下去。” 贺衡恩往前倾去:“我看看,嘴都要撅到天上了。” “别影响我开车。”程筝把他按回座椅 “行行,等你停下车我再影响。” 程筝的声音比石头还硬:“地址。” 贺衡恩带着笑意自己把导航定好,是家西餐厅。 半个小时后程筝把他送到门口,嘴里还不忘呛他两句:“吃吃吃,一天天的就知道吃牛排。 车子停稳,贺衡恩乐个不停,把手搭在他肩膀,挑了下他下巴:“你幼不幼稚?自己去找个地方吃饭,行不行?” “不了,我自己回去,煮泡面。” “哎呦……”贺衡恩按过程筝的脑袋,“我瞅瞅醋坛子能有多醋?” 贺衡恩故意贴着程筝观察他的眼睛:“这眼睛里醋都要装不下了吧?” 程筝的视线下移着,盯紧贺衡恩离他半厘米的红唇,鲜艳水润。 “我点个外卖送到家,到了你就赶紧吃,好不好?” “那好吧。”程筝努了努嘴,选择很慈悲心肠的放他一马。 “真幼稚。”贺衡恩扇了一巴掌他的后脑勺,扬了下下巴,“亲一下吗?” “不亲。” “真不亲?那我走了?” “那亲一下吧。” 程筝不费力气地吻上贺衡恩送上门来的唇,舔舐他的唇瓣,探入舌尖汲取他口中的氧气,闭着眼睛一口一口吮吸起来,贺衡恩的目光没有隐匿的,贪婪的放在程筝享受的脸上。 程筝放开他,贺衡恩循循善诱着缓慢开口:“不要留下点什么吗?” “什么?” “那样才能证明我是你的。” 第118章 没有缘分 像一条得到主人恩赏的幼犬,摇着尾巴便急不可待地冲上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份美食,贺衡恩感受着来自嘴唇的这样尖锐的疼痛,抹掉了唇上的血迹。 — 坐到预定的那张餐桌,贺衡恩翘着脚旁若无人地扒拉起了外卖,给程筝点好肯德基后才放下手机。十分钟不到,一个年轻女孩来到这张桌子旁。 贺衡恩站起身,系着西装的纽扣,对女孩伸出手:“你好,贺衡恩。” “你好,贺先生,很高兴今天能见到你。”她把手伸出去,贺衡恩回握了两秒,然后松开。 “你……不好意思,你姓赵对吗?”贺衡恩一本正经地问她。 “是的,我叫赵书宜。” “抱歉赵小姐。”贺衡恩为她拉开凳子,“坐吧。” 赵书宜看着他的面庞,一时有些难以回神。她是知道他的长相的,只是今天第一次见到真人,他实实在在的坐在自己面前,她有些很难自禁的恍惚。 他的五官要比自己见过的照片上的更加立体、优越些,他的言行举止无可挑剔,她认为他是儒雅和强势兼备的,是真正的天之骄子的代名词,不骄不躁不卑不亢,心地善良品德高尚,她初次见过他的照片,就深深的被他所吸引,无法自拔的沉浸在他的优秀和柔情当中。 贺衡恩脱下外套,将它放到一旁,挽起袖口,赵书宜注视着他的动作,问:“贺先生来很久了吗?” “啊。”贺衡恩冲她笑笑,“十分钟。” “我原本认为我会是先来的那个呢,我家就在附近。”很担忧他误会似的,赵书宜又说:“不过我不知道这里,之前没有来过,我也才毕业不久。” “哦,你不用想这些。”贺衡恩回给她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随后问道,“听说你毕业没多久,多大了?” “前阵子刚过完二十三岁生日……” 贺衡恩沉下肩膀,倚在椅背:“那你知道我多大了?” “知道,二十八岁。” “不,即将二十九,马上就要三十岁了。” 赵书宜身形一顿,拘谨地看着他。她早有听说贺衡恩在言语上的威力——说话不算难听,就是不好听,也没什么太犀利的地方,不会生气不会发飙,偏偏那些字组到一起,听着就让人觉得很怪异。 “我……” “所以,赵小姐,如果你是当我妹妹,我都认为你的年纪小,你明白吗?”贺衡恩开门见山道。 贺衡恩的声音带有一种魔力,让赵书宜觉得温柔而又冷血。这就是笑里藏刀吗,他要凌迟,都得笑着处决你。她想为自己辩解几句,贺衡恩突然说—— “想吃什么?你来点吧。” 贺衡恩叫来服务生,赵书宜不得不拿过菜单开始点菜。 “贺先生有什么想吃的吗?” “和你一样就可以。” “饮品方面呢?我不太清楚这里哪些是好喝的。” “我觉得都差不多,你没有喜欢的那就一杯柠檬水吧,我只要白开水就好。”贺衡恩说。 “贺先生不爱喝柠檬水吗?”赵书宜问了一句,随后便看见他嘴唇上靠左的位置,鲜红的那一小块伤口。 “贺先生的嘴唇有伤口?柠檬水是会弄疼你吧。” 贺衡恩不甚在意地抬手摸摸:“没事,一点伤,怕柠檬水会刺激到。” 他对服务生说:“就这些吧,谢谢。” — 两人一直沉默到服务生上餐,赵书宜看他也没有想要和自己说话的意思,总得出现一个人来打破僵局。 她正想询问他关于结婚的事情,贺衡恩就先一步问她:“这件事,你这边了解到的都有哪些?” “这件事起因是我爸爸在贺叔叔那里听到的消息,贺叔叔昨天有和一些企业的管理人联络,希望他们能给你找到一个适合婚配的女孩子,其中就包括我爸爸。” “我爸爸知道我比较……比较喜欢你,就替我向贺叔叔多问了一些你的情况,贺叔叔说既然我很喜欢,两家也很门当户对,那就两个人接触试一试,如果感觉很好的话,他确实是轻松了很多,在你的婚事上……” 赵书宜的双手在桌下攥紧,紧张地盯住贺衡恩的眼神,她没能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他对于这件事情的一丝一毫的波澜,不能推测他此刻的心情和态度。 “或许是年龄较小、初入社会的缘故,又或许是很多事情,都不在你的生活圈中。”贺衡恩沉声道,“所以赵小姐可能不太能看出一个家世显赫、儿子大龄待娶、父亲突然急切寻求婚事的家庭背后的隐情,究竟有何种可能。” “一位父亲,要在一夜之间给自己的儿子找到一位合格的妻子,你可以想象一下,背后的原因。” “什么?”赵书宜不解,“只是现在大家的嫁娶年龄都很高,我没觉得有哪里奇怪。” “至于那一点……我是觉得有些奇怪,但那是你的父亲,我知道你是品行端正的,不像其他的富家少爷,所以就算很突然,我也没觉得有什么。” “虽然我也曾偶尔听过你的传言,他们都说你是喜欢男人的,但很多年了,你一直是自己独行,洁身自好,我没有看过任何男人或者女人出现在你的身边。” “这样来看,谣言应该早就不攻自破了……” 赵书宜发觉,随着自己言论的深入,贺衡恩唇角牵起的幅度也越加明显,她怔忪不宁着,觉察出事情走向的不对。 “我想先向你道歉,为我父亲的唐突。”贺衡恩开口道,“即使就连我也不知道他的上述做法,但我现在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的。” 贺衡恩一粒一粒不急不躁地解开自己衬衫的纽扣,解到第三颗的时候,赵书宜看到他隐约露在胸襟的隐形贴的一角。 迟疑之时,贺衡恩为她揭开了一边,赵书宜看到后,身体难以抑制的后仰,心神凌乱如地上的枯叶。 贺衡恩重新把它贴好,系上扣子。 赵书宜如他所想,是个极其聪慧的女生,她因惊讶而显得表情有些不能自控的尴尬:“贺先生是想告诉我,你肩膀的……和你的感情有关?” “是的,这和我的爱人有着直接的联系。”贺衡恩不急不慢地讲着,“我们相识许久,中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分开多年。我不想看到一个无辜的女生遭受我父亲的谎话欺骗,从而受到牵连,这很没有必要。” “贺铭城有些固执,甚至是封建,这两天他知道了我的事情,并且无法接受,为了逼我结婚生子他才出此下策,这样的方法除了他自己没人喜欢。” “赵小姐,你是个很优秀的女生,你这么年轻,未来可期,贵公司日后发展也会扶摇直上,你,你的家庭,会容忍你嫁给一个喜欢男人,并且还在和男人纠缠不清的人吗?” “我……”赵书宜当下的情绪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泥潭,泥泞又混乱,“原来传闻千真万确……” “是。” “你和那位男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刚上大学的时候。” “怪不得。”赵书宜把自己复杂的心绪整理好,“贺叔叔他为什么不同意呢,仅仅是因为他是个男人吗?” 贺衡恩坦然地耸了耸肩:“我父亲的全部想法我无从得知,不过他的家庭确实和我不对等,他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贺家家大业大,你近两年的事业也如日中升,你们之间的感情……” “这无关其他。”贺衡恩说,“每个人对爱情的定义都不同,你出生在一个高阶层的家庭中,也许会认为爱情有很多桎梏,要衡宇相望,要扶持彼此事业腾云而上,有太多的前缀等着提到最前,而后你才会去想,这个人的性格如何,品行如何,是不是一个对爱情保有尊敬和包容的人。” “但是很抱歉,以上那些,的确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我不需要一个家庭来帮扶另一个家庭的这样的婚姻,我需要的是在任何方面都可以给到我情绪价值、可以让我一点压力都没有的爱情,他可以保证我提到的这些。” “那听起来,他也是个很不错的人。”赵书宜说道。 贺衡恩眼含笑意的点了下头,又说:“我不是很想和你这样年轻单纯的女生开门见山的说起一些可能还有些难以启齿的问题。” “我不知道要怎么和你更好的表达清楚,因此说话也有些直接,请你见谅,更不愿意到了现在还搞见不得人的那一套,很没意思。” “今天说的这些,我很坦诚,无论你会不会理解,亦是觉得受了欺骗,我都没关系,同时我想拜托你替我向你的父亲解释清楚,我父亲这边我也会去沟通。” “很不好意思,可能浪费了你和伯父很久的时间,我的家事我会妥善解决,我不愿把你牵扯进来,赵小姐只当这两天的事情像没发生过一样就可以了。” 赵书宜僵硬的表情有所缓和,她对他说自己会去跟自己的父亲解释,同时也说:“我同样是抱歉的,现在看来,我对你的喜欢像是给你造成了一些困扰。” 贺衡恩笑容和煦,摇头说道:“没有,很感谢你对我的喜欢,只是咱们没有缘分,我也祝愿你日后可以找到一个如意郎君,能够和你相知相许。” 第119章 陌生来电 和赵书宜还算愉快地聊了一会儿天,吃完饭贺家的司机赶到,他不磨蹭地上车而去,很快赶回公寓。 伸过去指纹解锁的手停在半空,贺衡恩想了想,那只手改变弧线,敲上了房门。 等了十几秒,程筝在里面打开门,嘴里还叼着根鸡翅的骨头。 “……你回来怎么不自己开门。”程筝拿出骨头,“还以为你又给我点东西了呢。” “你以为我给你点东西了?我还以为你偷偷约人了呢。”贺衡恩说着就要进去。 程筝往前一迈,撑着胳膊堵住他:“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贺衡恩面无表情地盯程筝几秒,忽然,他嘴角咧了下,眼睛转了转,装模作样眯了眯眼睛:“这不得跟人家多聊聊——” “滚吧你。” 砰! 一声门响,贺衡恩被程筝关在门外。 “……”贺衡恩深吸一口气,然后静默三秒,解锁。 “跑得真他妈快。”贺衡恩感叹道。他径直走到卧室,拧了拧把手,反锁了。 …… 贺衡恩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音调一起上扬着:“程筝?程程?筝哥~” 程筝听到贺衡恩明摆着求饶撒娇的声音,把蒙在脸上的被子掀开,刚要高兴高兴,结果,贺衡恩叫了三声就没音儿了。 靠,他就配得到贺衡恩这么敷衍的对待吗?程筝气愤地爬起坐在床边,要去找贺衡恩理论。 脚才挪到地面,前方贺衡恩就推开门,手里还握着储物间备用的钥匙。 “……”程筝倒回床上,继续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脸。 “我瞧瞧,年轻人就是爱困,这么早就睡了。”贺衡恩走过去,伸手去拽他的被子。 “谁困了!”程筝恼怒道,“你去聊去吧,聊一天,你晚上八点回来干嘛,你明天早上八点回来算了。” 贺衡恩想遍了最近所有伤心的事,却都不足以让他的唇向下弯去。程筝一抬眼就是贺衡恩这副极力忍耐笑意的样子,脸红成个猴屁股,就要推开他自己躺回去。 贺衡恩把外套一脱一扔,扶着程筝的肩膀坐到他腿上,搂住他的脖颈亲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嗯嗯呜呜地瞪着眼睛。 “你这叫什么?贿赂!”程筝逮着个喘气的空档说。 “那程少接受这个贿赂了吗?” “我不……呜呜……”程筝一个没留神,嘴又被封住了。 “接受,接受……” 程筝拼命呼吸,往肺里运送空气。 — “和她解释清楚了,还差贺铭城一个人。”贺衡恩捏捏程筝的脸,“只要贺铭城不再到处诈骗就没问题了,那个女孩会去和她爸爸说的。” “她爸不会找你事儿吧?” “看样子不会,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呢,她爸只让我和她见一面,其他事情没有定下来,那个女孩和她爸说完我们不合适之后,我想他就不会多说什么了,她家可能也比较宠她。” “那就行。” “明天早上你自己去律所,早餐不用做我的份,回来的路上我和我妈联系过,我让他们明天一早就在别墅等我,我去找贺铭城再说一次。” 程筝立马担心地对上贺衡恩的双眼:“这么着急?你们别打起来啊。” “不会的,急是要急一点,贺铭城我最了解他,他不死心就得永远闹下去,他不善罢甘休咱们怎么消停。”贺衡恩亲亲他的眼睛,“很快,贺铭城我有的是办法让他老实。” “好,那我去给你放水,你赶紧泡个澡睡觉吧。”程筝抱着他起来,把他放在床上,“泡完澡我给你按个摩。” “我按摩技术也很强。” “是么,两个技术哪个最强?” “都强。” —— 早上八点贺衡恩开车赶到别墅。 “贺铭城呢?”贺衡恩一头闯进客厅,到处寻找贺铭城的影子,徐锦婳过来拉住他的胳膊,“他……他昨天晚上就走了。” 贺衡恩皮笑肉不笑地坐下:“这是知道自己干的不是人事儿,所以提前跑了?” 徐锦婳似乎被阴云笼罩,熟悉的愁苦的脸上满是疲惫:“他……唉。” “妈,我还叫您一声妈,是因为我知道您这么多年过得不容易,但这不代表我面对您就会是屈服的,就会是逃避的。” “该说的我仍然要说,如果你赞同贺铭城的做法,让他牵扯进毫不知情的女生,让他伤害到每一个无辜的人,那么我以后没有办法再面对您。” “我的感情你们接受与否,我不在乎,更不需要得到你们的肯定,我自己的日子我可以过好,在二十年前你们都未曾管教过我,现在对我的约束和教导是不是有些太迟了。” 徐锦婳的脸一白,连同心揪着抽搐的疼,她忙说:“小恩,这件事是我没拦住你爸爸,以后我会帮你劝他,你也不要生气,我这就给他打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徐锦婳先是打到了他的私人电话上,没人接,他又打给了他的秘书,秘书接听后告知她说,贺铭城已经外出,正在对方集团谈项目,不知道什么时间能够结束。 贺衡恩往沙发上一瘫,说:“那我就在这儿等着他。” — 已经超过八点半,秘书又打了一个电话,说贺铭城确定上午无法返回,要等到中午才有时间。 徐锦婳犹豫着看了看贺衡恩,贺衡恩嘴唇紧闭,起身离开。 刚坐进车里,贺衡恩就又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种种事情过去,他对陌生电话这四个字都产生了恐惧,因为电话那头的人,带给他的消息,说不准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120章 神秘来客 “喂,哪位?” “喂……请问是贺律师吗?我是前段时间重庆那起案件当事人的孩子,您还记得吗?”一道柔软干净的嗓音从话筒传来。 “啊啊啊……”贺衡恩恍然道,“记得记得,怎么了?”他想起那个男人,名字很好听,蒋政白。 “我想问问您现在方便吗?” “方便,你直说就好。” 应当是第一次开口说这样的话,男人带着些不好意思,字字斟酌,不知怎样讲才最合适:”我今天给您打电话,是想找您帮个忙……” “啊……”贺衡恩了然于胸,找他帮忙的人不少,无非就是升官发财找工作这些,老样子了,“那可以啊,什么事情?” “我想问问您能不能帮我看看,北京有没有适合我的工作。”他生来一副好嗓子,现下不用刻意拿腔作调,吞吐间说出来的话也能如山涧清泉水一般,哪怕是求人帮忙,听了也不觉刺耳。 不过看着却很像第一次求人办事,该说的不说,全靠贺衡恩去猜。 “工作……这个我也不好说,因为我对你的情况不了解,你现在是已经来了北京了?” “在的,我现在在北京的火车站。” “哦这样啊……”贺衡恩头脑风暴几秒,决定下来,“那就这么着,我待会儿会发到你手机上一个地址,在门口你跟保安报下我的名字,你直接进去,然后等一等我,你看可以吗?” “啊好的好的,可以……那麻烦贺律师了。” “没事没事。”贺衡恩挂掉电话,对着屏幕发了会儿呆,随手将蒋政白的电话存进通讯录,开车返回小区。 蒋政白收到地址,叫了辆出租车,来到贺衡恩的家门口。 贺衡恩出楼梯时,看到的便是穿着和程筝那件有着异曲同工的薄袄子的,靠在墙上的蒋政白。 “贺律师。”看出是贺衡恩,蒋政白迅速把身体站正,向他走去,贺衡恩和他握了握手,打开门让他进去,“请进请进,坐了一天的车吧?” “是……今天早上才到。” “没事,我这也是没有工作,上午没去律所,想着你坐车也累,就来家里坐吧。” 蒋政白含蓄地笑了笑,看上去不安得紧,眼神飘飘忽忽不知该放到何处,束手束脚地站在玄关,贺衡恩给他拿了一双拖鞋。 蒋政白脱下运动鞋,露出崭新的白袜子,换上棉拖。 — 蒋政白还是老样子。贺衡恩瞧出他内心的封闭,即使明面上总是保持得体和礼仪,也不能掩盖住他血液中无法被消逝的自卑,以及那种对未知事物的来源于认知缺失的恐惧。 他对蒋政白家庭中过往琐事的掌握微乎其微,拿程筝的家庭来举例的话,贺衡恩甚至会荒诞地觉得,蒋政白比程筝还要和“程家人”相像些——因为他这种性格的人,更像传统家庭教育下的产物,与之比较,现在的程筝稍显“离经叛道”。 贺衡恩把萦绕在心头的猜想压下,倒了杯白开水,和蒋政白一起坐好:“怎么突然想到北京来找工作了?”他把水杯递给蒋政白。 “我是……”蒋政白难以挪开放在手中杯子上的眼睛,“我是在重庆找不到好工作,也不能叫好工作,是找不到适合我的工作。” “前几天有去重庆市区,但……没有人脉,心仪的工作也不太能够得到。” “这样啊,是你学的专业不太容易找工作吗?那你之前是做什么的?大学学的什么?” 蒋政白的双手捏紧了杯身,指甲无意识抠了一下食指指侧的皮肤。 “我……没有上大学,小时候一直在跟着家里学京剧,高中毕业就在家附近的戏班唱戏,前两年,戏班子不干了,我去了一家工厂打工。” 抓紧膝盖的双手快速收缩一下,贺衡恩强压心中的波浪,闪躲了一瞬目光,而后才尽力保持表情的平和。如今年代,“戏班子”类似的词汇,仿佛在绝大数群众心里,宛若上个世纪的标志。贺衡恩在网络当中,都很难见得这种词语流行。 他向蒋政白那侧探了下:“你是学京剧的?难怪声音听起来悦耳,是父母都会唱吗?” 蒋政白笑容腼腆轻浅:“嗯,我刚长大一点他们就带着我学,后来我十多岁的时候他们去世了,我就自己去戏班子了。” “我了解了。”贺衡恩有些发愁地揉了揉眼眶,“你是想在北京找机会,继续唱戏,对吧?” “是……” “但……”贺衡恩有点难说出口,“这个问题我还是得跟你讲。” “你也知道,现在毕竟不像以前嘛,可能你当初学的时候——就是倒退二十年来讲,那时你们的受众很广你在戏班子里待着,然后按时按点去给各个村子唱戏,这都可以说是比较稳定的工作。” “在北京,你想这样去唱戏,其实不是你能不能找得到机会的问题,而是这个社会还能不能接纳你们的问题。” “这个地方,大方向可能只有两条路,要不是去当正规军,要不是……” 有担忧从贺衡恩眼中流露,他委婉道:“你应该也有所深入,就是去给有钱人当听话的木偶,他们让你唱什么就唱什么,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蒋政白的肩膀微微一颤,冷意和畏缩完完本本地体现在他的脸上。 他不是没想过这样的事情。 他早就受够了白眼与取笑,他们是下九流的,是上不得台面的,是个戏子,是地位卑贱的。 可他不愿意放弃。 如果能再次拥有一份可以让他接着表演的工作,哪怕风险不能被规避,他也愿意。 “我,我还是想找找机会,试一试,我这辈子学得最多的就是京剧,哪怕希望很渺茫,我也想尽自己最大努力,为自己争取一下。” 贺衡恩在心里默默叹了声气,面上摆出安慰的笑容:“我明白你的想法,没关系,你既然都来了,真心实意让我帮忙,我也不能让你再操心。” “如果是这种情况,那我就尽力帮你找一找,你的生活也比较拮据,我尽量给你找到一个最适合你的,同时不会让你受伤害的工作。” 他在茶几下面抽屉拿出本子来:“你先把自己的详细情况写下来,还有你擅长的东西,越细越好,这两天我帮你看看,如果有哪个老板手底下有戏班子,我去帮你问问。” “你不用紧张,我托人去打听打听,在北京估计不会太难。如果有,他们多多少少能顾忌顾忌我这个中间人,给你使绊子的几率不大。” 贺衡恩说到最后,带上了些笑意,让蒋政白的神经神奇的放松下来,他也笑着说:“我明白,麻烦您给我帮这么大的忙了,我这个人小打小闹承受能力还不错,就算之前在家那边的戏班子,也是有不老实的村民的,我都能接受。” 贺衡恩暗自想,他所说的不老实的村民,终归没办法和北京这些“上流人”比较。 托程筝的福,他已经蜕变成了一个看不得自己身边的老实人受伤害的人了,日后蒋政白的事情,想必他和程筝,都会把它放在心上。 第121章 苦哈哈 八点四十过几分,程筝在停车场和陈一来了场“不期而遇”。 陈一左手一杯豆浆,右手一袋包子挂在指上,嘴里最后一口煎饼叼在外面,摇摇欲坠。 程筝:“……” 他扭头就走。 “哎哎哎!”陈一追上来,“就你一人儿啊?” “八点就走了,去他爸妈家。” “还是因为相亲的事?” “嗯。” 陈一把煎饼咽下去:“听说,他昨天和那个女生见面了?” “嗯。” “说好了?” “嗯。” “你要死啊程筝。”陈一脚踩在怀正的地板上呼天喊地,前台想和他打招呼又心生畏惧,缩起身体默默看他和程筝你追我赶。 “嗯嗯嗯的,不就是他没跟你一块走么,至于吗?”陈一追上程筝,扒拉着他的肩膀不满道。 程筝白他一眼:“有对象吗你,就说这些,你懂吗?” “我次奥……”陈一眼睛险些瞪到地上,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人身攻击……” — “呦呵,来这么早啊今儿。”alley看见程筝打了个招呼。 “嗯呐。”程筝在她桌旁停下,“你也这么早?” “那是,我三好员工~”话音落下,alley冲他弯弯手指,压低声线说,“贺律没和你一起来?我在新闻上可看见了,你们这后宫要起火了?” “啊?什么?”程筝收回弯起的嘴角。 “什么!你竟然不知道,你没有看吗,我跟你讲……”alley一手遮在唇边,打算和程筝仔细说道说道。 “嘿嘿嘿!”赶上的陈一路过敲敲她的桌子,“不上班是吧?” “哎呀上什么班,哪到点了?”alley听见陈一说话就烦到不行。 “不到点就不能上班了?”陈一摊开双手义正言辞,“要把这个律所当成你的家!” “离远点吧你。”alley看着唾沫星子满天飞、夸夸其谈的陈一,突然想起了他办公室里的电视。 画面远比语言来的直观,alley一把推开陈一,拽着程筝进去打开电视:“我给你找采访。” 陈一懵圈地愣在原地,what?他是谁?他在哪?还有没有人把他当老板看了? “诶,诶,诶!”陈一一头冲进办公室,“干嘛你们?开我电视干什么?不把我放眼里是吧?” 程筝抬手“嗖”地盖住他的嘴。 alley不把陈一放在眼里,按开电视机找到昨天播放采访的频道的回放,把赵书宜的那段放给程筝看,程筝在采访中提取了一些关键信息,和昨晚贺衡恩和自己说的一对,确定这个就是他去见的那个女孩。 “哦,我知道这个事,是个意外,已经解决好了。” “嗐,那就行,我还以为真要,那什么了呢。”alley一副劫后余生的彻悟模样,心直口快地说,“他们这个家庭啊,是这样,以后免不了的,放宽心帅锅,相信贺律,他会给你正宫的位置。” “你。”程筝装出恼怒的神情,把拳头举得高高的故意吓唬她道,“再说!” “不说了不说了,我相信贺律!真的相信贺律!”alley闪得离奇的快,高声呼喊着口号,一转眼就没影了。 “喂。”被两人忽视已久的陈一朝他嘴里塞着东西,“来个包子。” “谢谢。”程筝扭头没有留恋的离开。 —— 开也开了,这电视不看白不看,陈一背一靠,腿一搭,吸溜吸溜喝起豆浆,百无聊赖地翻找起感兴趣的电视频道。 他在一个正播放着娱乐新闻的频道停下了。 这早间娱乐新闻……越来越无聊了。陈一咬了口包子。 还记得小点的时候,天天起得齁早,他爹比他更早,在老总的赛道中另辟蹊径,一起来就看文娱节目,各种八卦爆料,左一个明星发专辑,又一个歌手开演唱会,正经的放完再放些不正经的,例如谁和谁被爆恋爱,谁和谁有了纠纷,搞笑得很。 他和他爹都看得津津有味。 八卦还真是人的天性。 — “今日播报内容有:豪门精英律师与后起之秀赵氏集团之女疑似即将联姻……” 不是??!! 等一会儿等一会儿……陈一手忙脚乱地扔下豆浆和包子,从一旁抓过防蓝光的没有一点度数的眼镜戴上—— 等会儿!是谁?贺衡恩? 陈一扶着镜框,眼睛眯缝着,不放过画面的任何一处细节—— 搞什么这群人?什么都敢往上写?他要把他们都抓起来! 陈一的手指捏住上眼皮和下眼皮,按着它们一合,随后又倏地一睁,睁大双眸细看电视,这才肯确定视频里的人就是贺衡恩,昨天晚上的贺衡恩。 贺衡恩就去吃个饭,这也能被偷拍。 “据悉,贺氏集团董事长贺铭城之子贺衡恩,与好友陈氏集团独生子陈一共同创办的律所于前几日成功举办庆典……” 又是一阵熟悉的,某人才会闹出的乒了乓啷的声响—— 程筝冒失撞门进来。 陈一:“……” 程筝:“……” “不是……那个,我听到贺衡恩名字了。”程筝扶着门把手说,“都怪你不关门。” “?”陈一指着自己诧异道,“怪我?谁让你偷听的?” “我没偷听……和alley聊天,凑巧而已。”程筝假笑一刹便迅速恢复了冷漠表情,一伸胳膊就要去够遥控器,“我往回倒倒。” “诶~不给~”陈一抓过遥控器塞进怀里,“我就不给你看。” “哎呦你快点的,给我看看,说什么呢?” 又来活了。陈一打个哈欠,抹抹眼睛,情绪失落道:“哎呀……不是不想给你看,是你看了不太好,我怕你受不了。” 程筝最受不了的是这样的刺激:“你快说!不说我更难受。” “哎呦喂,真不行嘞~你不知道,现在这个新闻啊,他就是愿意乱写。” “这都哪跟哪啊,不能信的,噢,听话,咱不看了。” “这什么联不联姻的,我看就是捕风捉影罢了,哪有的事儿啊。” 程筝瞬间表情挫败,苦哈哈地说:“什么联姻?” “哎呀,都跟你说了别听别听,就是昨天他见的那个女生呗。” “他说他已经和那个女孩子说好了。”程筝不愿相信他的言语。 “哎呀,这种事情吧……这个这个,你说那能这么万无一失么?贺铭城能轻易放过他吗?” “他说他可以搞定他爸。” 看程筝的心理防线这么不容易被攻克,陈一翻了翻眼,兴趣丧失在高地:“那你接着问他去呗,反正你也不信我……哎!!” 程筝乒了乓啷的来,又乒了乓啷的走了。 “你他妈……跑得比兔子还快。”陈一意犹未尽的放下手,拿过手机找到刚才新闻的网页版,转给了贺衡恩。 第122章 戏曲演员啊~ “你要结婚了?” 跑出办公室的程筝全然不管外面alley的挽留,冲到电梯,冲到大厅,冲到停车场,来到了自己的车前。“嘟嘟嘟……”没人接听的电话的铃声魔音绕耳般在程筝的脑中乱窜,每声“嘟”声都像铜钟被敲打在自己的耳旁,他的心在被吊起来鞭挞。 程筝边打边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打过两遍,贺衡恩那边终于接听电话,他的半个“喂”字都没能说出口,就被程筝急急忙忙的质问打断—— “啊?”贺衡恩纳闷地拿起手机看了看备注,不是,他有病吧? “你神经啊?我他妈跟谁结婚?”担心蒋政白听到,贺衡恩克制着音量骂他,“你不是上班去了吗?又想一出是一出是不是?” “陈一说你要结婚了。” “陈一他,陈……”贺衡恩逼迫自己压下心里的无语和沉默,翻了个白眼呼出一口气,“……你听他放屁干嘛?他就关键时候正经点。其余时间你就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是他看到了。”程筝说。 “他看到了?看到什么了?有没有跟你说是从哪看到的消息?我给他发个微信。”贺衡恩退出通话界面点开微信。 点到微信,他才注意陈一刚才就给他转发了一个链接,是篇报道。看见上面的标题,他脑袋突突的疼。 记者都知道写“疑似”,到陈一嘴里,他就能跟程筝说自己要结婚了? “这是什么……”程筝发现贺衡恩转给他的消息,“哦,这个看起来……好像是假的。” “什么看起来是假的,它就是假的!”贺衡恩恨铁不成钢道。 “我以为,我以为是你早上谈判没成功……”程筝的气势全无,弱弱地说了一句。 提到这件事,贺衡恩的语气变得冷冰:“谈什么判,他连家都没回,我等了他快半个小时,后来他秘书说他上午回不来,我就从那边回来了。” “但是出来之后,凑巧当初重庆那个案子的男生也给我打了个电话,他想让我帮他个忙,给他找个合适的工作,现在他就在客厅。” “啊?你这一天天都忙得要死,你还……”程筝有点不高兴的说。 “不影响,别不开心,听见了没?他找工作是小事,无父无母的不容易,我托人给他打听打听就好了,也不用花时间花精力。”贺衡恩说。 “那好吧……” “等他走了,我会去贺铭城公司那里一趟,我直觉认为他今天肯定得搞出点事情来,不找到他我不放心,你也是,有其他事发生,记得跟我说一声。” “我知道了。”程筝乖乖应下。他深知这几天贺衡恩被多事烦扰,一般人也要心烦意乱许久,这种时刻,他确实不能给贺衡恩找麻烦。 挂掉电话,程筝拔掉车钥匙准备下车,这时,两个男人堵在了门前。 —— “程先生。”其中一个男人敲敲玻璃,礼貌道。 “……”程筝隔窗和他们对视了几秒。正当他要降下车窗之时,那个男人直接为他拉开了车门,“程先生,贺先生想请您过去吃一顿午饭。”西装革履的男人微微欠腰。 程筝捏紧了手里的钥匙,心中仿佛小谭被翻搅着的混乱,水花四溅。 他下意识想拿过手机,男人看见,适时善意提醒:“贺先生只是想单纯的请您吃一顿饭,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您大可放心。” “……”程筝听懂他的弦外之意,他低头看看握在手心的手机,半晌,把它装进口袋,“行,走吧。” — 贺衡恩返回客厅,对蒋政白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咱们继续说,你这次来北京,是要住酒店吧?” “是,我正考虑从您这出去就找酒店呢,我有做这个打算,留出了一些钱在住宿上。” “住宿这个问题,我不太建议你就这么直接住进酒店,权衡下来是不太稳妥的,花销太大,我给你找个地方吧,今晚你肯定可以住进去,费用上面,至少可以给你省一半以上。” “感谢您……”蒋政白站起来,贺衡恩的所说所做全部让他受宠若惊,他只是个从重庆农村来的乡下人,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是个从始至终都没让贺衡恩赚到钱反而在占他便宜的人,如今面对贺衡恩的倾囊相助,蒋政白完全不知该做何反应,他会做的只有道谢。 贺衡恩迅速把他的肩膀按住:“别感谢来感谢去的了,帮人帮到底嘛,咱们的年龄没差多少,就当交个朋友吧。” 蒋政白怔愣住,声音极小地说了句:“好。” 送走蒋政白,贺衡恩友善装也不装了,带着兴师问罪的念头找到陈一,陈一在另一端懒洋洋喂了声:“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你又往程筝耳朵里倒什么垃圾,你他妈才结婚了。” “我靠,这能赖我吗?我就是想逗逗他,跟他说的时候我看他反应也没多大啊,结果一眨眼就跑没影了。” “滚远点,下回你少找事,还有那个新闻,赶紧把声明发了。” “知道了。”陈一掏掏耳朵,“还有事儿吗?” “当然有了,你不是有个混混朋友吗?他那民宿开了吗?” 陈一一愣:“哪个混混朋友?”他还真对不上这号。 “我怎么知道叫什么,你也没说,大概半年前,你说你一个朋友要开民宿,到时候你要去给他送两个花篮。”贺衡恩带着怨念说。 “哦哦哦,就他啊,咋了,我他妈都忘了,没去,开俩月了吧。” “正好,上次重庆的那个案子,你有印象没,当事人的孙子今天刚来北京,想让我帮他找个工作,你把那个民宿的地址发我,我介绍给他认识。” “当事人的孙子?”这几个字在陈一嘴里咂吧了好久,转了两圈才想起来,“你这不是没事找事么?给别人介绍什么工作啊,闲的,还嫌你现在事情不够多啊。” “人家又不是故意这个时间来的,能帮就帮呗,他是学京剧的,本来工作就不好找,你快点的,别磨叽。” “哦,戏曲演员啊~”陈一三个字拐八个弯,“行吧,那还不如这么整呢,你把他电话给我,我替你跟他说,让他去住得了呗,钱上面,好说。” “也行,那我发你电话。” 处理完蒋政白的事情,贺衡恩驱车,驶出小区,前往贺铭城的公司。 第123章 你能带给他什么 程筝坐进车中,一个人待在后座,前面是和他交谈的男人,这辆车后面还有一辆。 他左右打量,光是配饰,便足以看出贺铭城素日各项吃穿用度的奢侈程度,房子要住北京最贵的,车要开最好的,配置要最高的,程筝想,如果他有朝一日可以进到别墅里面细细观察,结果或许根本不会让他猜测落空:贺铭城的生活如他所想,充斥着奢靡二字。 程筝把目光收回,抱着胸靠在椅背,贺衡恩跟他老子真的不一样,贺铭城的每个举措都在对外昭示他的脾气秉性,如果说陈一和他父亲低调,是因为他们就没穷过,那么贺铭城的高调,则代表着他内心的最本质的空虚。 庆幸贺衡恩没有活在一个愿意教育他的贺铭城的阴影之下吧,程筝看向窗外,他也是庆幸的,如果贺衡恩童年的陪伴不再是书籍和老师,而是贺铭城,那么,他看到的将会是一个被毁掉的贺衡恩。 — 车子在一家会馆前面停下,程筝被带到三楼的包厢。房间内厚重的窗帘挡住阳光的照射,让程筝目光所及一片黑暗,西装男替程筝拉开椅子,从身后的柜上取来干净的茶杯,还有一壶龙井,为他斟茶。 程筝没出声,默默注视着他的动作,保持着戒备心。 等男人直起身子,程筝随意问道:“你是贺铭城的秘书?” “我是贺先生的生活助理。” 坏了,撞职业了。程筝瞥他一眼,他看起来比自己专业多了。 程筝又问:“你们说要吃午饭……现在十点不到。” 助理:“请您耐心等待,十一点半贺先生会准时到达。” 程筝:“……” “他拖这么晚……不怕贺衡恩发现我不见了么?” 助理:“……” 他走出包厢,五分钟后回来:“十一点前,贺先生会和您见面。” 程筝在心里嘁了声。 他拿出手机,预备玩一会儿游戏,点了半天发现,没网,再一看,没信号。 “……不是你们,不至于吧,给我个网呢?” 助理恭敬回答:“以防万一,请您见谅。” “……通融通融行不行?让我先下载几个单机游戏。” 助理把信号屏蔽仪断掉,程筝下载了五个游戏,玩到眼冒金星,手机还剩百分之三十的电,贺铭城来了。 他没和程筝打招呼,程筝也不愿装出面上的伪善,仅仅因为他是贺衡恩的父亲就巴结他,为此趋炎附势,可以换来的不过是他的白眼和嘲讽。 程筝站起来,等贺铭城落座,他随之坐下。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和风雨欲来的压抑——这只是程筝单方面感觉到的。 “长得不错。”贺铭城垂着眸子擦了擦手,“原本以为我的儿子挑选恋爱对象的标准是很高的,没想到,到头来喜欢的还是小白脸。” “谢谢。”程筝真心实意夸奖他,“您长得也不错。” 他这是实话实说。先前没看过贺铭城的正脸,对他的外貌没有一个概念,刻板印象地认为他和绝大部分五十岁出头的男人一样,白发和皱纹增多,身材走样。 今天来看,他方才真真切切意识到,这就是贺衡恩的父亲。他们有五分像,没有贺衡恩高,但同样眉眼凌厉双目含威,头发梳扮整齐,保养得当,让他和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样貌无异。 程筝难以将他和那天那个泼妇似的男人对上号。 贺铭城:“……” 他叫来了助理,提醒他督促会馆的上菜速度。 程筝:“您找我来有什么事。” 贺铭城:“你不清楚。” 程筝:“不是很了解。” 贺铭城笑笑:“今天找你来,是想和你聊聊你和贺衡恩之间的感情的。” 程筝:“嗯哼?” 贺铭城:“……” 贺铭城不羞不恼:“坦白和你讲,你和他之间的关系,我确实是在这两天才知道的。” 程筝:“那挺不巧的,我和他大学四年有将近三年都在一起。” 贺铭城:“……” 他的表情看着有些许裂痕:“是啊,以往我疏于对他的管教,总想着他也大了,平常都很听话,就不愿意再多插手他的事情,没想到,这一放松,就出大问题了。” 程筝:“您那是疏于管教吗,是管不了吧。” “他是听话吗,是根本就不想理您吧。” “您是不愿意插手他的事情吗,是也插不上手吧。” 贺铭城:“……”他捏着茶杯的手掌重重用力,似要捏碎它一般。 贺铭城看着他说:“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不懂得结婚的意义在哪,更不清楚两个男人在一起会有什么后果。” “中国的法律不允许同性结婚,你们不会拥有合法的权益,没有法律,你们的关系要靠什么保障?” “等到你们四五十岁,彼此相看两厌,那时候你们要怎么做?婚姻法可以约束一段婚姻,但是两个男人,没有法律,你们还能干嘛?出轨?分居?就这么分手?” “更何况,男人和男人连孩子都没有办法生育,你们可以安安心心过完二十年,三十年,那么四五十年后,贺氏的企业,贺衡恩他自己的事业,谁来负责?你们的养老问题,又要如何?” 程筝抿起上嘴唇,嘴唇被他舔得湿润,松开时发出“啧”的声音:“怎么了贺叔叔,你是觉得,有法律在,关系就能保证了吗?” 幽黑中,贺铭城的拳头紧攥,手背、指侧、手腕的几根青色血管凸起着,血液飞快奔腾,眼里的愠色渐浓。 他像是被程筝无形的戳中脊梁骨,偏偏对面那人无畏而不自知。 他平稳情绪,继续说:“我调查了你的家庭,你和贺衡恩,已经不能够再用差距这两个字来形容。” “母亲去世,父亲务工,而你呢,和他一个学校,出来后四处打工,三个多月前重回北京,被他带去律所,吃用全部靠他。“ ”他能带给你你想要的所有,你呢?你能带给他什么呢。” 程筝的身体倏地松弛,敛下眼眸,又用力闭了下眼睛。 六年前他最受不了这番言语,一字一句都像最锋利的匕首。 六年后他若是还在意,他也根本不会踏上开往北京的火车。 第124章 被耍了 他牵动嘴角,作为对贺铭城这段煞费苦心的话的回礼,随后开口:“您说的很对,我配不上他,也哪里都比不过他。” “我的家境普通,经济拮据,数着日子花钱,没有贺衡恩,我住不上他那样的大房子,进不去北京的公司,最重要的,我也是个男人,男人靠男人养,会被人戳着脊梁骨嘲讽挖苦。” 贺铭城满意的将紧闭的双唇翘起一个合适的弧度。 “可那又怎么样呢?贺衡恩赚钱就是愿意给我花的,那些东西他就只想给我,他就是心里没有别人,我和他分开六年——” “他就是硬要等我。” “他就是想和我在一起,就是不会和别人结婚。” 贺铭城的嘴角来不及保持就被钉在那里。他忍耐着,不把手里的杯子砸向那个用言语挑衅自己的愣头小子。 程筝佯装无事地环视包间环境,轻松道:“您可能都不知道贺衡恩怕黑吧?害怕恐怖片,讨厌几百平、一千平的大房子大院子,喜欢吃一些家常便饭,喜欢热闹、有人情味和烟火气的人际关系和生活。” “您也不是很懂他到底需要什么,到底想要什么,也不用懂,毕竟您压根就给不了他这些东西。” “按理来讲,没有哪一个人认识另一个人的时间是可以超越他父母的,我认识他到现在也有十年要多些了,所以呢,您对他的了解程度,有我对他的深吗?” “从小到大,您没在意过他的情绪和心理,没真正爱过他,没把他当成宝贝似的捧在手里,您要是真的在乎他,他当初就不会自己去承受别人言语上的欺辱,不会是那样的性格,您不在意,可以。” “我在意,我在意他过得开不开心过得快不快乐,在意他为什么烦恼又为什么痛苦,您要是真要管教他,就去尊重他爱护他,而不是现在在这里对他的感情评头论足。” —— 程筝捧着一部被摔得几乎要四分五裂的手机出来了。 什么毛病啊,说不过就掀桌子,要不然贺衡恩没事就爱扇点小耳光呢,也是遗传上了。程筝心痛地看着自己的手机。 他真后悔把它放在桌子上,而不是在自己的口袋里。他才买了三年多,将近四千块呢! 他满怀期望的开机,碎成蜘蛛网的手机屏下面,是黑了一半的界面,手机电量直接从三十摔成了十。 他凌乱地站在马路边,是连辆共享电动车,都不能扫的程度。 “哎您好,我想问一下附近有手机修理店吗?”程筝随机挑选了一位行人,几番询问,得知要走两三千米的路。 他把手机关机,往前走往前走,气喘吁吁地进了那家手机店。 “您好,我想修一下我的手机,它摔坏了。”程筝来到柜台前,把手机递给里面低头修理平板的男人手中。 “摔这么烂啊,这个屏幕。”男人扫他一眼。 “……昂。”程筝生硬地歪了歪唇角。 看男人检查起手机,程筝问:“这种情况修起来得多少钱?” “还可以哈,你这个换个屏幕就行,你这个牌子,几百块钱,你要是换原装的,就得等,普通的,今天能拿走。” “那我……那我换普通的吧。”程筝摸摸后颈,“这个是要现在付钱吗?我没有现金……” 男人一乐:“修完再给就行。” “okok……”程筝咬着唇,结结巴巴地嗫喏道:“那个……我能不能从您换点现金,等手机修好我一起转给您。” “要多少?” “一百,一百。” — 他揣着一百块钱出门了。大学刚进校,他都没这么穷过。 走了一段路,抠抠搜搜地打了车,支付二十五块人民币,他拿着七十五,进了肯德基……旁边的麦当劳。 买了个最便宜的双人套餐,两个汉堡两杯可乐,程筝拎着它来到路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蹲下吃着,一口气喝光了手里的冰饮料。 好累……他瘫坐在地上,不管裤子会不会脏。 他妈的。程筝边吃边骂。 他妈的,他想好好谈个恋爱,就这么难么?被那么多人追着骂。 他妈的,他活了二十八年,这么平凡又这么普通,就是为了以后都被人指着鼻子说不如另一个男人吗,哪怕那个男人是他的男朋友。 他身为一个男人,他妈的尊严就要这么被践踏吗? 他身为一个男人,他妈的就活该要遭受这样的骂名吗? 他妈的,男人什么都不是,他算看透了。 他妈的,男人牛逼就牛逼在他是个男人,不牛逼就不牛逼在,他只是个男人。 程筝又想起贺衡恩。 连续几天,他完全用不着特意和贺衡恩感同身受,因为他用脚趾都能想出来他有多累。 举办庆典,被偷拍,被自己父亲找上门,被勒索,被逼着要结婚,被逼着去见陌生人,最后被媒体随随便便写了份八卦的稿子发到网上,通篇没有一句真话。 他好累啊,他更累,三百多万说没就没了,整天都奔波在路上。 而他,他只是想好好和贺衡恩在一起,这有错吗?! 他都已经不要面子了,这个世界还硬要逼着他把自己的那点自尊拿出来被人踩到脚下吗? 他只顾着想这些,连自己一次都没吃过的麦当劳都没精力细细品尝。吃完汉堡,程筝一步一顿地朝手机店走去。 他忘给自己留打车的钱了。 不愿承担鞋底被磨破的风险,半路程筝觍着脸搭了辆顺风车,赶在四点前到达手机店,拿到了手机。 —— 贺衡恩来到集团,直奔顶楼,贺铭城的其中一个秘书见状快步走来:“贺律师……” “贺铭城具体几点回来?”贺衡恩问。 “这个我不太清楚。” “他去了哪家公司。” “……也不清楚。” 贺衡恩眯起眼睛看她:“他是真的去了?” “贺总是真的出去了。” “我没问他出没出去,我问他去没去谈合作。” 秘书顿了下,说:“我没办法告诉您准确的信息,我们都无权插手贺总的事情……” “贺总他是这样对我们交待的,我如实转达给您了。” 贺衡恩不想过多为难她,自己来到贺铭城办公室坐下:“现在能联系上他本人吗?” 秘书为他端来水杯:“我去和助理对接。” 很快秘书告知,说贺铭城本人不想与他交流,贺衡恩让秘书代为转达,说如果中午之前不能回到公司,那么他会查遍公司的所有项目文件和合同,最后助理发来一张照片,确定贺铭城确实是在会议现场,贺衡恩才作罢,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安静等待贺铭城的到来。 直到中午,他才明白,自己被贺铭城耍了。 第125章 事实 十二点多刚忙完事情的陈一打来电话,说自己下班,路过程筝的办公室,问了一嘴吃饭的alley程筝去哪了,alley说程筝自从早上下去,就再没上来过。 贺衡恩听及此,明白了贺铭城的全部心思。 蓦地,他一脚踹翻面前的茶几,勃然大怒,对着匆匆赶来的秘书大声呵斥:“珍惜最后一次的机会,贺铭城,到底去哪了!” 秘书就要急出眼泪,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贺律师……我真的不知道……” 贺衡恩绕过她飞快下楼。 十二点四十,陈一调来停车场的监控,确认程筝上了贺铭城助理的车,汽车驶出停车场,向东开去。 一点十分,陈一将会馆地址报给贺衡恩。 一点五十,贺衡恩到达会馆门口,从经理口中得知,程筝已在十二点前离开。 贺衡恩给程筝打了无数个电话,全部是关机状态。 “还要找吗?”陈一的电话过来,问他。 “……”贺衡恩说,“不用了。” “……”陈一暗自在心中给程筝点了根蜡烛。他叹声气,挂断电话。 贺衡恩返回家中翻了程筝的行李,发现还在,于是再次开车离开,可他却发现,自己没有要搜索的目标。 不止现在,包括大学,程筝从没对北京的哪一处展露过不可割舍的好感,这么多年他对北京可能只有同许多打工人一般的麻木,没有热爱。 河边,北工商,常去的几个商场,通通没有。 — 下午五点,贺衡恩把车停在小区的停车位,上楼。 推开门,贺衡恩尝试拨打了最后一通电话。 他向客厅走去。 突然有声音了,不再是冰冷的播报声。 贺衡恩一双耳朵听见的不光是电话正在拨打的嘟嘟声,还有程筝的来电铃声,声音很微弱,但就在家里。 他立刻拔开腿,猛然发现自己卧室的门大敞四开,他端着电话快步走进,程筝正拿着衣服从衣帽间出来——他的手机正摆在床头柜上,在用自己的充电器充电,他出来应当是要接电话的。 “你……”程筝想问,今天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下午最后见到贺铭城了吗?事情谈好了吗? 但他发觉,贺衡恩的面庞惨白没有血色,再联想自己一天都没有在怀正,只在临上贺铭城助理的车前和人事请了假—— 于是程筝那个老毛病又犯了。 他什么都没做错,却心虚得说不出来话。 不,应该是做错了,因为贺衡恩前脚才和他讲,有事要告诉他。 还应该是没做错,因为他是个独立的男人,他有能力,有必要,去自己解决一些问题。 贺衡恩皮鞋踢踏在地板上的清脆的脚步声缓缓停下,他站在离程筝三米远的地方,看看那部手机,看看程筝,看看他手里拿着的衣服。 最后一刻,他又看向床上,最上面那件,属于程筝的卫衣。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 程筝听到贺衡恩这样说,石像一样矗立在原地。他和贺衡恩相处四年多,如果到现在还分不清他哪句话语气背后的含义,那么也就没必要还站在这里了。 他没来由的害怕任何一个人对他的这种语气。蛮横的质问,无理的从他这里索取答案,态度坚硬的不像话。 话中的每一个字都在告诉程筝,上一刻发生的事是他做错了,对方在确信地让他给出自己的错误答案,而不是询问他事情到底是怎样的。 “叠……叠衣服。” “贺铭城是不是找你了?” “……是。” “他和你说什么了。” “他……”程筝捏了下手里的衣服,“是你能想到的那些,其他的都没有了。” “什么叫我能想到的那些,我能想到哪些?” 程筝的表情跟着勉强起来,黑睫颤了颤,他看着贺衡恩的脚尖说:“家庭,感情,婚姻,风险……” 贺衡恩尽力放缓的呼吸陡然被打乱,他大步跨过去,抓过程筝的手机。 手机充到百分之四十的电,没有密码,贺衡恩按亮自动就开了,壁纸很单一,更像是手机自带的。 在这一瞬间,贺衡恩突然变得崩溃,他绝望地抬手抚住自己的面庞,仿佛有什么背影在向前跑着,一边跑一边冲他他呐喊,那个背影尖酸地质问他——他这个样子又和贺铭城有何区别?! 程筝迈了一小步:“你要看我的手机吗,我给你……” “我不需要!” 程筝噤若寒蝉,不知所措地愣在在那里。 “你认可他说的吗?”贺衡恩盯着他问道,声音有着别人不易察觉的抖,“你是觉得他说的都对吗?我说的是不是正确的,程筝?” 贺衡恩的语气真挚,不掺杂一丝的恶劣情绪——他想得到一个答案,得到他希望的答案。 他一点都没意识到这句话编排和听感上的异样,他觉得再平常不过了。 程筝的嘴唇微张,弯出一个不上不下虚假并且死板的弧度,眼神中清明逐渐流失,被迷茫取而代之。 原来在贺衡恩心中,他还是那个和从前一样的程筝。 一个浅浅的酒窝浮现在程筝的左脸,贺衡恩望过去,望向那个酒窝。 程筝就是最简单的那类孩子心性,犯了错误会拼命害怕想道歉,一次不行要道两次,因为担心对方会真的伤心,会真的难过,会真的因此讨厌上他,所以对方要什么他都给,这件事他还会记一辈子。 可如果他被错怪,那么,他将会把起因结果全部憋在心里,记在脑中。 他要想是对方不信任他,是对方不调查清楚就发言,这绝对不能怪他。他掌握着完全的道理,他有理腰杆自然直,他本可以解释清楚,他偏不讲,就等事情结束,等对方理直气壮训斥完他,他再在不经意的时候,不经意地透露出这件事的真实情况,不经意的让对方看到,说事情不是对方想的那样,这样他才足够爽,足够快活。 程筝干巴巴笑了两声,叫人听不出情绪地说:“也没什么认不认可的,叔叔他说的也对,事实就是这个事实……” “你混蛋!”贺衡恩脖子涨红着冲上前攥紧程筝胸前的衣服,将他推了一个踉跄,“程筝你这么说你对得起谁?! 第126章 病例单 “已经几年了你知道不知道?已经几年了!我就是在等你这句话吗?你能不能有点骨气!他找你你就去,他让你滚蛋你是不是也要立马就走?!”贺衡恩怒火滔天地攥着程筝的衣领,愤怒像无法被闸门关住的洪水泛滥成灾。 “程筝你知不知道咱们中间缺了多少年,你有没有想过这六年我都在干嘛?!一只小狗养了六年再不聪明见到陌生人也会看家冲他叫了,你呢!六年过去了,你他妈还和从前一样没想着要和我一起面对吗?啊!程筝!” “我!我……”程筝满脸错愕,狼狈不堪的连连后退,差两步就撞上了墙。他惊慌地想开口,他想道歉,想为自己愚蠢的想法道歉,想为自己刚才愚蠢的想法道歉,他不不愿,也不能再自私地维护自己太下等的品行了,“我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说没说过有事要和我说,你为什么就是不听!为什么我找不到你,为什么你一直关机!” “我和你说过,这些事情我来解决,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听我的话……你还要我努力多少……你还要让我累到什么地步……”贺衡恩扒着程筝的肩膀,眼泪滚烫。 程筝平静下来。他像被抽干血液、挖走器官的枯尸,被贺衡恩拼命拽着,没有力量站立,却也不能倒下。 “我没有……”程筝反反复复地重复这句话。他缺失了为自己辩解的欲望。 不,不是欲望,是能力。 他是疾病。这个世界像张病例单。 贺衡恩抬起头来看他,向后退了两步。程筝注意到贺衡恩的衣领,他的衣领因用力而大开,突然现出一片红色,这抹红映入程筝的眼帘。 程筝倏地将心提起,脸上一抹紧张之情,急切地靠近他:“血吗……你受伤了?” 他不等贺衡恩的回答,兀自去拽他的衣服,很快程筝就看清了,那不是血迹,更像是颜料,或者是…… 他又退后了。 贺衡恩的左肩上,刻下了一小片刺青,火红的玫瑰映衬着青绿色的莽,下面有四个数字,10.27。 “你……这个纹身……”程筝呢喃着贴上墙壁。 这是对他现有思维的强有劲的冲击。在他二十岁之前,如果有人告诉他,他和自己的男朋友分手,他要等着对方,他要把和那个人的东西纹在身上,他会发疯的大叫,他会说,朋友,你没问题吧?你们已经分手了!你还要和下一个人好好生活!二十岁后,他爱贺衡恩爱得死去活来,如此才能勉强理解这样的行为。 但这不意味着,当哪一天做了这种事情的贺衡恩站在他面前时,他就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它,并跟着沾沾自喜起来。 “你不是最患得患失吗?你不是最杞人忧天吗?”贺衡恩累到喉咙沙哑,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抬着沉重的双腿迈向他。 “现在你知道了?我都做了些什么。” “这串数字是你的生日,你心里很清楚吧。这是分手后第二年我纹下的,你从前不就盼着我哪天会爱上别人,盼着有一天我的身边出现比你更优秀的人?” 他的双手死死扣住程筝的肩膀,像受了冷似的打寒战,程筝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带进自己的怀中,一双手臂铁钳似的扣着他的身体。 也不料贺衡恩接下来的话能给他响亮的一耳光。 即使被限制住动作,贺衡恩也没有停下吐露心声。 “你还想怎样呢,你告诉我。这辈子听见我终于和比你有钱、比你有权有势的人在一起你就死而无憾了?你是不是太低估我了程筝。” “我他妈没毕业就给别人打工,到毕业了去公司上班,最后再到辞职我们自己开律所,你以为我们在做什么,整个北京大大小小的老板我们都认识了!” 贺衡恩从程筝的怀抱挣脱。 “有的公司老板年轻创业儿女双全,孩子和我一样大,有的公司老板年少有为三十岁当上了ceo,其中多少人和我同一个年龄段?” “年轻人认识不到我能认识到他的长辈,长辈再认识不到我能认识到他的朋友,关系总会串起来,北京多少大家闺秀和豪门子弟你知道吗?你数不清,可我能给你仔细清算清算,看看有多少是我能和他们在一起的,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个。” “他们是你心里最优秀的那种人吧?有钱有权就算了,人家还有学问,动不动就是出国留学和读博钻研学术的,程筝你说说你哪点比他们强?”两行泪从贺衡恩的眼角滑落。 程筝用手盖住自己被愁痛攻陷的脸。 “可我他妈喜欢的就是你!就是你这个蠢到极点的人!你到底需要我怎样做你才肯把心完完整整的留在我身上?我他妈天天说爱你,说爱你一万次一万天这样够不够?说爱你爱到如果咱们没有再见面,我这一生就孤独到死这样够不够!” “没有哪个人,男人或者女人,会要一个分了手还要去纹下前任生日的人,你懂不懂啊!” “我就想要你一句肯定,我想听你说一句,无论如何我都不离开你,怎么就这么难……” 程筝慢慢卸了力气,如同一条死去的鱼向下滑去,他的大腿发软,没有防备的“扑通”跪在地上,跪在贺衡恩的脚边, 他就如此面对着贺衡恩跪下,佝偻着身子,两手死死抓紧膝盖:“对不起…对不起…贺衡恩我对不起……” 被掀开了面纱的过往,被吹干净灰尘的回忆,被差点忘记的共同经历,他们走过的北京的每一条街道,被贺衡恩的车轧过的小镇的路面,什么才是最珍贵的,什么又是贺衡恩最想要的。 贺衡恩给过他的一切,一个水杯,一袋蛋糕和寿司,一身衣服,一双鞋子,一辆电动车……还有程筝这辈子可能都买不起的从国外运来的车子…… 这些东西太贵了,贵到让程筝都忘了到底什么才是最值钱的。 程筝对着贺衡恩放声大哭起来,他不要再还给贺衡恩任何东西了,只是把自己的下辈子都赔给他,或许都不够。 一声清脆的“扑通”声让贺衡恩的瞳孔蓦然睁大,被程筝给了当头一棒似的,一双眼睛暴怒的野兽的赤目般,他揪着程筝的衣领,“你跪什么?我问你你跪什么!!” 可程筝一动不动。他彻底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丝毫的行动力,他被迫听到了贺衡恩的心里话,只是这样的心里话把他推到了一个从没有接触过的地带。那年他们面对面谈判说分手,贺衡恩也没如同这般一样,不遮掩地释放出一丝一缕消极、悲观的言语和情绪—— 这让程筝以为自己天生就能应对爱人的控诉,现在他才发现,他不能。 他痛哭着,痛哭自己从没有被人这样大胆又小心,内放又外显,浪荡又深情的爱过,痛哭自己的糟糕透顶,因为曾经没被爱过,自然会缺乏回应贺衡恩的能力。 程筝的双眼似乎失去了焦点。他想在脑中理出一套绝佳公式,以此来适应贺衡恩此时抛给他的难题,想来想去想来想去,他发现自己做不到,大脑一片浆糊,连该说什么都忘了,就这么呆愣地跪着。 贺衡恩咬紧牙关把他拖起:“你疯了吗程筝!你看着我!” 程筝趔趄着趔趄着双腿向后退去,最终贴上了房门,他的手撑住门框,眼神发木,听着他的话,和贺衡恩长久的对视。 “我问你,那天晚上你说的,到底是想当我男朋友,还是想和我结婚。”贺衡恩深深凝视他,问出最后一道似乎是无解的难题。 “想……当你的男朋友……” 下一秒,贺衡恩的拳头毫不怜惜的,狠狠挥到他的脸上。 第127章 山雨欲来 程筝倒在地上,两只手捂在他的脸上,眼泪在手心流淌,疼痛让他痛不欲生。贺衡恩滴在他脸上的泪珠让他痛彻心扉,他蜷缩着身体,用手臂挡在自己和贺衡恩的视线中间。 贺衡恩把他朝地上重重一甩,越过他,手放在了房门把手上。 狼狈像一张巨大的编织的网,把程筝的身体紧紧包裹,不堪,潦倒,他是此刻最卑微的那个,下贱的、跌跪在地上向别人乞讨的那个,他的喉咙很难发出声音,粗哑着缓缓开口:“贺衡恩……能不能不要喜欢我了……” “不能。” 随后是一道足以震穿他耳膜的甩门声。 — 第二道撞门声响起,咔哒的落锁音让程筝回神,他意识到什么,一改方才的混沌,迅速从地上滚起,跑出客厅。 他折返回卧室:“喂陈一。”程筝声音中的急迫顺着手机爬到了陈一的心中,“你帮我找找贺衡恩的位置。” 陈一极其受他感染的抖着嗓子说:“祖宗们……你们又打架了啊?” “贺衡恩下午找了你半天。” “你先给我找他吧,回头我再跟你解释,他刚出去,你帮我确定一下,看他是不是回他父母家了。” “我的老天爷……我就知道他得去干他爹。哎呀行了行了,我给你定位,你就直接顺着定位跟过去吧。” 程筝装好手机,停在玄关一脸愁状的锁着眉思索,最终还是决定先回律所开走自己的车。他约了辆出租,迈着大步子奔跑下楼,跑出小区,坐车来到律所的地下停车场,坐上自己的车后冲着别墅的方位开去。 “贺衡恩回家了哈,车往别墅的那个方向开呢,你就放心去吧。”陈一发来语音说道。 程筝用手腕按揉了下干涩的眼睛:“我知道了。” —— 贺衡恩的车在别墅门口重重刹出一道轮胎印。 “他什么时候回来?” 贺衡恩站到窗边,看着自己正对面的这辆和程筝同款的车,轻轻活动起脖子来。 徐锦婳快要被这个乱成一锅粥的家搞疯了。她将鬓角的一缕头发别在耳后:“自从你走,我也没和他联系过……不过应该不会太晚。” 她来到贺衡恩身侧:“你爸爸又怎么了?” 贺衡恩轻笑,徐锦婳还知道说个又字,在她心中,贺铭城都已经是个惯犯了。 “他去找他了,您知道吗?” 徐锦婳花费几秒钟的时间去想第二个他是谁,等她想明白,表情也有了些许变化。她现在很清楚那个男生对于贺衡恩的重要性,是别人说不得骂不得的程度,而贺铭城这样做,无异于火上浇油。 贺衡恩肩膀耸动两下,皮笑肉不笑着,心思并不明朗,徐锦婳看在眼中,把这判定为山雨欲来的前兆,唉声叹气着离开。 “先坐吧小恩,我去问问情况。” 徐锦婳和贺铭城的秘书联系,秘书把她的话传达过去,贺铭城最后让秘书回话,六点半。 徐锦婳给贺衡恩拿来果切和白开水:“等一等,吃点水果吧,你爸爸他很快了。” 贺衡恩把水喝尽,插起一颗草莓。 “具体是什么事情?看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徐锦婳注意到他眼眶的红肿,“和那个男孩子,你们吵架了吗?” “没有。” “你们两个人有话就好好说,我知道你爸他总做过分的事,但既然你们是有感情的,就别被你爸影响了去。” 贺衡恩笑了声,笑意浮于眼下:“突然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窘迫出现在徐锦婳的脸庞,“我中午也瞧了瞧那个男孩子的资料,看他家庭是不好,但还算干净,人长得也是蛮帅气的,挺有精气神的。” “我清楚,你这个孩子要是想做什么,就会一直做下去,感情上同样如此,我这两天晚上翻来覆去的想,想着……你要是真的喜欢,带他来家里,让我见一见,往后你们是想出国结婚……啊对,你不是学法的,咱们国家的那个意定监护,你应该比我了解,到时候你们就自己看着来。” “妈跟着你爸这么多年,对婚姻的看法早就熟透了,你和那个男生在一起,能幸福快乐就可以了,我看着也高兴。” “这两天你找找时间,咱们一起吃个饭什么的,熟悉熟悉。” 贺衡恩的笑容加深了些许,咧开嘴笑过之后归于平淡。 人都要跑了,还吃什么饭。 第128章 对峙 程筝把车藏在拐角。 他弯腰溜过去,扒着不高的院墙观察情况,一楼客厅的窗户前,站着的人是贺衡恩。 此时贺衡恩正背对他,他的前方有个人影,比他矮了半头要多,应该是他的妈妈。 程筝脚尖踩着墙壁探头探脑,拎着个超长的园艺剪刀出来的男人走出别墅后的花园,路过房前的小路,一眼就看到墙外不拘小节、窜上爬下、活泼好动、古灵精怪……的…… 男人。 程筝:“……” 他抹了抹眼睛。 管家对他投以最真诚的微笑。 紧随着过来的徐锦婳聘请的园艺师,见到爬墙的程筝,吓了个魂飞魄散。 “嘘……”程筝心急如焚,对他们竖起了手指,抵在唇边示意他们别说话,关键时刻,他被发现就完了。 管家带着园艺师离开了。 贺衡恩还能平静的和他母亲对话,显然是因为贺铭城还没回家,眼看贺衡恩消失在窗前,程筝跳下墙,跑到停车的拐角处,扒着墙角观察起了大门的动向。 六点半,他看到一辆被擦得闪瞎眼的黑色轿车拐入这条街道,随即开进别墅内,和贺衡恩的车擦肩而过。 程筝返回门口。 这时他才感觉到脸上有点疼,用手指点了点唇角,也不知道被贺衡恩打得怎么样了,要是肿起来才最好,能让他长长记性。 —— 一只脚踏上玄关,贺铭城和贺衡恩对上了目光,他心里一抖,表面佯装镇定。他不算特别的匹夫,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与程筝的沟通,在计划之时,他便给自己打下了预防针,贺衡恩的手段他是有见识过的,他要争,要和贺衡恩的手段去争,为了集团未来的存亡,他要在这件事上想尽一切的办法,和自己的儿子对抗到底。 当着徐锦婳的面,贺衡恩不好发作,丢给贺铭城一句“去书房说”就径直上楼,贺铭城的脚步顿挫,随着他来到书房。 伴随贺铭城的关门动作,外面的声音被隔绝门外,房内安静得不像话,两人平稳的呼吸声填满环境。贺铭城坐到椅子上,很意外的在等待贺衡恩发言,没有同往常一样先劈头盖脸地责骂他。 “你去找程筝干什么?”贺衡恩站在他的斜前方问道,和他保有三四米的距离。 贺铭城有一刹的恍惚,他要不记得那个男人叫程筝了—— 一个听起来很自由的名字,他只瞥了一眼。 “既然是你的男朋友,我和他聊聊不行吗?” 贺衡恩嗤之以鼻,想不到贺铭城哪一天竟然还能更换招数,习惯施暴的心软下来,换成一把软骨头去玩迂回耍阴招。 “他不需要和你聊,你也没资格和他聊,你现在要做的只是,做为我,贺衡恩的父亲,代表贺氏集团,把话和赵书宜的父亲讲清,然后放弃插手我们事情的想法。” 贺铭城释放出危险的信号,但却短暂,他的身体后靠,右腿搭在左腿,点着一根香烟:“赵书宜是个好孩子,昨天晚上她就已经自作主张和自己的父亲沟通,说你们通过见面相处,发现彼此并不是对方合适的结婚对象。” “她的父亲很听赵书宜的话,和我联系表示你和她没有在一起的缘分。” 贺衡恩缓缓将双手插进口袋,全身的重量压在左腿,右腿膝盖微微弯曲,不快的情绪攀爬至高峰:“请问在您,贺总的心中,‘自作主张’是个怎样的词汇?她之所以去和自己的父亲沟通,是因为我们在见面时做了协商,如您所言,她是个不错的女生,因为她识大体,懂礼仪,不像您一样,一条路走到黑。” “她能有这样的品行,和她的父母离不开关系,你想对我表达什么呢?还是,只是在向我解释,你不如她的父亲那样宠溺自己的孩子吗?” “因为她父亲宠爱自己的孩子,所以赵书宜对她父亲的话唯命是从,因为赵书宜被她父亲宠爱,所以她父亲果断要求和你断掉关于婚姻大事的交流。” “这真是天底下在正常不过因果关系了,您看不懂吗?”贺衡恩讥笑出声,眼中弥漫着淡淡的厌恶与反感。 贺铭城沉默着,那副精心装饰过的表情似乎要在哪一刻,裂开在贺衡恩的眼前。 “我也想听你的话贺衡恩,但你一直做的哪有正确的事?人家能够听他女儿的话是因为赵书宜本就懂事,你呢?你从多大开始就起了逆反心理?我叫你干什么你不干,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爸你妈的感受?” “我和你妈都是从农村出来的人,我知道一个农村人是什么样的,我们费尽心思留在北京,让你用上中国顶级的资源,我们还做错了吗!”香烟捏在贺铭城右手的指间,他举着它,言辞凿凿。 “我们花了三十多年打拼下来的企业,靠着卖命走到今天,比过了五十年、一百年的公司,你在干什么?你不光不要自己继承公司,你还要断了贺氏集团的路!” “试问你站在我的角度,你还能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付之一炬!” “正确的事?”贺衡恩高声打断他,“我希望您明白贺先生,从来都没有不合格的孩子!有的只是不合格的父亲!” “我也想请问你,什么才算正确的事?小时候好好读书,课余时间靠补习班占满,这叫正确的事;长大了考试要考好,大学考进名牌大学,这叫正确的事!很不好意思,没能如你愿,我是没那个能力上你期望的大学。” “志愿得填你想报的,工作得找你想干的,结婚对象得找你觉得行的,这些都叫听你的话,我是什么?我是你的傀儡还是是你的木偶?我叫什么?我叫贺衡恩还是叫贺铭城二号?!” 贺衡恩目光如炬地扬声讲着:“是,你说的对,我认可你的话,但请你少在一名律师前混淆概念搬弄是非,向来没有父母可以在孩子身上讨存在感这一说,你大可不必如此为自己的行为感动得一塌糊涂,就像你生来全然是为了让我过上好日子一般。” “既然你不愿为自己的过往买单,既然你不愿公平公正的对待自己的行为,一味的宽以待己严以律人,那么我可以帮你捋清你的思路,就像我在法庭上捋清被告的犯罪事实一样!” 贺衡恩指着他有力说道:“二十八年前我出生在这里,出生在北京,那时候你们的事业不过是有了一些起色,在北京你们排不上名次,没有获得我本人的同意,我就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我问问你,我他妈是你贺铭城的儿子,我有错吗?!” “那时候的我肯定也想不到,自己从一出生就要背上那么大的一口锅,他亲爱的父亲口口声声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都是为了能让他有好日子!”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凑巧学习了一个合适的专业,凑巧赶上了一个机会,能让自己的知识为自己所用,随即天时地利人和,创办了一家小公司,慢慢慢慢,规模越来越大,我再问问你,倒退三十年,你们在开公司的时候,有想过你们一定要生一个儿子,有想过要带给他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吗?没有!什么都没有。” “因为你们他妈的想的是荣华富贵!是自己的快乐,是自己的好日子,不是我的!” “你们是累,是卖了命,是在公司花了很多心血,我要感恩戴德吗?我要给你跪下磕几个响头吗?我要说‘啊,我真的是要谢谢我的父母,他们让我拥有了这些漂亮的、值钱的东西’吗?你搞清楚,从小到大被你们留在家里的是我!被你们忽视、不在意的还是我!” “你们两个人加起来,一共去过我的家长会几次?有谁陪我参加过运动会,参加过儿童汇演?看过儿童节活动?” “最后最后一次请你搞清楚,你们在当年所做的全部,造就了今天的我,造就了一个一年到头只会搜集自己父亲证据的贺衡恩,造就了一个和你们没有亲情可言的贺衡恩,造就了一个对你的破公司一点精力都不愿意付出的贺衡恩,我今天可以坦白告诉你,如果没有从前的那些事,我或许不会成为一名律师,或许就真的乖乖听你们的话了——” “或许现在,别人要叫我的,不是贺律师,而是贺总了!” 第129章 不是那样的人 徐锦婳趴在门上偷听。自己儿子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最尖锐的针,扎在她的心上。 徐锦婳簌簌的落下泪来,对贺衡恩的巨大的愧疚如同巨石压住她的胸口,叫她生不如死。 她还听到自己的丈夫,那个几十年来不断沾花惹草的男人,继续对他们的儿子暴怒地呵斥,书房里贺衡恩的言语像是裹挟着高强度的气压,在瞬间爆破于整栋别墅内,让徐锦婳听得清清楚楚—— “我再在这件事情上和你强调最后一遍,即使没有程筝,我这辈子也不会和一个女人结婚,你尽早死了这条心。” “你听清楚,离程筝远一点,别打他的主意,但凡让我找出一点问题,你都不会全身而退,你的那些烂事,证据我一应俱全,看在咱们父子一场,我一次次容忍你,别再随意触碰我的底线。” “你!我还是不是你爸了!你为了一个男人,就这么和你老子说话!!” 他在贺衡恩面前的这些统称为被“父亲的地位”的一系列权力被贺衡恩摔了个粉碎,贺衡恩不再有能和他接着辩论的耐力,扭头走出书房。 “小恩!”徐锦婳在身后追上他,“小恩……你冷静冷静……”她抓住贺衡恩的胳膊,“你现在出去容易出事的,在路上遇到意外怎么办?你还要不要我活了小恩……” 他停下来看向徐锦婳,望见她眼中的恳求,贺衡恩不能承担她可怜的模样,站在原地,和她无声的一齐垂着脑袋。 “贺衡恩!”贺铭城抖着身子出现在楼梯拐角,一股闷气堵在他的胸膛,太阳穴连带着突突直跳,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地说,“一个穷小子……你他妈什么都不管了是么贺衡恩!有一天他说要你的钱要你律所,你是不是都要捧着送到他手上!” —— 程筝出现在别墅的窗前。 —— “你再说一遍?!”贺衡恩的愤怒暴涨,猩红着眼抬腿就要冲向他,哪怕被徐锦婳拼命拦住,也不死心地抬起胳膊,“你再给我说一遍!” “怎么了,我说的哪里有错!你瞅瞅你这两天的样子,像什么话!”贺铭城心有忌惮,依旧这样说道。 “你他妈再说他一句试试!”贺衡恩猛然推开徐锦婳,脸上带着极重的戾气,“老子现在就把你送进监狱你信不信?” “你敢!”贺铭城也面容扭曲着上前,想要夺走贺衡恩从口袋里掏出的手机。 “贺铭城你敢!”徐锦婳悲痛大叫,“你敢动他!” “咔哒——” 窗户被推开,一道身影冲到贺衡恩身边,替他那把落下的椅子。 椅子腿卡在程筝的虎口,这一刻他的骨头像被人用岩石狠狠凿过似的,整个手掌伴着撕裂般的疼痛,心脏跟着抽了两下,程筝立刻闷哼出声。他把后背露给贺衡恩,面对着贺铭城。 贺衡恩的大脑一片空白,一错不错地紧盯程筝的后脑。 “够了!贺铭城,你要闹到什么地步?你想打死自己的儿子吗!!”徐锦婳扑上来掀翻那张椅子,“小恩只是想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有什么错!!他就是想找个人好好过日子,有哪里碍到你的事了?!” “你不爱他就算了,他要恨你这也由不得你!” “我是——我也是爱他的啊……”贺铭城被徐锦婳的言语直弄得脑袋发懵—— 天底下真是会有父母,完全不爱自己的孩子吗?? “不是爱,那不是爱!”垂在身侧的那双手攥得紧紧的,像十个人上来掰都掰不开,贺衡恩的眼球充血,上面布满血丝,他已经接连几天没睡过安稳觉了,刘海十分窘态,在他的额头前蓬乱地垂着,“那他妈从来都不叫爱,教会我爱的永远都不是你!” 贺衡恩绕过众人跑出家门。程筝左右看看神态各异的两人,最终还是对徐锦婳告了个别,追了出去。 — 两辆除了车牌其他全都一模一样的车在路上狂奔。贺衡恩瞄了眼后视镜,他他妈给他买车,就是为了在某一天让他跟踪自己的吗??贺衡恩猛按了一声喇叭。 程筝回给他一声。 “……” — 在一道十字路口,贺衡恩踩着黄灯直接开远。 “……”程筝在红灯前停下。 — “乓乓乓”的砸门声把陈一从电竞房引了出来。 他骂骂咧咧地去开门:“艹!神经病,砸什么门,也不和我说一声,要不是游戏刚结束,你还打算砸半小时啊。” 贺衡恩一猛子撞进去:“你是人么,自己兄弟家里都要着火了,你他妈还在那儿打游戏?” “那又不是我让你家里着火的,你能赖谁。”陈一捂着肩膀咧开嘴,“再说了,程筝不是找你去了吗?” “我就知道是你帮的他。” “少来,你心里明镜似的。” 他跟在贺衡恩屁股后面,一块儿进了厨房,贺衡恩从冰箱里拿出一盒草莓出来。 “瞅你这样,丧眉搭眼的,真跟你爸打起来了?” “没打,快了,他拎起椅子就往我身上抡,程筝挡下来了。” “哎哟卧槽!”陈一的屁股刚沾沙发边就弹起来,“筝子个真男人啊!就这样你还不主动主动?你俩刚才肯定吵过架了。” “我跟你说……”陈一蹭过去揽住贺衡恩肩膀,被贺衡恩瞪着眼扒拉开,不在意的笑嘻嘻说道,“这男人啊,该进进该退退,有什么话不能商量着来?你们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天天吵天天吵……” “谁他妈跟他吵了!”贺衡恩大声反驳,“还不是他自己要跑?一早上就消失,跟贺铭城见面也不告诉我,回来那他妈在我屋里叠衣服,他他妈搁那儿缅怀呢?收拾个行李还得对着我的床,干嘛?临行前的告别啊!” “你这……”陈一尴尬地用食指搔搔额头,“不应该吧……” “打电话也关机,我过去一看,还他妈在那充电呢,也不知道是没电关机了还是怎么样,他要气死个谁!” “哎呀……他这个吧……咱说……程筝这个人吧……” “你要是不会说话我就带你去学手语!”贺衡恩暴躁道。 “他妈的,你别伤及无辜行不行。”陈一腾地坐到离他八丈远的位置,“我觉得我筝子哥不是那样的人,人都去找你了不是吗?” “他找我能怎样,他找我不是应该的吗?他是要跑,又不是对我因爱生恨。”贺衡恩忿忿道。 “你他娘的,真拿自己当根葱。”陈一听不下去他的自大之言,白他一眼然后起身,拿了两瓶白葡萄酒和两个高脚杯过来。 第130章 恃宠而骄 “你把他打了??”听贺衡恩讲完完整的事件全过程,陈一下巴掉到地上,“你把他打了???” “……一时冲动。”贺衡恩皮笑肉不笑道。 “我咧个娘啊……”陈一摸着下巴沉思,“恋爱中的男人真是可怕……” “滚。” “来来来,喝酒。”陈一作势启开酒瓶。 “抽疯啊你。”贺衡恩瞥见酒瓶上的水珠,“滚,你知道现在是几月了吗,想肚子疼直说。” 陈一悻悻地摸了下鼻子,换了瓶常温的回来:“不说这个了,来,喝点。” 贺衡恩靠着沙发,听见这话玩味地动了下身子回头看他:“有事啊你?你还买醉上了?” “买你大爷的醉。”陈一坐下,“老子驰骋战场多年,有轮到我买醉的时候吗?” “真让你装上了,商场你驰骋驰骋就算了,情场我看你那个战场上,一根毛都看不见吧?” “你少胡说八道,哥们好赖有这个颜值在,怎么着也不愁女孩聊吧?”陈一对此不以为然,并且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手机就很配合地响起了两声微信提示音。 陈一给贺衡恩一个挑衅的眼神,做作地点开微信,矫揉造作地对着话筒说:“我知道我知道,你等一下吧,我兄弟在我家呢,晚一点我给你打过去。” 说着,陈一竟然就要把贺衡恩丢在这自己跑了。 “诶!你给我等会儿!”贺衡恩的震撼直达天堂,“你什么东西啊,我和程筝的事儿还没聊完呢!” “你又从哪认识的女孩啊?我告诉你你要是违法乱纪我第一个把你抓进去啊。” “艹!老子这是正常途径认识的好不好,我又不干什么龌龊事,你这什么思想啊。”陈一扳回一城,“你哥们我也是需要私生活的好不,你和程筝你们俩都多少年了?分手六年都打不破这缘分,现在吵这点小架算什么?” “都不用管,过两天就和好了。” 贺衡恩冷嘲热讽回去:“就你还谈恋爱?少祸害人家小姑娘了。” “而且,我们俩这怎么就叫小架了?他都要跑了还是小事?他跑了还能回来吗??” 两名律师在偌大的客厅里唇枪舌战你来我往,陈一指着自己的鼻子说:“卧槽……我祸害?这叫正常的联络感情懂不懂?谁说一定要谈恋爱了?” “再说了,那都是你瞎猜的,人家程筝被你怼的一句话都没说,你怎么敢肯定人家就真的要走,我看你就是遇到事情上头了,一点理性都没有了。” “……”服了,贺衡恩气不顺,却发现自己貌似好像从道德层面和法律层面,都谴责不了他,“那你这不还是玩弄别人感情吗?” “那我问他,他也不说啊,你以为我不想听他说吗?” 两个问题奇妙的纠缠在一起,陈一正要理直气壮地回过去,被敲门声吓了个一哆嗦。贺衡恩同样怔了下,下一秒就猜到了来敲门的人是谁,抱胸目视前方,瞪起了眼睛。 — “呦,筝子哥啊~”陈一双手插兜,倚在门框上歪头看着眼前年仅二十八,沧桑如五十八的程筝,“怎么了筝子哥,现在还有美老业务?” “你说什么?”程筝一时没听懂他的意思。 “没事,你啥事啊?不是找贺衡恩去了吗?” “我去了,他把我甩丢了,现在在你这里吗?” “不在啊。” “哦,在就行了。” 程筝没有一丝留恋地转头走远了。 “诶,诶,你等等!”陈一被他的举动搞了个措手不及,懵逼地冲跑掉的程筝大声说,“走啥啊?不待了?” 程筝只背对他摆了摆手。 “……这人,干嘛啊这是。”一个两个的,也是有点意思,陈一嘴角一抽,返回客厅,对上贺衡恩看不懂情绪的眼神,“嗤”了声,“你老公。” “……傻逼。” —— 第二天早上,怀正。 “他把你打成这样了??”陈一的声音似要突破天际,让整个律所的人都知道,程筝被他男朋友给揍了。 还被他男朋友打的嘴角发青。 “你能不能小声些!”一脸“乌烟瘴气”的程筝压抑着声嘶力竭,“这很光彩吗?!” 陈一捂着嘴巴眼神四处滴溜乱转着:“骚瑞骚瑞。” 程筝顶着满脸的花花绿绿幽愤地盯住他。 “我这不全是他打的,他只打了我一拳。” —— 陈一与程筝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探讨,探讨内容围绕在程筝脸上的伤、手上的肿包以及他和贺衡恩的争吵上,陈一在受害者的口述中得知了案发时间在昨晚和今早的所有情况,边记录,边对程筝的言论发表感叹。 “所以,你确确实实是被贺铭城找去谈话,也确确实实和他发生了争吵,还确确实实产生了一瞬间的想退缩的念头,可转念就忘掉了这些,想好好留在贺衡恩身边?” “所以,你的手机被摔了,误会也被贺衡恩相信了,拳头也挨了,脸上的伤还不全是他揍的,是你早上窝了一肚子火,恰好和一个暴躁男因为车辆刮蹭问题打起来了?” “严谨些,不是车辆刮蹭,是他儿子手贱非要拿树枝划我车!” “那你们现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你要去的地方应该是派出所。”陈一侧坐在他的桌上。 “去什么派出所,他儿子划了我的车,他先动的手,他还有理了?”他真的要生气了!程筝想起这档子破事,心里的满腔怒火就无处安放,他真想狠狠打死这个世界!这个傻逼的世界!他咬碎了牙齿,眼中熊熊烈火在燃烧,“操!操他大爷,傻逼!惹到我算他倒霉!” 陈一抱起胸,咧着嘴角,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不会是因为不敢揍贺衡恩,才揍的他吧?” “滚啊,我揍他干嘛。” “那你这么生气,有误会还不跟贺衡恩解释。” “他难道没有误会我吗?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我昨天看到了他的纹身,他还跟我说了很多的话……” “合着是你赌气呢?纹身看到了你又怎么了呢?被这么多事冲击到了?思绪又混乱了?又心乱如麻了?” “是你你能不混乱吗?” “……可以理解你。”陈一瘪起嘴巴,环顾了一圈,然后说,“所以总结来说,你现在的情绪是既委屈又憋屈,委屈贺衡恩误会你,憋屈你没法解释。” “你现在可以嘛,还敢生贺衡恩气了,我以为你还跟之前一样呢,有委屈也不管,就知道让步。” “我……”程筝眼神飘忽,“我现在是挺复杂的,他误会我,我也是真的难过……可他说的那些,我更难过,我为他难过和我为自己难过两种情绪混在一起,我就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啧。”陈一煞有介事地咂咂嘴,“等他来我帮你说。” “不要。”程筝鼓着腮帮子说,“我们难道要一辈子都靠你调解吗?更何况……是他误会我在先,我还想听到他和我道歉呢。” “更准确的来说,是我们俩互相道歉。” “哎呦呵。”这话可让陈一惊奇上了,他一扫无聊,来了劲头上赶着问他,“我的天呐,真想不出来,这辈子我真在你嘴里听见这话。” “……本来就是。”程筝嘟囔道,“一码归一码吧……就像你们总说的,有问题就得分出谁对谁错嘛,两个人都有对有错,那就互相道歉,谁也不能……不能仗势欺人……” “我发现你现在这长进可以诶,觉悟这么高,都懂得恃宠而骄了?”陈一打趣道。 “滚!” 陈一拍拍屁股走人了。 —— 贺衡恩昨晚喝了点酒,加上晚上失眠熬到了后半夜,提前告诉了陈一早上记得叫他起床,第二天一早睁开眼,十一点,陈一早跑了。 他的无语就要引爆地球,吃了点饭就去了律所。路过程筝的办公室,贺衡恩看到程筝靠在座椅上,自己把椅子调低了点,一份文件夹翻开盖在脸上,脑袋一歪睡过去了。 贺衡恩又垮着脸,鞋跟踩在地板上,像双手用力按响钢琴键。 有这个动静在,程筝有了苏醒的趋势。 他把文件夹拿下来,瞥见个贺衡恩的衣角,赶紧追过去,两人一前一后都挤进了贺衡恩的办公室。 陈一正躺在贺衡恩的大沙发上午睡。 第131章 奇妙的冷战 “嚯,刚睡醒啊,长情哥。”陈一掀开身上的衣服,冲贺衡恩吹口哨。 “……脑子有问题。”贺衡恩看到他就闹心,“你他妈不去休息间跑这待着干嘛?要不然滚回你自己办公室。” 陈一不理他,又换上个刻意奉承的语气,对着贺衡恩身后说:“哎,你也来了啊,淡定哥。” 小媳妇儿受了气,刚推门进来就被陈一嘲笑。 “诶呦喂~”陈一就像始终没见过程筝,爬起来贴着他的身子细看他青一片红一片的脸,“这脸怎么弄的啊?这么不小心呐,瞅瞅,都肿了~” 本来没打算回头的贺衡恩听见,边朝办公椅走边回头,心下微微一动——那是一种害怕承担责任的心悸,他就打了程筝一拳,千看万看,这花脸都和他没关系啊。 贺衡恩坐下,拿了本文件随手翻翻,翻了几秒钟扔下,拿起另一本。程筝悄悄看他,眼神四处乱飘,陈一夹在他们中间,那边瞄一眼,这边瞄一眼,和上午一样,拍拍屁股,走了。 “你在这干嘛?站岗么?不缺保安。”贺衡恩硬声硬气道。 “那我走了。”没什么危险意识的程筝说。 贺衡恩:“……” 在贺衡恩弥漫着旁人看不懂的意味的眼神中,程筝走得迅速。 陈一藏着自己的腿,往自己办公室的门后缩了缩,伸着脑袋观察动向。瞧见程筝出来,他向后一退,关上了玻璃门。 —— 程筝刚在自己的办公椅坐好,刘放拿着律所的医药箱走来:“小程同学,我来给你抹药了。” “啊?啊…不用不用。”程筝闻言赶紧摆手,说完低头看了看,把自己肿成猪蹄子的手放下去,“没事的,它能慢慢好。” “抹一下吧,好得快。”刘放打开箱子,里面的药品一应俱全,外伤的内服的,连止痛药和治拉肚子的都有。 他陆续拿出几小瓶,有消毒药水、跌打扭伤喷雾、消炎药粉、棉签棉球:“你的手喷完药后需要冷敷,明天搭配热敷,效果更好。” “脸更要抹,需要消毒,再涂些活血化瘀的,不然这一张脸白费了。” “好嘞好嘞……” 刘放取出一只棉签,拧开酒精盖子,伸进去沾湿棉球,拿着就要朝程筝的脸上抹去,程筝慌里慌张夺下,嘴里说着我来我来,跟alley借了面镜子,对着它给脸抹药。 这手,和哆啦a梦的圆手差距能在哪? 这都是什么糟糕生活。程筝烦透了。 — “哎呦喂~”陈一带着京腔的混不吝的声音第不知道多少次响彻律所,沿着程筝没关的门溜进来,“怎么胃疼了呢贺律?昨天喝酒喝多了吧?” “还是被气的呀~” 回应他的是贺衡恩足以震动整栋大楼的呐喊:“你给我滚!” —— 五点下班,贺衡恩经过程筝办公室门口,视线下意识扫过去,十分巧合的和眼神游移着的程筝对上了目光。 “……”贺衡恩迅速转头,没有半分停留的意思,飞快跑下楼。 程筝在办公桌上翻找半天,终于找到了前段时间一家超市发的传单,他把传单叠好塞进兜,开车去了那家超市。 — 晚上六点钟。 贺衡恩不住地看向墙上的钟表,反复几次之后就又烦了。离他到家都过去半小时了,这程筝也不知道干嘛呢,他不放心又去他卧室看了眼,东西确实还在。 贺衡恩生起气来,往沙发上一躺,手机不刷电视不看,手环在腹部,神游外太空—— 那人还真是有魔力,该迟钝的时候不迟钝,不该迟钝的时候瞎迟钝,天天两眼一睁就是傻笑,笑够了就哭,多愁善感的时候想的比任何人都多,聪明绝顶,一根筋的时候比谁都傻,啥啥都搞不明白。 贺衡恩憋着气的想到他那张脸,笑起来还好,只带了个傻样儿,不笑时——特别是要撒娇要装无辜,那双眼睛就来劲儿了,大眼睛湿漉漉的,跟小狗一样亮晶晶,跟小猫一样委委屈屈,让人看着就想哄哄他,而不是毫不留情的挖苦讽刺他。 也不是什么长相柔美的,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倒挺能拿捏这一点。 想到这贺衡恩又冷哼了声。他不可能在类似昨天的关键问题上动摇自己的决心的。 即便程筝没走。 熟悉的叮了当啷的声响像火蔓延至客厅,程筝咋咋呼呼的进家门,吓得贺衡恩抬起上半身,躲在沙发背下偷看他。 那边程筝目光不带飘的,全程坚定不移直视前方,左边胳膊下夹着个箱子,右边手里拎个大塑料袋,里面菜肉不缺,还有四五根山东大葱,贴着袋边立着。 程筝气势汹汹,进门就奔向厨房,刘海一颤一颤飞舞着,宛若一名偷来敌军地雷的士兵,赶着来跟长官邀功。 贺衡恩这么大一个人,躺在沙发上,他都没看见。 “……”贺衡恩心里那口气更憋了,把自己狠狠摔回沙发,他对着上帝发誓,今晚,他一定在这场无声的战争中占据上风。 十分钟后,厨房的机器运作的谷物破壁的声音吵起贺衡恩。 “……” 贺衡恩没办法装听不见,他告诉自己程筝是在炸厨房,他做为房屋主人,应该去看看。 静悄悄走到门口,程筝还在垃圾桶旁蹲着,手里掰着核桃,掰着掰着,突然把半个核桃扔进了桶里。 “?”贺衡恩头上蹦出个问号。 他一眼瞧过去,料理台上多了个小榨汁机——应该是榨汁机,贺衡恩分不太出,声音极大,里面不会是水果,或许是一台多功能的机子,旁边是个面板,上面空无一物,程筝还没开始做饭。 程筝看贺衡恩过来,而他的视线又在垃圾桶上,于是和他说:“坏的。” 他站起来,走过去,把机器按停,扔了几粒核桃在里面。 “?”贺衡恩的头顶上重现问号。 “刚才忘记放了。”程筝说。 他也不是很想知道。贺衡恩又走了。 第132章 自行车和玛莎拉蒂 整间房子都被多功能榨汁机的工作声包围着,相伴而来的,还有程筝乓乓乓的剁菜声,剁了两分钟,和它衔接上的又是绞菜机的声音。 “……”他必须要给自己找点事儿做。 贺衡恩打开了手机,刷视频。 视频悦耳的bgm和机器声合成了一首异常美妙的交响乐。 —— 程筝在厨房转悠了快一个小时,动静时大时小,贺衡恩的肚子总是咕咕叫,他想,程筝再不出来,他就要把他丢下,单独跑出家吃饭了。 这样想着,他闻到了阵阵香气,程筝端了一盘小笼包,直接闯进贺衡恩饿鬼般的目光中。 又白又胖的小笼包,底部还冒着油,看着就皮薄馅大,贺衡恩像被人按下慢速键,静静转身,喉头滑动着。 “吃饭吧。”程筝解着围裙,嗫嚅着说了句。 他还是那么小心翼翼,贺衡恩都要反思自己了,他没虐待他吧?他真没虐待他吧?他真的真的没虐待他吧?? 程筝又端来一个汤盆,贺衡恩不动声色的探头,瞥见了里面半盆无比细腻的紫色米糊,正紧盯着时,程筝给他盛了一碗。 “咳咳……”贺衡恩装模装样地抿抿嘴唇,“包子的面也是你和的?” “不是。” “啊?”贺衡恩懵了懵。 “我买的。” “……?” “在包子店。”程筝说,“我进去问老板娘,说这个面可以买吗?我对象胃疼,但是发面来不及了,老板娘以为我是神经病,给我揪了一块儿。” “…………”贺衡恩像被人捅了命门,动作幅度极大的把碗往旁边一拉,一个人默默埋头吃饭不说话。 他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被程筝摆了一道?? 程筝现在技高一筹是吧?? 看到贺衡恩突如其来的回避动作,程筝的眼睫动了动,抿了下唇,他不清楚贺衡恩这又是哪一出,没什么所谓的跟着吃上了饭。 “……”贺衡恩咬了口包子,“……你不是南方人吗?” 如果此刻,他们没在冷战当中,那么程筝百分百要说诸如此类“当然了,你不是知道吗?”“对啊,你什么意思,觉得我做的包子好吃吧?”的话,可他们没在恋爱,在吵架,在望不见尽头的冷战里,程筝没那个能力把热情放在眼下贺衡恩一句话能够引出无数条回答的开放式问题当中。 程筝叹了口气。因为他实在搞不懂贺衡恩话外含义究竟是什么,他听也听不懂,回答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啊,怎么了?” “……”他还烦上了。贺衡恩撇过头不理他。 “……”程筝把自己喝到一半的碗装满米糊。 “……”就他会无语,就他会沉默,贺衡恩腹诽道。 他动起眼神,在两盘包子上扫了十多次,总是感觉,他吃的和程筝吃的,怎么看怎么不像一样的。 “…包子什么馅儿?”贺衡恩清清嗓子问道。 “白菜,有一点肉。” “那盘呢?” “猪肉大葱。” 贺衡恩:“?……” 这两个有可比性吗?白菜有一点肉和猪肉大葱全是肉,有可比性吗??贺衡恩把筷子啪的一撂:“我要吃猪肉大葱的。” “不行。” “为什么?” “胃痛肚子痛少吃肉。” fine.贺衡恩端起碗怒喝了一大口米糊。 “?”喝到这个米糊,贺衡恩又惊了。他咂咂嘴,怀疑地喝下第二口第三口,品鉴着味道。口腔中满是米香和淡淡的花生味道,甜度也恰到好处…… 他逮着程筝的眼神偷看,双眸在碗沿之上,一边看一边喝,端了半天才察觉出米糊被自己喝光了。 他把碗往前推:“再盛一碗。” “……”程筝拎起盆子,把最后一勺盛给他。 贺衡恩看着碗里一丁点米糊,小声嘀咕:“这什么破壁机,容量就这么点……” 程筝听见了,唇缝抿成一条直线,回他:“我……我喝了两碗。” “……哦。” 怪不得人家常说,拴住一个人的心,就要拴住他的胃,程筝不会有事没事就自己研究厨艺吧?贺衡恩早就有感悟了,和六年前比,这简直是自行车和玛莎拉蒂的区别。 也算是为了自己煞费苦心。贺衡恩瞟他,但这次,他是不会这么容易就原谅他的。 — 吃完饭,程筝把碗筷拿到厨房自觉开始刷碗,贺衡恩总是鬼鬼祟祟看他,随后又一惊一乍的缩回去,这么循环下去一直到程筝都已经把厨房收拾干净了才停下。 他总感觉程筝今天怪怪的,又说不上来,可能与昨天有关?可能与早上的争执有关?下午陈一告诉他程筝和别人打了架,他要惊呆了,程筝的行为超出他的想象。 而且,昨天贺铭城说的话,他都能摸清套路,程筝第一次听心里不难过都是假的,再加上昨天自己也和他说了好多,他是又伤感起来了吧? 贺衡恩自己琢磨,这是特殊时期,他们还在吵架,这种节骨眼上他也不会哄人…… 晚上,程筝回了次卧。 —— “喂,爸。” 将近十一点,程筝突然接到了程山的来电。 “程筝啊,你忙完了吗?”程山问。 “我没什么事,早就休息了,怎么了?” “噢,是那个,咱家的那个棚子,它的棚顶漏了,漏的还挺严重呢,你看看是要怎么整,昨天晚上不知道咋回事,这边下了几分钟雨,今天我看里面地好像是湿了,你的那两只猫还在里面住呢。” “我怕它以后再下,把你那两只猫给淋了。” “呃…我想想……”程筝眼睛疲惫地发酸,他像被压了块石头,心间压抑,就连程山都到了凡事要问他做法的时候了。他的眉峰皱得高高的,问他现在村里还有建筑队或者修理工这类的人吗,程山说,“现在可没有了,他们都不干了,岁数一大就干不了了。” “那我回去看看吧。”今天是周三,程筝和他说,“我周六回去,正好周日再回北京。” “那也行,到时候你注意安全。” “嗯。” —— 没什么精气神的洗漱好,程筝对着镜子扒扒自己眼睑,眼球是有血丝的,眼下也是乌青的,还有几处伤口,为了伤能好得快点,他连脸都不敢大力,用毛巾擦了擦干净地方,抹了遍药。躺回床上,侧向一边,慢慢把自己圈住。 今天也是很累的一天,他要睡个好觉。 —— 早上贺衡恩准点起来,没有在厨房看见熟悉的身影。他知道程筝没有锁门的习惯,去门口把门推开一条缝。程筝还在床上,安安静静没有睡醒。贺衡恩看了两眼,把门关好,去厨房蒸了一屉才从冰箱里翻到的烧麦,用吐司片做了西多士。 时间有些来不及,幸好早餐简单,他做完后留给程筝一份,自己吃好后出了门。 昨天是旷了半天工,今天是迟到。程筝九点多痛苦的睁开眼,眼睛又干又涩,但他必须要起床。出了卧室看见桌上的早饭,金黄色的西多士摆了一小盘,还有几个烧麦,旁边放了瓶橙汁饮料,程筝摸摸头,以为田螺姑娘转世,赶着时间把它们吃进肚子。 第133章 和好计划 今天贺衡恩不在,陈一也是下午才来,过完这平平常常的一天,程筝和贺衡恩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陈一又要往外冒坏水。 第二天陈一把程筝叫来自己办公室。像在和程筝偷情,陈一压着声音压出了极限气泡音:“你们俩不会还没和好吧?” “和好?”程筝这两天大脑实在不在线,“没什么和不和好的吧,毕竟我们俩也没在一起……我们都没聊过这件事,没什么机会。” “不是,你们天天都住一起,怎么就没机会了?” 程筝捏了捏鼻梁:“是心情上没机会。” “得得得。”陈一摆手,“那你什么时候有机会?这事情可都解决完了,李文泽消停了,他爸也不找麻烦了,你们再不解决,要等到猴年马月?” 搞不懂陈一皇上不急太监急是在急什么,“那要怎么解决呀……”程筝又在打哈欠,一心情不好就睡不着的毛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 陈一入戏极深地说:“我有个好主意,你听不听?” 程筝不信他的:“就你?” “我怎么了?我多靠谱?!你就说你们到现在,有没有我的功劳吧?” “嗯嗯嗯有。”程筝把头点得飞快,敷衍道,“你说。” “这贺衡恩,他有三处弱势,你知道吧?”陈一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坐在办公桌上比划三根手指—— 胡扯倒计时。 程筝带着椅子往后退:“你要干嘛?” “你听我说完啊!”陈一气愤道。 “这第一处弱势是,你被人欺负了,他不行,易怒。” “这第二处是,你被人伤害了,他不行,易疯。” “这第三处是,你看低自己,他不行……”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神经病。”程筝起身要走,“小说看多了吧你。” 他就知道不能跟陈一多说正经的。 “诶!听我说完呀!”陈一追过去拽住他,把他按回椅子,“你自己说,你们现在有解决问题的苗头吗?” “那也比你的馊主意强。” “不是馊主意,你就听我的,你也知道贺衡恩什么样儿,你不找他他能找你吗?”陈一说,“对了,你知不知道他因为什么不理你?” “因为他爸找我我没告诉他,我还故意气他说他爸说的都是对的。” “你瞅瞅,你瞅瞅。”明眼人的陈一两手一拍,“这是你的猜测,对吧?那么接下来,咱们就要做什么?就是要把你的猜测落实,对吧?” “那么要如何落实呢?你说说,咱们是不是得付出行动?咱们是不是要找个时机,和他说一说自己的想法?” “我都跟你说了,我不想说……”程筝嘟囔着推开他的手。 “真不想说?”陈一问。 “……我怎么说。”程筝抬眸瞧他。 “我这有一计,不如咱们这么着,你下班跟我走,剩下的你就别管了。” 程筝半是犹豫:“那能行吗?去哪啊?” “别管,你听我的吧。” —— 下午下班,陈一抬腿就是朝程筝办公室冲刺,火速带跑程筝,贺衡恩出门,连个程筝衣服角都没看着,只有alley在傻傻看他。 “他们去哪了?”贺衡恩问她。 alley:“挨动特no。” “……” — “你带我来这干嘛,什么好人五点多就来酒吧?”程筝站在门口,抗拒地撇开陈一拉着自己胳膊的手,心生退缩想转身跑掉。 “诶诶!”陈一以身围堵,把他连推带哄地往里拽,“清吧,清吧,又不害你。” 陈一带他进去。天将黑未黑,还是周五工作日,里面压根没有客人,只剩大批服务生在内工作,每个人都把亲切的注视投放在他们身上,渴望从两人的口袋里获得更多的提成。程筝社恐都要犯了。 “陈少爷。”经理三两步从阴暗处跑出来,把陈一和程筝带到卡座。 “这是咱们计划的第一步。”陈一说。 等候多时的服务生递上一个平板。 “来,想喝哪个点哪个。”陈一点了几下,传给程筝。 “……你不会是想把我灌醉,再叫他过来,让我俩重演瑞禧那晚的片段吧?”程筝警戒的眼神清晰明了,直接砸在陈一的脸上。 “喔咳咳咳……”陈一被口水呛到,“什么啊,别乱说,我是让你喝一点,上次你那是被……这区别还不明显吗?喝一点酒,有利于你们掏心掏肺,懂不懂啊你?” 程筝叹着气,拿起平板认真看起来。他也不懂这些花里胡哨的名字背后的酒水味道都是怎样的,选来选去,挑了几个名字好听的。 服务生接过之后欲言又止,秉持着良好的服务态度问他们:“二位酒量如何呢?” 经常有人在清吧,却又把这当酒吧待,喝多了还要赖在这里,醉酒原因都差不多,误打误撞点了几款这里最烈的酒,酒量又也不行,结果喝完倒头就睡。 “你们点的这几款酒……”酒精度都很高—— “挺好的!”陈一打断他,“我们酒量挺好的!” 服务生沉默着退下。这位先生应该是还没喝就已经微醺了。 — 他们点的不知道什么牌子、种类和味道的酒被三三两两拿过来,很快就摆满了两人中间的那张小圆桌,陈一劝他说有什么事别憋着,都放酒里面,他和贺衡恩的事,陈哥替他解决。 于是程筝就拿过第一杯鸡尾酒,淡橙色,闻起来还真有橙子香气。 喝掉这第一杯,他的脑子就开始乱套。 陈一五根手指滴滴答答敲着桌面,似乎正在等待什么,也没消耗他太久的耐心,贺衡恩就发了消息过来,问他把程筝带到哪了。 陈一给他拍了桌面,把酒和程筝的手都露出来。 陈一:他说要借酒消愁,我带他来清吧坐坐。 贺衡恩:他借酒消愁?消什么愁?他怎么跟你说的? 陈一:也没和我说什么,他没告诉我,就说要来。 贺衡恩:你别是在骗我吧?你知道你现在不可信吗? 陈一:我去,你这就冤枉我了,这对面是程筝吧,你总能认出来,他一个大活人,我不可能把他绑过来吧? 贺衡恩:随你们,他想喝就喝,你别让他和上次一样喝得烂醉不醒了再把人塞出租车里给我带过来,我可不去接他了。 陈一回他一个“垃圾”的表情包。 陈一:你的话,照样不可信。 贺衡恩:…… 第134章 驴唇不对马嘴 关上手机,陈一沉浸欣赏程筝喝酒的模样,自己也挑了杯抿着,现在万事俱备,只等程筝上头,他上了头,这阵东风也就来了。 让贺衡恩让步这件事真是太容易实现了,程筝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只要程筝喝点小酒,酒精上了脸,脸蛋通红,再撒撒娇求求情,这坎还有什么难过的,说不准俩人还能更进一步,敞开心扉亦是指日可待。 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跳转到八点,程筝几杯酒下肚,实实在在的“微醺”了,陈一朝他眼前晃晃手指,二他说成了三。 “哎呀你别晃,看不清了。”程筝抓住他的手,“我没醉。你答应我的事呢?” 他正是酒劲恰到好处的时机,酒精麻痹掉他的痛觉,只留下贺衡恩带给他的伤感,他是想要快快和他和好的。 “你放心,肯定能行。” “儿豁?” “儿豁!” —— 从清吧出来,陈一把程筝带到就近的酒店。 “你为什么带我去这?”程筝扒拉着他的肩膀醉醺醺问。 “别管。” 程筝走路打晃,被陈一扛着胳膊走。 陈一开了间大床房,在前台略带八卦的目光中一脸正气地把身体摇摆许久的程筝拖上楼,进屋直接把他往床上推,说:“你躺好。” 程筝照做。 陈一把被子给他盖上。 程筝瓮声瓮气地说:“干嘛啊?” 陈一还是那两个字,别管。 把犯罪现场伪装好后,他问程筝 :“你现在是不是头晕。” “嗯。” “晕就对了,晕你就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在睡觉,知道吗?” “哦。” — 即将被摆一道的程筝真的闭起了眼,陈一见状十分满意,把被子给他拉到眼睛,拍了照片发给贺衡恩。 贺衡恩秒回:? 陈一走出房间,把电话拨过去,贺衡恩一接通就开始哎呦:“你快来吧大哥!程筝又不行了!” “什么?”那头贺衡恩的诧异直接可闻。 “不是不是,是程筝又被人下药了!你说说,我就上个厕所的功夫,他就被人搭讪了,你瞅瞅这事办的,当时我没发现,看他喝完酒都过了好一会儿我这才注意他不对劲,就赶紧把他带酒店来了。” 声泪俱下,感人肺腑,贺衡恩如果信的话,也就不会不信了。 “陈一,你要是闲的没事就去加班,去陪陪怀正那些差点零零七的人。” “卧槽,我哪闲了,这是真的啊!”陈一擅于颠倒是非,把自己说成他们两人中功不可没的大臣,反咬贺衡恩认为他现在这么说自己真是太浪费他曾经的真心了。 说得贺衡恩觉得自己头上戴了个紧箍咒。 “去给他买药。”贺衡恩沉着道。 “……”陈一慌了下神,“我给他买什么药,他说他不吃,你以为我没说吗?我肯定会说啊,他就是不要,他就是要你,你说说这事……” “行了行了!别念了大师。”贺衡恩头脑发昏,“地址发来,去,我去行了吧。” “你早这么说不就好了。”陈一小人得志地说:“地址我发你,你快来吧,现在他自己一个人在房间呢,出事了我可不管哟,我在大厅等你。” “知道了知道了,闭嘴吧。” —— 房间里太安静,安静得程筝心发慌。他中间偷偷下床过一次,一睁眼,屋都是黑的,这才知道陈一把房卡也带走了。 他也摸不清陈一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自己要信他,就还是听他的话吧。 想着,他又躺回去,心里惴惴不安,自己要躺多久还是个未知数。 贺衡恩驱车赶到陈一和程筝所在的酒店。 在大厅等他的陈一一看见玻璃墙外贺衡恩模糊的脸就跑着跳着过来给他送房卡,贺衡恩半边身子刚进去,卡先进了他的手心。 如果电话中陈一的语气他尚且还分辨不出来虚实,那么这时,他基本上可以断定,这人实在没安什么好心。 “我没猜错的话,你在骗我,还是你们俩串通一气了?”贺衡恩眯起危险的眸子。 “没骗你,真没骗你,程筝在里面等你呢,快去吧。” 这怎么能叫骗呢,他说的也不过是残缺的事实而已,太多罪犯为自己辩解的方式,陈一运用起来得心应手。 — 自己就配合他俩这一回。 八成是程筝为了找自己和好,才和陈一里应外合,他总要给两个人台阶下。想到这里,贺衡恩的神色缓和了一些,接过房卡往里走,陈一在背后无声地朝他say goodbye。 贺衡恩刷卡推门而入,插好房卡把灯按亮,灯亮起的这一瞬间,站在床边的程筝紧急闭上了眼睛,贺衡恩看了个一清二楚。 贺衡恩:“……” 实在无法忍受寂寞、多动症犯了想下床走动的程筝:“……”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陈一把我叫过来了。”贺衡恩沉吟着开口 他端详起程筝的脸——确实红了,应该喝得不算少,眼神也是飘散的,倒是比上次强,没倒头就睡。 这就是陈一出的馊主意吧?想用这招博取同情心?好烂大街的主意。 贺衡恩的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 “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程筝胡乱摆手,他扶着床尾,站稳后往贺衡恩这边走,没走两步就要倒,贺衡恩赶紧伸手去拦他。 这还叫不知道?他看程筝这美男计使起来也是一环扣一环的。 酒气扑面而来,贺衡恩自觉好笑,扶着他的肩:“你碰瓷啊?” “我没碰瓷,没碰瓷…我站不稳……”程筝在他面前摇摇晃晃,退了些。 贺衡恩歪着头问他:“陈一把你拖到这来的吧?” “是啊,他说,来这能帮我……” 贺衡恩的笑意更甚,又要口是心非,和他说:“你不要想着用这种轻松的方式就能让我不生气。” 程筝听不懂他说的:“什么叫轻松的方式?” “就是你现在这样。” “那什么叫不轻松的方式?” 贺衡恩思忖再三说:“总要付出点努力吧,不付出努力能得到什么?” 这番听上去很配套内在却驴唇不对马嘴的话让程筝的心渐渐下沉,他的声音很小,半垂着脑袋对贺衡恩说:“我已经很努力了……” 这怎么能叫努力,贺衡恩就快要被他的几顿饭,还有今天的卖惨收买了。他认为,程筝退缩的这个问题是极其严峻的一个问题,他们应该再认真谈谈,就对他说:“也算努力吧,但是只有一点。” “为什么是只有一点呢?”程筝的眼眶红了些。 第135章 千里寻亲 贺衡恩暗中纳闷,他们的对话是不是有哪里出了问题,仿佛两根一模一样的线本该背道而驰,半路却纠缠到了一起。 “那……应该有多少?总不能是很多吧?”贺衡恩犹豫着说。 “为什么不能是很多……”程筝抬起胳膊用衣袖蹭了把眼睛,克制着情绪,“你根本不懂,你根本不懂……” 像一刹那找准了发泄的树洞,程筝大声起来,以贺衡恩猝不及防的音调大胆地表达自己的心酸和委屈:“你根本不懂我从重庆来到北京做了多大的努力!” 那些年的夜不能寐,那些年的日复一日,那些年的痛苦和折磨,枯燥百转千回,他要的只是努力,再努力一点,哪怕贺衡恩不再爱他。 贺衡恩像陡然被人泼了一瓢凉水,水桶中还有一半的冰块,砸在他头顶、他身体,砸得他心若废铁,狼狈万分,凉水浇透他的头发,刘海黏在额头,他是此时最窘迫不安的那个。 程筝不去管贺衡恩惘然的表情,他已无心思考其他,低头匆匆掠过贺衡恩,跑出房间。 所以,他们说的话没有哪一句是答案可以对上问题的,他以为他心情轻松,他以为他话题沉重。 贺衡恩的心久久激荡,那句话还在空中回响,要把自己从头劈到末尾,留个躯壳在原地,一颗心也烂到不行,是不是被捅伤了才愿意开始悲悯,就像贺衡恩从没考虑过重庆九龙坡到北京朝阳将近两千公里的路,程筝要走过六年才能抵达终点。 他坐无数次的飞机,每次只要三个小时。 —— 贺衡恩不假思索地转身,快步流星追下楼,一直到大厅,没有见到程筝的一点踪迹。 “程筝联没联系你?”严刑拷打的电话拨过去,贺衡恩开门见山就是追问陈一有关程筝的去向。 陈一知道程筝已经丢下贺衡恩独自离开,在那头很焦虑,还觉得有些难办,因为他不确定这件事是否和他有关,万一和他脱不了干系,他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呃……”陈一心都一起空落落着,“你们咋了?不会是……又吵架了吧?他……” “我就问你他联没联系你。” “没……” “嘟嘟嘟——” “喂,喂!”陈一心急如焚地对着屏幕叫了两声,紧赶着点开贺衡恩的微信,按着发送语音,“大哥,你用不用我帮你啊?” “酒店入住信息?路线轨迹?他不回家的话肯定得找地方待吧?他——” 贺衡恩:不用。 “……”陈一的语音还没说完,贺衡恩冰冷的两个字就打断了他的下文,陈一丧失斗志般地取消了语音发送。 “他一个人在家,仿佛要与他们夫夫二人的感情生活共存亡,绕着客厅打转。 —— 苦熬一晚,一早,贺衡恩让刘放去查询程筝的铁路购票信息。 “贺律,查到了,小程已经登上了去往重庆的高铁,g51次列车,于早晨六点五十五分在北京西发车,下午一点五十五分在重庆北停站。” 贺衡恩看眼时间,现在是九点十分。 他立刻点开软件去看机票,最近的航班仅仅只有中午十二点四十五到三点四十的一班。收拾妥当,他赶到机场候机。 三个小时,他们可以上四到五次床。 程筝的小笼包可以蒸三次。 他的长会议可以开两次。 他找回程筝,只有这一次。 — 有时候贺衡恩也觉得,爱真是勇敢者的游戏,否则不会只过一时之隔,他就来到了飞往重庆的天空上。 坐在通往目的地的飞机上,贺衡恩的大脑阶段性的断片,时不时的变得空白,但总有一些内容会钻进他的心口。 他不能对程筝耍任何的手段和心机,因为程筝真的懵懂,也真的爱他。 那些难听的、刺耳的、碍眼的,他说过一次就后悔一次。 ——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即将抵达重庆江北国际机场,飞机正在下降,请您回到原位坐好……” — 走出机场,贺衡恩坐上和他距离最近的一辆出租车,一个多小时后,他在程筝家的村庄中下车。 哪怕是飞机上的那三个小时,贺衡恩的脑子都空如白纸,可出租车上的短短一个多小时,他千思万虑。 他想起程筝拮据的生活,程筝被经济打压的爱好和兴趣,二十八年他没明确要过什么,贺衡恩这个人是他割舍不下的;想起程筝是个被所有人说的“穷小子”,这个社会几十年来流传着“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俗语,大家要夸他们的坚强,夸他们的勇敢,夸他们独立懂事,没多少人愿意与他们同感,和他们品鉴人情世故和生存法则的苦辣。 他什么都不懂,自然也不懂如何面对自己爱人父亲的指责该作何反应,他没办法,他的心中没有答案的脉络,他很难,自己不该为难他,不该逼迫他在第二次就从一个幼稚园的孩童蜕变成为一个合格的毕业生,他该给他们一个平稳成长的时间。 —— 贺衡恩逐步靠近程筝家门口,程山和他碰了个正着。 下班的程山,骑着电动车回到家中,在院门前停下车,掏出钥匙打开大门,正欲推车进院之时,贺衡恩来到他身后。 “叔叔。”贺衡恩叫了他一声。 “哎?你是……”程山诧异扭头,盯他盯了半天才有几分印象恢复在心中,“你是程筝的那个朋友吧?” “我是,我之前来过您家,您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当时不是你们两个男娃一起来的嘛,快进来吧。” 贺衡恩和他一同进家,程山推着电动车,嘴里念叨着:“这一晃,时间挺长了啊,你们这些年轻人长大了变化也不大,我看程筝还没看出来,看你们这些一块儿玩的,多少年了脸还能记起来呢。” 贺衡恩笑笑,回了个是字,又问道:“程筝在家吗?” “程山啊……”程山这才在院子找起程筝来,“诶?他下午跟我说他到家了,可能出去了,他在电话里说下午修完棚顶要去隔壁镇上他之前住的那个房子再看看,应该是走了。” “修棚顶?” “是啊,前几天这边下了会儿雨,我看地面是湿的,就知道棚顶漏了,这不是怕我自己爬上爬下的再出点事,给他找麻烦,再加上他那两只猫啊,也在棚子里住呢。” “我就给他打电话想着问问怎么办,他说那他就赶着周六日回来修吧,顺道回家来看看。” 贺衡恩一顿,暗自哑然失笑。他望过去,大灰和小灰在一个肉眼瞧着就价值昂贵的大猫窝里抱团睡着,它搂着它,它抱着它,睡得香甜。 程山把车停好向他走来,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说:“你和程筝的另一个朋友,你们俩不是北京的来着?我是听程筝说他也和你们在一起呢,今天怎么来重庆了?” “……” 他能说什么?说自己以为他儿子被自己气走了? 千里寻妻来了? 第136章 小院生活 贺衡恩心里发虚,抿唇动了下鼻子,随后收起自我调侃的不易被察觉的神情,说:“我来重庆出差了一个星期,今天听说他回家,想着过来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啊……没事,你不用惦记着,都是小问题,这不都修好了嘛,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程山说。 贺衡恩垂下眼,收起眼中的种种色彩:“那您知道地址吗?我去找他。” “地址…这我还真不知道,我也没去过他那儿,你要是找他的话也只能是到了村里去问,他那儿离那个村的村委会近,你到附近找应该就行。”程山领他进屋,“你如果想找他,我给你写下来。” 程山找了张白纸,眯着眼把镇名和村名写清楚:“就是这几个字。你是咋来的,没有车吧?要不你骑电动车去,家里还有一辆满电的呢,骑一个来回没问题。” “我是打车来的,如果能骑那我就骑电动车去吧。”贺衡恩说 “能骑,能骑。”程山把他领到电动车旁,“钥匙就在上面呢,你去的时候,可别走错路了。” 贺衡恩凝视那辆车,眼底的神情再次一变,情绪比刚才更浓。 — 贺衡恩推着这辆电动车出了门。他极少有过骑电动车去感受风的时刻,将手机导航调整好,戴好一只耳机,如此悠闲的出发了。 幸好贺衡恩不是路痴,跟着地图走都能晕头转向,也幸好这附近的路都更友好,他听闻重庆许多路都令人闻风丧胆,九曲十弯又叫人捉摸不透,有时车开到了头,发现是个小崖壁。 在月亮与太阳交替的这段时光里,贺衡恩没有追求速度,他的背驼着,左手搭在车把上,感受着风的温度,一面欣赏程筝会在过往路过的道路,一面朝终点骑去。 接近六点,贺衡恩精准地找到了程筝住过的那间房——因为房门大敞四开,是这一片最破的房子,更因为程筝本人还站在屋门外,正在对着他的猫房发呆。 贺衡恩把车停在门外,站在门口。 程筝收好放空的心,扭过身子面对电动车准备回家,手刚扶上车把,踩下车支,他头随意一抬,直直望见了门外的男人。 程筝浑身一僵,仿佛身上的血液循环都变缓了许多,一句“你怎么在这。”都问不出口。 他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贺衡恩慢条斯理地跨越大门,转身,关进院门,然后转回来,几步迈到程筝的跟前,一把搂过他的脖子,没有一丝犹豫地吻上他的唇,目标明确的向他索取。 程筝懵住,继而用更大的力量把他按在怀中,反扣着他的后脑一步步向前,将贺衡恩压在墙上和他勾着舌根吮吸。 “你怎么来了。”程筝松开双唇,问。 “来找你。”贺衡恩的气息被打乱,额头抵着程筝的下巴。 “我明天晚上就回去了。” “我不知道。”贺衡恩说,“现在知道了。” 程筝重新抚住贺衡恩的脑袋,抱着他吻到卧室的床边,贺衡恩把他推到床上伸手去脱他的衣服,程筝握住他的手,面露难色,还是回绝道:“不行……这里不行……” “怎么不行?”贺衡恩固执道。 “这里什么都没有。” 贺衡恩拽住他的手:“我上午出门前洗过澡了。” “哎呀不是这个。”程筝懵了一刹,急道,“你洗了可我没洗啊,这里不卫生,做完了也没办法洗,会生病的。” “可我就要现在做。”贺衡恩的脸上浮现一抹急躁,变得蛮横无理,“那你别把里面弄脏就好了。” “你——”程筝急切起身,拿他无可奈何,却又不愿意真的放纵他,一时语结。 “回重庆之前你就是和我分房睡的。”贺衡恩坐到床上侧过脑袋,戴着副可怜的面具,似乎真的是在嗔怪、指责程筝的冷漠无情。 “对不起对不起。”程筝立马摸上他的头,“那是吵架我不知道要怎么回你房间。” 他碰碰贺衡恩的脸蛋,双手揉捏他的耳垂。见到贺衡恩的眼底诱惑的水光,仿佛一幅靡艳的隐秘画卷,程筝的喉结滑动着,似乎被记忆中贺衡恩在床上的一颦一笑一声一息晃住了眼睛,直至视线回归到眼前的焦点,回归到贺衡恩的脸上,程筝弯腰俯身,吻住他的唇,一边吻着一边将他向上提起放到床里,和他双双倒在床上。 【移步】 看了一眼时间,马上就要到八点。这个时间很尴尬,说早不早说晚不晚,程筝麻利爬起来,给自己穿好衣服,把外套盖在贺衡恩身上。 “你先等一等,我回一次家,去拿东西,然后买两份饭,很快就回来。”程筝边说边把手机揣进兜里。 “回家?你要现在回去?”贺衡恩撑起上半身,“太远了,时间也晚了,附近没有超市吗?” “超市是有,但是不用他们那儿的被子,没事,我有办法,很快,一小时内就能回来。”程筝上前揉乱贺衡恩的头发,说完就跑了,连外套都没穿。 “诶!”贺衡恩扭头从窗户看他。这人跑的太快,没骑电动车,不知道要怎么回去。 — 贺衡恩躺下,摸出自己的手机。陈一下午给他发了微信,问他进展如何,当时他匆匆瞥过,就关了手机,没时间回他。 “干嘛,我在他这呢,明天回去。” 贺衡恩发了语音过去。 陈一:行啊你们,这么迅速。 陈一:是和好了吧?不和好的话我很难办啊,总觉得这事要算在我头上。 贺衡恩:有病,我跟他谁找过你事儿。 陈一:那倒是。没事就行,回见,留给你们一个美好的夜晚。 — 五十分钟不到,院门口有车停下,程筝下车撞上门,怀里抱着手里提着,带着一大堆东西进了屋。 “?”贺衡恩沉默地望着他,“你这是……” “快吧,我去之前上班的那个厂子,跟值班大爷把厂里的面包车借来了,开车回去的。”程筝高高兴兴地把东西放下,“还有一床被,我再去拿一趟。” 贺衡恩套了件裤子,下地去开行李箱。箱子一打开,贺衡恩被晃了下神,这里面杂七杂八的东西也太多了,两套衣服,两条新毛巾,被塑料袋包好的电动车充电器……连洗脸盆都带过来了,放在另一侧用带子勒着。 程筝回来跳到床上去铺褥子,贺衡恩反应很慢地问他:“在这住……是不是挺麻烦的。” “不麻烦啊。”程筝头也不抬,“就是东西少了点,不过我都买了,从这到家里骑电动车是慢了点,但是开车的话一个来回也就四十分钟。” “这里有水有电,东西齐了就没啥了,最主要的是温度你知道吧,这个空调其实就是最大的方便了,我之前在这的时候修过这个空调,现在挺好用的。” 贺衡恩从箱子里翻出两套新的牙杯牙刷,还有一管牙膏。 程筝回去的路上就买了牙杯牙刷牙膏,除了洗漱用品,其他的都能从家里带,他一进家门就找来一个旧行李箱,抱起杂七杂八的把东西就往箱子塞,收拾好所有,他扛着被窝就跑,在程山被惊吓到的眼神中跳上汽车返回了这个小院。 “不是……叔叔没以为你是回家打劫的吗?”贺衡恩扣好箱子,把东西放在柜子上。 “我看他表情也是不太对劲。”程筝笑了声,铺好被后下床,“你等等,我烧壶热水,我还买饭了,但是他们剩到现在都凉了,我去热热。” 程筝趿拉着鞋跑到外屋。这里没有暖壶,更没有热水壶,烧水只能用煤气灶,之前有个被自己不小心磕进去的不锈钢蒸锅,一直被自己用来热菜,因为坏了也没带回家,现在用来烧水最合适。 水烧开,程筝倒出来一大半,把买来的饭放进去热,然后用那些热水把牙刷和毛巾烫过一遍。 菜是用塑料盒装的,不能温度太高,程筝一直看着燃气,尝过后看是温热就端了出来。 桌子不大,是个小地桌,放几个菜正正好好,程筝忙前忙后地搬桌子擦桌子,把唯一一把摇椅摆好,再端着菜过来—— 好男人。始终躺在床上围观程筝走完“勤俭持家”全过程的贺衡恩只敢在心里默默想,不敢说出来。 “你坐在这个椅子上吧,我坐床上。”程筝冲他拍拍摇椅的把手。 程筝很铺张地买了四个菜,言语中还好像很对不起他似的,“这个是快餐店炒好的那种,我买的都是肉菜,你凑合吃吧,这附近实在没什么餐馆,都是小吃店。” “这有什么可凑合的。”贺衡恩不甚在意,神态自若地夹起一块五花肉放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那个电视能看吗?” “哦,能看。”程筝去摆弄那台小彩电,“但是不联网,只能看直播的卫视频道。” “那有没有娱乐的?今天不是周六么。” “有。” 程筝把电视播到湖南卫视。 贺衡恩转了下摇椅,俯着身子边吃饭边看有些套路化的综艺节目,他从没想过原来坐在电视机前边吃饭边看综艺是这么幸福的事情。 “你是不是经常一边看电视一边看电视?”贺衡恩问他。 “我在家里的时候,我妈不让吃饭的时候看电视,后来也没什么心情了,这两年在这里,就有时看一看,有时也觉得没意思,想赶紧吃完饭就得了。” 贺衡恩给他夹了一块牛肉。 —— 在屋外并排蹲在地上刷牙的时候,贺衡恩冷不丁开口:“待会儿我想和你一起在床上看电视。” “啊?那可以啊。” 收拾好程筝就先上床重新调整被窝,把其中一套被全都重新叠上,竖着堆在墙角,自己靠好后,程筝拍拍两腿间的位置,示意贺衡恩坐过去。 “我想关灯看。” “关灯对眼睛不好。” 贺衡恩不满地啧了声。 “关关关。”程筝伸长手臂,勾过灯绳拽了下。 第137章 真的恋爱脑 窄小的电视屏幕中千篇一律的广告在播放。老套的故事设计,落俗的表演和主题,夸大的广告词声音洪亮,在安静的房间内和平和的气流对撞,贺衡恩的睫毛眨了眨,视线没收回半分。 身后一阵布料摩擦的轻微响动,程筝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全部丢到远处。 他去拽贺衡恩才套没一个小时的卫衣,把他也扒得一干二净,只有一条裤子还套在屁股上。 “……你干什么。”贺衡恩把自己的外套拽过来,裹在身上抱住自己。 “你不要穿了,我抱着你。”程筝拉拉他的外套袖口。 “不要。” “那好吧。”程筝拽来被子披在自己身上,包住他和贺衡恩两个人。 电视机中的广告已经播放完毕,进入了综艺的正题,程筝却拿过遥控器把声音调小,和贺衡恩前胸贴着后背,趴在他肩头挨着侧脸,时不时吻吻他的耳垂。 贺衡恩拽着程筝的两条手臂,将它们围在腰间,像一段紧紧缠绕的绳子。他微微偏头,说:“你还生气吗?” 程筝摇头:“我不生气。” “不生气是什么意思,不生气是不生气,不生气了是不生气了,差一个字区别很大。”贺衡恩说。 “我不会生你的气,所以这几天都没生气,这次更没有怨你什么,我就是…有些难过而已……可能还有点犟,所以我还是觉得我这不叫生气吧,反正我从来没生过你气。”程筝把他搂得更紧,蹭蹭他的脸。 贺衡恩抬手摸摸他嘴角没下去的淤青:“我都把你打了。你回来叔叔没有问吗?” “没事,就打一拳而已,你早就该打了,这又没什么。他问了,我说是不小心摔的,他看我这么说也没再继续问了。” 贺衡恩笑笑:“叔叔肯定没信。那你难过什么?” “他不信就不信吧,我们两个这样也挺好的,大家都是不该问的就不问。”程筝说,“我难过……我当然是难过你不相信我,我知道你这阵子很累,可叔叔又来找我了,还希望我不联系你,我就想…我又不能一直躲在你背后,再说了,他说什么我也都不会听进去,就这么想着,我才没有告诉你,我不想让你担心。” “我没想走……可叔叔最后不小心把我的手机弄坏了,我放在桌子上,手机就飞出去了,屏幕碎了关机了…那我肯定要去修手机吧,修完了我就回家了——好吧,我承认我当时是有点伤心,我还跟老板借了钱去吃了顿麦当劳。” “拿到手机后,因为本来就没什么电了,我也没仔细看有没有电话提示,到了家我就直接去充电了……” 如果程筝有一对小狗耳朵,贺衡恩想,那么此刻它们一定是耷拉在头顶的。他哑然失笑,摸摸程筝头顶的发丝,说:“对不起,我误会你了,我是因为一直联系不上你,回去看到你在房间叠衣服——” “那衣服干了总得叠吧。”程筝瘪瘪嘴巴,恹恹道,“我想,也没什么事做,我也高兴不起来,就收拾收拾屋子吧,然后你就冲进来了。” “我知道你是以为我要走了,我真的不开心,我就故意不解释,因为我想等着你来哄我……是有点幼稚,但最后我发现,事情也超出我的控制范围了,冲……”程筝有些难为情,“冲击有点大,尤其是你的那个纹身,之前我没看到,却在那种情况下看到了。” 二十八岁的贺衡恩回看曾经自己做下的决定,也从未觉得自己莽撞和冲动,那是他深思熟虑过后的结果,哪怕会被别人认定是神经质,抑或是疯狂,只因为他做出了一个与自己留给他人印象不符的决策。 可面对程筝,他却不敢大方袒露,只敢遮遮掩掩,他担忧程筝胡思乱想,担忧程筝内疚愧疚,他总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没想到这个机会是争吵。 “那我跟你道歉。”贺衡恩转过来,双手捧住程筝的脸,“我不该不好好问你不该不怀疑你,你原谅我好不好,不要难过了。” “还有昨天晚上,我都没有觉得你不努力的意思。” “我知道。”程筝抓着他的手,在手心亲了亲,“我其实这两天就没多大感觉了,尤其你这几天也比较乖,就算胃不舒服也把粥都喝了,今天还过来找我——” 贺衡恩受不了地推他一把:“程筝,你真的恋爱脑,我都忍不住了。” “我不要。”程筝攥着他的手腕把他带进怀里,“你就是乖,这么多年都乖,之前只是不好意思说。” 贺衡恩抬头吻了下程筝的下巴。 程筝捏上贺衡恩的脖颈,就要朝他的嘴唇吻去,贺衡恩却在这时推开他,转身继续背对他坐好,把视线投到前方的电视。 “……”程筝愣愣凝视贺衡恩的后脑,不知道他意欲何为。 —— 哪里都是老样子,电视还在放,夜晚还是黑的,空调运作的声音在响,贺衡恩觉得空气越发稀薄了,温度直线上升。 程筝放开贺衡恩,起身把窗帘拉上。 贺衡恩偏了偏头:“这是你自己安的窗帘吗?” “对,我自己买了一个。” — 程筝的双手摸上他的身体时,贺衡恩微不可察地打了一个冷颤,从嘴角泄出两声轻哼。 【移步】 第138章 睹照片思人 清晨,不到八点,程筝从短暂的睡梦中惊坐而起,转瞬又躺回床上,怕扰了累到不行的贺衡恩的美梦。 “嗯…这么早就行了?”贺衡恩缓缓醒来,偏过头,眯着眸子迷糊问道。 “嗯。”程筝拎起被子一角,翻身趴在贺衡恩旁边,“你被我吵醒了?” “我听到旁边有动静。” “那快接着睡吧。”程筝贴着他的脸说,“亲一口。” “不要,没洗——” “没洗漱?”程筝抢答道,“没洗漱你先别睡,洗完漱再睡。” “?”贺衡恩彻底醒来,利起眼睛瞪他,“你要不要脸程筝,折腾一晚上了还没够,现在还不让我睡。” “亲嘛,你不能今天就不哄我了。”程筝飞奔下床,捧回来一盆水和两个牙杯,“快,刷牙洗脸。” “……”贺衡恩任人摆布的案板上的鱼一样,被程筝拽着坐起,拽着刷牙洗脸,松开手后再倒回床上。 “快亲快亲。” 昨晚一做,程筝被完全打开了任督二脉,在这件事上不仅如鱼得水,还上瘾得像是吃了药,贺衡恩掀掀被子,被自己身上斑驳的痕迹逼的闭上了眼。 “亲,亲。”贺衡恩伸开双臂把程筝抱住,老实听天由命地接受他的亲吻。 “刚才是做噩梦了?”贺衡恩拍拍他的发顶。 “没,只是做了个普通的梦,没想到这么短时间也会做梦。”程筝说。 “什么梦。” “……”淡淡的红爬上他耳根,程筝回躲贺衡恩的目光,窝进他怀里,“没什么。” “你骗我。”贺衡恩硬拽着他,捧起他的头,“说。” “不说。” “不说今天不让你亲了。” “……说,说。”程筝知道自己斗不过他,认命地紧闭双眼,“我,我梦见咱们俩结婚了,陈一他们都在呢,但不记得在哪里,只记得是在婚礼现场……” 贺衡恩扑哧一乐,撒开手,把他的脑袋甩到一边:“我还以为你梦到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了。” “比如?” “比如回去之后不让我工作,把我按在床上大干三天三夜……” “诶!”程筝听得脸和脖子一边粗,红得要冒烟了,“你别乱说啊,什么都讲!” “现在你倒好意思说我了。”贺衡恩用两根手指捏起程筝的唇瓣,强制给他按下静音键。 “呜…”程筝发出不满的急促的唔声。 贺衡恩按着他吻上他的侧脸,接到这个吻,程筝的四肢也不扑腾了,唇角不可抑制的噙起,睨着他,眼睛眯眯眉毛弯起。 他把贺衡恩搂着,手溜下去摸了把贺衡恩的屁股,掐住他下巴把他亲够了,说:“你别亲我了,再亲真的没办法了,套都用完了。” “……”贺衡恩翻起白眼,“这能赖我?不是你的问题吗?” 他拿来手机打开相机,调转摄像头,看起屏幕里自己的脖子和胸口:“你看看,全都是。” “上面没有。” “废话,我还得感谢你吗?” 贺衡恩摸摸脖颈,又看了看程筝的,突然来了想法。他放下手机贴上程筝,在他差不多的位置上也嘬出几个印子,然后退离懵逼地盯着他的程筝身边。 程筝呆呆地摸摸自己的脖子,片刻后趴进了贺衡恩的颈窝。 贺衡恩举起手机,把程筝细软毛绒的后脑和扶着自己侧脸的右手手指上的戒指,以及自己的胸膛框进镜头。 “你在拍照吗?”程筝抬起头问。 “你不喜欢吗?” “当然喜欢了。”程筝说。 “那就行。” 程筝憋着一口气。他一向受不了男朋友这么听话这么乖巧。 他低头瞥一眼已经主动钻进他怀抱、抱着他腰、完全没意识到什么的贺衡恩,瞧了瞧墙上的空调:“你热吗?” 贺衡恩纳闷道:“不热啊。” “冷吗?” “……不冷。”贺衡恩古怪地睁了下眼。 “那我把空调调低些。” 放下遥控器,程筝压到他身上,拽过被子,盖住了他们两个。 —— 下午一点,贺衡恩像被吸血鬼吸走了血液和精气,身体软成了面团,被程筝拖着后背坐起来,尽心尽力地给他套衣服。 “我错了,错了,别倒。”程筝眼疾手快地把腰倒在一边的贺衡恩捞回来,“你休息一会儿,我去买饭。” 他又拖又拽地拉贺衡恩下床,搬来躺椅让他坐着,然后跑得飞快,贺衡恩抬起一脚就要踹上他的屁股,只踹上了他逃跑的飞影儿。 贺衡恩累恹恹地躺下,想把明晚七点多的机票订下,要付款时他的手指不动了——他想起了大灰和小灰。 等程筝回来再商量。 程筝带了两份盖浇饭回来,一份红烧肉一份鱼香肉丝:“这次是热的,你想吃哪个?” “我都想吃。” “行。”程筝把塑料袋解开,“那咱俩每份一人一半。” “对了,我刚才想订机票来着。”贺衡恩边吃边说。 “嗯” “但是又想起来两只小猫,你要带回北京吗?”贺衡恩问。 程筝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你想把它们带回去?” 贺衡恩反问:“你想把它们一直留在这儿?” 程筝想了两秒,摇头。 “那就带回去呗,叫辆货拉拉,它们俩东西也不少,算上咱们俩,也能一块儿回去。” 程筝倒吸口冷气,放下碗筷:“时间太长了吧,二十个小时的车程。” 他立刻想到贺衡恩的身体,被折腾的不成样,看着娇娇贵贵的二十多年没坐过货拉拉那种的面包车,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贺衡恩神如常,“明天晚上吃了饭走,到服务区休息,后天晚上差不多就到了,回去把空房间收拾出来一个给它们俩住。” “这……” “真的没事。” 程筝迟疑着说了个“行”。 他想好了明天的安排:“那今晚咱们在这儿住一宿,明天上午我开车把东西送回去,然后再过来带你去转转,下午直接回去收拾东西,吃了饭带你去外面逛逛。” “行啊,你就带我去你这几年待过的地方看看就行。” “好。”程筝和他换了饭盒,随后用筷子头点了下自己脑门,“差点忘了,下午那个厂子老板的女儿可能会来转一圈,昨晚我去借车,今天老板知道我回来了,我刚才去买饭路过那儿,他还叫我去吃饭呢,我说不了,家里还有人,他又说他女儿今天在,我估计她得过来。” 程筝笑容里带了点幸灾乐祸:“她应该是刚上大一,就在重庆上的,性格太外向,待会儿你注意招架她。” 闻言贺衡恩低头去看自己的着装:“靠,那我脖子怎么办?人家来了岂不是能看见?” 程筝把笑容收起来,心虚道:“等会儿你把外套穿上,把拉链拉到顶,应该没问题。” “别翻白眼!” 贺衡恩的白眼翻到一半,愣是被程筝的话堵了回去。 —— 饭吃完,程筝把满地的凌乱和餐盒一块儿收到塑料袋,偷偷摸摸扔到了路口的垃圾箱,贺衡恩跟在他后面出去,见他和偷了别人家的玉米的小偷没两样,嗤笑:“又没人看你,至于吗。” 程筝把食指抵在唇边:“别人都无所谓,只要不被那个小屁孩看见就行,她正是胡说八道的年纪。” “看见能怎么样?” “你说能怎样?她看见这里面的……套,她能消停吗?”程筝紧张得不行。 贺衡恩双手插兜,姿态不羁:“对了,她叫什么啊?” 程筝回:“赵晓佳。” 贺衡恩默默打了个冷颤,怎么都姓赵。 —— 两人刚走两步,院门前这条街的尽头就传来了赵晓佳如雷贯耳的呐喊:“程哥!” 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院子,程筝正正好好站在她奔跑方向的前方,她的速度没有半分减缓,一个飞扑过来抱住他,一秒后毫不留念地离开,用同样的方式也抱了贺衡恩一下。 “呃……”贺衡恩被赵晓佳的大力拥抱掼到退后两步,表情怔愣。 “我都不用看,这肯定是贺哥。”赵晓佳伸出根手指晃晃,表示自己拿捏住了。 “你知道我名字?”贺衡恩 “我知道你姓贺,程哥说的。” 程筝用眼神恐吓她,母鸡护崽般的往贺衡恩前面挪了一步。 贺衡恩把他扒拉开。 “你好。”他伸出手,“我叫贺衡恩。” 赵晓佳边回握边瘪嘴:“你们这些名字太时尚了,衬得我像土鳖。” 贺衡恩和程筝相视着笑出声来。 —— 赵晓佳在这儿待了一个多小时就走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她说的最多的是程筝在这儿的那几年的状况,夸夸其谈,程筝想拦也拦不住。 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赵晓佳咽了口唾沫,润湿自己发干的喉咙,说她要回学校了。 “我这次回来是来拿厚衣服的。”赵晓佳说。 “你离家不是不远吗?”程筝问。 “那我也不能周周都回来呀,无知。”赵晓佳骄横地怼了他一句。 “……”程筝抿起嘴把头转到一边。 贺衡恩笑笑,问她:“你学的什么专业啊?” “我学医。” 贺衡恩眉毛微挑,“那还不错,就是累。” “没办法,其他的没什么想法,累就累吧,人活着都累。”赵晓佳少年老成道。 贺衡恩被她逗乐,点头说了句是。 程筝走在他们前面,赵晓佳看一眼他,低声和贺衡恩说:“你们是不是复合了?” 贺衡恩回:“是。” “我就知道,看你俩这个腻歪的样子。程哥之前老看你照片,就他这么搞,不找你复合才怪呢,我没见过他这么纯的恋爱脑。” 贺衡恩不置可否,问:“什么照片?” “你不知道呀?我去,那别说是我说的,就是他钱包里,有你照片!他说是自己打印的,你们上大学的时候,他偷拍的你,拍了几张,把其中一张放钱包里了,天天睹照片思人。” “千万别说是我说的。”赵晓佳双手合十,“求求了……” 贺衡恩弯弯嘴角:“知道了。” 第139章 重庆游 把赵晓佳送走,两人回到屋里,贺衡恩立刻撑不住了,倒在程筝怀里,幽幽道:“我差点撅过去。” 为了不被赵晓佳发现,他把腰挺得笔直,现在酸得他坐都坐不稳。程筝愧疚的让他趴下,说自己给他按按腰。 贺衡恩下巴压着枕头,问他:“回去了之后什么打算?” 程筝心一紧:“我我我是想和你结婚,但是如果要这段时间就结的话——” “stop.”贺衡恩声音都透着无奈,“我没问你这个,我是问你工作。” “啊……”程筝半垂着眼,“等我再想想,先干着吧。” —— 傍晚五点,程筝搂着贺衡恩打完几局游戏,和他商量晚上的安排,问他想不想去镇上的集市逛一逛,贺衡恩摸摸自己的后腰,和他一拍即合。 “我还是第一次坐你骑的电动车。” 程筝带着贺衡恩渐渐出村,这辆电动车不大,贺衡恩的两条长腿无处安放,憋屈地踩着小踏板,手也没地儿放,只能拽着程筝的衣服,再高一点就连后座都坐不了。 两个男人骑着一辆电动车,好……怪异——坐惯了宝马奔驰的贺衡恩想。 “对呀,在北京也用不到电动车。”程筝调笑他说贺律师遵纪守法,肯定不会在北京就这样坐在电动车后座的。 “我也想,这不是没机会么。” “这两天我载你遛弯,吹吹风也不错,就是天不怎么暖和,要是春天就更好了。” “以后有时间再来呗。”贺衡恩迎着风微微眯眼,“假期很多,只要想随时都可以。” 隔了一会儿,他又说:“在这也挺好的。” “重庆是还不错。”程筝说,“即使我只是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小村里,有时候也觉得,重庆还挺有意思的,如果以后有空,咱们可以多去重庆市里玩,前两次咱们也没玩多少,算起来,重庆能逛的景点要比北京多。” “北京……”这两个字在贺衡恩口腔里打转,“北京有它的职能所在,对我而言,它像块儿黄金。” 像块儿分量很足的黄金,有力气的人才能拿动,虽然拿起来冰手,但没人想放下。 “北京。”程筝跟着重复一遍这两个字,“北京很好,你就在北京长大。” 贺衡恩转过头去看他的后脑勺,圆圆的,有点长了的头发遮住了一点脖子,让他的后脑更圆了。 “头发有些长了。”贺衡恩说。 “嗯,回北京再剪。”程筝回他。 — 很快就到了集市,一进集就有个卖糖葫芦的大叔,程筝给贺衡恩买了一串,顺便也把电动车停在了集口。 贺衡恩问:“你不吃?” “你先吃。” 吃了一半,贺衡恩把糖葫芦递给程筝:“我不吃了,有点甜。” 程筝接下吃光,把竹签丢进垃圾桶。 路过一家卖小面的,程筝问:“重庆小面你要不要吃?” 贺衡恩上一次吃重庆小面还是在那一年暑假,也是程筝带着他去吃的,他想了想,点了下头。 程筝买了一碗小面,嘱咐他少吃点,剩下的给他,留出肚子吃别的。 贺衡恩边走边吃,吃了一小半,然后碗又转移到了程筝手上。 “梅花糕吃吗?” “行。” 贺衡恩吃了一半后给他。 “章鱼小丸子?” “行。” 剩了两个,程筝吃了。 “糍粑?” “没吃过,尝尝吧。” “你怎么没吃过,那年吃的,就是不一样。” “哦,我忘了。” 贺衡恩吃了一半。 “鸡蛋汉堡?” “行。” 他又吃了一半。 程筝跟着捡了一堆剩的,吃完汉堡贺衡恩揉揉肚子:“不吃了,吃不下了。” — 各式各样的小吃摊后是不同的服装店、鞋店,其中还混入了两家童装店。 在重庆的二十多年,每次上街,他从不会把目光停留在这些门店上,贺衡恩偏拉着他进了一家男装店。 出乎他意料,店里的一些衣服款式还不错,虽然不是什么大牌子,但是质量说得过去,一分钱一分货。 贺衡恩进去就拿起离门口最近的一件毛衣往程筝身上比。程筝垂着头看衣服,白色低领的,有点小设计:“你想买衣服?” “给你看看。”他把程筝胳膊拎起来,给他比着袖长,“你去试试。” 程筝如同一只被安了“贺衡恩口令全部执行”程序的小狗:“好。” 出来后程筝照了照镜子,随后把寻求答案的目光发射到贺衡恩身上,在他斜后方窥察衣服的贺衡恩过去拽了两下衣角,向老板要来了大一码的。 在程筝换回衣服的几分钟内,贺衡恩看上了一件深蓝色的厚卫衣,老板取下它,贺衡恩摸着布料,看出它的厚实,里面的毛摸起来毛绒绒的,还挺舒服。 老板笑呵呵地说:“这件是新进的,料子比较好,还厚,现在穿再套件外套,以后特别冷了换成棉袄,怎么穿都行,卖得不错。” “你觉得呢?”贺衡恩没让他试,继续靠眼睛丈量尺寸,在程筝身上估摸着。 “我觉得挺好的。”程筝用食指点了下卫衣胸前的笑脸。 “老板,这两件小一号的也一样那一件,四件一起包起来。”贺衡恩说。 “好我去给你找。”老板拿着衣服回来,“这件毛衣是119,卫衣是149,四件加起来是536,给530吧。” 程筝偷摸搭了下贺衡恩的腰:“要穿情侣装嘛?” 贺衡恩瞥他:“我和狗穿。” 程筝:“……” —— 经过超市,程筝让贺衡恩等他几分钟,自己跑进去,出来的时候拿了两瓶可乐和一包荷花,把可乐和烟都递到贺衡恩面前。 贺衡恩接过来,顺道打了下他五指张开的手。 第140章 贺律师罩着我 八点多钟,他们回了小院。贺衡恩靠在程筝胸口边看电视边吃程筝最后买来的酱香饼,九点不到贺衡恩就开始面对黑暗的虚无发呆了——程筝以命令的口吻,让他关掉电视,刷牙,洗漱,然后躺在床上和自己聊天。 他最好是真的要聊天,贺衡恩想。 他不得不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听话地回到床上,延续前一天晚上的场景,后背是堆起的被子——当然旁边还有一直在拱他的程筝。 “你昨天都不是这样的,你是用完就丢嘛?”程筝黏上来,搂起贺衡恩的肩,像柔弱妻子在卑微地质问她出轨的丈夫。 “你少在这儿给我装绿茶,程筝。”贺衡恩气极反笑,“今天又不能做,你还聊什么昨天?” 程筝被他凶了一顿,安静地转过身体。 “……”贺衡恩扬起微笑,去扳他的肩膀,“好了好了,我不说你了,你不是要聊天吗?” “我又没说一定要做……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人吗?”程筝生气地甩了下肩,嘟嘟囔囔着。 “哎呀,我错了嘛。”贺衡恩想落下几滴眼泪装一装无辜和可怜,以此博得程筝的笑脸,“错了筝哥,我没有那个意思,昂,别生气。” 他摸到程筝的脸,抚住,蹭了蹭他鼻尖,呼吸靠得越来越近。 灼热交错,贺衡恩轻磨程筝的嘴唇,间歇性地伸出舌头挑逗,含住唇瓣用牙尖咬他,还提醒他说:“不许哭啊。” “哼。”程筝终于有了动静。 “这么傲娇是吧?”贺衡恩捧着他下巴亲他,故意亲出让程筝羞涩的声音,程筝越来越绷不住,喉结滑动,张开了嘴。 “你想聊什么?我听你说。”贺衡恩回到原位。 “聊亲嘴儿。” 程筝撑起上半身去亲他。 “……” — “行了,再亲我这嘴都该破皮了。”贺衡恩拍了拍程筝肩膀,把他推开。 “你怎么这么喜欢亲。” “当然喜欢亲,我就亲过你一个,还那么久没亲过,我得补回来。” 程筝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中够到贺衡恩的嘴唇,这是他最可口的食物,比樱桃香软,比美酒甘甜。 程筝伸过手臂,把贺衡恩捞进怀抱,贺衡恩被带着扑到他怀中,趴在他肩膀,放任程筝把手伸进自己的衣服里,放任他把零碎的吻落在自己脸上。 “在这儿也挺舒服。”贺衡恩突然这么说。 “你是不是很喜欢这种房子。”程筝问。 “嗯。”贺衡恩说,“很有感觉。” “其实如果我有钱,我也觉得有个小房子就很好,干干净净的,该有的东西也有,像世外桃源。可是要是没钱的话,就完全不是这种感觉了。” “我知道。”贺衡恩仰头,“所以现在,这是最适合咱们两个的状态。” 程筝揉揉他的脑袋:“咱们可以常来,把这间房跟村委会整年的租下来,就算时间不充裕也没事,实在不行,我在北京家里客厅放张折叠床,晚上咱们睡客厅——”程筝说着,话题又一转,“北京不是有四合院?跟这个格局一样。” “……哈哈。”贺衡恩假笑下,“你哥我的资产还没到能在不贷款的情况下把整套四合院买到手。” 程筝和他笑做一团,贺衡恩接着说:“不过……” 他满肚子的坏水没地儿使,和程筝说陈一最不缺的就是四合院,两人笑够了说还是算了,“还是别可着陈一一个人霍霍了。”程筝说。 远在北京的陈一打了个喷嚏。转过天,他站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对着alley口吐芬芳,吐槽这个世界对他的不公。 十一点,贺衡恩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程筝不愿让他这么草率的睡下,按住他的腰说再亲亲,贺衡恩明白自己在这种时候斗不赢他,双臂一摆随他去了。 程筝吻着他的额头,嘴唇滑过眉毛、眼睛、脸蛋,逐渐向下,在胸口停住,反扣着贺衡恩的双手在床上,不让他动弹半分,埋头大口吃着,贺衡恩无力地挣扎,两三次之后不再反抗,很快黏腻的喘息声填满房间。 —— 早上程筝轻手把贺衡恩搭在自己腰上的胳膊移开,蹑手蹑脚着起来去烧水准备洗漱。 水烧开,他把温度调好,打湿毛巾给贺衡恩擦拭身体,贺衡恩两眼不睁,软趴趴倒在程筝身上,程筝怎么动都没有转醒的架势。 程筝把衣服给他套好,摇晃他:“醒醒,九点了!” 白天他们还要出去逛街呢。 贺衡恩启动着双眼,掀了几次终于掀开眼皮,晃悠着下了地。 “你在摇椅上坐一会儿,我把被子送回去,昂。”程筝亲亲他的唇。 贺衡恩往前一扑,摔进程筝的怀里:“待会儿再去……” “咱们不是还要出去呢吗?”程筝摸摸他的脸蛋,拇指指腹在他的颈侧摩挲。 “那你去吧。”贺衡恩一下子站直,把他推开。 程筝走后,贺衡恩躺到摇椅上,打开了微信。陈一一口气发了若干条语音,他想装看不见都不行。 点进对话框,贺衡恩播放他的语音,陈一聒噪的叫喊声顿时充斥他的双耳。 “你人呢?还有程筝?你们两个?不上班了?要罢工啊?” “今天周几了大哥?” “你不是说要今天回来吗?” “啊??” “说话,贺衡恩!!” …… 贺衡恩按住屏幕一字一句地说:“安了,陈律,后天上班。” 说完松开手指,语音“嗖”地一下发过去。 陈一几乎秒回他:”后天??你怎么不明年再来呢??” “哎呀,有点事,骚瑞了陈律~你要什么,从重庆给你带点。” 陈一发了个“……”的表情包过来。 “随便,你看着买吧,下不为例。” “好的陈律。” — 程筝送完回来,和贺衡恩出发,那辆面包车还停在门口,程筝把门拉开,想起来这码事似的,问他:“你之前没坐过这种车吧?” “没坐过。”贺衡恩坐进副驾驶。 程筝绕过来,把钥匙插上,“我尽量开稳点,这种车减震都不好,路不平就特别抖。” 贺衡恩“哐”地撞上门,惊了下:“……音儿还挺大,没事,抖也行,尝试新事物。” 程筝转动钥匙,汽车开始轰鸣:“我第一次摸车就是在这上面,还是在这上班的时候,我觉得车还是得学学,找了个经常开车的大哥教我,比去驾校强多了,后来直接考试也一把过。” 贺衡恩点着一根烟:“老师傅是比很多驾校教练都强,我当初学车,年纪不是也小嘛,那个教练就没什么耐心,陈一跟我一起,他嫌烦人家烦,后来硬拉着我走了,换了个贵的。” 程筝笑了两声:“我不想去驾校就是因为这个,我害怕,一害怕就紧张,一紧张就学不好。” 贺衡恩瞧着他说:“现在不紧张了吧?看你平常也挺硬气的,小孩划你车你还能直接跟他爸打起来呢。” 他瞄了眼程筝脸上快好的伤。 “提起这个我就生气,你知道那个男的怎么说吗?他竟然,他竟然说我那车是个破车!撑死了三四十万!” “他他妈识不识货啊 !我当时真想冲他脑门来一拳,让他和他儿子一起滚蛋,什么东西啊,服了。”程筝被气到眉毛倒竖。 贺衡恩语气中带着些打趣,调笑道:“摇人还不会吗?下次打不过就摇人。” “你这是什么逻辑。”程筝还在嘻嘻哈哈,“你不应该说下次不要跟别人打架吗?” “打个架怎么了,大不了拘留几天。”贺衡恩不屑道。 程筝抽空给他一个眼神:“你这可是危险发言,贺律师。” 贺衡恩“切”了声,“在北京你不用怕谁。” “那是肯定的,贺律师罩着我。” 第141章 幸福的人都很年轻 程筝载着贺衡恩返回了他的村庄所在的镇中心。 镇上有一个小商圈,那里的一座小写字楼,是程筝工作了两年多的地方。 程筝将车停在商圈外围,和贺衡恩下车向内走去。大一暑假那年,由于时间不长,贺衡恩没有机会被程筝带到这里,只粗略逛了一圈。多年时间走过,这里的变化贺衡恩无从得知,但他知道,他们需要深刻领会的,从不是外界的变迁,而是内心的逢春。 程筝把胳膊搭上贺衡恩的肩:“这个写字楼旁边就是一个商场,不过人没有特别多,该有的连锁店也是有的。” 程筝挠了下额头,侧过头睁大眼睛瞧他,脑门隐约出现了个“三”字:“但……我觉得没什么好逛的。” 贺衡恩正对上他湿润的双眸,笑着摸摸他的脸:“没事,我又没来过,随便转转。” “那咱们在里面吃饭吧?”程筝问。 “可以啊。”贺衡恩说。 走近楼下的奶茶店,程筝拉着他停下,想买两杯奶茶。 “咱们还没喝过几次呢,之前都是只喝饮料。”程筝拽他一起选饮品。 “确实没什么机会喝。” “今天买两杯热的。”程筝说,“要一模一样的,你和我。” 两杯同款的奶茶是情侣的标配,他一直看他们这样喝,也一直这样觉得,更一直都想和贺衡恩做这些“情侣之间的事”。 贺衡恩捏捏他的手心,选了两杯颜值让他满意的热饮,一人一杯走进了商场。 商场一层门口有几家吃饭的地方,是一些小型连锁餐饮,麻辣烫、酸辣粉这些,还有其他品牌的饮品店,是程筝没涉猎过的门店。 他指着那家麻辣烫店在贺衡恩耳边说:“这家麻辣烫我来过一次,味道一般,其他家……我是觉得都挺花哨的,不知道价格,似乎不便宜,是那种装修精美,我进都不敢进的类型。” “即使我知道一碗饭一碗粉,再贵也超不出三四十,我还是有那种感觉。” “而且,这里都是小孩儿来得多,或者是那些情侣,我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往那儿一坐好尴尬……” “……我就也不太想自己去尝试。”程筝抿抿上唇唇,“除去这个这个原因,我不是心里觉得它们不好吃,就是没那个冲动去尝试新事物。” 这很符合程筝的性格,贺衡恩眼睛含着笑,把说完还有些局促的程筝扯得更贴近自己一些,喝了口奶茶:“那有什么的,这么帅,是进去都得被要微信号的程度吧?尴尬什么。” 程筝伸手往他腰上杵了杵。 贺衡恩边笑边躲,又说:“你确实是不喜欢太新鲜太创新的东西的人,吃饭都是喜欢吃中餐。” 程筝伸展了下五指,攥了攥:“我觉得是跟我的心情有关系,跟你在一起,我就更喜欢刺激一点。” “嗯?”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是——”程筝慢慢呼出一口气,“可能是因为,有你在我不害怕?” “我知道。” —— 在超市各个楼层都打卡一遍,程筝偶尔会给贺衡恩指指自己走过的地方,贺衡恩时不时也会拉他去店里转一转,离午饭点还有挺长时间,他们预备在一层吃饭,于是下了楼,顺着遛过去就来到了商场外面。 程筝在一家卖炸鸡排的门店停下,想要买一份鸡排和两根肠,和贺衡恩说先垫垫肚子。 “你爱吃哪个味道的?”程筝问。 “我没吃过,你爱吃哪个就买哪个吧,相信你的口味。”贺衡恩说。 他没办法不相信一个吃货的味蕾,正如同程筝过分信赖他在法律上的专业一样。 程筝被他的话逗得弯起眼睛,转身和店员说,鸡排要甘梅味的。袋子拿到手里,程筝扎起一块儿喂到贺衡恩的嘴边,看他鼓起腮帮子仔细嚼着,程筝仿佛自己正坐在高考的考场上研究语文大题:“你爱吃吗?” 贺衡恩满意点头:“挺好吃的。” 程筝这才放心地继续喂下去,吃到第三块,在贺衡恩张开嘴的时候,他们都听到了一声很轻很轻的快门声。 同时还有一道白光闪过。 贺衡恩张大的嘴巴也不动了,停在那里愣愣站立着。 谁啊,在人家最脆弱的时刻偷拍。 程筝不悦地看过去。 “你们好,这张照片送给你们。”一个年龄在三十岁左右,十一月还穿着精简的背着旅行包的女人手里握着一个拍立得,一张相片正缓缓露出。她取下它,把相片递给程筝。 “啊啊……你好你好。”程筝接过拍立得。 他刚才背对着女人,一点都没察觉到她的存在,贺衡恩也被他挡得严严实实——他眼中只有鸡排,没看见有个女人还对他们举起了相机。 “这是,我们俩啊。”程筝盯着拍立得中他的后脑,说。 “对。”女人很惬意地笑了一下,歪着头,“我是北京过来的,一个写散文的,来重庆找灵感,顺便旅游,我一看你们就知道是情侣,你们长得很赏心悦目,就给你们拍了一张。” “哦…谢谢。”程筝看了看照片,然后把它递给贺衡恩,“我们确实是情侣,他也是北京人。” “啊,是吗,那很巧,你们看起来都挺年轻的,有二十四五岁?” 贺衡恩脸上映出点点笑意:“我们俩都二十八。” “那还真不像,我都要四十岁了。” 程筝声音很大的啊了一声:“我还以为也就三十岁呢,您看着一点都不像四十的。” 女人撩了下头发:“可能是因为我过得还不错吧,幸福的人都很年轻。” 她一语双关的话让程筝和贺衡恩一同笑起来。 “不和你们聊了,我着急赶路,重庆还有许多地方没有去过呢,有缘下次再见~” 女人跟他们摆摆手便向前走去,只留下两人研究拍立得。 —— “我觉得这玩意儿也有意思,回去之后要不要买一个?”程筝把照片翻来覆去地看,他之前也没用过拍立得,生日的时候见alley拿一个,拍完照觉得这玩意还真不错。 “你又喜欢拍照了?” “跟你一块儿还可以,总不能咱们俩连几张照片都不留吧?那老了以后看什么。”程筝欣赏起照片里的贺衡恩,露出了半张脸,搭着眼皮看他手里的鸡排,像个小朋友。 第142章 带走! 中午程筝找了家普通的中餐馆,饭店里有的都是家常菜。自打他和贺衡恩认识,跟陈一三个人就没来过这种地方吃饭,现在重庆自己成长的小镇,程筝忽然来了次想和贺衡恩一起吃一顿苍蝇小馆的冲动。 贺衡恩坐下翻看菜单,点了四道荤菜,他知道程筝离了肉就活不了,特意嘱托服务员说可以告诉厨师少做些,他们点四道就是为了多吃两种。 吃饭途中,贺衡恩的手机来了消息,他在车上下单的货拉拉有人接单了。 他在消息页面问司机晚上能开到几点,司机说一两点都没问题。 贺衡恩回:十二点吧,然后在最近的服务区休息,我们不着急。 — “这边哪有卖特产的?有车能放,带点给陈一他们。”出了餐馆,贺衡恩问他。 “这附近就有,底料,各种吃的和零食。” “那去买点吧。” 贺衡恩买了两大兜,程筝把东西放到后备箱,两人又进了超市,在收银那儿停下。 “买什么烟?”贺衡恩问。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他们抽啥牌子。” “不知道就中华吧。” “好。”程筝跟老板说,“拿两条中华老板,再拿五盒散的。” 抱着烟出门,程筝把其中两盒给贺衡恩。 “干嘛?” “你要吗?” “那我就收下了。”贺衡恩抓过来就往口袋里塞。 “……”程筝问,“你多久抽一盒?” “不一定,有的时候一次性抽的多,有的时候两三天、三四天才一根。” 程筝好奇道:“你没有烟瘾吗?” “会有,但是也能忍。” 程筝一时没什么可说的。贺衡恩确实是个忍者。 “那以后慢慢戒烟。” “……行吧。” “这么勉强。” “行行,听你的。” — 又逛了逛,两点左右他们往回走,路上给车加满油,到了旧房子,贺衡恩把东西拿下来放到电动车上,程筝还完车,把烟给了赵叔,门口的值班大爷他也塞了两盒,剩下一盒他留下了。 “这个房子——”贺衡恩指着程筝盖的猫房说,“能拿走吗?” “这个拿走?不太行吧,太大了,而且我是埋在……”程筝走过去晃晃房子——很符合逻辑的,要倒了,因为地基已经没了,“还真坏了,木头烂了。” “但是这么大,车装不下。” “那算了。” 走出门的时候,贺衡恩还回头多看它一眼。 这是程筝亲手搭建的房子,他甚至可以想到,程筝每搭上一块木板时的或喜悦或认真的神情。 —— 骑电动车回去的时候,路走了一半,贺衡恩蓦地刹停下车子:“小猫。” 程筝猛握刹车闸:“哪呢?” 贺衡恩往路边一指——两个多月大的小橘猫正自己往外爬呢。 程筝蠢蠢欲动,贺衡恩看着他,说:“去看看吧。” “这猫的妈妈呢?”把电动车停靠在路边,程筝过来在旁边枯掉的草里找了半天,。拎着橘猫的后脖颈,程筝估计它不过两个月大,“就它一个。 贺衡恩背着手站在他身后,看程筝把小猫放在手心,然后又举起,最后又放在地上。 “那,带走?” “真的?”程筝呲起大白牙。 “真的。” 程筝垂头和这只小猫对视,“带走!” — 现在他们正处在村中,方圆几里地都不会有宠物店,程筝去找了一家小卖部,买了一箱娃哈哈,把水往两辆车的筐里装,贺衡恩像有话要跟他说似的,眨眨眼睛,然后才开口:“你这个…能放哪啊?” 踏板上是装有特产的袋子,车筐是水,就剩下后座有空地方了。 “……”程筝抱着箱子,挠挠脑壳。 “我把箱子绑车座上吧,系牢点,我在前面骑,你在后面看着它。”他说。 贺衡恩迟疑道:“也行。” 他把娃哈哈的水瓶挪到自己车筐里几瓶,以此减轻程筝载猫的难度,看到贺衡恩的举动,程筝一拍脑袋:“早知道买面包好了。” “是不是太沉了,你那里……”程筝扣了下怀中的纸箱,他或许不应该…… “不沉。”贺衡恩看向他,“快走吧,不然猫要跑出来了。” 橘猫正在箱子里扑腾。 —— 程筝驮着小橘猫颤颤悠悠地上路了。 贺衡恩在后面看着箱子,防止绳子松了把猫摔到。 小橘猫很乖,也许是害怕,在箱子里没什么动静,贺衡恩时不时能在程筝捅出的眼儿里看见它的大眼睛,雾蒙蒙的,可能在想自己这是在哪里。 马上了,马上你就会幸福了,贺衡恩想。 — 到了家程筝赶紧把小猫拿出来,大灰又在睡觉,小灰醒着,见有只陌生的猫,原本要走向他们的动作瞬间停下,愣在那里看它。 程筝只觉得好笑:“让他们熟悉还得一会儿呢。” “应该打不起架来吧,这猫这么小。”贺衡恩说,“没有适合他的猫粮吧?” “估计打不了,大灰肯定不会,小灰要是打的话吓唬它一顿就好了。”程筝说完想了想,“还真没有,路上给他兑点水吧,到了北京再买幼猫粮。” 怕橘猫受惊,程筝把它先关在了航空箱里,给它倒了水和猫粮,零碎的物品找袋子装上,之前剩下的尿垫还有,往另一个航空箱里铺好。 “待会儿走的时候让小灰和这只橘猫挤一挤吧,只有两个箱子。” 贺衡恩点头:“条件艰辛,没办法。” 和贺衡恩回了房间做饭,饭做好程山也下班了,饭桌上程筝跟程山说,他这次回去会把猫带走。 “你不是还住人家家呢?怎么养猫?”程山听见他这话,蹙起眉头问道。 “没事叔叔,我让他带的,我也挺喜欢猫的,有空房间给他养。”贺衡恩接过话。 程山还是不太赞同:“那多不合适啊,你们城里那房子都干净,它们过去该给你弄脏了。” 贺衡恩保持合适的笑容耐心说着自己的考虑:“到了北京带他们洗个澡就好了,那个屋里也是空的,什么家具都没有,不怕它们掉毛之类的。” 程山这才勉强同意,对程筝说:“那你可得注意,每天都给人家打扫干净。” “知道。” 六点四十司机打来电话说让他们在门口接下他,不然他找不到路,程筝去到街口等他,没两分钟小面包车就停在了门口,司机跟程筝把猫的所有东西都搬上去。 第143章 过去吃饭 “咋了?怎么在屋里待那么长时间,我爸和你说啥了?” 车子准备启动,程筝叫了贺衡恩两声,贺衡恩这才走出屋子,程山慢了他几步,站在门口看他们上车。 贺衡恩撞上门,说:“没有,是我和叔叔聊了几句,他也让你老实在北京上班,再有什么事就给他打电话。” 程筝没起疑,“哦”了一声,“那走吧师傅。” 三只猫在地上叽叽喳喳的,和麻雀有的一拼,东叫一声西叫一声,大灰一声不吭,基本上都是小灰在吵,时不时有小橘猫给它伴奏。 听到猫叫,看上去十分健谈的三十来岁的司机大哥笑起来,说拉猫还是好的,之前他拉了一只藏獒,还是中等身材,那叫一个聒噪,睡醒了就叫,吵得他头疼。 “现在你们这种养宠物的,真是了不得呢。”司机说,“都愿意给它们花钱,你们这单还是我接过最大的呢。” 能不大吗,车费就要四千多。贺衡恩腹诽道。 程筝此时才有因距离而产生的天价路费感,他去摸贺衡恩的手机,在软件上找到单子。 看见那个天文数字,程筝差点晕倒在车上。 “这,这么贵啊……”程筝手抖成个筛子。 “……”贺衡恩抬了下眼,低声说,“还行吧,跟你宝马的四条防爆胎差不多价儿。” 程筝:“……” — 转过天晚上的十点,他们到了北京市区。来到小区附近,程筝让司机在门口的宠物店停下,把小猫们大包小包的用具和猫粮搬下车。 司机临走前,程筝好说歹说,往副驾驶上扔两瓶矿泉水,还有那盒中华。 三只猫坐了一天多的车,精神状态很萎靡,程筝和贺衡恩商量,让它们先在宠物店寄养几天,等它们熟悉店员之后,再给它们洗澡驱虫。 程筝留下了一袋大灰和小灰爱吃的猫粮和冻干,给小橘猫买了幼猫粮和羊奶粉,撸了几分钟猫,拎着东西和贺衡恩回家。 前脚走出宠物店的大门,后脚程筝扭头望去。猫是不会忘了人的,无论主人离开多久,再回去,它们还是记得主人的气味。大灰和小灰安稳坐在笼子里,听话的模样喜人,不再吵闹,而是静静注视自己的主人和另一个男人。 那只小橘猫看着懂人性得多,不像其他这个年纪的小猫一样,见了主人两面,往后就不记得他的脸了,他前脚扒在玻璃门上,看嘴型是在喵喵叫唤,前后左右蹦跶两次,似乎想叫回这个往后一辈子都要与它生活的男人。 一双眼睛怎样都不舍得挪开,程筝看了它们一秒又一秒,想它们真是世界上最可爱最懂事的猫咪,想怎么几个月没见,反而在短暂分别的这几天,他要这么想它们。 “这就把它们带回家了。”贺衡恩上手翻翻程筝立起的衣领。 此刻程筝才恍然初醒一般回神看他,看贺衡恩在暖色的路灯下眉眼温暖,他从没觉得哪一刻远比现在幸福过。 哦,这话说得太早,说得太满,时间还长。 程筝晃晃脑袋,小拇指伸出袖口,勾住贺衡恩的手指轻轻摇了摇,贺衡恩捏着他的衣襟想要吻他,程筝躲了下,低声说:“会有人看到的,万一看见你怎么办。” 贺衡恩哑言,只弯着眼拽他的衣服:“过来,看见怎么了,谁还往咱们这里瞅。” 他和程筝的唇瓣碰了碰,程筝把他的肩膀抱住,搭着他的肩和他朝小区走去。 —— 关好房门,贺衡恩哈欠连天:“先放这吧,不着急收拾,它们还得几天回家呢,今天赶紧睡觉。” 程筝应下,心里估了估打扫房间的方案,揽着贺衡恩的脖子,把他往卧室里带,边走边把贺衡恩往怀里圈,挨着他的脸说辛苦了,贺衡恩象征性的推推他,看推不动也就放弃,仰着脖颈和他接吻。 贺衡恩进到卧室便直奔衣帽间,从里找出他和程筝的贴身衣物还有睡衣准备泡澡。 “一起洗呗~”程筝站在浴室门口恳求他,“求求你了。” “你。”贺衡恩两根手指并拢,按在他肩膀,“退后。” “哎呀~”程筝拉着他的手耍赖,“我又不干嘛,再说了,水都是我来帮你放,咱们俩挤一挤怎么了?一起洗节约用水,多好,还省时间。” “……” “求求你了小贺。” “…洗,洗。” 贺衡恩闭着眼,舒适地享受起久违的休闲时光,有舒服的按摩浴缸,还有温暖的靠垫——靠垫长了手,正在给他揉捏肩膀。 “别顶我。”贺衡恩说。 “……没顶你。”程筝往后退退。 贺衡恩挤出一泵沐浴露在手心,均匀地抹在身体上。程筝拥住他,摸着他滑溜溜的肌肤,下巴抵在肩上,说:“我帮你抹。” “好几天没洗澡了。” “那也是香的。”程筝伸着脑袋亲吻贺衡恩的侧脸和唇角,贺衡恩渐渐后仰,倒在程筝的胸膛,转过头与他接吻。 “待会儿给你按按腰。”程筝说。 “嗯。”他举起程筝的一只手,在灯光下观赏凝望。程筝的手在温热的水中浸泡许久,白中透着些许嫩红,宽厚的大掌温热有劲。 贺衡恩在程筝的手背上摸来摸去,感受他每条血管的走向。他拽着程筝的手,伸入水中。 “不是不做吗?”程筝额角一跳。这感觉,好像立马就来了。 “不做啊。”贺衡恩舒服得双睫忽闪忽闪地眨眨,“借你的手按摩按摩。” “那我也要。” “没有。” “切。” — 刷完牙,程筝抓过两人的内裤在洗手池搓洗,贺衡恩穿着一条睡衣短裤走出浴室,十分钟后返回浴室门口。 “有个事,我有必要通知你一下。”贺衡恩抱胸倚靠在门口。 “……”程筝缓缓直起腰,“你要和我分手。” “……”贺衡恩白眼翻上天,“你神经啊,不是。” “哦,那你这么正式干嘛。”程筝接着弯腰洗着内裤。 “我妈叫咱们明天过去吃饭。” “啊,那去——” 程筝的动作被按了暂停。 他再度起身,手中的内裤,“啪嗒”,掉落在洗手池中央。 第144章 见家长 “啊…呃…这…你……” “我……阿姨……阿姨接受我了?”程筝紧张到眼睛频眨。 “你这叫什么话。”贺衡恩又翻了个白眼,随后说,“她那天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我听到了啊。”程筝点头,“但那又不代表接受我了,妈妈心疼自己的儿子,想让他过得幸福,这多正常,和接受他儿子的男朋友,是两码事。” “你别管几码事,反正她对你没意见,明天你去不去?” “那这……”程筝歪起头,把眼睛睁大,谨慎发言,“算见家长吗?” “当然算了。”贺衡恩的语气逐渐暴躁。 “去……去!我去我去。”程筝把内裤捡起来,牢牢捏在手里,双腿还是管不住的打颤,“那个那个……我要准备什么……叔叔会在家吗……他不会还要揍我吧?” “……”贺衡恩紧闭双眼深吸一口气,抢过程筝手中的内裤,“行了,你紧张什么,就吃个饭,就你这样的,那些老人都喜欢,你正常表现就行了。” “至于贺铭城,我也不知道,无论他回不回家,你都当他不存在就好了,别管他。” “好……好好好……” —— 早上到了怀正,贺衡恩把买来的特产拆开分给员工,很多都是大袋的零食,贺衡恩把这个任务交待给alley,让她监督大家,别互相争抢,一人分一点,最后才把另一兜丢给梅开n度的迟到的陈一。 “什么啊这是。”陈一挑剔着翻翻捡捡,“怎么还有火锅底料啊,你要辣死我。” “……傻逼。” 中午程筝和贺衡恩、陈一一起下楼吃饭,程筝和贺衡恩说自己晚上下班要去买些礼品,他们在家中汇合,换好衣服后再出门。 陈一啃着鸭腿:“怎,见家长啊?” “我妈叫我们回去吃饭。”贺衡恩说。 “那感情好啊。”陈一说,“你们结婚这不是指日可待吗?”程筝在旁边嘿嘿傻笑。 贺衡恩嘟着嘴扮着凶狠的模样瞪程筝一眼,看他低头扒饭才继续说:“你见过哪对情侣刚复合就要结婚的?” “那咋了?” “那咋了?”陈一连连追问,“你们原先都在一起那么久了,这才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你爸也不敢惹你了,这还不好?” “况且,嘿嘿,你们就感谢我吧,要不是我给程筝灌醉了,你们俩能有现在的进度吗?到时候结婚了记得反过来给我点money。” 陈一毫无察觉地哈哈大笑着。 贺衡恩:“……” 程筝:“……” 感受到两道杀气腾腾的目光,陈一咳嗽两声,端起汤喝了几口。 —— 晚上将近六点半,程筝回到家中,看到客厅空无一人,他走进卧室,发现贺衡恩正站在衣帽间的门口,对着镜子换衣服。 “诶你今天穿这身……诶??”程筝向贺衡恩走着,一面走一面观察他的穿搭。 目光上移到贺衡恩的脸,程筝平淡无奇的语调突然上扬,贺衡恩换发型了,还染发了。 “诶?诶?”程筝围着贺衡恩转了两圈,“你怎么突然剪头发了?” 贺衡恩把绕得他眼晕的程筝按住:“怎么,不行啊?” “你这个发型,和大学的长短差不多啊,就是那时候是顺毛,现在有纹理。”程筝不能自拔地贴上贺衡恩仔细欣赏他的头发,“这是什么颜色?深红吗?很好看啊,衬得你更白了。” “好像是吧,我没记住名字,那些名字都挺长的,我看适合我就选了。”贺衡恩把领子整理好,“就是和大学时候的发型差不多,你不是一直说当年大学咱们俩怎么怎么样,我给你换个差不多的。” “什么啊,我可没有总是怀念那时候的你,你现在也很好看,和那时候是不一样的感觉。”程筝亲了他的眼睛一口,“不过这样的你确实好像大学的你……我真的觉得那个时候你特别可爱……” 贺衡恩照他的嘴巴拍了一下:“我他妈真跟你cos大学时代呢?” “……”程筝将他的调情计划收了手。 贺衡恩今天穿的很青春,普通卫衣配黑裤,再加上稍短的三七分的发型,完全让他变成了一个和二十八岁过半以及律师职业不符的年轻男孩,为了和他更配,程筝也为了更端庄,他找了身时尚的衣服,将休闲夹克和呢子的直筒裤换上了。 他在镜前急的团团转:“怎么样?还行吗?是不是还可以?跟你这身搭一点,看着还挺庄重的。” “诶!是跟你当年给我买的差不多款式吧?就是牌子不一样……” “行了行了。”贺衡恩受不了他的唐僧念经,朝他唇上又来一掌,推推搡搡地把他拽走。 — 装好该带的东西,贺衡恩把拉链给他拉上,两人离开之际,贺衡恩忽然一乐:“好像神经病,两个人都在cos大学生。” 程筝抻抻衣摆,站直身体:“我觉得现在比大学好,至少现在还能见家长,大学见不了。” “别抽疯。”贺衡恩给他拽了下肩膀的布料,“到那儿去,不用尴尬不用拘谨,正常相处就行,你太端着反而容易冷场,你去了我妈肯定总跟你多说话,你接着就行,不用想着特意表现什么的,听见没有?” “还有吃饭,别傻不拉叽的往嘴里硬塞,差不多就得了,吃撑了也是你自己难受。” “yes sir!” —— 程筝将车开进别墅停好,下了车,贺衡恩跟着程筝去后备箱拿东西,掀开后才知道,程筝买了整整能填满车箱的一堆礼品,五花八门,连化妆品都有。 贺衡恩拿起来一看,高档货:“……你他妈,买这么多是吧?你要给皇上上供?” “就是皇上啊。”程筝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拎出来,“哎呀,买多点怎么了,第一次来,不得表现变现么?”程筝“啧”着,埋怨地倒吸口气,捅咕着贺衡恩,叫他跟自己搬东西。 徐锦婳听见动静,火速从厨房一路跑到门口,推开门三两步过来:“哎呦…你们来啦。” “我的妈呀,怎么买这些东西?回自己家还客气啥?”三两个佣人过来搬走了礼品,徐锦婳带他们回到客厅,“快坐快坐。”张叔为他们端来三杯柠檬水。 “阿…阿姨,您先坐。”程筝的脚趾死死抓着地面。 “……”贺衡恩动了下脚,踢在他的鞋上。 “哎,不用拘着,也不是别人,坐吧坐吧。”徐锦婳拉他坐到一块儿,贺衡恩跑到旁边的老地方,在单人沙发上坐好。 “你看看,小程上次来,小恩正和他爸爸吵着架呢,我也没来得及顾着你,这次终于有机会了。”徐锦婳扭脸就冲着贺衡恩说,“真是长得好啊,比那个照片还帅呢,白白净净的。” “……”贺衡恩端起水杯,“嗯。” 程筝挂着张和猴屁股似的脸:“哈哈哈哈哈没有没有。” 徐锦婳转脸接着对贺衡恩说:“小程还挺内向的,这害羞脸都红成什么样了。”她扭过头抚着程筝的肩膀,“你这样的孩子看着就踏实,比有些年轻人强多了,我知道我们小恩眼光就是好,喜欢好看的喜欢性格好三观正的。” “噗…”贺衡恩被一口柠檬水呛住糊了嗓子,掐着脖子咳嗽了老半天。 第145章 叔叔喝饮料吗 “再喝点白开水压一压,然后咱们马上就吃饭,还差几道菜没做呢。”徐锦婳说着站起来。 “还差什么阿姨,我跟您一起做吧。”看到徐锦婳起身,程筝果断把贺衡恩扔到一边,往上凑着和徐锦婳搭话,作势就要母子好的朝厨房走去。 他娘的,有人在意在意他吗?贺衡恩抽出纸巾擦了擦嘴,愤恨地把纸团丢进垃圾桶,跟上了两人的脚步。 程筝跟在徐锦婳旁边,边走边挽起袖子,他的话让徐锦婳惊喜,紧着多问了一句,你还会做饭呢,“会做一些,就是家常菜,太难的也不会。”程筝老实答。 “呦…那真是挺好的,你和小恩住一起都是你做饭?” “……对。”程筝抠了下手指,他要如何解释,自己本来就做着给贺衡恩做饭的这份工作。 徐锦婳对他的喜爱程度直接攀升上珠穆朗玛峰,没有哪个母亲不希望给自己的儿子找个体贴的贤内助—— 哪怕这个贤内助是个男人。 “卫生也是你打扫?” “……是。” “衣服都是你洗?” “……是我洗。” 贺衡恩躲在门后,没忍住笑出声。 程筝把手背过去,给他竖了一根中指。 程筝的话让徐锦婳眉开眼笑。身为女人,她哪里会不知道现在男人的市场和情况,一个男孩,要面子有面子要里子有里子,带出去长相拿得出手,放在家里不是金手玉足,这放在哪里都是顶顶抢手的货啊。 “什么呀。”贺衡恩探出脑袋,“他又不是活该给我干活儿,我也要帮他的好吗?” “是是是,你们互帮互助。”徐锦婳赶紧补充。 “是是是,我们俩都是共同分担。”程筝同样赶紧补充。 贺衡恩不理他们这茬,问:“用不用我帮忙?” “你去坐一会儿吧!”程筝抢先道,“我帮阿姨打下手就好。” “哦,不用就不用。”贺衡恩扭头就跑了。 需要做的工作并不多,该下锅焖煮的已经快要到达熄火时间,还剩下两三道菜,只需随意翻炒就可以出锅,程筝给徐锦婳切着配菜,刀工流畅,徐锦婳对程筝的做饭水准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可能比她还强。 “你们在家里一般都吃什么啊?”徐锦婳扒拉着锅里的虾仁。 “其实换得还蛮多的,一些不特别花功夫的,每天晚上都是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小贺喜欢吃牛排,我做牛排的次数也多些。” “他这孩子啊,对我们有怨气,尤其是他爸爸,说是怨气也不准,就是和我们没话讲,头好几年就自己住,他的事我们都不了解,有时候我想给他料理料理家里的大大小小,他不愿意,说自己能行。” “这回有了你,我看你这孩子性格好,随和,我能从你这了解了解他,也算不错。” 程筝把盘子递给她,“其实小贺没您想的这么严重,他确确实实是因为叔叔的原因,才抗拒和你们接触,但至少对您,他没有什么怨言,他也知道您的不容易,如果他真的不想和你们相处,您昨天叫我们来,他都不会告诉我,可能直接就把您拒绝了。” “好多事他不说,可能就是他不习惯和您吐露心声,工作上的各种事情,他不讲是因为他想要独立,他不想靠叔叔来树立名声,他想成为一名好律师,而成为好律师的前提是,他得能办得了好案子。” “办案没办法靠别人,况且家里原本就不知道他做这个,他更不好和你们说些什么了。” “不过您放心,如果您现在真的想去了解他,他也不会拦您的,您问他什么他都会说的,他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而且——”程筝指指自己,“您问我我也能说一些,毕竟我们认识了这么久。” 徐锦婳蹭掉眼角的泪花,什么都说不出口,只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要炒的几道菜出锅装盘,他们把菜端上餐桌,厨师过来把其他菜盛出也拿到桌上,徐锦婳把贺衡恩和程筝推到餐桌一边坐好,告诉他们马上吃饭。 “坐吧坐吧,你们俩在这边。” 程筝望着满满登登的一桌子菜,接近二十道,直说菜太多了太多了 “不多,十道肉菜嘛,这不都有寓意,十全十美,其他的素菜凉菜还有汤,你爱吃就吃不爱吃就放着,多吃肉。”徐锦婳拍拍程筝的肩膀,“你们两个都多吃。小程喝什么,我去给你拿。” “可——”程筝的音量提高,接收到贺衡恩暗里威胁他的眼神,他的语气突变,“可能……什么都可以,阿姨您随便拿吧。” 贺衡恩胜利般的轻哼一声。 没两分钟,徐锦婳抱着一大瓶饮料回来了。 贺衡恩嘴巴瘪着,看徐锦婳把那瓶可乐,放在离程筝最近的位置上。 “阿姨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都爱喝什么,就叫他们买了点常见的回来,你愿意喝哪个喝哪个,换着喝也行,这东西不怕开盖。” 徐锦婳把可乐拧开,往兴冲冲的程筝的杯子倒满充斥着碳酸和糖精的黑色液体,程筝捧着杯子感谢她,“好的好的,谢谢阿姨。” “小恩喝什么?”徐锦婳问贺衡恩。 “他也喝可乐。”程筝抢答道。 “……”贺衡恩眼见着自己的杯子,倒满了和程筝杯子里相同的饮料。 晚饭吃到三分之一,贺铭城现身在餐厅门口。程筝第一个发现了贺铭城的到来,愣愣放下筷子,心有余悸地和贺铭城对上了目光。 三个人坐着,相谈甚欢,一个人站着,沉默地望向餐桌,看见他,徐锦婳就没了好心情,跟着把筷子放下,冷声问他吃不吃饭。 贺铭城闭着嘴,唇线绷得直直的,过来坐在主位。 氛围陡然不对劲起来,空气像是要被冻结,程筝想做首先打破恶劣气氛的人,捏住左手边的可乐瓶子,弱弱问:“叔,叔叔喝饮料吗……” 贺衡恩:“……” 贺铭城:“……” “没关系小程,你不用管他。”面对程筝,徐锦婳露出了笑脸,“他不喝饮料,你吃自己的就好,来,阿姨给你夹块儿鱿鱼,你们南方人是不是喜欢重油重辣的?这鱿鱼他们做的口味重些,你肯定爱吃。” “谢谢阿姨。”程筝举着碗接下,“我不挑食我都爱吃。” “不挑食可好,小恩就挑食,不挑食这些菜你都尝尝。” “好好……”程筝飞快进食,贺衡恩看不下去了,碰碰他的大腿,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少吃点你,这里可没有健胃消食片。” 程筝把嘴里的米饭艰难咽下去。 第146章 为虎作伥 徐锦婳懂贺衡恩和程筝的心思,与其说是懂贺衡恩和程筝的心思,不如说是懂年轻人的心思,专门给两人收拾了一间房,只是位置不太巧,在她和贺铭城卧室隔壁的隔壁。 程筝本来也没想干什么,但也架不住今天贺衡恩可爱得过分,许是回了家,爹妈和男朋友都在身边的缘故,哪怕贺衡恩没声张没表现,程筝也能看出他情绪和往日的不同。 看着看着程筝就心痒痒个不停,只想就算不做什么,亲亲摸摸也是应该的。 进了门,围着贺衡恩一块儿洗了澡洗了漱,等琐事归于平静之后,程筝黏黏糊糊地抱着贺衡恩的腰贴着他的脖子撒娇,被贺衡恩带着靠在床上才算有点动弹,也只是动动腿抬抬腰,坐在贺衡恩腿上圈住他安静趴着,贺衡恩拢拢程筝身上快散开的睡衣,揪过被子盖住他的后背。 贺衡恩拍拍程筝的屁股,揉揉他的后腰,捏起下巴贴了贴他的唇,被程筝逮住机会深吻后双手抓着他的臀瓣把主动进攻的机会夺回去,舌头在口腔中你来我往,亲得程筝的口水快要积压不住,就要从唇边滴落下来。 程筝动了动喉头,舔了几口贺衡恩的唇后抬起自己的右手举高观察指上套着的戒指,说:“我们终于重新在一起了对嘛……” “对。” 程筝往他怀里钻钻,挨着贺衡恩漂亮干净点长颈,不安分的在上面细细密密地吻着,贺衡恩只用脸靠着程筝的头顶,轻拍程筝的背脊,那里有一根笔直的骨头。 转过天徐锦婳硬要留他们吃过中午饭再走,和他们说她已经让厨师调好了饺子馅,三个人吃顿饺子。 “师傅调的饺子馅多着呢,你们想吃什么馅的都有,俩人都要工作,上班哪有精力包饺子,中午吃一顿,你们再拿走几盒,在家自己吃。”徐锦婳说。 程筝美得找不着北,不管徐锦婳说什么,他只管点头不懂拒绝。 通过不到二十四小时的相处,程筝和徐锦婳仿佛亲如一家,宛若多年的母子,徐锦婳要给程筝做什么说什么,贺衡恩通通管不了,只能站在一旁用眼神制止程筝, 而程筝一般情况下都选择视而不见。 三人和厨师一块儿包了五种馅的饺子,煮出四大盘,其余的被装入保鲜盒放进了冷冻。吃饭时,徐锦婳拿来了昨天剩的可乐:“小程还喝不喝这个?看你爱喝。” “喝喝喝。”程筝高高兴兴地递出杯子。 贺衡恩撑脸看着他们 “小程要不要醋?” “要,我爱吃醋,吃饺子必须蘸醋。” 徐锦婳给程筝的饺子碟倒了些醋,程筝又问:“阿姨有辣椒油吗?” “辣椒油,有有有,我让师傅给你现榨,家里有辣椒面,那种的可以吗?” “可以可以,都行阿姨,辣就行。” “……”贺衡恩默默往胸腔里吸了口又憋屈又猛的气。 吃过饭贺衡恩和程筝在客厅坐下,徐锦婳端来一盘水果拼盘:“吃点水果。” “阿姨有凉的吗?我想吃点凉的。”程筝不顾贺衡恩表情的傻笑着。 “凉的?也有也有,我给你拿雪糕去,昨天你们来之前特意准备的,你不说我都忘了。” 徐锦婳抱了两桶哈根达斯过来。 “你看看是不是你爱吃的?” “爱吃,爱吃。” 贺衡恩:“……………………” 他亲眼瞧着程筝一口雪糕一口水果,混合着送入肚中。 走出别墅,他们靠近车子,四周无人,贺衡恩一把拧上他的耳朵:“吃,我让你吃,怎么不吃死你!” “嗯?吃啊!回去我把你泡进可乐桶,泡进辣椒油桶,泡进雪糕桶!!” “哎呦哎呦疼疼疼!不吃了不吃了我错了,下回我真的注意饮食!” 第147章 投资和扶贫 在怀正过了几天消停日子,对象也复合了,猫也带回家了,程筝离人生无憾就差自己经济不自由了。 “啧。”他瘫在办公椅上,一只腿挂在椅背,琢磨着人生的意义。 想着想着,他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把打游戏的陈一吓成痴呆:“我靠!吓死我了,你犯病了?一惊一乍的。” “过来过来。”程筝扶着椅子滑行到陈一身边。 “诶诶干嘛干嘛。”陈一抬起胳膊,“男男授受不亲,你有屁就放。” “滚,我是刚才突然有了个想法。” “啥想法。” “我想开店。” “哦。”陈一退离他身边,“要开开呗。” “?”程筝一下子直起腰,“你什么反应。” “咋了。”陈一顶了下腮帮子的软肉,无所谓道,“有什么事吗?” “……” 他忘了,陈一是富少,开店这种小事,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程筝把陈一的椅子拉过来,两分钟的时间,激情陈述,为他描绘了一幅北京市高端店铺——精品玩具店的蓝图,最后引出了陈述的重点:给他投资。 “高端玩具店?” “昂。” “我说你们两口子能不能别可着我霍霍?”陈一把嘴撇到姥姥家,嫌弃地弹开二里地远,“你那叫投资吗,你那能叫投资?” “你那纯粹是我去帮你开店!” “哎呦,话别说那么难听,这区别当然很大了!”程筝说,“你是知道我的,兜比脸还干净,我想自己开,有那个实力吗?” “再者说,投资就是投资,我肯定不会让你亏本的,区区一点小钱,你陈少在意吗?到时候店营业了,我肯定是,会还你的啊!”程筝贱笑着用指节敲了下陈一的胸脯子,陈一一个没控制住咳嗽了两声。 “那要是不赚钱呢?”陈一反问。 “那你就当扶贫了。”程筝言之凿凿。 “你他妈——”陈一的五指用力张开,迟钝机械地攥拳,咬牙切齿起来,“你跟贺衡恩说了吗?” “没有啊,我都说了,我是灵光乍现。” “等你跟他说了再说。” “那你记得给我打钱。” “滚。”陈一迅速站起,“下次再也不来你这里打游戏了。” 程筝对他的背影招手:“常来啊!” —— 下班贺衡恩带程筝去了趟商场。天气越来越冷,大家都张罗起来了有关冬服的购买的事情,贺衡恩想和程筝去挑选几件新衣服,替换掉程筝的旧衣柜。 “你喜欢哪个款式就去试试。”贺衡恩和程筝走进一家品牌店。 程筝被满屋的衣服晃花了眼,一个人游走在一排排衣架当中,拿了两件看着酷炫无比的厚棉袄,是他会相中的风格。 “这个是不是,不太成熟。”程筝回到贺衡恩身旁。 “挺好的啊,你什么风格都适合,可以一种买两件,以后想怎么搭就怎么搭。”贺衡恩推他去试衣间,“多挑点,如果懒得试就叫店员按你的尺码拿吧,问题应该不大。” 从店里拎了四个袋子出来,他们转战其他品牌。上楼的途中,程筝不经意抬头,大声说:“陈一!” “哪呢?”贺衡恩抬头,看见了餐饮楼层里,几人中间的陈一,旁边还有蒋政白。 贺衡恩看见蒋政白,猛然想起前阵子他拜托自己的事,一打任务交给陈一,贺衡恩就再没过问过,陈一平时虽然流里流气,办事是靠谱的,贺衡恩细细打量那几人,推测是蒋政白的工作有了着落,陈一组局,让几个人一起吃了顿饭。 “那个帅哥是谁?” “过来找工作的那个,蒋政白。” “啊?”程筝张了下嘴巴,“他就是啊,看样子是陈一给他找到了?” “估计是。”贺衡恩说。 “不应该啊,陈一那个做事风格,怎么来商场吃饭了。” 贺衡恩不置可否,只是说:“那就不知道了。” 他远远望去,看出一行人的年龄都在三十五岁以下,大概率是陈一考虑到这一点,才会来这里吃饭。 不过,蒋政白初来乍到,不懂得社交和圆滑世故,为了照顾他的感受,陈一能来商场也是情理之中。 就看他的细心,能不能用到此处了。 贺衡恩拉着程筝走进鞋店,不再管陈一的动向。 第148章 搞情怀 半路程筝饿得肚子咕咕叫,拽住贺衡恩的胳膊,直奔一家涮肉店,吃过饭他们继续购物,顶着月光,一人一手三四个袋子,回到了车中。 “我感觉今天堪比春节,买了那么多新衣服。”程筝边说边系安全带。 “春节再买,等你过两年本命年,还得买红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才不要,要穿咱俩一起穿,咱们一个本命年。” “你穿我不穿。”贺衡恩说。 “一起穿。” “不穿。” “穿。” 为了阻止这场小学鸡的斗嘴,程筝选择用吻结束战斗。 — “诶。”程筝叫他。 “嗯?” “我突然想去你大学的那个房子看看了。” 没什么特别的,幼稚的对话让他想起幼稚的青年时代。 在尘埃落定的这一刻开始回忆过往。 “那就去。” 程筝把方向调转。 — 解开门锁,一进去,贺衡恩摸到了一手的灰:“那个兔崽子住半天都不知道给我擦擦家具。” 打开灯,程筝看过去,客厅里面还算干净:“挺好的,小孩子都不愿意干活。” “别给他找借口。” 贺衡恩留在客厅,让程筝一个人四下转转,程筝走得很慢,从南面走到北面,从厨房走到书房,他们分手后,贺衡恩在这里又住了几年,但什么都没变,依然是那个格局,依然是那套家具。 程筝在书房里,看到了一棵干瘪的树干。 当初的那棵千年木早就死了,在贺衡恩为怀正奔波的那段时间里。 长达半年的水源的缺失,让千年木体内的营养日渐消耗直至殆尽,慢慢枯萎,到彻底死掉。它变成了一个对贺衡恩没有一丝用处的垃圾,贺衡恩将它从花盆拔出,就立在书房一侧的墙壁。 程筝去到千年木的前面,手搭在上面。他在这间书房看到了很多他特别熟悉的东西,玩偶也好,球鞋也罢,只要和程筝有关,都被贺衡恩装进箱子,放到了书桌一侧的地上。 几个月前,他以为贺衡恩狠心的证明,如今变成了贺衡恩痛心的证物。 曾经的贺衡恩有没有一刻觉得,程筝如那棵枯死的千年木一般。 程筝蹲下拨弄箱子里的东西,他在最下面,找出一枚被放进戒指盒的戒指。他摸索着戒指内圈的字母,把它装回盒子,放在书桌上。 他站起身,立在桌角,发现了书桌抽屉的一条缝隙。没有多想,他拉开了抽屉,因为他在缝隙里看到里面还有一个本子,或许是被贺衡恩遗忘在这里了。 一个普普通通的精装笔记本,皮面厚实,页数很多,和文具店里的那些本子款式相同,只是手感很好,看得出和那些有着价格上的不同。 他把这本厚厚的本子举到眼前,借助灯光,看到封皮上有一只小小的风筝。 脑中一丝疑惑闪过,程筝想,不会有哪家生产商闲来无事要把风筝印上去,这可能是贺衡恩专门定制的。可大学三年,贺衡恩都没有提及过这个笔记本,他其他的本子都没什么特别,不过是各种看着十分大气好用的硬皮本,没有这种特殊的标识。 丢下疑惑,程筝没想扣开封皮的纽扣,捏着它冲屋外喊:“小贺。” “啊?” “这个是你落下的吗?” 贺衡恩走过来:“什么?” 程筝对迈过一只脚在书房的贺衡恩晃晃本子:“一个笔记本。” 在他晃动的下一刹,笔记本中夹带的纸张散落一地。 “诶!”贺衡恩看见他的动作,试图补救,但为时已晚。“……”他的手臂抬起,伸出手掌,最后那只手划过一个弧度,重重地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喔,我没看到,sorry小贺。”程筝蹲下身去捡。 别sorry了,马上你就要cry了。贺衡恩想。 “这是……”程筝刚蹲下去,就看出不对,这些东西他再熟悉不过了。 他的食指开始发颤,整条手臂的肌肉都抖动起来,一个一个地指向地上的那几张纸片。 “这。”程筝结巴着。 程筝两把抓过地上所有的纸张,有有薄有厚有大有小,他把它们全都捏在手里,紊乱着呼吸,一张张看过去。 从分手第二年算起,那年的八月份,截止到去年的八月份,一共五年,这里也对应着有四张,北京飞往重庆的登机牌,贺衡恩的。程筝挨个看过去,还有一张薄薄的纸片,不用摸也能看出,那是热敏纸。 贺衡恩摸过很多张不同的热敏纸,这张或许是最让他痛苦的那一张。 和它们夹在一起的,还有两张景点门票。 程筝攥紧它们,低着头站起来,空着的右手抠起了手指上的皮肤。 “你军训呢?”贺衡恩过来,话语中无奈和轻松并存,“站这么直。” 他抓过程筝攥着登机牌的那只手,掰开他的手指,把它们取出放到书桌上。 程筝拿来那张热敏纸,问他:“这是什么,铁路的行程信息提示对吗?” “……知道还问我。”贺衡恩扭过脸,用小拇指挠了下鼻尖。 “我真的生气了贺衡恩!” 程筝嘴一咧,开哭。 他一边揉眼睛一边掉眼泪,一边掉眼泪一边骂:“你肯定坐的是火车我都不用问!你是蠢吗坐一天火车去重庆!你搞什么情怀?屁股给你坐烂!” “我看你还是不够忙,那边开着律律所,这边还有功夫每年暑假去重庆,你是不是有病呜呜呜……”程筝捂着脸低声呜呜哭着。 “别呜呜了你。”贺衡恩被他孩童般的反应逗笑,心里觉得他可爱得紧,上手扒拉他挡在眼前的手,“男子汉大丈夫,你看哪个男子汉比你爱哭?哭哭哭,福气都被你哭没了!”他故意吓唬他。 明明是北京渣男的脸,到头来是村里二牛的性子。 “呜呜呜我不是男子汉……小时候我妈都说我这么爱哭,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贺衡恩笑到肩头耸动,赶快把男子汉搂进怀中,“你是你是,你是男子汉,不许哭了,这不是没攒够第六张呢么,还没去你就来了。” “我真的,真的生气了……” 贺衡恩给他抹着泪花:“那怎么才能不生气?亲亲吧,好不好?亲完了咱们快回去,你忘了?今天还得接小猫回家呢。” “我不跟你亲……” “我跟你亲。”贺衡恩抓着程筝的手把他扯过来带进怀中,按着他的后脑吻上他。程筝把舌头藏在嘴里,牙关咬紧,贺衡恩松开他的唇,指尖虚虚滑过他眼尾的疤,戳戳他侧脸因为用力瘪嘴而再次凹陷的小坑,拍了拍他的脸:“你要憋着气然后窒息而死?” “我不要……” “不要就张开嘴。” 贺衡恩再度捏上他的下颚,强力压迫程筝嘟起嘴,亲上他变得红润的嘴唇,勾住他的舌根。 程筝遭受因哭泣导致的鼻塞和贺衡恩的唇的双重夹击,就要憋死在这个吻中,左右想想终拗不过贺衡恩高歌猛进的公式,乖乖巧巧抱住贺衡恩的腰张开嘴巴。 贺衡恩一通收拾,把所有东西挥落到箱子里,一胳膊夹箱子一胳膊拽程筝:“快走快走,去接它们,不然宠物店要关门了。” 程筝的思绪被他带跑:“真的吗?” “真的。” 第149章 先斩后奏 “快快快。”贺衡恩催促着程筝上楼。 出了旧房子的门,再到进到复式的门,程筝抽搭抽搭,全程没被贺衡恩留出自主发言的空闲时间,注意力转移法在他身上具有极佳的效果,拿到三只猫的时候,他早已把坏情绪抛之脑后了。 三只小猫来到新环境,一个两个都站在门口不愿走,熟悉了一会儿,还是小灰率先迈开步子,接着是小橘猫还有大灰。 或许是有自己主人的陪伴,它们没多犹豫,全部冲向了程筝给他们准备的猫爬架上,还有巨大无比的猫房、钉在墙上的爬梯和太空舱,每一样都足够它们充实自己的生活。 就像它们在充实程筝的生活一样。 楼上的一间房被贺衡恩允许程筝拿来改造,贺衡恩和他共同为超大号的全自动猫砂盆填猫砂,倒猫粮,准备湿粮配餐,小猫跑过来争抢食物,蹭过他们的裤腿,他们是快乐和幸福。 “诶诶。”程筝把一头栽进猫碗的小灰提溜到一边,“一人一碗不能抢。” 贺衡恩也蹲下去,在程筝身边静静看它们吃饭。 “你想好叫什么名字了没?”贺衡恩的手心盖在小橘猫的脑袋瓜上,慢慢下滑顺了两把。 程筝头疼得直嘶气:“我真不会起名。” “看出来了。” 贺衡恩看着正大口吃饭的那两只一只通体白色,一只穿着白鞋戴着白围巾、白口罩,棕黑白相间就是没有灰色毛的猫说。 它们都叫大灰小灰了,贺衡恩还能怎么办。 “要不然,这只你来起名字吧?”程筝说。 “你不想叫小橘了?”前两天晚上,程筝想到取名这件事,兴奋度飙升,大喊大叫着,说要为它取名为,小橘。 一个和大灰小灰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名字。 “我——”程筝尝试为自己伪装,“我可没定下来,还是你来吧。” “叫……”贺衡恩拿出手机看日历,“不如叫十一,十一月捡到的。” 程筝没停顿直接举双手双脚赞成,至少这名字比他自己起得好多了。 走出房间和贺衡恩下楼,程筝恋恋不舍的关了门便直接沉浸到了喜悦的情绪中,几节楼梯让他哼着不成曲的调子走完,这边哼着那边手动作着,拉着贺衡恩的手就想返回卧室,还说过两天要把那只大熊送去洗干净,然后把它摆在他们的床上。 还是贺衡恩及时刹住车,在冰箱里拿到冰块,回去用毛巾给他裹起来敷眼睛。他完全明白程筝开心的点究竟在哪。 他们带着新成员新衣服旧物件回家了。 — 程筝躺在贺衡恩的胳膊上,缩着身体贴着贺衡恩的胸口,两只手乖乖扶着眼上的毛巾,用脑袋轻蹭贺衡恩的脸,说:“如果我今年没回来呢?” “不知道。” “那你还要去几次呢?” “不知道。” “你不会要一直去吧?” “开什么玩笑,最多到三十岁。” 程筝把毛巾拿开,抱着他的腰和他轻轻地吻着。 — 安逸的空间和气氛让程筝舒服得睁不开眼,冷不丁想起白天的事情,他和陈一提及的投资,他想自己得赶紧告诉贺衡恩。 贺衡恩正合眼轻拍他手臂,程筝枕在他肩窝,在他的耳畔聊起了自己的想法,他说他想开一家很大,很漂亮很有感觉的玩具店,要做北京种类最多的玩具店之一,要自己去当老板。 可贺衡恩的反应不在他的预期,他不觉得突然不觉得意外,认为这件事对程筝来讲,再正常不过。 程筝一骨碌爬起来:“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你和陈一一模一样。” 贺衡恩躺平,把双手枕在脑后:“陈一不惊讶是他见多了,我不惊讶是我有预感,这是很适合你,你也会喜欢的一个职业。” “因为我知道你讨厌被束缚,不喜欢每天都要打卡上班的生活。” “你。”老天爷,他在贺衡恩的心中,像根泥鳅,光溜溜,内脏摆在哪贺衡恩都清楚,“那你,那你不会都猜出我想开玩具店了吧?” “那倒没有。”贺衡恩说,“毕竟你是程筝,开个什么饮料店,雪糕店,甜品店,都不出乎意料。” “……”程筝倒回去,“你觉得我能行吗?” “你是已经决定要去做了,还是在犹豫?” “我……”程筝挠头挠了半分钟,很奇怪,白天他都是下定决心的,被贺衡恩这样问,他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不要想能不能行,要想自己要不要做。” “如果要做,那就去干,这没什么难的,难道是要你去当集团董事长吗?” 程筝听到最后,乐了。他听出贺衡恩的意思,也明白他是在说那天回家的事。 当时午饭中,徐锦婳知道他是学工商管理的,猛地想到这档子事,追着他问对贺铭城的公司感不感兴趣。 吓得他差点被饺子噎死。 贺衡恩说:“相信你自己,开个店肯定没问题,现在当老板,用心才能获胜,不要怕事,我会给你兜底。” 程筝把嘴唇咬得泛红。 “那我要开。” “行。” 贺衡恩给他大致讲了讲办理营业执照的流程和需要准备的材料,告诉他如果要做,当下就要利用时间收集一些经销商和生产商的资料把品牌和一些北京精尖的店铺了解透彻,知己知彼,快的话,明年过完年不用太久都能开业了。 “没事,我相信肯定没有问题,谁让我手握一名非常优秀的律师。”程筝说,“一定不会踩坑的。” 贺衡恩用两根手指夹住他的嘴巴,夹出了个鸭子嘴,在上面碰了碰。 平躺在床上,程筝也枕着双手注视天花板,他往贺衡恩那边挪了挪,抓起他的一只胳膊抱在怀里,贺衡恩忽然开口: “我也有件事情要说。” “啥啊?”程筝问。 “就是,叔叔知道咱们两个的关系了,在回北京的那天晚上。” “……” “啊??” “啊???” 平地一声比惊雷还炸的惊雷,程筝仿佛一段弹簧撞地,险些因为弹跳栽倒在贺衡恩身上。 贺衡恩扯下他弹跃起来的身体,让他在床上老实下来。 “啊啊啊啊!!!”程筝双手抱着脑袋大叫,“你快说啊贺衡恩!什么时候说的?说什么了?我爸没骂你吧??” 程筝翻身趴过去抓着贺衡恩的肩膀摇晃,他真的要崩溃了!这种事贺衡恩怎么不早告诉他! “我说我说……你别急……”贺衡恩眼冒金星地推开他的双手,“我说……” 第150章 剖析 从窗外看到程筝已经走出大门,贺衡恩抢占交流的先机,转过身面对欲要搭话的程山。 “叔叔,有些事情……我想和您说一下。” 程山怔住片刻,说:“有啥事啊?” 贺衡恩的手指蜷了蜷,揉搓两下指腹:“其实,我和程筝并不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我们是恋人。” “从大学到现在,虽然中间也有分开六年,但是也在一起了很久。” “其实我们原本是可以完整的走过这十年的,不论各自的家庭。可是中间他出现了一些情况,毕业前由于种种压力,和我提了分手,而产生压力的原因,想必您也可以猜出来,那就是他的经济情况和家庭情况。” “可我和他不一样,我是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人,父母有公司,就算在北京,家庭也可以排上名次。他自认为和我的各方面都存在巨大的差距,同时性格对他的影响是不能被忽略的,他觉得自己当时很难调解,不仅如此,还出现了更恶劣的负面情绪和心理状态,最终,他选择自我调整,返回了重庆。” “而他那两年的状态,我认为,您是不太了解的,因为您和他之间的比较疏远的关系。” “他是个很好,也很优秀的人,他远比您对他的印象中的那个人还要更乐观更坚强,我知道,像您这一辈的人,不是很清楚心理方面的问题和疾病,以为程筝就是一个沉默寡言,就是一个很脆弱的人,其实不是这样的。” “他性格上的每一处缺陷,自卑、内耗、敏感,都和他自身经历有关,他想要改变。在我们这帮朋友的心中,他都是值得交往的,是聪明善良的,至于那些或许可以短暂称之为缺陷的缺点,他在为之努力,我也在跟他一起努力。” “我希望您可以对他有个正确的认知,不管今后你们的关系能否缓和,我想,您都应该去知晓的是,程筝是一个很优秀的男生。” “我之所以会说这些,一方面是想替他解释两句,因为他真的不爱对您表达,一方面是想表明,他为这个家庭,为您和自己付出了很多,那些勤恳和坚持您一样是看在眼里的,那么现在,我认为您或许也需要对他的感情多些包容和支持,去接纳他和大部分男生的不同。” “还有一点,我想说的是,程筝的改变,是脱离不了我和他之间的这种感情的,我个人认为,我们的感情还算良性,并且,他也好我也罢,都有在这段感情中学到很多。” “他可以变得更好——我大言不惭一些,有我的功劳,反之,我也一样。” “我的情况您应该也了解一点,我开了一家律所,是合伙人之一,名义上来说确实是程筝的老板,年薪在七位数以上,存款超过八位数,一辆车一套复式,是我自己买的。” “我完全可以给他,甚至是您,很好的生活,他不用再为债款发愁,不用再为衣食住行看病买药发愁,哪怕他以后说自己想去哪里发展,想做什么,我都可以直接给他最好的,因为我的人脉网即将遍布全国。” “还有另一个男生,也就是大学时和我一起过来的那个,他同样是律所的合伙人,祖辈从军父辈从商,我可以毫不夸张的讲,哪一天程筝在北京捅出了娄子,他也压根不用担心,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我们都能为他摆平。” “您也是经历过很多的大人,况且,程筝的脾气您清楚,如果您非常强烈地希望我们分开,或许,最终得到的结果也只能是两败俱伤,那样的结果不是您想看到的。” “我很不想看上述的局面以及类似的关乎未来的发展趋势,我更倾向于家庭和睦,也愿意和程筝一起照顾您,将来您想在哪里,重庆还是北京,想怎样生活,这些都可以实现,主要看您。” 外面传来程筝的呼喊,贺衡恩拿出一张名片给他:“这上面是我的联系方式,您可以留起来,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给我打电话,不光是程筝,我也可以解决。” “最后,我也想您能答应我,不要去对程筝发脾气,现在我说的这些,全部是我自作主张,他还不知道。” 这样长段的叙述,算得上是剖析、血淋淋的叙述,让程山陷入某种类似于齿轮与机械咬合而又停滞的地步,他木着脑袋捏着他塞进手心的名片,表情呆板,喉咙里挤不出任何一个字眼。 —— 程筝将头靠在贺衡恩心脏偏右的位置,叫贺衡恩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有软毛翘起的一个后脑勺给到了他。贺衡恩覆盖上去手掌,胡噜着他的发丝:“你不高兴吗?” 程筝把混乱思绪收回去,扬起笑仰起脸看他——“没有不高兴,我很开心,正好都不知道怎么和他开口呢,你这不是给我解决大问题了?” “只是,只是我不想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而已。” “没有一个人啊,咱们俩不是一人一次吗,你跟我爸,我跟你爸,多合适。”贺衡恩捏捏他的脸蛋说。 “可我谈的都没有效果……” “那我谈的有效果了,你不是说嘛,正好咯。” 程筝攀附着贺衡恩的肩膀,送上自己的吻,贺衡恩像抚摸小猫的后颈一般,慢慢揉着他的脖子,嘴上不省力道,吸得程筝舌根发麻。 “贺律……” “嗯。” “我…很爱你……你知道吗?” “我知道。” “我也爱你。” —— 为了让程筝更安心的准备玩具店的大小事宜,贺衡恩告诉他,怀正可以不必再按时打卡上班,如果他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外出,自己去做就好,起先程筝还担忧那份工作,谁让他连正都转了呢,奈何老板本人不在乎,说没关系,怀正程筝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用考虑别的。 贺衡恩没骗他,因为程筝在怀正的工资,全部走的是贺衡恩个人的银行卡,不用怀正的人事和财务费心,换言之,程筝在律所的这三个多月,最多叫挂名,不叫劳动。 陈一十分谴责贺衡恩这种不符合规章制度的行为,但,贺衡恩是最大的官,他无话可说。 “你可以找刘放拿资料,他那里有一部分北京商圈的信息,将来你是打算在商城,还是打算单开门店,都可以先了解着。”贺衡恩说。 “好。” “还有供应商,也就是部分集团企业,先前怀正合作过,刘放那儿也能找到信息,你自己看看公司情况,觉得没问题就记下来,如果财务、管理层、员工都有大变动,就不要考虑了。” “好。” 第151章 霸道总裁强制爱 如果哪天天上真的掉了馅饼,那势必是贺衡恩借了天梯,想让自己的男朋友肚子吃饱。 几天的时间内,程筝在刘放那边获得了大量的信息,那一瞬间,程筝觉得自己掉进了书库。 他花了一周的时间,吃透了那一大捧资料的五分之一,其中还有关于开店的技巧和注意事项,他没来得及去阅读。 —— 周五晚上贺衡恩应酬到家,进门喊了一声:“程筝!” 程筝在二楼冒了头:“你回来了?” “你干嘛呢?” 程筝跑下楼梯,贺衡恩见他耳朵上一支笔,两手上一个本一盒卷尺,看上去像在做大工程。 “噢,我量了些尺寸,想在大灰它们的屋子里打一个储物柜,给它们放猫粮和零食。” 程筝积压多年的囤物癖终于得以满足。 “还有楼上其他房间,我都想重新改一改,填一些家具什么的进去,布置一下。” “哦对,厨房也是,我在网上看到了好多顺手的小厨具,咱们都能用得到。” “……”贺衡恩目瞪口呆,他以为,程筝要把这个家拆了。 “那你量完了?”贺衡恩问。 “量完了。” 贺衡恩坐到餐桌前,桌上有程筝给他准备的橙汁:“量完了就买呗。” 程筝也坐下:“我刚才就在选,在购物车里加了好多。” “行,你要买什么就买吧。”贺衡恩喝完果汁,来到厨房给自己倒了第二杯。 程筝摸到手机,把挑选好的所有物品勾选好,追到厨房,将手机怼到贺衡恩眼前:“你结账,我没钱了。” “啊?”贺衡恩头一晃,懵懵地接过手机。没多问程筝的钱都花到哪去了,他想当然的以为是程筝寄回了家,贺衡恩往下滑了一下:“还挺多,这个要怎么帮你付啊?” “好像是……”程筝同样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好像是你点结算之后,就有代付的那一项吧。” 贺衡恩没认真听他讲。应该是有办法帮别人清空购物车的吧?他想。 滑了几下,购物车被滑到底,贺衡恩拿出自己的手机,两部手机停留在同一个软件上一起研究着代付的功能:“找到了,这些东西都是什么?你之前加的吗?我看看……” 贺衡恩直接选中全选,代付发到他的手机,面容付款。 “啊那是我之前有时候看到好看的就——哎!你等等!” 程筝如梦初醒似的,一个大步逼近贺衡恩,伸出手臂抢夺手机,一看,贺衡恩已经三下五除二付完款了。 程筝:“…………” 贺衡恩巧妙绕过他的手,若无其事道:“电脑,主机,键盘,手机……你之前想买这些?要打游戏?这个手机是最新款的?“ “你都加好长时间了吧?” “……”程筝扶额叹息,“是最新款的……” “是好久了。“ “那你不买,放购物车里干嘛,设。生孩子吗?”贺衡恩把手机还他,去翻冰箱,“刚好,你换个新的” “我。”程筝词穷,程筝跟着他动弹,“我们工薪阶层,想要的和想买的压根不是一码事。” “况且,你不能总这样,你还说我铺张浪费,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那咋了。” 程筝被贺衡恩的话噎得直翻白眼。 贺衡恩看到了冰箱里的小笼包,随口说:“你不是要布置房间吗?电脑什么的不都得备着吗?” “但是你本来就有电脑,我还加了一台,再买就多了……” “嘘……”贺衡恩竖起手指,“再说就烦了。” 程筝捏住拇指和食指,在嘴边滑了下,给嘴巴安上拉链。 — 今天贺衡恩没在家吃晚饭,程筝回来自己发面,蒸了些小笼包,留出一盘生的冻在冷冻室,一盘熟的放在冷藏,贺衡恩说他还要吃,程筝拿出几个放进微波炉热,端到了餐桌。 “比你上一次包的还好吃。” “真的吗?”程筝坐过去,双手扶住椅面摇着身体,“你晚上没吃饱吗?” “不爱吃那些。” 程筝听完跑去给他切了盘草莓。 撂下盘子,他蓦地想到自己暗自准备的东西,脚底一抹油一转弯,径直冲进最先住过的那间卧室,捧了束花出来。 正低头啃着包子的贺衡恩和筷子上咬了一半的小笼包对上眼无语凝噎。 这和在厕所拉屎,对方突然拉开门跟他表白有何不同? 贺衡恩放下包子,缓缓擦净嘴巴。 因为程筝的花,似乎很讲究,是一大束的红白玫瑰。 “你——”贺衡恩撑着桌子站起,“你怎么突然想到要送我花了。” “我也不知道。”程筝说,“就想到这了。” “我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好像都没给你买过花,可离你的生日还有好久。” “然后我又想,送花没必要还等来等去的,想买就买了,我还犹豫能有什么机会给你呢,结果你今天就有饭局,要晚回来很久,我就买了。” 贺衡恩挂上淡柔的笑容,接过花束:“很好看。” “还有一束小一些的呢。”那束被他藏在了储物间。 花束比玫瑰的小了一圈,主基调是几束小白花,外圈搭配的雪柳,在不了解花朵品种的贺衡恩看来,只能被叫做“绿叶”。 程筝本意是那束玫瑰,可一见到这束他没有一丝了解的鲜花,他便有了把它也买给贺衡恩的想法,因为他想把这世上所有他觉得新鲜的东西,都拿到贺衡恩的眼前。 他查阅了这个小白花的花语,私心想,它蕴含的所有词汇,都可以用在贺衡恩的身上,于是他果断买下,并期盼贺衡恩收到两束花时,是喜悦愉快的。 贺衡恩的脸庞柔和,将第二束花放到鼻尖去嗅,淡淡的香气扑鼻,淡雅清新。 “这个我没有见过,叫什么?” “天鹅绒,另一个名字是伯利恒之星,只有两三家花店在卖,我找店铺的时候注意到的。” “这个也很漂亮。”贺衡恩说。 程筝的肢体却无处安放了。他晃晃双腿,又把双手插进口袋,手掌在里面攥拳,鼓出拳头的形状。 “还有这个。”程筝掏出它。 贺衡恩一眼就看出这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程筝把它打开,一枚戒指赫然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他这些时日,看贺衡恩的双手,怎么看怎么不自在,思索半天,终究找到了关键问题:他的手光秃秃,不像程筝,至少有一枚戒指在手上。 他想再买一枚戒指,要比贺衡恩生日那年的还要好。他不会再把那枚旧戒指拿出来,过去了就无需理会,他怎么可能再让贺衡恩去戴一枚没有惊喜、满是痛苦回忆的戒指呢? “你……要在这个时候就送给我吗?”贺衡恩忍不住这样问他。 “对。”程筝语气肯定,“这枚戒指没有其他特殊的含义的,等到以后……咱们还会有其他的新戒指。” “那我要自己戴。”贺衡恩握住程筝的手,将那枚戒指从他的手心转移到自己的手中,随后戴到手上。 日后特殊含义的戒指,再由特殊意味的动作来佩戴。 第152章 房屋改造计划 “可我在重庆给你戴的那枚,还有另一半呢。”贺衡恩笑道。 “那,那……”程筝懵懵地摸摸后脑,他把那个给忘了。他一心只想给贺衡恩买枚最新的,最时尚的戒指。 贺衡恩折回卧室把那个戒指盒拿出来,递到他手上,问:“你买的那枚不是对戒?” “只有你一个人的。”程筝说。 “现在你把这枚也给我戴上。”贺衡恩冲他伸出干净的另一只手,“我要戴两枚。” “……好。”程筝扶住他的手,取出戒指,像在完成最高难度的杂技,戴戒指的过程是如此的漫长。 他习惯赋予大多数情侣间的举止以极致的意义,自我在脑内想象,高潮,多巴胺分泌不止,推动他的心欢呼雀跃。“真好看,你的手。”程筝把他的手攥在手中,力气轻柔,垂眸反复看着。 贺衡恩的手比程筝的手要小上一点,不如他的手有张力,不强劲,但葱白细长,手指一掰就断似的。 指节不甚分明,没有瘦到那种地步,因而显得线条匀称,指头圆润,手背只有单薄的几根血管浮现出寡淡的青色。 程筝在他的手背吻了吻:“亲到骨头了。” — “多久之前订的?”夜静时,贺衡恩趴在他的胸口轻声问。 程筝说:“回到北京那几天,在沈润倾那里订的。” “在沈润倾那儿订的?”贺衡恩微微惊讶,举起手仔细看起来,“他的店……难道这就开业了?” “还没开呢,我是找了他本人,他在国外拿了一枚过来。”程筝不太好意思的笑笑,“我给他钱他还不要呢。” “那后来呢?” “我按着他那个电话号码,找到他支付宝,把钱转过去之后,把他拉黑了。” 这就叫,“没有你想不想,只有你做不做”吗?贺衡恩受教了。 “怎么傻呵呵的。”贺衡恩的唇畔漾着笑容,“所以你说没钱,是因为全买戒指了?” “昂。” 贺衡恩捏着他下巴晃了两下,真是傻到家了。 —— 周五晚上。 陈一吆五喝六地进门,一进来就闹闹哄哄,扯着嗓子问他们:“叫本少爷来干嘛?” 陈一两步一迈,一脚踢上了一个大纸箱。 “?”陈一迷惑地停住脚,僵硬地抬头—— 快一百平米的玄关加大客厅,左左右右,都是大小不一的快递,有的纸箱大到可以装入一个陈一,有的纸箱小到没他的手大。 他利索转身。 说什么叫他来吃饭,纯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他对他们的期望值真是太高了。 “回来!”程筝脚底一滑飞出去,扑上陈一的后背,拐着他的脖子往客厅走,“跑什么。” “你说我跑什么!” “我他妈给你们打工来了?”陈一声嘶力竭。 “话别说的那么严重,什么叫打工啊。”程筝说,“就叫你来拆几个箱子,顺便搭把手而已。” “搭把手?”陈一险些破音,“这他妈是搭把手吗?我是蠢货吗?你看看你们买的,这都什么——”他踢上脚边的懒人沙发还有长木板,“这都什么!” “你他妈玩房屋改造呢?” “别废话。”贺衡恩把手里的纸箱丢掉,“快干活。” “你们是什么级别的蠢蛋。”陈一迷失在快递中,“神经病啊,非把所有快递都放在一天取。” “都他妈怪程筝,非要体验什么一次性取货的感觉,拉快递就拉了半个小时……”贺衡恩瘫在地板上,撑着上半身,累得双眼无光。 “不体验了,真的不体验了。”程筝把美工刀塞到陈一的手中,“一次就够了……” 这不是正常人网购的数量,也不是正常人可以享受的快乐。 — 害怕时间会到很晚,三个人拆了一会儿快递之后,贺衡恩就改变了策略。他让程筝找出储物柜的全部工具,带着它们上了楼,把组装柜子的事情放到了第一步,留程筝和陈一在猫房,自己回客厅接着整理其他的东西。 把三只小猫赶到楼下,楼上响了一段时间电钻的工作声,程筝和陈一下来的时候,贺衡恩在往楼上运沙发、电脑这些家具和设备。 陈一抱起投影仪:“真要改造啊?” 他就随口说说,看这个架势,哪是布置,不是翻新吗? “必然啊。”程筝说。 中间程筝去做饭,贺衡恩和陈一搬完大件搬小件,动作加快了些,赶在九点半之前将电竞房观影房和健身房布置完成了。 程筝把烤鱼锅端上桌。锅都是今天这批快递里的。 “烤鱼烤翅、蒜蓉扇贝、姜爆鸭、辣子鸡、清蒸蟹和清蒸龙虾。”程筝对陈一作出邀请的手势,“请坐,没骗你吧。” 陈一此刻无暇顾及别人,把自己摔进座椅,扒着餐桌够过旁边的柠檬水猛灌一杯。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他已经累到肚子失去了饿的感觉。 贺衡恩坐下:“你不会不行了吧?”他粲然一笑。 “行……行……”陈一爬起来,拿过筷子,在餐桌上一戳,夹了两块蟹肉和龙虾肉放碗里,蘸上蘸料送进口中。 “吃啊你们。”陈一瞥着对面的两人。 贺衡恩和程筝以一种慈爱的目光注视着他,没人回答他,也没人动筷,程筝微笑着质询地开口问道:“好吃吗?” “还行。” “快放半个月了吧?”程筝面向贺衡恩。 “好像是。”贺衡恩应声。 “……?” “呕!” 陈一疯狂地扯出几张纸巾盖在嘴上,试图yue出早已被他送入胃中的蟹肉和龙虾肉,干呕的努力程度之深,让他的脸颊通红,眼泪藏在眼角 “操!那他妈还能吃吗??” “怎么不能吃啊。”程筝慢悠悠说,“想当初我小时候,过年那阵子,年前买的肉,可以冻到大年初十……” “滚!!” “你就说好不好吃吧。” “……” “我就知道,别装了陈少。”程筝笑嘻嘻道。 吃完饭,陈一左手一兜打包的剩菜,右手一兜厨余垃圾,滚出了他们的家。 第153章 听老婆话会发达 最近的半个月,程筝很少再去怀正瞎溜达了。无论是选品还是选址,都是劳心劳神的事,程筝必须拿出大量的时间东奔西走,赶上了这周的周三下午,程筝没别的事,去律所坐了会儿。 贺衡恩不在办公室,陈一和他凑了巧,陈一前两分钟刚进办公室,后两分钟程筝就上了楼。 听见程筝的声音,陈一吹着口哨探出头,程筝去到他办公室,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大咧咧向后靠着。 “今天没事了?”陈一点燃一根香烟。 “没什么事,进度比我预想的快,店面我都挑好两处了。” “行。”陈一往后一躺,“对了,那个那个,贺衡恩出去办事,顺道给你转钱去了哈,去了有一会儿了,现在应该也快好了。” “你等一会儿……”程筝闻言坐直身体,“为什么是他给我转,我不是跟你借的钱吗?” “什么借不借的。”陈一把脚搭在办公桌上,甩手道。 “不是,这不是借不借的问题啊。”程筝的脑子一阵警铃敲响,他深知贺衡恩还有陈一的德性,这俩不会又在搞他吧? “我就是跟你借的,去转钱不也应该是你去吗?” “管那么多呢,有钱不得了。”陈一对他的话置之不理。 “诶你这人——”程筝还要和他争辩,这时手机短信叮叮当当地响起来,几条转账信息映入了眼帘 程筝微眯双眼,在心中计算着分笔转账的总额,几十一百万的累加,得到了六百万的数字。 他只跟陈一要了三百万的投资。因为玩具店预期走的这条路线会耗费更多的资金,以防万一,他多借了一些,即使是这样,三百万都是绰绰有余的,另外的三百万,他想也清楚是从何而来。 “你对象的三百万也在里面。”陈一按灭香烟,“自己男朋友开店,他能不表示表示吗?” “可我根本就用不了这么多。”程筝的心有些飘荡无依靠了,悬在半空,跳动的速度加快,这是他逐渐焦灼的前兆。 “哎呦,给你你就拿着呗。”陈一的火爆脾气受不了程筝的磨叽,“就是店刚开,你花销才大的懂不懂,东一笔西一笔,用钱如流水,你怎么敢保证我只借给你三百万就一定够用?” “换成你是贺衡恩,难道你就愿意什么都不管?” 他当然不愿意。所以程筝的心落下来了。贺衡恩是因为他是程筝,才要这样做的。 陈一拉开他正对着的那个抽屉,拿出三张名片丢给程筝。 “喏,给你的,三家代理商的电话。” “这些牌子你听说过,做的都是高端产品,我知道他们都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因为以你现在的地位,是够不上他们的,不过贺衡恩和我去把合作谈下来了,你在他们那儿拿货,钱会被很迅速的消耗下去,如果你找的店面租金再贵些,三百万不够的。” 程筝垂头攥着那三张卡片,长睫动了动,微颤着轻轻垂下,闭了闭双眼,他把名片放进口袋。不需要花费心思,他几乎是在分秒中读懂了贺衡恩这段时间的工作轨迹。 这段时间的贺衡恩要比曾经的贺衡恩还要恋家,以往被当做家常便饭的应酬现在能推就推,但在程筝为店铺奔波的同时,贺衡恩也有几个下午和晚上异常的忙碌,饭局不集中,也不特别,程筝找不出什么奇特之处,因为那就是贺衡恩过往会经历的工作。 他正常的告诉程筝自己需要在晚上外出,在差不多的时间段回家,差不多的神情表现,身上没有酒气,程筝从没多嘴问过他。 偏偏贺衡恩也笃定了程筝不会掺和进来,好像因此,他的言行举止才会那样的稀松平常。 走回自己办公室的这几步路,程筝的脑袋没有闲着。其实很久之前他就想,自己变了自己变了,是真的变了,要说变在哪,他找不出来。 这份变化朦朦胧胧的,他好像能触碰到,又好像抓不住,此时此刻,程筝认为,他的变化变得越发清晰了。 就算有人把贺衡恩的付出摆在自己的眼前,他却也只是更加的思念贺衡恩,想再快些见到他而已。 — 他拽过进门的那把椅子随便挨墙坐着,思想的羽毛在飘摇,他拿出手机,点开了许久没有扫灰的码字软件。 但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文字依然还是程筝的依靠之一,他甚至仰仗文字带给他的力量和支撑,在见不到贺衡恩的当下,他需要靠文字纾解情绪。 程筝过于专注,以至于一道人影悄然靠近,他都没能发现。 “我看看你干嘛呢!”陈一上手就是一抓,顷刻间这只手机便落入了他的手掌中。 他离两米远就发现程筝在手机上敲敲打打,几分钟都不带停的,自己在站在门口他一点影响也没受,专注度百分百。 “喂!”程筝的瞳孔立刻放大,惊慌失色地站起来,想要夺回逃离他掌控的手机,奈何陈一占有先天身高优势,手长脚长,又拼命躲闪,程筝连手机的边都摸不到。 “这什么东西?”陈一划拉着屏幕,眼冒绿光地浏览上了里面的内容,怎么密密麻麻都是字—— 言情小说?? 陈一的兴奋劲儿暴涨,眉梢轻挑满眼恶劣的坏笑,一巴掌呼在程筝的脸上,身体扭成麻花,只为躲避程筝的进攻。 破镜重圆? 相爱相杀? 女主是谁? 188?? 这个桃花眼……这个薄嘴唇…… 尼玛,这不是贺衡恩吗? “给你给你……”陈一的胳膊被程筝抓的疼得钻心,怕他气急败坏,陈一赶紧把手还给他。 程筝气哄哄地回到椅子上。 “你他妈……没事儿写什么言情小说啊。”陈一揉着自己发红的手腕说,“管得着吗你。”程筝就要怒发冲冠了。 “还把贺衡恩写成了男主,我看女主,就是你吧。”说完,陈一捏着自己下巴有理有据道,“不过要是让他知道了他也会感谢你的,毕竟你把他178的身高都写成了188。” 程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你懂个屁,言情小说里的男主都那么高。” 陈一煞有介事地晃晃手指,说:“他知道吗?” “……不知道。” “那我劝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这还是禁忌不成?” “你说呢?!”事情的重点不是小说,是性别!! 程筝的心直突突,他可没做好待会儿见面就和贺衡恩坦白的准备——更何况,他就没觉得这叫个事儿啊!! —— 临近下班,贺衡恩返回律所,向上一下一下抛扔着车钥匙。程筝知道他回来,追出办公室:“你等一等我。” 贺衡恩脚步未停,边朝办公室走去边问他:“干嘛?” “你给我转钱了。”程筝说。 “对呀。”贺衡恩吹了下自己的刘海。 程筝:“……”他好可爱。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么做老帅了。” 贺衡恩揉揉眉心:“还行吧。” 程筝小步子捯得飞快:“但是我告诉你,你这样很垃圾,你什么都不跟我讲。” “你有没有听过那些老人说的话?人家都说男人要听老婆话才发达!” “是这样啊~”贺衡恩停下来,左顾右盼,上看下看,假意着真心问他,“那我老婆在哪呢?” “我——我……”程筝眼一瞪喉咙一噎,快被贺衡恩搞得又羞又恼,“我说错了,是听老公话会发达!” “好吧,我亲亲老公吧。”贺衡恩关上门,拽着程筝的衣领在他的嘴上啄了一口,随后潇洒坐回座椅。 程筝手扶玻璃门,舌头打了结,如果他此刻赤裸,那么贺衡恩将会看到一幅完美的男性身体的,从下到上的升温场面:“你你,我……” 这是耍赖。 外面陈一敲敲门,捂紧双眼,以一种上半身扭曲的姿势挪进贺衡恩的办公室: “吃饭去了。” 程筝愤怒地把他遮挡双眼的手掌甩下去。 第154章 暧昧关系 “兄弟啊,想你了,你在——哎呦!” 三里屯,四叶寿司,陈一哼着些乱七八糟的调子,大摇大摆地踏入店中。两秒钟过去,他突然发出了一声气音似的惊叫。 他的身体下意识后退,左一脚,踩中了程筝,右一脚,踩中了贺衡恩。 “我靠!”程筝低声喊道,跳了下脚。压抑的惊呼声惹得附近的几个人连连回头。 贺衡恩皱起眉“嘶”了一声。他拍着自己皮鞋上的灰:“你叫唤什么?” 陈一往斜前方一指:“那不是蒋政白吗?” 长桌上,蒋政白正和另一个男人在板前吃饭。 他们并排而坐,背对贺衡恩三人,在进食中偶有交谈,蒋政白会间歇露出一个侧脸,偏过头和那个男人说上两句话。 贺衡恩眼底升出一抹探寻之情,他看出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诡怪。男人气场强大,颇有自得之意,是举手投足都睥睨一世的风范,蒋政白对比中相形见绌,身板僵硬,紧张忐忑。 贺衡恩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以蒋政白目前的薪资水平来看,这顿饭极有可能是由那个男人买单,而不是平摊或蒋政白请客。陈一同样发觉这点,蒋政白来到北京不足一月,性格孤僻沉静,很难在短短时间结识这样一位可以共同吃饭的朋友。 而男人手上的动作,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他抬起继而覆盖在蒋政白手背上的手的举止还无法让贺衡恩他们对他们俩的关系定性,那么蒋政白下意识缩手的行为就已经足够让他们看清情形了。 “我哩个娘,这就职场性骚扰上了?”陈一一语道破。 贺衡恩说:“去看看吧。” —— 一声蒋老师打断了蒋政白和那个男人的对话,见来者是贺衡恩他们,蒋政白的眼中竟然划过了一丝极难被察觉的感恩和庆幸。 蒋政白面庞上的喜悦遮掩十分困难,他高兴的站起来同他们打了声招呼,一旁的男人没有行动,只是将幽黑瞳孔散发出来的深沉视线投射在他们身上。 “蒋老师,你怎么在这儿?朋友请你吃饭?”贺衡恩问。 “不是朋友……”蒋政白有短暂的慌乱和恐惧爬上脸颊,磕巴了两下,又说,“是,是朋友,这位是戏班的客人,很喜欢京剧,会经常来听我唱戏。” 程筝和贺衡恩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们原本就打算找你呢。”贺衡恩说,“想和你聊聊你工作上的事儿,你吃完了吧?吃完了咱们就一起吧,正好赶上今晚有时间。” 蒋政白马上去看那个男人的表情,男人意气自如,双眸冷冽威严,叫人分辨不出喜乐。蒋政白把视线转到贺衡恩的脸上,几经犹豫,先斩后奏地向男人告别,和三人来到包间。 男人似乎有些地位,是戏班子的常客,那个戏班本就面向富家权贵,因此蒋政白看见他也毫不意外,男人身上的气质太明显,不如贺衡恩和陈一亲和,过于生人勿近,蒋政白是不想主动接近这类人的。 奈何,这类人会主动接近他。 男人对京剧的爱好不是假装,他对戏曲确实很有研究,和蒋政白的话题百分之八十都围绕于此,言谈还是举止,蒋政白找不出一个可以回避他的问题,即使不想,也只能是和他越走越近。 他是恐慌的。 害怕男人葫芦里卖的不是好药,可惜这么多天下来,男人没有表现任何,逾越之举更是没有,蒋政白放了些心,但该提起的心,还在提着。 贺衡恩催促几人赶快坐下,等服务生退出房间,他与蒋政白交流此事,询问他和那个男人的具体情况,蒋政白双眼中的眸光闪烁片刻,只说,他们的关系确实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贺衡恩听后也知不便再过多研究,蒋政白和他们不同,性格敏感而脆弱,这样的人,最需要别人的细心呵护。 他们嘱托蒋政白,日后那个男人但凡有一分不规矩,他都必须及时联系他们,不要抱有任何侥幸心理,一旦有事发生,或许就真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 吃过饭,陈一把电话打到班主那里问责,并告诫他这种事情不要再发生,否则他会搜集证据递交到相关部门。 班主覥起脸陪笑,在那头做着保证,转脸便被陈一撂了电话。 第155章 咱们是男人呀 程筝和贺衡恩做了约定:看店面的时候,贺衡恩陪程筝一起。 三千米的赛事只剩下最后二百米了,贺衡恩看程筝每一步都扎扎实实,那个心也放到了肚子里。 他得知程筝还在进行文学创作这件事是在几天后。 —— 第二天是周六,他们和店面负责人确定了一个上午的见面时间,前一天周五晚上,贺衡恩因为临时加了一场跨国大案的重要会议,晚上九点半才能结束。 程筝做好了饭,把饭菜放在保温箱里等他回来。 散会时,几名集团的总经理有了请贺衡恩吃饭的想法,被他一一回绝,餐厅的菜尚且需要等待,他回家,饭菜是现成、温热的。而那几人只当贺衡恩家里保姆已经做好了菜,彼此笑着说再见。 时针马上转到十点,程筝抱着毯子锁在沙发角昏昏欲睡,电视机播放的还是看了不知道几遍的《大耳朵图图》。 贺衡恩按下手指的滴滴声让程筝耳朵竖起,贺衡恩进门之前,程筝一骨碌爬起,冲进直线距离的储物间。 贺衡恩接着电话来到客厅:“嗯好,那就这样……”他的脑袋转了转,程筝的一根头发也没看见。 和那端告别,贺衡恩关掉手机,准备去卧室寻找程筝—— 一阵轻盈的踱步声传来,贺衡恩下意识扭头,再过一瞬,他被脸用化妆品化得和鬼一样的程筝吓破了胆,发出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我是鬼哦~”程筝伸展着四肢笑得无比猖狂。 贺衡恩万分崩溃:“你,在,干什么!” 他的帅哥呢?他的可爱帅哥呢!!贺衡恩抓狂道:“我不允许你拿你的脸来做这些!” 程筝没得到心中的反应,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你不喜欢吗……我是看你这两天有点累……” “……”贺衡恩的嘴角止不住的抽搐。 “……是,是喜欢的呀……”贺衡恩强行掰正了自己的表情,笑容因抽搐的动作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可……” 他换了种沟通方式:“咱们是帅哥呀……”帅哥是不能做这些的呀。 “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没有……很有意思。”如果不去细看。 程筝咧起嘴角:“真的吗?” 贺衡恩托住他下巴:“你还是合上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程筝弯腰笑得整个身体都在抖,“你好搞笑。” 贺衡恩被他的笑气到,表情无语,自视这么多年东奔西走行侠仗义,也没遇到过这么个活宝的人,他将程筝拽到身前搂住脖子:“那亲一口。” 得到贺衡恩的安抚,程筝反客为主,双臂搭上他的肩,慢慢锁紧贺衡恩的脖子,贺衡恩被他进攻的力气带动,退后坐上了沙发扶手。 在程筝还想要亲得再缠绵的时候,贺衡恩一掌拍在他的胸口:“差不多得了。” “嗯~”程筝使出撒娇大法,“多亲一会儿~” “三,二……” 程筝双脚一滑奔向卫生间。 —— 保温的菜被程筝拿出端上桌。“还有一道呢,我想等你回来了再炒。”程筝说。 他从冰箱里找来一袋油麦菜,拿过两盒豆豉鱼,这是他许多年前就答应过贺衡恩的事情。 他很懊恼,自己竟然对贺衡恩说了这么多多年都未实现的诺言,这样的许诺,差点要被程筝遗忘一辈子了。 今天想到这道菜,程筝有一点害怕,也在做与不做的分叉口徘徊。如果他是贺衡恩,那么他肯定是不会高兴的,答应给自己做菜的这件事,对方忘记了这么久。 但他还是想做一次,因为他真的不是有意忘记的… “你要做这个?”贺衡恩说。 “你还记得?” “记得啊,看到就想起来了。” 程筝握紧豆豉鱼的盒子:“你,我……我之前忘了……” “忘了就忘了呗。”贺衡恩给他理了理方才洗脸被打湿的刘海,“你不是故意要忘的,我知道你当初是想做给我吃才会说的。” “再说了,一指甲盖儿大小的事都能记得,谁能做到?” “……我不是不信守承诺的人。” “我知道。” “我答应的事都要做到。”程筝执拗道。 “我知道。” — 因为想和贺衡恩一起吃饭,所以程筝几个小时前只吃了个半饱。那道豆豉鱼贺衡恩很爱吃,他比较爱吃入味儿的蔬菜,许是被程筝这个口味重的南方人带偏,他越来越不偏爱清淡健康的绿色蔬菜,是挑剔中不挑剔的人——在程筝这里。 程筝喜欢看他吃饭,一小口一小口送入口中,他盯着贺衡恩咀嚼的嘴巴,扒饭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先吃完饭,程筝回房间给贺衡恩放起了泡澡的水。 泡过舒服的热水澡,贺衡恩坐在床头看手机,头顶一片黑影笼罩。程筝把牛奶给他,右手伸到贺衡恩嘴边,递来一颗草莓。 贺衡恩先闻到的不是草莓的果香,而是程筝熟悉的、刺鼻的膏药味。 贺衡恩捧着杯底喝了几口牛奶,手指莫名想犯犯贱,于是他几根手指并用向上挑了挑程筝的袖口:“又贴上了,味道也太……” 大了。 贺衡恩只是想找个事,逮住机会吐槽吐槽而已,睡衣宽松的袖子却像长了眼似的往上跑,他撩拨衣服的力气用大了。 落下来的瞬间,贺衡恩看到了他手臂的情况——之前程筝仅仅会往手腕上贴一贴,现在不止手腕,小臂也有。 “?”贺衡恩火速撂下杯子,扯过程筝的胳膊就是一顿搓,袖管直接被他搓到了手肘,“我说味道怎么这么大!这么多,你怎么不往你脸上都贴上膏药呢?” “斯到普,斯到普!”程筝警铃大作,欲要抽出胳膊,无果,拿另只胳膊挡在脸前,心抖成个筛子,“别骂我,别骂我……” “别骂你?”贺衡恩把他抵挡的胳膊拽下来,“说,干嘛去了你!为什么贴这么多膏药?!你不是好久没贴过了吗?” “我说我说我说,你别生气。”程筝从指缝中偷偷观察贺衡恩的表情。 为了能在玩具店开业前把小说写完,这阵子程筝有事没事就打开软件码字,加班加点想赶完结局,同时他每晚又在健身,举铁举到手抽筋,疯狂加码,手臂抗压过大,有了些酸麻的感觉。害怕这种感觉进一步发展,程筝选择靠膏药缓解胳膊的疲劳。 至于什么男主女主的…… 坦白从严抗拒从宽。 因此程筝选择坦白。 “你是女主??”贺衡恩倏地站起来,写小说这件事暂且作罢,他关心的另有其事,“你把自己写成了女主?!” “啊!!别骂我别骂我!”程筝抱着头恐慌退后,“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是女主我不是女主……我只是借鉴了一下我自己……” “借鉴多少?” “百分之六十……” “这跟百分百有什么区别!”贺衡恩抬手拧住程筝的耳朵,拎着他靠近自己,程筝敢怒不敢言的“哎呦哎呦”喊着疼。 “……”贺衡恩的胸口剧烈起伏,想来自己是该换个方式和程筝沟通,不能这样使些强硬的手段,于是他松开程筝,强颜欢笑道,“咱,咱们是帅哥啊,咱们是男人呀……” “你忘了吗?” “……”程筝揉着耳朵,耷拉起脑袋,“这种事谁能忘啊……” 说完,程筝像是找回了气势和道理,语气硬气了很多:“我这是,这只是文学创作你明不明白?那都是假的,不是真的……” “再说了……我会改的,我会把女主改成男主的……”程筝讨好地圈住贺衡恩脖颈,贴上他的脸蛋,又亲了亲,“我记住了,我们是男生呀,我不会再把自己写成女主了。” “你应该不生气了吧?” “你不生气了吧?” “你生气吗?” “……”贺衡恩强忍下翻白眼的冲动,却没应声,心里计划着自己明天是该出去一趟,见见自己做心理咨询的老朋友。 — “你要创作我不管你。”贺衡恩说,“这一周,不对,这一个月,你给我减少健身和玩手机的时间。” “我知道我知道。”程筝捧着他的脸左边亲完右边亲,“mua” “mua” “mua” “那玩点别的呗~” “你给我滚。” 第156章 起名大师 周六早上九点半贺衡恩和程筝出发前往第一家店面。 这两家店面是程筝在看过几十家之后挑出的选项a和b,两家位置距离怀正的车程最多都只不过十五分钟。 第一家有着先天优势:离它最近的小学每天下课点都会有部分学生经过这里,而且背靠商业街,方圆几里地都是名牌店,家家户户比装修,放眼望去只觉得赏心悦目,凌乱中有规矩,适合往更高领域发展。 第二家地理位置相比较差,但面积大二十个平方,构造更优,符合程筝心目中的装修风格。 比起第二家微不足道的优势,显然第一家更适合程筝选择。程筝放不下第二家的布局,贺衡恩知道程筝具体的装修方案还没敲定这件事后,建议他直接选择第一家,装修的事很好解决,如果需要更改房屋结构,可以让装修公司多加柱子,但天然的客流量没办法靠人工修改。 程筝听进贺衡恩的建议,放弃了和第二家店面负责人约见面的打算。 —— 第一家店面的负责人已经等在了店内。他和程筝有过一面之交,眼下看到走在最前方的男人不是先前见过面的那个,他还有一刻的停顿,以为是自己把店面和租客的情况搞混,记错了人名和见面时间。 他将眸子微微眯起打量,觉得这男人有点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具体的名字。 一直到贺衡恩开口说你好,负责人听见这半分耳熟的嗓音,才晃神回到大概一年前他因为纠纷头疼的时日里,“你是……你是怀正事务所的律师吧?我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负责人彻悟般伸出手和贺衡恩握了握。 人看到一道熟悉的菜品,不会想起一个月两个月以前自己曾品尝过它的记忆,但看到一个长相出众、声音悦耳,并且还和自己有过联系的人,他一定能回想起来那些点点滴滴。 一年前负责人因为和另一个铺子的租户在房租上起了纠纷,闹到派出所和律所,民警和律师在怀正一齐为他们调解,那时贺衡恩外出回来,赶上了那次的事情。 贺衡恩隐约找到了一点记忆,微笑着与他交谈了两句,负责人注意到贺衡恩后面的程筝:“你们,是一起的?” “总不能是竞争对手,都要租这间铺子?” 贺衡恩笑了声,说:“家属。” “哦……”负责人似懂非懂道。 三个人就出租的问题聊了许久,贺衡恩提出的问题面面俱到,程筝带了一个小本子,在上面记了两笔负责人的回答,见程筝了解得不少了,他们决定租下这间店面。 负责人在背包中翻找,取出两份合同递给贺衡恩。 贺衡恩专注的眉眼让他手心发汗,他本该无所畏惧的,却莫名其妙的开始发虚。 “没什么问题,签吧。”贺衡恩的命令像最后的通关密谍,程筝接过唰唰唰写下自己的名字,合同签好,他把自己的那份卷起来塞到口袋。 —— “这可能不是他们通用的合同,估计是备份,和他们经常用的会有些差别。”坐回车里,贺衡恩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啊?”程筝说,“为什么?” “只是我的猜测。”贺衡恩回答,“你刚才签的这份合同太符合标准,乙方的责任和权益标的很清楚,不该租户承担的责任,他们一点都没逃避,细枝末节都照顾到了。” “这些问题,如果租户看不懂合同的话,以后碰到,会很难办。” “至于他们是不是看碟下菜,还是我阴谋论了,我也不太能完全判定。” “或许是因为他知道你是律师……” 贺衡恩捏捏他手背上的皮肤:“都说不准,总之现在肯定是没问题的,你以后多留几个心眼就好了。” 程筝美滋滋系上安全带开车,家里有个律师就是爽。 —— 转过年三月份,程筝的玩具店开业了。 开业前一周,程筝很多个晚上激动得睡不着觉,白天也亢奋到令人咋舌,贺衡恩怎么按也按不住。 像条在泥坑里拼命打滚的小狗。 关于玩具店的名字,程筝表示——“这个店名真的很有说法,你听我给你讲。” “嗯嗯嗯,你讲。” 贺衡恩正在沙发上看杂志,程筝跑过去把书抽走,双脚离地纵身一跃,跪在贺衡恩旁边,非要让贺衡恩听听自己的伟大发现。 程筝的手里捏着一张快揉皱的字条,上面写有他们两个的名字,名字上方,是各自的拼音。 “来,我给你好好讲一讲。”程筝用笔尖指着贺衡恩的名字说,“你看看你的名字,第一个是贺,对吧?拼音拆开就是h和e。” “……对。” “那么,再看第二个,衡,就是h、e、n、g。” “……是。” “你听我说,别皱眉。”程筝非常不满意这位学生的表现,“你的恩,就是e和n。” “然后呢,是我的名字,非常简单,cheng和zheng。” “所以?” 程筝把主动权交给他:“所以,现在到你了,你找一找这五个字当中所有字母的共同点。” 贺衡恩很聪明地指出:“都有e。” “对咯!”真是孺子可教也。 程筝继续讲课:“这五个字里,确实每个字的拼音都带e,不过,还有两个字母出现的也很频繁。” 贺衡恩:“n和h。” “就是它们!”程筝对贺衡恩的机灵劲儿满意得不行,“但是!我只选择了前者,我觉得店名里加h不太好听,所以,名字就有了。” 程筝把纸翻了个面,上面写着“e·n”两个大字。 一个很服装店的名字。 “嗯……这个吧……啧……”贺衡恩揉着眼,又搓了把脸,“难道…咱们就没有一个中文名字吗?” 他谨慎发问。 “没有啊。”程筝不懂贺衡恩内心的感受,“e和n,你要是想要中文名字,连起来只能是你名字里的‘恩’字了。” 还不如没有。 “挺好的。”贺衡恩为起名大师鼓鼓掌,“挺好的。” 第157章 两情若是久长时 不管怎样,名字定下来了,店铺也装修好了,货品如期送到,程筝离小时候自己当老板创大业的梦想剩下的就只有时间限制了。 开业倒计时两天,继兴奋到令人咋舌后,程筝再次兴奋到无法完整做完一顿晚饭。 贺衡恩对他的反应忍无可忍,和他一起把菜备完,一把抢过锅铲自己把菜炒熟。 吃过饭程筝哼着歌去了卫生间。 “小贺同学,给我拿下手机~”程筝喊道。 “自己出来拿。” “我都脱裤子了!” “那就别玩了。” “你不懂!”程筝开始鬼哭狼嚎,“上厕所不拿手机,就像西方失去了耶路撒冷!!” “行了行了别嚎了!”贺衡恩在沙发缝找到程筝的手机,把他的耶路撒冷送到门口。 程筝拉开一条门缝,伸出两根手指,贺衡恩将手机卡进他的指缝里。 — 程筝从厕所出来时,贺衡恩已经用粘毛器粘起了衣服上的猫毛。 衣服被平摊在沙发上,贺衡恩弯腰用滚轮轱辘轱辘滚着,滚轮滑得嘎吱嘎吱响—— 就像他在拿衣服泄愤。 程筝感同身受,仿佛那个滚轮,滚过的不是衣服,是自己的脸。 脚边有小猫喵喵的叫声,程筝低头找过去,三只猫刚才被贺衡恩放出来,它们到了每天固定的放风时间。 “十一长得太快了,感觉比其他这个年龄的猫还大一点。”程筝说。 十一不再是当初那个瘦到肚子凹进去的小不点,现在它的性格和小灰一样活泼,眼睛睁得滴溜圆,水灵灵的,是很漂亮的小母猫。 大灰和小灰还是老样子,一个安静如鸡,吃得多睡得多,肚子圆滚滚,一个瘦成了筷子,过分神经,不是经常跑酷就是躺在地上装死,如果不是了解它,程筝还会以为这是狸花和奶牛的串,双重加成。 贺衡恩收起毛衣坐下,小灰跃到他的膝盖,趴下不动了。 程筝摸摸小灰的脑袋:“它们俩一点变化都没有。” “猫嘛,能变到哪去。” — 睡前佟屿和程筝联系,问他店铺开业的进度。 佟屿也已离开咖啡厅,他和程筝一个方向,拿到拆迁款时就着手筹划起了自己的店,只是他的选址距离玩具店比较远,平常要想见面,得花点时间。 这几个月,他和佟屿碰面的机会很少,鲜有的几次,程筝跟他讲了些自己的事儿,佟屿得知贺衡恩的存在,惊讶了许久,说,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程筝懒得打字,将语音拨了过去。 “我一直都在发愁呢。”佟屿在那边苦恼道,“甜品太难学了,我报了一个很厉害的甜品师的班,等以后甜品店开起来,我也想跟着甜品师一起做甜品。” “这不是挺好吗?”程筝说,“你不会做饭,学起来肯定要麻烦些的,先从简单的学起呗,简单的甜品只要背下配方就好了。” “是啊,我努努力吧,不过你的开业仪式我可能去不了了,那个老师很厉害,课程很难约的。” “哎,没事啊,等你有时间再过来玩。” “好,我前两周还买了辆新车呢,虽然才十多万,但也算出行方便了,我不忙就能开车去你们那里了。” 聊起这个,佟屿开起了自己的玩笑,说如果没有拆迁款,恐怕他这辈子都做不到在北京开店买车,他一个人,在这里没有人脉可以依靠的亲人,要开甜品店,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呢。 “这你不用害怕,不就是一个店嘛。”程筝像经验丰富的老前辈,“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过阵子你签合同啥的,我叫贺律师帮你看,不用害怕被人坑,还免费。” 贺衡恩在床的另一头弯了弯嘴角。 佟屿笑起来:“那很好啊,小贺这么优秀的律师,还能免费给我看合同,一般人没有的待遇吧?” “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一件事,我之前不是直播打游戏?还认识了个人呢,他的家境好像也很好,说是做珠宝的?不过我不太信,最多也就是个珠宝贩子吧,不然咋能老有时间看我打游戏呢?” “给我刷了好多钱倒是真的。” “啊?”程筝坐起身,“是不是诈骗啊?先投资,后骗财骗色。你直播露脸吗,别是他图谋不轨吧。” 贺衡恩踹了他一脚,让他谨慎发言。 “啊,不会吧……我也没有露过脸吧……”佟屿有点慌了神,他直播很久了,按道理来讲每次都是调试过设备才开的,但他打游戏很专注,万一哪次不小心露了脸,被他忘了呢? 程筝在电话最后,对佟屿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他提防那位榜一大哥,千万不要私下和他见面,唠叨了几分钟才舍得挂电话。 “你说,会是骗色的吗?佟哥长得不错,万一是那种很恶心的老男人呢?”程筝反身扑到贺衡恩身上,压着他发表自己的观点,如果贺衡恩不及时制止,程筝大概率会从网友见面想到震惊全市的谋杀案。 “停。”贺衡恩沉着开口,“也不一定,具体怎样得听细节才清楚,佟哥不像你,人家有自己的判断力。” “切。”瞧不起谁啊。 程筝拽开贺衡恩握着手机的手,将自己缩进他两臂的包围圈中,再手动关门,靠着他的胸膛看他玩手机。 — 这些电话不打是不打,一打就一连串的来,李司佑的语音通话突兀响起,贺衡恩被吓了一跳,接听,按下免提:“喂?” 贺衡恩话一停,紧接着在他旁边的程筝就被李司佑撕心裂肺的吼叫刺激得堵住了耳朵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李司佑清晰的哭天喊地的声音透过话筒,传遍了房间,“贺哥!!我真的要发疯了!” “谁能来救救我?” “我靠……”程筝摸着心脏退离手机旁边。 贺衡恩眉头拧到一起,不耐道:“你鬼叫什么?” “那他妈!那他妈有个恶鬼在纠缠我!”李司佑尖锐刺耳的嚎叫声接连不断地传来。 “他天天跟踪我,每天回家他都跟在我屁股后边,比狗皮膏药还难甩!” “哥,贺哥,我之前真是对不起你,我以后再也不纠缠你了,我真诚的向你道歉!现在你能不能帮帮我?!” 李司佑一把鼻涕一把泪,声泪俱下。 “呦。”贺衡恩顿时换上了一个听八卦的舒坦姿势,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怎么了这是,李少有情况了?” 程筝重新贴上来:“被人表白了?” “什么玩意儿啊,那叫表白吗?那叫性骚扰!!” 嗯?程筝被触及敏感词汇,他扬起下巴,偷瞄了贺衡恩一眼。 “我都不知道哪来的小屁孩,他他妈有二十吗!就学人家追人,看着就像不学好的,留着个寸头,跟我身高一样,长得跟他娘的校霸似的,说让我当他男朋友??!” “嘻——呜……”程筝的取笑尚未发声,就被贺衡恩一掌呼上了嘴。 “我的妈呀,他是谁啊??”李司佑的声音充满了不可置信,天底下竟然会有这样极品出现?上来就让我当他男朋友,他怎么想的?” 听起来,还真不是李少的菜。 贺衡恩说:“不也挺好的么,白捡个年轻男朋友,老牛吃嫩草,正好你也喜欢男的,和他凑合凑合得了。” 李司佑咆哮:“我是喜欢男的,又不是喜欢他那样的!我他娘的要当1!1!!” 他一看个跟自己撞号的主!!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1100。”程筝点评道。 “你他妈!”李司佑痛哭道,“说话真难听……” “你别听他放屁,他是自己没这方面困扰才这么说的。”贺衡恩说,“如果你觉得他跟你撞了位置,那就算了,不好调和。” “哎,非也。”程筝严肃起来,一本正经的为李司佑传授知识,“你们这个观点我不同意,上面还是下面,这不是一道难题。” “重要的是你们在生活上能不能合拍,大不了,一三五你在上面二四六他在上面呗,周日你们打一架,谁赢了谁在上。” “不过不建议这么做,现在也是法治社会,出了事别来怀正找律师……” “滚啊!!” 他他娘的是来寻求帮助的,不是来给自己添堵的!! 第158章 开业大吉 三月二十三,程筝的玩具店正式开业。 e.n的门口热闹非凡,有不少人赶来祝贺程筝新店开业,在门前和程筝交流经商之道,同时在路边,部分路人也会驻足观望——玩具店的装修抢眼,大家都被漂亮的门面夺去了目光。 e.n的外观偏向卡通,玩具店最上方,程筝没有选择常见的招牌,而是选择在那块儿地方刷上橙漆,右下角处,才有一小块黄色招牌,长度在六十厘米,不影响行人对字体的阅读。 这块儿招牌外沿镶嵌黑边,中间是艺术字体的“e·n”,简约大方。 除去一块招牌,剩下的位置也没空着,程筝用两个漫画版的小男孩将它填充上了。两个小男孩一个眉眼如画一个眼睛月牙弯弯,程筝和贺衡恩站在画像下面,任谁都说那就是他们本人。 因为门店面积在二百平方米左右,所以相对应的,门窗的面积也不小,墙壁宽度是足够的,程筝没有留下墙壁,扒掉砖头换成了整扇的落地窗。 推拉门因习惯挪到了进门的左手边,右面的玻璃同样贴了人物贴纸,搭配很动画的白色、橙色窗框,就像动漫中会出现的店铺。 贴纸仍然是他和贺衡恩,但这次不再是简单的大头照,而是一幅巨大的漫画。 画中他们坐在沙发上,身边是三只猫,一只在腿上,一只在沙发边,一只在沙发背,两个男人挨得很近,一起抚摸着腿上的小猫。 同时贴纸解决了落地窗没有隐私性的问题,遮住了右侧的收银台。 陈一第一个过来给他捧场,特意带了两个花篮过来。 他被外面的几个小人刺激得够呛:“你还能再恋爱脑一点吗程筝?满门面都是你俩照片,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对象似的。” “你管我,我乐意。”程筝冲他略略略,把话怼过去。 —— 上午来的人不少,一大半都是贺衡恩和陈一的朋友,八百年不发一次朋友圈的贺律和陈律新奇的为同一家玩具店发广告,出于交情,他们也得来逛一逛,为妻子儿女消费了几样小玩意儿小玩具回去。 装修的那几个月,陈一没来凑过热闹,更懒得和程筝探讨玩具店的装修风格,对店内的一切一无所知,现在一看,简直超出他的预期。 “你这儿可以啊。” 高悬的童趣吊灯,货架和墙面自成一套、整体以橙色为主深棕色点缀的装修风格,做工精细且叹为观止的墙壁设计—— 程筝在店铺右上角的位置加了两面墙,改出了一个上货更加方便的临时小仓库,墙壁做得很厚,中间被掏空,做出了展览柜的视觉效果,全部的设计内涵都与某大牌玩具有关。 是贺衡恩和陈一当初给他谈下来的其中一家,程筝谈下合作之后,应约为他们品牌做单独展柜。 “这他妈太牛逼了吧?”二十八年没进入过这种玩具店的陈少连连称赞,他伸手触碰墙壁里的玩具小人,因为没做玻璃封边,一摸就能摸到。 贺衡恩跟他们过来一同观看着,程筝站在背后,用新买到手的拍立得给他拍了张与玩具小人合影的侧脸照。 不忘一旁的陈一,程筝也给他留念了一张。 “哪搞的拍立得?”贺衡恩和陈一回头看,陈一问他。 “买的呗,重要日子,必须亲自记录下来。”程筝把照片拿给他们看。 “拍得还行。”贺衡恩说。 照片中的贺衡恩有着宁静的柔和。美好是需要记住的,贺衡恩不自觉露出笑容,他想到程筝的腼腆,不愿面对镜头,于是偷偷交给了陈一一个任务:待会儿趁程筝不注意,把他的拍立得拿过来,由陈一掌机,给程筝拍照。 因此开业活动结束,程筝收到了很多张他自己以及他和贺衡恩两个人的相片,捕捉的瞬间都是心情欢快的。 — 李司佑和沈润倾的花篮在中午前被人送到,十点多,李司佑揣着兜,一脸霉运缠身的模样走进来。 “哎呦喂,这不李少么?听说李少最近,有艳遇啊?”陈一笑得贱兮兮,满笑容的淫荡之情。 “滚。”陈一哪壶不开提哪壶,正触李司佑霉头,他烦躁地吐出两个字来。 贺衡恩和程筝上前,从玻璃窗往窗外探,还真有一个小男生,寸头,站在马路对面,帽衫一戴,蛮酷的。 李司佑不想听陈一他们提起他。他现在觉得那男孩真是神经病得不浅,跟自己神叨叨的认识了,随后又神叨叨的纠缠上了,他以为对方不过两天新鲜,一晃快两周了,魔怔了一样,什么事都不做,屁话不说就跟着他—— 像他娘的人形摄像头。 贺衡恩面对李司佑,把手背过身,对男孩招了下手,他知道男孩在观察店内的情况。 那个男孩见屋内有人对他招手,步子尝试般地迈了迈,最后抬腿像店内走来 男孩自己进来了,李司佑被他贸然的举动吓得一哆嗦,贴在陈一身上,紧张地死盯着男孩的动作,仿佛防备一个抢劫犯。 男孩是没李司佑高的,贺衡恩观察下来发现,只是差得不多,最多不过一两厘米。 长得蛮帅,和程筝似的,骨相优越,但程筝由于性格原因,大部分时间望过去眉眼也都不是冷酷的,而男孩眉眼则要硬朗些。 不知道笑起来什么样。 至少程筝这么傻乐是不酷的。 —— 众目睽睽之下,男孩越走越深入,在一排模型架子前停下了。 “你,你要玩具吗?”程筝咽了下口水。这男生有点凶嘞,像常年打架的恶霸。 男孩抬手一指,直勾勾望着一辆金属的汽车模型。 程筝拿下它,递到男孩手上。 “喂,你有没有素质啊?”李司佑气愤道。 男孩抱着玩具一言不发。 “你怎么白拿人家东西?”李司佑气急败坏,他知道这人是什么鸟德行,这几天好多时候一个屁都不放,他一个气不过,愤愤掏出手机,要给程筝扫钱过去。 “不用了,就一个玩具。”程筝要拦他。 “别管他。”贺衡恩抓住他的胳膊,“当然得花钱了,就让李少付。” 李司佑付完款,男孩带着汽车模型头都不回的出去了。 李司佑:“……?” 可以,有方法,以退为进。贺衡恩想。 “好幽默啊。”陈一啪啪鼓掌。 第159章 酒桌大战 沈润倾一周前出了国,和贺衡恩说自己到不了现场,转了个红包过来意思了一下,中午佟屿下课,还是抽空赶来这边,毕竟是年长一些,他总觉得不来不好,就当给弟弟庆祝庆祝,取了些现金,包在红包当中。 徐锦婳叫家里厨师做了满桌的菜,装进保温桶,中午拎到了玩具店。贺衡恩不知道她要来,程筝似乎见到了亲人,欣喜着冲上去迎接她。 贺衡恩扬眉睁大双眼看过去,这到底是谁的妈? “阿姨。”程筝接过保温桶甜美一笑。 “诶诶,小程开业大吉啊。”徐锦婳心情不错,乐呵着进门。 “咳咳……”陈一和李司佑不约而同把身体绷直。 陈一:“阿姨。” 李司佑谄媚道:“阿姨好阿姨好……” “小陈也在这啊,这个小孩是……”徐锦婳没听他们仨提过这个男生,不知道他是哪号人物。 “我是……我是,学弟,他们三个的学弟……”李司佑扶额尴尬道。难道他要当着人家母亲和男朋友的面,再次强调自己曾经是贺衡恩的追求者吗? “哦…那我知道了,你们都是认识好久的朋友吧?上午忙不忙?抽空吃点饭吧。” “还行,人比预期的多。”程筝说,“今天试营业,这样挺好的。” “那就好,我看你们这蛮漂亮的,你和小恩开店要注意身体。” 贺衡恩把保温桶打开,取出餐盒放在收银台上。 看他们吃完饭,徐锦婳拿出两个定制的红色信封,其中一个又大又厚。 “来小程,这两个给你。”徐锦婳把信封塞进程筝手中,“一个啊,早该给你,怪阿姨没经验,不然你第一次跟小恩回家的时候就能收到了。” 徐锦婳指了指那个厚信封。 程筝看到了上面的字:万里挑一。 贺衡恩瞥见:“……” 这是该出现在他们中间的东西吗? “它……它也不是这个时候用的吧……”贺衡恩叹气道。 “那有什么。”徐锦婳自有她的道理,“没有那么规矩,你第一次去家里,就得重视,要是以后没机会给呢,现在小程就得收下。” “没事阿姨,我知道您的心意。”程筝笑容灿烂。可以猜到的是程筝还没意识到这个信封的含义,贺衡恩默默退后,双手抱胸。 “对啊,就是,你就收下它,小恩头回领人回家,我都要忘了这些规矩了,还是前两天我和朋友聚会听她们说,人家儿子把儿媳妇领回去,当妈的都给红包了呢。”徐锦婳没有任何察觉地说着。 “……”程筝捏着信封的手一紧,一口白牙就要咬碎了,“是……” “这另一个就是给你的开业礼物,密码是小恩的生日,什么时候缺钱了记得跟阿姨说啊。” 程筝转头去看贺衡恩。贺衡恩双手插着兜,嘴巴自己努起来,脚尖一点一点,环顾周围。 他在憋笑什么?程筝耳根子唰唰地变红。 一旁的两人挡住嘴背地里嚼着舌根子:“祝你以后被丈母娘给万里挑一。” “还是给你吧。” “给你。” “你来。” —— 下午alley和她男朋友以及刘放也过来打了个照面,蒋政白带了一幅字画过来,行楷的“生意兴隆”,成语虽俗套,但字并不落俗,可以看出是出自大家之手。 蒋政白把它拎进店内,这才发觉,这样的字画和玩具店的风格太不符,好像……它是多余的。 明眼人都可以瞧出蒋政白的用心,程筝没有那些很花哨很死板的脑筋,心意大于美丽,况且这字画被裱起,边框也是精致好看的,他又不需要一定去遵循统一的美,蒋政白的礼物他很喜欢。 他当下就和贺衡恩商量起了字画的位置,告诉蒋政白,他们明天会把字挂在收银台那里的墙壁上。 第一天六点闭店,贺衡恩定好这帮人去餐厅吃饭。包厢里声音聒噪嘈杂,借助庆祝开店的时机,大家拼命喝酒,喝上头的陈一和李司佑遥相对望,同一时刻站起划起了拳。 “来!”李司佑撸起袖子。 “你的迈巴赫!八百万的那台!”陈一暴涨的肱二头肌和胸肌就要撑破衬衫了,浑身燥热,皮肤发红发烫。 “好好好……”李司佑的舌尖扫过上颚,“你想这么玩……” “你想这么玩!”李司佑大叫,“你的别墅!” “好好好……”陈一咬上了槽牙。 贺衡恩在他们对面,对此冷眼旁观。 “五魁首啊,六六六啊……” “啊!!!”陈一成功输进北京海淀的别墅一套。 第二局陈一成功拿回自己的别墅。 第三局李司佑成功输进迈巴赫一辆。 第四局—— “嘿嘿,我不来了~”陈一心满意足的坐下。他身边的alley发出一阵爆笑声。 他竟然被陈一的助理嘲笑了?李司佑冲上去想和陈一讨个公道,继续刚才的划拳:“不行!快点,我要把我的车赢回来。” “李少,你这是赌徒心理。”alley说。 “就是。”贺衡恩附和,“老实待着吧。” “略略略~”陈一对他竖起中指,“你自己是菜鸡,你赖谁啊?该!” 眼见世界大战即将爆发,半醉的程筝忽然站起,指着他们说:“都别吵……” “喝酒……” 他跑过去和李司佑碰杯,猛猛灌他,战绩是撩倒一个竞争对手。 贺衡恩:“……” 酒过三巡,三个男人喝上就不停,贺衡恩打算找人治治他们。 他把目标对象定到了那个男生和蒋政白身上。 男孩是贺衡恩叫来的,他注意到男生总等在店外不走,想着既然这么喜欢追随李司佑,不如把他带到饭店,李司佑听到这个提议只想让他滚蛋,架不住是程筝和贺衡恩做东,他也没什么话语权,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不把男生放在眼里。 男孩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靠在贺衡恩肩上的程筝,然后看了眼趴在桌上喝酒的李司佑。 贺衡恩用眼神示意他们俩,蒋政白的手伸了伸,迟疑着把陈一的酒换成了果汁,男孩也抽走了李司佑手里的酒杯。 第160章 家庭会议 能喝的不能喝的基本上都喝到了不省人事的状态,贺衡恩付完账后要思考的是李司佑和陈一的归置问题。 “贺律,他们还能行吗?”alley问。 刘放说:“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没事。”贺衡恩说,“你们放心走就行,他们仨我们能扛走。” 贺衡恩去摸陈一的车钥匙:“蒋老师,你跟那个小孩把他俩送回去吧,地址我发给你。” “……好。” “你能行吗,那个小孩。”贺衡恩又去叫寸头男孩。 “我叫陈卯,卯时的卯。”男孩站起,报出自己的名字。 陈卯?贺衡恩蹙了下眉,还有用这取名的?怎么都姓陈啊,不会是陈一失散多年的弟弟吧。 都挺克李司佑的,陈一克完陈卯克。 —— “醒醒,到家了。”贺衡恩拍拍程筝对脸蛋,“再不醒睡次卧。” “不要……” “不要还不醒?”贺衡恩捏着他的脸说。 “不要……”程筝趴在贺衡恩的肩头,把他扑倒在沙发上,四肢紧紧缠绕着贺衡恩的身体,“老婆……老婆好香……” 贺衡恩一顿:“你说什么?” “你是我老婆……”程筝头一沉,睡死过去。 贺衡恩托着程筝沉重的身体,垂头停顿片刻,兀自轻笑出声,最后把他带回了卧室 —— “你是我老婆……” 第二天晚上,程筝被这句录音反复拷打,“啊啊啊啊!”程筝捂着耳朵失声叫喊,“你别放了!别放了小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以后再也不这么喝酒了,我再也不乱叫了……” “男人的话就像放屁一样。”贺衡恩掰开他的双手,“现在怎么不叫了?” “我不叫了……” “行了。”贺衡恩命令他坐好,“我又没要你怎么样,跟我想宰了你似的。” “利索点,坐下。” 程筝弱弱放下胳膊,来到贺衡恩旁边。 “今天玩具店营业第二天,我是想和你聊聊,你就当这是个家庭会议吧。”贺衡恩说。 程筝慢慢把身子坐直坐正,总觉得自己恰逢大喜大悲之际:“家庭会议?” “对。”贺衡恩说,“因为你的店也开业了,算是彻底迈入正轨了,咱们的生活也比绝大多数人优渥得多,感情稳定经济稳定,一切向好。可还有一些问题,我觉得它会慢慢浮出水面,你的店再一忙碌,可能以后就会忽略这些情况了。” “……是什么。”程筝的心逐渐发空,贺衡恩似乎非常认真,他有点发怵。 “就是一些,关于未来的问题。” “好,那你说吧。”程筝俯下身子专注地侧耳倾听。 “其实,在去年你来到这里,咱们第一次争吵之后和好的时候,我就想问你,我想说,我已经快要三十岁了,我肯定是要结婚的,我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下去,你可以做到吗。” “我想这么问你,但转念就放弃了,因为我认为,这样逼迫当时才和我和好的你,很不合适,你不会给自己打包票,能向我保证你改变的绝对性。” “可这是真实存在的问题,你也是想和我结婚的对吗,就在现在。” 程筝微怔:“……是。” “一段婚姻的厚度,就仿佛世界上最厚的那本书才可以媲美,页数多到让人数不清。” “没看的人不想翻,看了的人晦涩难懂或半途而废或废寝忘食。” “我希望,你和我的婚姻,是最后的那类。” 程筝明白了他的用意,神经依然被拉扯,身体却放松下去。 “它和谈恋爱是有一定的区别,首先是咱们俩的性格问题。” “这一点你和我心里都有数,认识这么多年了,能不知道彼此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更何况咱们也生活在一起,每天朝夕相处,性子都摸透了。” “这当中,毋庸置疑的是,你是一个性格很不错的人,我也是个性格很不错的人,当下的大家,没有明显的性格缺陷,相处也非常融洽。” “但是我还是想说说。先说我自己,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些:我或许是一个在更多时候都很理性的人,你能见到的那些我情绪不稳定的时刻,几乎全与你有关。” “我在你的陪伴中,走过大学后面的那三年,从接触真实案件到参与办案,毕业到这时候也工作了六年,怀正有那么多律师,案子在排队,老实讲,我见过很多让人惊掉下巴的事情,残忍的,狗血的,违背世俗的。” “有些变化我必须要承认——这么多年,我越发的麻木。” “很多时候,我不再拥有极强的同情心。这应该是我们这一类所有工作者的通病,不是我们想这样,是我们不得不这样,如果我们不麻木,那么会遭受伤害的就是我们自己。” “你能想到的这些职业,医生、警察、律师,还有那些法官,法医,都是这个样子。今天是你站上手术台,去给病人开刀,你不会害怕到手抖,但你会共情到泪眼婆娑,因为你在替他疼,可医生不行,医生眼里的病人只由一块块骨头,一条条血管,一个个器官组成,他要是同情心泛滥,这个人也就没救了。” “在工作中,我是这样,在生活中,我也是这样。” “我对亲情的留恋,没那么多。我的世界只有自己,其次是陈一,怀正,沈润倾李司佑这些关系还不错的朋友,认识你之后,你会和我并肩站在一起,我承认,我的情绪重心开始围绕你。” 程筝埋头用拇指的指腹摩挲其他手指的皮肤,摩挲过后掐着指尖的软肉不放。 “我说的这些,你听上去,就很像是我在表面上和你讨论关于同情心的问题,但实际上也不是这样。” “我知道,你是一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在这一方面,咱们的差别太大了。” “就像你在重庆前前后后捡了三只小猫,现在也把它们带回了北京,对于他们而言,我不在意花了多少钱,不在意要坐多久的车——你了解我,我是无所谓这些的。” “但在你帮助流浪猫这件事的背后,隐藏的是你同情心有些泛滥的这件事,我想你能理解,这个世界,有无数只流浪猫狗,那么,然后呢。” 程筝在深入一个他之前从没涉猎过的领域。他的嘴唇因聚精凝神而微微张着,眼神没有水光润滑,像个缺少些灵气的木偶。 贺衡恩接着说:“我也没有在认真问你关于这类情况的观点和想法,只是在用个例讲共例,生活里你也不一定会捡那么多小猫小狗,对吧?这里面只包含了两个问题:一个是如何处理生活和婚姻中各种主客观分离的事情。” “一个是两个人性格不同,怎样折中的问题。” “我不想和你吵架,更不想和你产生分歧,可是,过日子又难免会这样,怎么可能有一对情侣几十年不吵一次架呢?不过也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罢了。” “那这种事情要怎么办呢,只能是提前做好准备,了解好矛盾的最根本原因,你和我才能走得更远。” “我的脾气也一般,不算好也不算坏,本质上是个很普通的人。” “坦白和你说,高中的时候,也还蛮庆幸遇到陈一,虽然我知道,很多事情是他的性格使然,我们俩只是臭味相投,能玩得很好也不是什么需要特别去感动的事情——但,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我仍旧感谢他,因为对第二个人散发善意和感情,在这样一个社会,是很不容易的。” “最后是,在大学遇到的你,关于咱们之间的感情。” 程筝将裤子的布料抓在手里,呼吸骤缓。贺衡恩把他的手握住。 第161章 值钱的东西 “程筝,你不要再担心你给我的东西很少,真心永远是你最值钱的东西。” “只是六年前你不信。比起缺爱,你更缺钱,因此你认为钱更重要,现在你应该还在半信半疑,虽有疑惑,但在改变。” “一个人没有什么,就越想拥有什么,同时也越想把他缺的东西都给出去,因为你没有这个东西,你会美化它,你觉得它好,你需要,你就认为人人都需要。” “正因如此,你缺钱,你想要钱,在感情中,你还想把钱给我,因为它成为了你的象征,成为你努力、勤恳、成长、真诚的象征。我不愿意你这样做,但我接受,六年前我别无他法,也就只能走上分手这条路。” “现在你终于不用发愁了。可我也想让你懂,未来无论你发展成什么样子,你的玩具店爆火还是萧条,会不会开公司当老板,这些都是第二位,排在第一位的是我希望你爱我。” 程筝的脑袋压得极低,他举起贺衡恩的手,在戒指上吻了吻,贺衡恩没感受到他嘴唇的暖,感受到了他眼泪的烫。 “在很多个夜晚,我确确实实有在思考,为什么咱们之间的关系像被人钉死了一样,分开六年也不愿意放手,就像最后一次吵架我说,你和我会遇不见其他人么?” “我有这么问过自己,可答案我找不到。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爱上你,不知道为什么会一直爱你。” 因为在对程筝产生好感的时候,他对程筝对很多事一无所知。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一直给你付出,想要的回报只有爱。” “我想,应该是有一部分性格因素在的,但肯定不全是性格问题。心若不会动,两个人再契合也白搭,世界上长相般配、门当户对、性格互补又相似的人太多了,可他们不会相爱。” “咱们相爱了。” “后来我就放弃了,不再思考了,爱了就爱了吧,总比没爱强,对我而言,有爱比什么都重要。” “到了如今,就是这个时候,咱们此时此刻坐在沙发上谈话,我发现我比我想象中的更加爱你,也比想象中的我还要更讨厌自己一点。” “我对你是信任的,我不会每天定点去查你的手机,不会不让你交朋友,更不会把你拴在家里只给我一个人看,可我还是会有占有欲、控制欲,我觉得……这样的欲望是让我不舒适的,因为每次这种欲望跑出的时候,我的胸口又闷又堵,就像塞满了棉花。” “那一类可以归于异样情绪作祟的各种认知让我的心非常错乱——无法接受你的离开,无法接受你的躲避,更无法接受你喜欢上别人。” 知道贺衡恩会有迟来的羞愧和难为情,程筝选择抱着他的肩,把头转到一边抵在肩头,不去直视他的眼睛,不去审视他的表情。 “……六年前我不能,现在更加不能,那个时候我还能放你走,现在我只会耍手段把你留下……” “就算你恨我,我都不会放你走,只有当你视我为空气,不认为我这个人值得你在意时,我才能真正松开捆住你的绳子……” “有时我就想,你也会累,你是个男人你不会一直喜欢被另一个男人压过一头,你总有烦的时候,你总有认为自己是正确的时候,你不能把我捧一辈子……我想了很多很多,大部分时间里我十分明白所谓的真理可我做不到完全循规蹈矩……” “我总是分离着我的神志,总是这样想……在你这里我根本做不到统一做不到理性和感性的融合……我……” “小贺。”程筝维持那般的姿势,叫了声他的名字,“贺衡恩,我想说的是——” “我们不应该把细枝末节困难化,不该放大难题,我想这是你总教给我的道理,至少我没觉得,咱们俩以后的婚姻会有什么隐患。” “你知道的……我是很没主见,因为从小我就被牵着鼻子走,如果你不清楚这一点,你也不会经常让我自己做选择……” 程筝收紧双臂,把脸转过来,躺在颈窝,看着贺衡恩的侧脸说:“我很清楚你的意图,你想让我成长,我愿意接受你对我的影响,不过,改变是改变,但我不会完全改变,我确实习惯听亲密的人的指引,在你这里,我不一样,我听你的,不光是因为我没主见,还是因为…… “因为我喜欢你。” “我经常这么感觉,听自己最爱的人的话,是件很幸福的事,无论多琐碎的事情,有人为我上心,我就高兴。” “说了这么多,我的意思是……我什么都愿意听你的。” “你说我不会捧着你一辈子,我现在也想反驳你——” “没办法,你说得太对了,我什么都缺,缺到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我就想抓死在手里不松手,只要这根稻草不断,我就不会松开,你明白吗?” “我就是不会烦,就是喜欢被你管,喜欢被你打被你骂,还喜欢跟你闹,小猫养它们就够了,你忘了吗,咱们最会的事就是适可而止,什么事都不如感情重要,咱们两个就算真要吵架,我也会逼自己冷静下来,不管怎样,我不能伤害最爱我的人,对吧?” “以后也再不会有人像你这样对我——你对我好不只是你爱我的原因,还因为你是贺衡恩。” “我喜欢的是贺衡恩的爱,不是普普通通的别人的爱,可能也会有其他人爱我吧,可他们又不是贺衡恩,除非你还能再找到第二个贺衡恩——这是不存在的事。” 贺衡恩不太敢和程筝碰上视线。 “亲一下吗?”程筝揽住贺衡恩的脖子,深嗅他的发丝,随后鼻尖抵上他耳前的皮肤,扣着他的脑袋,将脸贴紧贺衡恩的侧脸,“难为贺律师说了这么多好听的,我就喜欢你有占有欲控制欲呢。” 贺衡恩无意识嘟了下嘴巴,拧了把程筝的胳膊。扣在他后脑的手微微发力,贺衡恩循着力道,偏过头,嘴唇逐渐靠近程筝的。程筝把手放下,手臂滑落至贺衡恩的肩膀,他将胳膊搭上肩,那只手自然下垂,另只手握住贺衡恩的脖子,以支配的姿态和他接吻。 会有人对爱人没有占有欲和控制欲吗? 程筝只能看透自己的内心,如果没有这些欲望,六年前,或许他们不至于走到分手的地步。 “不许哭。”程筝亲了下贺衡恩湿润的眼眸,“不许。”他捏捏贺衡恩的鼻尖。 贺衡恩把他的手打落。 “太可爱了。”程筝揪起贺衡恩的两只耳朵。 “你他妈……” 程筝哈哈笑起来,闪躲贺衡恩攻击技能的速度极快,跳跃着直冲卧室,被追上他的贺衡恩按着后脖颈拼命捶打。 第162章 戳戳乐 开业的这一周,程筝做了活动:全场七折。 价格合适,客流量多上来,人手不够,程筝休息的时间都很少,每晚回到家,他大多数时候能累到瘫在沙发不起,靠贺衡恩投喂水果补充能量,铁无需再举,他一整天连站带走,运动量足足的。 每天包装礼物的包装纸,他都能费掉卷,双手打包成了一对快要失去知觉的摆设。 e.n的定位摆在这,爱来逛的顾客群体年龄在二十岁上下摆动的层级占比很大,这批人来到e.n,目的是明确的,程筝总结出,他们送礼物的需求很大,正是这一点,他才抢占了服务赛道,在玩具店里提供包装服务,在收银台旁专门摆放一个货柜,放置包装纸、礼物盒礼物箱、手提袋等,工作量是多了,但顾客回头率高了。 今天一个男孩买走一盒积木拼制版的永生花,程筝还送了他一个小礼物盒。 还有一种盲盒戳戳乐,程筝进了几批样式不同的,顾客过来可以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购买三个及三个以上的玩具免费获得戳戳乐盒子,一种是只购买单件玩具,再加钱拿到它。 戳戳乐盒子可以放置十余件礼物,就算顾客带了其他礼物来,也没有问题,程筝照旧会免费包装,提供拉菲草软纸和贺卡这些道具。 贺衡恩有和程筝提过这方面的事情,程筝一个人在店里,这些事都要他自己做,人多便越发手忙脚乱,偏偏程筝还要提供这样那样的服务,贺衡恩想如果太累,也可以雇个员工帮他分担压力,程筝不愿意这样做,他说他喜欢自己开店自己做事情的感觉,何况这周忙是因为刚开业,大家热乎劲过去了,他就能找到机会休息了。 贺衡恩看他执着,他说的也很有道理,不再坚持自己的想法。 —— “我待会儿给你找个盆子泡脚吧,我给你买了点泡脚的药,你这么站下去该受不了了。”贺衡恩洗好水果来到沙发上,投喂靠着靠枕看综艺的程筝。 “好。”程筝坐起身,嚼着嘴里的青提。 嚼着嚼着,他想到什么似的,跑到储物间,抱了个大礼物盒出来。 “这个是什么?”贺衡恩被程筝往怀里一塞,怔怔扶住盒角,拿起晃了两下。 像草莓盒大小,里面还有叮当响的碰撞声,正面有一层卡通的包装纸,还有小的“1234……”在纸上。 “送我的礼物吗?” “对啊,我之前跟你说过的,盲盒。” 贺衡恩明白过来,程筝是提过这件事,只是他没见过盒子长什么样,更不知道该怎么玩。 他去摸数字所在的地方,下面明显是空的:“这里能戳开?” “是的,贺律师,你是天才。” “……” “这个是……你可以理解为一种,情侣间的乐趣。”程筝绞尽脑汁措辞,“就……比如情侣一方准备了这个礼物,那么另一方,可以适当转些红包,就像在玩刮刮乐,转一次戳一次,可能里面什么都没有呦。” “哦,早说啊,那一个多少钱。”贺衡恩的手指已经做好准备了。 “五十二。”程筝冲他比划五个手指头。 “五什么十啊……”显得他抠抠搜搜,贺衡恩嘟囔着,给他转了五千二。 “我能拆了吧?”他问。 程筝没听见贺衡恩的嘟囔,再加上手机在茶几放得稳当,听见微信消息音,他压根没要检查的意思,作出邀请的手势,让贺衡恩选择一个数字。 贺衡恩选了个有寓意的“9”——不光数字是有寓意的,它占的面积也是蛮大的。 贺衡恩戳破包装纸,从里面掏出一个手表盒,积家的一款新表。 “你他妈……”贺衡恩揪住程筝耳朵往回扯,“这么败家子啊你,嗯?” “疼,疼……”程筝表情破裂道,“你换一边……别老拧这边……” 贺衡恩撒手放过他,想捶他的心永不停歇:“你又有钱了是不是?你这一周赚的钱够买这块表吗?” “够……够……”程筝揉搓着自己快碎掉的耳朵,“我有钱……阿姨给我的就是我的。” “她给了你多少钱?” 贺衡恩还真忘了问他徐锦婳都给了他什么,那份厚信封看外观就能看出里面的数额,基本上就是十万零一块了,另一份薄的,他知道是银行卡,卡里多少钱,程筝都没提过。 “卡里有五十万……”程筝没什么气势地讲。 贺衡恩把唇缝抿直,无语的掀了掀眼皮,又转了五千二过去。 “我拆1号。” “我——”程筝捂住嘴,把那句卧槽咽下去,“拆吧。” “你什么反应?”贺衡恩怀疑地斜睨他,疑神疑鬼地戳开1号,看清东西的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是神志不清导致老眼昏花。 他举起那盒套:“程筝你是不是有病。” 程筝做足了被打的准备,贺衡恩开口骂他的时候,他就抬起双手,遮住自己的双耳和脸蛋。 贺衡恩拧上他的胳膊,两根手指用力旋转一圈—— “啊!!错了!我错了!10号!10号是你要用的!” “别让我看见什么其他不好的东西。”贺衡恩斜眼剜着他,恶狠狠威胁道。转好账,他戳开10号。 两盒草莓味的套,一副手套和脚镣。 “……”他眼中透出耐人寻味的情绪来,盯紧程筝的双眸不放。 “情,情趣……” “手伸过来。” “……”程筝眼睁睁看贺衡恩把自己的双手铐住。 突然就没什么耐心拆礼物了,怎么办。贺衡恩连着转过十个五千二,为了过瘾似的,一个接一个的戳开它们,拆出了香水、眼镜、领带…… 【谢谢惠顾】 【任意卡】 【吵架求原谅卡】 …… 最后一个羊脂玉的红绳吊坠,程筝举起像平行线且中间由手铐牵连的两条胳膊,费力将它挂在贺衡恩脖子上。 程筝在心中想过几次,权衡之下还是红绳最配贺衡恩的脖子,玉和他的纹身相配,一个比一个更漂亮。 贺衡恩把玉握在手心。 他拿过那张原谅卡扔给程筝:“这个都用不到,我什么时候没原谅你?” “这两种无法比较。”程筝又把卡片还回去,“当我对你使用这张卡后,你要立刻从愤怒转变为喜悦的心情,然后过来亲我一口。” “……”贺衡恩把两张卡片收进抽屉,“行行……” “来,我现在就亲你一口。”贺衡恩拉着他的手铐拽他起来,起身时摸起一盒草莓味的套塞进口袋,“走,回屋亲你。” “诶,诶!你还说给我泡脚呢!” “明天泡,你皮糙肉厚不差这一天。” 第163章 小卷毛和珠宝贩子 e·n在五月初新进了一批货,是本漫画书,不大,正方形,厚度在二十张。 本该摆在书店货架的漫画书,却要在玩具店露面,闲一点就要找事的陈一跟程筝去进货的时候还在苦思冥想,搞不懂程筝卖它的理由是什么。 直到他亲手摸上那本书,翻到后面才知道,这本书,是可以自己diy的。 和贴纸配套,部分对话框可以自己填字。 最关键的在最后一页,不是镂空可以放戒指盒的套路,而是插入信封的简单设计,更适合表白。 陈一心里鄙夷他,别他妈太纯爱了,快三十的大老爷们。 程筝进这批货是有何打算,他用一根小拇指,也能推断出来。 周六日,如果恰逢贺衡恩档期空闲,他会和程筝一起在玩具店工作。每到这时,程筝就只能把自己为贺衡恩准备的惊喜漫画书藏进小仓库。 贺衡恩来了几次便看出一些情况:e·n来的都是年轻小姑娘。 开了快两个月,玩具店每天的客流量不再需要程筝担心,他早已在开店初期就将口碑立好,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是,老板是个年轻帅哥。 发现顾客都愿意多看程筝两眼的时候,贺衡恩站在收银台内,身姿挺拔,对程筝目不转睛,表情完美笑不露齿。 大眼睛忽闪两下,眼神三分古怪三分耐人寻味四分调侃。程筝“嘿嘿”地讪笑上了,不自觉捏紧收银台外边的一角:“那,那我也不知道……但来这的人肯定都知道我有男朋友,外面玻璃上贴的都是咱俩呢……” 贺衡恩轻哼声,不置一词。 —— 佟屿周三和程筝说周六会来玩具店看他,周六中午,他刚想起这个约定。 他对贺衡恩说:“对了,佟哥说下午要来找咱们呢,但是这次他要带个人过来。” “你还记得年初他说的那个珠宝贩子吗?你说怎么着?他们到底是见面了。” “佟哥说他们半个月前奔了现,在北京,还特方便,幸好没去别的地方,不然我是真担心他出事。” 程筝坐在椅子上托着腮:“他和那个珠宝贩子什么关系,佟哥没说,我也不敢问,怕不是在一起了吧。” “也说不准,没准是在暧昧期。”贺衡恩分析道。 “你说得也对。” — “到了,就是这里!”佟屿坐在副驾驶,指着斜前方e.n的牌子说,“我朋友的玩具店,怎么样?装修得不错吧?” 沈润倾双手紧握方向盘,距离玩具店越近,他的表情就越崩塌,越近,他越想跑。 “啊……不错不错……” 车子即将停下,沈润倾忽然手掌发力,似乎要把方向盘扳下似的—— 因为他隔着玻璃,看到了程筝旁边的贺衡恩。 “你怎么了?”佟屿关心他道,“你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你是对玩具店有心理阴影吗?” “呃……哈哈哈哈当然没有了……”沈润倾屏住呼吸,解开安全带。 “那就好,你不害怕就行,咱们快进去吧。” — “贺律师!小程,我们过来了。” 佟屿拽着沈润倾的衣袖迈入玩具店。 听到佟屿声音,贺衡恩和程筝一齐抬头。 目光触及到旁边这位珠宝贩子的脸时,他们又同时将眼眯起,换上了一副意味深长,并且变幻莫测的审视般的表情。 北京城珠宝界的后起之秀。 珠宝贩子。 “哈喽!” “哈喽。”第二个哈喽,贺衡恩送给了珠宝贩子。 身处迷局的单纯小白菜热情的为贺衡恩和程筝介绍上了沈润倾,说这就是他口中的那个人:“他叫沈润倾,我和小程说过的,现在我们是朋友。” 收银台后的两人双双低头回避,咬死嘴唇,因憋笑而显得有些失掉了面对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时该有的礼数。 “不,不用介绍……”沈润倾硬着头皮说,和去年程筝生日的他判若两人。 他不想瞒着佟屿,况且也没办法瞒——意外,绝对是意外,如果人生有后悔药,他一定要在来到玩具店之前就吃下它,否则他怎么可能在贺衡恩和程筝这里丢人现眼。 “我们认识……” “啊?你们认识啊,这么巧吗?”佟屿大吃一惊,“噢~也是哈,你们都在这边住,年龄差不多,家庭都那么好,认识也正常。” “是,是……”沈润倾笑意浮于表面,咧开的嘴角违和僵硬。 “是呢~”程筝摇晃着脑袋满是嘲讽地说道。 四个人聊过之后,佟屿刚了解,原来沈润倾和贺衡恩不仅仅认识,还是认识了二十多年的发小,听他们谈起去年的那些事,佟屿惊讶得眼睛都要落地了,这世上真有这种巧合? 地球是个圆圈,该见面的人总会见面。 —— 晚上沈润倾和他们两个对着电话复盘,沈润倾崩溃的延迟意识到了许多阴差阳错的事故,乃至去年他随手拍下“小卷毛,挺欧美”的那张照片,都能成为呈堂证供。 没人能计算到,佟屿在直播被沈润倾看到露脸的没几天,就去烫了卷发。 他会被贺衡恩耻笑一辈子,永远。 第164章 理发记 程筝照镜子看到,自己的头发又长了。 今天是五月十三日,程筝点开日历,想去剪个头发,到了要捯饬捯饬自己的时间了。 —— “你觉不觉得我该剪头发了?”程筝在镜中拎起自己的两撮毛。 “你要剪啊?”贺衡恩在旁边没看他,弯腰放着浴缸里的水,“还这么剪?上一次是啥时候。” “上一次——”程筝有些不记得了。 他的头发长势迅猛,比贺衡恩的快很多,基本维持在三周到四周的周期上,偶尔也会有犯懒的时候,能拖就拖。 男士理发是一场赌注叫人望而却步的赌博。 程筝把握理发规律,两次一修剪,三次一大剪,江山仍在,最少可以保证不是车祸现场。 “我忘了,也就二十多天的样子吧,我头发长得太快了,经常想是不是头发,吸走了我的脑干和营养。” “……”贺衡恩无语转身,“你以后还是跟我去同一家理发店吧,开店可以做做发型,好歹能算个门面。” 程筝二十八岁过半,基础款的微分碎盖像他的破烂传家宝,留着没用,丢了害怕。 偏得贺衡恩也喜欢他这样,留个乖乖学生头,有一张单纯懵懂清纯干净……男大脸加持,放在家里摆着他都舒心。 “那我能跟你做一样的吗?”程筝问。 “跟我做一样的干嘛?”贺衡恩说,“而且,你就没发现,我的发型,是我随手抓的吗?” 贺衡恩的发型看似百变,其实就是在理发店理了模板出来,效果和风格,都看他自己的心情。 “卧槽!”程筝想他真是单纯善良好欺骗,怎么什么都看不出来,“你不早说,我说你发型咋经常变呢。” “你不上心倒是赖上我了?我的发胶、定型喷雾和卷发棒就摆在这嘛,头发那么硬。” “老天爷!你的发胶都是外国字,我看不出来呀!我什么时候胡噜过你的头发!”程筝悲痛欲绝,“你自己偷偷帅不告诉我……” “为什么我摸你头发的时候是软的……” “……”贺衡恩噎住,“后脑勺没喷,就刘海有时候喷两下。” 程筝:“……” “我的错行了吧?”贺衡恩不是很愿意承认自己错误的样子。 “等我剪头发我叫你。” “好,可以,可以,程少。” —— 贺衡恩和理发店的设计总监约了个时间,过了两天的晚上他们到达理发店,设计总监将他们迎进门。 总监带他们来沙发坐下:“贺律这次要换个发型吗?” “不是我剪,他剪。”贺衡恩往旁边一指。 总监把目光转移到程筝脸上,看完程筝的脸和发型,他的眼睛唰的有大又亮。 比起为老熟人设计发型,他当然是更喜欢给头发从没经历过灾难的新人理发的,挑战性,是他们这样的理发师所追求的。 这个男人发型简单,可创造的地方很多,长相上乘,分明的棱角中混入几分乖巧可爱,一个天然的,人体的理发模型。 进可做渣男校草的类型,退也能成为很多富婆都爱的乖乖仔。 总监跃跃欲试想要把发型图片找给程筝看,嘴还没张开,程筝就指着贺衡恩微微嘟嘴,说要和他剪同款。 总监:“……” 好没吸引力。 贺衡恩牵起嘴角淡淡笑起,说:“做一样的吧。” 贺衡恩的头发当时烫过,如要复刻,程筝得安静等待一段时间。他在椅子坐得都要发毛了,昏睡之际,总监撤走了他的围布。 程筝顿时睁开眼睛,对着镜子摆弄起自己的头发。 不愧是要加起来四位数的理发大师,他都不必担心自己的刘海走向…… 程筝的脸就要贴上镜子,贺衡恩的手心捂住他额头,把他兜了过来。 “回去再欣赏。” — 出门,贺衡恩解了锁,汽车响声过去,他没回驾驶室,却反手拉开了后座车门。 程筝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还是和他一起坐到后面。 “干嘛呀。”程筝眼神发懵。 “太帅了,先亲会儿。”贺衡恩的食指指尖一勾,勾住程筝衣领拽他过来。 程筝双手下意识寻找支点,一只手按住靠背,一只手按在椅面,拇指紧贴贺衡恩的腿根。 —— 浴室里,贺律师的发型打理课正在进行。 贺衡恩拿着吹风机给他讲解:“刚才,你的头发不是洗过一遍了,洗完呢,你就别让它自然干,你去用吹风机吹,压着头发吹,不能乱吹,东一下西一下该吹飘了。” 程筝坐在板凳上,观看贺衡恩娴熟的手法。 贺衡恩边吹头发边说:“如果没烫过,你就要特别的去吹刘海,靠风将它吹成三七分,记得要吹发根。” “那时候给你烫过纹理,这阵子做发型也方便多了,但还是不能乱吹,按照你的纹理把头发吹开就好了。” 贺衡恩挖出一小块发泥,在手心抹匀,蘸在手指。 “把头发吹到八九成干,吹完之后——你看,现在其实就挺好的,但是你要是出去,这个发型会被吹乱对不对?它不像你之前的发型,你这个吹乱就不好看,为了能维持住,你就抹一点发蜡发泥这种,喷点发胶,都可以。” “我手上的这个是发泥,架子上还有发蜡。”贺衡恩甩了下胳膊,抬手就往程筝头上招呼。 “像我这样一点点抓,这是慢活儿,抓的时候细致点,练几次就好了。” 抓完发型,贺衡恩往后撤:“大致是这种效果,每次你抓完,都不一定是一模一样的,看你自己的手法。” 贺衡恩给他抓出了侧背的效果,是去年程筝用水沾湿理出来的那种,适合他的骨相,展露他眉宇因澄澈眼睛存在便淡化掉的锋芒。 “你好厉害啊贺律师,这么帅,我——” 贺衡恩揪起他领子:“听话,有什么回床上再说。” 第165章 倒计时 五月二十二号,谍战片在北京上演。程特务和陈特务在街头碰完面对完暗号后各自离开。 程筝:“该买的东西都买了吗?” 陈一:“必然啊,你呢?” 程筝:“齐了。人都通知到位了吗?” 陈一:“放心,该做的都做了。” 程筝称了心遂了意,今天五点半闭店,早早回家为贺衡恩准备晚饭。 —— 贺衡恩这两年,每到生日周都会极其忙碌,日常工作得做,人情往来更得做,不少老板、合作伙伴喜欢借助生日拉近感情,贺衡恩和陈一的生日临近之时都会有一些礼物第一批送上门,关系相对来讲更近的,还会组饭局,跟披着一层羊皮的应酬没区别。 贺衡恩除了在520当天和程筝晚上出去吃了顿烛光晚餐,其余时间都在外面同他们周旋。 今天程筝撒泼打滚,换取到了一个贺衡恩推掉饭局回家吃饭的二人世界的时光。 贺衡恩八点多到家,正碰上程筝端上最后一盘菜出来。 “回来得正好,洗手吃饭吧。”程筝在围裙上抹了把手,说道。 “……”好诡异的一种夫妻和睦温馨感,贺衡恩险些同手同脚进卫生间。 “做这么多菜啊?”贺衡恩坐下,“今天也不是生日啊。” “都一样,谁规定生日前一天不能庆祝了?”程筝站在餐桌后,扬起期待的笑容,“你先尝一尝。” 贺衡恩夹起就近的腰果虾仁,把完整的虾仁直接塞进嘴巴,嚼了嚼咽下去,说:“今天走清淡风?” “……”程筝端走它回厨房,“忘加盐了。” “别紧张哈。”贺衡恩扬脖对着厨房程筝到背影喊道。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要过生日。 — 身体疲惫精力也憔悴,贺衡恩一个顶不住,十一点半前就睡了。 程筝在床上盘腿静坐,左手边,膝盖紧挨着的熟睡的贺衡恩,右手边的床头柜,放了部亮屏的手机。 — 十二点了!! 程筝以闪电般的速度下床,跑出卧室,冲向厨房,取出冰箱里的蛋糕,插好蜡烛,点燃,端进卧室。 “醒一醒!”程筝大力摇晃贺衡恩。 “许愿了!” “……”贺衡恩上半身被程筝一整个薅起,眼睛半睁不闭,身体不倒翁似的前后摇摆——头顶还立两搓毛。 他缓缓睁眼,睡眼惺忪,无助地目视前方。 程筝把他的双手合十,抵到鼻尖,一只手盖在他眼上,掩耳盗铃地制造出贺衡恩闭眼的黑暗:“快许愿!” 贺衡恩举着手,动也不动,像被人点了穴。 大约五秒钟过去,程筝把手放下,呈上蛋糕,继续发布命令:“吹!” 贺衡恩听清口令,吹了一口,蜡烛灭了。 “睡吧!”程筝将贺衡恩往后一扒拉,带着蛋糕又跑出去。 贺衡恩倒回床上,闭上眼睛。 ? “?……??” 静止了一分钟,贺衡恩睁开眼,沉默下床。 程筝还在餐桌那儿,独自研究起了蛋糕盒子丝带的系法,没发现背后的贺衡恩。 听见渐近的脚步声,程筝扭头:“你怎么出来了?” “我认为……是个人被这样叫醒,都不可能再次迅速入睡过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程筝捧着肚子大笑,“那你吃蛋糕吗?” “……”贺衡恩再次陷入这个晚上不知道第多少次的沉默,两眼一黑,走过去,“吃一口吧。” 蛋糕是老样子,冰淇淋加草莓,中间有巧克力夹心,嫩粉嫩粉的,公主象征的颜色。顶端做了两个小男孩的饼干装饰,贺衡恩想吃程筝那块儿,程筝切下来放到了他的盘子里。 “好吃吗?”程筝问他。 “嗯。” 程筝在他嘴角亲了口,卷过奶油后说:“你要现在看礼物吗?” “现在吗?”贺衡恩脑中的弦几根拌在一起,不如平时机灵,“也可以……” “那你等着。”程筝跑回次卧。 贺衡恩的双脚不听话地迈开,跟他到卧室门口。 “你是不是又搞很多?不要太浪费了你……”贺衡恩忍不住絮叨着。 “没有很多。”程筝抱着花出来,“只是本书而已。” 贺衡恩被花塞了满怀,大捧的紫玫瑰花香萦绕心间,他木木地接过那边漫画书: 翻开第一页,是两只小老虎。 他倒回封面,标题写的是《虎崽成长记》。这是属虎的程筝,送给同样属虎,并且喜欢老虎的贺衡恩的一份他们的恋爱日记。 贺衡恩酸着鼻尖哑笑,酸涩之情在心尖纠缠不休,他看见第一句话就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哪有幼虎要去上动物大学的啊! 画面从他们初识记录,到熟悉,到贺衡恩给程筝过十八岁生日,到恋爱,到分手。 他们分开,此时两只小老虎也回到各自的树林。 过了很久很久,老虎们长大了,一只老虎重返最茂盛的那片森林——在此之前,他们都只在夜晚望着月亮发呆。 贺衡恩的喉咙如同干涸的田地,发干发紧,亟待雨水灌溉。他默默看到最后,是一只小老虎在给另一只小老虎写信,一封信,就立在那里。 贺衡恩取下信封,厚厚的一沓。 他想看,又停下,表情过于不自然,竟像是羞得无地自容,程筝陪伴他看完整本书,知道自己是时候要瞬移回房间了。 “你自己看吧。”程筝扶着门口探身,和他说完便关上了门。 贺衡恩蹲在地上,拆开信封。有一叠被几张信纸包裹的小纸片,纸张都来源于a4纸,撕得随意,毛边很丑,中间带着统一的弯痕。 不知为什么,贺衡恩突然就把思考的准点转向了重庆那个女孩提到的钱包上。 贺衡恩一张张看过去,浏览着纸片上简短的字句。它们语序混乱,有的词不达意,贺衡恩拼命提高阅读速度,程筝每一张纸表达的都是想他,每一个字眼却又像无形的绳子,勒紧他的喉咙,挤压他的喉管。 第166章 求婚ing 最后崭新的信纸上,是程筝前段时间写下的内容,贺衡恩一字一句读着,读到低下的脖子僵硬,似乎程筝写信时的笑脸都浮在了他眼中。 贺衡恩蹲得两只脚酸麻,“这么久?”程筝拉开门,挤在门缝中探头探脑。 贺衡恩背对他,抬手用手掌随意蹭了把眼角,程筝过去蹲到他对面:“怎么哭了?” 贺衡恩把头埋起不让他看,两脚一挪身体转向旁边。 “我看看。”程筝拉贺衡恩起来,自背后抱着他的肩回卧室,故意凑近他的脸,“还行,只有几滴眼泪,不像我,一哭就停不了。” “滚啊你。” 程筝给他抹抹眼泪,来到浴室,用冷水打湿毛巾,在他的牙刷上挤下牙膏:“不伤心了,我先亲亲。” 他搭着贺衡恩的下巴,尝了口奶油和巧克力的味道,递给他牙刷,用毛巾捂上眼睛。 这次轮到贺衡恩变成一个零件老旧的机器人,去体会程筝支配他的滋味了。他的动作如同被慢放,静静看镜中程筝扶着自己的手臂抬高为他刷牙的场景,每一下牙刷都轻轻蹭在牙齿表面。 “早知道不提前给你了。”程筝故意嗔道。 “……谢谢。”贺衡恩垂着脑袋,口腔含着泡沫,嘟哝了句。 程筝没再说别的,同样只是笑笑,一如贺衡恩面对程筝羞涩时的表现,他把贺衡恩维护面子的方式拿来有样学样,说:“不客气。” —— 早上程筝早起做了碗长寿面,接替小笼包,手擀面成为了他另一项被开发出来的面食技能,第一回,可想而知的,不如面馆里的美观。 贺衡恩闻了闻香喷喷的面条:“……你过生日那天,好像没吃面条。” “喂,汉堡比面条有价值多了好吗!”程筝喊道。 — 吃过早饭程筝便急急慌慌上了,推贺衡恩去洗漱,自己穿身酷衣服,背好书包。来不及细条慢理,程筝把自己打扮得帅帅的,贺衡恩还想再化个淡妆,他牵起贺衡恩的手转身就想走。 “诶,别急啊,我要把花放进花瓶!”贺衡恩说。 “咱们去哪啊?” “衡州。” —— 人一旦被别人拽住绳拖着走……那就会一直被人拖着走,一根筋顺下去,没有扭转局面的能力。 贺衡恩茫然着上车,茫然着到达机场,茫然着——见到了大帮熟悉的人。 “……”贺衡恩挨个看过去,怀正的几个和他还有陈一关系不错的老员工,陈一他们,蒋政白、佟屿、陈卯、alley刘放…… 贺衡恩扫过手机屏幕,今天周日。 明天alley他们几个要旷工。 “嗨~”瞧见程筝和贺衡恩,alley喜笑颜开地摆上了手。老天爷,多美的差事!叫她倒贴五百块,今天她都得站在这里! “贺律来得这么晚呀~”alley笑得甜腻腻。 “你吃错药了?”贺衡恩嫌弃撇眉。 “嗨~~”财务的小王摆出同样的手势,“早上好呀贺律,早上好小程~” 贺衡恩无语地扁起嘴,“程筝给了们什么好处?公费旅游?额外补贴?红包诱惑?” “这叫什么话,这叫什么话!”陈一义愤填膺道,“我们不还是为了给你庆祝吗?不还是为了你能有一个印象深刻的生日吗!” “就是就是。”李司佑搭腔。 “你的迈巴赫给他了吗?”贺衡恩突然问。 李司佑:“……” 陈一:“什么迈巴赫?” —— 下午两点多,飞机在衡州国际机场落地、陈一带他们去预定的民宿休息调整。 贺衡恩感觉自己被程筝带进了一团迷雾,他对周遭一无所知,并且还在往前走没尽头的路,到了门口,贺衡恩拽拽程筝袖口:“你们还想干嘛?” “你放心吧,又不会把你拐卖了。” 衡州风景宜人,民族文化丰富多彩,来到这里,就像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与北京大相径庭,三点半他们在民宿门口集合,准备外出。 贺衡恩看过众人姿态,怀正的几个人显然是来旅游的,一人一个小背包,一人一台小相机,唯一一位男性刘放, 也在拍拍拍。 扭头,除了他以外的七个人,都在一个圈里,密谋的姿态昭然若知。 …… 可以尊重尊重寿星本人吗? 程筝跑来他身边,把他的包挂在自己肩上。 那六个三三两两过来,佟屿喜欢凡事做好做圆满,笑着和贺衡恩解释,说自己给贺衡恩带了礼物,因为白天不太方便带,所以要晚上才给他,担忧他会误会,蒋政白也接过话,说和佟屿是一样的,剩陈卯一人和他们几个大眼瞪小眼。 李司佑脑中早就浮现了某个长了嘴都不会用的蠢蛋,看蒋政白和佟屿说完陈卯却连声都没吭一声,气得他想给他两脚,人家都知道解释,他就一张嘴都没长。 李司佑飞起一脚踹在身旁的陈卯屁股上:“说啊你!” “?”陈卯扶着屁股蛋,“我说什么?” “你他妈——一个智障!我白给你准备了!” — 两个月的功夫,他们几个人碰了几次面,陈卯的收编工作竟在一言一行中展开了。 二十一岁的他做为团体中年轻的新鲜血液,享有和第一代新鲜血液相同的待遇,无需李司佑调和,一旦有团体活动出现,贺衡恩必定会想到陈卯。 李司佑看到他,天灵盖都能被他揪下来,废物一个,屁事不懂,跟着他们过来给贺衡恩过生日,生日礼物他都担心陈卯准备的掉档次,要是掉链子了,那丢的不还是他李司佑的脸吗? “哦。”陈卯平静说,“哥我给你带了礼物,不是李司佑买的那个,是我自己买的。” 贺衡恩强忍笑意道谢:“下次不用听李司佑的,没必要破费。” “你他娘的!”李司佑被他的蠢刺激得头发要倒立。 第167章 许愿 他们一行人身处市区,不少旅游景点在周边,晚上还会有大型夜市,程筝撞着贺衡恩的肩耳语,说晚上要带他来夜市买小吃。 陈一跟在他们后面,一路前后左右四面拍着照片,承担着他们俩沉重的爱情使命。 夜幕降临之时,这里真正的狂欢如期到达。 越靠近横江观礼台,贺衡恩越发觉,抛去他和程筝,那帮人,癫狂得要命。 没旅过游吗? 其实贺衡恩已经猜到了,他们应该是要在晚上为自己举办一个生日派对,派对有多隆重,多热闹,他不清楚,但因为有惊喜,所以他们才会如此激动。 肯定是这样。贺衡恩相信自己的推理。 出乎贺衡恩的意料,观礼台上站了好多人。 好像有谁在倒数计时。 “他们是有什么活动吗?”贺衡恩问程筝。 “应该是,远处好多人,他们都拿着孔明灯。”程筝说。 “啊,是要过什么节吧?” “可能是这样。” 贺衡恩放下心。 他四处观望,巡视过后,贺衡恩倏地停下动作,到处寻找起来:“其他人呢?”贺衡恩抓住程筝的手腕问。 “估计走散了。”程筝说,“也可能是他们跟着去放孔明灯了。” “咱们不去吗?” “咱们不用去,看他们放就好了。” 贺衡恩本身对这种扎进人堆的活动不感兴趣,程筝没有凑热闹的意愿,他也不再多说什么。 “快快快!”周身的游客们人挤人,脚挨脚肩挨肩,一个个兴奋难自持,互相激动地催促着。 大家的脸上喜笑颜开,有部分穿着民族服饰的小朋友一连串涌过来,发着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贺衡恩找到一位小朋友,问他今天是什么节日,小朋友高兴地喊起来,和他介绍起衡州一年一度的天灯节—— “记得许愿!很灵的!!” — 贺衡恩拉着程筝来到观礼台的最后,想参考一下其他游客们的许愿流程。 两分钟倒数完成,即将是倒数十秒、倒数三秒…… 刹那间,万盏孔明灯一同升天,笼罩苍穹。 贺衡恩怔怔望向天空,天灯灯火不休,使黑夜亮如白昼。 前方的游客接连闭上了眼睛。 “他们都在许愿……”贺衡恩喃喃道。 有孩子许愿高中,有大人许愿节节高升,也有情侣许愿爱情婚姻事事如意。 “你要许愿吗?”程筝问。 “我嘛?我先想一想……”他零点已经许过一次。 程筝在他身后静静望着他,他看到贺衡恩愣了会儿神,然后合上双手。他没发现程筝对台下闪灯的举动。 “你许愿了吗?”贺衡恩许完愿扭头,却发现程筝的许愿环节还没结束,他赶紧把嘴巴闭紧。 “我在许愿。”程筝仍然回答了他。 “……哪有许愿还说话的。” “你想听吗?” “你说说吧。”贺衡恩说。 “我在许愿……”程筝睁开眼,“许愿你现在同意嫁给我。” “什么?” 突然,数不清的巨大的孔明灯在贺衡恩的余光中升起,它们远超其他游客孔明灯的体积,贺衡恩恰好站在观礼台的边缘,这些孔明灯,仿佛贴着他的脸滑过似的。 贺衡恩还没从程筝的那句话中反应过来,他将惊愕、震惊的目光艰难从程筝的脸上移走,缓缓偏过头,目不斜视地盯着那些孔明灯。 上面的黑色字体依稀可见,每一笔写得横平竖直。 “平安喜乐” “百事从欢” “顺遂无虞” …… “嫁给我” 贺衡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转过身的,他只知道,自己断开重连以后,就已经面对上程筝了。他和程筝面面相觑,气氛古怪,不由得抬起胳膊,试图以手掩面。 一切都计算得刚刚好。在观礼台下放完孔明灯的十多个人拼命向台上跑去。 “你是要……” 程筝退后,再退后,然后站住脚:“大家都说这里许愿特别灵,那贺律师呢,你觉得我的愿望可以实现吗?” “你们……”贺衡恩的喉结上下滑动了多次,他与程筝目光交汇,贺衡恩的黑色长睫扑闪,程筝的眼眸比十八岁更加恣意。 他瞧着他身后的那帮人:“你们……” 呼吸不顺的陈一喘着大气递上戒指盒。 “跪啊,跪啊!”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在给程筝加油打气。 真到了单膝跪地的环节,程筝害羞的劲儿远远超过了贺衡恩的。羞涩爬上他的耳根,程筝打开戒指盒,取下戒指,在贺衡恩的眸中,程筝徐徐曲起右腿,将膝盖抵在地面。 “花呢,花呢??”alley和小王在身后张罗。 “哦,哦…”李司佑赶紧把带上来的红玫瑰递给背过手准备接花的程筝。 “贺律师,你愿意…嫁给我吗?” 贺衡恩生平这般,被演化成一坛白葡萄酒,经人小心采摘,耐心擦拭,放入瓶中置入糖分,释放果子的芳香与酒精的厚重、清凛与风浪,是头一次的事。 他与程筝期盼的眼神擦出火花,那里没有紧张,没有担忧,只有雀跃和欢喜。 贺衡恩想把“我愿意”这三个字说出口,这三个字像被下了咒,叫他难以言表。 “没关系,你觉得不好意思就不要说了。” 程筝的话铺垫了一层台阶似的,贺衡恩伸出手:“……我愿意。” 此时他赫然看到,自己右手的手指光秃得很,程筝的手指,戒指还安然无恙。 程筝将戒指套在贺衡恩的手上。 “啊啊啊啊啊!” “喔喔喔~~“”哄声此起彼伏,不同声调、声色的欢呼就要凑成交响乐。 角落人少,也有社恐的年轻男女挤在周围,每个人的穿着打扮和他们相差无几。 满天的孔明灯看得好好的,他们余光瞥见一个男人在给另一个男人下跪,好事的dna利索地动起来,全都很熟练地融进陈一他们当中,当起了拉拉队。 “亲一个!亲一个!”呐喊由年轻男女们发出。 他们不认识贺衡恩和程筝,不清楚他们有什么样的身份地位,卑微还是威严,他们只知道这是一对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恋人,恋人就该在求婚之后接吻,他们就该为他们的爱情摇旗助威。 贺衡恩拉程筝站起。 “啊啊啊!” “太牛逼了!” “亲一个!” 程筝抬眸,用眼神询问贺衡恩的意见。得到贺衡恩的点头,程筝与他拉近距离,偏了些头,箍着他的腰,柔柔吻住他的唇角。 贺衡恩呼吸一缓,扬颈,和他唇瓣相碰。 陈一尽职拍下这重要的一刻。程筝就该为他颁发一个奖项。 在观礼台待到半场,临走前贺衡恩还在回望那一片辉煌璀璨的天灯。明灯三千,浮华满世,他生命中最亮的一盏,此时就在他身边。 第168章 庆生 一众人来到夜市,夜市灯火通明,小摊错落有致,很有当地的特色,光从远处看就觉得漂亮美观。 这里小吃多到数不清,五彩糯米饭、舂鸡脚、沙冰,程筝靠老板口音辨别小摊是否正宗。 “你们吃点什么?”程筝问他们。 “我俩要去买糯米饭。”小王和alley拉着手跑远了。 “买点管饱的呗。”沈润倾说。 “咋啦。”李司佑拍拍他胸脯,“刚才没吃饱啊?” “滚。” 程筝站出来:“我去买吧,我买。” 陈一“嘁”道:“当然得你买了,拿我们当驴使啊。” “谁他妈跟你当驴。”李司佑不分青红皂白一顿反唇讥讽,“别瞎比喻。” “我操,你他妈没长中国耳朵是不是?!好赖话你听不懂??” “我就看你不顺眼,怎么了?你打我啊?” “我打死你信不信?!” 贺衡恩领着其他人走到一旁。 程筝挑了几个特色小吃的小摊,一个摊位买一份分给大家,佟屿不想看他破费那么多,这次来到衡州,程筝本来就没要他们花钱,他瞧大家不太凉爽,跑去手摇冰棍的摊子,拎了一大袋子回来。 经过一家卖竹筒饭的小车,蒋政白想买几个给大家,恰好陈一抱着胳膊走过,听见摊主报出的惊人价格,他眼珠子一瞪,赶紧把蒋政白拉到一边:“去去去……这什么价格啊,哄抬物价……” 刚要扫码的蒋政白慢慢放下胳膊:“我已经和人家买了。” 陈一又气不打一处来地付了钱,接过袋子丢给蒋政白,袋子挂在蒋政白的手指上,提手转动一周,缠紧指腹。 随后他捧起袋子,抱在怀中拨开袋口,认真看着里面的一根根竹筒。 目睹一切的贺衡恩送上一份章鱼小丸子:“蒋老师,你的。” “哦谢谢。”蒋政白立刻抱住袋子问他,“你要吗贺律师?” “好啊。”贺衡恩拿起一根来,“说真的我还没吃过竹筒饭呢,你们重庆那边有吗?” 听到“重庆”,程筝靠过来:“什么,竹筒饭啊,重庆有。” 蒋政白拿起一根给程筝,程筝笑呵呵接过:“谢啦,蒋老师比陈一好多了,就他妈他一个人半天一毛不拔。” 蒋政白只轻笑了声,把竹筒饭再分给其他人。 “我能拿两个吗蒋老师。”程筝举手提问,“吃不饱。” 蒋政白下意识看向前面的陈一,程筝说:“别给他了,他刚抽完疯。” “给你拿去吃吧。”蒋政白把最后一根给他。 过了许久,陈一一扭头,所有人手里都有一根竹筒子,他瞄了瞄,就他和蒋政白没有,一甩手赌气跑远了。 贺衡恩将陈一,尤其是蒋政白的种种表现尽收眼中,摇摇头不予置评。 —— 酒店的房间幽暗,只亮灯一盏。贺衡恩趴在靠着床头的程筝的胸口,程筝的手指在他背后逡巡,摩挲光滑的皮肤,手掌心滚烫,从毛孔浸入脊骨,另一只手抚上他后脑,在发间探寻路线。 贺衡恩从程筝的颈侧抬头,吻上他的耳朵,他的下巴,最后是嘴唇,搂着他的腰吸吮他舌尖。 呼吸从均匀到不稳,这个吻无比绵长,程筝用舌尖勾勒出贺衡恩的唇形,时间一直持续到舌根酥麻。 程筝想松开唇,却被贺衡恩追上来再度吻住。亲到他不想再亲,贺衡恩挪开脑袋,枕上程筝的锁骨。 程筝歪着头低笑几声,把贺衡恩往上拖了拖,用脑袋碰了下他的脸,亲昵地蹭蹭,“贺律师小孩子啊,小朋友喜欢这么抱。” “别说话。” “我看看。”程筝指尖挑起贺衡恩的下巴,嘴唇轻轻碰碰他的鼻尖和唇角,和他脸颊贴着脸颊,“今天开心吗?” “当然开心了。”贺衡恩捧着他的脸,把自己的脑袋藏起来。 “如果和我结婚的话,幸福吗?” 贺衡恩不满地拍拍他的脸:“不和你结才是真的不幸福。” “那就好。”程筝说。 程筝的脸上总是带着一种无与伦比的破碎,那是他与旁人最大的不同,这样的破碎只出现在他的瞳孔,所以,无论是他是顺发,还是后背,是穿了白衬衣,还是黑西装,只要他的眼神在,他就永远都会是程筝。 这几个月他的双眸的破碎已经被快乐取而代之,这个晚上它再次回到了他的眼睛。 贺衡恩在他的眼睛上轻啄一口:“那时候不是很大胆,说要娶我,现在你反悔了?” “我当然不反悔。”程筝高声道,“结婚这种事,只要咱们两个高兴了就行。” 贺衡恩跨坐在他腰腹上,听见这话,沉默着去扒他的裤腰,程筝连忙去拦:“诶诶诶不行,咱们是来旅游加求婚的,不是来做这个的。” “但我就要做。”贺衡恩垂下眼角耷拉着脸蛋,“这种时候就要靠这种事来助兴。” 程筝还要说些什么,正赶上敲门声起,他拍拍贺衡恩的背说:“做做做,他们来给你过生日了,等他们走了咱们就做。” —— 程筝起身过去开门,门一拉乌泱的一波人便端着蛋糕闯进来:“嘿!我们来送蛋糕了!”alley抱着生日礼物说。 “生日快乐贺律!” “二十九岁生日祝你和帅锅长长久久啦!” 贺衡恩的怀抱左右被塞满,鲜花和礼物,和大家此起彼伏的祝福声。 “谢谢,谢谢大家……”他费力抱住怀里的东西,就要拿不住了。 alley瞟一眼床一边褶皱的床单,表情暧昧:“我们没打扰你们好事吧?” “当然没有了!”程筝条件反射地解释,随后说,“找地方坐吧你们。” 一行人三三两两坐在床尾和沙发,贺衡恩和程筝一齐拆开蛋糕的丝带和盒子。 “贺律我们大个儿的礼物可没有带来呦。”小王说,“回去见啦。” “你把你家装里了?”陈一挠着鼻尖不屑道,“怎么我过生日,你就拿个手机壳打发了,还他妈是个劣质的!” “哎呦~陈少是什么人呐~”沈润倾点着脚尖插嘴,“我们能给的,陈少都不缺呢~” “你大爷……”陈一伸出食指指着沈润倾,怒气冲天。 “停。”程筝上前拉开他们,“别丢人了好吗?” 李司佑咧嘴“嗤”了声:“就是,贺哥等着吹蜡烛呢。” 几个人把蜡烛插在蛋糕上,程筝划着一根火柴,“刺啦”,三根长蜡烛被依次点燃。 “吹吧吹吧。”alley摩拳擦掌,从陈一手中接过蛋糕,第一次给老板端蛋糕,有点激动,“还要许愿吗贺律?” 程筝叠好皇冠帽,戴在贺衡恩的头上,贺衡恩扶着它说:“不许了吧。” 程筝拿来陈一的相机,拍下贺衡恩鼓着脸蛋吹蜡烛的那一幅画面。alley一个心痒痒,给程筝也拍了一张。 画框中,程筝手中相机的取景框只有贺衡恩一个人。 切好蛋糕,他们一人拿过一盘识趣退场,留出安静的空间给到才求完婚需要甜蜜相处的二人,贺衡恩先一步去到浴室洗澡,程筝在外面,把背来的大登山包打开,掏出毛绒绒的床单和薄毯和两条睡裤。 他拿着自己和贺衡恩的充电线,正弯腰预备插在床头的插座,蓦地,他的胳膊上多了一只湿淋淋的手。 贺衡恩披着浴袍,把他拽进了浴室 第169章 飞来横祸 早上一行人集合,在市区玩到下午,随后共同乘上了返航的飞机,晚上落地后,部门的几个人各自回家,他们八人和alley刘放跟着贺衡恩程筝回到家中吃饭。 alley和刘放坐上了程筝的车,和贺衡恩和陈一一起,宛若一个初入社会的年轻人,兴奋得找不着北——她家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能被老板请去旅游,还坐上老板的车。 “……你掐我大腿干嘛。”陈一把她不小心放错的手甩到一边。 “sorry老板,掐错了。” —— 晚饭贺衡恩点了海底捞的外卖,下完单他和程筝给餐桌加椅子,一张给陈一,一张给李司佑,一个南一个北,以防他们中途干架。 “给你。”程筝拎着前一天十二点切开的蛋糕过来丢到陈一桌前,“昨天剩的,你吃了吧。” “你他妈打发什么要饭的呢。” “我吃,冰淇淋的是吧,我就爱吃这种的。”李司佑作势要拿。 “诶我就不给你吃,先把车给我开到家。”陈一抱走蛋糕盒。 “你他妈怎么这么贱呢我就纳闷了!”李司佑绕场半周,“来,接着喝,你把我喝趴下了我就给你。” “喝就喝!” 程筝、贺衡恩:“……” “他们……是经常这样的吗?”和陈一还有李司佑接触不太多的佟屿压着嗓子问沈润倾,好像是和自己想象的有些出入呢。 “哦,他们有精分,是正常的。”沈润倾神情正经道。 “啊,这样啊。” 锅底咕噜咕噜冒泡泡,陈一自己叫了箱啤酒,和李司佑隔桌对着吹,每人五六瓶下肚,开始争着抢着往厕所跑。 “滚开,我先上!” “你才该滚好吗,我是先站起来的那个!” 贺衡恩忍到不能再忍,抻着李司佑的衣领子把他推到了楼上。 喝多了的陈一,堪比程筝一上头就喜欢吹牛逼的二舅,油腻腻地开始发言。 “让我们庆祝……贺衡恩和程筝的爱情,终于修成正果了……”陈一双眼迷迷瞪瞪,举着酒杯。 “举举举,都举。”贺衡恩不耐烦地拿起杯子,众人配合地和他碰了下杯。 “喝多了吧这是。”alley说。 “他说啥你就听着吧。”贺衡恩回她。 “我真是……太激动了……” “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缘分,缘分……” “不是大哥……”alley恶心地搓着胳膊,她转脸对贺衡恩说,“我要受不了了贺律……太像我那个一过年就唠叨的招人烦的亲戚了。” “……”贺衡恩朝他的腿踹了一脚,“你能闭嘴吗?喝点啤酒就开始了。” “能说吗……”佟屿弱弱地搭了句话,“司佑偷偷给小陈掺了白酒,我看到了。” “哦我的天呐……”程筝一阵头疼,他看向昏昏欲睡的李司佑,“他怎么……” “小陈也给他偷加了。”佟屿说。 程筝、贺衡恩:“…………” “别打扰我!”陈一闭着眼“嘘”了声,“我还没说完……想当初,高中的时候,当时我知道贺衡恩喜欢男的,他娘的震惊了半天!” “我就想,那以后他得找个什么样的啊……” “没想到啊没想到……刚上大学就碰见了……”陈一一把抓过程筝,攥住他的胳膊,揽上他的肩,“你还怪帅嘞,我一看你这模样,我就知道,他他妈肯定坐不住了!” “我说你小子,可比他高中暗恋的那个男的好看多了,一看就是贺衡恩会喜欢的类型,虽然我也没见过那个男生的正脸吧,但是——谁呀!!” “谁踹我!!疼死了!” 陈一费力扒开双眼,迷糊着寻找攻击自己双腿的对象,沈润倾正在恨他烂泥扶不上墙似的嘎吱嘎吱磨着牙。陈一又转到另一边,是脸色说不上好看的贺衡恩,和脸色很难看的程筝。 “哎呦……”陈一酒醒了三分之一,“你们这么看我干嘛——” “那个,吃饱了吧大家。”沈润倾麻利站起来,顺便捞了一把异常迷茫的佟屿,“吃饱了就走了吧,走吧走吧。” “啊对对对。”alley和刘放跟着站起,一边疯狂拾取餐桌上的空餐盒一边说,“吃饱了吃饱了……” 蒋政白和陈卯捡起地上的塑料袋,和他们四个人把所有垃圾挥落进袋中,拔掉锅的电源,拎着半醉半醒的陈一和李司佑跑路了。 短短五分钟,客厅由吵闹变为寂静。 程筝就那么低垂着脑袋,能叫人观察到他面无表情的脸,却又猜不透,在其他人要迈开腿离开的时候,他也起身回了卧室。 第170章 求和 关门声相继而起,贺衡恩一人坐在餐桌前,想着程筝还没有返回次卧,至少是有救的。 贺衡恩拧了拧把手,没锁。他悄悄转动门把,挤进半个身子:“程筝?” “程筝同学?” 屋内只开了一盏小灯,远处,程筝躺在贺衡恩平常睡觉的那一侧,对着浴室侧卧着,弓起身体。 这好像是这么多年,程筝认真和他冷战的头一回。他其实,很害怕程筝生气。笑脸摆多了,贺衡恩对他胆大妄为惯了,他一真端起臭脸色,贺衡恩不知道要怎么哄他。 尤其是在这种事上。 他没设想过这样的事情的发展,如果陈一没有提起,他们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有大多数情侣会存在的,有关所谓的“好感对象”、“前任”、“暧昧对象”等等的矛盾出现——因为没有实战经验,自然缺乏解决经验。 贺衡恩悄然朝程筝走去,马上,他就抛弃了害怕的情绪,因为冷着脸闭眼待着的程筝有点帅。他喝了两三瓶啤酒,脸蛋微红,衣服穿了一天,沾染了许多个地方的灰尘,他躺在贺衡恩这一边,甚至换上了睡衣。 脏衣服不受待见似的,在地上的模样可怜。 贺衡恩脱下外套,留下内搭的半袖,踩下裤子在地板,掀开被子一角往程筝的怀里钻。 程筝推他,他再去,推一次去一次,推两次就去两次,第三次程筝不推了。 “你总是这样。”程筝扯着被子把他身体盖好,却反手把他放在另一侧,自己坐起来,脸上带着失落以及星星点点的烦和恼,“我想先听你说,你却又要这么做,为什么你不能试着和我解释解释呢?” 贺衡恩的指尖泛着冷意,他坐起身:“你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为了让我不生气就专门过来亲近我。”直窜的火焰把程筝的心架得很高,他眉头紧锁着一吐为快,“我就是希望你能在看出我很在意这件事之后赶紧过来哄哄我,和我说你的问题。” “我就是特别在意,特别敏感咱们中间这样的事,你会不知道吗?我不想第一时间得到的全都是这些可以转移我注意力的方法,我想得到的是你从心底里就因为认为我会伤心会难过所以非常惧怕的那种表现,你明白吗?” “我想让自己明白,我是你最重要的人,我是你最在乎的,其他人都是过去式了,都是被你忘掉的了,我想听见你说,你说其他人都是垃圾,都不如我,我在你心里才是最好的,这样都不可以吗?” “我想让你一进来,和我说的就是我对你讲的这些,它很难吗?” 程筝烦躁地把头扭到一边:“明明最开始,这些都是你教我的呀,而且,你的过往我不再让你提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因为那些事难过,可是怎么我发觉,感情上的事我也还是要靠陈一来讲呢。” “就因为他比我多认识你三年吗?还有沈润倾,所有的原因,只是我是最晚认识你的那个吗?” “所以很多事他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贺衡恩不知被程筝的哪句话触到了神经,也许是某几句,也许是全部。恐慌在一瞬间占据他心脏的全部。崩塌,所有都在崩塌,他自以为是的对这段感情的掌握,还有他对爱情隐患的蒙蔽,此刻他才料到,玩具店开业的那次谈话是失败的,他与程筝的交谈是局限的。 他所以为的那些能够被称为是婚姻道路上的绊脚石,通通是程筝轻松就能踢到一边的,而真正的隐患,程筝始终未能表明。 他相信程筝没有挑明不是因为自己不想提,反倒是因为他不把它们放在眼里,因为程筝足够爱自己。但眼下,那个甚至都不能被称为贺衡恩“暗恋”的男生冒出头,程筝爆发了。 他匆忙去抓程筝的手,不知所措地对他说:“对不起……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和你说,我都告诉你,我没有不想和你说这些……” “我是真的不记得了,我要是记得早就跟你说了,我连那个男生叫什么,长什么样子都要忘了。” “我承认我是因为他才意识到自己喜欢男生的,可那时候才是高一,我就记得我对他有了一些好感,仅此而已,这点好感它转瞬即逝了……我没想追他没想和他在一起……” 莫大的惧怕的情绪让贺衡恩的声线变得颤抖,他将程筝的手抓得很紧,十指紧扣住,仿佛只有这样,程筝从不会因为这件事离开他:“你真的别生气了好不好……事情就是这样,我没骗你……” 程筝低着头,无奈地反握回贺衡恩的手,:……我也没有多生气,只是从前我一直以为你第一个喜欢的人就是我,刚才听陈一喝醉了才说出来,我一时接受不了而已。” 贺衡恩把头垂得很低,他松开手,躺回床上,背对程筝窝成一团不讲话。 良久,程筝不想再和贺衡恩僵持下去,他转头,忽然看到贺衡恩的肩膀抽动了一下。 程筝趴过去,握住贺衡恩的肩头,盯着他的脸:“小贺,小贺!”他摇了下贺衡恩的身体,“你哭了!别哭啊……” 程筝站起来立刻绕过去躺下抱住贺衡恩,一抬手摸到了满手的热泪。以往最多只见过贺衡恩几滴泪的程筝心陡然悬起,他拿纸过来给贺衡恩擦着眼泪:“别哭了别哭了,我不生气了……是不是我说难听了?” 贺衡恩抽噎着,身体一抖一抖的无声落着泪:“我就是突然变得自己很差……昨天你跟我求婚,那么多人在,你把朋友们叫到一起,我完全没有想到……” “我没有想到是因为,我想当然的以为,你只会在玩具店的利润正增长的时候想到结婚,那是最符合你曾经性格的行为。” “但是你没有……”贺衡恩鼻翼翕动着,“你在我生日就求了婚……你说过你想尽快跟我结婚,我都没有特别相信,我想,可能是明年吧,结果你现在就准备上了……” 话音刚落,贺衡恩哭得更严重了,哭声却还是沉默的。程筝的心被他揪着,缺氧一般发闷发堵,他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对贺衡恩的眼泪这么畏惧,前所未有的慌张,比贺衡恩对他大发雷霆还要慌张。 第171章 下台阶 “你高高兴兴的跟我求婚,我连我愿意三个字都差点没说出来……你肯定会难过的……” “我没有难过啊。”程筝垂着眸子拍着贺衡恩的后背,“真的没有,我知道你是害羞,害羞就害羞嘛,又不是要拒绝我,你要是等我刚说完就特别大声的说我愿意,那我才是要被你吓死。” “而且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别扭,好多话都说不出口——” “上一次还是你主动和我说要沟通的。”程筝打断他,“怎么就不会说了呢?你没有要避而不谈的意思啊。” “不是那方面!”贺衡恩猛地脾气涨了上去,“是刚才你说的‘我总是’这样的问题……我就是不会在你生气的时候和你撒娇,不会求你干什么了,你一生气一扳脸我就只能靠床上的这些来哄你……” “我之前不是这样的……我大学的时候还可以呢,怎么你越捧我我就越变成这样了……” “可是小贺——”程筝皱起八字眉,表情委委屈屈,“这些事情咱们都说过了呀……我想这么对你,我也喜欢你这样对我,一个人干嘛非要什么样子都有,一个年龄段一个相处方式啊,再说你现在怎么没有对我撒过娇?” “我又不是只喜欢会跟我示弱的你。” 贺衡恩不听他的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我刚才不是要那样做……我是看你换了衣服躺在我那边,你都不想弄脏我的地方,我也不想弄脏你……我才脱外套的……” “我往你身上钻,一方面是想哄你和你解释清楚,一方面是觉得你刚才很帅……”贺衡恩揉着眼角,好像有些丢人的盖住眼睛,嘴巴咧着,“不是要强迫你在生气的时候跟我做……” 程筝被他的话惹得勾着嘴角笑着:“对不起对不起,我错怪你了,我说的是气话,我喜欢你这么做,你还不清楚我每天都想什么,我是色鬼,是不是?今天是特殊的情况。” “求婚的事,我就没想过往后面拖。我清楚,玩具店我已经尽力了,我说我两个月就能赚够一个亿,那也太傻逼了吧,这个经营状况我很满意,真说要正增长,那得多久啊,反正等是不可能等的,今年咱们得把婚结了。” 他捏了捏贺衡恩腰间的软肉:“你现在就很好了,哪差了?不是等我六年?凶点应该的,我喜欢凶的。” 贺衡恩停止了哭泣。六年回首,没尽头的是永远让他焦头烂额的动作,有尽头的是他的等待。 等待过后才是更加纯净的自由。 “我真的真的忘记了……我都想不到陈一还能记得……”贺衡恩还在为自己的遗忘辩解。 “嗯,我知道了。” “而且我觉得那就不是喜欢……” 程筝说:“好感怎么不是喜欢了?” “就不是。”贺衡恩坚持道,“好感是好感,喜欢是喜欢,它们不一样,也不在一个层次,所以,你就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程筝彻底笑出声,被贺衡恩的灵活运用戳中笑点,聪明学生都是这么上课的么?老师当堂讲完他当堂会:“你这不是都自问自答了吗,自己说完自己圆,看起来你也很有自己的道理。” 贺衡恩嘟嘟嘴巴,把掌心抵在他的唇上。 程筝亲了亲,嘴唇动了几下说了些什么,贺衡恩没听清,拿下手。 “我喜欢无拘无束的你,喜欢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程筝说,“不是处处考量思虑的那个你。” 不用再那么严谨,不用再那么小心翼翼,和六年前一样。不用再去献祭,不用把自己掏空了,把能给的都给我,我现在很确信你的爱。 你不用再维护我的面子,也不需要对我感到愧疚,替我委屈,你也和自己说的那样,你很爱我,就完全足够。 程筝在不愿意说话的贺衡恩嘴唇上碰了碰:“我不想那个男生了,你也不跟我计较了吧,好吗?” “我没跟你计较……”贺衡恩的声音弱得程筝就要听不见了,“要是我,我也有点受不了……” 他们对爱情忠贞和纯洁的要求在对方对彼此的偏爱和独特中日益增高,他们不再能接受原本不被放在心上的事,不再能容忍一粒沙子。 贺衡恩爬起来抱住程筝的肩膀:“这两天我会反思自己,我能想到的事我都会告诉你,还有,还有以后我都会好好哄你……” “好了好了。”程筝拍拍他,“现在我先哄哄你,没事了,这个事咱们都不提了,往后就是你哄我我哄你,咱们下完台阶就和好,好不好?” “亲一下,亲完咱们去拆礼物?”程筝说。 贺衡恩抹了抹眼泪,搂着他的脖颈吻上去。 第172章 做着好啊 程筝下床,拿来贺衡恩的睡裤想要给他穿衣服,贺衡恩把程筝的手推掉,说不要穿,程筝的手顿住,然后神经质地去掀他的衣角。 “不穿……不穿这个也别穿。”他把贺衡恩的半袖扒下来。 “……我穿,我穿行了吗,谁跟疯子一样要光着拆礼物??”贺衡恩带着鼻音嘟嘟囔囔的说。 “你这不是还剩一件?”程筝直接把贺衡恩拦腰托住,两手夹东西一样夹着他,抽空薅下床尾那只大熊,垫在地上,让贺衡恩靠着他坐。 “……”贺衡恩抱着玩偶熊的胳膊瑟瑟发抖,苦哈哈着脸,“我他妈真的错了,我以后都不看别人,你别现在再来故意为难我……” 程筝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去客厅把所有礼物拿来,随后挤进贺衡恩和玩偶熊之间。 “拆吧。”程筝抵着贺衡恩的颈窝,“先拆哪个?” 请问他有的选吗?贺衡恩被他的呼吸搞得脖颈发痒:“……你的。” “那你找吧。”程筝霸道地将双手横在贺衡恩的腰腹,拽来条毯子披在两人身上。 贺衡恩伸长手去够,摸到三个用卡通老虎包装的盒子:“是这个吧?” “真聪明。”程筝把头伸过去看他。 贺衡恩一个停顿,又一个停顿的转头,对上程筝似笑非笑的表情,刚才那句听上去阴恻的“真聪明”,就是从毫米之间的这张眼睛圆睁眼眶水润,白皙中带着粉红的、看上去还有点乖巧的人的口中说出的。 贺衡恩认为是自己的心理因素作祟,不然平时怎么看怎么可爱的脸,此刻不会像换了个性格,喜欢捉弄和使坏。 不过,他对自己的定位无比清晰,不仅当不了纯0,还当不了纯1——他是喜欢程筝这副阴沉的神情的,这两眼的功夫,足以让他发自内心的想和程筝做上一百次爱。 程筝一只手扣住他的胸膛,另只手挑开他裤腰的边缘,指尖深入交流下去:“你拆吧。” “……”贺衡恩的呼吸陡然颤了,一丝不苟的将包装纸完整撕下,取出礼物。 一个dupont的打火机,两件香奈儿的同款短袖,一双百丽的商务皮鞋。 程筝用指尖刮了刮他:“喜欢吗贺律师?” “喜欢。” “喜欢这些还是喜欢漫画书?” “……喜欢漫画书。” “别人能亲手给你画一本漫画书出来吗?” “呃…别握,不能……” 程筝如愿以偿的轻笑了声,哼着拿出自己的手,贺衡恩恳求地讨好笑着,抓着他的衣领撒娇,“别玩了程筝……” 程筝把脸凑过去,贺衡恩双臂绕过程筝的脖子,专门送上一个湿吻:“好了吗?” “勉强接受吧。” “我要拍张照片。”贺衡恩说。 “拍什么?这可不能拍,淫\/秽\/色\/情的东西。”程筝说着两只手全都挡在贺衡恩的内裤上方。 “……你给我滚开。”贺衡恩推着他肩膀,“谁要拍这个。” 他牵住程筝戴有戒指的手,两只手握好,架在礼物上空,特意将背景虚化,搞了一出氛围感,用这张氛围感大片发了朋友圈。 配文:二十九岁,不止有礼物。 程筝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没见贺衡恩发过这么腻歪,这么很小男生小女生气的文案。程筝点进自己的微信,给贺衡恩的朋友圈点了第一个赞。 贺衡恩把其他人送的礼物先推到一边,转过来面对程筝,抓着他的耳朵和他亲昵依偎、厮磨,捏住耳垂不放,摇晃着:“我们去洗澡吧,行不行?” 程筝压下心头的暗爽,他没想到一生气让贺衡恩听话的效果就这么好,强撑着深沉说道:“洗澡干嘛?” “洗澡睡觉。” “睡什么觉啊?” “就是睡觉……”贺衡恩抱着他的脑袋用发丝蹭蹭他的下巴,明明没穿什么衣服,指尖的温度却烫得惊人,像是星星点点的火,点着程筝的心,“好不好嘛?” “好,好……”贺衡恩拿着嗓子发出的亲密、婉转并且带着钩子的语调抓得程筝心痒不止,他大手一托贺衡恩的屁股,抱着他往浴室走去,“来,我们洗澡睡觉。” —— 早晨七点多,程筝翻上熟睡的贺衡恩的身。 贺衡恩被逐渐放大的异物感扰醒,这时离他被程筝放过一马一共没超过五个小时,不到五小时,熟悉的压迫再度光临他的身体。 “你别……我睡觉呢……”贺衡恩掀着干涩疲劳的眼,嗓音嘶哑着推他。 “你睡你的。”程筝俯身,用手肘支撑身体,减少压在贺衡恩身上的力度。 贺衡恩的眼睛微微眨了眨,还是紧紧合上,保持类似昏迷的虚弱神态,双臂攀上程筝的后背,最终还是提起了双腿。 没有十分钟,程筝的手机有电话打进来,在床上嗡嗡的震动着。 程筝接听,连“喂”都懒得讲。 “喂,是程筝吗?”陈一像大病初愈,嗓子劈了还没恢复过来,比六十岁老头还沧桑,“是我…对不住对不住,昨天真是对不住……” “我喝多了啥也不记得,害得又被沈润倾锤了一顿,昨天晚上擂完早上擂,我刚醒,心脏都要被他锤碎了……” “啊不是不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沈润倾跟我说了事情的经过。”陈一懊悔道,“我他妈真是一时上头,听说你们俩好像吵架了,没,没事吧?” 程筝的心全然不在陈一的话上,随口道歉:“没事。” “没,没…没事你怎么这个语气啊?”陈一壮着胆子问。 程筝握着贺衡恩的脚腕,轻轻抬了|下腰。 “什么声音……”陈一的头一边疼一边大规模用脑着,“啊,做着呢?做着…做着好啊,做着好,做吧做吧,我挂了。” 程筝当下不再废话,撂了句“给他朋友圈点赞”便关掉手机,重新抱住贺衡恩。 “你还得去店里呢……”贺衡恩声音软绵绵地劝阻程筝,和他推推搡搡。 “不去了。” “我得去律所……” “你也不去。” — 一张joker牌送给自己。陈一掐着人中,用生命的最后一丝精力,为贺衡恩的示爱朋友圈点下一颗红心。 第173章 直播首战 经历此事,虽然程筝口头上承诺日后绝不会再向贺衡恩翻出这件事的旧账,更不会再以此于处处刁难贺衡恩—— 但事实上,程筝非但没认可这套解决方案,反而变本加厉,连续在一家花店订了一周的单,还要求贺衡恩收到花后要继续拍照发在朋友圈里,一定要表明这是谁送的,不能模糊送花人的姓名。 那天晚上,他甚至连夜导出相机和拍立得中的照片,加班整理成文件夹,洗好拿到玩具店,和之前的所以照片一起,挂在墙面做成了照片墙。 —— 求完婚的这几天的日程安排,让贺衡恩炫耀自己有男朋友是一方面的内容,策划玩具店的线上发展路线是另一方面的工作。 程筝研究起了玩具店线上营销的事情,他把想法告诉了贺衡恩。 “除了开短视频账号这种最基本的,我想把团购和外卖也入驻了,这样至少北京市的人们买东西会更方便,销量能增加不少。”程筝说。 他给贺衡恩找了个对标的账号观看:“只是我不会做线上销售,最多会挂个优惠券的链接。” 贺衡恩看完那个账号,对程筝想要的路线有了大概的了解:“可以,前提是你要能忙得过来,不然太累了也得不偿失。” 程筝点头:“我明白,账号有空就做一做,起步阶段就发一发那些品牌店宣传视频,我一手学着相关的东西,一手自己剪视频做准备。” 账号设立的那天,贺衡恩给他投了不少钱做推流,程筝在视频中挂上定位和店铺名称,率先便有一波粉丝看也不看就点好了关注。 他发宣传视频,粉丝说要看本人照片;他发店铺介绍,知道他恋爱的粉丝说要让老板的对象出镜…… 程筝收到评论和私信,一阵难以言说的沉默涌进心中,他把大众的呼声拿给贺衡恩看,对这样的发展方向持无奈态度,贺衡恩表示,他不知道要怎么做,叫程筝自己看着办。 被粉丝催促直播的时间长达一周,周六快到了天黑的时间,程筝头脑一热,真打开了直播。 没有直播经验,没有直播设备,一个孤零零的手机支架立在收银台,程筝把手机卡好,直播开了快五分钟,他还在研究各自按钮的作用。 摄像头原本对准的是收银台台面,在大家的强烈建议下,他还是翻转镜头对准了自己的—— 短袖。 【朱波的衣服怎么会讲话】 【主播怎么没有头】 【主播把衣服架这直播了?】 【这是什么直播新路数?】 …… 程筝选择性失明,跳过了这些弹幕,选了几条能回答的回答:“我是第一次开这个,不太懂,大家见谅哈。” “开直播是看大家都催我,既然想看就开一会儿吧,肯定不能老开的,我是开店的,又不是搞什么颜值主播的。” 弹幕一片哈哈哈飘过:【哈哈哈哈哈主播是对自己的颜值不自信吗?你已经领先百分之九十的颜值主播了】 【同意楼上,表示线下见过真人,真帅的都在努力拼搏,假帅的都在靠特效骗钱】 【求主播老婆现身求直播老婆现身求主播老婆现身……】 【可以说吗,我喜欢老板男朋友那一挂的,有幸见过一次】 【可以说吗,我也是,朱波男朋友不是霸总是什么?虽然是漂亮长相,但气场在】 【我不同意,我觉得老板对象帅更多一点】 “……”程筝气势突然磅礴,“你们不要再想了,他是不会——” 正说着,贺衡恩闪现般进到玩具店,举起手里的打包盒,说:“我给你买饭了。” 程筝:“……” 【哦哦哦哦哦哦!】 【说曹操曹操到】 【这就是主播男朋友的声音?之前都没听到过诶,怎么既清新又温柔的】 程筝的眼睛眨了又眨,贺衡恩诧异上前:“你咋了?眼睛抽筋了?挤什么眼。” “诶,不是……”程筝想拦他。 贺衡恩来到他旁边,两只手捧住脸就是一顿招呼,把程筝的五官揉得快皱巴巴挤到一起了。 程筝弱弱地指了下手机屏幕。 贺衡恩将视线转过去,拖着长音迟钝的“啊”了声。看清屏幕里的内容,他反应强烈地弹开:“什么呀这是!也不跟我说一声。” “干嘛呀你。”程筝拉住他的手,“过来吧,摄像头没对着脸。” 贺衡恩心有余悸,跑到收银台外面站着,拿过餐盒:“吃不吃饭?” “吃。” 贺衡恩在旁边支起小桌子,搬来两张小板凳。手机镜头里彻底没有人出现,大家听到的都是他们的交谈声。 【喂?有人在吗?】 【嗨??】 程筝的眼珠掉进了饭菜里:“这是什么饭?” 贺衡恩掀开盖子:“鸡排饭和猪脚饭,还送了两份汤,你吃哪个?” “你选吧。”程筝说。 “那我要鸡排饭。” “好。”程筝吞咽起口水。 “你把手机调一下吧。”贺衡恩递给他筷子后说,“这样都看不到人了。” 【老天爷!好心人呐】 【我就说老板夫看着就十分善解人意,十分温柔体贴】 程筝转了下支架,压低手机,把摄像头对准他们的饭菜。 【who care你们吃了什么饭?】 【我也想吃】 【大馋丫头别说话了】 【朱波你男朋友的白衬衫好瑟情】 程筝没空翻看弹幕,他的注意力没有多余,全在贺衡恩和饭菜上面。 贺衡恩抽空盯了盯屏幕滚动的许多问题,挑了个自己看得最清的回答:“我们俩?我们俩大学认识的,大一开学。” 程筝还以为他在自言自语,撇头一瞧,知道是大家在提问,他也靠近看看,想也回答个问题:“你们谁上谁下——什么什么……” 他赶紧停下念弹幕的嘴:“能不能问点能播的?” 贺衡恩轻笑了声。 【别太好懂,一般长得攻的一方不愿意探讨谁上谁下的问题,那么,大概率他就不是一个1】 【我靠!楼上好分析】 【我同意】 【啊???主播你让我好失望】 【我老板夫怎么你了,见过老板夫,老板夫其实也蛮攻的】 【认可(支持老板1)】 【但老板夫没老板高(支持老板1)】 【你们都不懂!!谁来爱这种老板夫宠溺的感觉??(支持老板夫1)】 【我懂!!上一次老板夫单独在店,眼神凶得很,老板一进去就嘻嘻哈哈的,这不是年上是什么?(支持老板夫1)】 【楼上看错了吧】 【明明是老板夫单独在店里表情淡淡的,老板回来他就温温柔柔的(支持老板1)】 【那个……有没有可能是,他们互?我现实生活中也有男同朋友,他们就是互……】 程筝仍然没看到弹幕上的纷扰,因为贺衡恩把吃了一半的鸡排饭跟他交换了。 “咋给我了?”程筝内心窃喜。 贺衡恩白他一眼:“不想馋死你。” 恐怕自己再不换,程筝的口水就要掉下来了。 第174章 捞人 【我说什么!老板夫是1!】 【老板是1!】 【两个0.5!】 【别吵了妹妹们,都要成人家y的一环了】 …… 为了享受二人世界,程筝没和粉丝们说两句,就咔嚓下了播。 —— 直播结束第二天,程筝就和别人又打起来了。 — 早上接近十点,公安局的电话打到了贺衡恩那里。 此时的贺衡恩还在外面谈案子,接到民警的电话,他立刻起身赶往警局,没用多久,他的车就停在了公安局的院里。 如果说怀正是他们律所员工工作的第一地点,那么公安局、法院检察院……就是他们工作的第三第四第五……个地方。 治安支队的李队恰好在警局内,他从办公室出来,看见贺衡恩走进大厅,愣了愣,然后迎上去。 “哎呦,小贺律师,过来了?” 贺衡恩和他握了下手:“李队。” 李队回看了一刻办公室,同事们都在正常工作没异常:“没听说有什么大案子啊?” “哦,我没什么事,不是来办案子的,是来领人走的。” “领人走?” “贺律师这是——”李队又回过头去,瞄了眼审讯室,“是……有你朋友在这里?” 贺衡恩自然地笑着:“是我爱人。” “啊……”陈队明显一懵,神色极其不自然起来,尴尬的摩挲了两下下巴。 就是他那位同性爱人吧?他早有耳闻,多么轰动的一件大事,甚至,甚至——许久之前,他还有要把自己女儿介绍给贺衡恩的想法。 可惜了。 他可得好好看看。 “那先跟我走吧贺律师。”李队带贺衡恩朝里走,路上刚好遇到了负责的民警,他跟着他们一块儿来到审讯室。 在门口,李队矜持地板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 三秒钟后,他趴在窗上偷窥。 是帅哈。 — 民警翻阅程筝做的笔录,说程筝自己告诉他们,他在九点二十分左右到达e.n玩具店附近,停好车后向店门走去,在距离玩具店一百米左右的位置,他偶遇一个遛狗的男人。 狗是一只黄色田园犬,年龄大概在三个月,经过这只田园犬身边时,田园犬突然发生了全身颤抖着排泄大小便的情况。 田园犬的尿液溅到了程筝的鞋跟,程筝心中不爽,想与小狗的主人交涉情况,希望可以得到他的道歉,但男人的表现令他十分不满,不仅没有向他道歉,反而开始公然的虐待自己的宠物。 同时,程筝察觉出那只田园犬的不对之处,加上男人反常的精神表现,他认为这个男人的心理和精神存在一定疾病,田园犬的健康也有极大的隐患。 他尝试劝阻,却反被挑衅,怒火中烧,和男人发生了打斗,被看到的路人拦住并且报了警。 男人的伤势更加严重,比起程筝脸上的淤血,男人的头部需要整个包扎。 “这,这……你看看。”旁听完的李队也没了主意。 现在有贺衡恩在,待会儿保不齐就还会有更多人在,这趟浑水他当然不想趟。 他扭头看向贺衡恩:“你们想怎么解决?” 贺衡恩看着那个民警:“按流程他这样要拘留罚款。” 民警脸上露了难:“最低是拘留罚款。” 最高他也说不清。 伤情鉴定需要做,那个男人背后,万一也有什么撼动不了的,这都说不准。 贺衡恩言谈得体彬彬有礼,那副笑容无懈可击,没过多阐述自己的态度,像一团软绵绵的棉花,说出来的话声音悦耳却不中听:“我要现在带他走。” —— “走吧祖宗。”拿到手续贺衡恩进去来到程筝身旁,拊他后脑,拍了两下叫他起来,程筝条件反射的一缩,没躲他,站起来笑嘻嘻地跟着贺衡恩走出审讯室。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把我捞出来的嘻嘻嘻。” 贺衡恩压抑住想揪他耳朵的心,“等待会儿我再收拾你。” “完事了?”陈一插着兜来到大厅,碰到往外走的贺衡恩和程筝。 “完事了。”贺衡恩说。 “你也来了?”程筝笑得恬不知耻。 “闭嘴。”贺衡恩扭头呵斥他。 贺衡恩接到电话那时,陈一也在不远处,和对方公司的人告辞后他让陈一善了后,陈一一处理好事情就赶到了警局。 “呦。”陈一吹了两声口哨,凑近了瞧,“就受这么点伤啊,我看人家家里都找过来了呢,说你要把他打死了。” “他们家很厉害啊?”程筝问。 “一般吧。” “那没事了。” 一般就是干不过贺衡恩和陈一的意思。 “你还好意思问。”贺衡恩给他一耳刮,“快走。” 程筝捂着后脑勺往外走,走了两步,他停在原地:“那只小狗还在呢。” 小狗在警局后院,被人临时关在了笼子里。 仨人过去看它,只看到它孤独地窝在角落,小眼睛又圆又黑,湿湿的,姿态低下,见到有人过来,哼唧了一声。 程筝:“它好可爱啊。” 贺衡恩:“……” 程筝的弦外之音,他再懂不过了。 程筝用和田园犬一样的眼神注视着贺衡恩,贺衡恩无语地抿了下嘴,说:“带走吧。” “……”最后面背手的李队无言,现在都流行明抢了? 贺衡恩连警局的笼子带狗一起端走,说下午会再送过来一个新笼子。 “行了行了,一个笼子,不用还,你们快走吧。”李队快受不了这三尊大佛了。 路过那个男人所在的询问室,陈一顿住:“把人家狗拿了,总得说一声。” 贺衡恩说:“是得说。” 陈一吊儿郎当地过去,猛地拉开门,一胳膊拽门一胳膊抵门框,冲里面打了两个响舌,又叫狗似的叫着那个男人。 “喂,你的狗我们带走了,哦,打你的那个人也走了。” “你不行,你估计还得待两天呢,会有医生替你做精神检查的哈,放心。”话一说完,陈一大力撞上门,不顾屋内人吵翻天的激烈声响。 — 小狗被送去了宠物医院,大小便失禁,一条腿跛脚,还有营养不良,要在医院住些日子。 “嘿嘿嘿……”街边,程筝对贺衡恩使出了惯用伎俩。 “你他妈再给我傻笑一个看看。”贺衡恩的表情染了些火气,“真想抽你。” “诶呀……我错了。”程筝去勾他的小拇指,“你都听说了,评评理,这事儿不是我的问题吧?他是不是该打?” “是谁的问题放一边,你都看出他这个人就是心理有病了你还惹,你力气大你能打,可你能打过刀打过棍子?” “我知道了……”程筝瘪起嘴巴向他求情,“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 “去,别拽我。”贺衡恩甩开他的手朝车子走。 “你原谅我吧小贺。”程筝追上他,连帽半袖的帽子一甩一甩的,“真的,我下次注意,不会再犯了。” 程筝堵着驾驶室的门,不让他上车。贺衡恩气不顺地撇过头,被他现在的没皮没脸搞得没脾气:“再有下次我就不管你了。” “我知道。”程筝在他嘴上啄了一下。 “过几天你别跟我怀正的团建。” “我不要。” 第175章 团建 回去这只小狗到底是贺衡恩给取了名字,只可惜他的取名天赋比程筝强也有限,十一在十一月来就叫十一,现在是六月,小狗也就叫六月了。 在程筝的软磨硬泡之下,贺衡恩暂且第一步同意了他加入团建的申请,至于能不能去,还要看怀正员工们的意愿。 他们就要着手订婚仪式,订婚前,贺衡恩得先把律所的员工照顾好,于是他才将往年七八月的团建挪到了六月中旬。 怀正工作大群,贺衡恩发了个小猫敲门的表情包。 贺衡恩:各位,团建有什么想法? 员工a:??! 员工b:今年要提前了?去年不是七月份吗? 员工c:疑惑.jpg 员工d:暂时想不到,可以老方法,靠转盘转。 陈一也冒出来:有没有人想泡温泉? alley回他:那不得包个度假村?不然哪能放下这么多人。 贺衡恩:我八月份要订婚,七月份可能没时间组织团建,只能挪到六月份了。 员工e:我就知道!! 群里顿时一片鬼哭狼嚎,消息刷屏式的在贺衡恩手机里跳。 陈一扬言要退出大群,遭不住贺衡恩这么名正言顺的秀恩爱。 alley:安啦,也就你损失惨重,律所一半多的人都有对象。 陈一:…….jpg 员工a:就是嘞,陈律的对象呢? alley:陈律对象还在梦里。 员工f:不能吧,陈律条件这么好。 员工h:肯定是陈律不想找啊,人家还要玩几年呢。 …… 陈一:很忙:勿q。 员工g:贺律你对象来不来?那几个月我在律所都没见过他几面呢。 员工b:就是就是,都要和贺律结婚了,以后见面机会肯定会多的,晚见不如早见。 这番话正中程筝的下怀,早早抱着手机准备插进大家对话的他看了贺衡恩的脸色,开开心心地点进对话框,“我可以发吗?”他问贺衡恩。 贺衡恩无奈:“发呗,你不就等着这个呢嘛。” 程筝亲了亲贺衡恩的脸,然后来到大群冒泡,贺衡恩也继续发消息,把时间定在这个周六。 贺衡恩:老规矩,因为案子实在来不了的就发红包。 团建的地点由转盘决定。 转盘的选项贺衡恩滚瓜乱熟,北京适合团建的项目没几个,大夏天的大几十号人去做什么踏青、露营不太合适,能玩的也就那些,轰趴馆、剧本杀、水上游乐园、密室逃脱、陈一提的那个温泉度假…… 他把转盘发到群里,让陈一摇,陈一发了张密室逃脱的截图。 “……”贺衡恩心里唾弃陈一的好手气,手指晃动着,最终敲下键盘打了个“ok”。 — 团建这天,程筝挂上了玩具店的请假黑板——“陪对象团建,闭店一天”,和大家出发前往团建地点。 “你能玩吗?要是害怕就算了,让他们自己去,我跟你在外面等。”密室的大门外,程筝越来越担心上了密室的恐怖程度,怕贺衡恩进去会受到惊吓,里面又黑又恐怖,他自己都不那么自如了。 贺衡恩安慰似的碰了碰程筝的手:“没事,这不是有你们吗,咱俩一起走我就不怕了。” “那进去之后,无论怎样你都别把手松开。”程筝把他的手牵牢。 他们这间密室算上两人一共有十二个,刘放在队列当中,主题和古墓有关。 和单纯的鬼屋不同,贺衡恩对密室的容忍度算得上不错,相对冷静得多,因为有任务和线索分走他的注意力,他对黑暗和扮鬼的npc不再那么害怕。 中间程筝遇到单人任务,程筝和刘放临时换了个身份,以便自己能全程待在贺衡恩身边。 线索解到最后,他们就要取得胜利,这时的npc像要完成恐吓的kpi,一个两个都冒了出来,和植物大战僵尸里的最后一波僵尸有得一拼。 贺衡恩没有问题能思考了,必须要直面恐惧的他身体一抖,当下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想到,他只有一个动作可以实施——将程筝拽到身前。 程筝转身抱住他,敞开身上的衣服将贺衡恩包裹在胸前。 那个在古墓里扮演含冤而死的女鬼的npc已经来到他们面前,举着手臂伸着雪白的五指。 程筝判断她年纪应该不大,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地说:“妹妹,轻点吓他吧。” 一瞬之间,npc放下双臂,径直向前方走去。 与程筝擦肩而过时,她似乎说了句什么,程筝没有听清,只留意到了什么“幸福”类似的一眼。 “谢谢。”程筝放大了些音量,对女孩的背影喊。 “谢什么?”贺衡恩从衣服里伸出脑袋瓜,黑眼珠闪着亮光。 程筝顺顺贺衡恩的后背:“没什么,要出去了,快走吧。” 他探过头亲亲贺衡恩的眼睛。 第176章 来京 离订婚仪式还有一个多月,贺衡恩和程筝商量,想把程山接到北京。 程筝有些抵抗这件事。贺衡恩和他谈的时候,他虽然没有过多的在言语上表现出来,但却把所有情绪都写在了脸上,贺衡恩能明白程筝不愿意这样做的原因都有哪些,但北京和重庆相隔千里,程筝大有和自己结了婚就彻底远离重庆的架势,留程山一个人在重庆,怎样都说不过去。 每人对家庭所产生的情感需求的需要并不相同,程山或许没觉得一个人生活有多不自洽,但贺衡恩作为程筝的恋人,退一万步来讲,出于爱屋及乌,也不忍心看程山独自在重庆养老。 程筝最后同意了贺衡恩的提议,两个人抽空去看了几个楼盘,挑了一套三室一厅的精装修中户型,装修材料很环保,方便程山拎包入住。 七月初他们回了一趟重庆,家里但凡可以拉走的都被搬家的司机师傅装进了车,单算药,贺衡恩都收了一小纸箱。 挑了挑没过期的,贺衡恩把其他药都带回了北京。 上车前往机场前,程山对这里恋恋不舍,不是所有人都对故乡没有感情,就像程筝这种拼命从大山里跑出来的孩子,有爱人在身侧,偶尔也会想起重庆的点点滴滴。 程筝劝他,说飞机来这边很快,过年过节他们随时可以飞过来,程山这才坐进了车里。 程山住进新房的当时,贺衡恩和程筝就像赶着时间似的带他去了医院。 贺衡恩给程山提前挂了绿色通道的票,去了数不清的科室,拿到各科开的单子,他直接和程筝带着程山去把全身的检查做满,上至大脑下至小腿,隔天他们过来拿结果,听每位大夫详细描述程山各个部位和器官的健康程度,万幸没有大事,可小毛病不断,开了一大兜的中药和西药回去。 有个上了点岁数的大妈,坐在椅子上等检查结果的那段空闲时间里她到处瞟着,这么瞥到程山身后的贺衡恩和程筝,来到他们这边,跟程山问起两个模样挺俊的两个小孩的身份。 程山被这样的问题勾出一抹彷徨在脸上,他的嘴唇张了张,像是有些抵触这样的问题。 “干儿子。”贺衡恩快程筝两秒答道,“他是亲儿子。”他指着程筝说。 “你瞅瞅,我就说你们长得不像呢,这亲儿子还有点像亲爹的。”大妈说。 “干儿子也是儿子。”怕大妈更深层次地追问两人的感情状况,程筝赶快带他们离开了。 —— 程筝把程山来到北京的事告诉了徐锦婳。如今有程筝在,她不怕不清楚贺衡恩的行程和各方琐碎的小事,抓到空档就会和程筝聊天、电话,如今见亲家已经到京,徐锦婳的心情仿佛像吃了块蜜糖,准备订婚仪式之余,叫他们俩尽快过去吃个饭,好沟通两家人见面的事宜。 安顿好程山,程筝和贺衡恩挑了一天晚上来别墅吃晚饭。 程筝搬了一箱车厘子,拿了一个榴莲、两盒燕窝过来。 “小程净挑我爱吃的买。”徐锦婳过来接他们,拎着榴莲喜笑颜开。 程筝扣上后备箱:“小贺说您爱吃榴莲,我俩都不会挑这个,待会儿看看这个果肉可不可以。” “是,他不爱吃,他嫌味儿大。”徐锦婳肉眼可见的年轻了太多,不复从前的阴霾满眼,她挂着一幅和蔼的微笑领他们进门。 贺衡恩和程筝平常地向里走着,这时徐锦婳美滋滋地朝里喊了一声:“小华,有榴莲!” 程筝:“?” “……”贺衡恩眯了下眼。 “小华是……”程筝和贺衡恩说着悄悄话,“阿姨的,闺蜜?”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贺衡恩说。 “这是王阿姨,小恩记得的,见过好几次了。”进到客厅徐锦婳给他们互相介绍着。 王阿姨一家二十多年前也住在附近,但十年前因为儿子出国所以定居国外,今年她和自己丈夫回国工作,最近才有时间和徐锦婳约着见面喝茶。 以往徐锦婳和她的话题还只是停留在家长里短和一些事业上的事情,如今她们都很高兴自己与对方可以交流的话题增多了一项。 因为王阿姨的儿子也是个男同。 王阿姨本人钟爱男同小说。 “你快看吧,我跟你说什么来着。”徐锦婳对王阿姨炫耀起来,“我们小程很有模样的,要个子有个子要脸蛋有脸蛋,还一点都不黑,可以吧?”话音一落徐锦婳就自豪地笑了两声。 程筝:“?……” 贺衡恩:“……?” “这是,什么走向啊?”程筝低声说话的声音微微打颤,“咱们不是过来聊订婚的吗?” “你先让我妈炫耀完吧。”贺衡恩疲惫道。 “诶呦,是不错呦,你们家衡恩长得就好呢。”王阿姨捂嘴笑着,“我们家那个就不如衡恩,你说说你们,没人告诉我衡恩喜欢男生呀,要是喜欢,我早就让我那个儿子去追了呀。” 程筝:“??” 贺衡恩煞有介事地冲程筝眨眨眼,拍了下他的手背,让他稍安勿躁。 魅力大,没办法。 王阿姨俨然是喜欢贺衡恩这一挂的。 “别说你了,我都是最近才知道的。”徐锦婳笑呵呵道,“但我可是最满意我们小程的,人多老实,招人喜欢,长相这么俊,其实性格像个小女孩呢,特别体贴……” “???”程筝急得挺直腰杆,直拧贺衡恩的后腰。 贺衡恩:“……|???|” —— 凌晨十二点卧室关灯准备睡觉,贺衡恩闭上眼睛。 一道鬼魅似的影子悄声爬上贺衡恩的身:“宝宝……我不是小女孩……” “……”贺衡恩被程筝压得感觉喉头一甜,他竭尽全力挤出微笑,“不是不是……我们是小…男孩呀。” “那你要怎么证明我是男孩呢?” “我怎么——”我怎么证明……贺衡恩惊呆了,他生活二十九年从业七年,没遇到过这种证明题。 程筝拽过他的手向下伸:“你快证明证明……” “我他妈……” 过半个小时,贺衡恩把沾湿的纸巾团往程筝脸上一丢,手一垂睡死过去。 第177章 订婚书 眼看离八月份越来越近,徐锦婳叫他们两个立刻约好两家人一起吃饭。贺衡恩甚至没有想过贺铭城会来,但他还是和徐锦婳出现在了饭店包间。 五个人落座,包间里两位年长的男士都不说话,只有徐锦婳和他们聊得热闹,贺铭城很给面子的没找事,程山遇到需要他说话的才会搭一句。 徐锦婳坐在贺衡恩和程筝中间,比谁都高兴:“我看了,八月四号是个黄道吉日,最适宜订婚,你们看呢?” 程筝说:“我们都可以,就听您的吧。” “那好啊,结婚的日子,我找先生算过了,人家就说十一月一号蛮好的,还赶上那天的黄历宜嫁娶呢。”徐锦婳的目光在贺衡恩和程筝中转着。 “这个是有什么讲究吗?”程筝好奇道。 “嗐,我也不懂这些,但我看这个数字蛮好,三个一,都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我觉得三个一挺符合你们,新家庭新生活嘛。”徐锦婳把征询的眼神给到程山,“程先生你们这里有要注意的吗?” 程山愣了下,不自在地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正常办就行。” “好,没有我就放心了。”徐锦婳点头,说,“还有聘礼这方面,我想着也都是男孩子,照传统是该准备五金的,要不就算了,到了订婚那天,把订婚戒指备好就行了。” “就这么来吧。”贺衡恩说。 商议好时间,后续贺衡恩和程筝便能更好的完成其他准备工作,他们等着去订下宴会厅和菜品,把制作宾客名单和修改菜谱的事情交给了徐锦婳。 从饭店出来,徐锦婳和程山走在最前面。 徐锦婳今晩的话格外多,身上透着喜悦的劲儿。见到程筝的父亲,她聊天的劲头上来,和程山也多聊了些,主题大多围绕在程筝的性格上,边走边说这个孩子好相处,对家庭特别上心。 程筝在后面不小心听到,越听越尴尬,浑身刺挠似的,贺衡恩让他痒就去搓个澡再回家。 贺铭城独自在最后,从包间里出来,徐锦婳还白了他一眼。 “他们…咋了?吵架了?”程筝努力把音量维持在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见的大小上。 贺衡恩轻哼:“估计是我妈女性意识觉醒了,终于感悟真谛,知道贺铭城没干人事,看他也越来越心烦了。” 程筝担忧道:“啊??那没事吧,不会咱俩结完婚,他们就离婚了吧。” “应该不会,麻烦。” “啥麻烦?” 贺衡恩表情严肃:“分财产麻烦。” “……” — 贺铭城和徐锦婳上车离开,他们两人需要先把程山送回家才能回去。 路上,后座的程山百般犹豫,勉强开口:“小贺啊,你爸爸是不是也不太喜欢程筝?” 两人在前座皆是一懵,贺衡恩看了程筝两眼,倏地笑起:“他可能跟您有着相同的情绪。” 程山不再说话。 —— 快月末,这天早上贺衡恩的订婚书和请柬被快递员送到了怀正。 陈一迟到进律所,碰巧看到,替贺衡恩签收,帮他拿进他办公室。 贺衡恩把文件夹扔远,接到陈一抛过来的快递。 “我操……”陈一摸着自己的脸忽然发懵,“摸到你这些玩意儿,我他妈才有了你要结婚的实感。” 陈一不敢相信地扇了自己两巴掌。 是真的。 这十多年,真成弹指一挥间了。 陈一放的屁贺衡恩一个都没听。 他一心扑在自己的婚书上,将快递袋撕开一个口子,扯掉包装纸盒的一面——卷轴盒露出了一个尖儿。 他姥爷准备的红纸金字,看着就气派,刚拿到手里就觉得沉甸甸的。 贺衡恩把卷轴拉开,每一个小楷都是老人家亲自写上去的。 多日以前,听闻自己的宝贝外孙即将结婚,潮流的老头老太太对程筝是男是女毫不在意,只知道贺衡恩单身多年总算求来了一段姻缘,他们盼星星盼月亮,可是等到这一天,能亲眼见外孙和爱人走进婚姻的殿堂了。 两个老人开心得不行,远在外地,哪怕摸不着够不到的,也想给他们做点力所能及的。 贺衡恩和程筝考虑到婚书和请柬也得费一番功夫,徐锦婳一人要规划的事情太多太碎,想起老头会写婚书,索性让徐锦婳把任务交给他们。 “咱姥爷的字就是漂亮哈,赶明儿我结婚能不能给我写一个?”陈一把婚书抢来,连连感叹着。 贺衡恩两手一空,一阵沉默。他叉起手来:“尊敬的陈先生,国家法律规定,婚姻,一定是要两个人类才能结的。” “你和你家狗,和空气,都是领不了结婚证的。” “……艹。”陈一真想把婚书给他摔在桌上。 奈何这东西象征意义太强,他还是给贺衡恩扔到了卷轴盒中。 “你等着,四十之前我肯定结婚。” “期待你的好消息。” — 请柬就在手边,有当场分发的机会,贺衡恩最后选择直接面对面将请柬交给alley他们几个具备参加订婚宴的关系的员工,他们听说两人的订婚书就在办公室,纷纷请求贺衡恩把它拿出来让大家开开眼,到头来一份婚书不知传了多少个人的手。 很多人都在感慨,说也摸不出这么金贵的婚书用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丝绸或者其他珍稀布料,把它供成了圣旨。 晚上八点多程筝从玩具店回家,直冲到婚书跟前。 婚书在茶几躺得安稳,听见程筝回来,贺衡恩从厨房走出。 眼神刚碰上卷轴盒,程筝就开始呼吸不稳。 他傻站在茶几前,拿起盒子。 手指先触到卷轴盒的材质,他就手足无措了——这样摸起来就觉得奢侈的盒子,里面装的不知是比它还要奢侈多少倍的订婚书。 而且是他和贺衡恩的订婚书。 第178章 拜访 贺衡恩强势掀开盒盖,两根手指头一挑,婚书赫然亮相在程筝眼中。 “这这这……”程筝磕巴着,这婚书看着好有派头。 他把婚书捧在怀里,就像个手抱新生儿的父亲一样。 “……你是不是帕金森啊。” “不,不是啊。”程筝说。 贺衡恩歪了下嘴角,背着他翻了个白眼。 卷轴被缓缓拉开,最右侧的“订婚书”三个字闯进程筝的眼中。 他的视线逐渐左移,屏住呼吸默默读着。 【今朝天赐良缘终修正果,他日冷暖相知白头永偕。君子有德,互助精诚,情深意切,缘结不解。】 【以书为证,十载风雨同舟共济。 鸾凤和鸣,百年执手忠贞不渝。】 【此证】 【程筝 贺衡恩】 【丁未年十月初四】 忽然,程筝掩面开始哭泣,热泪盈眶:“呜呜呜…没想到有一天我的梦想也能成真了……” “……你再给我假哭一个试试看。”贺衡恩扒开他的手,把干打雷不下雨的程筝抓了个正着。 程筝眼眶通红,但是没有一滴眼泪落下。“我,我就是激动了嘛,只是哭不出来……”程筝扁着嘴解释。 “……”贺衡恩的表情一言难尽。 — 收到快递,贺衡恩预备给姥姥姥爷打个电话过去,告诉他们他和程筝已经拿到婚书,叫他们不要担心。 电话刚接通,姥爷先声夺人,大嗓门地喊:“恩宝!” 贺衡恩被吓得皱起眉,把手机拿远了几厘米。 恩宝?程筝忍不住扭头盯着手机看。 贺衡恩把电话开了免提,和姥爷聊了几分钟的天,叮嘱他们最近天气热不要乱跑,以免中暑,过了这阵子再出去玩,身体要是一生病,他们的婚礼也就没办法参加了。两个老头老太太最重视这个,姥爷听了一直说知道了知道了,肯定不会出事的。 姥爷难得有机会和外孙多聊会儿天,不到五分钟,姥姥上手抢过手机—— “仔仔!” 她像邀功似的问贺衡恩:“婚书看到了,请柬呢?” “请柬可是我准备的哦,这可是我找人设计的,订婚和结婚都都在里呢。” 贺衡恩在律所拆快递时还说了一句这包裹怎么这么厚,拆开才知道,结婚请柬也在里了,就是没名字。 “什么你设计的,你真好意思说!”姥爷为她夺走自己的手机感到愤怒,“那明明就是人家的模板,你最多是往里加了点东西!” “不就是害怕人家恩宝过阵子不让你准备了么,你就着急把活儿抢下来了 。” “那怎么了?恩仔这么忙,小程要开店,我给他们准备准备还不行了?我看你才着急呢,不就没让你在结婚请柬上写字吗?那名单啥啥都没有,你写什么?” “你!”姥爷几十年如一日的吵不过姥姥,只会放个狠话给她听,“你就等着吧!” “……”贺衡恩揉揉眼眶,“好了,别吵了,都好看,我看了。” 程筝在旁边只敢听不敢吱声,自己偷偷摸摸拆开了两个请柬来看。 订婚宴的是翻页的,相对来说更简单,有腰封,上边系着一根绳子,解开绳子可以翻开请柬看到内页。 上面的字体和婚书上的完全相同,是姥爷一个一个写在上面的。 结婚宴的请柬更有份量,也是卷轴的外型,放在小长盒里,特别中式。 程筝正仔细看着,打着电话的手机猝不及防就跑到了他手里。 他惊恐地接过这个烫手山芋:“啊啊啊……你给我干啥呀……” 贺衡恩学他说话的气音儿:“你没听见吗?他们问你的情况呢。” “呃呃呃……”程筝没头苍蝇似的站起来原地乱转,“那我怎么叫他们……” “那肯定也是叫姥姥姥爷啊!”姥爷对着话筒大喊。 贺衡恩、程筝:“……” 老头老太太一大把年纪了,耳朵还挺好使。 程筝捧着手机,一阵乱转,带着它跑回了卧室。 —— 拿到请柬的下一步是去拜访亲友,贺衡恩和陈一敲定好本周日的日期,陈家的长辈都有时间见面。 他们第一个要送到请柬的就是陈一的爷爷。 周日早上九点不到,陈一的夺命连环call疯了一样打到贺衡恩这里。 “啧。”贺衡恩的起床气上头,从程筝的怀抱中脱离,板起脸拧眉接通电话。 “喂?你们啥时候来啊?我正等着你们呢!” “不是——”贺衡恩窝了一肚子火,眼睛都睁不开,“大哥,你知道现在刚几点吗?要去也没有九点就去的吧!” “哎呀~”陈一自知理亏,“我这不是问问你们吗,怕你们忘了,之前没经历过,有点小兴奋。” “滚!” — 下午四点他们带着礼品来到陈家老宅,刚下车,陈一不知道从哪钻出来,过来和他们一起拎东西。 “你他妈……”贺衡恩被他吓得身体一缩,小声吐槽,“不知道着什么急,还以为是你要订婚呢…” 他问:“你来多久了?” 陈一说:“十分钟吧。” 一位年纪在五十岁左右的老人为他们拉开了大门,这个管家在陈家工作了近三十年,却比陈一的父亲还要小几岁,三人将礼品交给他,全部朝里走着,程筝观察起别墅摆设,虽然没有他想象中的一眼望不到头,却有一件连一件的古董摆在客厅。 他们才在玄关换好鞋,陈启拐杖敲击地砖的声音就已经钻入耳中。 贺衡恩站起来,“爷爷。” 程筝拘谨地抠着手指,也鞠躬叫了陈启一声。 “哎,哎,进去吧你们。”陈启把搀扶自己的保姆支走,笑声爽朗。 “爷~”陈一拖着长音,像在索命。 “你给我起开!”陈启的拐杖飞起抡到陈一的小腿上,“平时怎么叫你你都不来,这可好,这俩小孩送请柬你倒是跟来了是吧?” “哎呦喂……”陈一呲牙咧嘴地捂起腿蹦跶,“我什么时候没来看您啊,今天不是来了嘛!” “看你就烦。”陈启把拐杖扔给管家,贺衡恩和程筝一手一个领走了,“快三十了连个女朋友的影子都没有呢,也好意思回家。” “诶!”陈一追上去,“您就这么跟亲孙子找事儿是吧!” 第179章 开化 陈启把两人带到客厅坐下,擦拭家具的佣人见状退下,不久送上来了一壶红茶,为贺衡恩和程筝斟好。 “听陈一说,你们大学就认识了?”陈启喝了口茶水,问道。 贺衡恩回他:“对,我们三个都是大学同学,跟程筝不是一个专业,但是大一一开始就认识了。” “你看看人家。”听完,陈启踢了陈一一脚,“怎么衡恩就知道大学找个对象啊,你呢?” “你们聊你们的,跟我有毛关系啊。”陈一不服气地把嘴顶回去。 一回来就催婚,一回来就催婚,这家谁还愿意回啊?? “你这个臭小子!”陈启吹胡子瞪眼地剜他一眼,扭头接着和两人聊天,不再理他。 陈一的父母听说今天贺衡恩和程筝要登门,特意托陈一和他们打好招呼,让陈一告诉两人,不必再专门去他们那里拜访,恰好周日晚上有时间,他们也会回到陈家老宅,以免浪费贺衡恩和程筝的其他时间。 五点半左右,陈灏和田静雅来到老宅,几人闲聊了十多分钟餐厅就开了饭。 “多长时间了,头回这么热闹。”陈启说,“这家里人多就是好啊。” “……切。”陈一揣着手斜斜眼睛,侧过身子避开陈启直视的目光。 吃完饭陈启叫人拿来了他给贺衡恩和程筝备下的礼物,可惜却是一对玉镯。先前他们想着,孙子辈的孩子都到了婚配的年龄,该给他们准备东西了,没成想,这里面出了个和男孩儿结婚的贺衡恩,陈启备下的东西还恰恰就是给女孩子用的首饰,没办法,挑了半天,捡了个能给他们的拿来了。 程筝说不上来是该高兴还是悲伤,就这样收下了。 —— 陈一绝不会让他自己一人留在老宅哪怕一分一秒,贺衡恩和程筝返程的同时,他也跳上了他们俩的车。 “玩去啊?”他搭着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椅背,毫无自觉的嬉皮笑脸来回看着贺衡恩和程筝。 贺衡恩:“……” 程筝:“?……” “说话啊你们。”陈一拍了下程筝的肩膀,“觉得我耽误你们二人世界了?” “诶我就不走~” “……”看着陈一的这张蠢脸,贺衡恩脑子灵光一闪,“蒋老师……他今天晚上有演出吗?不如一次性也给他送过去得了。” 陈一顿感索然无味,跌坐回座椅上。 “可以啊,他的请柬拿了吗?”程筝说。 贺衡恩拉开抽屉:“所有人的都在这里。” “那走吧。” 路上经过一家超市,陈一要下车去买烟。 贺衡恩一唱:“呦,您不都是抽雪茄的吗?” 程筝一和:“啊?他现在这么装逼了?” 回应他的是陈一的甩门声。没两分钟他抱着一条黄鹤楼回来,边拆边吐槽:“也没个大金砖什么的……”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上哪去给你找大金砖。”贺衡恩觉得他不可理喻。 “什么是大金砖?”程筝好奇着,没忍住,靠近贺衡恩耳朵轻声问他。 “黄鹤楼三千块一盒的烟。” “天呐。”程筝听完退回去了。陈少想要的还没有次的东西。 “喏。”陈一拆完,递给贺衡恩一盒。 “咳咳。” 贺衡恩刚接到手,转眼就把烟丢回去:“戒烟了。” “我操……”陈一震撼极了,“你他妈是不是人啊,程筝咳嗽两声你就不抽了,装个鸡毛啊。” 程筝眯起眼睛审判他。 “你管得着吗,我可不像你,半辈子过完人都要入土了,黑心黑肺的。” “你诅咒谁啊你,不抽就不抽。”陈一把烟全抱在怀里。 贺衡恩收回视线,瞥了眼超市的牌子,莫名想要吃雪糕。“我要吃雪糕。”他跟程筝说。 “天都晚了……” “我就要吃。” “我~就~要~吃~”陈一吞云吐雾间还不忘给自己找点乐子。 贺衡恩使出杀手锏:“老——” 程筝脑袋猛地热起来,捂住他嘴:“买,买。” “我也要吃~”陈一恶心着程筝,跟他下了车。 程筝给贺衡恩拿了一个可爱多,陈一自己挑了个最贵的丢给程筝让他一块结账,出来时,贺衡恩正在门口等他们。 “我问那个老头了,他说蒋政白八点有演出。”陈一含着雪糕含糊道。 程筝把嘴里的阿萨姆咽下:“哪个老头?” “当然是他们班主啊。” 程筝无语道:“那你能不能对人家放尊重点。” “我对他放尊重点?就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好话坏事都让他做了,老油条一个。”陈一想到这人就来气。去年他提醒那老头,让他注意自己班子里演员的人身安全,他可倒好,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背地里还在放纵这种情况出现,他都碰到蒋政白两次单独和那个男的出去吃饭了—— 这不是纵容职场性骚扰是什么?? 贺衡恩只顾得上吃雪糕,没空搭理他,程筝一向认为陈一这个人很疯癫,他说的事儿,别人只能信一半,没谱儿。 吃到冰淇淋的脆筒,贺衡恩忽然把它怼在程筝眼前:“你爱吃这个脆筒吗?” “啊?”程筝被他的动作激得闪躲了一下,“挺爱吃的…” “那给你吃点。”贺衡恩忍痛割爱道。 “好。”程筝把奶茶交换给他。 奶茶喝了两口,贺衡恩拧好盖子,再一低头,脆筒一点都不剩了。 “啊!”贺衡恩猛地高声。 程筝要被吓死了,陈一舀冰淇淋的勺子“啪”地掉到了地上。 “干啥啊…”程筝抚着心脏心虚道。 “你怎么都吃了?”贺衡恩指着脆筒的包装纸说。 “你不是给我了嘛……”程筝宛若一只没妈妈庇护的小鸡崽。 “我那是单纯的,分!享!给!你!” “我再买,再买……”程筝两三步飞进超市,神速出来,手里拿了两根粉粉嫩嫩的可爱多。 “我都吃不了了,上面的冰淇淋就有好多,吃完了哪还有肚子吃脆筒。”贺衡恩还是不高兴的说。 “那我吃上边的行不行?”程筝征求他的意见。 贺衡恩施舍般地点点头,说:“那你吃吧。” 原本抱着看戏想法的陈一在见证贺衡恩和程筝幼稚的拌嘴之后,转瞬就直面了两人的恩爱互喂场面,心情跌宕起伏,直接从天堂跌到了地狱,让他再失去了窥探别人情侣生活的想法—— 这对单身狗很不友好,真的不友好,人家的打情骂俏,或许是自己潜意识的梦寐以求。 — 坐回车里,陈一手肘杵着车窗,手托着脑袋,默不作声地观察他们。在十多年前他还敢说自己身边就贺衡恩一个同性恋,十多年后,他娘的,自己都要被同性恋包围了。 原先他自己也唾弃这东西,寻思贺衡恩喜欢也就喜欢了,他可是不明白和男人在一起有什么好。 现在看他们一对一对的,每两个人相识相知相爱,看他们用男人和男人的相处模式谈恋爱,也有点醒过悟来了。 男人和男人又咋了,能互相喜欢就真不容易了,家里家外还方便,随便找条裤子就能穿,一根烟能两个人抽。 陈一感叹,要不是自己只喜欢女的,和男的在一起也算是有意思。 第180章 《霸王别姬》 晚上六点过十分,小剧场里头热热闹闹地唱起了这最后一场戏,《霸王别姬》。 陈一三人突袭场地,班主慌了心绪,赶紧把他们迎上了二楼包厢,给他们上了一壶好茶。 贺衡恩客气接过茶杯,来到剧场的一副嗓子也变得清润:“这场戏有蒋政白吧?” “有的,有的,小蒋可渐渐成了红人了,大多时候都有他的戏。” 蒋政白自幼学习旦角,从日出山头到日落山头,在屋前的几尺院子里练唱练打练说,擅长花旦与青衣,一袭华衣流霞映彩,眉梢曼妙娇声细语似水如歌,技术不说绝佳但算优等。 “那他今天唱什么?”贺衡恩问。 “今天唱的是《霸王别姬》。” “他演《霸王别姬》?怎么之前没见过啊。”陈一挑起眉梢问道。。 “是,政白他不常演,这么些日子也就演过七八次,他觉着自己虞姬这角色够不着,说不如花旦和青衣擅长,不愿意演。” 陈一也不了解这京剧都什么是什么:“虞姬这角色咋了?” “虞姬是花衫,终归是和他练的不一样,他练花衫的年头还短呢。” “哦,那不愿意演就不演呗。”程筝适时开口。 “这,架不住大家伙愿意看呀。”班主低眉顺眼回答,“《霸王别姬》火,来看的听客们多的是点着名要听的,不演也没办法。” 贺衡恩和程筝敛下一口气,叫班主走了。 “先看吧,这就开始了。”贺衡恩喝了口茶。 陈一瘫倒在躺椅上,翘着二郎腿, 双手交叉叠在腹部,两个拇指无意识地围绕彼此打转。 程筝抬眼的这工夫,前奏声已经响起,“锵锵锵”的不知名的乐器们交相配合,刚一开始就听得程筝心慌慌,都说这个曲子是有名,被大家喜欢也是有原因的,程筝这种不懂戏曲的人听了也只觉得实在是可歌可泣可赞可叹。 蒋政白出场,在西皮摇板的节奏中唱起了唱词。 “蒋老师这嗓子太可以了。”程筝与贺衡恩耳语,他脑子里没什么牛逼的词,除了觉得悦耳动听,夸不出来别的。 “是,他平常说话就柔,天生唱戏的料子。” “嗐,也说不准。”程筝想起蒋政白的经历,“那么小就开始练,嗓子不尖也给练尖了。” — 虞姬: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项羽: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虽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传一令休出兵各归营帐,此一番连累你多受惊慌。 …… 项羽:十数载恩情爱相亲相依,到如今一旦间就要分离。 项羽:乌骓马它竟知大势去矣,故而它在帐前哀恸声唏。 项羽: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 —— 陈一听完全场难得不困,三人下楼直接去了后台,把正要换衣服的蒋政白吓得不轻。 “我们来给你捧捧场,蒋老师。”贺衡恩冲他温和地笑着,把手里的请柬给他,“想着要不然也得给你送请柬来,顺便听听戏。” 蒋政白也回给他一个笑,配上脸上的妆容更显出几分妩媚:“贺律师和程哥要订婚了啊,恭喜恭喜,你们快找个地方坐,我换完衣服请你们吃个饭?方便吗?” “不急,你先忙,忙完咱们再看。”贺衡恩说。 后台人多且杂,又加了三个太高的老爷们,贺衡恩只得领着程筝找个犄角旮旯坐下,陈一高出戏班子太多人一个头,贺衡恩又不要他,他只能憋屈地站在另一角,拽过来个小板凳坐着。 蒋政白把如意冠、斗篷、鱼鳞甲卸下,小配饰放到梳妆台的匣子里,只剩下更贴身的衣物,他得到换衣棚里换。 换衣棚就在陈一坐的那里,墙上打了一个铁圆,把床单似的帘子套上,一拉就隔绝外人视线,蒋政白走过去:“你要不去那边吧,我要换衣服了。” “啥?”吵吵闹闹的,陈一听得太费劲,“哦哦,换衣服啊,你换呗。” 蒋政白指指里面:“我在这换。” “你还得脱光了换?” “……”蒋政白抿唇,“不是。” “那就这么换呗,我都没地待了,都是男的,怕啥。” 蒋政白低眼,兀自踌躇,然后走进换衣棚。 陈一那么大一个守在那儿,蒋政白要拉帘也拉不好,只能盖住一半,程筝凑巧看见,好心上前给他一拽,连蒋政白带陈一全包在帘子里了,胜利而归。 贺衡恩:“你干嘛去啦?” 程筝:“给蒋老师拉了下帘子。” 陈一:“……” 被裹里面他才觉出不舒服来,但他又下不了台阶,只能尴尴尬尬地坐在那儿等蒋政白换完衣服。 蒋政白把衣服脱净,全身上下只剩下雪白雪白的里衣,更贴身,腰间还系着条带子,看着像束腰。 这束腰不都是系外面的?陈一整不明白——要不是认识了蒋政白,京剧他看都不会看一眼,心中也不会出现个像样的答案,想不到蒋政白是太瘦,风一吹就能倒,腰间得系条带子,防止内衣松散累赘。 陈一瞟了一眼他盈盈可握的细腰,蒋政白把带子撤走,腰间松垮,不太高质量的衬衣还能透出点腰的形状出来,宽衣之下是不俗的身段。 这也忒瘦了。陈一比划比划自己的。 等到蒋政白背对着他脱裤子的时候,陈一彻底坐不住了,红着张猴屁股脸跑出来了,还惊了远处的贺衡恩和程筝。 “你干嘛呢,咋咋呼呼的。”程筝说。 “他,他换衣服呢,我出来。” “他又不能全裸,你怕啥。”程筝不甚在意。 “他,他——”陈一拽了拽裤子,“那脱裤子总不能看吧?” “你还挺知廉耻。”贺衡恩嗤笑。 “他又没有你也没没有的东西。”程筝跟着嗤笑。 陈一:“……” 第181章 老传统 从戏班子出来,四人来到附近的一家铜锅涮肉店,找了个包厢坐下。 蒋政白接来贺衡恩递的餐具,说:“你们订婚那天,有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我也没参见过,不知道该准备什么。” “不用准备,我们也没弄啥,到了那天你就直接去就行,啥也别带,大家就是过去聚会的,请柬上有门牌号,别走错了就行。”程筝摆手,“都是认识的朋友,别讲究。” “对,订婚宴人没那么多,除了几个亲戚就都是朋友,好多人你都认识了,像沈润倾、李司佑他们都会来,你们在同一桌。”贺衡恩附和道。 蒋政白微怔,随后说道:“好。” 离订婚宴的日期一近,他们这帮朋友都跟着紧张起来了,贺衡恩和程筝的话是那么说,但没人真的会两手空空的去,大家都在各自准备着要带给即将新婚的情侣的礼物。 而宴席本身,虽说是两个男人,没必要再按传统习俗走,一切从了简,但程筝找贺衡恩合计了半天,还是决定往两家送礼,权当走个形式。 俩人想了一通,决定婚书留下,就放在自己家里摆着看,徐锦婳那边程筝买来几件首饰,黄金翡翠珍珠的,什么看着贵买什么,外加几匹好布料和好西装,人参、虫草也送了几盒。 程山这边贺衡恩也送了黄金,全是沉甸甸的金块,除了黄金更多的都是有实用价值的,按摩仪、跑步机、泡脚桶此类,程山有事没事就做做按摩,用跑步替代工作付出的运动。 订婚戒指徐锦婳专门送来了一对,说是祖上传下来的,珠宝戒指,大气又贵重,模样看着就唬人,程筝刚拿上的时候差点被吓住,因为上面缠绕着两条青蛇,和贺衡恩的那个纹身类似,比它还逼真,尤其那对眼睛。 “我看这戒指上面,就刻着两个字,奢华。” 贺衡恩忍俊不禁:“奢华是奢华,咱们得多大岁数戴它才能把它压下去啊。” 两个年轻人戴这种戒指,被衬托得不伦不类。 他们仔细看,也看出戒指分了男女,即便并不明显,但贺衡恩还是说:“订婚戒指就算了,咱们也没定互带戒指的流程,更何况现在咱们手上多得是,这个就收起来吧,结婚戒指我过阵子告诉沈润倾,从他那定做一对。” —— 八月四日,宴会厅内一片红火,喜庆非凡。 早上七点,陈一进到内厅,穿过场地,高声吆喝着:“人呢?人呢?” “化妆呢!”贺衡恩烦躁地回。 “哎呦怎么这么慢,还没化完?” “你看看刚几点大哥?一天到晚的就跟你要结婚一样,催眠似的,服了。” “哦哦哦,七点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陈一尴尬抬手,“程筝呢?” “隔壁吧,我俩刚来。” “那行,沈润倾也快到了。”陈一说,“谁在记账那边看着啊?” 贺衡恩看着镜中的自己:“你去吧,要不也是没事干。” “我这叫热心肠。”陈一扭头就走。 — “你起开,我先来的!” “我先来的!” “我要第一个写!” “我要!” “吵啥呢吵啥呢!!”陈一毛毛躁躁赶来。 沈润倾和李司佑燥红着脸撒开手。 “你给我评评理,我和沈润倾一起进的门,他不来记账,我第一个走到这的,结果他还要来和我抢!有这么办的吗,我就要第一个写名字!”李司佑一拍桌说道。 “什么一起进的门,我就是比你先进门,这账本我非当第一个不可!你一个小辈往后稍。”沈润倾得了势不饶人。 “我去,你拿辈分压我??陈一你说谁先写?” 写账本的刘放和他们后面的佟屿、陈卯:“……” 陈一骂了一句:“你俩是他妈小学鸡吗?这有啥可抢的?再说了,这账本就不是给你们用的,是那帮老板来要用的。” “那我不管,我带钱来了,就得写上,还得写第一个,贺哥筝哥第一眼就能看见的那种。”李司佑执拗不止。 “他写我就写。”沈润倾同样执拗。 “行。”陈一从西装马甲的口袋里抻出一张银行卡,“写,十九万九。” 刘放抬笔写下陈一的名字。 “艹,陈一你真是有病。”李司佑一把把陈一撞开,“那我第二个,我是十八万八。” “……神经病。”沈润倾气得翻白眼,“二十八万八,比不过吧你们?” 陈一:“加一辆奔驰。” “加一辆法拉利——”李司佑趾高气扬,“portofino m。” 他敲敲桌子:“单词别写错了。” 沈润倾:“……二十条钻石项链!” 刘放举起手机:“我要打给贺律。” 众人作鸟兽状散。 —— 徐锦婳进到化妆间的时候,贺衡恩刚做上发型。 发型师为他削去了两厘米长度,头发打薄,用卷发棒烫出简单纹理,刘海没大变化,依旧是三七分,只是没背过去。 徐锦婳欣喜地弯腰去观察他的妆造:“今天还蛮精神的,化的妆真是不错,跟那些国际巨星似的。” 贺衡恩的眼睛微微弯起淡笑道:“我要是真成明星也是可以了。” “贺——”程筝提前结束,一路高声,跑着过来,一推开门,声音戛然而止,“伯母。” “哎呦,小程今天也帅。”徐锦婳走过去去拉他的胳膊,上下看得仔细,“你比小恩更精神!看着还像十七八的小伙呢。” 程筝拼命遏制要翘起来的嘴角,耳朵根先红了:“没有没有,他更帅。” 贺衡恩稍稍侧了下头,只觉得好笑,还谦让起来了。 “那你们聊,我出去照顾客人。”徐锦婳拍拍程筝肩膀说,给他们留出二人空间。 “好,辛苦了伯母。” 程筝坐到他身后静静等,被人挡了视线看不见贺衡恩也不急,一直等到发型师离开才往他身前凑:“我看看~这么帅!” 没人禁锢他的脑袋,贺衡恩也才刚能活动脖子,这是他第一次看清程筝,整个人都一愣,摸上他的头发:“你头发呢?” “不知道啊,几剪子就给我剪没了。”程筝也摸了发顶,硬硬的,还有点扎手。 贺衡恩托着他整张脸左右检查,鬼模鬼样的捏起嗓子故意臊他:“又帅了筝哥~” 程筝的脸本来就白净,化完妆后一张白净的脸更加完美无瑕,标准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嘴唇是淡淡的粉色,贺衡恩抬起他下巴——胡茬都刮的看不见了。 发型师把他的头发剪到只有五六厘米,做了自然短碎的发型。刘海只到额头中间,被吹到两侧,额头完整露出,整个过程没烫没卷,手抓出来的型,喷了发胶固定。 和原本的他截然不同,是衬了徐锦婳的那句话,他比贺衡恩更精神。 第182章 进程过半 贺衡恩邀请的二十桌客人陆续在摆有自己名字的桌前落座,陈一跟着徐锦婳招呼一会儿,到贺衡恩和程筝化完妆换好衣服出来功成身退,和沈润倾、李司佑几人坐在第一桌喝闲酒聊闲天,另一边的陈卯和佟屿跟着刘放算账,还迟迟未归。 今天要来的客人全部是亲密或需要走动的,必然有许多亲戚或常年的合作伙伴,合作伙伴自有贺衡恩和陈一应付,贺家这里的亲戚长辈,只能是程筝上来交谈,程筝一从后台出现,就被程山带着前去联络感情,程山孤苦半辈子,快要只剩下这些礼数在身上了。 等到贺衡恩和程筝全部绕场一周回到第一桌旁,已经落座许久的那几个狐朋狗友全都跳起来,今天第一回认真观察两人的装扮,陈一现在的不忿非比寻常:“我操啊,都他妈这么帅是吧?程筝——我去,你他娘的换发型了?” 程筝后退一步:“发型师剪的,不关我事。” 李司佑:“不是,也太青春了你们,还穿白衬衫,那结婚穿啥?” 佟屿才靠近就听见了几个人的嚷嚷声,搭了句话:“结婚肯定是要穿婚服的。” 他们凑成一堆交谈,蒋政白风尘仆仆地赶来。 “不好意思,以为路上还好呢,觉得不会堵车,还是晚了点。”蒋政白上来先道歉。 “这有什么,刚十点多点,还早呢。”程筝说。 “我去,蒋老师你也恁帅啊。”李司佑扒着陈一肩膀看,“头一次见你这么穿。” 蒋政白听不了别人夸他,一时还有点无所适从,红了些脸蛋。今天他也难得正式了一回,想着来参加订婚宴,旁的人都有头有脸,他总不行是一身破行头,就去买了身简简单单的中山装,把头发剪得利索些,自己梳了个之前总梳的很港式的三七,还有那么点油头的样子。 倒符合他这个职业。 只是他们没见过,这下就觉得新奇。 “挺板正的蒋老师。”贺衡恩也觉得今天的蒋政白精气神很足,不像往日带着丧气,“以后你也这么穿多好。” 蒋政白脸上挂着羞涩的笑:“之前是这么穿,得有两三年不打扮了,觉得累心,今天你们订婚的日子,总不能邋里邋遢的就过来。” “哎呀,平常也挺帅的。”程筝打趣他,“怎么着也算是戏班子的一枝花。” 蒋政白扬唇一笑,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们:“送给你们的。” 是个大盒子。 程筝拿过来掀开盖子一瞧,是一幅肌理画,用相框裱的蝴蝶和玫瑰的肌理画,乍一看也能看出制作人的心灵手巧,每一朵花瓣都是无缺的。 “我也不知道送什么好,最后还是想找个画师给你们设计一幅画,我照着做一做,在上面画了你们的名字。”蒋政白说。 “这么精致。”程筝把画传给贺衡恩,贺衡恩看完又被其他人抢过去,穿了两分钟才又传回程筝的手里。 “先坐下吧你们。”贺衡恩说,“也马上要开始了。” —— 将近十一点半,陈家几个人来到宴会厅,和两家亲戚坐到了一桌,陈启一坐下就目不转睛盯着不远处那桌正在闹哄的年轻人,还和陈灏说:“这些小年轻就是不一样,看着多精神,多有活力啊。” 旁边徐锦婳听见,也笑着点头。 贺铭城心里听着,算是接受了几分,一扭头和程山对上了视线,然后双双挪开目光。 酒宴开席前,什么身份也不是的陈一争做第一发言人,站在贺衡恩和程筝中间当上了主持人。 “感谢各位来宾,啊,亲朋好友、两家亲属们,今天来到……” “我去你的。”贺衡恩踹到陈一的小腿肚上,“没个正形。” 下面一堆人见了正乐,唯独陈老爷子乐得最高兴,像台上站的不是自己的亲孙子。 “干嘛,我这不是给你主持呢吗。”贺衡恩踹哪陈一不捂哪,扶着自己的屁股说。 “哪有这环节啊。”贺衡恩说。 他明明都把这些取消了。 “嘶…就不行我发表发表感言?” “行,行,你发。”贺衡恩给他留出空间,程筝也往后迈。 “……我不说了。”陈一撂下话筒就跑了。 —— 三点宾客们相继离场,还剩下几个知根知底的,贺衡恩和程筝把婚书拿过来,两人在上面按下了个金手印。 陈一说:“这不得裱起来?” 程筝答:“裱啊,等会去了我做个防灰的壳子。” 佟屿指着毛笔字问:“这个字是谁写的?还挺漂亮的。” 贺衡恩回他:“我姥爷写的,他年轻时候就练过书法。” 沈润倾逮着机会就奉承:“你喜欢?那以后咱们也写。” 几人又鸦雀无声。 “你们不会已经在一起了吧?”贺衡恩睨他 佟屿有些气势不足,说:“没有呢……” “那还等到什么时候啊,赶快的不得了。”程筝说。 “我……” 沈润倾抢先答:“他的店开起来,没事了之后。” “切。”李司佑不屑一顾,“你就瞅着吧,佟哥早晚被别人拐跑了。” “切。”沈润倾不屑一顾,“我看陈卯也是。” 被戳中烦心事的李司佑:“……” 从上午来就没说一句话的陈卯一直站在最后面,和蒋政白一起,只是安静听他们讲话。 贺衡恩转头看向蒋政白:“蒋老师,你晚上还有事吗?一块儿吃个饭。” “啊,没事没事。” 程筝跟着说:“哎,那个小伙儿,陈卯也去吧。” 李司佑还想梗脖子,憋回去了。 贺衡恩:“你干嘛?还不愿意让人家去啊。” 李司佑硬着头皮说:“我可没有,别污蔑……” 一道声音突然打断李司佑的后话,陈卯出声道:“我不去了,不打扰你们。” 说完他就走了。 大夏天的还穿着件薄卫衣,帽子一扣,背也驼着,两只手在口袋一插,步履匆匆。 “你!”李司佑往前跨一步,又停下。 贺衡恩问他:“你干嘛呢,人咋被你气跑了?吵架了?” “谁要跟他吵,我没有。” 贺衡恩:“?……” 佟屿:“他应该是生气了吧…” 沈润倾:“那肯定是呀,我看呐,就是有些人给气走了。” “笑死……”陈一双手一揣无所谓道。 李司佑猛地一转头,陈一讪讪闭嘴。 “那你去追呗,小心他以后再也不找你了哈,这小孩都是有脾气的。”程筝说。 “我,他爱找不找……”李司佑追了出去。 “有病,他妈的一张脸皮比墙厚。”陈一嘲讽他。 —— “陈卯!” 离老远,李司佑看他贴着路边往前走,追着他一直叫他名字,陈卯就是不停。 “我叫你你听不见吗?”李司佑跑得都累了,喘着气扯住他胳膊,铁臂一样,陈卯卸不开劲。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陈卯的语气淬了冰,沉着声音把李司佑带到了腊月寒天。李司佑心里慌,嘴比石头还硬,“我不就是说了两句不中听的吗,我跟你道歉,行了吧?” “你说的跟我又没关系,不用给我道歉。” “是跟你没关系,但你不是在意嘛……” “我现在不在意了。”陈卯的眼神让李司佑感觉冰冷又陌生,他咽了口唾沫。他此刻已经为昨晚的行为生出了极大的悔恨之意,他不该跟那帮下三流的少爷们一起口无遮拦,不该说自己前几天一口气睡了好几个女人。 这些话全让陈卯听见了。 “不是,我根本就没……” “有没有都不重要。”陈卯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你说过很多次了,我是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我今天来只是给贺哥程哥他们面子,不是给你的。” 李司佑一腔的怒火冲破云霄,愤怒像失了控的雪崩,狠狠拍在身上,眨眼间吞没自己:“陈卯你他妈什么意思呀,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早干嘛去了?我操……到这时候你不想浪费时间了?你是他妈三岁小孩吗?我那是为了你考虑你懂不懂?!” “你刚多大啊你就喜欢男的,你知道什么呀,知道两个男的要怎么睡吗?你知道老子他妈是在上面的吗?你有那个本事被我压吗?啊!” “你少假惺惺,没成年就喜欢贺律师的是他妈我?”陈卯指着自己鼻子把话喊过去。 “你他妈——”李司佑邪火攻心,气得就连指着他的手指都抖了三抖。 “谁管你是上面还是下面的,我他妈喜欢你又没想那么多!你这么喜欢在上面,还装什么逼说喜欢男的,你真跟女人睡去啊!” “好,好……陈卯你别找死!”陈卯大步向前要逃跑,李司佑揪着他衣领把他往自己的车里带,“我他妈让你看看我和男人睡是怎么在上边的!” 他把陈卯扣在副驾驶,给他系好安全带,自己迅速上车,陈卯刚把安全带解开,门被推开李司佑就坐到座椅,直接拉住门回撞,把门上了锁,抓着他头发亲上他的嘴。 陈卯又惊又骇,头皮的剧烈疼痛和李司佑带给他的无措与愤怒,以及猛烈的攻势让他短暂失去思考能力,为时不长的挂机后,他对李司佑拳打脚踢。 他留了这么久的初吻,就没了? 第183章 报警抓你 陈卯和李司佑的实际力量其实相差无几,只是李司佑情绪到达临界值,爆发的更多,他也承受不住陈卯真下死手的捶打,恶狠狠把他的唇松开,没留说话的空隙,一脚油门把车开走了。 陈卯享受到了一种可以称之为让人两眼发黑的推背感。 回到家,李司佑把他往浴室带,陈卯被他扯住帽子,随时都要摔倒。进了浴室,他脚一滑,直接栽到了李司佑身上。 “你不用这么着急投怀送抱。”李司佑阴沉沉地说。他把陈卯的衣服全扒了,他身上的衣服宽宽松松,李司佑一拽一拉就掉了。 陈卯身体一凉,再一看,自己都光了。“你他妈!啊……”陈卯正欲反抗,最贴身的衣物也掉下去了。 李司佑把他按住,脸朝下地趴在洗漱台:“知道这是干什么呢?知道你自己待会儿就得被人上吗?!” “怎么不知道?我还跟男的睡过呢!” “你跟男的睡过?”李司佑气红了眼,五指掐住他的脸,把他的脸掰过来压在台面,“那我待会儿看看你到底有多少经验!” 陈卯的半边脸冰凉,“唔唔”的反抗,咬他的手。李司佑撒开手他,他接着怒吼:“你凭什么就他妈只脱老子的衣服!” “行啊,想脱我的是吧?”李司佑单手把身上的半袖衬衫和内搭的白t恤拽下来,抽掉皮带把裤子踩在脚下。 李司佑将它一丢,拽起陈卯推到墙上,疼得他后背肩胛骨都要碎了。 李司佑把衣服攒成一个球丢出去,赤裸身体靠近他,再次铁钳一般桎梏住陈卯的脖颈,强制让他扬起脖子和自己接吻,四片唇瓣毫无章法的摩擦,得到的只有痛楚。 …… …… “老子就是没床品,怎么了?”李司佑掐着他的下巴恶劣道。 —— 都七点多了,李司佑才冒失进门,找了个空椅子“咣当”坐下。 几人夹菜的手皆是一停。 李司佑把口罩摘下来,自顾自给自己夹了块牛肉放嘴里,陈一卧槽了一声,寻思他就这么几个小时,还能被人打了?好红一个巴掌印。 他眯缝着细看,肿着的大红嘴唇子,脖子上乱七八糟的抓痕…… 陈一手忙脚乱掏出手机:“艹他妈老子要报警抓你!” “滚滚滚!”李司佑脾气出奇的大,但细看也能看出他刚睡完人的那股子狂傲和不可一世。 “真他妈贱呐,还给他强爽了……”陈一愣愣道。 贺衡恩和程筝看得一愣一愣的,好一阵子没回神。 贺衡恩:“你……” 程筝:“他……” 沈润倾:“呵呵…” 蒋政白觉着这情形不太对,埋低了头自己吃着自己的吃饭。 佟屿咬着指甲观察几人脸色:“不会是……” “你他妈有没有道德啊,不会真把人家咋样了吧?”贺衡恩说。 李司佑神情自若,什么都不在乎:“哈?我啥也没干啊,他自己吹牛逼,最后疼晕过去了。” 疼晕过去能是什么感受?程筝忍不住心里嘀咕,他从来都没疼晕过。 还是贺衡恩太温柔。 贺衡恩:“……” 李司佑太魔怔,做什么事从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唯我独尊惯了,现在碰见点感情纠葛他都不会软下性子来好商好量,不知道日后他和陈卯要吃多少苦。 程筝见情形不对,再次站出来打着圆场:“吃饭,吃饭,他的事他自己解决。” —— 吃了饭几人准备返程,一场订婚宴后的聚餐还是被他们喝成了酒局,三五个人都醉醺醺,贺衡恩这边也换了人来应付,从上一次的程筝换成了贺衡恩,几个喝高了的人出门都需要搀扶。 沈润倾的司机等在了门外,两人上车离开,贺衡恩提前给司机发了消息,叫他过来接他和程筝回家。 王叔一直都是贺铭城和徐锦婳那边的司机,贺衡恩不喜欢用司机开车,又因为他是那边的人,这几年没用过两次,上一次还是去年来接程筝去参加晚宴。 “就叫王叔来吧,不然不还是得叫代驾?”贺衡恩靠在他肩头,程筝碰碰他的脸颊肉。 “他一来我妈就知道我是喝多了。” “知道就知道呗,到家了要是问,我跟伯母解释一声就好了。” 贺衡恩倏地一笑:“你现在真是有后盾了,和我妈都这么亲近了。” “那是肯定的。” “我的妈妈就是你的妈妈。” “嗯,也是我的妈妈。” — 亲眼看了蒋政白把陈一和李司佑装进车程筝才放心,他坚持不懈地提醒蒋政白,到地方了拖两个男人下车得注点意,蒋政白让他放心:“那我就先走了。” “拜拜。”程筝摆手。 王叔还得等几分钟才到,贺衡恩在椅子上靠着,脑袋瓜都悬空了,程筝回来,摸着他后脑勺问:“晕得厉害吗?” “还可以,你呢。” “那就行,我就一点感觉,都没喝多少,等回去我煮点醒酒汤给咱俩喝。” “好。” — 徐锦婳果然打来了电话,问他们两个目前的情况还可以吗,醉的厉害就被佣人叫过去一个,程筝接的电话,和她解释没大事,他还醒着,能照顾贺衡恩,徐锦婳简单嘱托了两句就挂了。 程筝翻出去年的记忆,问贺衡恩那次王叔来接他,徐锦婳是不是也知道。 “伯母没问你?” “我没让王叔告诉他们,我和他说,叔你偷偷来,回去也别跟我妈和贺铭城说。” 程筝乐个不停:“不是吧贺律师,你这不摆明了告诉王叔咱俩关系不一般吗?” 贺衡恩也笑:“不一般就不一般了,至少他不会乱说。” 王叔打来电话说自己到了门口,程筝扶着贺衡恩胳膊把他往外带,他怕贺衡恩不舒服,径自打横抱起他。 贺衡恩蓦地升空,瞳孔都放大半分:“吓死我了。” “我抱你出去,看你有点腿软。” “多尴尬啊,我还行。”他又说,“你酒量进步了,我退步了。” “不尴尬,你把眼睛闭上,假装自己睡着了。” 贺衡恩真的闭起了眼,放空后发现身体轻飘飘的,这么被他一抱还挺舒服的。 几步路而已,他就来了困意了。 在大厅从对面走来几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更像暴发户来这聚餐,油腻腻的目光看完他又看贺衡恩,令人作呕的眼神接触到贺衡恩的侧脸,瞬间变了神色。程筝把贺衡恩往上颠,抱得更紧,将他的脸轻轻往胸前偏。 什么猪头,一张脸比贺衡恩两张还大。 第184章 空巢 车是贺铭城的车,他们俩的车还停在饭店门口,等着王叔把他们送到,这辆车也停在小区门口,他才能回去把他们那辆车开回来。 这辆车是贺铭城两年前从国外淘回来的,国内同样没有现货,磕了碰了更麻烦,谨慎起见,王叔从不把车停在闹市区。 程筝四处张望,看着车里的构造——这车一看就贵得要命,十个他都赔不起。 贺衡恩也跟随他的目光看起车内饰来,问他:“你喜欢这种车吗,今年你过生日我送你一辆差不多的?” 程筝果断晃脑袋:“都是车,没什么太特别的,这么高级的我也开不出什么好,方向盘一握,都是个代步工具,你去年送我那个就挺合适的了。” “我也没买车的爱好,分不出来哪好哪坏,但是那辆肯定跟这种比不了啊,大几百上千的还是更好点。”贺衡恩说。 “不用,再过一年吧,明天买。”这种车就是隐私可以,司机一挡啥都能干。程筝圈紧贺衡恩,上半身伸了过去。 要到家了,贺衡恩搭在他后背的拳头伸开,手指蜷了一下,在他衣服上轻划,程筝放开紧捏着的下巴,舔了舔嘴唇。 下车后程筝蹲下:“走,我背着你上去。” “你背我?太沉了。” “沉啥,我背你还背不动?快。” 贺衡恩轻手轻脚地爬上去,搂住他脖子。 程筝很轻松地站起来,还不忘证明似的颠了他好几次,两手卡在他的大腿根:“这多轻啊。” “行~你力气大。” “必须大。”程筝一手托他一手牵他,一边走一边唱:“走走走走走,我们大手拉小手……” “唱错啦!是小手拉小手。” “没错啊,我手大。” “你笑话我手小。” “当然没有,那你是大手,我是特别大的手。” “这还差不多。” —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是给他们煮醒酒汤,程筝端着两碗汤从厨房走出来到沙发坐好,扶着碗底把汤喂给贺衡恩,等他喝完再自己干了另一碗,用手背蹭蹭唇边。 贺衡恩不知何时挪到了程筝偏背后的位置,像是环抱住他的整个身体,缓缓将下巴靠在肩膀。炙热的滚烫的鼻息一点点一步步靠近,贺衡恩啄了啄程筝的耳廓和侧脸,将手伸进他的衣服抚摸他的胸口。 “干嘛……” 程筝正欲扭头,贺衡恩却抬着他的下巴直直吻过来,程筝被他的举动吓住往后一躲,贺衡恩看着他的动作,仍按住他的后脑把他往前按去,额头与额头、鼻尖与鼻尖间只有几毫米的距离。 “你不想?”贺衡恩问,目光赤裸地包裹程筝澄澈的眼睛,“还是不想我来?新婚夜让给你好不好…” “没…好……”程筝想要解释自己没有不想,只是下意识受了惊,可贺衡恩直白诱惑的眼神作祟,他的屈服心理作祟,程筝不再有解释的能力,怔怔顺着贺衡恩的话应下。 “走。”贺衡恩挪动位置,抓住程筝的胳膊,火热的胸膛撞上贺衡恩的后背,程筝被他以奇异的力量拽上身,托着后腰和屁股抱回了卧室。 —— 快十一点,陈一扶着脑袋从沙发上坐起来。 “卧槽……真他妈疼……”陈一头疼到扭曲,看了一圈,还是在自己的家里,知道估计又是被谁给拉回来的,一进门就被丢到了沙发。 他给自己冲了杯蜂蜜水,站在阳台吹风醒神。 “也不知道来个人关心关心本少爷。”陈一咕嘟咕嘟把水喝下肚,倒回沙发,手机里啥都没有,那几对狗男男就不能发个消息? 返回客厅,陈一打开一部老片子充当背景音,边拿着手机骚扰各家各户。 第一个人打给沈润倾,是佟屿接的,佟屿说沈润倾喝得太多已经睡下。陈一不管沈润倾睡的好不好,他只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只要他们两人没再做些苟且之事就怎样都行。 他这人嫉妒心理和报复心理都很强。 第二个电话打给李司佑,陈一心知吃饭前李司佑和陈卯才发生了听上去似乎很激烈的争吵,但没有办法,他熟知李司佑的尿性,知道哪怕俩人当时吵得天翻地覆不可开交,喝了酒,李司佑也可能会跟陈卯滚到床上。 电话是陈卯接的,对面的动静陈一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虽说陈一的愿望并没达到,但他乐得见到李司佑被反压,高高兴兴的祝完陈卯夜晚愉快就撩了电话。 — 最后才是贺衡恩和程筝。知道今天是他们订婚的大喜日子,也知道这个晚上无论他们做什么都是正常,但陈一还是抱着一视同仁,不丢下任何一人,也不抛弃不放弃的念头,将电话拨到了程筝那里,电话响了数十秒程筝才接听,一张嘴是比低音炮还低的低音炮,像抽了八百年烟的老烟民一样,话都挤不出来几个字。 “卧槽,你这是干嘛呢,被贺衡恩榨干了?”陈一说。 “你有事吗?”程筝不想接他的话茬,只想赶紧挂了电话。 “我没事啊,就是骚扰骚扰你们。”陈一挠挠脸,说。 “你要是闲就出去鬼混,别影响有夫之夫的幸福生活。” “嘟嘟嘟——” “靠,人身攻击。”陈一愤然扔掉手机,心满意足的继续看着催眠曲。 过了老长时间,他像才想起什么似的,给蒋政白发消息—— 陈一:你一个人吧? 蒋政白:什么? 陈一:我说你现在是一个人在家吗? 蒋政白:你是在我家门口吗,我不在家。 陈一:你不在家??? 陈一第n次跃起:那你在哪呢? 蒋政白:一位老板约我出来。 陈一:他约你你就出去?你不看时间点的? 蒋政白:他是带我看烟花,过了十二点就回去,明天是他生日。 陈一强忍摔手机的怒意,把那句你是傻子吗删删改改,最后一大段全都按了删除。 陈一:大哥,你是一个人诶,你没权没势的,那些老板说拿你怎么样就拿你怎么样,出了事就一辈子的好不好?这你也不懂?? 蒋政白:先不说了,晚点回你。 “你!”陈一骂出声,“哪个傻逼老板……” 坐回沙发,陈一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家空荡荡的客厅,八个人,到头来只有他是真的孤寡一人? 第185章 拜佛 上午九点半,贺衡恩站在卧室的床前打领带,准备前往即将在十点召开的会议。程筝侧着身子背对他躺在贺衡恩这边的床上,淡粉色的被子盖住他赤裸的上半身,露出的臂膀和一小截胸口遍布大片的乌青和鲜艳的红。 贺衡恩整理好西装,单腿跪在床边欺身上前,扶着程筝的肩膀挨近了和他说:“我去开个会,这就走了,你自己在家好好休息,今天玩具店也歇一天,嗯?” 他在程筝的脸上碰了碰。 “嗯…”程筝懒洋洋伸个胳膊,转过身面对贺衡恩,“抱一会儿…你别走……” “哎呦,别撒娇了。”贺衡恩一把接住又块头大又爱四肢乱踢踏的男人把他艰难搂在怀里,“再不老实我把你现在拍下来挂你店门口了啊。” 程筝也一把推开他,接着睡自己的回笼觉去了。 —— 中午十二点程筝爬起洗漱收拾,给自己订了份汉堡炸鸡的外卖,刘放也送来订婚宴的礼单,他一边吃一边核对,不到两三点终于坐不住,一个人开车去了怀正。 “呀!”alley看见他脚步一顿,“你咋来了呢?这大喜的日子。” “无聊。”程筝说,“贺律师回来了吗?” “你来的也太巧了。”alley指指贺衡恩办公室,“刚进办公室没五分钟。” — 程筝鬼鬼祟祟推开贺衡恩办公室的门。 听见推门的声响贺衡恩原本漫不经心的抬头,一看是他,笑意顿时跑出,噙着嘴角扔掉文件夹端着手看他。 程筝上身捂的严严实实,从下面拉链到脖子全遮着,贺衡恩瞥着他,“好端端的戴口罩干嘛。” “…你。”程筝默默摘掉口罩,一个鲜明的牙印摆在右脸偏下巴的位置上。 贺衡恩:“……” 程筝哀怨地看他一眼,把口罩折起丢在办公桌上。 “全是你弄的印子……” “错了错了。” 昨晚贺衡恩不知道是吃了什么大力菠菜,逮着他薅逮着他捏,力道大成一头牛,程筝快要被他做得两眼发昏,一抬头还是凌晨一点,连半夜都没过,只给了他中场休息的一会儿时间,还抽空接了个陈一的骚扰电话。 “我错了,下次不这样了行了吧。”贺衡恩毫无愧疚之心的说道。 程筝不说话了。这样的回答他真答应不下来。 贺衡恩一看就知道程筝是不乐意,嘴上吐槽他下手重,其实心里比谁都高兴,当下一乐直接笑出声来,说:“你这不是好好的吗,走路还带风呢。” 程筝缩着脖子受了委屈的媳妇儿似的瞟着他,说:“屁股都要肿啦!” “真的?我看看。”贺衡恩伸手就要去拽他的裤子。 “诶诶诶!你乱拽什么,这是什么地方啊?!”程筝捂着自己的屁股往相反的方向跑 贺衡恩笑得更开心,也放他一马,坐着办公椅往后一退,拍拍自己的大腿:“坐一会儿。” “做一会儿?”程筝的眼神迷茫。 “我说你过来在我腿上坐一会儿。” “……哦。”程筝过去在他腿上坐好。 贺衡恩揽着他的腰,按着脑袋亲了他一口,闲着没事的手也主动往他衣服下摆里面钻,感受到温暖的触碰,程筝捂着肚子不再让贺衡恩继续摸,嗯嗯唧唧的拒绝。 “干什么,还不让摸了。”贺衡恩问。 “不许。” “怎么刚订完婚就变卦了。”贺衡恩挑起他下巴说,“你看看哪家的老爷们像你一样,订了婚就不让碰的?” 程筝推开他的手大声说:“我忍不住!” 贺衡恩愣住,眉头一皱,纳闷地看他:“你看看哪家的老爷们像你一样,控制力这么差?” “我就差怎么了……”程筝把下巴收回衣领里,嗡嗡嗡蝇子似的说,“再一次……” “什么?” “我说今天晚上,再一次……” 贺衡恩是程筝肚子里的蛔虫,听他这么不清不楚的说了一句也能猜出他想要的是什么,顿时好笑道:“你不是屁股肿了吗?” “我说没肿就没肿。” “行行行,再一次。”贺衡恩满口答应。 “那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家。”程筝站起来说,“你什么时候能下班。” “这就。” —— 三点半不到贺衡恩翘了班,和程筝才回家,眼看时间不到四点,程筝一双腿买进客厅不到一分钟,就说自己想出去玩。 “……”贺衡恩掏出手机扒拉软件,“你想去哪?” 程筝也拿出手机来看:“雍和宫?” —— 雍和宫坐落于东城区,这个时间前往时机恰好,他们开车从朝阳前往雍和宫,到了地方,程筝发现门口排队的人还不少,贺衡恩犀利发言说很难有人喜欢在这么热的天出来,要赶也是赶在黄昏。 程筝了解了一番,说来雍和宫寺求官运和姻缘的人很多,官运官运他不需要,姻缘姻缘他心得意满,要拜就拜他们来生还能如婚书所写,同舟共济,鸾凤和鸣。 在外面排队买了八条手串,接着从工作人员手中领来一把香,贺衡恩和程筝顺着人流朝前走,见人停下就跟着逗留,对着前方拜了三拜后再离开,只是遇到明显是求财和求姻缘的庙,他们不停直接离开。 他们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雍和宫的路四通八达,有时程筝也摸摸脑袋不知道要往哪里走,想找一处求平安的地方也找不到,渐渐走偏,还是遇到了位穿着袈裟的老僧,他们问他哪里是拜平安的地方。 面对老僧,程筝有些犯怵。因为他和贺衡恩都这层关系,导致他来到这种地方总有种冒犯佛像的感觉,老僧心通透眼锐利,看出他们的关系不一般,只说无妨,这里世俗不扰,给他们指了万福阁,方向,在那里供奉了弥勒菩萨的像,可以去看看。 都说花开有花落,世间有轮回,爱是佛祖不愿敲的一面钟。 从万福阁出来,经过开光点的时候他们又排队给自己的手串开了光,回程时,路过城中心停下四处逛了逛,等天黑回家时,经过小吃街,程筝买了几串铁板鱿鱼,路边还有个卖花的小姑娘,看着岁数不大。 程筝先看见她,捏了下贺衡恩的手。 “怎么了?” “买束花。” 程筝去把小姑娘那的所有花买了,蹲下问她情况,小孩说她父母在北京打工,她从外地过来找他们过暑假,每天自己卖花赚钱。 程筝跑回去把花给贺衡恩,从他那儿换来他的名片。 “名片……”贺衡恩摸遍自己的兜,“我哪有名片啊……谁随身携带那个。” 程筝还是执着伸手,贺衡恩去找小店要了张纸,写了电话放他手里:“行了吧?” “你有手机吗小妹妹?” “我妈妈有。” “那晚上记得加这个电话号的微信哦,他有钱,可以给你买很多文具。” “可是我妈妈说不能要别人东西。” “没关系,你让你妈妈加了这个微信,她就会同意的。” “助完人就开心了?”贺衡恩说。 “还行吧。”程筝舔舔上唇,“走,去那边街上逛逛,顺便去店门口溜一圈。” 转到店门口,店门安然无恙,就是请假的小黑板多了两句话。 “老板,上新品没有?” “订婚要订一年??” “看吧,人家嫌你玩忽职守了。”贺衡恩指着他乐。 程筝挠着脑袋瓜。 第186章 仔仔 晚上已经十一点多了,女孩的母亲加了贺衡恩的微信。 由于他这么多年都没开新的工作号,这一个是之前一直被当私人微信使用的账号,网名从怀正创办就改成了“怀正律师事务所—贺衡恩”——只是联系人混乱了点,工作伙伴和现生朋友都在一起。 程筝还问他怎么不分开,贺衡恩说不喜欢,而且好多朋友本来也是因为工作认识的,其实也分不干净,要是真分的话,他的私人号才是看起来很可怜的那个,除了那些因为工作结识的朋友,他的这帮兄弟,加起来不超过十个。 女孩母亲从他的网名和朋友圈看出他是律师,一搜还是有名的律师,赶紧给他道歉说是家里孩子说一定要加微信,她也不知道要干嘛,孩子催的急,只能先加上再说。 贺衡恩说不用道歉,是他爱人让小孩子加的。他说孩子还小,自己出来赚钱不容易,能踏实读书尽量还是不要利用业余时间做这些,城市越大越不安全,他们可以给小孩子提供学习所需的资金。 女孩母亲起初在推脱,说自己当时也在她附近,虽然没在她身边,但是能看见她,她也是做小摊生意,女孩的父亲在北京工地打工,她就跟过来了,还说家里经济还可以,不用特别去资助他们。 “收下吧,孩子现在还小,女孩子容易敏感自卑,再大点别人都在攀比,她什么都没有,久而久之也就更内向更爱出现心理问题。女生更适合富养,别因为钱影响她一辈子,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程筝和女孩的母亲说。 良久那边才回过消息,同意了他们的帮助,贺衡恩每月按时转给她们两千块钱。 关掉手机程筝继续搂着他睡觉,贺衡恩没问他关于这件事的想法。 事实上见一个贫苦的孩子就资助一个的行为本身就存在天大的问题,这是一件过于理想化的事情,一个孩子他们可以随便留下电话,一年付出两万四千块,十个孩子,一百个孩子,人越来越多,他们就会越来越多吃力。 可深究下去,这件事和救助流浪猫狗内核一样,换枪不换药的道理他和程筝说过一遍,再重复没有必要。 — “你怎么不问我?”程筝把脸藏到贺衡恩的颈窝。 “我需要问你?” “好吧,也不需要。” “我每看见一个这样的孩子就会想起我自己一次。” “蒋老师和我也是有共通点的。” “你帮助了一个蒋老师,我帮助了一个小女孩,咱们俩就好像帮助了两个我。” “世界上还有更多个程筝。” “也会有更多个贺衡恩在等他,或者被人救,或者自救。” 贺衡恩把手臂搭在他的肩上,抚摸他的后脑:“是。” 更多个程筝有更多个贺衡恩来救,也有人像他一样,拼命往上爬,跳出吃人的情绪泥潭。 夜渐深,程筝和贺衡恩相拥着聊天。 “姥姥姥爷很喜欢叫你们恩仔恩宝?” “嗯,姥姥是闽南那边的,讲话喜欢这样叫。” “挺好的,以后…的时候我也这么叫你。” 贺衡恩转身,背对着程筝侧躺,一具发着烫的身体重新贴近,滚烫的胸膛紧挨他的后背,温度穿过血液骨头传进他的心脏。 贺衡恩不自觉地抖动,和他趴在床上的姿势一样,隐约中有未知感渐行渐近,和扑在耳后的灼热呼吸相辅相成,唯余颤栗。 “咱们什么时候去领证呀,婚礼要办中式的还是西式的?都得准备什么?我没有结过。” 贺衡恩不禁失笑,程筝就喜欢在这种时候问他一些他自己都难为情,却很想知道答案的事情。 贺衡恩不知道他是不是天天做梦都会梦这些,毕竟俗话也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谁让程筝一天到头不考虑别的,只考虑他们的日子能不能过好。 每天睡醒了,嘴上挂着的还是:饭菜吃什么,衣服穿什么,水果吃不吃,饮料喝不喝…… 就在此刻,他亲着他的脸,眼睛也得亮起来,傻傻地等待他的回答。 这个世界上能和程筝相像的还有几个,他认为的性不是性,没有亲口承认的爱来得实在,没有嘴唇相贴能悸动心脏。性和爱不能分离,否则和一场猛兽间的交配没有区别,于是他得在性里找爱,用爱装饰性,于是他得在身体欢愉时,让心同时鲜活起来。 于是他最喜欢在床上讨论他们的感情和婚姻——这一定要排在第一位,他能进入他的身体,虚荣心没什么好讲,不如他们一起站在婚礼礼堂正中央。 “我哪知道,我也没经验。” “去哪里领都行,你看看你想去哪玩,咱们就去那里。” 第187章 酒吧行 “晚上九点,双井那边,新开的酒吧,去不去?” 陈一在他们几个人的群里摇人,发了条语音。 这个七个人的小群还是贺衡恩和程筝订婚当天,订婚宴都结束了陈一才想起来建的,他惦记着和佟屿还有蒋政白也算都熟悉了,一起拉个群更方便。 没过两天,李司佑把陈卯拉进去,八八大顺。 陈一改了个群名:我是你们的(8) 最近上网上得多的程筝率先发现,改成:你是来拉shi的(8)。 建完群陈一还特悔不当初,说怎么这群就没早建,就连他和贺衡恩还有沈润倾、李司佑四个人,都没个群能聊天。 懊恼之余还捎带上贺衡恩,说他作为中间人,怎么不想着这些。 没有程筝就像没有快乐的贺衡恩差点就被他pua到了,也是,一个是他发小,一个是高中认识的朋友,一个是学弟,他作为中间人是该拉个群。 那又怎样,程筝去年才回北京,在这之前他哪有心思整这些。 “滚,你自己也不上心,还赖我。” —— 贺衡恩:不约。 沈润倾:不约。 李司佑:不约。 陈一:艹,你们都干什么呀就不约。 贺衡恩:谈恋爱。 陈一:你他妈婚都订了还谈恋爱呢,都要成结了婚的男人了。 贺衡恩:那也比光棍强。 陈一:@蒋政白 蒋政白没及时看消息,看有人艾特他才点进去,以为是陈一问他去不去酒吧。 他们前一周刚吵完架,一周没联系。 蒋政白礼貌回复:不好意思大家,今天晚上有事情。 反射弧过长的沈润倾:谈恋爱。 李司佑:和陈卯打架。 陈一盯死了蒋政白的消息。 陈一:人家蒋生大忙人~ 贺衡恩:你又阴阳怪气什么,这回倒好,没人陪你去吧,看你怎么办。 陈一:我怎么了,你们都不给面子,我还能怎么办。 陈一:我当然是 陈一:凉。 陈一:拌 陈一:呀~ 程筝刚给客人打包好,点进群:去酒吧干嘛啊? 陈一:好人终于出现了,自然是玩呀~ 陈一:程老板,去不去? 程筝:我刚看见小贺说不去,那我也不去。 陈一:…… 陈一:你们对得起我吗?? 陈一:剪秋,本宫的头…… 贺衡恩:去吧去吧,看你发疯就烦,地址。 陈一立刻甩过一个定位。 陈一靠耍无赖换来七个——六个好兄弟,除了后续就没回过消息的蒋政白。 —— “你哪里那么多朋友,天天有人开这店开那店的。”贺衡恩不屑道。 陈一拿出邀请函,把他们领进去:“你懂什么,这叫广撒网,放长线钓大鱼,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 一个服务生过来,陈一搬出另一张面孔:诶,诶,不用去里面,外面坐就行。” 七个人在犄角旮旯的沙发坐下,这边贺衡恩程筝和沈润倾还有佟屿,那边陈一李司佑和陈卯。 程筝把之前买来的手串扔到桌上:“前阵子去雍和宫买的,你们一人一个,蒋老师的剩出来,还没开光,想开就自己去。” 陈一拿过一条:“这都半个月了。” “这不是没怎么跟你们碰上吗。” 酒吧老板过来寒暄几句,等他走后陈一翘起腿。 陈一:“都来这了,得喝酒吧?” 贺衡恩:“不喝,随便来两杯度数低的就得了。” 沈润倾:“同上。” 李司佑:“同上。” 陈一把希望的目光放在另外三人身上,:小陈这么年轻,总得喝吧?佟哥也不怎么喝酒,都得尝试,还有程老板,必须得来几瓶。” 陈卯:“我喝……吧,但酒量一般。” 佟屿:“我酒量也不怎么样……” 沈润倾看他,“你喝吗?你要是喝我陪你一起。” 陈一:“……” 程筝也看看贺衡恩,随意道:“哎呀就上吧,别磨叽了,谁愿意多喝就多喝。” 陈一:“那我可就上了,最后必须喝完。” 陈一去拿酒,自己带着三盒牌过来,身后的服务生端着一箱子酒。 “喏,扑克牌和国王游戏,玩不玩?这还有真心话大冒险呢。”陈一朝他们挑眉。 佟屿:“怎么玩呀?” 陈一:“国王游戏七个人都能玩,扑克牌可以玩炸金花。” 这一问才知道,除了李司佑,另外六个人都不会炸金花。 “……”陈一无语,“咱们是一个世界的吗,这都不会,那斗地主总会吧?” “这个都会。”贺衡恩说 陈一又拿来一副:“来来来,四个人玩,你们一家出一个,我一个人干你们。” 很理所当然的,贺衡恩、沈润倾和李司佑出战了。 “地主牌我翻面了哈,发到谁算谁的,咱们就不分农民和地主的赌注了,农民不结盟,哪个农民赢了,其他人也得受惩罚,责任不连带,地主输双倍惩罚,行吧?” 李司佑:“行行,来吧。” 程筝把贺衡恩搂在怀里看他的牌,在他耳边说小话:“这牌也太破了,咋一张大小王都没有。” 贺衡恩倒开心了:“破就破着打,我看看他的惩罚能有多离谱。” 地主是沈润倾,他一起手就丢出来八张的顺子。 沈润倾:“。” 李司佑:“j。” 陈一:“四个a!” 贺衡恩把牌收回去:“……不要。” 第一局没有悬念的是陈一赢,他像疯了似的丢了仨炸弹,其他人严重怀疑牌没洗开,要求重开,被陈一以自己是单身狗的理由回绝掉:“我孤家寡人的不容易,你们就让让我吧!” 李司佑:“再来再来,这次算你的。” “再来什么,惩罚还没开始呢。”陈一丢掉装可怜的外壳,换上副张狂的嘴脸,“你们就等死吧。” 他拿离他最近的李司佑开涮:“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 “胆小鬼。”陈一不满意地翻开一张,“和异性……做过的最亲密的事是什么?” 他能有个der异性。一个死gay。 李司佑冲他吐舌头扮鬼脸:“我~没~有~” “无聊,下一个,沈润倾。” “真心话。” “跟……”五彩缤纷的灯光晃得他眼珠子疼,他仔细辨认,“男女朋友进行到哪一步了……” 他他妈跟佟屿还暧昧期呢!陈一把牌一甩。 “嘿嘿。”沈润倾小人得志,“我~也~没~有~” 贺衡恩皮笑肉不笑:“我就选大冒险吧,看你怪可怜的。” 陈一抽出一张,来了兴趣:“挑个人亲嘴儿,亲吧,一分钟。” 贺衡恩转了半边身去找靠在沙发的程筝,扶着他的脸亲了一分钟。不止这几个“嘶~”“嘶~”的看得起劲,有路过的也都惊呼。 “我靠,这得录下来。”陈一举着手机一顿拍,“带劲啊。” 沈润倾:“能不能发群里,以后就有把柄了。” 陈一:“ok的大家。” 第188章 国王游戏 第二把另外三家换了人,佟屿手气突然爆棚,又是地主又赢了牌,其他三人要受两个惩罚。 陈一:“你们俩,就说敢不敢!全都大冒险!” 陈卯:“行。” 程筝:“来就来。” 前两张程筝的牌:“在剩下的比赛上坐在某人的腿上。” “锤一位男性的胸并说……你好讨厌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佟屿没憋住笑声,“对不起了小程。” 第二条岂止程筝一个人,是贺衡恩要和他一起晕过的程度。 贺衡恩:“来吧。” 程筝:“不是……有点尬了……” 贺衡恩:“谁让你答应的。” 程筝咬着后槽牙在贺衡恩胸口锤了一下:“你好讨厌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一笑得猖狂。 贺衡恩莫名就受用了,扯着他衣服和他轻声说:“下回在床上也这么说。” 程筝嫌弃地瘪嘴。 之前只有贺衡恩这么光明正大在外面坐他腿上的份,现在一转换,还有点别扭。贺衡恩拍拍大腿,程筝往上一坐,贺衡恩视线都被挡完了。 陈一:“必须坐到结束啊。” 陈卯的问题:“描述初吻全过程。” “脱一件衣服。” 陈卯:“……” 他尴尬到脚趾扣地,捋了把头顶长长的软毛,在李司佑烫得能着火的目光下说了两个字:“忘了。” 陈一:“忘了?年轻人记性这么差?” 陈卯:“……很普通。” 陈一:“怎么个普通法?” 陈卯:“就是很普通,没怎么感觉,很生疏。” 陈一:“你是说你还是说李司佑?” 李司佑:“你什么意思?” 陈卯:“这个……” 贺衡恩“扑哧”笑出来:“懂了,就是说李司佑不行呗,幸好我没跟你在一起,程筝第一次比你强。” 被波及到的程筝耳朵正是发烫的好时机,幸福过后他猛然想起来,第一次……他连射都没挺过多长时间……贺衡恩把手从他衣服下伸进去,抚摸他的后背。 沈润倾见了把佟屿往他那边带,不想让他不学好,佟屿什么都没发现,不明就里地离远贺衡恩和程筝。 李司佑头顶冒火,“我怎么不行!” 陈一:“你快闭嘴吧,行不行的回去证明,陈卯快脱衣服,脱完就到我了。” 陈卯沉默地脱下短袖,庆幸里面还有一件老头背心。 佟屿:“陈卯的肌肉也不错,好像就我的很垃圾……” 沈润倾赶忙哄他:“你的也很好。” 陈一:“你见过了?” 沈润倾瞬间面目全非:“……没有。” 陈一:“那你最垃圾,三十多岁了搞纯爱。” 沈润倾:“……” 陈一:“行了到我了。” 佟屿给他抽到了重复的一张:“接吻一分钟。” 陈一狰狞地喝下两瓶酒。 “主动和吵架的朋友说……” 陈一心一紧。 “说绝交?这也太狠了吧,都吵架了再绝交,那不是朋友做不成了。”佟屿张大嘴巴。 不是说和好就行。陈一给蒋政白发了两个字:绝交 贺衡恩:“你还真有吵架的朋友?谁啊。” 陈一:“我不告诉你。” “打扰一下各位~”酒吧的负责人之一闪现在几个人的身旁,一旁的服务生还端着一个小匣子,“各位少爷各位老板,本店一直秉承着以人为本的宗旨……” “说重点。”陈一翘起二郎腿冷眼瞧他。 “哦哦好的。”负责人点头称是,接着说,“眼下新店开业,我们特意为本店的贵宾准备了一份小礼物,各位可以看一下。” 服务生打开匣子,里面放着几个一次性独立包装的软管接口。 众人:“……” 负责人见情形不对,面上有些挂不住,强撑着冷静问:“各位——” 李司佑长臂一伸,抓了两个过来。 “拿一个吧。”贺衡恩拍拍程筝,程筝起身拿了一个放进口袋,沈润倾也摸摸佟屿的背脊,虽然他用不上,但还是也拿了个过来装装样子。 六个接口被几个人这么一分,还剩两个成双成对摆在那里,负责人瞄过陈一一眼,但不敢多看,知道这最后两个没有去处,准备带着匣子离开,这时陈一又过来,把剩下两个掠走揣进口袋。 贺衡恩嘲笑的轻嗤。 “大家放心,我们的所有用具都是一次性的,无论谁用完都是会直接扔掉的。”负责人补完这句话带着服务生离开了。 陈一一双手放在口袋,握着塑料包装的手就要因为燥热发汗了。 — 快要玩到国王游戏,蒋政白给贺衡恩打电话,让他去接自己。 “我去门口接下蒋老师。”贺衡恩起身。 “等等!”陈一不敢相信地追问,“你说谁?” “蒋老师。” “他不是不来吗?” “我又叫了一次,他现在忙完了。哦,他可能还带个朋友来。”贺衡恩说完就走了,剩陈一一个人在原地凌乱着。 跟蒋政白一起来的那个男人就是他们三个在四叶遇到的那个。贺衡恩没想到是他,看见他后差点因为震惊失了稳重。 蒋政白暗地里和他解释说目前和这位朋友关系还不错,他没有过多的冒犯或者下流之举,叫他们不用担心。 贺衡恩反而看出他们关系的不同之处,从四叶那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能猜出这个男人对他有更特别的想法,现在蒋政白能放任他接近自己,不光能坐实他知道,还能坐实他们的关系更近一步同时是蒋政白自己想要的结果。 贺衡恩无奈摇头,不再去多想其他人。 他和蒋政白说他心里有把握就好。 他们一同往里进,男人和贺衡恩介绍自己:“贺先生,鄙人姓周,单字一个龙,你直呼我的名字就好。” 周龙一张口就是满嘴的机车味儿,任谁都能听出来他不是大陆人。 “您是,香港人?” “是的,我是九龙城区的,贺先生去过那里?” “暂时还没有。” “香港很有意思,欢迎你随时去玩。”周龙笑容完美无瑕。 贺衡恩意味深长的目光下暗波涌动,轻轻颔首。 蒋政白看向贺衡恩,心里总要逼他张嘴,有些话又不能去讲,不敢去讲。 “蒋老师来了,看看能坐哪?”离他们还有两步远,贺衡恩就喊上了,他火速巡视,拉起程筝,“坐这儿吧蒋老师周先生。” 他和程筝搬过一张单人沙发,俩人挤在一起,坐在靠近过道的位置。 陈一豪放地倒在沙发上,手臂搭在椅背,一只手食指中指缓缓摩挲着下巴。 周龙再次向他们介绍起自己,并说他和蒋政白外出,得知他要过来,想要过来热闹热闹,很快他就会离开的。 “听蒋生说,你们都是很好的朋友,那我就厚着脸皮过来和大家认识一下。” 贺衡恩和程筝不约而同把视线转到陈一脸上。 陈一早已点燃雪茄。 沈润倾:“能有缘认识就是朋友,周先生不是北京人吧。” 周龙笑笑:“我是香港人,去年年初来到这边,今年年末就要回去了。” 李司佑问:“过来做生意?” “是的。” 贺衡恩搭着话:“那就一起玩吧,多两个人玩得更开。” 他们本以为周龙这种人会抹不开面子,不想人家放得比他们都开,该说就说该笑就笑,举止得体大方,碰着个不入眼的惩罚,也照做不误,说去加异性微信就去加了,通过好友申请,对方心急地给他发消息,他看也不看就放到一边。 — 贺衡恩:“这都第几轮游戏了?” 佟屿:“好像是第三轮了。” 斗了两把地主就转成国王游戏,几个人轮番被国王整蛊得裤衩子都要不剩了。第四轮贺衡恩当上国王,点名1号和5号亲个嘴儿。 除了贺衡恩、陈一和蒋政白、周龙,程筝都跟着他们一起进入了戒备状态——害怕贺衡恩玩大发了不顾自己亲对象,赶上什么恐怖问题,回到家,他吃不了兜着走。 贺衡恩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大家都做好喝酒的准备,在听到数字之后纷纷松了口气,蒋政白和周龙看了眼卡牌。 是他们。 “……”贺衡恩揉着鼻梁。 概率挺小的事儿,被他赶上了。 第189章 亲一个 “点到为止吧,蒋生亲脸就好了。”周龙的笑意不减,“我们并不是恋人。” 在场人全部噤声,陈一眼皮掀起,不甚在意。蒋政白被架在火堆上,把吻很轻地印在他的脸上,蜻蜓点水般迅速离开。 李司佑:“可以可以。” 佟屿和陈卯更没见过这种场面,感觉上是风浪骤起,看着啥事没有,风平浪静,彼此都把眼睛放在身边人那里,不敢乱说话。 沈润倾把牌收过来,喝了口酒:“继续。” 这把是李司佑,他把脑中那点脏东西放出来:“6号,找个陪酒的过来。” 陈一猛推他一把:“你他妈找死啊。” 程筝:“呦~快找吧陈律,就你没人陪。” 陈一脸色铁青,去找了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孩过来。 男孩一走近,入目只有一大帮男人,长相各人各色,神情姿态各不统一,最一致的仿佛就是,每个人都很难接近,自带结界。他抖着腿坐到带自己过来的比自己高一个头的俊美男人身边。 单人沙发上,被旁边男人搂着的男人让人放松。程筝的手臂垂在贺衡恩肩前,绕颈一圈给贺衡恩点烟。 “就抽一根。”程筝说。 “你说的哈。”程筝打出火苗,贺衡恩对准,吐出口烟雾。 “我是国王!”陈一把牌一扔,卡牌飞到桌面,滑出一段距离。 “3号去随便找个人搭讪。” 贺衡恩翻了一个惊天白眼,将牌摔到桌上。 “是你?”程筝惊喊。 “快~去~吧~”陈一给他比着倒赞的手势。 等贺衡恩真去了,程筝坐不稳了,整个身子扭过去,死盯着他的背影不撒眼,生怕出现个意外。 “不是,你至于吗,他是能飞了还是咋?”陈一冷嘲热讽。 “哎呦,你快放过人家重庆赘婿吧。”沈润倾说,“人家千里迢迢来到北京入赘贺家不容易。” 程筝捏紧拳头恐吓陈一。 贺衡恩很快就回来了,刚坐下就搭上程筝的肩,把指间一直没抽的烟塞进他嘴里,程筝抽完才拿出来,跟他说自己啥也没干,和那个女生说自己要完成任务,帮个忙。 程筝按住他的腰吻上他。 “哎,那两个,你俩现在没这个任务!”陈一敲击桌面。 — 没过太久,周龙告辞离开,陈一喝得有些醉呼呼,闭眼靠在李司佑身上休息,李司佑嫌他嫌得不行,推又推不动,只能这样干耗着。 “那是谁?”陈一不经意往后一瞥,就有了意外惊喜,“这不贺衡恩高中暗恋那人吗?” 贺衡恩:“?” 程筝:“……” 李司佑:“我去?哪呢?” 跟看见黄金似的,他们全都兴奋了,一个两个抻着脖子去看,蒋政白都探了些头,想看清一点。 只有程筝黑脸坐得稳当。 “你他妈喝多了眼神还好使是吧?我都认不出他是谁。”他去拍程筝的手,“我说的都是真的。” 陈一:“那当然,我就记得他脸上有两颗痣,鼻梁挺,眼睛狭长狭长的。” 程筝:“记这么清楚,你喜欢他啊?喜欢就去追,反正你也单身。” “你别把火气撒我身上好不好。”陈一扶着李司佑的肩膀撑起身子,“我才不喜欢。” 他还喊了一嗓子,成功把人叫到了跟前,难为他还记得人家名字,明明都不是一个班。 男生过来,对他们很陌生,却有点印象,僵硬地和他打招呼,到贺衡恩这里,他活跃起来:“我记得你,咱们三个是一个高中的对吧?” 李司佑:“还有我,就是小两届。” 陈一踢他:“你凑什么热闹。” 程筝的脸更黑了。 自以为是单恋,没想到还他妈是双向暗恋。 佟屿:“别生气呀小程。” 程筝:“……” 贺衡恩站起来和他握了手,给他介绍程筝:“这是我未婚夫。” 气头正上的程筝冷不防被“未婚夫”砸得头晕目眩,也起身和他碰了下手。 男生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语言系统就要紊乱,啊啊的憋不出什么话,站在一圈人外面,他浑身的不自在,和他们说了句再见就转身了。 男生走后就跟被下了蛊一样频频回头,恋恋不舍的眼神贴在贺衡恩脸上拿不下来。高中他便和普通人有了明显的区分,现在出落的也越发精致好看了。 第数不清多少次偷看他,贺衡恩跨坐在程筝腿上和他亲得难舍难分,男生僵着转回脑袋。 “卧槽,别亲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陈一就要碎成两半了。 “干嘛?”灯光闪烁、声音嘈杂的环境里,程筝的手掌在他后背逗留,轻按他的腰窝,贴着他的耳朵轻声开口。 “啊?”贺衡恩没听清。 “我说你干嘛?” “喝多了。” “不是不开心?”啤酒香气和贺衡恩的味道裹挟入鼻,程筝把他抱紧些。 贺衡恩抬起些头,盯住他眼睛:“不是我悼念青春?” “我觉得你不会。” “真这么想,要说的就应该是我相信你不会。” 程筝握着他脖子:“第一秒闪过这个念头,第二秒开始,是推测你又想起了之前不太好的事情,所以才这么说,不知道你是哪种,我认为你是第二种。” 贺衡恩哼笑,重新吻上他,吻完咬着他耳朵说:“我最爱你,也只爱你。” “我也爱你。” — 那边几个人新开了一局,陈一靠下三滥的招数终于坑到了另外两对,佟屿也坐到了沈润倾的腿上,嘴对嘴给他喂酒,李司佑和陈卯像对小学生,嘴唇碰了一下就分开了,陈一生了好大一顿气,指责他们垃圾,玩不起,小菜鸡。 “你他妈没跟陈卯在一起?你缺不缺心眼啊?废物点心。”真心话李司佑把他俩关系吐噜出来,陈一看烂泥一样的眼神看他,拧着他耳朵输出。 “睡也睡了还不在一起?我看就是你的毛病,陈卯人家还小呢,是不是陈卯?” 陈卯沉默着点头。 “你看看,就是你太垃圾。” “你才垃圾!”李司佑打掉他的手,“他又没跟我说要在一起。” “我靠,你真当自己三岁小孩啊?你表白不会啊?” “我才不……” …… 贺衡恩想从他腿上下来,程筝是个薄脸皮,总坐着太让他害臊。程筝搂上他腰,把他按回来:“别走,你坐着,我跟他们玩。” “那你给我抽牌吧,当托管。” “也行。” — “咋呼咋呼的,没完了!”程筝喊着再来一局,“今天得给陈一找点事干!” 陈一人精到不行,抽了牌就捂得死死的,程筝让他旁边当鸵鸟的陪酒男孩偷看都不管用,男孩摇摇头,看不见一点。 “倒酒。”陈一说。 男孩给他倒满酒,哆哆嗦嗦地端给他。 陈一觉得他就要尿裤子了,多瞥他两眼。 算上陪酒的小孩一共九个人,他是国王,贺衡恩是2号……“7号和5号,亲一个亲一个,亲不了就喝酒。”程筝不耐烦地摆手。 7号的男孩表情经历了山崩地裂,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看到蒋政白亮出来的5号牌时,沉重的心放平了许多。 另外六个很明显是三对,旁边的男人气场太可怕,就对面的男人看着性子软。他求饶似的看他,自己已经喝了太多酒了,陪完他们还要陪下桌…… “亲脸可以吗?”蒋政白问程筝。 “……可以可以。”程筝没料到是他们俩,声音发虚,贺衡恩都在耳边笑他。 蒋政白对这一切都没什么所谓,不是什么玩不起的人,输了就认栽,更何况,成年人的游戏,没什么忠贞不渝可言。 出门在外,不能让别人看不上。 男孩感恩地过来亲了口蒋政白的脸,声音响的他旁边的佟屿都听见了。 第190章 对抗 “再玩两把再玩两把。”李司佑说,“着急回家睡觉。” “你是着急回家睡觉吗?你是着急回家睡吧我看。”陈一鄙夷地看他。 “你喝酒喝少了是不是?还有嘴说话呢。”李司佑撸起袖子,“来来来,咱俩先对瓶吹一个。” “谁他妈跟你对瓶吹,这么多人就我喝得多。” “怂货。” “你说谁怂?” 陈一拎起两瓶酒扔男孩身上,男孩给他启开,李司佑也开了两瓶:“老子就是看你喝得多,孙子兵法都说兵不厌诈,灌的就是你。” 众目睽睽之下,李司佑和陈一一人一瓶狂炫,佟屿跟他们熟了才见过这种大场面,胃很共情地疼上了,攥紧沈润倾胳膊说:“陈一不会喝死吗?” “死不了。”沈润倾把他的手抓在手里。 陈卯时刻关注李司佑,眼睛随着他的动作轨迹转动。 “艹,真你妈喝懵了……”陈一抬着手掌就往眼睛上揉,往李司佑背后一倒。 “废物。”李司佑骂他。 程筝给了男孩一个眼神,指指后面,让他离开。 男孩两步就没了踪影。 “咱俩去蒋老师那吧,让他坐陈一旁边。”贺衡恩不愿再两人挤一个单人沙发,对程筝说。 “行。”他们俩站起来和蒋政白换位置,陈一朦朦胧胧感觉旁边有人走又有人来,还有人在走动,以为大家都要散了,扶着李司佑肩膀坐起来,“别走啊,继续!” 贺衡恩:“…睡你的觉吧,没人走。” “睡什么睡,我没醉……” “就是,我们陈大少最高纪录可不止这几瓶吧?”李司佑数数酒瓶,“……十瓶?你真不行,我怎么记着之前是十五瓶啊?” “对,十瓶,还差得远呢!”陈一口齿不清地嘀咕,“来呀,最后两局,大冒险做不了的,把剩的……四五六瓶酒全都包圆了!” “等的就是你现在。”贺衡恩发牌,除了蒋政白和陈一,彼此心照不宣地结盟,不说让他丢人现眼,也得挫败挫败他的自尊心。 第一把陈卯当了国王,他无措地看向对面,心里也没有要点的号码,程筝和贺衡恩直勾勾地注视蒋政白,蒋政白犹豫着,偷瞄上了陈一的牌,给他们比划4。 贺衡恩反馈给陈卯。 “…4号去,去找个同性说我爱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润倾笑得直不起腰来。 别人也就算了,这跟杀了陈一有什么区别?简直是对他恋爱史、面子和架子的三重打击。 “我?跟个陌生男的说我爱你?你怎么不让我从永定河上跳下去啊??”陈一一猛子站起来,脑袋也不迷糊了腰也不晃了,对着天对着地一通大骂。 “喝酒呗就。”贺衡恩舌尖扫过牙齿,轻啧一声,“你自己说的啊,别赖别的。” 陈一皱起一张脸喝下两瓶,还是沈润倾大发慈悲地叫停:“就这样吧,别真喝吐了。” “放你一马。”贺衡恩说。 陈一:“不行,上个厕所。” 沈润倾:“我跟你去吧。” 扶着他回来坐好,最后一轮国王又到了程筝手上,蒋政白给他比了1,贺衡恩看他两秒,对程筝说:“让他和3号舌吻。” “1号和3号,舌吻!”程筝不带任何犹豫地喊出。 刚做完间谍的3号牌蒋政白:“……” “草!!” “又他妈是我?!” “我可看出来了,你们玩这也耍赖?你们要针对——”陈一的话急转弯,惊恐地看着对面的贺衡恩和程筝,“你俩什么时候过去的?我怎么刚看见。” “蒋……”陈一紧急闭麦,“谁是3号?来来来我看看是谁?这可不是我不敢,你们回家挨欺负不赖我……” 他全然不知陪酒男孩的离开,却也忘了还有他那么一号人物在自己旁边,只当现在场上只有他们八个人,除了蒋政白,其他六个人亲一口都是回去要受罪的存在。 直到他右边一只手把三号牌放桌上。 陈一第二次闭了麦。黑灯瞎火的,酒吧彩射灯也不瞎转了,旁边这个陪酒的能躲多远躲多远,要不是他伸出手来,他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记起他。 他往右边看,那人缩着脖子,身上外套拉得严实,都要把脸盖住了。陈一没耐心继续盯他,转过头。 “切,快亲吧。”李司佑幸灾乐祸。 陈一心一横,抓过右边人的胳膊—— 这气息,不对啊? 陈一把闭着的眼睁开,一瞬的时间内,他才发现是脸上抗拒之情过于明显的蒋政白,但来不及了,他脸都要贴上去了。 这一刻不知道陈一在想些什么,丢掉自由的意志,丢掉纠缠的种种,他按着蒋政白的头,义无反顾地把舌头伸进去。 蒋政白紧闭双眼紧皱双眉接受陈一道德和道理之下的侵犯。 不是,真亲啊……和他们最近的李司佑呆滞着,眼珠要落地了。其他人的神态迥异。 陈一在一片宁静中擦了擦嘴角,那边沈润倾喊着不来了不来了,就准备走,几个人说动就动,默契地勾肩搭背往楼上走,贺衡恩走到舞池跟着扭了下屁股,程筝一巴掌呼上去,拖着他的步伐走得更快了。 难以想象的速度,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六个人走得干干净净。转眼这个小卡座变得寂静无比,蒋政白目送他们远去,自己静静站起扶着腿站立,手上掏着口袋里的手机。 跟着站起、就矗在旁边的陈一扫过,电话界面,明晃晃挂着周龙的名字。 他抢过来,趁着对方没接通挂了电话。 “你到底要怎样啊蒋政白?”陈一再一次大呼小叫,“都要十二点了你给他打电话?他接你回去你知道是还打算干什么吗?” 蒋政白尝试耐心和他沟通,神情倦怠:“他只是会派司机接我回家,就这样而已。” “他叫司机来?“ “还就这样而已?”陈一难以想象的看着他,”你怎么说得这么轻松啊?那我们是干什么吃的?我们哪个不能送你?” 蒋政白不想屡次和他争吵,扭过脸回避陈一像根针一般的视线。 陈一依然穷追不舍:“我那时候给你发的消息你看了没有?你一个字都不回?” “我看见了。”蒋政白低声说,“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好好好。”陈一语气锋利,“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蒋政白扶着脸很无力地说:“你们来这肯定会喝酒的,怎么送?” “我们也有司机啊!” “好,那也麻烦你叫司机送我回去,可以吗?” 陈一的脑子“嗡”的一声,无名火登时燃烧。怒不可遏的寒眸给了蒋政白当头一棒,蒋政白掠过他的怒视,抬开步子,想要在陈一外放的愤怒中走过他身边,不料陈一猛然扯上他衣领,揪着他往里走,直到爬上楼梯。 蒋政白被他遏制住脖颈,表情愕然,“你干什么陈一!”他拼命后退,脚在地板上打滑,一双手手一同去掰他紧攥自己衣服的拳头,那只手的力量惊人,青筋和红指节醒目,蒋政白仿佛在对抗一只铁手。 陈一的两腿漂浮发软,踩一块地板就像踩在云上,却还要将蒋政白拉上二楼房间,房门撞严声音惊天动地,弱不禁风就要整扇碎掉似的。 第191章 讨教 程筝揽着贺衡恩往里走,一回头看后面还跟着四个人:“我去,不是吧,你们要干嘛?” “休息啊。”沈润倾大言不惭。 李司佑歪了下嘴:“你们能来我们就不能来?别装哦~” “开什么国际玩笑,我们要结婚了,你们行吗?”程筝说,“佟哥,你可得想清楚,别被他骗了。” 沈润倾偏头去问他:“可以吗?” 佟屿微蹙着眉,神情中的犹豫不决在灯光下摇曳:“我…有点害怕……” “那好吧。” 不难看出沈润倾的失落,佟屿说:“手…手可以吗?” 沈润倾一瞬间就睁大眼睛,欣喜地问:“真的吗?” “真的。” 沈润倾高高兴兴地把佟屿带进了房间。 —— “那边动静怎么那么大?”程筝把贺衡恩压在门上亲,亲着亲着被关门声吓了一激灵,贺衡恩也被吓了一跳,摇摇头说不知道。 他两只手扶在程筝的腰间,向上揉搓衣服布料,白嫩嫩的肚皮过分诱人。 “别管他们了。”贺衡恩说。 程筝把两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慢慢收紧,一只手掌扣在他的后脑,贺衡恩挑逗性的与他鼻尖对着鼻尖,呼吸吐纳内氤氲缱绻和无限的狂乱欲望,一双水润的眼眸媚态四溢。 贺衡恩双手扶着程筝的腰和他调转位置,把他困于两臂之间,程筝搂着他的上身扁着嘴巴晃晃,“那个男的也喜欢你……” 贺衡恩哑然失笑,摸摸他的脸蛋安抚,“谁喜欢了,你可别乱讲,他那时候喜不喜欢我我还能不知道吗?我俩完全没什么交集啊,他能认识我都挺神奇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贺衡恩在他嘴上啄了两口,“你喜欢我我最开心。” 他的声音渐显魅惑:“我们今晚还有别的事要做呢。” “好……” 有专用的房间自然也会有专门的工具存在,贺衡恩在房间内寻找,最终在床下找到了一个皮箱,一掀开,全部是各类各样的工具。 “我看看喝了酒之后是白的还是红的?”贺衡恩哄骗着将程筝的上衣脱下,露出一具优越的男性身体,并给他挂上两个腰链。 贺衡恩聚精会神的在程筝的身上抚摸,程筝被当成人体模特,不太能习惯。贺衡恩掐他的胸,让他绷着肌肉,太软了他不喜欢。 “我都没有拿咱们要铺的。”程筝看看床上洁白的床单,说。 “没关系,他们这里应该很干净。”贺衡恩说。 程筝被贺衡恩推倒在床上变着法的摆弄,自己侧着脑袋,想着想着突然笑出声,贺衡恩还以为点到他笑穴了。 “我一想到这一层,四个房间八个人都在…我就忍不住……” 贺衡恩拧了把他腰上的肉:“陈一喝成那个鬼样,悬。” “真不能是和蒋老师吧?” “万事皆有可能。” “你说蒋老师走了吗?”他依稀记得,他们上来的时候,陈一和蒋政白还在楼下。 “也不是不能——”贺衡恩停顿,继续道,“被陈一拦下。” “不管他们了,陈一是傻逼,无药可救。”程筝拽了下腰上的皮带,“你看我比他强吧?老公~” “好好……”贺衡恩扯下两人的裤子。 —— 蒋政白险些被陈一推倒在地板上。 “陈一!你疯了吗!”危险的气息逐步逼近,被陈一甩出八丈远的蒋政白堪堪站住扶着床前的沙发站直身体,几步路前的陈一锁骨的衣领大开,脖间的血管暴涨凸起,半睁不睁的眸子充满混沌。 “你到底想干什么?” 蒋政白眼瞧着陈一大步的带着压迫感逼近他,却又没想到,陈一在即将走到他面前的时候转身,直冲浴室而去,他跟过去,看陈一抱着马桶吐到身体发颤。 冰冷包裹住蒋政白的身体,四肢百骸仿佛被没有尽头的荒凉和严寒侵袭,眼前的所有残局让他深深地闭上眼睛,头皮冒着寒气,脑中所有苦痛翻滚缠绕,疼到他没有站立的能力。 他拖着灌了铅的腿来到浴室,把陈一从地上拽到茶几下铺着的地毯上,捞起他放到沙发。 房间门有人叩响,老板得到消息,看准机会托人送来醒酒药,蒋政白接下,扶着陈一的肩膀给他喝下,喂完药一言不发地坐到一边。 很快,他团成一个球,躲在角落睡着了。 他被强迫重新睁开眼时,见到的是陈一对他来说称得上是恐怖的身影。 — 陈一给程筝发来消息的此时,贺衡恩正在他的腰上。 程筝扶着他的大腿,眼神发烫,咬着唇直视贺衡恩的眼睛。 贺衡恩的红绳在随之晃动,打在他胸口,就像打在程筝的心上。 程筝的手机被随便丢在他们附近,听见有提示音,贺衡恩趴下去够过手机来看。 陈一竟然愚蠢地向程筝讨教本事,问他第一次和男人做要准备什么。 “怎么了?”程筝摸着他的背问,贺衡恩拿过手机,把消息给他看一眼,然后丢掉坐起。 “别回他,让他自己研究。” 第192章 报酬 陈一睡醒完全不记得睡之前的事,记忆只存档到他把蒋政白拽上二楼,再然后他因为剧烈运动头晕眼花,酒精赶在一起捣乱,他摸了几下自己的肚子,更像是吐过了,还不知道吐在哪里,地板上,浴室里,还是蒋政白身上。 茶几上有药和水,他没傻到猜不到是蒋政白喂了自己解酒药。 他尝试晃动脑袋,发觉好了不少,于是站起来走到蒋政白跟前——夜都深了,他至少不能在这睡一晚,想到此他去碰蒋政白的腿,把他叫醒。 蒋政白更像酩酊大醉的,那个表情似乎痛苦挣扎,好半天才坐直,然后靠在沙发上:“你醒了?那我就回去了。” “现在回去?你也不看什么时候了?”陈一深深拧起眉头。 “那我怎么睡觉?”蒋政白两眼一睁坠入的便是与陈一无止境的争吵。 “还能怎么睡,睡床上啊?” “那你呢?” 陈一被问懵,他真不必讨厌自己到如此地步,连睡在一个房间的可能都不愿留,他甚至心急如焚地想把蒋政白的心掏出来,看看他每天都是怎么想他的。 “你管我睡哪啊!我睡哪不是睡,就算和你躺在一张床上又能怎样!” “非要周龙过来接你你才作罢是吗?你就这么着急和他混到一起?他有的我和贺衡恩哪个没有!” 清脆一声的巴掌打懵了蒋政白,打醒了陈一。 蒋政白木讷地盯着自己的右手。 陈一的理智被蒋政白亲手扇飞,泛滥成灾的怒火冲垮堤坝,他眼睛赤红地钳制住蒋政白的胳膊,将他拖拽至浴室。 “你他妈敢打我?” 陈一双手把蒋政白的上衣拽到碎裂,膝盖抵进两腿间,掐着他的脖子亲上他的嘴。 “你他妈就这么讨厌我!” “你他妈就这么讨厌我蒋政白!”人生从未有过的挫败让陈一发疯,最精彩的喜剧电影在当下上演,“我操..你妈蒋政白!你这种傻逼到底有没有良心!” 陈一咬着他的嘴唇面目全非,一只手死死抓牢他的脖颈,脆弱的喉管就要破裂,“我他妈和贺衡恩为了你的事操了那么多的心,你呢!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你有把我们当过你的朋友吗?” “我们都他妈是你的债主行了吧!” “嗯?是不是蒋政白!” 蒋政白的面庞惨淡,陈一一松手,他直直跌坐在了地上。 陈一去拽他的裤子,蒋政白也不反抗,只是流泪。 陈一在程筝那没得到满意的结果,直的自己拉过软管给他清洗,难言的触感让蒋政白身形大幅度地抖动,陈一按住他,把他往怀中带。 清洗完他把蒋政白推到床上,松了皮带笼罩上他,蒋政白毫无招架之力,眼睁睁目睹陈一将自己的衣服撕坏、撕裂的全部过程,眼睁睁看他和陈一全都不着寸缕。 他却仍然只会哭泣,只会无声的哭泣。 “老子今天他妈的倒要看看,我跟周龙谁让你爽。” 陈一被夹得生疼,刻骨铭心,汗珠直落,为了轻松他把手指伸进蒋政白的嘴里,沾湿后去铺垫前期,多亏他阅片无数,不至于在这种场合出糗,让蒋政白看不起他。 蒋政白只是哭,没进去哭,进去也哭,陈一让他别哭了,他哭得更凶了。陈一的力气大的惊人,一捏就让蒋政白疼得打颤,他松开手说他不捏了,别哭了。 蒋政白捂着脸嚎啕大哭。 “……”陈一心烦意乱,“怎么还越哭越厉害了,你他妈比小姑娘都能哭,你去跟程筝参加比赛吧,看谁能把世界上最能哭大赛的冠军拿回来。” 蒋政白的脸白得不像样,咬着胳膊防止自己出声。 陈一把他的胳膊拿来,亲了上去,力道越来越大,蒋政白被撞得就要满床跑,呜咽着不求饶。 “……你这人。”看蒋政白这样,陈一气消了不少,一是因为蒋政白太能哭,二是因为自己快要爽上天了。 他的后槽牙就要咬碎了,额头两侧血管暴起,突突跳动着,靠,没人告诉他跟男人做也能这么爽啊,难怪他们都他妈要搞基。 蒋政白长得不像个娘们,甚至比贺衡恩还要爷们一点,这身体却跟好多女人一样又软又嫩,陈一搞不懂二十一世纪怎么还有男人能是这副模样,身心早已不受控地沉沦于他的身体。 “我说哥们,你每天下了班不会还要花一个小时用在你身体的保养上吧。”没了那点火气的陈一又恢复了往日的嘻嘻哈哈,只是蒋政白并没有精力能够配合他,他沉浸在自己屈辱、不堪的情绪当中,被陈一摆成各种姿势,和陈一紧紧贴在一起,和他做情侣间才会做的相拥和亲吻,没有自我的意识,更像一个没有生机的娃娃。 陈一初尝人事,对方又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一具好身体一副好嗓子,把陈一迷得晕头转向,于是他在蒋政白身上也越发卖力,蒋政白的哭声渐停,逐渐换上了喘息和叫喊。 从蒋政白嗓子里发出的叫声就像催情剂,他叫一声陈一就兴奋一会儿,蒋政白察觉这一点,不再任由自己出声,陈一怎样耍花招都无事于补,因此索然无味起来。 陈一揩了把他眼角,把眼泪蹭在他肚子上。蒋政白的眼睛被他的指甲刮得生疼。 “你终于不哭了,我就说我技术也没那么差吧,你总归还是会舒服的。”陈一一张破嘴喋喋不休,“我发现跟你说好多你就不信我的,那个周龙你看不出来他要干嘛?他在香港能是个正经人?” “香港本来就不如大陆太平,他能做什么好生意?来北京听个戏可傍上你了,花钱拿你寻开心你看不出来?” 蒋政白心浮气躁地皱起眉:“他从我这儿…拿开心,我从他那拿钱……这怎么不行?” “就是不行。” “各取所需有什么不行?!”蒋政白拔高音量。 “不行!老子说不行就是不行!” 陈一停下来,挺直腰,把他的腿折叠出惊人的弧度。 “蒋政白你去唱戏就真把自己当戏子了?你看清楚这是哪!这是什么社会!不是他妈的从前!” “收起你的那些想法,在这是不可能实现的。” “陈一你没完没了地阻止我,到底是因为你是律师所以无法容忍身边有人和你们不一样,还是因为我是蒋政白!” 陈一完全静止在那儿。 明明只是简单的两句话,他几乎是紧皱眉头在看蒋政白,他的思考体系里根本就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字句,什么叫容忍不了有人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什么样? 什么叫因为他是蒋政白,他说的这两句有什么天差地别? 他和贺衡恩帮助过的人很多,只有一个蒋政白跟着他们混得风生水起,没有和他们亲密无间,叫一声半路上车的朋友兄弟也没问题。 他和蒋政白的思想就像南辕北辙,能不能殊途同归都是另一码事。 蒋政白又开始流泪,陈一不管不顾地压上去去亲他,去咬他。陈一没办法和蒋政白说明白,也说不明白,还不知道要怎样去讲。 他觉得累,就选择让蒋政白闭嘴。 — 他一夜没睡,可着劲儿的折腾蒋政白,把他搂在怀里又按倒在床上,二十九年没亲过的嘴没睡过的觉他一个晚上就补回来了。 蒋政白身上没什么空白的肌肤,一副瘦弱身体本来白净细腻,几个小时过去,除了红印就是咬痕,还有青一道紫一道的按痕。 陈一心里没衡量力气该用多大,等发现时已经晚了。以至于第二天其他六人一对连着一对的出来,蒋政白还在床上睡着。 六人本想约着出去买个早饭,各去各的公司和店铺,陈一最后哈欠连天的出来,一脸的纵欲过度,李司佑骂他恶心,说不会真把蒋老师玷污了吧。 “你们怎么都他妈认为是蒋政白。”陈一耳朵一听见李司佑说话就像往外倒垃圾,“怎么了,就你们能睡我不能睡。” “那他人呢?”程筝问。 “还没醒呢啊。” 走出酒吧,陈一问他们干嘛去,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回答去上班,陈一怒骂,说还以为他们要集体翘班,这样还能陪陪他,结果一个个鬼混完,还有那个精力往公司跑。 “警告你赶紧去律所,别想着因为这个旷工,自己做的孽,你还想跑?”贺衡恩怒瞪他。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他妈就睡两个小时,困死了。” 贺衡恩看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说:“你就把蒋老师扔那儿自己走?” “不是啊,我给他留了张银行卡,他自己要花啥买啥就用呗。”陈一耸耸肩,说。 “……”贺衡恩瞳孔放大,不敢相信地说,“你这么不扔两张现金呢?” “我没拿现金啊。”陈一摊着手。 贺衡恩停下脚步,转身指着酒吧的方向:“现在,立刻,马上,去,把,卡,拿,走!” 陈一不懂贺衡恩到底要做什么,“哦哦”着跑回去。 等他返回房间,蒋政白已经不在了,连同那种银行卡。 第193章 打包屿宙 月底佟屿的甜品店开业,下午贺衡恩和程筝专程带着礼物去支持他们。沈润倾在店里忙前忙后,他们揶揄他怎么着也是个大老板大设计师,从国外混回来的,现在上赶着在店里做服务生。 沈润倾的脸皮深得陈一和李司佑真传,佟屿被说的脸红,说他非要做,自己要拦也拦不住。 甜品店的店名叫“打包屿宙”,这种…对他们来说腻歪又让人胃不舒服的名字,不用问,肯定是沈润倾起的。 “那总比你们那个玩具店强吧?听着像什么北京连锁理发店,不像个卖玩具的。”沈润倾义愤填膺地谴责他们一系列不尊重店名的行为,简直是侮辱他的人格! “那又怎样呢沈少~玩具店钱我出了,选品我参与了,装修我提供思路了,店名有我的名字,像理发店怎么了?”贺衡恩摇头晃脑的阴阳怪气。 “有你名字?”沈润倾的眼神闪烁,…他还真没想过他们玩具店的名字都有什么含义。 “怎么没有,那是人家贺律师和小程的拼音字母,还是贺律师的恩的全拼。”佟屿无奈地讲。 之前开业前佟屿心细,看它不像只是两个普通字母随意组成的店名,还问程筝e·n都有什么意思,程筝给他讲解了一通,他还夸他思维活跃呢。 沈润倾觉得自己被蒙在鼓里,现在还被比下去了,心里失衡,顿感委屈地拽着佟屿问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名字,佟屿只得安慰他说不是,这个名字也很浪漫。 “行了行了,一个名字也能比,沈润倾你也没点数,在谈恋爱这方面谁能比得过他俩,人家俩人睡一块儿的时候你们都还和空气过日子呢。”陈一看他们腻歪就嫌烦,索性加重了沈润倾的不平衡,让他滚到一边去自己调理。 佟屿的甜品端上来,味道出奇的绵密和浓郁,香气扑鼻,第一口进嘴就能尝出用料是好是坏,高品质的原料与甜品师到家的技术融合做出优秀的甜品,程筝这种不吃甜品还好,一吃就停不下来的人,吃上就彻底放不下了。 陈一和李司佑不是吃起东西就老实的人,两人就李司佑和陈卯的暧昧关系问题展开讨论,一个要讽刺对方干吃不表示,一个要讽刺对方年仅三十还单身狗一条,一个要嘲讽对方明明标榜是铁1不反最后却反被聪明误,一个要嘲讽对方不得蒋老师抬举到床上全凭蛮力强迫,话到最后快要撂下叉子掐起架来,李司佑被陈一一张律师的三寸不烂之舌逼得节节败退,毕竟没什么比1被1反更丢人的事。 贺衡恩见不得陈一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看他上去就得把他拽下来,把犀利的矛头指向陈一:“说他菜有什么用,你自己先别等蒋老师了,心里早就望眼欲穿了吧?” 陈一就要反应极大的弹起来:“我等他?你别乱说,我没有。” “你等也没用,蒋老师今天有演出来不了。” “是,他也和我说了。”佟屿说,“他和我说今天实在走不开,就不过来了。” 陈一铁青着脸把身子转到一边不搭话。 一众人终于安静了一刻,贺衡恩把他和程筝即将飞往国外的消息公之于众。 “我们一周后飞国外了哈。”贺衡恩面无波澜地丢出这句话。 说完后平地响起一声惊雷,几人全都惊讶得合不拢嘴,陈一目瞪口呆地问:“这么快就去了?” “这还快?九月份了,十一月一号就办婚礼了,十月份怀正有庆典,程筝也要过生日,已经要没时间了。” “他娘的,第一次听说人过生日能和公司周年相提并论的……”陈一暗暗吐槽,他继续问,“那你们要去哪?” “丹麦,程筝想去那儿,手续早就准备好了,之前一直没定下来时间。” “去多久啊?”陈一喝了口水压惊。怎么感觉就变了呢,他们俩从情侣变成合法的夫妻,啊不对,夫夫,陈一怎么心里就不得劲呢? “不会太长,到那里待三四天,办完了休息个一天左右?就回来。” “那还凑合。”陈一放心了,他不想自己独守怀正,一想起独守的原因,还是好兄弟去结婚了——更难受了。 沈润倾插了句话:“婚礼前,不得办个单身派对?” 程筝疑惑道:“但是那时候我们都领完证了啊。” 陈一:“那不一样啊,领证是领证,拿张证明而已,婚礼是婚礼,你一办婚礼,大家不就都知道你结婚了么,所以就得在婚礼之前办。” 贺衡恩:“有意思哈,我们两个,作为一对已经持证上岗的,分别以纪念结婚前最后一次单身为由,共同去参加共同好友组织的单身派对。” 陈一:“嗐,这不都好说嘛,我们单独给你们俩办,一人一场。” 贺衡恩:“更有意思了,我去参加程筝在家待着,程筝去参加我在家待着。” 陈一摸摸鼻头:“都好说都好说。” 第194章 超前点播 飞丹麦前,程筝在玩具店又开了次直播。 【朱波终于来了,上一次直播还是在上一次】 【怎么这么长时间没直播帅哥】 【上面的朋友外地的?你的帅哥订婚去了】 【你好,不看你,把另一位帅哥叫过来ok?】 程筝调个角度的时间,人就已经来了不少了,他低垂着眼看了会弹幕,啧了一声:“你们来得好快啊,刚两分钟就好几百人了。” 【当然是朱波火啊】 【现在一千多了】 【今天能到一万吗】 【问题不大,朱波都成网红了,一万人不是轻轻松松?】 程筝往上翻着弹幕:“是是是,挺久没直播了,上一次直完播后事情就多了。” “确实是订婚去了,我在店外面挂牌子了,当时请了两天假。” “另一位帅哥……另一位帅哥工作呢,现在就我一个,他没下班呢。” 【老板开个店怎么还一直请假,太没有职业操守了】 【同意,晚上关店早就算了,人还天天消失】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人家开店又不为赚钱,朱波穿的戴的哪个不值钱】 【这么一说倒是,但朱波的店应该也不少赚吧,那么多大牌】 【老板什么时候上新品?】 【另一位帅哥还得多久到?】 【老板昨天还有人偷拍你照片发网上了,恁帅啊】 程筝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喝完之后有个小朋友来买遥控汽车,他去给他装完回来才接着说话:“你们在说什么?” 【朱波也太温柔了】 【帅哥这语气,想嫁】 【老板不愧是玩具店老板,对小朋友这么有耐心】 “请假啊……”程筝露出个心虚的笑容,说道,“开店就是为了自由嘛,再加上我和我对象又得忙着结婚,他公司一到这个阶段也有点忙,没办法。” “新品这个月月底会上,新谈了一个公司,e·n,还是第一批上新名单里的呢。” “你们要找我对象啊,他不一定来不来,有空的话就过来,要是应酬,有时候还得我去接他呢。” 程筝看见那条偷拍的弹幕,问:“啥照片啊?你们在北京的不会总过来拍我吧,偶尔有女生来就会说看过我上一次直播。” 【必须得有人拍你啊,老板不知道自己现在很火吗?】 【朱波,网上很多你的照片的,各种氛围帅照,你自己不会没刷到吧。】 “真的假的?”程筝惊住了,“我肯定不知道啊,我没刷到过自己。” 【可多了帅哥】 【我还存了好几张】 “那,我对象呢?” 【也有吧,就是不多】 程筝松了口气。 【咋,对象不愿意上镜?】 【上面的不知道啊,朱波对象职业不太行】 【啥职业啊,总不能是明星吧?】 【这不是废话吗,肯定不是,是高大上的职业】 【那个朋友你咋这么清楚?】 【那是,我是八卦能手,之前在某杂志看过朱波男朋友】 【能上杂志就说明不是一般人啊】 “是挺高大上,是挺高大上。”程筝神秘兮兮的,不说实话。 “这次开直播是跟大家请假的,过几天我要飞趟国外,店就得关几天门,不过我会叫人来看店的,给你们找几个帅哥,让他们过来看一会儿。” 【又请假?不允许】 【帅哥?多帅?】 【玩具店开业那天我去过!是不是跟你们待在一起的那几个?】 【去国外干嘛?】 “到时候大家就知道多帅了。”程筝说:“至于去干嘛……天机不可泄露哦。” 第195章 情侣写真 “东西都收拾好了?”贺衡恩扣上行李箱,问程筝。 “装好了,啥也没落下。”程筝拍拍手里的箱子,“衣服,洗漱用品,充电器、充电宝和证件在包里。” “还带床单?”贺衡恩挑了下眉。 “带呀,我现在已经习惯家里的床单了,酒店的白床单睡着太别扭。” “那我拿一套放我这个箱子。”贺衡恩说。 — 程筝在几个人的大群里发了玩具店的值班表,被点到的几个人哭天喊地。 陈一:哥们,你他妈怎么给我排了这么多班?其他人怎么没有? 李司佑:你不就三天吗,叫什么叫,我还两天呢。 陈一:废话,我他妈律所得加班,晚上下了班还得去玩具店,你说我叫什么? 只有一天的沈润倾:能者多劳。 陈一:还有好几个呢,怎么不叫他们? 贺衡恩出来说话:陈卯跟着李司佑,佟哥自己有店,你问蒋老师? 贺衡恩:蒋老师晚上不是有演出?你不知道? 陈一:你有病啊,谁问他了。 贺衡恩关了手机,程筝把两个行李箱并排放在房门旁,走过来摸着他肚子:“早点睡吧,明天得早起。” “好。” 凌晨将近两点,程筝在床上翻身,贺衡恩说:“你还没睡?” “你也没睡?” “嗯。” “我激动。”程筝抱住他。 “你抱我那么紧干嘛?我又不能半夜跑了。” “想抱。”程筝说,“亲一会儿?” “不睡觉了?” “睡呀,亲完了就能睡了。” 贺衡恩按着他的后颈吻上去。 —— 第二天早上,登机前,贺衡恩给陈一发语音。 “帅哥,每天去我家喂猫和狗哈,感谢帅哥,帅哥万岁。” 利索地把手机关机。 “艹!你是资本家吗?这么会压榨?压榨花生油?!!”陈一的无能狂怒一天都没得到回音。 — 落地哥本哈根,他们放下行李,来到早就打听好的华人照相馆,此行的第一项活动不是熟悉路线不是旅游,竟是先来到这家小有名气的照相馆拍照。 这里不可以预约,能不能当天拍上全靠运气,但大多数时候,第一次来、摸不准摄像师心情的人都会铩羽而归。 — 韩闯躺在摇椅上昏昏欲睡,一本杂志盖在脑袋上,听见门响,他皱着眉坐起,杂志掉在肚子上。 下一秒,他一跃而起。 “两位帅哥?拍照啊?” 程筝和贺衡恩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工装马甲,笑得色眯眯的男人,彼此一同迟疑了几秒。 “这是那个摄影师?很厉害的那个?”程筝压下声音问道。 “应该……是吧。”贺衡恩回。 韩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多猥琐,天知道遇到两个长得帅气质好的男人有多难!到他发挥的时候了! 不把这两个人留下狂拍一通,他誓不为人! “你们这……” “都可以都可以!想拍什么都行,证件照结婚照艺术照,等等等等,应有尽有,需要外景拍摄也没问题。” “外景倒是不用。”贺衡恩扫了一圈照相馆,“其他的……我想想。” 他转头去问程筝:“咱们是多拍点还是只拍张红底的?” “要不,多拍几张?留个纪念嘛,等到了婚礼那天,也有得放。” “婚礼是吧?”韩闯激动地喊了一嗓子,“肯定给你们拍的帅帅的,你们就放心吧。”他已经开始在心里默默为他们谋划站位了。 “那我们拍一张红底的,再加一组艺术照吧,咱们这多久能取照片?”贺衡恩说。 “你们呀,你们三四天就行,长得帅不需要p。” 贺衡恩、程筝:“……” “好,谢谢。”程筝眉眼带笑。 — 坐在红布前,贺衡恩和程筝还有几分拘谨,认识也有十多年了,他们一张正式的合照都没留下,在这儿一坐,连怎么眨眼,怎么做表情都忘了。 “头一次拍是吧?没事,你们笑不笑都可以,看你们,笑不出来的话稍微勾勾嘴角也行,显得好看点,两个人坐得再近点,肩膀和肩膀之间有个三公分的距离。” 两人靠得更近了一点。在拍前他们都换上了这里的西服,两个板正笔直的肩膀差一些紧贴,又若即若离。 程筝不知想到了哪些美事,面对镜头,他笑意更深,嘴角的弧度愈发上扬,贺衡恩还是那样,略显正经地看着镜头,也扬起了唇角。 “好,好,好。”韩闯看着照片连说了三个好。 通过照片,他甚至就能看出来谁更大些,亦或者是谁更成熟一些,照片右侧这个头发稍短的帅哥长相更加英朗,身形颀长,面对陌生人不笑的话,其实眉眼中也透着一股距离感,凶气逼人。 只是这种凶气他没用起来,一看另一个男人,反而掉下冷漠的皮,十分幼稚和可爱,眼神都单纯了太多,想不通他和十八九的男孩有什么区别。 左侧的男人看着更好接触,柔美平和,实则清冷不可靠近,拿不准是个笑面虎还是单纯的外表带来的直观感受就是这样。 贺衡恩和程筝过来看照片,程筝满意地偏头贴着他耳朵讲贺律师真好看,贺衡恩瞪他让他老实点。 — 艺术照得化妆,程筝有点烦,又不得不坐下,这回他在贺衡恩旁边,心情愉快了许多,只是有妆造师在身侧,他连贺衡恩的小手都没办法摸一摸。 距离订婚宴马上一个月了,程筝的头发长了不少,这次他要尝试新发型,让做头发的老师看着设计。 贺衡恩的头发更简单,在原有基础上再改动改动就好了,像他这种长不长短不短的头发,如果不大动,发型还是挺单一的,万变不离其宗的分刘海,其他靠发型师能力。 “帅啊,挺利索的,像成功男人。”程筝指着他头发说。 “去,不会夸别夸。”。 “真好看啊,你不觉得你现在像霸道总裁吗?” “没有,但挺像你第一个字的。” 程筝怔住:“哎你这人!” — “来来,咱们到这个景,那个帅哥,你站后面,这个帅哥你来前面。” 程筝站到后面靠墙,贺衡恩离他三步远。 这是个现代风的景,适合拍些纯粹的现代照,贺衡恩和程筝这种帅哥,两个人单站着也能拍成氛围照。 为了配合环境,他们换了套更加随性的西装。 “前面的帅哥稍稍低头,对,不用低太多,有个感觉就行,表情正常,身体放松,就当自己在发呆,眼神不要太散。” “后面的帅哥没别的要求,就看前面帅哥的后脑勺。” “好~”韩闯拍下第一张。 “来,两个帅哥面对面站,位置错开,咱们拍个侧脸,只拍中近景哈,脚和手可以动。” 第196章 拜早年 他们换了第二套衣服,进到一个出租房的景,偏港风,更能拍艺术氛围照。 贺衡恩变成一身黑衬衫,程筝则是白衬衫。 “帅哥们站在柜前,黑衬衫帅哥站得正经点,可以一只手插兜,另一条胳膊手肘搭在柜子上,一条腿微微曲起,好~” “另一个帅哥可以坐一点柜子,两只手向后撑,双腿随意站,两个人都看向镜头~” — “黑衣服坐床上,白衣服躺在他腿上,白衣服帅哥把一条腿曲起膝盖,黑衣服帅哥略微低过一点头去看他~” 一连拍了九张照片,中间还换了次妆发,他们走出照相馆的时候,天黑得透透的了。 “早上八点多上的飞机,飞机飞了十个多小时,北京又比丹麦快六七个小时……”程筝计算着时间,“还有人比咱们更有精力吗?一放下行李就过来拍了好几个小时照片,我腰都坐酸了。” 贺衡恩揽上他肩膀:“时间紧张,只能辛苦辛苦压缩一下了,大后天去登记,中间还能有两三天好好休息的时间。” “哎!”程筝长叹一声,“我又饿又困。” “回去吧,吃完饭就睡觉。” 第二天调整过时差,睡了个懒觉,中午吃过饭两三点,他们有精力出去逛逛,于是换了身轻便衣服准备出门。 刚下到大厅,电梯前几步远有个坎,贺衡恩背着手信步走在前面,没回头便听见程筝高声“诶!”着,随后就是“扑通!”—— 他赶快一个转身,就看见程筝因为一只脚踩空,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 “是,我是比你大,但现在不用拜年…”贺衡恩赶紧过去捞他。 “我…靠……”程筝一口白牙咬碎了也止不住膝盖上直窜心灵的疼痛。 “幸好这里没有人……”程筝双眼涣散。 贺衡恩托着他的胳膊想把他拽起,程筝顺着力道站到一半,突然停下动作,表情极度扭曲:“腰有点疼。” 贺衡恩:“……” — “哎呦!” “啊啊啊啊!” “轻点!!” 贺衡恩蘸着酒精往程筝膝盖上的蹭伤抹去:“闭嘴,忍着点啊。” “啊啊啊啊啊!” 贺衡恩竖起眉毛:“还嚎!” 程筝自觉地闭紧嘴巴。 膝盖有伤,裤子不能盖起来,左腿明显更严重,蹭得泛起一片红血丝,贺衡恩把裤子给他卷到大腿,叫他别乱动,也别把裤子放下。 “给你揉揉脚。”贺衡恩把他的鞋和袜子脱了,跌打扭伤的药抹在手心,给他按摩吸收进去。 “脚疼的厉害吗?” “没事,就有点感觉。” 也没肿,估计就膝盖,还有他那个老腰伤得厉害。 “去。” “去哪?” “趴过去,给你揉腰。” 贺衡恩把他往下拽了拽,让他的小腿悬在空中,脚点地,撩起衣服给他揉腰。 “我腰很好。”程筝急着说道。 “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解释这些。 这可好了,弯也遛不成了,街也逛不了了,贺衡恩去买了几道有营养的菜,给程筝补补。 “好享受啊。”程筝上半身光着,下面套了条短裤,半靠在床上,下面枕头都是贺衡恩给他垫的,乍一看,他不是半身残疾就是偏瘫,要不就是脑血栓栓在了床上。 他看贺衡恩在床下忙来忙去,收拾垃圾,忍不住感叹。 “那你滚下来。”贺衡恩停下瞪他。 “不了不了。”程筝笑出八颗牙齿。 — 收拾完所有,贺衡恩换上一身舒服的睡衣,爬到床上躺好,程筝搂着他把他往自己身边圈,让贺衡恩靠在他肩头看电影。 程筝去看他,只能看到他长密睫毛间或震颤,亮晶晶的眼睛很水汪。他去亲他,贺衡恩抬起头让他亲,亲完程筝得寸进尺,跟他拐着弯的撒娇,一句话说成了山路十八弯:“宝宝~晚上你自己动好不好~” “你说什么??”贺衡恩的眼神中满是震撼,“你还想着这事?腿和腰不疼了是吧?” “疼啊,所以是你动……”程筝提前拿出自己的格挡动作。 贺衡恩力道不小的一巴掌打在他身上:“就您这破腿,飞出去快两米了,我动能怎么样,万一碰到呢?” “没事……” “没事刚给你上药你嚎什么?” “那不一样!那是很突然的刺激,我没憋住……”程筝搂着他倒在床上,“都是因为你刚才露着大白腿在地下晃。” “诶你!”贺衡恩瞪起双眼,“你不讲理是不是?” “贺哥……” 贺衡恩不悦地把他推走,自己去了浴室。 程筝单腿跳下床,一路尾随。 — “自己脱裤子,给你擦擦。”贺衡恩木着脸说道。 “别瞪我呀……”程筝把短裤脱下。 贺衡恩无言地掀掀眼皮,用热毛巾给他擦拭身体。毛巾在他的敏感地带滑过,程筝胳膊都不知道该摆在哪了,抬手要关灯,又得到了贺衡恩一声轻啧,“你关灯我怎么擦啊?” “我,我想开小灯,有点害羞……” “装什么啊,让我动的时候你怎么不害羞了?” 程筝撅起嘴,把手放下。 贺衡恩一丝不苟地给他擦身体,中间还去洗了次毛巾,认真地像对待一个没有感情的艺术品。 程筝去找他的眼睛,嘴巴撅得越来越高。“贺律师不太喜欢我了?” “什么?”贺衡恩停下动作。 又要作什么妖? “可能是真的不喜欢我了吧,没穿衣服的我让你提不起兴趣…哥哥要是不想做我也不强迫你了……” “我就是想自己能少被凶一点,希望刚结婚的你别很早就把我踹了…” 贺衡恩:“……” 几句话触发好几个关键技能,贺衡恩疲惫地甩下毛巾,僵笑着把低垂着头脸蛋耷拉的程筝的脸又揉又捏,“哥哥没有,怎么能不喜欢你呢?这不是你受伤了嘛?你还不听话。” “那你对我有兴趣吗?” “有呀。” “那你想自己动吗?” “……想呀。”贺衡恩的拳头就要捏爆了。 “嘻嘻,我也想。”程筝呲牙一笑。 跳上床,程筝给他解扣子,把他扒成水煮蛋,拉着他倒在自己怀中,咬上他鼻尖窃窃私语,贺衡恩听后反应激烈—— “你想都别想,之前都没做过,现在你腿疼倒还想着挑战极限了?” “那好吧……” — 贺衡恩下去找了瓶能用的东西上来,倒在手心给他抹,程筝胸口起伏得越来越剧烈,眼中那条青蛇逐渐失真。他把贺衡恩撂在右边,左腿缓慢弯曲,抬起放在他的腿上,把他搂得更死。 “我…” “我……” 贺衡恩一掌呼在他脸上:“你什么?” “老…老婆……” “你是我老婆……” 贺衡恩哭笑不得:“犹豫半天就想叫我这个?” “嗯……” “叫吧,没不让你叫,我看你早就想这么叫了。” 程筝抓住他的手盖在自己的嘴唇上:“你就是我老婆……” “结了婚就是老婆了……” 第197章 言外之意 让程筝在酒店歇了两三天,缓解缓解腿疼的劲儿,来到丹麦的第五天,贺衡恩和程筝正式去做了登记。 这一天他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以至于早上起来穿衣服的时候还头疼难忍—— 可一出了门,他的疼痛感就转移不见了,一直到他和贺衡恩跨进部门的大厅,到他和贺衡恩签字拿到证明,他咧开的嘴就没下来过。 “耶!!”程筝举起证明握拳大喊一声,顺道给贺衡恩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贺衡恩也难掩笑容,唇角微微上扬,给他把立起的衬衫衣领放下。 任何一个国家的市政厅都会常年热闹,只有休息日除外,因为这个世界最不缺愿意为“真爱”而投奔“坟墓”的人,哥本哈根的市政厅更是如此。 不过,这里鲜少出现程筝这一类的新婚男人,他会高举双拳庆祝自己娶得真爱,会真心实意为自己和爱人步入婚姻感到幸福,这是绝大多数的男人都做不到的事。 几位无事的年龄在三十岁以上的可以听懂中国话的官员在聚集闲聊,恰巧听见旁边刚刚拿到结婚证明的男人在呐喊,一个人满怀恶趣味的过来,问,真的值得这么高兴吗? 贺衡恩侧目等待程筝的回答。 程筝完全没有领会到官员的弦外之意,他只是不假思索的说,当然啊,谁结婚不高兴呢? “我们是中国人,但是这份丹麦的证明,在你们国家肯定是有效的吧?”程筝追着那个官员问。 官员也耸耸肩,效仿他的语气:“当然,我们是正经国家。”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要离婚,必须得过来办离婚手续?” 官员再一次耸肩,说:“当然。” 程筝扭头轻撞贺衡恩的肩膀:“听见了吧,以后哪天你要是不要我了,你就得过来跟我办离婚手续。” 贺衡恩简直哭笑不得,无奈又觉得好笑,抬手拍了下程筝的脑瓜顶:“别魔怔了,赶紧走了。” — 吃了晚饭回到酒店,房门一关程筝才彻底爆发情绪,不顾腿伤一个飞跃扑到床上,一个劲儿的翻身打滚,还是贺衡恩紧着拦他,这才把他拽下床来,推着他去洗漱换药。 睡前程筝亢奋到连发两条朋友圈,第一条是丹麦的夜景和贺衡恩黑暗中的剪影,第二条是他们的结婚证。 第二天早上陈一睡醒了才看见,评论:你是开心了,高兴了,见世面了,迎娶白富美了,家里的三只猫一只狗还等着我喂。 程筝给他回了三个大拇指。 ——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不等天明去等派报,一面走,一面叫” “今天的新闻真正好,七个铜板就买两份报~” 陈一哼着歌,流里流气地推开贺衡恩和程筝的家门,上楼去喂猫和狗。 门一开,揣着胳膊趴在地上的小猫们站起来,摇头晃脑走近他。 “下来吧宝贝们!”陈一给它们让路,三只猫飞跃楼梯跑到了楼下。 “诶!哥们,醒醒。”陈一去敲狗笼,七月惺忪的眼瞥着他,自己推开笼子的门也跑了出去。 小灰在陈一脚边打滚,陈一录了个视频发群里,艾特贺衡恩和程筝,说他们的猫和狗已经爱上自己了,今晚他要把它们打劫回家,彼时的程筝还没摔跤,和贺衡恩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群里只剩下李司佑和沈润倾在可怜他,陈少下了班跑去喂猫喂狗,当完仆人得跑去玩具店站岗两小时,比国家领导人还忙啊。 陈一发送了一条语音:“滚!” 走前他上楼给它们放猫粮狗粮,按照程筝教的,罐头里面兑水,兑各种他不知道干什么用的粉,端给它们吃。 “叫叔叔。”陈一拿着盘子在围在他身边的小猫们前晃,七月去咬他的裤脚。 “给你们给你们。” 他站起来,一扭头,角落里放着两台自动喂粮机。 “靠,有这个还他妈叫我来。”陈一愤怒到顶点。 — 准备返程,他们念着陈一好几个晚上都不辞辛苦地去看店和照顾猫狗,感觉单身汉也挺不容易,因此去买了很多礼物,以表感谢和诚意。 贺衡恩采购了一批当地的刺绣和工艺品分给大家,还有一个特意给陈一准备的大钻戒,他说一定要留着,当面送给陈一,告诉他,这是让他求婚的时候用的。 回来路过照相馆,他们去取照片,程筝把电子版要到手,妥帖放入相册。 两个人在车上看起了照片,程筝对那九张艺术照已经到了爱不释手的程度,看完一遍还要看一遍。 程筝找出他们两个脸贴在一起的照片,说自己要把这个设置成微信聊天背景,又在另外八张里犹豫,说不知道该选那个做壁纸那个做锁屏。 贺衡恩给自己挑选了两张:“你再用两张我再用三张,这样不就好很多了,用完就只剩下三张了。” 他们拍的第一个场景,程筝在背后看贺衡恩的那一张,韩闯加送给他们一张大尺寸的照片,和宣传海报等长,细节被放大,程筝抻开在眼前,从上到下看得仔细。 看样子韩闯也很喜欢这张,把这张给他们的时候,他和他们说,这张不要钱,喜欢的话可以单独拿相框裱起来,挂着立着都可以。 贺衡恩和程筝也喜欢这张,两个人没在看彼此,眼神却错不了。 贺衡恩点点程筝的眼睛,问他这是什么眼神。 “咋了,我这是眼里有爱,不行啊?”程筝大言不惭。 — 最终程筝把第一张留下,单独摆在家里,选了出租屋的两张,站在一起的放锁屏,他躺在他腿上的当壁纸。 贺衡恩选了一张两人碰拳的当锁屏,两人回头看镜头的当壁纸。 那张表面充满了社会主义气息实则空气中粉红分子横生、情愫微妙的“兄弟碰拳照”被贺衡恩拿来发了朋友圈,就连徐锦婳都过来问他们,是不是在丹麦拍照了,贺衡恩把照片给她发过去,徐锦婳直夸程筝帅,程筝笑时还记得安慰他,说贺律师更帅。 —— 贺衡恩和程筝走出大兴机场,陈一戴了个装逼的墨镜,穿了身装逼的黑色绸缎衬衫,双手环胸等在外面。 贺衡恩把背包甩他身上:“装鸡毛啊你,蒋老师跟你一起来的?” 程筝跟着笑。 陈一瞬间炸毛:“艹,谁他妈装了,跟他有什么关系啊你老提他。” “怕你耳聋眼瞎,也怕日后蒋老师遇人不淑呦……”两人不客气地坐进车后座,陈一呸了他们一口,回驾驶座开车。 陈一顺着后视镜看他们:“咋样啊?” 贺衡恩没有表情,古井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挺好啊。” “挺好?就这?然后呢?” “谁结谁知道。” “我去,不会吧。”陈一路况也不看了,探头观察起两人的神情,“你们吵架了?这就婚后相看两厌了?” “不是。”程筝和贺衡恩一样风平浪静,“他的意思是,谁结了谁才能知道,结婚具体都有什么好处。” “……”陈一直接破防,“我说你们烦不烦?就这点车轱辘话,来回来去说,我跟蒋政白啥事没有,不就上次让你们看着了,咱们说,这睡一觉,问题也不大吧?” “都是男人,睡一觉能少块肉?” 贺衡恩像才反应过他说的话似的,惊讶的“啊”了一声:“谁说这个了?我们是说你以后结婚,也没说让你跟他结呀。” “对呀。”程筝点头。 “我他妈……”陈一怒拍车喇叭。 程筝翻出给陈一买的戒指,放在副驾驶座上:“喏,戒指,可以吧?老贵了,给你放这了哈。” “大钻戒,你求婚都不愁了,到了那天,你往人家女孩子面前一跪~人家就答应了呢。”贺衡恩在“女孩子”三个字,阴阳怪气地生动描述。 他妈的,求婚结婚的,这俩人自己结完婚回来就没事干了是吧?陈一骂骂咧咧地打开扫了一眼,钻戒是挺大—— “这他妈不是男方的吗?” “那可能是买错了。”贺衡恩摆手。 陈一气得猛捶自己的大腿。 第198章 恋爱攻击 车停在一家老北京涮肉店,一下车陈一就发觉程筝走路有点跛,不明显,但细看就能看出来。 他去拽他裤子,往上撩裤脚找他哪受伤了,问他是不是被贺衡恩踹的,程筝躲到一边,说:“没有的事儿。” “他自己摔的,磕到膝盖了,好几天了还瘸呢。”贺衡恩责怪地斜睨他。 “我看看。”陈一把他裤腿儿挽到膝盖,是还有一片红呢。他轻哼,“呦,再晚回来几天就愈合了。” “起开。”程筝拍开他的手,放下裤子。 — 铜锅里清水咕嘟咕嘟冒着泡,蒸汽止不住地上涌,热气缭绕,陈一夹起一筷子羊肉,说,婚礼打算咋办,东西都得准备啥。 贺衡恩想了一会儿,说:“也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和订婚宴一个路子,东西就还是那些,把婚礼上缺的买齐了就行了,先订场地,订完场地订菜单、宾客人数和请柬,还有流程,我们也不需要主持人证婚人,随性为主吧。” “那不行呀。”陈一把驼着的背挺直,“我还得当主持人呢?婚礼怎么能没有主持人,没主持人谁给你们串场?” “你去当主持人?那婚礼还有法儿要吗?”贺衡恩垮着脸看他。 “怎么没法儿要啊,我多靠谱,还有那些,就是bgm,主持词什么的,我帮你们整。” 贺衡恩无话可讲。 “既然你这么愿意捣鼓这些,我看你就去整律所的庆典,婚礼之前可是庆典,得把庆典办好了才能办婚礼吧?”贺衡恩说。 “我靠,那个庆典都要办第四年了,一点意思都没有,说是庆典,其实不就是个酒局吗,大家凑一块,聊聊这个人的生意聊聊那个人的生意,我都懒得整了。” “那也得弄啊,今年你去看庆典的场地,我和程筝去看婚礼的,订下来之后你再想那些歪门邪道的,行了吧?” “什么叫歪门邪道啊……”陈一在喉咙里模模糊糊地挤出几个字表达自己的不满。 —— “啊!”程筝刚进家门,就张开双臂高声感叹一句,“终于回来了!” 程筝跑上楼,一进去就是三猫一狗一起等在门后,见到来人,它们一声接一声地叫着,贺衡恩也上来,嘴里说着:“在楼下就听见他们叫唤了。” “因为太久没见咱们了。” 坐到屋里垫子上,小灰扑着跳到贺衡恩身上,大灰和十一在他俩脚边蹭来蹭去,程筝一摸,它们就倒在地上。 七月去扒他们的腿,力道大到程筝的膝盖都开始隐隐作痛了,他拦下它的爪子,把他抱在怀里。 贺衡恩掂了掂小灰:“没轻,还是那么重。” “我就说陈一养过狗,肯定靠谱。”程筝说话间去看它们的饭碗,“呀,水碗怎么空了。” “……”贺衡恩推他,“愣啥呀你,赶紧接呀。” 程筝立马去把水接满,一放下,它们都围上来,咕嘟咕嘟喝不停了。 “……他靠谱什么,他那狗自己就没养过几次,全放他爸他妈那了。” — 陈一忽然出现在群里,猛戳贺衡恩和程筝:靠啊,昨天忘给它们接水了,你们到家了没。 贺衡恩拿过手机回他:到了,给它们接了。 陈一:骚瑞骚瑞,忘了。 李司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陈一:滚,傻逼,哪都有你。 佟屿:贺律师和小程回来了? 贺衡恩:刚当家。 佟屿:过程麻不麻烦? 贺衡恩:和国内比是要麻烦很多,但已经很好了,提前上传好各项材料,还要提交单身证明,等着通过就行了。 佟屿发了个哦的表情包。 陈一再次出来:怎么了,难道沈润倾现在就忽悠你去结婚了? 沈润倾:你滚。 佟屿:我就是有点好奇。 陈一:@沈润倾 听见了吗,人家好奇,还不尽快订婚结婚? 程筝把大灰放下,过来问贺衡恩在干嘛。 贺衡恩把手机给他看,程筝往上翻,好奇道:“佟哥看着像也想结婚了,他们难道现在还没在一起?” “我也觉得是。”贺衡恩认可的点头,煞有介事道,“佟哥太老实,一看就像像踏踏实实过日子的。” 他在群里接着打字,跟程筝说:“我问问。” 贺衡恩:真有人还没表白?@沈润倾。 沈润倾:怎么可能。 陈一:??表白了?在一起了? 沈润倾:当然。 陈一:啥时候??? 沈润倾:前天。 陈一:我去,那你怎么不说啊,你他妈憋一肚子坏水怎么,蔫坏蔫坏的,悄声细语的就表白了。 沈润倾:忘了,小屿人多了太害羞,贺衡恩和程筝又不在,没想起来告诉你们。 贺衡恩:真能忘啊。 沈润倾:比你当初瞒着我强。 贺衡恩:…… 贺衡恩:我那是不想让你生气,去年程筝过生日,你冲过来跟要宰了他似的。 佟屿:真的吗? 陈一:保真啊。 沈润倾:我这叫不想看弟弟第二次跳入火坑,去年我不了解他这个人,谁哪知道是好是坏。 陈一:笑死。 李司佑:你还笑。 陈一:? 陈一:你什么毛病,刚出来就攻击我。 李司佑:就你没恋爱可谈,你有什么脸笑。 陈一:操。 贺衡恩:加油吧,陈少。 李司佑:加油吧,陈少。 沈润倾:加油吧,陈少。 陈一:? 程筝看完直乐,笑完接着同情地说道:他和蒋老师…” “没法儿帮。”贺衡恩直言,“至少现在没法儿帮,他们和咱们不一样,蒋老师和你也不一样,还没到能帮的阶段呢。” “哎。”程筝直摇头,“就让陈一自求多福吧!不想了,回卧室,咱们好好休息休息。” 第199章 私房钱 趁着有时间,贺衡恩和程筝抽空去看了场地。 转眼就到了九月底,离婚礼当天只剩下一个月出头了。 他们一起选中了东城区的一家婚礼庄园,户外露天草坪和室内两种,程筝纠结许久,对贺衡恩说还是想在室内。 贺衡恩把十一月一号当天的室内定下,挑了两份菜单。室内最多三十张桌子,一张十人,每桌餐标4888起,贺衡恩定的那两份菜单,每桌8888,两份有取有舍,最终合成了一份价格相同的新菜单。 “这份菜单名字就叫‘天作之合’,是咱们这最好的菜单了,里面食材绝对新鲜,晚上开宴,白天宰杀。”经理说。 程筝也说看着还行,贺衡恩交了订金。 “婚礼现场的布置方案,咱们这一共是有五套,大到整体的色彩基调,小到一盆儿盆栽,二位都是可以依据自己喜欢选择的,如果不满意这几套布置方案呢,您也可以去单独找婚庆公司来设计,最大限度保证新人的愉悦度。”经理给他们拿来图册,贺衡恩和程筝翻到最后,看中了那套白色为主的,更简约大气的方案。 “这个就可以,就是上面的这些字母、数字,都能改成和我们相关的吧?”程筝把指头抵在图片上,问他。 “可以的可以的,这一点肯定没问题,如果你们想要这种效果,可以把与你们有关的值得纪念的日期和其他内容留给我们,我们可以给你们加进去。” 程筝把他和贺衡恩的生日,以及领证日期留下,一触及恋爱纪念日,他就犯了难,和贺衡恩一起讨论到底该咋写。 “我…”贺衡恩想到蹙起眉,“我也不知道,要不然就算了,写哪个都不合适。” “那我就留这仨吧。” 走的时候,贺衡恩补上一笔,让工作人员布置现场的时候记得加上点风筝的元素。 — 两人面对面撑车而立,都在思考还有没有什么落下的东西。 程筝:“烟酒这些咱妈准备,还有戒指。” 贺衡恩:“沈润倾说他从国外给咱们订西装。” 程筝:“咱俩不需要伴郎。” 贺衡恩:“婚车李司佑说他带。” 程筝:“陈一要负责婚礼流程。” 他们相视无言。 程筝:“好像真没什么了,就是最后得一项一项核对,还得去彩排。” 贺衡恩也点头:“其实时间也不太多,有人能分担也挺好,不然咱们连工作都得先放下了。” “差点忘了!”程筝打了个响指,“餐前甜点,佟哥说他包了,到了那天,天没亮就开始做,中午就全能送到。” “佟哥全包吗?那他那能忙得过来吗?” “他说没问题,沈哥给他介绍了两个新的甜品师,在他那儿上起班了,他们那个厨房不是大,半天也能出三百份。” “那就好,能忙得过来就行。” 上了车,贺衡恩才后知后觉地去回味程筝说的话。 “咱妈?你改口倒挺快,给你改口费了吗你就叫。” “给了呀。”程筝美滋滋地跟他炫耀,“咱妈还给我发了红包呢,让我想买啥就买啥。” “嗯?”贺衡恩抢过他手机看,徐锦婳一共给他转了十多万,“卧槽,你不会是她亲儿子吧?我是捡来的?” “咱妈是知道你不要,她给我打电话问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给我转了点钱,让我当零花钱。” “你自己不是有钱,她说她给你你也不收,就给我转了,让我没事就带你出去吃点好的,还说咱俩忙,自己做饭多累,她要送保姆过来你也不留。” 贺衡恩把手机给他:“我哪用得着她给零花钱,手里又不是没钱花,而且还什么也不缺。给你你就存着吧,当个私房钱啊什么的。” “你别……”程筝刚想说他放屁,转念一想,自己还真有私房钱。 “被我说中了?你真藏钱了?”贺衡恩揪着他耳朵问。他玩具店的那些盈利,除了按月分给陈一外,其余的全打到贺衡恩自己的卡了,他哪有地方存私房钱。 “藏了藏了藏了。”程筝疼到脚趾蜷缩,“不藏怎么给你准备惊喜。” 贺衡恩把他耳朵撒开:“哪来的钱啊?” “也是……也是玩具店的嘛……” “你那些利润没全转卡里?” “没啊,不是有两张码,微信和支付宝的,支付宝的在我手里,微信的在卡里。” 贺衡恩又揪上他耳朵:“你挺实诚是吧。” “不是不是!”程筝抓住他手腕尝试解救自己的耳朵,“错了错了,支付宝里也没多少,他们用微信更多,微信多。” 贺衡恩放过他去开车,打着方向盘说:“一句话给你问出来了,那卡也没不让你花,不是给你副卡了吗?” “这能一样嘛,肯定我自己存的更有意义。” 贺衡恩硬生生被气笑,把车开到超市,买了菜回家。 —— 吃过饭,贺衡恩上完秤,站在客厅宣布:他每晚都要泡在楼上健身,直到婚礼结束。 程筝正端着盘水果出来,听见他的话,左脚好悬踩上右脚:“这不对啊,哪有吃完饭就量体重的?你多重了?” “125。” “我的妈,我都一百四了……”程筝呆呆地和他对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咱俩怎么比,你比我高,骨架大,肌肉好。” “那你别节食啊,晚上我跟你一起练。” “节食,是不能节的。”贺衡恩接过水果扔进嘴里,“为了结婚的时候能好看点,所以得把肌肉练结实。” — 程筝把能搬动的器械转移到了楼下,放在窗前。 陈一不常过来,一过来面对的就是他们俩在楼上跑步和练胸,或者在楼下举哑铃,来了两次他就不来了,人比人得死,他实在扛不住他们这么大的运动量,每天在跑步机上浪费半小时都已经是极限了。 “小心一身肥肉,没人要哦。”贺衡恩眨眨眼睛说道。 陈一一个跟头就要跪在他家门口。 第200章 球场大事 群内。 李司佑:篮球场约一下啊哥几个。 陈一:不会 沈润倾:不会 贺衡恩:一般 程筝:一般 李司佑:不是吧哥们…… 李司佑:不至于这么弱吧。 陈一:自己打去,废话那么多。 李司佑:我他妈跟谁打啊,自娱自乐? 陈一:拉陈卯去。 李司佑:哪有两个人打的啊朋友,快点的,晚上来篮球场。 贺衡恩:他俩球都难进,我和程筝就那样,有什么可打的。 李司佑:佟哥和蒋老师呢? 陈一:你看他们像会打的样儿吗? 李司佑:哎呀,你们就得来,别墨迹了,不会打也行,球总会拍吧? 沈润倾:这个会。 李司佑:那就行,到了我和陈卯教你们。 贺衡恩:几点? 李司佑:八点,我家小区里的篮球场。 陈一:服了。 李司佑:@佟屿@蒋政白 佟屿:我能不能当拉拉队? 李司佑:也可以。 蒋政白:我可能会晚点到,八点演出才结束,我也不太会,和佟哥一起看你们打吧。 李司佑:没问题,好说好说。 程筝:陈一得美死了。 陈一:? 陈一:你神经病啊。 程筝:来人了,拜拜。 贺衡恩:@陈一 好好工作。 陈一:…… —— 八点,几辆车停在篮球场门前,贺衡恩和程筝穿了一身白,白色束脚裤白色篮球半袖,陈一愤然问他们是在cos高中生吗? “你懂个毛,待会儿就追着你打。”程筝说。 他们几个人都是轻便的篮球装,佟屿一个人还穿着外套,一进场就坐在横椅上,还给他们带了饮料,颇有啦啦队的自觉。 “哎呦,你们也不会,我和陈卯一人带队吧,你们四个决定去哪队。”李司佑说。 陈一把篮球甩给他:“艹,瞧不起谁呢,显摆你们俩会打篮球是不,篮球情侣行了吧。” 李司佑单手接过球在指尖旋转:“你菜就是菜,教你打还不行。” 贺衡恩拦住他们,问陈一和沈润倾想怎么决定,陈一抖着腿随意道:“这有啥难的,小时候没玩过手心手背啊。” “行行行,来吧。”四个人站成一圈,贺衡恩说,“手心李司佑,手背陈卯哈。” 第二轮分组就出来了:陈卯、沈润倾、程筝一组。 李司佑、陈一、贺衡恩一组。 “靠,笑死了,你和程筝真他妈分开了。”陈一跑到程筝前面做鬼脸,“打呀,追着我打呀,我输就是贺衡恩输。” 程筝捏紧拳头在他眼前比划一下。 赛前贺衡恩制定比赛规则,约定结果按照投球数来算,半个小时看哪队投的多哪队就胜利。 程筝刚上来就起跳摸到了篮球,他反手一推拦下球,朝对面篮框跑,李司佑他们跟上,陈一在前,准备随时拦截。 程筝想找个人传球,手一转弯,这球直接到了贺衡恩的手里。 “啊!”程筝跺着脚,他们不是一队的!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贺衡恩带球过了陈卯和沈润倾,直接三步上篮进了第一球。 “这有叛徒!”陈一指着他狂笑道。 “还有没有王法了!”沈润倾嚷嚷着要把程筝踢出去。 “对不住对不住,我没反应过来。”程筝急到抓耳挠腮,“后面一定好好打,一定好好打。” —— 有了前车之鉴,接下来的比赛程筝打起了万分的精神,唯恐自己还会把球丢到贺衡恩手上。比赛五比五,佟屿给他们报时两分钟,到了赛点,球再次传到程筝手上。 两方人马面对面僵持不下,贺衡恩在最前方试图拦球,被程筝躲过。 “程筝~”江湖人都讲笑里藏刀,且还讲美人心计,贺衡恩经商多年深谙此道,不念对策念下策,耍起了花招。 “程筝,比赛重要老婆重要啊?”陈一躲他后面添油加醋。 “程筝!你有没有骨气!”沈润倾焦急道。 “你别扯,佟屿要是在,你还不如程筝呢。”陈一无差别攻击道。 那边程筝抱着球,忽然露出一个邪恶笑容,他运球向前大跨步,晃了下贺衡恩,然后带球翻身过人尝试进篮,只可惜球撞上了球框,几个人再次抢球,陈卯夺得球权,到对方球框后,投球被李司佑截断,这么来来回回,两分钟过去,六个人谁也没投中一个。 比赛结束,贺衡恩赌着气把球往地上一砸,程筝见状知道是贺衡恩气不顺,屁颠屁颠追上去揽着他的肩膀往怀中带。 “这也能平局,服了。”陈一说着,瞟向场外。 佟屿过来给他们送水:“这里面有纸巾,可以擦擦汗。” 沈润倾把脸送过去,佟屿抽出一张给他擦掉额头的汗珠。 陈一叉腰而立,看了一圈,这一对那一对的,绕回来视线停在沈润倾脸上:“什么玩意儿啊,球技一般,汗擦得倒挺勤快。” 沈润倾缓缓伸出一根中指。他倾喝了口水,想起蒋政白,问李司佑:“蒋老师还不来?” 很正好,“来了。”李司佑冲外面扬下巴。 不远处蒋政白带着东西走进众人的视线当中。 陈卯掀起衣摆,用布料抹了下脑门,直到蒋政白走近,他见到了蒋政白手里的花,忽地身形一顿,怔在原地。 “给。”蒋政白像赶了一趟早晚班,气吁吁地快步过来将花递到李司佑的手上。 李司佑别别扭扭地接过花,捧着它扭捏去找陈卯。离陈卯还有半米,李司佑站住,装作不经意的把花塞进他手里。 “哟哟~” 勾着贺衡恩下巴亲他脸的程筝余光看见这一幕,搭上贺衡恩的肩朝那边走,甩着胳膊欢呼,“这是要干什么啊李少” “哎呦卧槽……”陈一被这一大束花吓到花容失色,“干嘛呀你这是,表白?” 佟屿捂住嘴,沈润倾把他拽到一边看热闹。 李司佑小学生一般身体前后摆动,两只手垂在两侧,不自然地紧绷。憋了几秒钟,他嘴唇抽搐着,说:“我忘了我要说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贺衡恩给程筝顺了顺气。 陈卯傻眼得很彻底,他一个老爷们,这花,也太……他的目光在花和李司佑的脸上打转。 第201章 四分之三圆满 “我让蒋老师帮了个忙,给我带了束花过来。”李司佑挠头说道,“我也没啥表白的想法,不知道咋整,就送你束花吧。” “比你强。”贺衡恩拍程筝胸口,小声说。 程筝:“?” “咱们认识时间也不短了,刚碰见你我也觉得,我真是太倒霉了,我就是发个善心救个人,不想你被打,没想到被你缠上了。” “那时候真是不喜欢你,你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后来,后来就一点点变了,跟你一块儿,也是还可以的吧,一个人待久了,让我总是认为,我还在喜欢贺哥,过了很久才发现也不是,贺哥说得对,我对他的感情没有那么深,更有可能从最初就不是爱情。” “因为这件事,你一开始缠着我的那段时间,我对你也不好,唉,我对不起你……” “停停停!”陈一两只手按着太阳穴发问,“你他妈在这是表白呢?还是忏悔呢?” “你给我滚!”李司佑羞耻心暴涨,破防地冲他咆哮。 “我知道,没生气,你不用道歉。”陈卯说。 “那不行,我对你就是不好,第一次还是强迫你的,以后再也不会了。” “好!”贺衡恩带头鼓掌。 “真男人!”程筝添一把火。 “我…你…”李司佑脸红耳朵也红地开口,“你…你就是……跟我在一起得了呗……” 陈卯很不好意思去说“我愿意”,紧张到胡乱点头,看到他点头,李司佑心收回肚子里,脚一软,快栽在地上了。 “亲一个!亲一个!”陈一带头起哄。 “他怎么敢的。”程筝把嘴挡住和贺衡恩说:“他没意识到他单身狗的道行都要比千年的狐狸深了么?” “你就让让他吧,蒋老师在这,他能有那个意识?估计心里早就把蒋老师当成自己人了吧。” “你说得对,他是挺惨的,就让他找点乐子吧。” 贺衡恩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在大家的起哄下,李司佑浅尝辄止地吻了下陈卯的嘴角,随即弹开,陈卯抱着花不撒手,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动作该是啥。 “都愣着干嘛,球也打完了,是继续打还是各回各家?”陈一问。 “再打会儿吧,蒋老师刚来。”贺衡恩说。 “我没事,你们不用管我,本来我也不太会,看不懂,送花是主要的。” “感谢蒋老师帮我拿花,跑了那么远。” “对呀。”贺衡恩想到这一点,问他,“你帮他干嘛,自己来还怪麻烦的。” “没有,我是坐车来的,他说带一下我就去拿了。” 贺衡恩偷瞄陈一,随后追问:“周龙送你来的?” “……是。”蒋政白声音小了几分。 在看天空的陈一只觉一道道火热的视线打在他身上,他低头,不解地左右看着:“看我干嘛?神经啊。” 贺衡恩:“看你帅,不行吗?” “那可以。”陈一微笑道。 — 九点一行人打算回家,贺衡恩和程筝去找走在最后的蒋政白,想先把他送回家。 蒋政白步伐迟缓,低头走思,被他们的声音惊到,身体弹了一下,忙说不用,他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程筝不同意,严肃道:“时间还是不早了,就别打车,这离你住的地方也不近,我们没啥事,送你回去也不碍事。” “你们都住这一片,绕来绕去的太麻烦。”蒋政白束手束脚地推辞拉扯,笑容腼腆不安。 程筝眼睛一亮,直接把陈一扯过来:“他离你那儿最近,他送你?” “?”陈一掰开他的手,“喂,你他妈借什么花献什么佛啊。” “真的不用……”蒋政白的话被铃声打断。 他们三人都看到了周龙的名字,静悄悄等他接电话。 “喂,周先生……”蒋政白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哆嗦着。 “喂,蒋生,你要回来了吗?我叫人去接你。” “我……” 三个人男人站成一排,宛如铜墙铁壁,空气越发稀薄,蒋政白的脑袋直晕,冒着虚汗同周龙说:“我要回去了,但是他们会送我,你不用叫人来接。” “那也好,我在你家巷口等你。” 三人侵略般的气息一齐收了回去。 “陈一送你回去吧,我俩回家了。”贺衡恩不由分说的让蒋政白上了陈一的车,还给他系上了安全带,蒋政白顺着降下来的车窗,很眷恋地望着贺衡恩和程筝离开的方向—— 他不想单独和陈一处在一辆车上。 陈一暴躁的撞好车门,安全带扣上的声音也不平常。握紧方向盘,一脚油门下去,蒋政白要把今天的午饭吐出来了。 “你家在哪?”陈一的两只手在方向盘上杂乱无章地敲击。 “……你不是知道吗?” “哦,以为周龙给你换地方了。” “我和他只是朋友。” “没说你们不是朋友啊,你和贺衡恩也是朋友,那个出租屋不还是他找的。” 蒋政白精疲力尽地闭上眼:“这不一样。” 路程开到一半,车子驶过了陈一家的小区。 在这条路的下一个十字路口,陈一突然打上转向灯猛的掉头,载着蒋政白重返自己的小区。 第202章 意外出差 晚上关店回家时,程筝在门锁按下自己的手指,门锁滴滴滴地响着,门却没开。 “诶?”程筝不信邪的继续摆弄,不知道好端端的一个锁出了什么毛病。 这套房子大到装修风格,小到一把锁头,都是贺衡恩在几年前自己布置的,程筝自打来到这里就只管住不管上心,眼前这个智能锁安装得有几个年头,程筝完全不清楚。 贺衡恩跑过来给他开了门。 “这锁出问题了,我用钥匙开的门。” “我说怎么打不开呢,没电了?”程筝坐下换鞋。 “应该不是,这两天找人来修修看吧。”贺衡恩亲亲他的嘴角,接过他手里带给自己的水果桶,“牛排我都准备好了,你直接去做就行。” “好厉害啊小贺律师。”程筝把吻落在贺衡恩的侧脸上,“怎么什么都会做?” “别奉承了。”贺衡恩嘟了下嘴,推开他,让他赶快去做饭,“我都饿了。” “那我去了。” —— 两个超大的牛排餐盘放在桌上,程筝给他拌了两下意面和沙拉,顺道说起了下午一家玩具公司总经理联系他的事儿。 “他们叫我去参加一个什么……展览会,听说是几家企业合办的,邀请了好多老板去参观,展品都是新研发出来的,还没大批量生产呢。” “你要去吗?展览会在哪里?”贺衡恩放下刀叉看他,他暂且还没习惯从程筝的嘴里听到这些,这么一听,有种很恍惚的错觉。 “我有点想去又有点不想去,展会在上海呢。” “要去几天?” “展览一共有三天,算上路程,我就得在第五天回来,就是因为时间有点长,我才不是很想去的。” 贺衡恩看了眼日期,现在都十月十号了。 “那就去看看呗,时间长点就长点,你不是说人家的都是新品吗,多看看那些,也对你的店好。”贺衡恩很大方地劝他。 “没关系的,家里就我一个人也能照顾得过来的。” “……”程筝咂咂嘴,把贺衡恩抱到腿上摸摸小手。 —— “东西没落下吧?” “都装了。” 贺衡恩替他把领带打好,扑打着西服,拉住衣服下摆给他拽板正。 “床单你拿了?” “也带了。” “钱包?” “拿了,身份证银行卡都在。” “酒店他们确定定好了?” “定了。” 贺衡恩缄默无言。 “好了,你别担心了,我该走了,你自己在家得按时吃饭,一个人少做点饭,别老吃剩饭。”程筝抬起胳膊,贺衡恩走过去抱了一下,然后松开。 “快下去吧,王叔马上就到。”贺衡恩把行李箱的拉杆拉开。 程筝最后照了下镜子,顺了两把刘海:“要不你再给我弄弄头发呢?” “不弄。”贺衡恩没好气道,“就这样,省得弄成花里胡哨的,你出去也不消停。” 程筝追着他乱亲了一通,舌尖灵巧探进口腔,把贺衡恩亲得快没气了才松手。 “我下去了,我昨天约了修锁的,今天晚上可别忘了人家会过来。”程筝拉上箱子,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依依不舍地出门。 “知道了,你快点的吧。”贺衡恩催他走。 — “到机场了。”程筝给他发语音,录了一圈视频发过去。 “我要登机了呦,到了告诉你。” 贺衡恩回他:“落地之后注意安全,别被人骗了或者迷路了。” 程筝回了他一个比着“ok”的小猫表情包。 晚上六点修锁的师傅到了门口,此时贺衡恩也只是才进家几分钟。程筝一走,他莫名的就对回家产生了点抗拒的意思,他也拿不准具体是什么感受,就是觉得心里怪不舒坦的,在律所多呆了半个小时,拧不过自己也无处可去,只得回了家。 师傅说这锁就是坏了,芯片已经不行了,修是能修,找原厂家买新件就行,但是这个锁也有年头了,换个现在最新款的也可以。 “那就直接换新的吧。”贺衡恩说,“换新锁需要多久?” “这样,我先把这个给你装上,你接着用钥匙开门,新锁明天晚上我能拿过来给你换上。” “那也好。” 贺衡恩把门锁拍了照片发给程筝,跟他说得换新锁,明天晚上修锁的师傅再来换。 程筝没有秒回他。中午他刚落地就给贺衡恩打了电话,说自己在往酒店走,到了酒店,收拾好行李,他也分别给他汇报了视频,简直是太模范了。 相反贺衡恩没有外现什么情绪,和程筝没走时他给他发消息一样,语句简短,要表达的中心思想能够很有力地表达给他。 三点多钟程筝说自己要出去了,和一堆老板一起,晚上他被叫着吃饭,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结束饭局。 贺衡恩措辞许久,只和他说少喝酒,结束了就尽快回酒店。 他太久没有做过一个人的饭菜了,这种时候再让他准备自己的晚饭,他无从下手。点开外卖软件找了几家饭,挑了十几分钟,选了份照烧鸡排饭。 陈一在群里艾特所有人,问他们赛车赛有没有人来看。 李司佑:你一个单身汉,能不能别老在群里叭叭。 沈润倾:国外,勿扰。 陈一:@ 李司佑闭嘴,@ 沈润倾 你飞了? 沈润倾:嗯。 陈一:干嘛去了?啥时候回来? 沈润倾:合作,贺衡恩和程筝的西装做好了,两天后。 陈一:我去,给我看看。 沈润倾:滚一边去,没拿呢。 贺衡恩:谢了。 陈一:@贺衡恩 @程筝 你俩来不来。 贺衡恩:程筝出差了。 陈一:他出差了??去哪了。 贺衡恩:上海。 陈一: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他妈终于独守空房了。 贺衡恩:…… 李司佑:他啥时候回来啊。 贺衡恩:五天后。 陈一:那不就周六吗,也不错,回来你俩就一块过周末。 贺衡恩心烦气躁地关了手机。 程筝抽空回他,说能尽快就好,不然哪天回家都危险。 “你吃饭了不,我们到餐厅了,尝一尝上海菜,我和他们说不喝酒。” 贺衡恩没回他,愣了好一会儿,把程筝买的那个多功能榨汁机拍过去。 贺衡恩:这个都要放多少? 程筝:你在上面橱柜找一找,有一张便签就贴在柜沿儿,我之前把配比写那儿了。 程筝:榨汁机旁边有个小量杯,大米小米大概一种半杯,花生好像是三分之一杯,核桃和枣三四个就可以。 贺衡恩:哦。 又过了几分钟。 贺衡恩:冰糖在哪里? 程筝:在下边抽屉里,有一大袋黄冰糖。 贺衡恩:哦。 又过两分钟。 贺衡恩:你也没写冰糖放多少啊? 远在上海的程筝抑制不住弯起的嘴角,他给他发语音:“冰糖我都是随便放的,你大概放四分之一那么多吧。” 旁边的中年男子本在说话,听到程筝带了些宠溺的声音,惊讶回头:“小程这是有事情?老婆找?” “啊,是。”程筝反扣手机在桌面。 “你结婚了?” “刚结,上个月结的。” “哎呦。”男人倒吸了口冷气,“你看着也不像结了婚的人呀,现在你们这种小年轻,不都得玩几年才结婚呢么?” “也不小了,还有一年多就三十岁了。”程筝笑着说。 “你瞅瞅,这是啥社会,三十能算啥,好多人三十五六事业红红火火的才刚有谈恋爱的心,你这二十八九的,且年轻呢。”男人表情神秘,贴近他问,“你老婆是北京人?做什么的?” “北京人,律师。” “律师?”男人又是倒吸冷气,“你说说这事,找啥不是找,找个律师当老婆,那种女人,不得天天板着张苦瓜脸?多难受啊,你还斗不过她。” 他冲程筝手机眨眨眼:“也天天查岗吧?就得时时刻刻知道你在干嘛,人家心里才好受呢。” “是。”程筝说,“老得给他发消息才行。” 第203章 突然袭击 中途程筝去了趟洗手间,悄悄给他打电话。 “喂老婆…你咋不理我了?” “我没不理你呀。”贺衡恩的语调抑扬顿挫,别别扭扭的从话筒传到程筝耳中,“你不是在外面吃饭呢吗,总看手机不好。” “不好你还问我米糊怎么打?”程筝打趣他,跟着声音正经许多,“我也想你了老婆,你想我吗?” “……”贺衡恩只把自己均匀的呼吸声留给他。 “我知道你也想我。”程筝说,“很快我就回去了。” — 和程筝说的配比没差,米糊喝进嘴,贺衡恩品了品,也不知道差在哪,味道怪怪的,好像一样又好像不一样,他真的觉得不如程筝榨的好喝。 他把晚饭给程筝拍过去,说这家的鸡排饭一般,程筝不久后回他,等他回去给他做程筝牌的照烧鸡排饭。 —— “好重啊你们。”贺衡恩让猫狗们出来放风,抱着它们坐到沙发上,小灰和大灰加起来得有二十多斤,十一将近一岁,吃得胖乎乎,估摸着也要十斤了。 七月一直在叫,绕着沙发跑,贺衡恩把这个场景拍下来,存在手机。 “你们爹不在家,别找他啦。” 三只猫都在他周围睡着了,贺衡恩借此时机,在程筝不在家的这几天筹备婚礼的相关事宜,也谋划着他给程筝的惊喜。 “你们那个展览会,是在今天结束吗?” 周五早上,贺衡恩联系程筝,问他返程时间。 “对,今天是第三天,明天我就回去了。” “几点的飞机?” “明早九点的。” 贺衡恩了然,装备齐全地出门,关门前他多了个心眼,在对话框打下的句子掺了些许严峻的态度:“真的?说实话。” 程筝发过来的信息也夹杂着他的做贼心虚:“是啊。” “真的吗?”贺衡恩又问。 “……”程筝说了实话,“今天晚上的。” 贺衡恩放下心,心满意足地发语音:“退了。” 发完他就把手机扔兜里,潇洒的关门而去。 上了飞机,贺衡恩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桌板一放,眼罩一戴,直接睡觉。两个多小时后他落地,打车去了程筝所在的酒店。 贺衡恩哈欠连天地翘着腿,他频频看手背,秒针滴答滴答转着,左等右等不见人。 时针转到一点,一个踮着脚走路的男人捏着一束花走进酒店大厅。 程筝吹着口哨飞快的走回酒店,每隔两分钟就低头捯饬手里的鲜花,这里捏捏包装纸,那里拽拽蝴蝶结,仿佛对这束花一点都不满意。 刚进大厅,他就感受到了一道来自右方神秘、灼热的视线,他用余光打探:目测是个帅哥,坐在靠窗的长椅上,手里还有花,是在等对象吧,二郎腿还翘着,一身黑,黑裤子黑冲锋衣黑口罩…… 他及时打住了对那个帅哥的观察,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脸,在心里骂起自己,明明贺衡恩今天就要到了,他该紧张起来才对。 他忙着自责,自然没注意到窗边的帅哥笑到卧蚕都要飞出来了。 “等等!”程筝的脑袋和脚很明显没商量好,脚下一滞,身体却要栽过去似的。他转过身,瞠目结舌地望向贺衡恩,迅速跑过去抱住他:“你现在就来了?!” 贺衡恩手指戳戳他,笑到失声:“还不敢看我是不是?想看又不敢看的,装什么?” “我靠,我以为是哪个陌生人呢,我就觉得,哎呀,说不上来,可能就是觉得熟悉吧,这证明什么,证明我没认出你,也还是会被你吸引。”程筝信口胡诌道。 “你少来。”贺衡恩剜着他说道,“这么晚才回来,干嘛去了?” 程筝尴尬地举了举手里的花:“去包花……” “你自己包的?” “对啊,还是有点丑。” 尤其是和贺衡恩的那束一对比。 他那束是碎冰蓝玫瑰加白玫瑰,入眼就是很特别的干净和内敛,简单大气,自己的是曼塔玫瑰,在花艺师的指导下苦练半小时,成品他不甚满意。 贺衡恩把他的花接过来抱在怀里,仔细看完说道:“不丑呀,我这束也是给你的,都不是我自己包的呢。” “那咋了。”程筝把它宝贝似的捧好,“这是你第一次送我花?还是你的审美好。” “你喜欢啊?我还怕你不喜欢这种。” “喜欢。”程筝搂着他走到电梯前,“我听你那么说就猜到你要来了,但是没想到这么快,我怕没时间,就中午提前去把花包好了,这样晚上你来就能直接给你了。” “那样多没效果。” 电梯停在对应的楼层,程筝刷卡进房间,贺衡恩跟在身后。 贺衡恩进门的一瞬间,程筝的手掌拍在门板把门扣上,另一只手将花放在旁边的桌上,迫不及待的将贺衡恩禁锢在双臂和房门之中,准确无误地噙住他的嘴唇。 吻越来越深入,程筝宽阔发烫的胸膛压着贺衡恩,在他的嘴唇逐渐游移到脖颈时,贺衡恩的呼吸逐渐加重,把他推开。 “行了,你也不看看刚几点。”贺衡恩绕过他,把外套脱下挂在椅背。 程筝放下胳膊,寸步不离地黏在他左右:“你想我了吗老婆?” “想你了想你了。” “哦差点忘了。”程筝去牵他的手,“你还没吃饭吧?饿了没。” “有点。” 程筝在身上摸索着,掏出手机准备点个外卖,他把选择权交给贺衡恩,贺衡恩让他随便点个上海菜就好。 “那好。”程筝把凳子拉出来,让贺衡恩坐在他腿上,上下都摸全了,贺衡恩哎呀了一声,说自己没胖也没瘦,不用看。 “我怕你不好好吃饭。”程筝说。 “好好吃呢,每天不都拍给你看了?” “那哪一样,我看不见你剩多少,万一就吃两口呢。”程筝攥起他的手,举到嘴边止不住地亲吻着手背,“新换的门锁好用吗?” “好用,指纹和人脸识别一起的,咱俩到家之后你先录,陈一他们什么时间过来什么时间录。” “好。”程筝又问,“大灰它们呢?” “我走的时候给它们多放了一盆猫粮,水也加了两碗。” “肯定够,咱们明天就回去了。”想到这,程筝再次兴冲冲上,脑袋在他胸前蹭来蹭去,“老婆…好想你……” “哪想,脑袋想心想还是下面想。”贺衡恩好笑地点他脑壳。 “都想。”贺衡恩把手放在裆上,程筝的呼吸陡然变乱,把他的手拨到一边,“别乱摸,摸了你现在又不负责。” “忍着。” — 外卖到后,程筝非要强迫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吃饭,贺衡恩无奈,只得安稳坐着接受程筝的投喂,边张开嘴巴吃掉勺里的饭菜边把桌上的两束花拍去发在群里 陈一:呵 陈一:贺老板是开心了。 李司佑:筝哥都要回北京了你还去。 陈一:人家等不了呗,你还不懂? 陈一:等你和陈卯分开,你也这样。 李司佑:…… 程筝发了两个呲牙笑的表情。 第204章 群体舞台 贺衡恩看见陈一这个人名,就想到律所的事情,他叫了声程筝,说:“怀正得提新的合伙人了。” “是你们忙不过来了吗?” “不是,是怀正有开分所的打算,真开分所,人就会缺很多,那时候现给他们升职就来不及了。” “你们分所想开在哪?” “就周边吧。”贺衡恩嚼嚼饭咽下肚子,“也就天津和河北这两个,两所加起来最少要六个合伙人,还得派总所专职律师过去,最早明年开,现在就要做准备。” 开分所这种事,不像他开玩具店的分店,复杂程度没法比,程筝想起只觉得贺衡恩明年还要再累一点,无奈摇头:“你跟陈一要忙不少时间吧?有人选了吗?” “没辙,开完就好了,我是无所谓,有个窝儿上班就行,不少人想卯劲儿冲呢,律所跟不上的话,就不好了。” “有人选,光我们看中不行,万一他考核发挥失常了,我们只好和他说抱歉了,只能让能者胜利嘛。” 程筝点点头,给他擦了擦嘴角。 — 两点半程筝不得不去穿衣服,他不舍地从床边坐起,贺衡恩捏捏他的手:“乖乖的,我等你回来。” “好。” 没有程筝的七个人的小群,他们已经在群里讨论许久了。贺衡恩点进去时,陈一正在持之以恒地追问他们,想从那几个人身上撬到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陈一:你们真没有能表演的才艺了? 陈一:真没有? 陈一:都不会? 李司佑:你说你想干啥吧。 陈一:这还用说?自然是在婚礼上表演啊,开始前得热场子吧? 李司佑:吉他能谈。 沈润倾:不会。 佟屿:我是真的五音不全…… 沈润倾:同上。 陈一:沈润倾废物。 陈一:废物点心。 陈一:就你装的像个人样儿,皮一扒比谁都不是人。 陈一:佟哥就是被你骗了。 沈润倾:傻逼。 贺衡恩:@陈一 你整好了没? 陈一:没有啊,又没人能唱歌,太干了。 李司佑:蒋老师啊,蒋老师肯定会吧? 沈润倾:对对对。 贺衡恩:人家蒋老师唱京剧的,谁唱你这破歌啊。 陈一:操,什么叫破歌啊,我都没选呢。 蒋政白:我来吧,我也能唱。 贺衡恩:蒋老师能唱那就让他唱一首,陈一你又用不着那多人,热个场子,你当开演唱会呢? 李司佑:我给蒋老师弹吉他吧,别叫我唱歌,不好听。 陈一:你他妈会弹吉他不会唱歌?服了。 陈一:行了行了,那就两首歌热场子,还有你们的照片,在屏幕上放,然后就正式开始,在放你们的短片,后面跟着你给程筝的惊喜,里里外外加起来时间就不短了。 李司佑:你懂个屁,多的是不会唱歌的。 沈润倾:咋两首歌啊? 陈一:@沈润倾 别管。 佟屿:我的甜品菜单做好了,发在群里吧? 陈一:我的策划也发,两份。 “都看一下哈,贺衡恩和程筝早上六点就得起来化妆,妆呢,是淡妆,就是说他们简单做个妆造就得了,两个人换上衣服,估计着八点,能完事儿。” “八点,咱们其他人的要求都是必须要到家里了,所以,七点咱们最好是已经出门了,防止路上堵车,提前到最好,把他们接到,直接送到婚礼现场,他们再各自看看哪没弄好,补补妆啊啥的。” “十一点热场子,跟着是他俩的流程,流程走完,这时候佟哥的甜品该上了,时间硬说的话,就是十一点四十左右,前面流程打的时间长。” “十二点,宾客们吃吃喝喝的就可以了,大家都ok吧?” 陈一发了几条长语音在群里 几人回他一个ok的表情。 佟屿和陈一把菜单和策划案分别发出来,策划案一共两套,一套是给大家看的,包括程筝,一套是给贺衡恩自己看的。 李司佑跟着把婚车单子发到群里,贺衡恩和程筝不需要接亲抢亲等流程,早上两个车队要各自停在贺家别墅和复式楼下前,陈一这边几个人接程筝,沈润倾那边几个人去接贺衡恩。 陈一和沈润倾打头阵的车分别是他们本人的车,陈一的是骚包的红色兰博基尼,沈润倾的是通体磨砂黑、比赛车更炫酷的布加迪。 陈一这边后面会跟佟屿、蒋政白、刘放,沈润倾那边会跟李司佑、陈卯,还有一个和陈一个关系不错,和李司佑、沈润倾都认识的公子哥。 除了陈一、李司佑、沈润倾和那个公子哥是自己的车,后面四人的车都不是他们自己的,蒋政白的车是陈一的,佟屿的车是沈润倾的,陈卯和刘放的是李司佑的。 陈一:妥了妥了,我们几个人的活儿都办齐了,就看你们俩自己的了。 贺衡恩:感谢。 第205章 你长大了 夏季一出,黑夜降临的会更快,程筝五点五十到了酒店房间,来了兴致,说要带贺衡恩去外面走走,找一家年纪比他们还大的小店去吃点味道正宗的本帮菜。 “第一次自己来陌生的城市出差,感觉还挺不一样的。” 贺衡恩和程筝一起在街边散步。这里离黄浦江不近,去不了传说中纸醉金迷的外滩,他们对那里也没有那么好奇,贺衡恩去过两次,程筝更愿意和贺衡恩在人少的地方说说话聊聊天,索性越走越偏,找了条安静的街道边溜达边闲聊。 “我以为自己会不适应呢,会不习惯在哪都不熟悉的地方和一堆不熟悉的人谈天说地,不习惯一个人去很尴尬的融入进他们的圈子里,奉承自己甚至都没见过几次面的老板,来了才知道,就也还好,平常心对待吧。” “你长大了。”贺衡恩只是说。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程筝笑起来。 “你应该是知道的,曾经我特别恐惧这样——就是一个人去做事情,倒不是因为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懂,单单认为自己干不好而已。” “怕说错话,怕没眼力见儿,怕脑袋锈住,该说的该做的想不到,傻愣着,也怕别人嫌弃我笨,碍手碍脚的给他们添麻烦。” “高考结束那年,越到开学就越紧张,谁让我没去过大城市呢,在重庆,市区我都没去过两次,更不清楚外面的世界发展到哪了。” “一想到北京,我脑中立马自动浮现出关于它大都市的场景,很科技化,车水马龙,柏油路立交桥,那些我看不懂的交通牌子,哪里能走哪里不能走我都认不出。” “更要命的是,我还做好了四年都呆在学校的准备,在学校图书馆坐半天,比出去迷路丢人更好。” “结果啊,刚开学就认识你和陈一了,你俩太可以了,土生土长的北京人,跟着你们,我还愁别的吗?就这么慢慢慢慢的,我对北京也熟悉了。” “我认识北京的过程,本该是一段迷茫、痛苦、厌烦、抗拒且冰冷的自我折磨,因为有你们,北京的急躁都显得更加平和了,我很温和地和北京握手言和,没去承受它有可能带给我的攻击。” “大学四年我和你学如何与大城市相处,过去的一年我和你学如何与这个社会相处,有句话怎么说的?知世故而不世故,你就是个好律师,是个好老板,其实你也是个好儿子——” “现在也是个好丈夫。”程筝不自在地摸着鼻尖。 贺衡恩深深看向他,随后扑哧乐出来:“是嘛?你也是个好丈夫。” “是啊,我骗你做什么,你之前还是个好男朋友呢。” “程筝。” “嗯?” “对于教会你一些东西这件事,你是觉得你很幸运,我也觉得我很荣幸。” “年级第一的老师,总要比普通班乃至差班的老师,都要脸上有光些。” 程筝反倒没接下贺衡恩的夸奖。他放慢了一步,在背后转着身,从他的右侧换到左侧,又走到他面前,与他相对,一双手被塞进裤子口袋,在里面攥拳。 “贺律师,也很累吧,也没有人教过你这些,他们就要你成为一个坚不可摧的大人了。” “那你的老师是谁?” 贺衡恩自顾自去拽他:“小心路,这么走该摔倒了。” 程筝伸出左手,回牵住他的:“摔不了,路很平。” “我的老师不是你吗?程老师。” 程筝笑笑,把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圈得非常圆,手势十分标准:“也ok。” — 这条路即将走到尽头,拐过去再到前面一条街,十分钟就能到餐馆,程筝注意到后方有人,轻拽他,说快点走,有人来了。 “后面有路灯,你再不转过来就撞上了啊。” 程筝转到他身边,好奇心仍然促使他回头,这一回头正好撞上其中一个女孩在拍照,摄像头对着他们。 程筝停下。 “咋了?”贺衡恩不明所以地问他。 程筝朝身后扬下巴。 那两个女孩被发现,头要低到地底下了。她们捂着脸走过来和他们说她们认识他和贺衡恩,知道他是北京那家玩具店的老板,这次偶然碰见了,想拍个照片,没想到被发现了。 “我们在网上刷到过你们,因为离得远就没去过,但是我俩很磕你们的,经常看你们的视频,刚才我们发现是你们,还很激动呢,就想偷拍几张照片……” “我们的视频?我俩没拍视频呀?”程筝匪夷所思。 “不是你们拍的,是网友做的那种呀,我给你找。” 女孩给他们找到自己点赞的那些视频,贺衡恩和程筝一看就明白了,基本上都是一个路子,他们的偷拍照,搭配文艺的文案和文艺的bgm。 贺衡恩和程筝:“……” “你刷到过吗?”贺衡恩问他。 “没。”程筝诚实道。 “谢谢谢谢,谢谢你们支持我们,我们可能没太注意这些,他更别提了,不上网的。”程筝淡笑着说。 两个女孩似乎有些受宠若惊,脸都红透了:“没有没有,我们偷拍你们是不对,主要你们长得帅,还是情侣,我俩都喜欢磕cp……” “磕呗,这种东西……”程筝摸摸自己的头,“我俩都结婚了,又不是不能磕。” “啊?真的?!我以为网上说的都是假的呢!”女生捂嘴惊呼。 “是真的。” “那也太爽了吧,我磕的cp终于有真的了!”女生难掩激动,问他们还能不能来上海开店,她们真的很想支持他们。 “这个……应该不太能了,你们也不一定非要买东西啊,这么支持不也可以吗?”程筝说,“不过你们拍的照片,能不能发我一份?” “啊?可以可以可以!我有你的那个微信的。” 女孩把照片发到程筝的工作号上,贺衡恩瞄向屏幕,微信是两个月前加的,许是太害羞,女孩什么都没敢说。 等她们走后,贺衡恩乐到眯起眼睛,逗他说:“可以呀程老板,现在这么火?” “诶,这话可不能说,我都不知道。”程筝搂上他,“这火的是我自己?不还有你嘛。” “也是,就在你直播露了次面,往后每回去你店里,那些小女生的眼睛都黏咱俩身上了,我看咱们当她们面亲上,她们得乐上天了。” 程筝把嘴凑到他嘴边:“那别等了,现在先亲一个。” — 晚饭的几道菜他们很满意,偏甜口,一个重庆人会一个北京人接受度蛮高,吃着都顺口,上来的螃蟹又鲜又肥,吃完程筝又加了一盘,外加两大杯冰可乐。 “我不在你没偷喝可乐吧?” “肯定没有呀。”程筝和他碰了杯。 第206章 单身派对 “老婆……”房间门还没关上,原形毕露的程筝扑到贺衡恩的背上,把他撞了一个踉跄,贺衡恩被吓住,扭头安抚性地挠挠他下巴。 “亲一亲…”程筝把脑袋探过去,猴急的追着他说,“我们快点去睡觉吧,我等不了了我要抱着你睡…” “亲亲亲……”贺衡恩歪过头碰了碰程筝的唇角,“别急了,去,洗完漱收拾好了再睡觉。” “好。”程筝去扒贺衡恩的外套,把它叠好放在桌上,这时才想起衣柜里还有东西要给他看。 “我刚想起来!”他打了一个响指,“你看看,他们送了我一个音响,咱们把它放卧室怎么样?晚上没事了还能听听歌,我给放衣柜里了,差点忘了。” 程筝拉开衣柜,把音响拿出来给贺衡恩看,哈曼卡顿的,音质程筝很喜欢,他没用过音响听过,来到这的第一天,他拿到手自己试了下,感觉不错,本来要等回家了再告诉贺衡恩的,最好是晚上一边亲一边听歌。 程筝心里乐开了花。 “你瞅瞅你笑得这么贱,一肚子坏水。”贺衡恩指着他鼻子笑,“我还能不知道你想干嘛?” “等回去了咱们试试嘛。” “行行。” — 第二天下午飞机落地,陈一有事,王叔在机场外安静等待他们。到了家门口,贺衡恩让程筝录完人脸和指纹再进去。 “这锁看着太高级了,最新款的吗?” “是。”贺衡恩把他的行李箱推到卧室,“你直接去楼上吧,我把行李箱收拾了。” “好。” 程筝上楼,这次门后没有它们几个,它们都在自己的窝里睡着了。 看见有人进来,它们这才陆续爬起,全都伸了个懒腰,抻着后腿往他这边来。 贺衡恩给它们放的猫粮还有狗粮刚刚好,和自动喂粮机的掉下来的粮食一起,两个碗只剩了碗底一点,他给它们接了新水,这时贺衡恩在楼下喊他。 “电话!” “谁呀?”程筝走到楼梯口。 贺衡恩上到二楼:“陈一的。” 程筝下楼去接,换成贺衡恩给他们铲猫砂换尿垫。 “喂。”程筝挡着嘴小声说。 “不用藏,不是你俩婚礼的事儿。” “哦。”程筝恢复无所谓的态度,“那咋了?” “明天晚上你和贺衡恩有时间吧?” “明天晚上?那我哪知道,现在看是有。” “有就行,明天晚上单身派对哈,你们俩就一起来吧,我租了个轰趴馆。” “啊?这就单身派对了?” 程筝的叫声引出了贺衡恩,贺衡恩靠着栏杆问:“咋了?” 程筝把手机拿开:“陈一说明天晚上办什么单身派对。” “他有病吧,说办就办?” “操,骂我干嘛,我这不还是为了你们嘛。”听到贺衡恩声音的陈一气不打一处来,“快点的,别犹豫,就现在有时间了,离婚礼越近你们就越忙,哪还有空儿。” “诶知道了知道了,明天几点?” “六点,定位发群里了哈,大家都去。” 电话一挂,程筝耸了下鼻:“他怎么风风火火的。” 贺衡恩下楼:“他一到这种事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让让他吧。” 程筝情绪没什么起伏地咂嘴,把手机揣进兜里。 —— 还不到五点,程筝外卖了食材,决定吃完饭后和贺衡恩去趟玩具店,程筝不在的这两天,贺衡恩每天下班了会去看会儿,耽误时间一多,他也怕影响店里生意。 “吃饭了!”程筝把两份卖相不错的照烧鸡排饭端出厨房。 “看着可以啊小厨师。” “那是。”程筝把筷子给他,“快吃吧,吃完咱们就走。” “几点了?” “六点。” “今晚多待会儿吧,待到九点半。” “行。” 前些日子,程筝在玩具店的外玻璃上新挂了一块儿黑板,那块黑板用来请假,这块留着给顾客写字,这次他到门口一看,好几个人在上面留言,说程筝太不靠谱了,怎么总是不开门,晚上留自己对象一个人在家看店。 “我明明都写了要出差,还说我。”程筝不乐意了。 “看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呗。”贺衡恩说。他天天来都能看到黑板,也没擦,留着给程筝自己看。 走之前店内上了新品,卖的快,进来他们先补货,补完拿抹布擦着货架,两人站在两端唠着嗑。 “陈一发的那个策划你看了吗?” “看了,他不是定了个大概嘛,蒋老师他们唱歌的话,得等他们把歌定下来,才能和那边的音响师对接。”贺衡恩说。 程筝大有兴致,走过来单手撑着货架问:“你说蒋老师唱歌,陈一能高兴吗?” 贺衡恩不在乎道:“管他干嘛,他自己愿意咋作咋作,多大的人了,这点事捋不清。” “诶…你也体谅体谅陈一,他这不是没谈过恋爱嘛,难免当局者迷。” 贺衡恩捏着抹布嗤道:“他那都不是当局者迷了,他这叫当局者眼睛直接消失,蠢到惊天地泣鬼神,蒋老师那点感情,都写脸上了,他还以为他和周龙一条心呢。” “他是不是……我是觉得,他好像之前对蒋老师有偏见?” “就是呗,蒋老师太敏感太自卑,本来就是一个案件的原告,过来让我帮他找工作,时间一长就熟悉了,但归根结底没办法那么快融入进咱们。” 贺衡恩把抹布放下,坐到板凳上:“他就始终保持着距离,可陈一是啥人啊,富n代,没架子,本来就都是年轻人,他想着玩就玩吧,慢慢熟了就好了,那你说蒋老师老注意分寸,他陈一能不认为是他太看轻自己么。” “陈一就不乐意跟这种人玩,大学那几年,你还不像蒋老师这样,他不照样说过你嘛。” 程筝也坐下:“也是,陈一是真不在意这些门槛啊阶级啊什么的,蒋老师偏偏最看中这个,跟我当初一样,比我当初还差呢。” “他们差个契机。”贺衡恩故弄玄虚地点着头,“就差这个契机,陈一得找着机会认清自己再认清蒋老师。” 第207章 危险来临 程筝心里绕得慌,直摆手:“不管了不管了,他爱咋地咋地吧,还是先把咱们的婚礼弄好,这些前期工作都做好了,过几天也有的忙了。” 他掰起手指算:“咱们得再去拍组照片,喜糖得包好,和请柬送出去,有的人亲自送,有的人刘放送,对流程,彩排,试妆……” 还有一些特意准备好的惊喜,更费时间,程筝没说,彼此心里都清楚。 “我请好假了,从二十号开始,十天应该差不多。”贺衡恩说。 程筝赞同道:“问题不大,我也从那天起关店吧,提前在微信发请假的朋友圈。” 两人聊着天,有客人进店买东西,贺衡恩趁着时机出去,和程筝说自己去超市,走前问他要带什么。 “甜的。”程筝说。 贺衡恩在超市货架前流连,拿了两条绿箭,两瓶酸奶,两块德芙和两根棒棒糖。 “一盒荷花,中支的。”贺衡恩指着柜子里白盒的荷花说。 贺衡恩返回玩具店,把巧克力和棒棒糖给他:“这俩行不行?” “行,你不要?” “放着吧,待会儿吃。”贺衡恩坐下。 “少抽啊。”程筝对他讲。 贺衡恩点了下头。 口香糖刚撕开塞进嘴,店里来了个女孩。 贺衡恩危险地眯起眼。 只因为这个女孩他早有耳闻。 这个女生已经纠缠程筝许久,说她有心机,也不是,没做什么过分的,只是太自来熟——就像把自己当成程筝失散多年的妹妹,话语间熟稔得很,除此之外,其他就都还好。 说她没心机,贺衡恩这么大个人在,知道程筝有男朋友,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当着贺衡恩的面问程筝她今天好不好看,衣服漂不漂亮,太没有分寸感,琢磨不出是不是故意的。 也不常来,一周一次或两次,还不像追人的,更让他俩猜不透了。 对方啥也不说,这样程筝最难办,要真说喜欢他,他还能大大方方拒绝,也不说这些,就是聊天,程筝实在没经验,不知道咋和她开这个头。 程筝某天晚上跟贺衡恩提过一嘴,问他咋办,贺衡恩也没辙,说既然不经常来,就先这样吧,有情况再另当别论。 贺衡恩嘎吱嘎吱嚼着口香糖,搬离凳子到角落,主动给他们让路,淡着表情刷手机。 “……”程筝目视他的远离。 女孩追着他问玩具店有没有上新玩具,前阵子买的她都玩腻了,程筝一听,连忙指着贺衡恩对她说:“问我对象,他知道!” 女孩连愣都没愣,软着嗓子说:“我就让你给我介绍!” 贺衡恩从鼻腔里哼着气,姿态夸张地摇头晃脑小声学她。 “妹妹,你要是买东西就买,不买的话就自己出去逛街,虽然我是同性恋,但是已经结婚了,该保持的距离还是得保持。” “你结婚了?” “对啊。” “我不信。” “靠。”程筝三观都裂开了,“你不信什么,我就是结了啊。” “中国根本就不允许同性结婚。” “有没有可能,我是在国外结的?”程筝一言难尽地咽了口唾沫。 “跟他吗?”女孩把手指向贺衡恩。 贺衡恩:“?” “是。” “那好吧。”女孩神情恹恹,“你结就结吧,反正大家都要结婚。”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哥结婚了,我爸我妈也结婚了。” 贺衡恩把头从手机上抬起来。 程筝和贺衡恩对视一秒,问她:“他们对你不好?” “就那样吧。” 程筝放下了一点心,放松戒备,不知如何安慰她。 接下来的十分钟贺衡恩和程筝眼看着女孩游走于货架之间,或挑挑拣拣,或把东西拿下来就走,让人无法辨别出她的喜好。 程筝看她不像缺钱花的样子,便不再多想,只是在她将玩具拿到柜台之后扯下几个袋子为她包装。 装好袋,程筝把袋子递给她,女孩提起袋子转身离开,却在下一秒扶着收银台探过身子,在程筝的侧脸结结实实亲了一口。 程筝心陡然揪起来,慌乱后撤,要躲却没躲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似乎这点水般的一吻只是他的错觉,除了自己没有人知道。程筝的心扑通扑通就要跳出来,他惊恐地望着女孩淡然离去的背影,再慌张地去看贺衡恩——他正一言不发地注视他。 “老婆…”他呆呆走向他,贺衡恩起身绕过他,去拿柜台上的棒棒糖,用力一攥,糖纸“砰”的炸开,草莓牛奶味的糖被送进嘴里。 “老婆……”程筝仍然追在他身后,“老婆你别不理我……” 程筝的心还是没能停止剧烈的跳动。他用力擦除自己脸上莫须有的痕迹,去勾贺衡恩的小拇指:“我们回家吧,好吗?” 贺衡恩没拒绝他勾手的动作,任由他蹲在自己腿边摇晃自己的手:“等到九点半。” 离九点半还很远。 程筝心急如焚。 “那你不要不理我,你跟我说话可以吗?我不知道她要亲我……” “没不理你。” 这样还不如不理。程筝有些烦了,他苦哈哈的脸不太好看,再来的客人都问他怎么了,他有苦难言,就单晃头说没事,可能是累了。 好不容易挺到九点半,贺衡恩把烟和口香糖装进口袋,程筝亦步亦趋地跟紧他,跳上车,很快开到了小区。 第208章 惩罚 浴室。 程筝在镜前把脸洗了又洗,洗面奶的瓶身被他反复挤压,白色乳状的半液体在手中被揉搓出泡沫,一次次铺满他的脸。 贺衡恩靠在门上一言不发地观望,从怀中抽出手,拉开自己的外套,逐步脱掉衣服,打开淋浴洗澡,水流喷射而出,拍打在贺衡恩的后背。 程筝的脸洗到皮肤发红,搓得他苦不堪言,一层皮快要掉在地上。他无措的去找贺衡恩的脸色,贺衡恩背对他擦拭身体,脑袋转过一个弧度,抬眸看他,眼中眼白占据了三分之二,凉凉一瞥,胳膊伸出抓过洗漱台上的洗面奶,看也不看地放到墙上的置物架。 程筝的心活了些许,也褪下衣物,站在喷头边缘,贺衡恩往里迈了一步。 — “吹吹头发吧,会凉的。” 贺衡恩已经把浴袍套好,无数水珠从发丝滴落,有的沿着他的脸部轮廓、鼻梁落下,他说了句不用,用毛巾擦净水珠,走出浴室。 “老婆……” 十多分钟后,程筝也出来,床上没人。 他扫视一圈,这才在落地窗前看到贺衡恩的脑袋,他把毯子铺在地上,背靠枕头坐在地上,一侧放着烟灰缸和手机。 程筝与他隔床相望,贺衡恩面无表情的下达命令:“去把音响插上。” 程筝把从上海带回的那个音响的插头插在床尾对着的那面墙的插座,放在地上,连接自己的手机蓝牙。 音响的环形光效震颤夺目,低音立体环绕,歌单的第一首歌,光是前奏就听得人耳红心燥,他转身去找贺衡恩。 程筝慢慢走来,将贺衡恩的未着衣衫的身体收入眼中。 他的整副身体完全地袒露在那里,流畅的曲线与映衬着些许冷色的白皮肤,两条笔直而漂亮的长腿随意垂在地上,本该火热的安然贴在他的肚皮,由此可见他的心静与冷寂,情尚且未动,昭示他的怒火仍需平息。 每天规律的健身让贺衡恩的身体线条愈加优美,直角肩头藏着紧实的肌肉。这张脸似乎很适合搭配一副瘦小白嫩的躯体,好以此满足大部分人对他这样长相存在的病态的扭曲心理,但年龄的增长带给了他长相的变化,他纯粹赤裸的双眸几乎等于猛兽明锐的眼睛,靠地休憩时眸色宁和,风吹草动一来,毛发未动一分一毫,眼神可以说是瞬间一变。他很多变,兼有阴柔与俊朗,柔美与侵略,娇媚与强硬。 他想怎样就怎样,一张脸一双眼,变化随心所欲,也莫测。 素白的薄皮中青色血管的血液在循环流动。他的白并不比程筝差,体态无瑕,皮肤腻满整个手掌,仿佛握住一块精心养制的玉,晶莹剔透,体香温热,进入鼻腔,仿佛吸到了百药不治的毒。这是程筝对他上瘾的原因,他会永永远远跪倒在他的裤脚之下。 程筝明白了,时至今日,他为什么能够坦然接受当初他对自己的催眠,一度坚信贺衡恩身边所有的人都爱他,也认为这样无妨——在他的观念里,贺衡恩哪里都好,别人爱他再正常不过,他能爱很多个人也很应该,优秀的人的爱不垂青于单单一个人,他把心分成几份,平均地留给想要的人,这件事看上去无懈可击。 贺衡恩始终观察他的神情,在他对着自己发愣时,抬手点点毯子,无声地叫他过来。 程筝没有立刻上前,他很迅速地大步走到床的另一边,从抽屉中拿出要用的油,回到窗前。 在程筝走掉的这一分钟当中,贺衡恩也起身,很随便的把手机立在墙根。 程筝看到了他的动作。贺衡恩的意思不必再去揣测,程筝很轻地开口,声音有些喑哑:“你要录吗?” “你不喜欢?”贺衡恩反问他,将一只腿曲起,夹着香烟的手搭在膝盖。 程筝摇头,说没有。 他靠近贺衡恩,手里拿着瓶子,身体做出即将下跪的姿势,贺衡恩伸出手掌垫在他的膝盖下,掌心包裹住他凸起的骨头,打断他的动作。 于是程筝转变自己的姿势,将跪姿改为坐姿,坐在自己的脚上,把瓶子里的东西挤在手中,简单揉搓。 贺衡恩吸了一口烟,烟雾从鼻间喷出,顷刻间挡住他注视程筝的视线。烟雾中他不明地笑着,懒懒开口:“不管怎样也不忘心疼自己。” 程筝动作着的手都跟着顿住,紧接着他把瓶子丢到一边,临门他又问贺衡恩:“还要戴吗?” 贺衡恩的笑意更深,虽然这种笑在程筝的眼中不是什么好笑,是居高临下的笑,是看他幼稚的笑。 贺衡恩还是说:“戴。” “……不戴了吧。” “那就不戴。” 贺衡恩靠在墙头抽烟,一颗接着一颗,全身舒展,程筝仰面望天,两只手抚着地板,顶着满头的汗,一举一动困难无比,“帮帮我吧……”他求着他说道。 “帮帮我,很疼……” 他把贺衡恩的手细细舔舐,在贺衡恩暗流翻滚的墨色瞳孔中,拽着手伸下去。 听着音乐是很带感,贺衡恩心想。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垂眼点燃香烟,程筝依旧跪坐在那里。 “别抽了好不好?”不知为何程筝的脸上都浸透了愁苦,颇像农村那种没有家庭地位的媳妇,男人好吃懒做,她苦脸耷拉着眼皮去劝,结果当然是无功而返。 贺衡恩掀了下眼睑,眼珠转到上方盯住程筝,程筝懂事地贴过去,伏在他身上,贺衡恩把烟喂给他,自己拆开包装的锡纸,把薄薄一片口香糖递到唇边咬住。 程筝还是不太会过肺,每次都只有一些烟能顺着在肺里转圈,那些尼古丁足以让他染上烟瘾,虽不明显,在吸上烟这一刻尤其清晰,他也是想要抽烟的。 烟头被他按灭在烟灰缸里,他像七月,摇尾等待食物,直接火热的眼神放在贺衡恩的唇上,贺衡恩没有言语,程筝把唇碰上他的,小心研磨。 过半,贺衡恩让他去把衣帽间的全身镜拿来,就架在他们对面。程筝被他压在地上,镜子里的他们清晰可见,神态一目了然,贺衡恩让他看着那里面的自己,看他怎样的姿态。 他找到程筝的手机,打开相机拍摄镜中画面,他的左手盖住程筝的半张脸,留下澄澈的眼睛,程筝温顺服帖,宛若训斥最成功的一条小狗,远比七月听话乖巧。 贺衡恩的脸部肌肉抖动,垂下的刘海一晃一晃着,扎在眼前。 程筝“唔唔”的发出声音,贺衡恩让他发声,他带着哭腔地说:“你别这么凶……” 贺衡恩意外,眼尾掉了点笑意给他,目光转而稀松平常了些许,不再狠厉。 “我不要,去玩具店了……”程筝的嗓子仿佛一条即将干涸的小溪流,尚有流水淌过,可恰逢干旱无雨,状态堪忧,必须要人掬一捧水给他,他才能挤着往外蹦出几个字,悦耳明亮活力的声音,变成羽毛轻轻挠着贺衡恩心头。 第209章 隐秘 “你不想开了?” “嗯……” “我他妈给你花了那么多钱,你说不开就不开了?”贺衡恩把糖推到舌下,回味口腔中的薄荷香味。 “那我还是开吧……” 贺衡恩又笑,爱惜地用嘴唇碰碰他的耳朵,他撑住上半身,留有空间给程筝,程筝埋进他的胸膛,脑袋往里躲了躲,问:“他们,就是律所的所有人,都觉得你凶吗?” “只有你认为我平易近人。” “可我看他们和你相处都很好。” “因为我优待他们。” 当初的柔和、无棱无角、没有攻击性,不过是程筝有些自以为是的,过分添加主观意识的一场酣畅淋漓的臆想。 走掉六年,他还妄图贺衡恩和从前一般,好声好语的和他讲话、相处。其实贺衡恩也做到了,如果没有做到,程筝又怎敢在不确信他还爱自己的时候,就发一些小脾气给他看。 程筝仿佛在地上打了个滚,身体被人蛮横的掀翻在地,转动一百八十度。 他被贺衡恩抬高双腿,整个人被折叠压住。贺衡恩粗暴地吻他,吻落在了很多地方,唯独右脸没有。 程筝的心脏像被人狠狠碾过,疼到鼻子都跟着发酸,他的表情也极度的痛苦,比中药还苦的的泪顺着眼角淌下。 “你是嫌弃我吗?我觉得好脏……我真的很恶心,我要恶心到吐出来了……” “没嫌弃你,你不脏。”贺衡恩给他擦泪。 “你打我吧……行吗?” 贺衡恩没理他。 “我就想让你打我……”程筝哭着乞求他。 贺衡恩揪上他的头发,轻掴他的右脸。 “一点都不痛。” 贺衡恩又大力了一些。 打完他抱着他的脑袋,在他的右脸留下一串的牙印。 贺衡恩心里是有些无可奈何在的。只因为自己的父亲曾经有过精神出轨的行径,程筝就在这个时候过分的为难自己,有了心理医生的话做安慰,他也还是不愿看到程筝这样。 “不哭了。”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程筝“呜呜”的低声呜咽了两声,抱住贺衡恩,也如孩童般依附于他,渴求得到他更多的爱抚和亲吻,就像如此就能够证明他真的没有嫌他恶心似的。 “不生气,你也别哭了。”他还没有这么暴力对待过程筝,弄得他红肿,牙印遍布,全身红痕。 “你真的不嫌弃我吗?你骂我吧……” “不嫌弃,你做什么了我就嫌弃你,我也不骂你,骂你干嘛?。” “因为我被她亲了。你为什么不骂我?” “不是你要她亲的。”贺衡恩给他捋顺打湿的刘海,“伤害覆水难收。” 程筝向下压着他的脖子:“那你还喜欢我嘛?” “喜欢你。” “真的吗?” “真的。”贺衡恩找个时机转移话题,否则他会一直纠缠下去,得不到回答的小孩会永远追问下去,除非有他更感兴趣的话题出现。 他开始对了程筝的一问一答。 “喜欢听着音乐做吗?” “喜欢。” “这是你找的歌吗?听着不太正经。” “不是我找的,是随便播放的一个歌单。” “喜欢对着镜子吗?” “也喜欢……” “为什么?” “因为咱们两个我都能看到。” “下一次你想从镜子里看到我的表情吗?” “……想。” “那下一次还像现在这样。” — 贺衡恩磕出一根烟,程筝抢着来给他打着火,贺衡恩心生疑问——就在刚才他还叫不要抽了,怎么一会儿的工夫就变了。 疑惑还未消散,紧接着他就被程筝的举措惊到,他的问题也有了答案。 他才叼在唇边,取下夹在指尖,程筝便很快地抬手,握住贺衡恩的手手腕翻转向下按,明灭可见的火星溅在他的锁骨——他把烟按在了那里。 “哎!”贺衡恩今晚第一回音调起伏的峰值变大,他飞快抬手,吹落烟灰,香烟停留的时间很短暂,疤痕不深。 位置程筝都在计算,避开危险动脉的脖颈,选择锁骨偏上几毫米的皮肤,烟疤不刻意露也不会看见,一旦穿了点松垮或领口大的衣服,这点事情展露无疑。 “起来,冲凉水。”贺衡恩两手一撑准备爬起来,刚要动,程筝圈上他的腰,“都不疼。” “那你还想要多疼?”贺衡恩锋利的眉紧拧。 “痛感最好跟你纹身的时候接近。” “哪有可比性?”贺衡恩仍然不放弃对他的数落,“纹身好赖还好看,你这个好看吗?把这纹在身上,还能取悦取悦……”贺衡恩下巴收紧不吭声。 “取悦我吗?”程筝问他。 “取悦你。” 程筝去摸他的纹身和吊着的玉坠。 贺衡恩的烟烧到了尾巴,他把最后一口吸进肚子,烟雾困在口腔,程筝要亲他,贺衡恩盖住他整张脸,柔软手心抵在他的鼻尖,程筝被香气包裹。 贺衡恩把烟吐在他的脸上,程筝的睫毛动了动。贺衡恩伸手捏他下巴,晃了晃他脑袋。 程筝够来要熄灭的烟头,抬起自己的左胳膊,把烟头对准时间已久的那小块水滴形的烫疤。 “……”贺衡恩没张口阻拦,程筝很多个时刻都犟,犟到贺衡恩拽不住,面对不听话的小孩儿,他仿佛慈父一般,管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到头来还是只能自己叹着气。 “已经很久了,这个疤。” “我就是想烫。”程筝亲昵地去用鼻尖拱他白净的颈子,细细密密地吻着,卷翘睫毛黑扇似的长密,在眼底打下扇形的阴影,贺衡恩看过去也只能瞧见他侧脸的一点黑影。 他退出去,把程筝松开,程筝还是不愿意,很不舍的追上来,把贺衡恩的胳膊箍在怀里。 “我要出来。”贺衡恩按下他的脸,和他说。 程筝松开手,心中已经升腾起太隐秘的希望。贺衡恩挪过去跪坐好,程筝把嘴张开。 贺衡恩不如他愿,食指拨弄他的嘴唇,手掌重心放在他的下巴,缓缓上推合上他的嘴,随即这双手滑过一条弧度,指肚停落眼睛之上,轻抚他的睫毛。 他将程筝的脸放偏,液体溅到他的右脸,溅到他因面对未知而有些发抖的眼皮上方,接近眉骨。 程筝睁开眼,很单纯地看他。 这样的眼神让他看着像从未被脏东西污染过面庞。 贺衡恩凝视着他的眼睛,越看越深。 — 一双红唇被抹得发亮,贺衡恩的两根手指抵着牙齿:“不许舔。” 程筝把想要伸出的舌头缩回去。 — 贺衡恩扶着他胸膛正欲站起,程筝拉住他的胳膊,贺衡恩讶异地挑起一边眉毛,用无言代替询问的言语。 “今晚你能不能不出去……” “可以,但是我要先把你的脸擦干净。” 程筝放他走了。 贺衡恩把床上的薄毯给程筝盖好,把镜子搬走一点,抽走两张纸,吐掉了嘴里早已被他嚼烂、发苦还和烟味混在一起的口香糖,回来时顺手拿来手机,结束视频的录制,蹲下擦干净程筝的脸后,把纸团成一团抛到地上。 他回到墙角接着靠住枕头,看程筝跪爬至他的腿边,下塌的腰和绝佳的身材,就这么一点点向自己靠拢。 程筝潦草蹭了蹭坐下,贺衡恩去抓他的手:“腿不疼了?” “已经很久了。” 程筝遑急依偎于他,便匆匆跌落在他胸口,贺衡恩享受他对自己恶犬似的啃食,先观赏起程筝手机他录下的那几分钟的视频。 程筝听到声音也把脑袋伸过去,软趴趴的头发磨着贺衡恩的脸。看了两眼他就不看了,还不适应——看见这样的自己。 贺衡恩揽他肩头,和他接吻,程筝沉溺于亲吻当中。 贺衡恩点了一下裁剪,把画幅裁到只能看到他们脸的大小,画面跟着从中景缩成近景,他们交叠的肩膀和脑袋留在视频中。 最后他剪去后面,导出了一份几秒钟的,发到他们八个人的群里。 紧随其后的是李司佑和沈润倾,镜头太抖太模糊,显然不如贺衡恩的精心。 第210章 橙子要放进盒子里 陈一:?? 陈一:亲? 陈一:你们在传播什么? 陈一:这是违法的!!! 贺衡恩的胸腔短促震动,程筝好奇地盯上手机屏幕。 陈一:@程筝 这手机到底谁在用? 陈一:怎么他妈是程筝手机,发出来的是贺衡恩拍的东西?程筝不能把这么丢人现眼的视频发出来吧? 陈一:被他妈贺衡恩压着干,服了。 程筝碰上贺衡恩的视线,点出键盘,打了几个字。 程筝:刚才是他,现在是我。 “李司佑发的这是什么?什么也看不清。”程筝看了眼他们俩发的,沈润倾的很规矩,是趴在床上亲的,李司佑的黑咕隆咚,贺衡恩说应该是在用嘴吧,他也看不好。 贺衡恩接着去看自己手机,和程筝手机的视角不同,还有很用心的bgm,程筝以为自己走入了哪个网站。 他看得逐渐失神,情绪被吸进屏幕,没注意有什么还在持续变大,贺衡恩放下手机,卡着他的腰让程筝颠簸回神。 群里陈一孤单一人,只有沈润倾和佟屿回复了他两句,事情发展太显而易见,另外四个人在忙,他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点了一下右上角三个点,扫了眼蒋政白头像,屏幕彻底熄灭。 —— “回床上吧。” “不能在这吗?” “地板太硬,明天起来骨头疼。”贺衡恩起身,套好浴袍来到床上,靠在床头。 程筝听他的话翻上床。 一张刚才还哭得梨花带雨的脸现在沁着半分苍白,贺衡恩的目光落脚在他高隆的眉弓,又放在他挺拔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伸出手指点在鼻尖,一路下滑至双唇,落在锁骨。 “老婆…你还要我吗……”程筝跪趴在他身侧,发着抖。 贺衡恩沉默着在他脸上掴了两掌,程筝捂着脸垂头趴在他身上。 “刚才不是说半天了。”贺衡恩抚摸着他后背脊椎的凸起。 “我怕你反悔。” “亲你一口我就不要你了?”贺衡恩挑起他的下巴端详,“那我太亏了。” 程筝对上贺衡恩侵略性的目光,轻轻抬起脑袋,吻了吻他的唇,讨好地舔了舔,随后缩回颈窝。 贺衡恩捏起他的脖颈重新吻住,将他口腔的空气搜刮一通再放他下来,程筝贴着他颈侧的皮肤大口喘着气,回过神来时却又心痒痒,吐出一点舌尖把那一小块儿皮肤濡湿。 贺衡恩往里按了按他的头,说:“大学的时候也没这么亲过,回来是怎么会的?” “感受到了你在吸我的那种感觉…”程筝撅着嘴抬起头,“一学就会了…我没有亲过别人……” “好了好了。”贺衡恩摸摸他的头,“我又没别的意思,这个事过去就过去了,咱们翻篇了,从现在开始大家都不提了。” “那你现在开心了吗……” “开心,开心。”贺衡恩失笑道,“别再在这里钻牛角尖了,她看着可能是有心理疾病,没办法避免的。” “嗯……”程筝抱住他的头,紧挨着脸,啪嗒掉下两滴泪,“我不要别人亲我,我只是你的,我哪里都是你的……” 贺衡恩眸中闪过一丝微妙的神色,拍拍他的后脑,说:“现在怎么这么娇啊,怎么变成这样了?” “都是你让我变成这样的…”程筝抹抹眼泪说。 贺衡恩的眸色渐深,咬上他的嘴,慢慢躺倒在床,程筝被他压在枕头上。 “那就把你变成0,看看哪个0和女人还愿意找你。” — 睡前贺衡恩百般哄骗,让程筝把刚才的照片发在网上,程筝懵懵的不知如何是好,他说可这样的照片是发不上去的,谁能允许这样的照片出现在网上呢?要多加几道修饰,才能逃过平台的法眼? “这就要由你自己想办法了。”贺衡恩很恶劣地挂起比较完美的微笑,他从未自诩自己是一个正直亦或绅士、不越矩的人。 调教自己的爱人,是大多数男人的本能,也正如程筝所说,是他把程筝变成这样的。 他们不过在清醒的变成和从前完全不一样的性格。 最终他把图片发在了社交平台上。他不是很经常去在这上面互动,但关注他的人不少。这样的图片或许算得上是爆炸性新闻。 他把几张截图修修改改,私心将贺衡恩靠着墙、抬眸看他的照片放在最前—— 他迷恋这样的贺衡恩,更加野性、乖张,有他自己的气韵在。 他当然不会把贺衡恩就这么大咧咧露给大家看,他和贺衡恩使用相同的手法,把画面裁到裁无可裁,最多就留到他的腹肌。和其他几张一起编辑好后,他用他们的照片做前调,把这些照片放到末尾,点击加号,勾选图片,配文—— “橙子要放进盒子里。” 所有平台的审核都通过了,程筝打了些码,过分的内容被裁,聪明人是能看出他们“亲密合照”的背后,究竟藏了什么。 第211章 赴约 陈一:晚上六点各位,我说,还有精力来吗? 李司佑:说个der啊,你没做过是咋,你说有没有精力。 陈一:尼玛,你们有没有精力我能不知道?我说那仨! 陈一:@程筝 贺衡恩:他有。 临近中午,贺衡恩拽了身松垮的睡衣起床来到客厅喝水,程筝一晚上都在累着,此时还没清醒,贺衡恩喝完水过去轻轻拍打他的侧脸,把他叫醒。 “快十一点了。”贺衡恩按着他的肩膀说。 程筝皱着眉缓缓伸开懒腰,抓着贺衡恩的胳膊滚进他的怀中,“我身上有点疼……” 贺衡恩摸摸他后脑两根翘起的头发,说:“昨晚累着我们了。” “陈一还在问今天晚上有没有时间去派对,要是累的话我就跟他说不去了。” “我没事。”程筝揪着他衣领的纽扣说,“他们办都办了,不去还挺没意思的,我下午能休息好。” “好,那就去吧。”贺衡恩的五指合拢,整只手微曲,随意地套住程筝的脖颈把玩,一路落在他的锁骨下面,碾压他留下的牙印。 程筝点点自己的脸:“老婆…我想擦擦脸。” 贺衡恩把手掌收紧随意晃晃,说:“怎么还擦,昨天不是洗了好多遍。” “擦一擦嘛。”程筝恳求他。 贺衡恩去到浴室,用温水浸了条毛巾过来。其实这样的小事,对于贺衡恩实际的情绪来说无足轻重,危害力甚至比不上当年程筝主动提出的那一句分手。 刨去最开始看见这一幕时的那一点点怒火,后面他也没再产生其他更为激进的想法,加之程筝积极补救的态度在前,贺衡恩更没想多惩罚他什么。 但毕竟是自己的爱人被人搞了这种突然袭击,他又没有多大度,自然也不能很快将笑脸扬起。程筝拿他的面无表情当了真,同时心里许久未见的患得患失作了祟,也没被这世界上花花绿绿的肮脏侵袭过,对两个人的忠贞程度抱有较高的期待和要求,希望两个人可以无条件、完全的奉献给对方。 女孩子轻飘飘的一吻,打碎了他在心理上构建的美好状态,有时不是贺衡恩愿意,是他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能以此来缓解程筝本身的痛苦。 哪怕这个事件的主人公是程筝本人。 哪怕贺衡恩看似才是需要被哄的那个。 贺衡恩把程筝的脸完完整整擦了一遍,擦完后把他湿掉的刘海摆正,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又嫩又干净,行了,快起床吧。” 但事实是他们很快又滚到了床上。 —— 贺衡恩点了两份外卖,商家离他们很远,外卖从接单到送上门要五十分钟,贺衡恩把控时间,在外卖员按响门铃前妥善抽身,拍了拍程筝的屁股。 “别漏出来。” 程筝趴在床上,低声应下。 把饭带进卧室,程筝背靠贺衡恩肩膀,吃饭也要他喂给自己吃,吃过饭简单冲了冲澡,不到两点程筝就又困了,他把浴袍一踹被子一抻呼呼大睡,五点钟贺衡恩叫他起床换衣服。 贺衡恩先给自己找了一套。 华夫格的薄内搭,把下摆收进裤腰,从衣柜拽了件夹克,照着镜子扣腰带,调整腰侧布料的弧度。 他的完美身材被勾勒得恰到好处。他确实不如程筝高,不如程筝的肌肉更大更紧实,但一条长腿一款细腰不落俗套,论起比例,他要超过程筝几步路——有人为他测量过数据,他连腿长,都是精准按照黄金比来长的。程筝一只手就能遮挡的脸,与绝佳的身材,和程筝一起,简直像一对金童玉女的天作之合。 陈一曾言,程筝一辈子到头,最后死在贺衡恩身上他都不奇怪。 “真好看。”程筝迎上去,双手握在他的腰上。 贺衡恩下巴昂起吻了吻他的鼻尖。 “你喜欢就行。” 他再摄人心魂又怎样,贺衡恩整个人连同心,都是程筝的。 — 晚高峰堵车他们习以为常,出门前没料到这点,原来北京还有很多不双休的上班族,他们到达颐景29号时间俨然走到了六点二十分。 走进别墅,陈一的大嗓门不绝于耳,一个人顶十个人。 贺衡恩和程筝:“……” 没听错的话,陈一是在聊他们的八卦。 “呦,来了啊。”二人来到陈一身旁坐下,陈一很讲礼貌的问候一句,头转的飞快,接着和剩下十七个人唾沫满天飞。 贺衡恩和程筝被动沉默着。 轰趴馆是被精心布置过的,最上方某条横梁挂了条横幅,“热烈庆祝程筝、贺衡恩脱离单身生活!” 中间的方茶桌东西摆了一大堆,吃的喝的,地上袋子里还有,各自盒子、包装袋翘着角,贺衡恩粗略一数,十来袋。 — 此刻的场景太诡异,贺衡恩和程筝坐在陈一的旁边,隔断了陈一和最边缘的蒋政白。 按理来讲,蒋政白座位最差,他也看不到陈一的侧脸,只能听他口吐莲花,他本人也不是那么愿意和陈一有联系,往日以躲避为主,可今天,虽然他没主动去看他,但也能很明显的看出,蒋政白是在竖着耳朵听他讲话的,这表示他对陈一的讲话内容很感兴趣—— 其他人远比蒋政白更过分,只有三张长沙发,挤了二十个人,刘放alley他们坐一块儿,另外几个员工坐一块儿,他们都是程筝求婚叫过的,还有几个上次有事这次有空来的,这堆人离陈一远,一个个弓着身子听八卦就差贴过来了——陈一像古代叛贼的头头,没什么本事,发号施令还有人听。 “……” 他们也不太需要这两个主角,对律所员工来说,只是多了个蹭吃蹭喝不用花钱就出来玩的机会,对这几个人来说,单纯就是人傻钱多还闲得蛋疼,想凑在一起找找乐子。 贺衡恩:“你们就在这硬坐着聊天?” 旁边陈一摆摆手,敷衍了事,咕咚咕咚喝了半瓶饮料,把贺衡恩忽略掉,继续讲:“你们都不知道程筝大学的时候有多傻……” “喂!”程筝越过贺衡恩去够陈一,两条胳膊猛地扣住他脑袋,把陈一的嘴堵得严严实实,“你们办派对就是为了讲这些??我的尊严呢?我的面子呢?” “哎呦!”陈一把他的手扣下来,“讲讲怎么了,我都讲二十多分钟了,谁让你们迟到了,从现在讲回过去,马上了马上,已经到大学了,很快就讲完了。” “……”程筝气得屁股蛋子更疼了。 alley:“对呀对呀,就让陈律讲完吧,这多好啊,拉近咱们上下级感情。” 贺衡恩:“拉近感情可以,但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拉近。” 李司佑:“原来你们这么多年过得这么跌宕起伏,怪不得我一直融不进去。” 陈卯凉凉地瞥他,李司佑讪笑一声。 沈润倾:“可以啊贺衡恩,想着你是情种,没想到是他妈大情种,难怪去年那时候骗我呢。” “……”贺衡恩遭受一堆人的攻击,下不了台,“我这是,我这是……” 小王:“当然是因为爱情啦。” 佟屿:“我也是头一回听到这么完整的故事线呢,和我认识小程之后的一些记忆都对上了。” “对对对!”陈一一拍大腿,“中间还穿插了佟哥的回忆。” alley催他:“你接着说接着说,我就对贺律和小程帅锅没在一起的故事好奇,他们是怎么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然后互相喜欢的?谁表得白?” “我!”程筝羞愤地喊了一声。 “真的?那也是你先喜欢贺律的?” “闭嘴闭嘴!”陈一神经质地怒吼,“stop!听我讲,你们讲的那玩意儿,能有我说的真实吗?” “是是是,这样的事儿,旁观者最真实了。”alley不愧是陈一手底下的兵,有其老板必有其员工。 贺衡恩和程筝被缝了嘴巴,双双往后一躺,还很贴心地给不言不语的蒋政白留出观看位置来。 第212章 一见钟情 陈一:“我和贺衡恩不是高中同学嘛,这你们肯定都知道,我们因为是一所大学一个专业,开了学就总是都一起了,军训完那个学校里的组织,不就要纳新了吗,就因为这个,我和贺衡恩就认识程筝了。” alley:“你们进一个组织了?” 陈一:“不是,是我们在他们纳新的地方碰见了,那时候人还挺多,好多新生都去看了,我和贺衡恩也去了,但是没想真进组织,所以就一直在偏外围的角落看着,就是这时候,程筝他妈的撞了我一下。” alley:“我靠,这不是偶像剧情节吗?可按理来讲,不是应该他喜欢上你吗?” “嗯?”陈一懵圈了,“什么呀什么呀!你别乱说,他跟贺衡恩也不是因为撞这一下就在一起的,他们在一起是在大一结束之后呢。” alley发出一阵唏嘘:“原来还是需要时间打磨的。” 程筝:“……” 贺衡恩:“你说的也对,就是这个需要时间打磨的人不是我,是程筝。” 陈一:“确实确实,程筝大一的时候,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他不像贺衡恩,很早就喜欢男的了,贺衡恩是因为高中他……” 陈一又要把那个男同学翻出来,贺衡恩怒喝:“陈一!” “哎呀妈呀——”陈一一哆嗦,“我不说了不说了,接着说你俩。” alley:“咋了,有秘密?” 陈一:“私下和你说私下和你说,然后就是程筝,他没以为自己喜欢男的,我们一打纳新碰上,就有了那么一丁点缘分,后来熟起来,是因为在食堂门口第二次碰见,仨人一合计,说也是有缘,那就一起呗。” 陈一:“故事就这么发展下去了,我们经常一块儿吃吃饭,玩一玩啥的,关系挺近。” 小王:“我知道,校园三人组。” 陈一:“差不多吧。这个时候,就要有发展了,那就是——贺衡恩先喜欢上了程筝~” 陈一很欠揍的拖了拖尾音,刻意拉长以此让自己的说辞更具有喜剧效果。 alley:“我的妈!真的假的?贺律先喜欢的?不是一见钟情吗?” 陈一:“应该不是一见钟情,但是区别也不大。” 贺衡恩:“……我是本人,你不该问我吗?” alley:“那贺律,真的不是一见钟情吗?” 贺衡恩:“……和陈一说的一样。” 嘘声四起。 “真的吗?”程筝眨了眨眼睛,朝贺衡恩靠了些。 “你不知道?” “我是没想过。”他那时候尚且是迟钝的,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喜欢了也就喜欢了,左右思索做下定夺,简直是一腔孤勇的就去表白了,虽有预感那个暑假的贺衡恩如此痛快的同意是与他两情相悦,恋爱的欢悦冲击力极大,他没留给自己时间去思考贺衡恩是在哪个阶段喜欢上他。 陈一:“话是这么说,你们可能都不信贺衡恩会先喜欢上他,说真的也不怪贺衡恩,那他妈程筝年轻时候是真帅啊……” “你几个意思?怎么就年轻时候了?”程筝被陈一的短短一句话击败,他张着嘴,惊诧席卷他的大脑,把他的一颗心吹得七零八落的。 他老了?? “口误,口误,你的,少年时期,少年时期…这可以吧?”陈一抬了抬手,手掌贴合在一起,没什么诚意的和他解释。 alley:“有多帅啊?照片有没?我们小程帅锅现在也不差啊。” 程筝:“就是。” 陈一:“照片没有,哪有好几个老爷们在一起天天拍照的,他俩估计都没有。他现在是帅,但是吧,年轻男孩的花期啊,你们也懂得。” “这家伙,浓眉大眼的,穿个小衬衫小半袖,都挺有型的,”陈一慷慨激昂地卖力向他们证明十年前的程筝到底有多帅。 “他说的是真的吗?”程筝呆了几呆,脸色有了变化,完全是被陈一的话再次惊到的神情,半信半疑和被夸奖后的羞耻一起出现在他脸上。 “你要知道,男人只有在没意识到自己帅的时候,才最帅。”贺衡恩语重心长地拍着他的手。 alley:“那合着,贺律没认识多久呢,就一点点沦陷在小程帅锅英俊的外表中了?” 陈一:“你可以这么理解,这人喜欢了还不说,非等着程筝自己发现,好家伙,要给我们程筝钓没了,又是请客吃饭又是送东西什么的,本来他也是天生丽质那一挂的,这一有了程筝,那还了得?开始捣鼓了,涂两笔口红润润色啊……” “什么口红!你能不能别胡说?”贺衡恩密长的睫毛发颤不止,耳尖罕见地染了点红色,语速很快的出声制止陈一,为自己洗刷冤屈,“那只是为了让嘴唇不干……” “有啥区别?”陈一眼一瞪嘴一抿,摊着双手问他。 贺衡恩仿佛如坐针毡,一点都呆不下去了,速度极快的起身向外走,只留个仓促的背影给他们,程筝去追他,跟着他的步伐走出他们的包围圈。 他这一起身,大家才注意他比花布还花的脖子,程筝进来时缩了几下脖子,外加立起的衣领的作用,他们在陈一的相声中无法自拔,都没分几眼给到贺衡恩和程筝,现在程筝一放下领子,春光乍泄。 程筝动起来,alley的视线转移,第一个看见他的脖子。 alley:“我的奶奶我的姥……贺律师真强啊。” 陈一:“哈!这我还没说呢,程筝真辣鸡,昨天被贺衡恩虐得体无完肤……” …… 程筝和贺衡恩一起进到厕所,他自背后拥住贺衡恩,小口亲着他的侧脸和耳朵:“这么烫?害羞了?” 贺衡恩抬了下肩膀,轻撞他:“没有。” “难怪当时我这么想亲你呢,原来嘴唇亮亮的是涂了东西。” 贺衡恩一张嘴难敌众人,刚刚却只辩解了一句就耗费不少体力似的,细听声音中掺带了很少的倦怠、抵抗和恼意,略显怄气地讲:“我没有想勾引你或者怎样的,你不要误会了,涂完可以嘴唇湿润些,顺带,顺带在你面前留个好形象而已……” 贺衡恩的语气和句意完全背道而驰,程筝的脑子在面对他时经常单机运转,听贺衡恩说完反倒有点懵住了,脑袋更用力地往前探,想看清贺衡恩眼底的情绪。 第213章 台球室 “怎么听起来不太高兴呢?你的形象很好呀,咱们第一次见我还说你帅呢。”程筝捧着他的脸,歪头注视眼含爱怜道。 “这还需要说嘛?大一你一开始明显就不喜欢男人,只是拿我当朋友,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又想对你好点,不敢说别的,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上男人,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我……” 贺衡恩的睫毛轻轻晃动,扑盖住他长久以来注视程筝都深情的桃花眼,扇子似的阴影投射在眼下。 程筝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好男友”恋爱宝典在加速翻页,面上也呈现出了暂时性的费解表情。 他的惯性思维告诉他他应当先把贺衡恩抱在怀里,于是,他转过贺衡恩,让他窝在自己的胸膛,把身体力量留给他。 程筝此刻才有了更加真实的切身感受,那段称得上是已经小有模糊的时光,在贺衡恩和陈一的陪伴下,已然是太日常无忧的一段日子,日常到在他有限的记忆中,连一百分之一的区间都没有占到,日常到让他没有想着去挖掘那一年贺衡恩行为背后隐藏的涵义。 日常到,程筝亲耳听他提起,才能迟钝地拼凑出,关于贺衡恩的,不太欢乐的,乃至于提心吊胆的兵荒马乱的一段暗恋故事。 贺衡恩扯住他的衣襟,把这点布料捏的皱皱烂烂,另一只手搂抱他的腰身,用脸蹭着他的胸口,像一只求主人疼爱的讨好的小宠物。 程筝仿佛看到了一只被大猫调笑、情绪历程从害羞尴尬走到脾气奶凶、最后还很难为情的把自己埋起来的小猫。 “我们恩宝这么优秀这么有魅力,这么好看这么漂亮的,谁都会喜欢上你呀。” “之前就是有很多人讨厌我。” “那是他们没有眼光。”程筝抬了点贺衡恩的下巴,凑对上他看上去潮湿的脸:“因为那些事情,在大学遇到喜欢的人,就有些不自信是不是?” “你知道重庆话,最小的儿子要怎么叫吗,很多人都要叫幺儿的,幺儿也有很宝贝的意思,意思是你是全家人都喜欢的孩子,和姥爷叫你恩宝、姥姥叫你恩仔一样。” “你就很像幺儿,年纪看起来要比我小,外面的所有人,大家都是喜欢你的。” 程筝说话时,他的胸膛一震一震,像上等的扩音器发出等频的响应,贺衡恩用脸感应从他心脏传来的温热,闷着声音说,说起话来脑袋都在动。 “你别胡说。” “我没胡说啊。” “我是不会相信你夸大其词的话的。”外面的沈润倾和佟屿相互喜欢,李司佑和陈卯相互喜欢,蒋政白和陈一貌似也是的,程筝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过去的早就过去了,他是最在意程筝的态度的。 “你是喜欢哪个称呼的?”贺衡恩悄无声息的暴露了他的心思,程筝短促地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叫你恩宝?” “……还好吧。” “我都喜欢,怎么叫你都可以。”他们在这里待得太久了,程筝晃晃他的身体,“晚上咱们有很多时间讨论,先出去吧——” “出去之前再亲一个。” 贺衡恩圈紧他的脖子给他一个吻。 —— 外面一行人早已停止对他们爱情的讨论,单独剩下陈一在他们走时说的那几句话,alley这帮小女生还惦记着。贺衡恩和程筝相继出现,她们各自都像女色狼,盯死了程筝的走路姿势,在看到他走路真的有点小问题之后,她们唉声叹气,怨声载道。 “不会我看错了吧我尊敬的程筝先生,亏我还天真的认为,你就算不是铁1,也是得有点能力的吧,结果呢?你真是让我失望!失望透顶!”alley苦恼地摇摇头。 小王:“嗨呦,人家筝哥是宠老婆,偶尔让老婆舒服舒服,能有什么呀~” 贺衡恩立马get到她们的意思,笑笑不说话,程筝一头雾水,懵逼地摸着头:“你们说什么呢呀?” “喏,那儿呀。”alley冲他的脖子扬眉。 “哦,哦……”程筝喉结滑了下,“这是,这是我昨天的……” 他不是很能把“惩罚”两个字说出口。 陈一替他说了:“这你还问?情趣呗,夫夫间的小惩罚~” 陈一跟他们待一块儿这么长时间,这点事儿还不懂?没有那次贺衡恩这么张扬过,再加上昨天的视频,这不是调情还能是啥? “惩罚?好小众的词汇?”小王按住太阳穴,“我是在看片吗?” alley佯装责怪,啧她,接着问程筝:“帅哥做什么了贺律要惩罚你?” “哎呦喂,都说了是夫夫的情趣了,你怎么还追问。”陈一不满道。 “切,不说就不说。”alley双手一抱扭头道。 “行了,都聊这么久了,就你害得大家玩不起来。”贺衡恩推了下陈一的肩膀,叫他放大家自己玩,陈一半举起胳膊,只用手指随便点晃了晃,让她们想去哪玩去哪玩,他们八个人加上刘放,利索移步至台球室。 “厨师已经去做饭了哈,做完了叫你们。”陈一高声喊道。 贺衡恩瞄了眼刚才放到地上的袋子,已经没有了,陈一专门请来了四个大厨,在轰趴馆里的自助厨房忙活,人人都夸陈律太大方,下了血本。 这点钱,毛毛雨呢。陈少财大气粗,不接受她们的溜须拍马。 第214章 帮帮他们吧 台球室里两张桌子,他们八个人正好分成四人一桌,刘放就看自己的心情——虽说是由他自己决定,但出于“人道主义”,他还是选择追随自己的老板。 至于台球的擅长与否,九个人一打眼看过去,谁会打谁不会打,一目了然,精通技术的有贺衡恩、陈一以及李司佑,一般的有沈润倾、陈卯以及刘放。 固定的三人组程筝、佟屿和蒋政白,因为平常实在找不出什么机会来打桌球,对这玩意儿的认知仅限于要把球打进洞里,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程筝和佟屿几乎是瞬间就挪到了贺衡恩和沈润倾的身边,各家带各家是亘古不变的规矩,蒋政白停留在原地,几个人包括刘放,都在看他。 “你们打吧,我看你们打就行,这个我也不会。”蒋政白的微笑仿佛是特意训练过,勾起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贺衡恩第一个劝了他一把,叫他跟着玩,程筝附和道自己也什么都不会,还不是一样腆着脸玩呢,不用怕影响他们。 拒绝过太多次了,再拒绝就会留下话柄也差印象,也会让大家一步步失掉耐心。蒋政白垂下的手缩在袖口,不知觉地掐了两下指尖的软肉。 “那我就打一打吧。”他的声音好像踉跄了似的,站不稳。 陈一坐在台球桌角,持续不断地往杆上打粉,李司佑踢了他一脚: “你给球杆洗脸呢?” 李司佑和陈卯是情侣,其他两组更不能加入,他要去问没怎么见过面的刘放吗…… 突然他听到刘放在低声唤他,语轻缓:“蒋老师,我教你打吧。” “哟嗬,你俩咋熟起来的?”程筝随口提了一嘴。 刘放给出的理由很直接也很出乎意料:他的爷爷很喜欢京剧,两只耳朵左右熏陶着,他对京剧也有了不一样的感情,见到蒋政白他就觉得亲切,得知他会唱戏后,对他的崇拜增加了好几个度,直逼贺衡恩,和陈一并列。 “我的技术也一般,就看着教你了。”很会微笑的刘放和很会微笑的蒋政白组成了一队。 “随便玩随便玩,不比赛。”贺衡恩笑呵呵道。 陈一成了全场落单的那个人。 因为刘放和蒋政白的加入,贺衡恩程筝这桌有了六个人,协商之下,沈润倾和佟屿换到了另一桌,和陈一他们一起。 陈一兴致缺缺,沈润倾在教佟屿怎么持杆,贺衡恩趁机为自己谋福利,让程筝说点好听的,之后才把杆递给他,让他伏腰,自己从背后贴上去手把手教他。 李司佑和陈卯都会打,不是情侣也是狐朋狗友级别的,一来一回已经几个球进洞了—— 刘放还在从最基础的讲起,让蒋政白明白台球规则,陈一自己杵着球,球“嘭”“嘭”的撞进袋子。 “诶,刘放。”程筝拎着竿子杵地,问,“你现在还没有女朋友?” 刘放含蓄一笑,说:“还没。” “你这条件不也挺好吗,怎么没谈?”说完程筝表情变坏,调侃道,“还是早就有喜欢的人了?一直在暗恋?” “没有没有。”刘放摆手否认,“没太多这方面的想法,也没遇到能让我觉得契合的。” “啊~~”程筝彻悟般的拉长音“啊”道,“要我说,不如…不如你就从了我们,看看哪个你乐意选了当男朋友,嘿,你看蒋老师怎么样……” “砰!”那边聊的热火朝天,这边陈一一杆进洞。 “比不比赛?”李司佑吹着口哨走到陈一身侧。他拿出烟盒,给自己和陈卯来了一根,第三根递给他。 陈一接过来,吞云吐雾中应了声。 “诶诶,你们比赛,我怎么教小屿?”沈润倾不同意道。 “你教你的呗,给你留俩球行不?”李司佑往他们那儿摆了两个球。 沈润倾不耐烦地撇了撇眉,佟屿去牵他手,说自己本来就不会打,有球练就很好了,沈润倾这才放过他们。 进了两球,陈一把烟头掐灭,瞥了眼隔壁。蒋政白已经上手握杆,在刘放的指导下,腰、手都摆出正确的姿势。他的腰肢很软,肌肤雪白如玉,陈一常年和奢侈品保养品打交道,知道那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养成的效果,不知道他会用什么保养,难道戏子外面套上几层衣服,内里也得和脸上的妆容一样尽善尽美。 腹部没有大块的肌肉,却紧致有肉感,一只手可以握得,没有丝毫的赘肉,浑然天成的一块取悦别人的宝物。 陈一见过,见过他的身体,和他本人相同,绽放出某种高贵、传统、没被俗气染指过的气质,如果脱掉衣服,取而代之的则是陶醉、诱惑的味道。 陈一眯起眼睛想,如果蒋政白再自信一点,是不是就会更加利用自己正气、纯欲的一张脸,以此换得更多人的追求。 那还是不要这样了。 球打着打着,人少了好几个,佟屿不知道被沈润倾拉去了哪,李司佑着急结束比赛,和陈卯一起出了门,程筝蠢蠢欲动,贺衡恩劝住他,说要吃饭了,吃完饭再说。 “那出去逛逛?” “行。” 路过spa馆,走了十多分钟的那四人都在里面,贺衡恩见状拽着程筝就走,说:“他们四人行就算了,别加入。” “吃饭了。”陈一对刘放和蒋政白说,随后在手机上联系他们。 陈一请的大厨厨艺高超,坐满两桌的人给了一致好评,alley说这么大个的龙虾她吃到嘴,上一次,还是在上一次。 陈一哼笑几声,把桌上其余的龙虾肉匀给他们一人一块,撤走了盘子。蒋政白似乎很熟悉这些东西的体面吃法了,在陈一漫不经心的注视下回给他一个感谢的微笑,吃掉了这块不小的汁水鲜美的龙虾。 贺衡恩好整以暇的目光正默默打量他们,程筝瞄着,读懂他没说出来的心里话。 “你说陈一现在知道他喜欢蒋老师了吗?” “你看他那样。”贺衡恩不屑道,“像能知道的吗?他要是真有那个决心,绝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可看着他像是能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 “不清不楚。”贺衡恩晃晃脑袋,“陈一对自己的心不清不楚。” “帮帮他们吧。” “再等等。” —— “你们打算几点回去?九点还是十点?”陈一出声询问隔壁桌的alley她们。 “九点吧。”alley咬着筷子,“家里有门禁。” “门禁?门禁是什么东西,你十点回还能不让你进?”沈润倾难得和她们搭了句话。 alley:“哎呦,像你这种肯定是不在意门禁的,我们哪行呀。” 沈润倾:“陈一那不是还有好多游戏没玩呢吗?” 各类桌游、卡牌他备得很全,还有很多酒。 “她们要是想早回去就早回去,安全要紧。”陈一放下筷子,抽出纸巾擦了擦嘴。 这样来说,时间就快到了,他发消息把司机叫过来:“那晚点送你们回家。” “好嘞,感谢陈律。” “这陈一,说变卦就变卦。”沈润倾私下嘀咕着。 “你晚上想去哪?卧室还是影音房?汗蒸房还是茶室?”李司佑沉着嗓子问陈卯。 “你有病?”陈卯骂他。 “扑哧……”贺衡恩没憋住笑,“你想去哪?”他转头问程筝。 “我想躺在床上。”程筝老实讲。 “那好。” 第215章 休息 那十二个人一走,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消失,陈一掏了掏耳朵,她们走前,一帮人把他围住问来问去,问得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回房间了,程筝受不住,先休息了。” “这么快就走了?不玩了?”李司佑还惦记着陈一的酒。 “你们玩呗。” “行吧,那咱们几个玩两把?”李司佑叫着他们。 贺衡恩一边给程筝揉腰一边和他往房间走。轰趴馆的房间全部是榻榻米的配置,排队前陈一叫人把这里里里外外全都打扫了一遍,床单是陈家的佣人洗好铺上的。 程筝挺直了一整个晚上的腰板终于得以休息,离沙发还有两步远就着急的带着贺衡恩往上倒。 “在外面我都不敢说话,怕他们听见。” “听见又能咋样,合法的,又不是非法生意。”贺衡恩把程筝揽着自己的手拿开,拍两下,“老实待着,我去放洗澡水,赶紧泡澡洗漱,马上就能休息了。” —— “你快一点。” 贺衡恩已经坐到浴缸里了,程筝还在对着镜子,鉴赏似的观察自己的脖子。 贺衡恩叫他,他这才慢条斯理地脱掉自己的衣服,贺衡恩弯了弯手,他踱着步子进到浴缸,坐在他腿上。 贺衡恩坐的很直,刻意在等他,程筝坐下时,不同的部位在摩擦,裸露的胸膛肌肤相贴,随程筝姿势的调整而刮蹭,撩拨到两人不约而同发出一阵阵舒爽的喟叹。 无论何时,前戏的亲密接触,总是他们最爱的。 程筝把手绕在贺衡恩的脑后,手指张开微曲,插进他的发尾,揪住他的发丝,他早就咽上了口水,如果没有贺衡恩今天快一天的“丰功伟绩”,他也不至于干瞪眼。 贺衡恩噙着笑望他,程筝揪他头发揪得疼了,他就抬些头,更加方便的凝视程筝的眼睛,幽邃的眼眸中是势在必得、征服、柔软和平稳爱意。 程筝捕捉到他烫到不行的视线,抱住他脑袋撞了下他的脑门,捧住他的脸暧昧贴近,鼻尖紧贴鼻尖,嘴巴打开,柔软舌尖藏在内里,诱惑的若隐若现。 贺衡恩的目光从他迷醉的双眼向下移,若有所思地盯上他的唇,又与他的眼神交汇,在他的凝望下明目张胆地扬起下巴,程筝向后躲了一下。 程筝保持嘴巴张开的幅度,只是瞬间嘴里出现了一颗小糖球,他从舌下顶到口腔,把糖拿给贺衡恩看。 “哪来的糖?” 程筝咽着混合甜味的口水:“他们买的好像我看外面有,顺手拿了一颗。” 程筝说话溢出来的香气都是馥郁的草莓味道,贺衡恩猛地把腰挺直,死死扣住程筝的脊背,程筝也按紧他的后脑,包裹住他的嘴唇。 贺衡恩的双唇被涂上晶亮的色彩,糖果过渡到他的嘴里。牙齿一碰,嘎吱嚼碎了。 程筝停下亲他的嘴:“哎,这你就咬碎了?” “那还留着干嘛?”贺衡恩把糖咽进肚里,舔了舔嘴唇,“刚刚才刷过牙,又要刷了。” 他们的床品都很好,上床前一定要留给对方很清新的牙膏香味,但每次下来,两个人都得重新刷牙,反复用着,牙膏更换的频率都要比别人高。 程筝动动腰:“不然不也是要刷?你跟他们说休息,就休息到这儿来了?” “你没看陈一都没心思嘛,他要没心思,那乐趣本来就少一大半了。”贺衡恩回想陈一的那张臭脸,心里一阵发笑。 “他咋了啊?” “因为蒋老师呗,打台球的时候蒋老师连找陈一的心都没有,陈一一直单着。” “那不就赖他自己,他也不说,上次酒吧还那么对人家,这半个多月咱们也没聚,不知道他们私下联没联系。” “我估计,八成联系了,就是蒋老师不理他。”说完贺衡恩嗓音哑哑地笑着,“他自求多福吧,看他今晚是不会消停的,别被蒋老师踹下床就好。” 程筝把手掌靠在他的纹身上:“还是先管咱们吧。” “想怎么管?”贺衡恩摸上他的屁股。 “玩一会儿。” 他抱着贺衡恩的脑袋用力摇晃,双腿在水下缠上他的腰,想逼贺衡恩就范强吻他一回,却不想贺衡恩在他腰上用了点巧劲儿,程筝一个不留神扑倒在他身上,贺衡恩被他扑得靠上了浴缸边缘。 他只觉得自己被一堵厚墙堵住了视线和呼吸,鼻尖顶上了他嫩白软绵的肌肉。 在程筝因心情过激而绷紧身体后,肌肉硬了许多。 送上门的很可口的食物。贺衡恩被盖了脸,索性有了新举动,程筝低叫一声,把贺衡恩的头抱的更紧,侧脸死死依靠他的头顶。 舌尖滑过敏感的地方,贺衡恩嗤嗤笑道:“这里面有什么?” “你…你……什么都没有。” — “有出息吗你,这样就抖得不行。” “没出息,你干什么都没出息。” 贺衡恩把他推远,扶着他的肩看他的胸膛,欣赏似的,眼神满意。 他把手机从衣服口袋拿出,又拍了一张。 程筝拍拍他肚皮,让他躺下一点,自己转身,脑袋美美靠在他肩上,拿过手机举起来自拍,发到他的微信,用自己的手机存好图片,拼接,发在社交平台。 昨天晚上他发完就没再登,这次一进去,评论点赞往上冒,贺衡恩钳住他下巴,往浴缸里加热水,和他一起看评论。 评论的走向可以预料,和“颜色”脱不开关系,全都在说主播这次怎么玩这么大,这都能往外发。 【猪波真不拿我们当外人】 【这些图片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谁能来拯救一个碎掉的小女孩,老板你为什么在下面??】 有人回复她:【老板在直播的时候就说了他们是互的】 她又回复:【我不同意啊啊啊啊!老板这么帅老板娘这么漂亮!!我不允洗!!】 这条评论盖起了高楼。 【可怜呐,又是一个不能接受老板被压的小女孩】 【孩子,作为一个有经验的人,我来告诉你,现实生活中好多给子都是互的】 【这什么老板娘,明明是老板老公,哪漂亮了,多凶啊】 【同意,老板对象这个眼神,我不敢评价】 【下三白,是个狠人呀,老板对象是做干净生意的吗?】 贺衡恩抬手在老板老公那条评论上点了个赞。 程筝的注意力全被“下三白”这个评论勾走了,他猛然坐起,扒着贺衡恩的脸看他的眼睛。 “下三白?你是下三白的眼睛?我怎么不知道?” 他按着贺衡恩反复地看,还真有点?? 他从来没看出传说中下三白凶狠的眼神出现在贺衡恩身上过。 此时那条评论下面还有新的评论出现: 【老板夫可从来都没这么看过老板哦】 第216章 滚下去 李司佑把陈一买的酒摆到桌上:“他俩走了咱们六个玩呗,谁输了谁喝酒。” “主角都不在,还玩?”沈润倾转着右手食指上的戒指。 “不在就不在,这不还和六个人呢吗。” 陈一出声:“玩,玩啥。” “还是炸金花吧,你们不会就先教你们,有啥大不了的。” 佟屿说道:“我和沈润倾都不会呀。” “咱们就分组,你不会没事,沈润倾不会就让他喝酒。”李司佑抛了个媚眼给沈润倾。 “你他妈——”沈润倾极力克制自己,骂了两句就收了声音,陈一瞥着旁边的蒋政白。 “你跟谁一组?” 李司佑、沈润倾:“?” 蒋政白喉头一哽,上牙和下牙磕碰到一起:“跟你。” — “一人三张牌哈,先看牌后叫酒。”李司佑给他们详细讲了遍规则,第一局就草率开始了。 “我掀牌。”陈卯对李司佑说。 “掀吧。” 佟屿同样成为了掀牌的那个人,陈一很突兀地往前一坐,佝着腰,胳膊撑在大腿,自己掀起牌来看。沈润倾从刚看牌起就皱上了眉,外加他手气不好,匆匆几局走过,李司佑成了最大赢家,沈润倾喝得最多—— “哈哈哈!快喝吧你。”李司佑把酒往他前面的桌上一墩。 “这次我喝吧。”佟屿看他一杯杯的往里灌,担心他胃总这么喝会不舒服,把酒杯拿到自己手里。 现在喝的是强爽,味道是好喝,酒精度数不小,沈润倾问他能接受吗,这个喝多了会醉得更厉害。 “没事,我少喝点。”佟屿尝了一杯,惊喜地对他说,“还挺好喝的。” 陈一洗着手里的牌,不动声色地瞥过他们。 下半场陈一扭转了局势,手气也不错,沈润倾搞懂套路,给力的和李司佑对半开—— “操,沈润倾真他妈虎,最烦跟新手打。”李司佑拧着眉往强爽里面兑雪花,干了三杯酒。 “初生牛犊不怕虎!”沈润倾猛拍桌子。 陈一神情自若的看着手里的牌。蒋政白注视他的侧脸,随后把视线移到他的牌上。 陈一冷静下注,沈润倾跟了他的注,李司佑这把牌太破,只剩他们两人周旋,沈润倾跟了三轮,他就觉出不对。 他们玩的一直都很小心谨慎,对面两个人的心思昭然若揭,都怕喝多了酒上不了床,往里面兑水兑啤酒兑饮料,承认自己是怂货都可以,就是不想不和自己对象好好睡觉。 这把沈润倾太疯狂——陈一又看了一遍自己的牌,是豹子,点数不小,总不能沈润倾很巧合的拿到了235…… 牌一开,陈一无语到了极点。 沈润倾摸着下巴沾沾自喜,他也在赌,赌陈一称心如意的脸色是不是真情流露的。 “我帮你喝。”蒋政白看上去是下定了很大决心才将这句话说出口,在某些方面,他做什么从来都不殚精竭虑,不徘徊,很迅速的在除陈一之外的几人的震惊目光中喝掉了三杯酒。 比他设想的要润口很多,想来也是,连很乖的佟屿都说味道不错,应该差不了。 陈一霎时变换脸色,他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居高临下地去追踪蒋政白眼底的情绪,棱角的面庞冷硬无常。 李司佑识趣地把嘴闭紧,往后一靠,手臂伸展搭在椅背,陈卯抿了下唇,把视线转到别处,佟屿去拽沈润倾的手,想让他充当调解员。 他可不是贺衡恩,没有八面玲珑的能力。 沈润倾轻轻捏了下佟屿的手,佟屿不再想着去当和事佬。 “走了走了,太晚了,睡觉去了啊。”李司佑把陈卯抻起来。 “走吧小屿。”沈润倾牵住佟屿。 陈一剩下的几杯酒管都没管,站起来双手插兜往楼上走。 蒋政白默默跟在他身后。 — “你跟我来干什么?”陈一等到蒋政白进来、门都关好了才幽幽道。 “我没地方去。” “你不是喜欢大晚上的回家吗?” “……”蒋政白脸上浮现一层愠怒,像被羞辱过似的,很不堪的开口,“你又怎么了?我是哪里让你生气了?” “你说呢?半个多月了,你点开你的手机看看,看看对话框。从酒吧出来你就没回过我的任何消息,李司佑叫你过来打篮球你就来,那天把你带回去,第二天早上你就不见了,一跑又是好几天。” “去找你班主说你不在,在你家门口等你等到凌晨,就没见过人影,我都不知道你是躲在里面还是根本就没回家,今天你好不容易出现了,我以为没事了——”陈一很有节奏地讲述自己的理由,严谨的、沉稳的用很平和的声音把蒋政白的罪状陈列,平和过后,他陡然升高分贝,转变得猝不及防,尖声说道: “我就这么不被你放在眼里吗!” “你连看都不看我,就能去找刘放!” “你那几天去哪了!” 陈一的嘶吼声不要命一般的敲打蒋政白的耳膜,他心有余悸的退后一步,陈一的面庞还算镇定,没有和蒋政白一样崩裂,梳上去的一缕刘海被震落,孤独地垂在他的额前,“我去了周龙家行了吗!” 陈一歪头看他,满目荒凉与错愕,他的眼底潮湿,很像假象,只眨了下眼睛,就恢复清醒,目光如炬。 蒋政白深感自己无所遁形,眼前人的眸中放出的细密的长针不留情面的扎到他心乱如麻,他仓促躲着陈一的让自己觉得可怖的窥视。 “你知道周龙是什么人吗你就这么信任他?上一次我和你说的都被你当成耳旁风是吗?我现在告诉你,周龙在香港做的都不是什么正常人会做的生意!他开连锁赌场连锁酒吧,就连他妈的花钱买来的身体服务他都能开成连锁的,这些黑色企业他做成了一条龙,现在又来北京找乐子!” “你认为他看上去文质彬彬温文尔雅,他有多脏你不知道?他告没告诉过你他在床上玩得有多花?那些照片我看了都恶心!” “怎么,你也喜欢这样?被抽鞭子,被滴蜡油,被捆绑,被又打又骂?啊!” 蒋政白整个身体都跟着一震。 他转过自己的脸,不喜不悲的素净脸蛋似乎就要垮掉了,端庄的笑容一捻就碎得不成样子,那副面具也摔得稀巴烂。 他被陈一的话逼得七零八落,仍旧不愿放弃自己的坚持,严峻的形势逼他不再理智,“周龙他再怎么坏,也没坏到我身上过!” 陈一在抖,很剧烈地抖,很英俊的脸被人用爪子狠狠划了几道,而他对爪子的主人并不设防,“那我们呢?我们就坏到你身上了?!” “你能不能不要胡搅蛮缠?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蒋政白的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陈一,是我的退无可退让你很不爽吗?让你很有侵略的欲望吗?让你非要靠点什么才能证明没有人能逃得出你的手掌心吗?” 陈一睚眦欲裂:“蒋政白!咱们认识多久了?没有一年也有半年,就算到了现在,我陈一他妈的在你心里,就是烂人一个?!” “我无耻,我下流,我恶心,我不要脸,我没品性!行了吧!” 陈一一阵晕眩,狼狈地后退着低下身子去扶床尾,不得不坐在地上,闭上眼睛假寐,长腿委屈地躺在蒋政白脚边。 良久的沉默。蒋政白阖上双眸。他越发头重脚轻,同陈一一起晕眩,心脏跳动得缓慢。 他抬手拂过脸庞,走近陈一,利索地跪坐在他腿上。 “从我身上滚下去。”陈一冷冷道。 “对不起,我和你道歉,刚才我是故意那么说的,我没有去他家,消息是我不想回,晚上没在工作是想躲你,白天你在工作,我也在白天唱戏,晚上你去的时候我已经走了,你敲门我也是故意不开的。” 陈一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拽起:“故意的?故意的……蒋政白,我真的不懂你,有什么话你不能直接说?你就要躲,就要藏,你这张金嘴吐几个字又能怎样?” “你他妈就乐意跟周龙玩是吧?” “你他妈就喜欢那样的是吧?!” “我没和他睡过。”蒋政白平静道。 “我没和周龙睡过。” “我没和任何人睡过,除了你。” 陈一彻底怔愣在这里。 第217章 别扭 早上贺衡恩和程筝是被陈一“砰砰砰”的敲门声叫醒的。 “起来!吃早饭了!” “……”贺衡恩崩溃地够过手机,九点,“滚啊!谁他妈九点吃早饭!” “我啊!我就九点吃早饭!” 程筝翻了个身,捂着嘴以龟速睁开眼睛:“吃早饭?现在吃早饭?” “谁知道,陈一神经病一个。” “那要不就去吧,咱们都没这么多个人一起吃过早饭。” “走吧走吧,穿衣服。” 走到餐厅,餐盘已经摆齐了,贺衡恩看见五花八门的中西式早餐多到一张桌子放不下,盘子叠盘子,码了两三层。 他又是沉默。 除了他俩,其他六人已经坐好了,落座之时,贺衡恩和程筝从蒋政白身边走过——他显而易见地被陈一欺负得不轻,贺衡恩望向他后颈,顺着衣领往下探,牙印还明晃晃挂在上面呢。 贺衡恩轻咳一声,拽着程筝坐下:“你们都起这么早?” “是陈一过来叫的我们,也没什么事儿,就过来吃饭了。”佟屿说。 沈润倾给佟屿夹来一个煎蛋:“就是啊,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疯,说厨师都过来做早饭了,七点就开始了,让我们赶紧起,不然都浪费了。” 李司佑闭眼坐在椅子上醒神,神智很不清醒,像个动也不动的鬼影。陈卯杵杵他,把他叫醒,筷子直接塞他手里。 蒋政白自己不做声地小口咬着小笼包。 “那本来就是,跟人家订好了,人家肯定是要来的,你们都不吃,不就是浪费了吗。”陈一生气自己的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带着怒气咬了口泡了豆浆的油条。 “你吃这个。”程筝没在他们那条线路上,自娱自乐玩起来,每类早饭都吃了个遍,给贺衡恩夹了一个奶黄包和豆沙包。 贺衡恩吃着奶黄包,鼓着腮帮子说:“你咋想的开个派对还考虑早饭,显着你体贴了。” “你就吃吧,吃着还得说着,不就打扰你们睡觉了,又没偷窥你们上床。” 贺衡恩鄙夷地翻了个白眼,随后说道:“你们都不上班?” 沈润倾悠然道:“我随意啊,要天天上班的不就是你们嘛。” “应该是陈一和贺律师吧?”佟屿开口道,“可能我和小程是最自由的。” “诶,我也要不行了,过两天就去我爸公司上班了啊,有事没事别叫我了。”李司佑举起手说。 “你要上班?那你现在干什么呢?你现在是是无业游民?我一直以为你有工作做呢。”贺衡恩问。 “我现在是有班上,但是特随便,跟闹着玩似的。” “也是在我爸那儿,纯粹就想上就上不想上不上,他也不怎么管我,过两天就不一样了,我被我爸升职了,在北京的分公司当总经理。” “呦,飞上枝头变凤凰了?”陈一挖苦他。 “滚,这个破班我一点都不想上,这个总经理我也不想当。” 贺衡恩喝了口豆浆,叹了口气:“你踏实的吧,谁天天跟你一样游手好闲,还不知道老实工作,你不上班以后你和陈卯咋办?” 李司佑理不直气不壮地撇过头。 他的父母还不知道他和陈卯的事儿,凡事谈判前总得有个筹码,他现在两手空空,想赢都没胜算。 “还有你,别磨磨蹭蹭的了,吃完了赶紧去律所。”贺衡恩又去敲陈一的桌子。 他在那边慢条斯理的装优雅,俩人可是都迟到太久了。陈一埋怨地瞥瞥他,擦了擦嘴,站起身:“吃完了吃完了,走了。” 他垂眼去看蒋政白:\"我送你。” “……我还没吃完呢。”蒋政白缓缓抬头。 “……” “你有病啊,说不吃就不吃了,还催人家。”贺衡恩冷了些声音说。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聚在陈一的身上。他咳嗽了两声,重新坐下。 — “你又在躲我?” 无比寂静的车内,蒋政白系好安全带,冷不丁手忙脚乱起来,不安和尴尬缠紧了他。 陈一没有要启动车子的想法,双手紧握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道。 “没有。”蒋政白说。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你和别人睡完觉不会很别扭吗?” “?”陈一难以置信地转头,“你说什么?别扭什么?” “我说就是别扭,很别扭,非常别扭。” 陈一一把捞过他的脑袋,紧扣后脑,异常凶狠和残暴地吻了上去,用了十足的力气去咬他。 蒋政白在他冲过来的那一刻放大瞳孔,恐惧的面对他的桎梏,嘴唇上突现钻心的疼痛,他又紧紧皱着一张脸、眼角流着泪的用力推开他。 “现在还别扭吗?嗯?”他的手掌整个盖在他的下巴上,指腹揉搓他红肿的嘴唇,蹭掉上面的血迹。 蒋政白掰开他的手,捂上自己的脸,他的鼻子都把自己撞得厉害。 陈一没等他反应,脚踩油门,汽车箭一般飞出原地,带着蒋政白驶向远方。 —— 眼看着婚期越来越近,倒数之日也是贺衡恩和程筝忙碌的初始,各项工作陆续进入尾声,徐锦婳也有联系贺衡恩,说宾客的名单已经确定,只需要送出请柬和礼物,在宾客到来时把回礼给到就可以了。 徐锦婳告诉他,自己已经在名单上把注意事项标记清晰,让他和程筝在送礼的时候不要出了差错。 从轰趴馆出来回到怀正,下午他就抽空想起了这些,该买的东西都到了,还想着等过两天他和程筝一起请假再做这些,现在想来还是提前吧,一共还有半个月不到的时间,是得要合理规划规划了。 一下班,他就开车去了玩具店,想叫着程筝一块儿回家包礼盒。 “干嘛呢!”贺衡恩一猛子扎进来,在收银台前猛跺脚,吓得程筝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把桌上的动作往柜子下面的包里塞。 “你咋突然来了。” 柜子前沿的遮挡太高,不凑近看是看不太清桌面的东西的,贺衡恩偷瞄下面的东西,也仅仅是能看清程筝的动作而已。 还有一本被他合起来的本子。 “我就是特意没告诉你,过来突击检查的。” 程筝拉好拉链,站起来给他转了一圈,还让他去到柜前看:“你看吧,啥也没有。” “那我真看了啊?”贺衡恩作势去拿他的包,程筝赶紧拦下,嘿嘿傻笑,“这不行这不行。” 贺衡恩转转眼珠,一耸肩,没为难他。 第218章 准备工作 “咱俩现在就回去吧,今天晚上把礼盒包完,明天就把请柬送出去,宾客这边弄完的话,也能轻松好多。”贺衡恩说。 “啊,也行,那我关门了,正好不想待了。” “都两天了,还烦呢?”贺衡恩在他耳朵上揉了两下,“好了,别想了,走吧。” 程筝乖乖点头,把电断了,锁上大门。 进家前先取了一趟快递,有的是他们自己买的,有的是徐锦婳放心不下,自己挑好送到他们那的,基本的烟酒茶糖,还有给一些品味、爱好独特的男士或女士单独准备的物品,基本上也都是为了让关系更近一层。 东西太多,程筝从驿站借了一辆推车,拉了两趟才运回家。把东西摆在客厅,贺衡恩拉着程筝朝沙发的方向走去:“先歇会儿。” 他把西装外套脱下,随手挂在沙发背上,坐下打开手机:“我看看这个名单,得照着它装,那三箱是白酒,有一箱烟,烟应该也是中华,妈说结婚要用红的嘛,也就是一家一条了,有的人是不抽烟不喝酒的,就得换成别的。” “喜糖也就那样吧,糖和巧克力,没啥特别的,茶叶好像是……龙井或者铁观音?爱喝茶的就把酒换成茶,除了这些还有一些什么香薰啊,小玩偶啊,干花啊…对了,还有一部分是化妆品,这个我也不懂,妈买的应该是香水和口红,没有涂在脸上的,别再给人家瞎买了,人家也用不了。” “最后就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吧,比较零碎,照着单子装就行了。” 贺衡恩身体前倾,两臂手肘支在大腿上,扒拉着宾客名单。 上身这件程筝熨过的白衬衫,衣摆被收进裤腰,布料因他紧绷的动作而平展,展露出他线条曲线的延展和凸起的脊骨。 程筝站在贺衡恩的旁边听他唠叨。等他说完,程筝走过去,抽走手机,蹲在他面前。 贺衡恩定定望着他,两脚往前一卡,程筝跪在了他的脚上。 “怎么了?”贺衡恩看出他的不对劲,眼神很飘,思绪显然没有凝结在一起。 程筝也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半晌开口:“咱们要结婚了是吗?” 贺衡恩倏地笑开,温暖的手掌抚上他的脸,用力地抚摸:“我就说去丹麦的时候你不正常呢,反应不像你真正会出现的,感情当时都没缓过神啊,现在有实感了?” 程筝的抿起唇,抬了抬眼皮看他。 “要结婚了,咱们两个,你和我,好了吗?” “嗯。”程筝点头,“你和我结婚。” 他注视这个商业精英般的男人,这么干净的衬衫,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美好的笑容还有优雅精致的面庞,如果他曾经没有认识过贺衡恩,那么现在他注定是高不可攀的。 可是因为缘分,因为两次缘分,他们完全成为了和其他人一样能够相处一生的夫夫,马上就要举办一场很隆重的婚礼。 贺衡恩揉捏他的耳垂,随后手掌贴上他的头顶,顺了两把他的头发,托着他的后脑吻他。 程筝的目光转移到了他的领带上面,领带上面很漂亮的,就是他的喉结。贺衡恩把领带解开,套在程筝脖子上,套牢,套死,拉过来。程筝的喉管被束缚,呼吸不顺地亲了下他的嘴角,视线转到他的脖颈。 贺衡恩放开他,解开纽扣。斑驳的红痕和红绳出现在程筝眼前,程筝拽着他的衣领,覆盖一个新的吻痕在上面。 “好了,咱们快去包东西吧,还挺多的呢。” —— 大大小小的快递,拆起来都要花上一段时间。程筝拿着小刀,负责把每一件快递都划开,贺衡恩一件一件剥下包装,按类堆在一边。 “哦,这是纸质的宾客名单,还有三份呢,这么多。”贺衡恩拿起一件体积中等的快递,摸了摸,打开一看,是个飞机盒,里面装了名单和请柬。 “寄的快递?妈怎么不告诉咱们让咱们去拿啊?” “不应该啊,就这么远,她送也送过来了。”贺衡恩把快递单重新拿过来,放到眼前仔细看,“嗐,姥爷那边寄过来的,估计是他们跟妈把东西要走了,自己又给我寄过来的。” 盒子下面还有一张纸,是姥爷写的信,程筝把脑袋伸过去,和贺衡恩一起看。 是一张横格信纸,普通碳素笔写的,却写出了硬笔书法的味儿,“姥爷软笔硬笔都会啊?”程筝抻脖问。 贺衡恩点点头继续看。 — “恩宝,我是姥爷。婚期将至,你与小程是否紧张?一周前我与你母亲联系,得知她正在为你们婚礼的事宜奔波,又问到准备邀请的宾客,她告诉我已经准备得当。” “我和姥姥不甚放心,思来想去,让你母亲将名单发到了我的微信,加之有她未能联系到的亲友,我们又去沟通一番,确认你的舅姥爷等也会到场,于是将他们的名字填到了名单之上。” “请柬据说是你母亲亲自设计,她不愿再像你们的订婚宴那样,把这些嘱托给我们,念在是她儿子的人生大事,我们不再强求,但要求她在写完请柬后给我邮寄过来,我与姥姥一同检查,填补了剩余请柬的空白,新填写的请柬我们已经留下,考虑你们的距离过远,无法更方便地送达,因此这几张请柬,我和姥姥决定由自己亲自送出。其余请柬会和打印好的名单一并邮寄给你。” “全体宾客总数为293人,已包括全部在内,请柬共有185份,切记宾客喜好,勿出差错。” “不紧张不紧张。”程筝像得了小儿痴呆。 贺衡恩一愣,反应过来,看神经病一样的看他,笑道:“抽什么疯,要说你去打电话说。” “这……”程筝揉揉脸,“晚点吧,整完这些我给姥爷打个电话。” “呦。”贺衡恩表情古怪,“出息了,还敢主动给他们打电话了呢。” “当然了,我不能让他们觉得我很垃圾。” “去去去,赶紧干活儿,废话一堆。”贺衡恩把他往旁边赶,“还单独叫了那么多人,我说,这岁数都这么大了,能折腾得了吗?” 程筝回到自己的位置:“除了舅姥爷还有谁?都多大年纪了啊?”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他们俩的兄弟姐妹这些……”贺衡恩把徐锦婳发给他的原版名单点开看,“这份名单是280人,那就是多了十三个……” 贺衡恩眯着眼算:“姥爷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姥姥有一个弟弟,都六十多岁了,应该都能来,这三个人的儿子女儿……有点远了,我不了解,估摸着是……一家一个?那就是又六人。” “六人加三个人,估计还有四个孩子,也就这样了。” “哦……”程筝点头,这么多亲戚,在现场他要是紧张了该怎么办啊。 第219章 配对游戏 程筝想着随手拿起一张请柬,翻开,看见里面的字,什么什么董,大老板,字也不是印上去的,是手写的。 他随便看了几张,都是一样的字体,力道刚劲的钢笔字。 “所以…这个,是姥爷写的?可信上又说是妈准备的,那这个字……” 贺衡恩也拿起一个,看了一眼就得出了结果:“不是姥爷写的,贺铭城写的。” “啊……”程筝的视线在贺衡恩和请柬上转,干笑两声奉承道,“哈哈哈…爸的字也挺好看的……” 贺衡恩应激似的瞥他,还是没拦他不让他喊出这句爸。 — 把袋子全部拆完,程筝团了团,把它们都塞进垃圾桶。 “先订饭不?我看这些得花一段时间呢。” “也行。” 程筝在软件上认真挑选,琢磨着要吃点什么:“诶,涮回羊肉吧,好久没吃了,还不麻烦,我把锅拿出来,把肉买了就好了。” “可以,但是买点菜啊,也别光吃肉了。” “好。”程筝咔咔点得痛快,加了一堆东西,“那个…我能喝可乐吗……” “你觉得呢?” “可你要戒烟,都没有成功……”程筝弱弱回怼。 “可你要戒碳酸,都还一直喝~”贺衡恩晃晃头刁钻道。 “……”他戒碳酸的力度确实不如贺衡恩戒烟的力度大,好歹他是真能忍,只是偶尔抽,自己三天两头就想来一瓶。 “你喝吧。”贺衡恩若无其事道。 “真的??”程筝激动得朝他走了两步。 “对,喝吧,反正你也一直喝,往后你也接着喝,喝到——都不用六七十岁,喝到四五十岁,牙也掉没了,胃也喝坏了,这也高那也高,什么脂肪肝尿毒症,等不行了就往病床上一躺,没几天这眼一翻,我给你收拾收拾,找个好地方,安顿完你看看有没有年轻点的,身体健康点的……” “我不喝,不喝了不喝了不喝了……”程筝删掉可乐,加了一大堆水果蔬菜在购物车,咔嚓付了款。 —— 用来装伴手礼的礼品袋是透明的,徐锦婳订购了一沓,除了这个袋子,还有不同大小和款式的盒子数量很少,也是专门为“特殊情况”准备的,贺衡恩翻找名单,念着备注:“房地产公司老板,不喝白酒喝红酒,不抽烟。” 程筝把红酒给他,贺衡恩拿过一个盒子,红酒放里面刚刚好。 “不抽烟就把烟换成这个玻璃杯吧。”贺衡恩把一个小纸盒放进去,装好喜糖和巧克力,放上干花一支,小玩偶一个,香薰蜡烛一支,找到他的请柬,然后封箱。 “这个玻璃杯还挺好看的,能不能咱家也留一个。” “行啊,待会儿看看有没有剩下的,没有就跟妈说再做两个。” 程筝把它放在手心,沉甸甸的,剔透的杯身折射出灯光的色彩,绚丽夺目,纯净华贵。 “保险公司老板,两个女儿,不抽烟不喝酒……” 程筝把喜糖和玩偶递了双份给贺衡恩,贺衡恩够来一份香薰还有一瓶香水一支口红,放进透明袋子。 “信息科技…不喝酒喝茶…” 贺衡恩拿过茶叶和中华装袋。 “证券…抽烟喝酒单身……” “新能源…红的白的都喝,不抽烟……” 外卖到时,东西刚包一半。 程筝大致扫视一圈喜糖,估摸还有富裕,拆开一袋往嘴里扔了一块儿软糖。 他把菜和水果洗好,端出涮肉的锅,叫贺衡恩过去吃饭。 “快吃饭,吃完饭再弄。” 贺衡恩扶着腰站起来:“真是一场让人崩溃的配对游戏……” 程筝揉揉他的腰,在椅子上放了一个靠枕:“歇一会儿。这个糖是你买的吗?还挺好吃的。” 贺衡恩和程筝一起坐下,“好像是我买的。”他捏住程筝下颌吻上去,“味道还行。” — 锅咕嘟咕嘟冒泡,程筝下肉进去,贺衡恩看着锅说:“他们几个就不用送这些东西了,送请柬过去就行,该咱们亲自去送的还是得自己去,陈一的我上班给他就行,蒋老师的也让他自己去送吧,李司佑他们俩的给李司佑,沈润倾和佟哥的,这两天去他们店里转一圈,放佟哥那儿就行。” “好。” “咱们还再拍组照片吗?”贺衡恩扭头说道。 “好啊,我可以,咱们俩的照片真的少,拍一组也挺好,我看人家婚礼外面不是都得放照片嘛,咱俩多拍点,挑个最好看的放。” 贺衡恩撑着下巴点头:“这倒好说,那晚上我预约一家照相馆。” 程筝夹起一筷子羊肉放到他碗里。 吃完饭贺衡恩把盘子收拾进厨房放在前阵子新买来的洗碗机里,不能洗碗机洗的他用手洗,洗时顺便切好了两盘橙子。 擦干手,贺衡恩把剥好的橙子放进榨汁,加了几块冰糖在里面。 程筝还在捣鼓那堆东西。贺衡恩把橙汁端给他:“给,只能喝这个。” 程筝就着他的手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甜的。” “给你放了点糖,寻思着让你干喝没多少甜味你再说我虐待你,以后你就靠果汁戒碳酸吧,先喝有糖的再喝没糖的。” “啊……有糖的都不能喝……”程筝很不满地拖着调子说。 “喝,能喝,回头看看你多大岁数能得糖尿病,天天打那个胰岛素,自己往身上捅,我看你差不多到日子了我就看看有没有年轻点的……” “……不喝,不喝了。”程筝讪讪道,抓紧朝自己嘴里塞着喜糖。 第220章 彩排方案 时针早已转过九点。贺衡恩和程筝把袋子盒子堆在玄关附近,分成两批,一批明天刘放过来拉走,一批他们专程送礼上门。 “这些亲戚家的,也是咱们去送吗?”程筝指了指和第二批混在一起的几个大盒子,都是贺铭城和徐锦婳的各种程筝完全不熟悉的亲属。 “嗯……”贺衡恩席地而坐,把名单翻得哗啦响,“要不然就送回别墅得了,主要吧,我是真不熟,过年能见一次的人都算是关系近的了。” 他指着名单念:“这个小姨,妈的亲妹妹,在哪来着,山东好像是,让妈给她寄过去。” “贺铭城没兄弟姐妹,这个姑姑,她就是……呃……”贺衡恩撇着眉头思考如何更准确地向他表述这段关系。 “啊,我知道,就是他们虽然不是同一个爸爸,但是是同一个爷爷,或者是姥爷。”程筝抢答道。 贺衡恩打了个响指:“对,你去年见的那个小孩,就是她家的,高三,不好好学习,跑我那儿躲着去了,他爸看他考大学也费劲,前两年就说让他高中毕业了滚去国外,现在也没动静,可能是在国外呢。” “啊?”程筝大吃一惊,“那他……” “应该会来,他们一家在天津,他那么咋呼,我跟他说了他还一直想见你来着,估计得折磨他妈一段时间,让她同意自己回国呢。” “哈哈哈哈哈……”程筝笑得十分猖狂,“那也可以,我看他是个好苗子,我培养培养他。” 贺衡恩瞪他一眼:“一天到晚没个正事儿。” — 洗漱完躺回床上,贺衡恩把照相馆的时间预约好,但他们的生意太火爆,只有27号往后是空的,贺衡恩立刻把28、29两天的订上,顺道给陈一拨了个电话。 “喂,干嘛?”陈一不可一世的声音像炸弹一样,突兀的在贺衡恩耳朵里炸开。 贺衡恩不耐地拿远了些:“婚礼啥时候彩排?” “不道啊。” “不知道?你不是负责人吗?” “真不是我说,咱们都是大忙人,我怎么可能那么快就确定下来,不过你们要是该准备的都准备完了,人家场地那边,二十七八号就能彩了。” “我跟程筝订了拍照的地方,二十八二十九两天得去照相馆。” “那就三十三十一彩呗,一号你们就正式办了。” 程筝从浴室出来:“咋了?” “问陈一流程呢。” “哦。”他在床边坐下。 “正好,这样吧那就,你是三十号,程筝是三十一号,你们俩一人一天,三十一号上午是程筝,下午你们俩再一起合一遍。” “啥?还得分开彩两天?”程筝拿过手机。 “对啊,不然呢,你们那些……”陈一紧急刹车,“反正就是两天。” 贺衡恩和程筝各怀心思地应下陈一话中有话的回答。 对面一阵翻书声,陈一又掏出了他那份十来页的策划,呸了一声翻着页:“那个那个那个…我再跟你们确定一遍啊,你们是午宴还是晚宴?” “不是哥们,你搁这闹呢?”贺衡恩觉得陈一简直是不可理喻,“你都订完了还问这些?不已经说好是午宴吗?” “不是…我这不寻思跟你确定一下吗……”陈一弱弱反驳,“这涉及到具体流程……” “午宴和晚宴,其实,对我俩来说没啥区别吧。”程筝说。 “……区别确实不大。”陈一继续说,“还有啊,你们那些接亲之类的流程,就真的不要了?” 贺衡恩要晕厥了:“大哥,你瞅着我俩该谁接谁呢?他接我还是我接他?” “接,接程筝…他入赘……”陈一磕巴道。 “滚!”程筝对着手机咆哮。 “人家都他妈藏高跟鞋,我俩藏皮鞋是吧?”贺衡恩接过话。 “也…也挺好。” “你哪凉快哪待着去。” “哎呦,别骂了别骂了,我这不就是觉得不弄那些,还挺不舒服的像缺点啥似的。” “你要想弄,等到了你自己结婚的时候你再整。” “我——”陈一无话可说,把话都憋回了肚里。他兴致缺缺道,“那你们去酒店还是分两波啊?要不要换个方式?” 贺衡恩问:“换什么?” “不如就这样,要不然你们也是前一天晚上分开对吧?都已经分开了,还不如再彻底一点,按照原本计划,你们应该是坐上车之后一块儿到酒店会合,然后就候场了,我觉得你俩在酒店也别见,俩人单独待着,你们化妆不也是分开化?干脆就保持住这份神秘感,等到真正开始的时候,这个灯光再一打,你们第一次见到彼此的妆容,这感觉不是挺好?” 程筝略微思索:“可以,正好能接上流程。” “那我就改一下了哈,还有这个时间,咱们能不能调一调?” “为啥?”程筝问。 “我起不来。” “……”程筝和贺衡恩对视,贺衡恩敷衍开口,“可以可以,那就这样,你们最晚八点半到。” “行。” — 大致顺了一会儿策划,贺衡恩过了一遍主持词,陈一的点子层出不穷,突然问他们打不打算合唱一首。 “你们本来也不想办得太死板对吧?那不如就热热闹闹的,这次就你俩来个合唱呗?” 陈一一番话说得连他自己都心惊肉跳。 程筝不自觉清了清嗓子。 “你觉得呢?”程筝问贺衡恩。 “……”贺衡恩尽力抿起嘴角,“可以。” “那太好了,我把歌单发给你们。” 陈一给他转了份文件。 “不是不是,等等……你这歌单哪里的?”程筝有点头晕。 “我特意给你们准备的啊。” “你未卜先知啊?” “别管,你们看看吧,挑完了告诉我。” 贺衡恩默默接收文件。 “好窒息。”他按着太阳穴说。文件里面有一百首歌的名字。 程筝扫过一遍:“这么多,请问和我自己照着软件挑有什么区别?” “哎呀别废话,你们就选吧,快点。” “我们过两天告诉你行不行?这么多歌,我他妈听过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怎么告诉你?” “也行,那就过两天你再跟我说。” 第221章 倒数计时 挂了电话,贺衡恩疲惫地点开音乐软件,照着歌名一个个搜索,播放。 “他妈的,版权还不都在一块儿。”贺衡恩烦躁地把两个软件音乐后台都切出来 两颗脑袋瓜凑在一起听歌,程筝点出来一首名字寓意就不错的大热歌给贺衡恩看,贺衡恩优先播放了这一首,听了一分钟,划拉着歌词,没多考虑:“就这个。” “就这个?”程筝反问。 “就这个。”贺衡恩肯定道,“犹豫就会败北。” “ok,我发给陈一。” 陈一:哥们,这么快? 程筝把贺衡恩的原话发给他:犹豫就会败北。 —— 一想到日历即将掀到二开头的日子,贺衡恩和程筝就觉得时间过得非常快。在几天的忙碌中他们度过了婚礼的筹备期:几位长辈的请柬他们亲手奉上,到了陈一家,陈启又留下他们吃饭,走前拿出了两套胸针,是他让陈一父亲专门定制的,胸针上还有他们的名字,“恩”和“筝”,硬要送给他们当新婚礼物,两人没有推脱,说等到婚礼的时候就别上它;蒋政白的请柬到底还是丢给了陈一,陈一像踩了电门似的逃,贺衡恩扯住他往他口袋里塞,陈一也只能作罢。 他们又去了趟李司佑的公司和佟屿的甜品店,李司佑新官上任,在公司里待的不自在,贺衡恩带着两条手链,程筝带着一个篮球过去,把他和陈卯的请柬给他,走前程筝对李司佑说过阵子有时间就出去打球。 沈润倾不在北京,听说是去了深圳,还要三四天才能回来,甜品店忙的脚不沾地,佟屿给他们拿了两份新品,对甜食一般的贺衡恩都说好吃,程筝要了一份又一份,最后贺衡恩拉他,说小心牙齿掉光,他这才收手。 在店里坐了两个小时,程筝看见服务生来来往往,想起了自己在咖啡厅又擦桌又拉花的“美好青春”,他认为自己对这些是手到擒来,围裙一戴去给客人端盘子了。 他一走,佟屿和贺衡恩坐在前台聊八卦,佟屿偷偷和他讲,说自己认识他那会儿,一直到他们和好,他都不知道程筝谈过且只谈过一段恋爱,还是和男的。 程筝那点对他自己来说不太光彩的往事,全被佟屿抖落出来了:周六日一个人来咖啡厅孤独地坐着啊,自己写言情小说啊,等等等等,添油加醋地说得天花乱坠,程筝在他嘴里成为了一个爱而不得、靠在外面写作消磨时光的痴情男。 贺衡恩用手抚眉,垂头勾了勾唇角。 — 十月二十号他们请假的请假,关店的关店,共同在为婚礼做着努力。 贺衡恩联系了一家婚礼纪实的工作室,在婚礼正式举办的前一周,他们会带着机器跟随两人,在每一天穿插着记录两人的日常生活,从他们起床,到吃早餐,再到两人或单独外出或蜗居在家。 脚本在拍摄之前就已经定好,工作人员不会全天候如同监控一般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拍到想要的画面后,他们就会尽可能撤走相机——贺衡恩不习惯生活在镜头下,他和老板商议,婚礼前的纪实只留下十分钟就好,婚礼当天的影像,他希望能够更长一些。 这十天内,他们两人默契地不再紧紧围绕彼此,就连程筝,都很稀奇的从黏人变成了遮遮掩掩的状态。他们会很自然的睡醒一觉后就去准备婚礼,又会很自然的、不约而同的“分隔两地”——一人一间房间,亦或者是谁出了门谁留在家。 总之,他们不用说自己在做什么,彼此也不会打扰,好像大家都知道,对方是在为自己做着很特别的事。 差不多就要被他们忽略的怀正庆典就要到来,前一天他们带着沈润倾送来的几身西装,找了一家店试妆拍照。 西装颜色很丰富,纯白,纯黑,藏青,深蓝,碳灰。沈润倾一口气订了十件,一人五套,拿到后贺衡恩都傻了眼,就算在酒店轮着换,这几身衣服都穿不完。 “这件白的还挺好看,碳灰色的就比较正式,黑的…我感觉你经常穿,要不婚礼当天就把pass掉这件吧,另外两个颜色…哎呀都挺好看的,我选不出来。” 程筝对着它们发了半天愁,说了一堆有效信息为零的句子。 “纯白色是休闲款,但是这个颜色,它就休闲不起来。”贺衡恩指着那身西装,很有自己的逻辑。 “也就是说,穿上会很有型,如果咱们是正常走流程的话,这身就比较合适,可是咱们不是,再加上陈一他也不好好办,我推测到了那天,现场应该得很热闹,咱俩穿一身白,显眼是显眼,不太符合气氛。” “另外,婚礼还是别整这个颜色了,咱们换个别的,这个……哎呀这个穿在哪都不合适。”贺衡恩把自己说烦了。 要正经不够正经,要休闲又没那么休闲,婚礼不穿那工作就更不能穿了,过分扎眼,贺衡恩从没穿过这个颜色的,脑补那个画面,一身白的他自动成为全场焦点,他想想就不自在。 “你说的对。”程筝盲目信服贺衡恩的话。 贺衡恩拿着衣服在程筝身上比。 ……程筝穿应该会很好看。 “啧,啧…嘶……”贺衡恩东看西看着,“你想穿这身吗?” “我都可以呀。”程筝只当他在寻求自己的意见。 “那咱俩…”贺衡恩露出一点齿尖磨着下唇,“明天穿这身?” “明天去参加庆典嘛?我可以。” “那明天穿这个吧,重新挑一套婚礼上穿,一套留着给他们做立牌放外面。” “好。” 贺衡恩的手指在剩余西装的布料上游走,在藏青和深蓝上徘徊。 款式都很新,小设计也不老套,还都有点校服款式,两身胸前都有徽章,上身版型会很不错。 他们俩决定选择这两套,只是在用处上又犯了难,程筝说既然选不出来,不如就靠点兵点将,点到哪身哪身在婚礼上穿。 “……”贺衡恩犹豫不决地点头,“也行。” “深蓝的。”贺衡恩煞有介事地举起,“可以,挺帅的,到了那天,让化妆师给咱们化得年轻点,就真成高中生情侣了。” 程筝手指曲起抵在唇边,笑到直不起腰。 第222章 又一年庆典 拍照的整个过程都很简单,妆面并不复杂,头发长度没有动,第一套藏青西装他们是在一起拍的,第二套他们更隐秘,这次试妆基本上等同于婚礼的妆容,拍好照后当天的摄影师会照着这次的整体感觉做设计,因此两人都花了一番口舌和化妆师讲要求,拍照自然也不会再在一起拍,更没有合照—— 他们牢记陈一的要求,把这份神秘留到现场去揭晓。 从照相馆出来,贺衡恩去开车。 “你那身怎么样?化妆师咋给你做的?” 程筝傲娇地撇过头:“反正挺帅的,到时候你再看吧。” “呦~”贺衡恩好奇地瞥他,“这么自恋啊,能让我被帅到当场流口水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这得看你够不够喜欢我。” “哇塞……”贺衡恩的震撼不浅,“这怎么还pua上了,我不流还成了不够喜欢你是吧?” “当然,因为我每次看你就都会流口水。”程筝得意的晃晃脑袋。 “……”贺衡恩表情嫌弃,“也没见你有啊。” “咽回去了。” “…神经病。”要不是车拦着,他真想踹他一脚。 “对了,你给陈一说一声,明天咱俩穿白西装,就别让他整点花里胡哨的了,穿正常衣服。” “行。” —— “牙膏又没了。”程筝刷牙,捏着那一小片牙膏管,对贺衡恩说。 贺衡恩拿回一管新的给他,“还以为咱俩吃牙膏呢。” 利用贺衡恩洗澡的这段时间,程筝把床单被罩换下来,揉成一个球夹在腋下,不假思索地拉开浴室的门。 坐在浴缸里往身上抹沐浴露的贺衡恩:“……” “你好这位先生~”程筝对着他鞠了一个快要一百五十度的躬,“床铺已为您准备完毕,欢迎您的入住~” 贺衡恩被他的动静害得身体抖了一抖,慌乱中合了下眼。 程筝说完就把床单被罩扔进洗衣机,倒好洗衣液,按下启动。 “这位英俊的先生~” 程筝伸出“纤纤玉指”,挑起贺衡恩的下巴,在他匪夷所思的目光中优雅开口:“还有什么吩咐?” 说完落下一吻。 “不要再对我进行骚扰。退下吧。” “好的呢~” — 程筝又一宿没睡好觉。 早上九点不到,开始捅咕贺衡恩。 贺衡恩眯着眼睛,顶着鸡窝头,以龟速坐起。 他的脑袋就要垂到床上了。 “我紧张。” “不要紧张。” “我好害怕。” “不要害怕。” “……”程筝无语地把贺衡恩推倒,三秒钟后,贺衡恩扶着床坐起。 “紧张什么,害怕什么。” “今天去庆典的人,肯定很多都会去参加婚礼吧?” “是。” “他们都知道我了吧?” “是。” “那我是不是得准备准备?” “是。” “我该说点啥啊?” “……”贺衡恩倒头就睡。 “好可爱啊~”程筝要被犯困的贺衡恩迷晕了。 他瞬间把刚才的紧张抛之脑后,猛扑过去抱着他的脸吧唧亲了好几口,“mua,mua,mua……” — 下午四年他们化妆,程筝的紧张肉眼可见地增加了一个度,浑身肌肉绷紧,脸板得过分的严肃。 贺衡恩正在抓头发,脑袋向他那边撇了些:“放松,他们又不能吃了你,顶多和你寒暄几句,你正常说话就行,有我跟陈一在,他们都不会为难你的。” 程筝蹭了蹭手心的汗,仓促点头。 贺衡恩斜睨着他,拍拍他的手背。 — 陈一把地点定在了室内,宴会厅面积不小,很像他的风格,极度的奢华和冰冷,长桌靠在过道两边,来来往往的服务生托举酒杯,数不尽的餐品,精致的摆盘——程筝环顾四周,心里更犯怵了。 这种场景,他只在霸总小说里见过。 陈一也穿了一身白,拉着一张驴脸过来。 “你有病啊,谁欠你钱了?”贺衡恩看他脸色就不对劲,凶神恶煞的表情,可是让他装上了。 陈一沉默不言。 “干嘛?又是谁惹我们陈少生气了?”晚宴要等到七点,此时还没什么人到场,贺衡恩撑着程筝的肩,趁机多问他几句。 “你不会是对我们有怨言吧?是,你这几天是忙了点,又要策划婚礼又要搞庆典,大不了过两天我们赔偿赔偿你呗?” “滚吧你,跟这有屁关系。” 贺衡恩不急不恼,徐徐道:“那你他妈青着一张脸干什么,跟谁吵架了?叔叔阿姨?蒋老师?” 陈一从鼻腔中挤出不屑的哼声。 “呦,真是蒋老师啊,你俩我看得三天两头吵吧,现在生什么气?”贺衡恩问。 “谁跟他三天两头吵了,是他自己没病找病,好好的非得上赶着找骂。” “……”程筝听不下去了,“蒋老师找骂?你没事吧,这话你也真好意思说。” “为啥吵啊?”贺衡恩问。 “还能因为什么,我好不容易给他找了个演出的机会,大台子,你知道多难得吗?他非不去,我俩就吵起来了。” “这不对吧?”贺衡恩机敏的眼睛微微眯起,“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要真是只因为这件事生气,你至于这副模样?” “我咋了?我没事啊,我也没生气。”陈一自暴自弃地摊开手,语气强硬。 “你确实没生气,你这也不是生气的状态呀,你这就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贺衡恩转动手腕,“不高兴,不开心,郁闷,烦躁,懂吗?” “放屁,我没有。” 程筝指向他胸口:“你跟蒋老师表白了!” “我没有!” 贺衡恩高声喊:“你就是有!” 陈一濒临崩溃:“我就是没有!” “好吧好吧你没有。”贺衡恩和程筝一起敷衍他。 陈一丢给他们一个幽怨的眼神,自己走掉了。 “你说,他是真被蒋老师拒绝了吗?”程筝的食指弯曲,指节抵在唇边,做思索状。 “保不齐,不过咱也看不透他们。” “对呀,蒋老师看着也是喜欢他的,不应该啊。” 贺衡恩突然想到什么,一脸天机不可泄露的表情,撇着嘴道:“还真没准,蒋老师自己的心,是个难过的坎儿。” — 沈润倾佟屿和李司佑陈卯相继赶到,陈一回归他们的交流圈,眼底藏着不经意的搜索之意。 “哇,你们今天穿这么闪,白的我都要睁不开眼了。”佟屿走近他们,被一身白的贺衡恩和程筝震惊到,惊喜地把他们从上到下看完整,“都挺适合你们的,你们俩就白。” “就是,要是陈一或者李司佑穿,就难评。”沈润倾大模大样地对他们评头论足。 “……”陈一僵硬地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操,老子也他妈没那么黑吧?” 佟屿的脸上挂着点点笑意:“小陈和小李也不黑呀,正常肤色,也挺帅的。” “都他妈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佟哥可是让你给傍上了。”陈一眼中冒火,唾沫星子满天飞。 “stop。”贺衡恩伸手拦住他们,“今天陈一火气大,别惹他了。” “呦~”李司佑和陈卯过来,就听见了个“火气大”,不毒舌就不会死地说,“我们陈少又怎么了呀~天天火气大,小心伤身体哦~” 陈一气得脸色脸色愈发难看,冲他身后轻飘飘看了两秒。 “别等了,蒋老师不来,刚才跟我说了,他这几天有事,程筝生日他都没空。” 陈一立刻绷起脸,嘴角微微抽了抽,一刻不停地离开三对情侣的包围圈。 第223章 命里有时终须有 沈润倾朝陈一昂了下下巴:“他咋了?” 贺衡恩云淡风轻道:“求爱失败。” 李司佑震惊:“艹,蒋老师睡完就把他踹了?” 贺衡恩继续云淡风轻:“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 晚宴进入倒计时,大批的宾客鱼贯而入,刘放和alley跟着贺衡恩和陈一迎客,程筝还不算正式的以贺衡恩爱人的身份亮过相,贺衡恩让他跟着其他四人在厅里找个舒适的地方待着,如果有人主动和他说话,他客套客套就可以。 每年怀正的庆典都是一场小型的商业交谈会,不少的中型企业其实都很期盼这一天的到来,因为贺衡恩和陈一的人脉够广,他们在这里有机会结识各行各业更优秀的人,互利共通良性发展,这也是他们坚持每年都办晚宴的根本原因。 上了心知道贺衡恩感情的,本身性格就很自来熟的,都端好酒杯,来和程筝增进关系了,况且李司佑和沈润倾这一年在北京也小有名头,几个人聚在一起,和他们熟络,就等于给了贺衡恩和陈一面子了。 程筝的紧张在晚宴开席之时就消失殆尽,他和沈润倾还有李司佑一样,能够更加得体自然地同宾客举杯,聊一些商场的话题,周遭迸发出的都是他沉稳的气场,颇有独揽大局的风范。 贺衡恩时常关注他们那边的情况,看到程筝的游刃有余,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弯出一道很浅的弧度。 在晚宴当中,贺衡恩和陈一带领三名一身傲骨、姿态大方的年龄在四十岁以上的高级律师上台,当场宣布这三位律师将在接下来的时间和他们一同管理怀正,同时也宣布了他们明年分律所的实施计划。 程筝退到一边,举起手机,给贺衡恩拍了一张照片。 “很荣幸今天能有这么多优秀的企业家来参加怀正的四周年庆典,怀正是在大家的陪伴下才走过这几个年头的,没有大家的支持,也就没有现在的我们。” “未来怀正将继续秉持为国效力、为民分忧的宗旨,遵循法规要求,认真对待每一起案件,做到让社会满意,让人民满意。” 贺衡恩取下话筒,手臂惬意地搭在话筒架上。 “同样感谢我的爱人,是他带领我认识到了生活的真谛,了解热爱与天赋等同,知道在对未来失去信心之后仍然保持努力是一件多么难的事。” “爱不是简单的爱上那张漂亮的脸,是我看到了你心脏的缺口和眼泪,想和你走下去的心才愈加坚定。” “程筝,你要知道,怀正也有你的功劳和陪伴在,没有你,就不会有现在能够站在这里讲话的贺衡恩。” 贺衡恩和煦的声音在程筝滚热的血液中流淌,他温和的目光与程筝蕴藏千百道情绪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战了无数个回合。 “也期待有时间的各位能够在六天后赏脸参加我们的婚礼,感谢各位。” 贺衡恩两脚合拢,颈部和背部打直,身体倾斜三十度,向台下鞠躬,随即下台。 台下掌声雷动,“太帅了!”alley带头呐喊。 “喊呀你!”她捅了刘放一手肘。 “……”刘放慌乱中挥舞了两下手臂。 程筝听见后面alley他们的声音,笑了一声,转而对贺衡恩伸出自己的手,和他紧握住,十指相扣。 最后发言的陈一继承贺衡恩的话筒,简短的说了两句话:“感谢大家,有很多长期合作的伙伴,每年都愿意应下邀约亲临晚宴,我们不胜感激。未来,无论是老朋友还是新朋友,我们都愿意同大家,以及陈氏集团、贺氏集团一起成长,合作愉快。” “当然,做为贺衡恩两人的共同好友,我很开心能够作为见证人,目送他们走进婚姻的殿堂,怀正的合伙人结婚,是我们全体员工都会特别去关注的一件大事,期待六天后各位的到来,我们会和陈董事长、贺董事长,包括我们家老爷子,一起为你们做好服务,让你们享受到一段轻松、愉快的时光。” 众多老板短暂噤声,然后掌声再次响起。 陈一从台侧走下,程筝跟他碰了下拳。 “太感动了,哥们。”程筝用手指揩着眼角莫须有的眼泪,“为了报答你,我们决定帮助你和蒋老师,让你们赶快在一起。” 陈一维持良久的笑容崩塌:“滚!” 贺衡恩指着他离去的背影一本正经地对几人说:“真没素质。” —— 晚宴进入尾声,因为工作才赶到现场的德文激动地穿过众人,来到贺衡恩和程筝的面前。 “贺律师!”德文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伸出手,“很抱歉,我来晚了!” 贺衡恩回握,“您看看,这哪需要道歉,能来就很好了。” “怀正的庆典,我一定是要来的!上一次见面都已经很久了,先祝贺你们四周年快乐!” 这么久了,口音还是没变。程筝挠了挠脑壳。 “我记得他!还是那次的男人!”德文把目标转移到程筝身上。 程筝恢复表情,站直身子。 “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候他就在贺律师你的家里,我总认为,好像有哪里不太正常,前些天偶有听闻,原来他就是你的爱人!” 德文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热情似火紧盯程筝,丝毫不觉得当初程筝是在欺骗他,反让程筝不那么自在了。 贺衡恩面露微笑地看着程筝。 “啊…这个这个……不好意思,当初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是那个时候我们两个还没复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复合?哦!你们原先就在一起过!贺律师当初说你们是大学同学,你们那时候有在谈恋爱?” 德文的关注点很明显和程筝不同。 “是是是,我们那时候就在一起过,只是后来分开了。” “那更有缘分了!两个人分手后还能复合,那就代表感情十分深厚呢,你们那时肯定都很难过吧?时隔多年还能够这么喜欢对方,按照你们中国的老话来讲,这就叫……” “命里有时终须有,我说得没错吧!” 贺衡恩和程筝对视,相继笑出声。 “没错,您说的对。” 第224章 几个月了 打碎的镜子重新拼凑,只会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心生厌烦,不再愿意忍受一地的碎片,却因无路可选,耐着性子扫起了一地的碎渣。 往里挤满胶水,揉成一块儿破烂不堪的玻璃,新镜子就这样做成了。镜面没法照人,一张模模糊糊、面容扭曲的脸映在上方,它丑陋,它恶心,照镜子的人认为是镜子的错,应当换成一块新镜子,比它更亮,更大,以此掩盖曾经的错,掩盖心脏的肮脏。 一种是破碎后方知独特,失去了才知独一无二。于是将碎片捧到心尖,耗费心血拼凑,一分一毫都不差,用更好的技术加固,耐心打磨—— 重生的镜子远比新生时期的它更加牢靠。 —— 房门被撞得“咚”的一声响,程筝按着贺衡恩吻得猛烈,一双手臂把他捆牢,释放着灼热温度的手掌搭在贺衡恩劲瘦的腰间,烫得他的皮肤发热。 贺衡恩搂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摸上他的腹肌,解开他的皮带,向更深处探访。 一身名贵的行头满地散落。 程筝闷哼一声,攥紧贺衡恩的手腕。 “你来吧。” 贺衡恩挑眉:“我来?” “就像一年前的今天,你还记得吗” 贺衡恩轻笑出声,这怎么能不记得。 “这种日子你也得过过纪念日?” “不是过纪念日,是回忆当初。” “好,我让你回忆回忆。” 今夜无月,没有月光照在地上,屋内暗得朦胧,且迷幻。 只有程筝的音响,效果灯在跳跃,打在墙面上,一种暧昧的色彩。 程筝趴在床上,两手紧抓床单,呜咽着要跑,又被贺衡恩扯回原位。 “跑什么呀。” “我,我有点受不了……” “你不是要回忆当初吗?我在帮你回忆。” “我当时是吃了药。” “现在没吃药也没差。” 贺衡恩将手放在他的后脑,像抚摸自己的爱犬,顺着他的头发,按揉他的脊背,安抚他在轻微发颤的身体。 “怎么这么帅啊宝贝儿,又白又可爱……” 一直到夜太深,程筝趴在贺衡恩怀里沉沉地睡过去。 — 清早。 贺衡恩眼还没睁,高举起胳膊,一巴掌先打在旁边,睡醒的程筝紧贴着他平躺,肚皮完美承受了他这一击。 “啊……”程筝疼得惨叫一声。 “什么!”贺衡恩眼睛瞬间睁得老大,立刻揉上他的肚子,“把孩子打掉了?” “……”程筝面带微笑,定定地望着他。 贺衡恩也沉默,深情凝望天花板,收回自己的手。 “醒这么早?” “刚醒十分钟,太饿了。”程筝偏过头,“你懂吗?” 贺衡恩懂装不懂:“饿了?为什么饿了?” “因为昨晚消耗的体力太多。” “哦。” 程筝把睡衣掀起来,摸摸肚子。 “想吃酸的还是想吃辣的?”贺衡恩冷不丁开口。 “你脑子坏掉了?” “没坏。” “……”程筝攥起拳头,“我想吃早餐,早餐,看邮安德斯蛋的?” “早餐,那就是想吃甜的。”贺衡恩言之凿凿道,“是甜的。” “……”程筝的无语值即将到达顶点,“你昨天把脑袋也弄出来了?” “是儿子。”贺衡恩闭眼摩挲他的肚子。 “……” “多长时间了?”程筝自暴自弃道。 贺衡恩摸他的脉:“不到十二小时。” “哦,那你挺厉害的。”程筝胡言乱语,“一次就中了。” “我再摸摸。”贺衡恩说,“摸错了,两个月了。” “好吧,也对。” “两个月前那次……是我吗?不是我吧。” “隔壁老王的。” “……祝你幸福。”贺衡恩把手缩回去。 “……神经病。” 半晌,程筝很突兀地开口:“如果我是女生的话,照你昨天晚上那么做,是不是就很容易了?” “……”贺衡恩笑得渗人,“不好意思,这方面暂未涉足。” “暂未涉足?你是想以后再涉足?” “……”贺衡恩重说道,“不好意思,这方面永不涉足。” 程筝躺得很板正:“我要是个女的就好了,还能给你生个孩子。” “……” 贺衡恩突然甩头,很正经地注视他,又露出了和当初他听到程筝把自己写成女主时一样的表情。 “程筝,咱们是男——” “啊啊啊!”程筝捂着脑袋大叫,“我是说假如!” “那可能没有这个假如,就你这种,就算真是女人,我也不会喜欢你呢。” “我是女人我就会喜欢你啊,到时候我就缠着你,看你能不能从弯变成直。” 贺衡恩揉揉眼眶,淡淡道:“不约,谢谢。” “……”程筝愤怒扭头,“我真跟你们律师聊不了。” 贺衡恩笑得差点岔了气。 “走了,去给你做早饭,两个月太辛苦,你歇着吧。”贺衡恩翻身下床。 “去吧……”程筝半死不活地说,“小恩子。” “……你他妈——”贺衡恩表情古怪,“喳,筝娘娘~” “……”程筝闭眼放空自己。 他真是玩不过贺衡恩。 “等着生日,你都会下不了床。” 程筝的身体又是一抖,那么多个部位,都像在着火。 第225章 相册 “明天生日你想怎么过?” 贺衡恩把早饭端进卧室。 “我?我不知道,随便过吧,有婚礼在,生日不重要。”程筝坐起来。 “就因为有婚礼在,我才跟他们说先别搞惊喜,事情太多了,怕你没精力。主要就看你吧,你看看有没有想完成的愿望,明天时间也充足。” 程筝咬着筷头苦思冥想。 他打了个响指:“有了!明天咱俩就在北京逛一天吧!” “行——” “只坐公交和地铁!” “……”贺衡恩呆住,腰很敏感地开始酸痛,“你为什么突然想逛北京?”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我心目中的现在的北京还挺好的,可咱们这么多年一直坐车,好多地方都没去过,公交地铁我总共才…坐了几次,坐车和坐交通工具区别还是挺大的,我想尝试尝试。” “也可以,那咱们明天早上出门,逛一天,晚上直接去吃饭。” “好啊。” — 晚上程筝在楼上书房,贺衡恩突然大声叫他:“程筝!” “咋了!” “爸把你的相册送过来了!” “爸把我的相册……”程筝边下楼边嘀咕,“哦哦……我爸啊。” “啥相册?我没有相册啊。”程筝来到他身边,接过他手里的相册本。 “不知道,爸叫跑腿送过来的。” 程筝翻看相册:“……好一股浓厚的时代气息啊。” 土到掉牙的相册封皮,泛黄的照片,非主流的拍照场景和姿势—— 上个世纪的遗产。 “我瞅瞅,这是我小时候的相册吧,我是有这么一本,都二十多年前的了,那时候刚几岁大。” 程筝把相册还给贺衡恩:“你看吧,这我早就看过了。” 贺衡恩抱着它朝沙发方向走:“这我可得好好看看。” “也没多少吧,就那个时候拍了这一套,再就从没照过了。”程筝跟着他,趴在沙发背上看他翻动相册。 “这也太小了吧?有两岁吗?”贺衡恩翻开第一页,被这么小的程筝惊讶到,胖乎乎的小人儿,还穿着连体裤的呢,没什么智慧的模样,往那儿一坐,傻傻地死盯镜头。 “我不记得了,这一本我也不知道是咋做的,还有年龄跨度,这是最小的,后面几张就是大一些的了,大概,五六岁?” 贺衡恩继续往后翻,指着程筝说的五六岁年纪大的照片感叹:“啊?哈哈哈哈哈哈好可爱啊!” 眼睛贼大,比现在还白,穿着卡通人物的衣服,手里还提着一把玩具长枪,牛仔帽一戴—— “哈哈哈哈哈哈哈西部牛仔。” 贺衡恩由内而外的散发出父爱的光辉:“你小时候怎么这么好玩啊,太搞笑了,跟你现在的长相还是有挺大区别的。” “那我现在呢,现在呢?”程筝急不可待地去扒拉贺衡恩的肩膀,“我现在可爱吗?” 他呲着一口大白牙。 贺衡恩原本还在欣赏图片,被他扒的头一甩,直击程筝的蠢样。 “……你。”贺衡恩欲言又止。 “……”程筝倏地收起嘴角,“你什么意思贺衡恩?” “哈哈哈……”贺衡恩干笑两声,“可爱,可爱。” 程筝不留情地推了他肩膀一把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贺衡恩把他拉过来,绑在怀里一起看,“哎呦好可爱啊我们筝筝现在也可爱死了快一起看照片吧——” “快点的,别耽误我翻相册。” 被贺衡恩扽住衣服袖子拼命往沙发上扯的耷拉着脸的程筝心不甘情不愿的磨磨蹭蹭抬脚,被喊了一顿后踏实坐到沙发上。 — 相册薄薄的一本,也就十几张的样子,贺衡恩意犹未尽,看到最后,注意到后面单独夹放的几张照片。 是程筝的毕业照,还有他小学时候学校组织拍的和同学们一起的,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照片。 “这是小学,这是初中,这是高中,这是小学四年级,学校突然来了一个拍照的,好像是拍证件照,结果还能拍这种,当时好像说是可以找同学,几个人一起拍,然后大家交点钱就行了。” 贺衡恩把它们放在一起对比。 这是程筝成长的具象化。 “我发现你到了高中,和初中明显就不一样了。”贺衡恩仿佛在研究知网文献,“你看你初中和你小学,差别不是那么大,但是高中,发型也变了,脸型也不太一样,再加上挺瘦挺高,和大学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比,只有眼神不太一样。” 贺衡恩飞速运转的大脑得出一个答案:“咋,你高中暗恋哪个小女生?” “……你有病,谁跟你一样,还不允许人家时尚思维觉醒了?总不能还跟小时候一样土。” 贺衡恩被动闭嘴。 他忘了这一茬了。 — 贺衡恩对着程筝那几张幼儿时代的照片,看了半个小时。 程筝看他的眼神,不像清醒,像要掉进去了。 “……你可以了,就这几张照片,你翻来覆去翻来覆去,看个不停了。” “因为可爱啊。” “你——”程筝伸手去抢自己的相册,“so?你还是觉得我现在不可爱。” “诶。”贺衡恩意味深长的长叹,抬手巧妙化解程筝的争抢动作,迂回婉转,“这怎么能够比较?就好比把空调和冰箱放在一起比制冷效果,表面上没什么问题,实际上逻辑很大啊。”贺衡恩对着程筝眨了眨眼,神情正派。 “ok。”程筝假笑着点头。 贺衡恩接着垂下脑袋,连程筝衣服上有几颗扣子都数清了。 程筝扶着沙发,心思重重地望着他。 一段时间过去,他面对贺衡恩脑瓜顶轻啧道:“你想要孩子吗?” 贺衡恩手里的相册叮了当啷地掉在地上。 “真不约,谢谢。” “哎呀,我认真和你说呢。” “我也认真和你说呢,我早上就是闹着玩啊,你别当真。” “不是,我是看你现在,这么喜欢小孩。” “?”贺衡恩大吃一惊,“我说老哥,你说的是人类能说出口的话?” “我喜欢的难道不是小时候的你吗?” “不……唉,我没这个意思。”程筝的语言组织能力暂时掉线,他低下身子捂住脸,声音嗡嗡的说,“我就是,就是看你挺喜欢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虽然,可能,是有我的原因吧,但是—算了,我也不知道咋说,咱俩在一块儿确实也要不了孩子……” “那又怎样呢?” 贺衡恩的一句话铁锤似的把程筝砸得不吭声了。 “没有孩子又能怎样呢?” 不过他没有完全否定程筝的这段话,垂眸思考两分钟,他抬头望向程筝。 “那你呢,你喜欢孩子吗?” 程筝脱口而出:“我不喜欢孩子,但——” “但,如果是和你的话。” 这是完全无法实现的事情。 两人双双陷入新一轮的沉默。 “这个事情。”程筝开口,“咱们要是真想要小孩的话,也是挺好办的吧?这几年不都流行那种技术?你要是怕影响不好的也可以找个……” “嗯?”贺衡恩的脸色霎时变得阴沉。 “你你你别生气,我瞎说的。”程筝很怕死地解释道。 “程筝。”贺衡恩把相册放到茶几,物体的碰撞声在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脆和明显,“我不会做违法的事,而且,哪怕是去领养,我都不会去接受一个身上流淌着我不爱的人血液的,与我有着血缘关系的孩子。” “领养”这次词语兀地闯入贺衡恩的脑中,他接着说,“领养,可以领养,如果咱们真的想要一个孩子,可以去福利院找个合适的孩子带回家。” “前提是咱们真的能做好决定下定决心,这件事是持续一辈子的事情,不是随便一提就可以定好的。” “咱们都思考思考,看看要怎么做才好。” 这个突如其来的话题和当初程筝面对自己对于贺衡恩的感情究竟如何的问题雷同,从天而降,猝不及防,始料不及,且令人费解。 爱情是一件大事,男男女女生儿育女是一点大事,可爱人有时是一件动动嘴皮的事,但成为父亲,是一生的命题。 他该不该和贺衡恩有一个孩子,该不该和贺衡恩领养一个和对方都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该不该让那个孩子来到一个由同性情侣组成的家庭。 程筝鼓起嘴巴,双眼不聚焦,一个大脑一颗心出奇的放空,最后重重点头。 第226章 十年又一瞬 二十九年前的十月二十七日,一个不着寸缕的小婴儿从自己妈妈的肚子里呱呱落地,响亮的啼哭代表他蓬勃的生命力。 他是他父母仅有的儿子,没什么文化的他们翻看字典,却给他取了这样一个连起来没什么寓意的名字。 自此他就在那样一个多山的城市长大,从学会了翻身到学会了站立,从学会叫爸爸妈妈到学会数明白一二三四,从五十厘米左右的婴儿长到一米五,再到一米六一米七,最后超过一米八。 他成为了家里最高的那个。 孩童时期的程筝成长迅速,要补钙补铁补充蛋白质,要吃肉喝牛奶才会长得高。 他的母亲偶尔会想起去为他买整箱的蒙牛或伊利,他在青春期就逐渐显露出大人的模样。 这种飞快的身体成长,在他心理成长的映衬下,竟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他在那个村庄游走,在山间游走,在彼此相隔没有几公里的小院、小学学校、初中学校游走。 他的母亲说要好好学习,学习好才能过上好日子;他的父亲说要好好学习,学习好才能不被别人欺负;他的班主任说要好好学习,学习好才能迈进重点高中的大门。 于是,对未来的期望就此展开。他在那个小镇,尝试与自己浅显粗鄙的思维作对。他依靠自己而不是他人,踉踉跄跄而不是一帆风顺,从自己眼中挖掘出有关这个世界的本质。 原来一个孩子的零花钱可以全部花光而不是要存下;原来一个孩子可以在周末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是围绕在那一亩三分地;原来一个孩子可以选择跟着爸爸妈妈一起郊游,而不是被他们教训要好好写作业否则就不要出去玩—— 原来一个孩子可以肆无忌惮并且将爱说出口,而不是会顾忌许多事情仅仅是因为没有试错成本,并且不能良好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更严重的是,原来一个孩子也会品性低劣而不是尊师敬长,原来一个孩子也会满口脏话而不是懂得礼貌,原来一个孩子也会思想肮脏而不是积极向上。 还有最让他迷惘的:原来这个社会上还有太多他不知道的事,他对它们望尘莫及,认为是他挖空了心思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他不认识几个汽车品牌,不知道几款网游名字,不知道还有韩国菜法国菜的餐厅。 起初不知道怎么坐火车,后来不知道怎么坐飞机,不知道刀叉要怎么拿,西餐礼仪是怎么样的,不知道人尴尬时举止如何得体,不知道如何说漂亮话做漂亮事。 也不知道如何在上等人面前收起自己的卑劣,在下等人面前收起自己的高傲。 简而言之,他是一头在这一片草原上找不着方向的小狼,上天没能优待他,父母帮不了他,而他唯一的办法是,向狼群靠拢——被同化,但是余生都会安然无恙。 他知道自己有些想法是不对的有些想法又是对的,可更漫长的时间里,随着他的成熟,他跟着一起长大的观念也渐渐走了形。 他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人呢?是乐观开朗,还是沉默寡言?是青春阳光,还是高冷耍帅?是当老师,飞行员,还是大街上的清洁工?是好人,还是坏人?是刚正不阿正直善良,还是阴险狡诈,成为一个圆形人物? 他曾经坚信的,还会一直坚信吗? 他曾经不信的,现在又是否品出了几分歪曲的道理来? 这一点直到他接近成年,才算真的搞懂。他在高中的政治课本中学习,开始明白世界是多元的,人类是多样的,是需要兼容并蓄的,他的迷雾也因此被完全解开,他心中有了答案,差劲的人会一直差劲下去,他会活在自己狭窄的人生中;含蓄敏感的人也会一直敏感下去,因为改变很难,除非他真的厌恶自己的样子。 他该在未来的日子里学会接纳很多不同,放弃每一个死胡同,每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不必拘泥于世界和社会的规矩,不必时时刻刻都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不必总认为自己的举动都遭受他人的解读。 他要按照自己的标准,积极乐观的走在那条属于程筝的阳关大道上。 —— 夜已深,贺衡恩下床,在黑暗中凝望程筝熟睡的面庞,他佝着身体,抱着被子,睡的正香甜。 贺衡恩出门,把准备的所有东西带回房间。 十二点整,一道鬼影凑到刚睡着的程筝耳边。 “嘿……” “妈呀!”程筝恐惧地睁眼,魂儿都要被贺衡恩吓飞了。 “吓死我了……”他爬起来靠着床头,给自己顺气。 “这么害怕?不会是心里有鬼吧?” “才没有……”程筝懵懵地揉揉自己的眼睛。 “宝贝生日快乐。”贺衡恩按亮小夜灯,把一大束花送到他手上。 这束花颜色过于丰富,各种品类的鲜花混搭在一起,主基调是白玫瑰,还有几束粉色、蓝色、淡黄色……的,程筝也不了解的花朵在其中,虽然杂糅但并不刺眼,并不违和。 程筝揉着眼睛的手缓缓停下,平常的唇角慢慢勾起,欣喜地抱着花束翻来覆去的看,香气也扑鼻而来。 “这花看着好舒服啊,特别的,特别有生命力似的。” “嗯,很像你。” “谢谢老婆……”程筝把身子坐直,跪在床边,一手握住花,向他张开怀抱。 贺衡恩拥上他,揽着他的腰,程筝在他胸前蹭来蹭去:“老婆……” 贺衡恩毫不犹豫地照着他的脸拍了一下。 程筝捂住脸,装作无事发生,接着把脸扬起,贺衡恩在他的嘴唇上啄了一口。 他朝程筝的手腕套了一条手串。 “这是什么?” “一条檀木的多圈手串,你的生日礼物。” “只有一条?” “对呀,这上面有你的名字。”贺衡恩指给他看,“只属于你的,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一条。” 程筝的手伸进了贺衡恩的睡衣里,把脸埋在他暖烘烘的肚子上,贺衡恩揉乱他的头发,让他等一等。 “你不许愿了?” “现在许愿吗?还有蛋糕啊?” “当然得有了。”贺衡恩从衣帽间端出他的生日蛋糕。 是个两层六寸的,第二层是个橙色巧克力块融合而成的橙子,很圆很大,仿真到做出了真橙子的颗粒感。 底层没什么太突出的装饰品,常见的白色动物奶油抹满整个内胚。蛋糕外围是一圈蓝莓,其次是五块环绕巧克力橙子的分布均匀的卡通饼干——两个小男孩,一只狗两只猫。 橙子最顶上的一支蜡烛正在等待被点燃。 “这个蛋糕也是专门为我设计的吗?” “肯定是啊,喏,五口之家,大家都在一排坐好了呢。” 程筝始终压不下上扬的嘴角,贺衡恩托着他的下巴捏了两下:“小孩啊?一看见蛋糕就这么高兴。” 他把蜡烛点上,将蛋糕放在床头柜上,给程筝戴上生日帽,蹲在他腿边对他说:“来,快许愿。” 程筝双手合十,很用力地闭紧眼:“我想……” “说出来就不灵了。” “哦。”程筝不说话了。 房间静谧,烛火跳跃,光影在摇曳,仿佛时间的触手。 万物似乎影影绰绰。 贺衡恩抬眸,眼底接连闪烁几下,似乎能够透过咫尺的、天真少年般的男人的虔诚面容,与十一年前那个悲怜目光的男孩遥相对视。 “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 十一年前的回声,贺衡恩现在恍惚着听的真切。 “祝你二十九岁生日快乐……”贺衡恩轻语道。 祝你脚踏实地, 祝你登高望远, 祝你坚不可摧, 祝你自由,成为你愿意成为的人。 第227章 分道扬镳 程筝听见了贺衡恩的声音,他在祝自己二十九岁生日快乐。许完愿,吹灭蜡烛,贺衡恩还在鼓掌,程筝睁开眼,一把抱住眼前人。 他用自己的碎发去扎贺衡恩的脖子,扎的贺衡恩痒到拨浪鼓似的摇动脑袋。他拍拍程筝的背,站起来抱着他的脑袋蹂躏:“我看看,怎么这么可爱啊我们程筝,你比蛋糕还甜吧是不是?” 睡醒又被叫起的程筝和温顺的、刚戒掉奶粉没两个月的七月一模一样,也很像刚捡到手的十一,头发软软帖帖地趴在脑袋上,额前有些长了的碎发也乖乖垂在眼睛上方,很白的一个团子。 也不怪陈一变着法地嘲讽他,说别人谈恋爱最多捡一条狗,他能捡两条。 还是随机切换的那种。 程筝又露出了那副傻样儿。别人夸他他毛骨悚然,贺衡恩夸他,他自豪感油然而生。 他撅起嘴向贺衡恩讨吻,吻完哼唧着问贺衡恩:“你都祝我什么呀?” “我祝你……”贺衡恩装出高深的模样,“我就祝你不做幼稚的讨厌鬼和无聊的大人,永远无忧无虑吧。” 要做只做理想主义的风筝,只要风来,你就前行,风停,你就休憩。 热忱是你可以插在风筝上的旗帜。 “我当然会无忧无虑的,因为有你在。” 贺衡恩笑了一下,又问他:“蛋糕吃不吃?” 程筝的眼睛眨巴眨巴,贺衡恩转身切了块蛋糕递给他。 “我要你的那块儿。” 贺衡恩挑起自己的饼干,放在蛋糕上。 “还有他们呢。”他掏出手机,点了两下,半分钟后将屏幕对准程筝。 “happy birthday to you……” “祝你生日快乐……” 是他们八人群的群通话。 参差不齐的、中英混杂的生日歌,被那六个人从自己的嘴里毫无默契地唱出。 “好了好了好了好了……”程筝揉了下眼眶,叫停他们,“心意领了。” 陈一:“哥们,终于打上电话了,我他妈等半天了。” 沈润倾:“你脑残啊,人两口子不得自己先腻歪够了?” 陈一:“……艹,你是不是有病,骂我干什么。” 沈润倾:“当然是想骂就骂咯。” 贺衡恩和程筝一同静止地凝视屏幕。 佟屿急急忙忙地插进话,他在沈润倾的头像发言,像是先教训了沈润倾两句,声音微弱,“哎呀你老跟小陈吵什么……” 随后画风突变:“生日快乐程筝!去年你的生日我就因为害怕没有去,今年终于有点参与感了!” “谢谢谢谢,这都小事儿。” 七嘴八舌的声音一响起,房间顿时热闹了起来。 程筝扶着脑袋。 怎么有点头疼。 贺衡恩把巧克力橙子切开,喂给他一小块儿。 “生日礼物晚上送到你们家呀,我和沈润倾的。” “我和陈卯的也是,你们这今年也不办了,白天就不打扰你们了。” 李司佑的声音断断续续,像被水泡了的黑胶片,不是正常人类该听到的通话声。 “哥们,你们在哪呢?就你这音儿,都要飘到姥姥家了。”陈一听得抓耳挠腮的,浑身不得劲儿。。 李司佑:“别管,我俩钓鱼呢。” 陈一:“尼玛……” 贺衡恩:“我还想今天李司佑怎么转性了,不跟你俩吵了,原来是忙着呢。” 陈一:“死钓鱼佬,谁跟他吵。” 等到大家稍微安静下来,蒋政白说了自己的第一句话。 “生日快乐程哥,送你的礼物他显示晚一些才能到,应该是要晚上了。” 程筝咽下蛋糕,“你别破费啊蒋老师,都是朋友,你们不用送礼物。” “昨天庆典你就没来,咱们都好几天没聚了,请柬你收到了吗,我俩让陈一给你了,到了婚礼大家就能一块儿吃个饭了,你一定要来啊。” 陈一抢过话头,非要声嘶力竭地大喊:“我给他了!” “问你了?!”贺衡恩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陈一把自己的话筒静了音。 “…他给我了,我收到了。”蒋政白的声音仿佛是很异样的悲苦,不光贺衡恩听出来了,程筝也听出来了,和他正常说话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丧的很平静,又很波涛汹涌。 程筝脸色迟疑,不知道要不要问,征询意见的目光投给贺衡恩。 贺衡恩摇摇头。 “那就行。”程筝盯着贺衡恩的神情说。 —— “啧,嘶……”程筝挠了挠头,“我很忧愁啊。” 贺衡恩忍不住哼笑,说道:“我的天,你还忧愁上了,该愁的不是陈一吗?” “主要吧……蒋老师也太那啥了,很惨的样子,咱们也不知道他跟陈一具体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 “退一万步讲,咱们跟陈一,那不是好哥们么,互相帮助。” “呦,那你们这互相帮助可真有意思,患难见真情,是吗?损也得损到一块去。” 程筝既心虚又羞愧,把头垂得老低,尴尬地摸着脖子:“这不是…助人为乐嘛,助人为乐……” “助人可以,但是——”贺衡恩神色淡淡地说出一则重磅消息,“我感觉,蒋老师已经不在北京了。” “啊,真的吗?”程筝露出茫然的表情,“你咋知道?” “这个你就自己去换位思考。”贺衡恩猛拍他的肩膀,“那你现在就是蒋政白了,你说你能突然就改变性格么? “你想想之前有什么事,他恨不得提前就开始准备,这次你过生日,不光不亲自来送礼物,快递还差点迟到了。” “这不是蒋老师会办的事儿啊。” “再加上他跟陈一这么一吵,没准儿俩人就……”贺衡恩做了一个摊手的动作,“分道扬镳。蒋老师单方面的分道扬镳。” 程筝陷入沉思当中:“也对啊……” “但是等到咱们婚礼,我估计他还得来,因为他还得唱歌啊,他能爽约么?肯定不能,所以你就等着吧,你要是真想助人为乐,就等婚礼结束再助吧”他拉住程筝的手,把他拽起来,退到浴室,“现在你要做的只是,刷牙,睡觉。” 第228章 新婚采购 早上八点他们起床。 今天周三,地铁应该还好。贺衡恩看看日期,跑去衣帽间挑衣服。 程筝挤过来:“咱俩穿一样的。” “啊?”贺衡恩愣了一下,“可以…但是,我想穿这件冲锋衣,你没有和我一样的,只是款式差不多。” “也行,没啥特别大的区别,只是你不怕冷吗?就穿这么薄的外套。” 贺衡恩很有道理地讲:“如果,咱们要是里面穿的薄,外面穿的厚,那么中午的时候脱掉外套在外面走路,很快就会冷。” “反过来的话,里面厚一点,外面薄一点,外套一脱,还不会冷,多好。” “……”程筝表示认同。 两人换上了厚一些的卫衣,一人拿了一件两件式的冲锋衣,吃过饭就抓紧时间出了门。 “等一下。”贺衡恩临走薅了个墨镜和空的背包带走。 站在小区门口,他们就开始迷茫。 贺衡恩分辨着左右:“…往右走一段路,可以进到地铁站去坐车。” “ok。”程筝拉住他就跑,“现在就出发。” 距离地铁站还有几百米,贺衡恩摸着下巴划手机:“北京公交……下载一个。” 程筝跟着他安装好软件,绑定支付宝获取乘车码。 八点一过,地铁站里明显少了一大波上班族,冷清的站内氛围安逸,贺衡恩和程筝转了几次扶梯,没什么逻辑的挑了一趟线,扫码进去。 “你是想只是坐一坐就下车,还是在里面多停留一会儿?” 两人来到墙柱上的高铁线路图前。 程筝看着它,直皱眉:“我想先坐车感受感受,就是那种从头坐到尾的感受,到了终点站再下车去附近转转,转够了就继续上车。” “可以。”贺衡恩把墨镜别在领口,找到他们的所在位置,“这不是起始站,离那儿还有四五站呢。” “在这就行,正好这趟线也不是环线。” “那就等车吧。” 他们走到门前等车,程筝的胳膊搭在贺衡恩肩上,翘起一条腿抖动,显而易见的开心和愉悦。 贺衡恩用余光去看程筝的手:“就比你矮这么点,可算让你逮着机会天天靠了。” 程筝冲他“mua”了一声,靠得更紧了。 — 短而急的笛声自远方飘来,地铁呼啸着停下,程筝拽住贺衡恩的胳膊,急忙忙找了个位置,刚坐下就兴奋地望来望去,把车厢都看了个遍。 “我第一次坐地铁,还是大一你和陈一带我去的呢,当时买的是票,没扫码,你记不记得?” “记得,其实当时我也没坐过几次,陈一就不知道了,好赖算有点经验,不至于带着你迷路。” “但那次坐过之后,后来就再也没坐过了。” 贺衡恩弯起眉眼:“坐地铁太麻烦,还要转车,能坐出租车就尽量带你坐出租了,放假你再来坐地铁,就没这么好的心情了。” “我是觉得…情侣坐地铁还,反正就是很有感觉。”程筝正经道,“当然,现在也很有感觉。” 下一站上来了一对情侣,这节车厢没了空位,两个人站在门口扶着把手,男孩把女孩搂在怀里,窃窃私语着什么。 程筝也要去揽他的肩。 “诶诶。”贺衡恩压着声音制止,对他进行上目线攻击,“你给我老实点。” 程筝讪讪收回手:“我就想抱抱你。” “注意公共形象。”贺衡恩指他,随后手指戳了下他的下巴。 “好吧。” 从他们上车的这一站,到终点站,大概需要四十分钟的时间。 车上的人上了下下了上,在某个可以换乘的站点会有乌泱乌泱的人上车,也会有那么多的人下车。 到了不太重要的站点,车门开了又关,没有人上也没有人下。 程筝时而话唠时而静默,贺衡恩偶尔去找他的表情,也会看到他在很认真地浏览外面的风景。 接近终点,车上的人少了很多,程筝在嘈杂声中放大些许音量。 “小贺。” “嗯?” “我好像有点喜欢北京了。” 贺衡恩偏过头。程筝眸子里的情绪很平淡,没有风吹过,像始终宁静的一潭清水。 “能让你喜欢上这里,我也很开心。” 程筝咧开嘴角,孩子似的笑了。 — 车内有很多个小孩子,他们跟着大人外出,多大年龄的都有,有的坐在婴儿车,有的已经会走路、会叫妈妈。 程筝无比确信且坚定,他想和贺衡恩就像这样生活一辈子,想和他过和很多个家庭一样的生活—— 他想和他共同养育一个孩子,为幼儿微笑的贺衡恩一定会更令他着迷。 他向贺衡恩伸出自己的手,就像前天怀正庆典的那次一样。 贺衡恩依旧毫无顾忌地牵了上去。 —— “咱们要不要去逛逛商场?看个电影?还是想做些别的?” “我想先去逛逛商场,人家不是说,结婚都要买新东西吗?” “啊?真的吗?”贺衡恩难得遇到自己的知识盲区,语气惊讶,“都买啥啊?” “……”程筝无言以对,因为他刚才是胡说八道的。 “不知道,应该……哦对,床上用品!”程筝为自己的有理有据而骄傲。 “这确实是,但,我不喜欢红床单。”贺衡恩瘪着嘴巴看他。 徐锦婳早就提过这一点,被他自己pass了。 “不买红的,看看其他的。” 他们进了商场,直奔家纺、家电、家具专区。 程筝看中一对沙发抱枕,卡通的——小朋友专用。 “我想要这个。” “买。” “这套天鹅绒的被呢?” “买。” “这种材质的四件套还挺舒服。” “买。” “这个地毯好看。” “买,买两条。” “家具应该不缺,但是你想在卧室里放一个大点的沙发吗?” “买,都买。” 逛了两个小时商场,贺少消费十万块。 贺衡恩看了眼短信账单。 两个十万块。 第229章 求爱失败 “你想吃哪家?” 两人上到美食专区的楼层。 程筝早有目标:“走,去吃烤肉。” 一盘盘鲜切肉被端上桌,肉片被烤得滋滋冒油,后又被剪刀拦腰剪断,翻面,一块块儿跑到程筝的盘里。 “我烤吧。”程筝说。 “不用,你寿星,为你服务。” “那我想多来几片牛肉。” “可以,都听你的。” “真的嘛,真的都听我的嘛?”程筝“噔”地把眼睛点亮。 “真的啊。” “您好!”程筝大声呼唤服务生,“两瓶可乐!” “……”贺衡恩无语地翻着白眼。 — 从烤肉店出来,跟拍的摄像师问今天下午到晚上方不方便拍摄,贺衡恩和程筝决定好后,告诉他两点到三点在外面拍一个小时,晚上照常在家里拍摄就好了。 两点他们在地铁口集合,由于实在太尴尬,程筝提出了自己的拍摄意见:“在这里面的镜头,就和之前一样,只拍几个就好了,等到晚上再多拍一点。” 最终摄像师在地铁上用手机记录了几分钟,然后镜头一关,跟他们坐了二十分钟的地铁,在一个景点附近下了车。 路上程筝和摄像师闲聊:“大哥,你们做这种的,都挺累吧?我看有的人扛那么大的机子。” “平常是挺累的,但是拍你们就也还好,人家都要求我一直拍,你们让我拍一会儿就走。” 贺衡恩和程筝闻言全都笑开了。 三点多摄像师拍完走人,他们拐进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子。 “这种巷子,在北京都有些年头了吧?” “嗯,挺老的,不常见了,外环多一点。”贺衡恩环视这里,“这儿离蒋老师的出租屋,好像不太远。” “啊?真的呀,那他住的那个地方,离咱们几个不是都挺偏的。” “对,当初我不是想找个好些的房子,他死活不同意,我想想也就算了,咱们肯定不能一直给他付房租,他哪能接受,破点就破点吧,房租便宜,唯一的好处就是离他上班的地方没有特别的远吧。” 程筝深吸一口气:“……太麻烦了,我在重庆上班,每天来回折腾都嫌烦。” 贺衡恩神情平静,只是说:“很割裂。” 哪里都很割裂。 返程的时候,他们特意绕了一圈,来到蒋政白出租屋的楼下。 这里简直无法和他们眼中的北京比较。 拥挤的小路,破破烂烂的东西堆叠在路边,这里存在着大量违规的建房,一间平房可以被改成八间,大家抢着要租。 沿着巷子一直走,有一段生了锈的铁楼梯,二楼有几间房,蒋政白就住在其中一间。 程筝没去过他家,贺衡恩也只是知道个大概位置和门牌号,没想到只是转转,还是寻见了目标。 他们顺着楼梯向上,都不用到门口,就知道蒋政白是真的不在了—— 房门大开,有几个人就在屋里。只用了几天时间,这里就再次出租给了北漂打工族。 贺衡恩和那几个人迎头赶上,他们已经看完房子准备下来了。 “您是房东?”贺衡恩问走在最前面的男人。 “我是,您是?” “蒋政白退租了?” “哦,他的朋友啊,对,小蒋是退租了。” 程筝在贺衡恩身后默默地听,转身和他一起走出小巷。 在巷口,他们遇到了让自己极其沉默的男人。 陈一停好车,关上车门,一转身就是贺衡恩和程筝两张意味深长的脸。 “你们怎么在这?” “你怎么来了?” 陈一和程筝同时出声。 “……”陈一态度恶劣,“你管我。” 贺衡恩抬起左手看表:“早退,扣钱。” “你不是……” 他请假了。 陈一闭上了嘴。 贺衡恩的眼底闪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要找蒋老师?” “……怎么了?不行?” “哦,可以,去吧。”贺衡恩说完就要拉着程筝离开。 “等等,你们过来干嘛?” “乱逛,没什么事。” “你们见到他了?” 贺衡恩揣着明白装糊涂:“咋啦,你见不到他?” “……你少胡扯。” “我都说了我们是来闲逛的,又不是来找他的,没见他。” 陈一小声嘀咕:“我就说我天天找他他都不见我,怎么能轻而易举的就见你们呢……” “你在心理不平衡?”贺衡恩说话向来很伤害陈一的心,“因为蒋老师最烦你,所以你心理不平衡?” “……滚啊,什么叫他最烦我?我又没干嘛,他烦我干什么。” “你自己说的,他不见你,哦——”贺衡恩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跟哪个小男孩还是小女孩不清不楚被他看见了!” “放屁!我怎么可能跟别人不清不楚,我都和你说了,是我们吵架了。” 程筝很着急的打断他:“斯到普!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不见你跟你们吵架,其实并没有太大的联系?” “也不对,不能说没有是太大的关系,就是根本原因肯定不是你们吵架的这件事,其他的你自己琢磨吧。” 贺衡恩戴上墨镜,曲起一条腿,炫酷地看他:“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坦白从轻抗拒从严,不说我们可就走了:你跟没跟蒋老师说你喜欢他?” 空气死一样的沉默。 “说了。” 贺衡恩两手一拍:“这不就得了,你装个屁啊。” 陈一的脸色倏然变得惨淡:“可他说他不喜欢我……” 贺衡恩、程筝:“……” 他们对视不到一秒,心有灵犀地选择绕道而行。 “喂,你们别走啊,没说完呢!” “你自己把事情掂量明白了我们再继续和你沟通!”程筝扭着头和他喊道。 —— “别戴了,都看不见路了。” 拐进最近的地铁站,程筝把贺衡恩墨镜拽下来:“晚饭咱们在家吃吧,到小区附近的超市买点菜。” “可以啊,那就走吧,你还想吃啥,一次都没齐了。” “现在我也想不起来都有什么,到了再说。” 说着话,高铁停站,两人上车坐下。车门很快关上,程筝一眼就看到了车门旁边电子屏幕上的画面。 他赶紧捅了两下贺衡恩:“我靠,这上面怎么还放猫和老鼠啊?” “……”贺衡恩跟着看过去,还真是动画片。 “你的最爱。” “nonono,我的最爱是大耳朵图图,然后是名侦探柯南,然后是喜羊羊与灰太狼,最后才是猫和老鼠。” “……ok。” 第230章 地铁一日游 他们这趟线坐车的人很少,零散的几个人分布在各个长椅上,贺衡恩舒服了很多,翘起二郎腿,不爱听讲的小学生一样到处看着。 一扭头,程筝很专注地紧盯对面的猫和老鼠。 “……”贺衡恩失语,没隔几秒钟,自然而然地跟程筝一起看上了动画片。 两分钟不到,画面“唰”地消失,换成了某视频app的广告。 贺衡恩和程筝异口同声:“…服了。” 贺衡恩把眼一闭,靠着椅背养起了神。 程筝胳膊在他肩上一搭,非要贴近了去看他:“困了?” “哎呀!”贺衡恩扒拉他胳膊,“注意形象!” 程筝蒙圈地说:“我靠,我搭下我老公还不行了?” “?”贺衡恩大为震撼,“你别发疯。” 程筝跟他杠上劲儿:“我就搭。” 贺衡恩很丝滑地往旁边一滑,跟他隔开一个座位。 程筝穷追不舍,脸皮厚地搂住贺衡恩的脖子:“你就是跑不掉,都是男的,搂一下怎么了?” 贺衡恩不再和他纠缠,任由他胡作非为,只是戴上了墨镜。 程筝伺机报复上他的腰,贺衡恩一惊一乍地缩着身体,无声的和他玩起了格斗。 — 地铁又停了车,上来几个人,还有年轻男女在里面,程筝眼露惊悚地变老实,眨着眼睛把手放安分——因为有两个女生一直在看他们。 贺衡恩剜了他一眼,很像是在马后炮:看吧,就说不让你闹。 很快两个女生就一齐坐到程筝身边,险些让他整个人都弹跳离座。离他最近女生愣头青似的不管程筝的情绪,仿佛中了彩票头奖般惊喜,问他们:“你们俩是情侣吗?” “额……”程筝一脸懵逼地望着她们。 “我们俩也是!” 贺衡恩、程筝:“……” 真是一次很壮观的男同与女同的大型会面。 “…你们好你们好。”程筝拘谨地打起了招呼。 紧接着女生抛出了第一个炸弹:“你是不是网上很火的那个老板?” 贺衡恩:“(o﹏o?) ” 程筝:“(??∧??)” 他艰难点头:“可能…是吧。” 女生又抛出第二个炸弹:“我弟弟经常看你,他是男同!” 贺衡恩、程筝:“|???|” “那你们一家…真是和和美美哈……”程筝尬笑道。 “是吧,谁哪知道那个死兔崽子是怎么想的,我们家有我就够了,他非得掺一脚。”女生仿佛遇到了一个千年难遇的和她在这上面很有共识的男人,拉着自己的女朋友和程筝吐槽起了自己不争气的弟弟。 “那你们父母呢?” “嗐,他们呀,被气个半死,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了。” 贺衡恩没憋住,笑了一声,发现三人都在看他,他举起手:“你们继续。” 贺衡恩的笑成功的让战火转移到他身上:“帅哥,你怎么在车里还戴着墨镜?眼睛不好使?” “……”贺衡恩一言不发地摘下墨镜,挂在胸前。 “哇塞,你眼睛也挺漂亮的,你和我女朋友一样都有点桃花眼的样子。” 贺衡恩来了点兴趣:“你们多大了?” “我俩都二十三岁,刚在一起一年,你们呢?” “我们?”程筝沾沾自喜道,“我们都结婚了。” “我去,真的假的?国外结的吗?” 贺衡恩点头:“丹麦。” “那也太好了吧,我们俩什么时候能去结婚啊。” “不用急,时机到了自然就能结了。”贺衡恩说。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们年轻,不会永远在一起?” “这倒不是。”贺衡恩露出长辈对待晚辈的眼神和笑容,“我们俩比你大好几岁呢,在你这个岁数,不也是和你们一样的想法?那现在我们不也过得很好嘛,只是——” “人生难免有坎坷嘛,你们足够信任彼此就好了。” “希望你们心想事成咯。” —— 在第数不清多少个站点,程筝把贺衡恩拉下地铁。 “怎么出来了?还有几站呢。” “她们太可怕,我不知道说啥,也不对,准确来说,是她们弟弟太可怕,咱们还是先出来了吧。” ——下车前,女孩很礼貌地向他们道别,转头就对自己的女朋友说:“我就得让那个兔崽子老实点,天天对人家照片发什么癫。” “人家男朋友比他帅多了……” 贺衡恩笑到肚子疼:“咋啦,小孩喜欢你还不行了?” “不行不行,太可怕,她才二十出头,她弟弟能有多大,像我故意引诱他似的。” “你别犯病,这都哪和哪。”出了地铁站,贺衡恩问,“直接去超市?买完东西打车回去吧。” “可以。” 选择离这里最近的商超进去,程筝带着贺衡恩从上往下逛,电梯直达顶层后,他们下到服装专卖区。 “我要买衣服,和你一样的衣服。” “…买呗。”贺衡恩没有办法,只能同意。 “给你买两件厚一点的外套,多给你搭点裤子,也请你回去之后,把你那些束腿裤,扔一点,可以吗?留两条就够了。”贺衡恩选中一件羊羔毛的外套,放在他身前看效果。 “哎呀,知道了。”程筝不服输地问,“不好看吗?那些裤子?” “……也不是不好看。”毕竟你的脸摆在这。 贺衡恩很仔细地措辞:“但也就很一般。” “可以更好,可以更好。” 程筝拉起脸。 他们穿过无数家服装店,差点儿迷了路。经过一家上衣专卖店,贺衡恩见到了世上唯一能够伤害到他的东西。 身高测量仪。 店员看到他们停下,迎了上来。 贺衡恩警惕开口:“你们这……还能量身高啊?” “是的先生,有部分顾客过来买衣服可能会不太清楚自己的尺码,店长就准备了一个测量仪,我们这里五围都可以量的。” “那我们可以量吗?” “可以的,路过的客人都可以量。” “……真体贴呐。” 程筝不敢多嘴,聪明的把嘴封严,跟在他屁股后面。 “需要脱鞋吗?” “这个看您自己的选择,有脱的也有不脱的,脱掉的话就是脏一点。” 贺衡恩穿着鞋踩上去。 “您的身高:一百八十,厘米。” “哎呀怎么还播报啊!”贺衡恩迅速下来。 店员笑眯眯地说:“像您这种一米八甚至更高的人,都巴不得要播报呢。” “……”贺衡恩摸了摸鼻头。 他回头瞥了眼程筝,看到他的目光,程筝缓慢而坚定地将嘴角上扬,摆出一个完美但僵硬的笑容。 话是这么说…… 只是可惜了,他家这个,是个律师,凡事只讲究真实数据,看不了一点假。 果然,贺衡恩扶着程筝的胳膊把鞋脱下。 程筝如临大敌般微微瞪大眼睛,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咱们…还是不量了吧,早就…不长了是不是?” 得到贺衡恩的怒视之后,程筝从口袋优雅地掏出纸巾,抽出一张纸,在空中“唰”的一甩,铺在测量仪上面。 贺衡恩重新踩上去。 “您的身高:一百七十八,厘米。” 贺衡恩:“……” 店员笑眯眯的眼神岿然不动。 贺衡恩不言不语地把脚蹬进自己的鞋子,手一抬:“你去。” “啊?” “我说你去。” “……哦。” 程筝的腿要迈不迈的:“我穿鞋还是不穿鞋?” 贺衡恩把纸拿走:“先穿鞋,我掂量掂量。” 程筝上去。 “您的身高:一百八十四,厘米。” “你一米八四?!”贺衡恩的大眼睛里全是惊愕,“你,一,米,八,四?!” “你大学不是一米八二吗?” “鞋底厚,我鞋底厚!”程筝急着说。 贺衡恩又急急忙忙去看他的鞋—— 他今天穿的和自己是同款鞋! “脱鞋脱鞋…我脱鞋量。” 程筝观察他脸色着动作,从他手里抽出纸巾,踩住。 “您的身高:一百八十二,厘米。” “……”贺衡恩抿紧双唇。 “……”程筝犹犹豫豫。 贺衡恩挥了挥衣袖,干脆转身。 “诶!诶!”程筝跑出去两步,还不忘回来把测量仪上的纸塞进口袋里,“你等等我!” 程筝追上去,围在贺衡恩旁边跳着脚,他“哎哎”地叫着,“你慢一点!” 贺衡恩抬起双手在胸口挥动,神情夸张: “人人都能长高,怎么就我长不了!” “你现在就挺好的,现在就挺好,再高了我很有压力呀……” 程筝安慰的声音渐弱,很快就隐匿于风中。 第231章 超市一日游 从身高风波拔出心思的贺衡恩打包了两件相同的外套和三条给程筝买的裤子,两人准备前往负一层的超市。 看四下无人,程筝动起手脚,贴着贺衡恩这摸摸那摸摸。 “去,一点都不正经。”贺衡恩拱了下他。 “亲一下。”程筝伸着脸。 “疯了你,在外面亲什么亲。” “现在又没什么人,亲一下怕啥。” 贺衡恩没忍住,观察上周围环境。现在才是四点多钟,正是正不正当不当的时间点,不是周末人也没太多,他们这一片确实没有人。 贺衡恩收回目光,飞快亲了下程筝的脸。 — 扶梯口,贺衡恩走在前面,牵着程筝的手准备上电梯。程筝看他不设防的样子,心里就开始冒坏水。 等贺衡恩站好,程筝突然撒开了被他牵住的手。 贺衡恩往后一捞,抓了一把空气。 他惊讶转身,一瞬间脸上闪过的情绪太丰富:迷惑、云里雾里、清醒、一言难尽、沉默。 这样静静看着程筝,贺衡恩眸色深沉,自己缓缓降落在下一楼层的地面上。 程筝笑得前仰后合,在目光触及身后十几米开外的陌生人身影后,陡然收起笑容,腿一抬迈进了扶梯,在贺衡恩的注目礼中走下去。 “……”程筝和他面对面站着。 电光火石间,贺衡恩快速出手,直接给他来了一记锁喉功,将他压在腋下桎梏住:“你敢耍老子……” 程筝的腰弯成了九十度,嬉笑着大叫:“啊!错了,错了……” — 下到负一层,超市入口。 贺衡恩推着小推车,和程筝你看我我看你。 程筝:“我想……” 贺衡恩:“你不想。” 程筝:“我想买很多东西,买很多你不让我买的东西。” 贺衡恩:“……” 贺衡恩皮笑肉不笑地瞥他,掀了下眼皮:“so?” “你不是说都听我的?”程筝下巴一抬,昂起头,有理有据道,“所以,你就得同意。” “……”也确实是无法反驳。 贺衡恩低头看着手表:“五分钟,到点就停,三……” “等一下等一下!”程筝伸手紧急喊停,“no,no!你要给我时间看一看地理位置,不然我太亏了,这可能不算在那五分钟里。” “可以。”贺衡恩放下胳膊。 一分钟过去,程筝踮着脚锁定好目标,以迅猛之势抢过了贺衡恩手里的小推车。 “……”贺衡恩被他的身形晃到脑袋跟着拨浪鼓似的转,“还要装备是吧?” “必然的呀。”程筝蓄势待发。 “现在去吧,五分钟后……” 程筝推着车已经走出了半里地。 贺衡恩:“?……” 他背着手慢悠悠来到收银台旁边默默等待。 只见程筝,人还没走近货架,先在外面陈列拽了一箱可乐…… 两箱。 三箱,加一箱雪碧。 “……”贺衡恩眯起双眸。 程筝又拿了好几盒巧克力。 贺衡恩两眼一黑。 程筝直接掳走挂在架子上的一排排辣条、卤味。 贺衡恩四眼一黑。 …… 五分钟时间到。程筝的车轱辘差点怼到贺衡恩的脚。 贺衡恩抽搐着嘴角,仿佛在用眼神杀死这满满一车的垃圾食品。 “我挑好了。” 贺衡恩看眼手表,超了十多秒。 算他守时,不跟他计较。他清了清嗓子,检查起程筝的推车。 “这什么!泡面你也拿?我不让你吃饭了?!” “嘿…嘿嘿……新口味,我想尝尝……” “你还去哪了?拿的这都什么,什么,什么……”贺衡恩瞠目而视,一袋袋的扒拉着程筝加在里面的—— 很多袋炸货。 “我的天呐…这是什么啊,我都没吃过……” “你真的没吃过吗?骨肉相连诶,这个是千丝万缕虾,这个是鸡块。”程筝皱着一张小脸,“你说了你同意的,现在不会要反悔吧?” “……同意,同意。”贺衡恩咬着后槽牙把它们放回去。 最后他拎起一大袋散装称重的零食——全是辣条和各种食品添加剂制成的素卤味,和程筝面面相觑。 “就五分钟时间,你还跑去称了个重?” “对啊,我很有时间规划的。” “谁说你这个了!” 程筝抓过袋子放进去,猛地扣住贺衡恩的肩,带着他去排队结账:“快结账,贺少。” 贺衡恩翻着白眼,默不作声地等待收银员扫过所有零食:薯片、鱿鱼丝牛肉干、各种酸砂软糖…… 然后结账。 他扛起两箱可乐,手里拖着两大包零食,程筝抱着雪碧,一边挂了一个袋子,两个人费力地往门口走。 什么菜和肉,贺衡恩都不要想了,还是到家点个外卖送上楼算了,这堆东西就已经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回去一定要少吃,楼上那些零食咱们不是才吃完?你得控制控制,谁让你之前的饮食习惯很不好呢,以后你就得忌辛辣忌油腻,像这些油炸食品,你爱吃的那种汤泡饭,都要少吃……” “听见啦听见啦!” — 站在门口等车,程筝用手给自己扇风:“还有点热了。” “那就脱了吧,这就回去了。” 程筝把外套脱下来给他。 贺衡恩卸下背包打算装衣服。 “还有点渴了。” “……”贺衡恩掏出包里的矿泉水,然后把衣服放好,“给你,祖宗。” 回到家,程筝把几大包零食收拾好,所有东西放到该放的地方,冰箱里全是他爱吃的东西,甚至楼上的小车都被他拿下来摆在茶几旁边,每一层都把零食码的整整齐齐,贺衡恩一针见血地“批判”他,认为他完全就是贪污腐败的代表人物,从前为了遮掩耳目,还愿意用看电影这样的放松来捂住贺衡恩的嘴,现在装也不装了,光明正大地承包所有零食在客厅,自己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贺衡恩苦口婆心地劝告他。如果他越来越不收敛的话,那么就很有可能承受肚子疼和被贺衡恩踹出卧室的双重打击。 程筝举起三根手指向他发誓,他说他保证自己每天最多只吃三袋。 在晚饭开始前,他已经将两大包零食送进了肚子。 贺衡恩不管他,自己在软件上挑了些自己会做的蔬菜和肉,他没什么手艺,既然程筝也不挑,那就简单做一点,也算是为寿星庆贺生日了。 他还预计去煮碗长寿面,买了点小油菜,和其他东西一起,等着外卖员一块儿送上来。 结果这个打算,直接被不速之客干扰,无法实施。 — 门铃响了两声,贺衡恩看过手机,是外卖员到了。他没有防备地过去开门,一打开,正对着一个一身黄的年轻男人……还有两个满身腥气的儿童。 “哎呀起开起开!”李司佑拎着水桶直愣愣往里冲,贺衡恩唯恐避之不及,撇着嘴给他让路。 “你们俩这他妈是去钓鱼了?进海里捞去了吧?” 李司佑身上波光闪闪的鳞片就要晃到了贺衡恩的眼。 第232章 钓鱼佬 陈卯站在门口等他,李司佑把桶往里拎了拎,停在玄关,捞起一条大草鱼就要往贺衡恩怀中塞:“给你!” “诶不要不要!”贺衡恩惊慌躲避。 程筝闻声过来:“我的妈,这鱼咋这大啊?” “必然啊,你也不看看谁钓的。”看贺衡恩不要,李司佑又转向程筝,“那给你。” “哎别别别。”程筝赶紧制止他,拍掉手上零食的碎渣,去厨房拿了个大盆出来,“放盆里放盆里。” 李司佑把鱼丢进去,接着去捞第二条第三条:“这三条都给你们,随便吃,不用客气!” “……我们也没想客气。”贺衡恩的嘴角微微抽动。 程筝也不爱吃鱼,这得吃到什么时候啊。 送完鱼李司佑准备打道回府,带着空桶往门口走,贺衡恩跟在后面送他,沉思再三,问他们两个:“你们钓鱼的,都大晚上的去?一钓钓一天?” “不知道啊。”李司佑站在门外,放下桶,十分自信的扬起头拍拍自己的胸口,“我们这种大师,是不屑一顾的,什么时候钓都行,只是……” “这不是想多钓点么,就晚上去了,晚上鱼都睡着了你知道吧?我们俩直接给他拿捏了。” “……行。” 他也不知道李司佑说的对不对,他也不敢反驳。 贺衡恩撑着门口看他们,李司佑和陈卯弯腰去拎水桶,预备走人。贺衡恩用指节蹭了下下巴,说:“来都来了,就在这儿吃了得了呗?你们不是也没吃饭嘛。” 李司佑和陈卯齐刷刷起身。 “行。” “……”贺衡恩无语转头,回到客厅。 放好鱼出来的程筝见李司佑和陈卯还没走,一激灵:“喔嚯,还没走呢?” “贺哥说让我俩留下来吃饭啊。” “也行吧,那就把鱼做了。” 贺衡恩一扭头,看见陈卯手里多了几个袋子,方才袋子被他藏在楼道水桶的后面,现在直接提到了手上。 花生毛豆,五香鹌鹑蛋,和炒田螺。 “……”贺衡恩闭了下眼。 “那咋吃啊那几条鱼?都挺大的,整起来还挺麻烦的。”程筝说,“四个人吃三条鱼应该也差不多吧,有两条小点的,红烧清蒸啥的都可以。” “最大的那条我看看…不然还是烤了吧,我改刀切到骨头,多划几道,腌起来没啥问题。” 他迷糊地盯着贺衡恩,又瞅了李司佑一眼:“还跟上次一样吧,用那个锅。” “上次?”李司佑疑惑地张着嘴。 “对啊,就是上次你……” 贺衡恩拍了下他。 “……啊!上次不是你,想起来了,是陈一。”程筝摆出一个很单纯无邪的笑容。 “不是哥们,你这么说我可就伤心了,我好心给你们送鱼来,你们连谁跟你们吃过饭都不记得了。”李司佑作势转身,招呼陈卯,“走,不吃了。” 哪成想陈卯静止不动,傻愣在那里:“你走吧,我要吃鱼。” “?”李司佑目瞪口呆道,“不是,你也背刺我?” 贺衡恩笑得过于大声,一点口水呛在气管里,吭哧吭哧咳嗽了好几声。 “非常骚瑞非常骚瑞。”程筝双手合十向李司佑道歉,拽住他的胳膊把他和和陈卯按在沙发上,给他俩拿来两罐可乐,“等着我去做吧,你贺哥也不会做鱼,还得我来。” 摄像师凑巧也联系了贺衡恩,说自己到了单元楼下,贺衡恩去门口等他,和师傅一起在客厅和厨房架好三台机子。 几句话过后,摄像师立刻确定好拍摄内容,按下按钮,摄像机开始录制,他也知趣地离开了这里。 “这是干嘛的啊?”李司佑从小车上挑了袋软糖,嘎吱地嚼起来。 “我俩约的就算是纪实拍摄吧,婚礼前一周和婚礼当天的,两个小片。”贺衡恩说。 “啊,那就放这就走了啊,啥也不管了?” “没有,人家都是看你的行动录,像现在有你们在这儿,程筝还在厨房做饭,他不就能知道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里我俩都不会乱跑了么,所以在这边放三台摄像机就足够了,一直拍着就行,到时间了人家再过来关机。” “之前你们不在,我俩楼上楼下移动,全都做自己的事儿,他们就会跟着。” “哦~”李司佑又大彻大悟了,张着一张嘴,表情夸张地感叹,感兴趣地说,“那还挺方便的,我和陈卯到时候也要拍。” “?”陈卯双眸微睁,推了他一把。 贺衡恩扭头就走。 —— 程筝在厨房里叮当地敲着鱼,把鱼全部敲晕后开膛破肚洗干净,贺衡恩给他打下手,时不时刷刷盘子递个东西,里外加起来花了两个三个小时,几个人才吃上饭。 烤鱼摆在最中间,一条鱼清蒸,一条鱼糖醋。程筝瞅着一条鱼像鲤鱼,就下油锅炸了一通,勾了一碗糖醋汁炒好,拎着锅往鱼上面浇汁。 算起来他还是第一次做糖醋鱼,只不过是之前炸东西的水准摆在那里,头一次尝试,卖相还行。做之前他还担心这么高难度的菜他做不好,贺衡恩安慰他说做成什么样子他们都会吃的。 程筝做完,贺衡恩拍了一张照片:“我还真挺爱吃糖醋鱼的,但是平常就是想不起来。” “是嘛,我也爱吃,鱼我只爱吃糖醋鱼和烤鱼,酸菜鱼还可以,其他的一般。” 贺衡恩白他:“你这不是爱吃鱼,是爱吃口味重的。” 程筝嘿嘿笑了声,顺手炸了两盘下午买来的油炸食品,一起端到桌上。 — “来,整点小酒吧。” 做饭的这点功夫李司佑也不愿意浪费,买了几瓶度数低的果啤过来,启掉瓶盖放在桌上,把那点下酒菜装盘摆好—— 一桌子不太健康的食物。贺衡恩犀利点评。 “那个,生日快乐啊筝哥,我俩把生日礼物给你带来了。”李司佑去摸脱掉的外套,从里面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给你,一个d,淘来的。” 陈卯也把他的礼物送上,一个cd机,还附带了一张陈奕迅的光盘。 “你俩送个礼物也是挺新鲜的。”贺衡恩端着碗过来,像看幼稚青年般看待他俩。 “谢谢谢谢。”程筝乐呵呵收下。 第233章 背刺 沈润倾也打了个电话过来,说他和佟屿买的东西送到了,让他俩去门口接一下。 一推门,程筝和贺衡恩傻了眼。 沈润倾的这个脑袋不知道是不是被驴踢了,从什么阴间商店买了台台球桌送过来,两个工人抬着桌面,地上还有一堆零件等待组装,看门开了,带着东西进去,问桌子放哪。 贺衡恩傻眼且呆愣地指向客厅的唯一空地,沙发的后面。 走了个摄像师师傅,又来了两个工人师傅。 这两个师傅手脚麻利,颇有种傲视一切、睥睨天下的势头,不声不语的放下桌面、桌腿和零件,立马就自动的丁零当啷组装起桌子来,没两分钟,台球桌已经站得稳稳的了。 “……累了不两位师傅,我给你们拿两瓶水。”程筝讷讷开口,想去给他们拿矿泉水。 “没得事没得事,装好了哈,我们得走了呦。” 贺衡恩和程筝听了不由得一愣。陕西普通话? 师傅一走,贺衡恩和程筝纷纷扶额发愁,哪个好人能往家里摆张台球桌,就这么点空地,全被它给占了。 程筝的微信弹了消息出来,是佟屿的语音。 “小程,那个台球桌你们装好了吗?是沈润倾他不知道送什么,非说你们什么都不缺,就找了张台球桌过来,我要拦也拦不住,你们就当多个放松心情的东西,没事的话,在家打打台球也不错,哈哈哈哈哈哈。” 有些人,看似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实则功不可没。程筝憋不住笑着,回他:“装好了装好了。” “得嘞,我知道了,挺好的,到时候我苦练技术,让沈哥望尘莫及。” 贺衡恩笑着看他发语音,等他发完,拍了下他的后背,叫他跟自己一起去厨房端米饭拿饮料。 “李司佑。”贺衡恩叫了他一声。 “啊?” “你去把楼上的猫和狗放出来吧,程筝硬要喂它们点鱼吃。” “哦……” 李司佑拽住陈卯,让他和自己一起去。 “我好像还没真正见过它们呢。”李司佑说。 他不如陈一来的勤,贺衡恩他们俩有事也不会找到他头上,自然也是没能机会和它们打个照面。 小动物对主人们的脚步声极其敏感,这是两道不属于自己主人也不属于常来的第三个主人的声音,因此,李司佑推开门,也没有动物们的迎接,它们都趴在各自的地方,警惕的目光放在他们身上。 “诶!走了铁子们,你们爹叫你们呢!”李司佑跺跺脚,它们优雅地迈着步子过来,走过他们俩,速度忽地加快了许多,各自飞跃似的跳下楼梯,去找自己的两个主人。 “…真能装啊。”李司佑的心里极其不平衡。 “它们还挺可爱的。”陈卯说。 “你喜欢?” “嗯。” “那回去养两只。” 陈卯没回话,张了下嘴,眼睛眯起——打了下喷嚏。 “你是不是有点过敏?” “是有一点,但是很轻。” “那不养了。” “真的很轻,只是刚开始会打喷嚏而已。” 李司佑无可奈何地看着他:“……知道了。” —— 餐桌上李司佑吃得欢实,三条鱼来回夹,一条糖醋鱼他吃了三分之一,贺衡恩惊呆了,难以言说地注视他,让他慢下来,别被鱼刺卡着嗓子。 “哎呦,比外卖好吃多了。”李司佑举起果啤,“碰一个。” 程筝吐掉鱼刺,举起可乐。 “碰杯还用这啊?” 贺衡恩扬着唇角:“你还能让他放下可乐?有这个在他就不喝酒了。” 李司佑啧了声。 “你平常不吃家里饭吗?”贺衡恩问。 “还家里饭,我家里都没饭,没厨师啊,我除了在外面吃就是点外卖。” 程筝一边眉毛皱起:“哈?没饭吃?那你雇个厨师啊,现在又不是你一个人,陈卯不也老跟着你吗?” “对啊,我俩一起吃外卖。”李司佑说得坦然。 “……你都多大了,还不知道照顾家呢?天天拉着陈卯吃外卖算怎么回事,你们也不能吃一辈子啊。” “嗨呦,我这不是不喜欢有陌生人在吗,就和你一样,我俩都不会做饭,没办法。”李司佑不上心地说道 贺衡恩挥挥手:“你们自生自灭,不说了。” 吃到一半,李司佑神经兮兮地叫他们停下筷子:“差点忘了,我要拍照,这是身为钓鱼大师的我的胜利,必须记录下来。” 贺衡恩没好气地撂下筷子,语气无语又好笑:“都要吃完了还拍什么。” “吃完了也没事,把咱们四个都拍上,就当合照了。” “那咋拍?”程筝说。 “我拿着手机自拍吧。”李司佑侧了些身子,举起手机,贺衡恩和程筝刚抬头看向镜头,他就急吼吼地按了按钮。 贺衡恩:“……能拍好看点吗?” — “发个朋友圈。”李司佑把原装未p的高清图片添加到上面,哥几个还能帅,纯粹是长相过硬。 :冠军终归是属于本钓鱼王的。 编辑好后李司佑点击发送。 陈一:? 陈一:what are you doing? 李司佑回复:你有屁事要讲? 陈一回复:我问你们在干什么!! 陈一:背叛我?!! 李司佑把手机一关:“吃饭。” —— 二十分钟不到,陈一乓啷地砸门。 “怎么回事啊?门锁怎么换了?” 程筝开完门后给他让路,七月一直跟着他,在门口欢脱的跳着,陈一目视前方,满脑子被背叛的想法,直愣愣往里迈,险些没被七月绊个好歹。 “哎呦!” 七月摇着尾巴跑开,发现是他,又兴冲冲追过来。 “上个门锁坏了啊,就换了。”程筝一头雾水地跟在他身后,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哪来的这么大火气。 “又怎么了陈少?谁惹你了?”贺衡恩手臂搭在椅背上,翘起腿看着怒气冲冲的陈一。 “谁惹我了?难道不是你们在背叛我?” 贺衡恩震惊,皱着眉,一副明知故问的、欠揍的语气,说:“啊?我们干什么了?” “就是啊,我不就给他们俩送几条鱼嘛。”李司佑也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道。 “那你怎么不给我送啊?” “给你送干嘛,有人给你做啊?” 陈一牙齿磕住下唇,气急败坏地攥紧拳头。 “好了,都这么晚了你还没吃呢?快坐下吃吧。”程筝把他按在凳子上。 贺衡恩去给他拿了干净的碗和筷子。 “还是你懂事。”陈一拿筷子往桌上一戳,自顾自吃了起来,程筝闻言推了他肩膀一把,回到自己座位,夹了几块清蒸鱼的鱼肉给它们。 “快吃吧。” 第234章 染发 明后两天都是拍照的日子,程筝不知怎的,哪怕只是拍个照,一想起来心也扑通扑通的跳着,可能是因为这一次比丹麦那次还要正式,因为他们要花上整整两天去做造型,因为这次的照片要用在婚礼上。 把画面定格只需要一秒钟,但为整套照片付出的心血可就太多了。 他也有些等不及了,上一次的记忆还历历在目,他喜欢和贺衡恩一起拍照,这种能够把美好故事保存下来的事情,他都愿意去和贺衡恩一起尝试,即便他们两个在这之前都是抗拒镜头的。 还有可能是有时间的原因在里面——过了这两天,再两天就是他们的彩排,彩排一过,他们就要真正迈入婚礼的殿堂了。 那个从古至今,对于婚姻都极其重要的仪式。 那个被所有亲朋好友瞩目,要当众交换戒指的仪式。 — 那两个吵闹的幼稚青年和一个几乎没有嘴巴的哑巴青年一走,两个人安稳躺在床上,即将入睡,褪去嘈杂,空间内是如此的宁静。 “恩宝。” “嗯?”贺衡恩不清醒地应了声,“还不睡吗?” “我是想说一件事情。” 程筝的声音稍显正经,是他认真神情下才会有的语调和语气,这意味着他接下来说出口的话不再是玩笑。 贺衡恩睁了下眼又闭上,转了个身。 “咋啦?” “我想好了,我还是想和你一起养一个孩子。不是意气用事,是我想了很久才决定出来的,咱们没办法生一个一个同时流淌着你和我两个人血液的孩子,我也很难过……不过!领养一个陌生的孩子也未尝不可。” 程筝话里藏着的失落太明显了,他不是一个会在语气中隐藏情绪的人,他认为贺衡恩应当和他抱有相同的观点,他也是会因为这一点而失望的,不过没有关系,程筝在努力劝抚他的心情,想让贺衡恩认可自己的话。 虽然没办法抚养一个亲生骨肉,但是,只要是和他,两个人一起,养一个没有血缘的孩子又会怎样呢? “那些孩子也都是孤儿,被抛弃或者被迫失去父母,他们也很可怜,咱们还能靠自己去帮助一个孩子呢,本来咱们最主要的目的,也仅仅是和对方享受这种家庭关系,对吧……” “所以……我觉得你应该也会喜欢……” 程筝硬生生把自己从自信说到不自信。 房间太黑了,他最多能看到贺衡恩的面部轮廓,观察不了他的表情,但他应该是在笑的,程筝听到了一点胸腔震动的声音。 程筝面对黑暗,在屏着呼吸等他答案。黑暗中,他感觉到有一只温暖、干燥,以及混合洗面奶、护手霜香气的手掌贴在自己的右脸。 “好,那婚礼结束咱们去福利院。” “?”程筝伸手握住贺衡恩的手腕,眼睛睁了一下,继而像不能真正确信似的,问道,“你不再问我了吗?” “问你什么?一加一是不是等于二么,你也不是三岁小孩。” “你之前都问的。”程筝细数着,“会问我考虑好了没,想好了没,确定了没。”他学着贺衡恩的声调。 “对呀,之前都问了的。”贺衡恩还是这么重复道,“但既然之前问了你那么多次,干嘛现在还要一直问呢。” “不是什么大事,你说的对,我的想法就是和你一样,因此,咱们不用多犹豫,我相信你早就想好了所有,就算是养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你也会是一个好父亲的,对吗?” “……对,咱们是会成为好父亲的。” 贺衡恩蹭了下他的嘴角:“先睡吧,很晚了。” —— 第二天早上他们起了个大早,因为早在两天前馆里的员工就有专门致电告知,说整体流程需要消耗的时间太多,一个造型的完成至少需要一个小时,以及后续所有工作,全部加起来,两个人拍一组照片就要两个小时,这么来看,他们能拍的并不算太多,保险起见,他们还是希望贺衡恩和程筝能够准点到达。 八点他们到达目的地,上到二楼,整个场地宽敞而错综有序,数不清的落地衣架,几个小房子似的换衣间,墙面并排放着化妆镜,另一面则是各种烫染发会用到的机子。 地上,碍眼碍脚的破麻袋破塑料袋,还没拆包装的衣服,东一团西一堆,一看就是太早上班的杰作,他们还没来得及收拾。 难怪他们生意如此的火爆,这里应该是北京城服装样式最多、装备最齐全的照相馆之一了。 这里的妆造团队和摄像团队都是业内小有名气的,在这里拍照,图个放心。 应该是妆造团队的负责人,一个一头长发的儒雅男人,他甚至都没有过多去询问贺衡恩和程筝两个人的要求,走上前,起初是彻底地审视过两人,随后用目光测量起他们的身形比例,最后昂首打量他们的面庞,眉头拧成个“川”字,一拍手,直接让他们在镜前坐下。 他和两个徒弟耳语,几分钟那两个女孩带着平板过来。 “贺先生,我们已经确定了您的大致妆容方案,您可以自主选择发色,妆容都可以根据发型来进行调和,服装也是如此。” “那你们的意见是什么呢?”贺衡恩是很有自己的审美和想法,但他们毕竟才是最专业的,要他自己说的话,不一定能有什么更专业的内容。 “我们这边是比较建议您二位去大胆尝试一些显眼发色的。”女孩按亮屏幕,把图片调到浅色系那一栏,将平板放在两人中间。 和女生沟通了近十分钟,两个人一起参考图片,最终定下了六种发色。程筝对那些颜色没什么敏感度,顶多会认为这个是红色,那个是灰色,后面的又会粉色蓝色,太细致的分类让他苦不堪言。 “这个是…银灰?那个…也是灰?”小朋友认一二三都没他这么难,贺衡恩嘴角挂着一抹笑,等他挑选颜色。 “是的,这一款是银白灰色,也很适合你们这样的浓颜长相,另一款是亚麻灰色,虽然名字里都有灰,但是颜色差别是很大的。” “……”程筝呼出一口气,在屏幕上没太迟疑地点了几下,看起来很像思考得很清晰明了,实则是他选不出来,往这堆头发照片里替换了贺衡恩的脸,觉得贺衡恩染上会很好看,就选了。 两个人敲定六款颜色,女孩让他们再次确认一遍。 第235章 不够发挥 “您看一下,咱们一共是六款,平均需要每天三款,分别是枫叶橘红,粉棕色,银白灰,亚麻青,树莓红,香槟金粉,确定的话咱们就要开始了。” 程筝有点头晕,坐到了贺衡恩边上。 “没问题。”贺衡恩回他。 因为颜色的色调和鲜艳程度全部不同,针对它们定制出的发型方案也还不一样,工作人员尽量在可以不漂白染发的颜色上选择喷染的方式,减少时间和对头发的损害。 贺衡恩在镜前先做妆容,程筝在对面,被拉去喷头发,大片的红落在脑瓜顶,程筝的心突突直跳,他第一次染发,真的不知道染完出来,自己会不会没脸见人。 这边没有镜子,他的头发似乎被那堆人梳开,变换成全新的模样,又喷成红色,他不敢想。 程筝的发型要比贺衡恩的妆面还慢一些,贺衡恩化完妆,被带到程筝那一面。 靠近他时,贺衡恩若有若无地看了他一眼,程筝不敢乱动,眼睛乱瞟也看不到他。 “贺先生。”服装师叫他,“咱们先把衣服换好。” “好。”贺衡恩走过去,程筝只能紧盯他的背影。 “…我不需要提前换吗?”程筝小声问。 “您不需要的,您现在的衣服和拍摄服装都是开衫。”发型师回他。 —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起身,贺衡恩还未将目光投到程筝的身上,因为他还在观察镜中自己的神态,抿了下唇,把红唇抿得更鲜艳更饱满。 程筝算得上不假思索,脑袋唰地转过去,甚至是探着头,去看贺衡恩的脸。 他痴痴地看他,贺衡恩知道他的视线太火热,非要晾着他,如果不是人太多,程筝早就扑过来了,他一向只能窝里横,在家里什么都敢做,出了门就没胆量。 贺衡恩故意拿着他的心,缓了缓,才转过头。看到程筝,他笑了声:“呦,这么帅啊。” 程筝的表情变幻莫测,傻小子似的想笑又不能,硬憋着嘴角,脸蛋嘟起再收回,做了个口腔按摩,最后把嘴闭紧才算停。 他向他靠近,贺衡恩扶住椅子,伸出一根手指。 这根手指安了定身咒,程筝被他一指,不再动身。 拍完照片中场休息,贺衡恩抬眸随意一瞥,看了程筝一眼,冲厕所的方向走去,程筝像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从椅子上起身,腿还没站直,身体先出去了。 厕所门被反锁,程筝把贺衡恩困于一角,很可怜地向他乞求:“亲一下吧…就亲一下……” “不可以,我叫你来只是让你看看。”贺衡恩点着他的胸膛笑道。 “就只亲亲,没什么的,妆不会花的。” “不可以,这不是妆花不花的问题,是你能不能控制住的问题。” “……”程筝不由自主地向下面看去,“我可以控制住的。” “还有五套呢,你每次都要这么搞?” “那你这么好看,我能怎么办?” 贺衡恩不敢置信地放大瞳孔,嘴巴大张。老天爷,他给别人打官司都没碰到这么不可理喻的当事人过。 “so?你这话我真没法接。” “那就让我亲一口吧……”程筝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扣,拉着他的胳膊往自己这边靠。 “亲一下。” “嗯,亲一下。”程筝很严谨地只把嘴唇贴上去,简单蹭着。 贺衡恩一掌拍在他下巴上:“伸什么舌头你。” “……”程筝抽着嘴角挪远,“习惯。” —— 第二天的拍摄已经进入尾声,像粉色银白灰色这样的发色,染发过程更复杂,发型师把它们排在了最后。洗掉又漂,漂了又染,贺衡恩在造型过程中时常担心,日后自己的头发还会好吗,会那么顺滑丝柔吗,摸起来还会很有感觉吗。 其实这并不完全只是他对自己头发的担忧,他对程筝头发的在意程度,好像远超对自己头发的。 程筝的头发之前没受过一点这些化学制品的荼毒,软硬适中,又黑又亮,摸起来手感很舒服,比七月的毛发更顺手,和大灰的长毛差不多。 这样的头发,可不能毁了。 最后一套妆造是银白灰色的,服装也挺讲究,透到不能再透的丝绸衬衫,雪白雪白的,贺衡恩认为,穿上它,和穿一层透明塑料袋没差。 妆化到一半,贺衡恩看着自己的脸就笑了。这几次的妆容一次更比一次柔和,还有他不想承认的——一次更比一次美艳。 他本就不是特别夺目的长相,没有那种一打眼望过去,脸蛋就漂亮的要命的特质在身上,即便是最完美的那双眼睛,由于他不精心勾勒,外加摆在那里的职业、有点凶的下三白,也把它衬托得不那么耀眼了。 但这次,化妆师把这些特质放大了。 他们让贺衡恩从一个英俊兼具清隽的男人,变成了一个柔媚的美人。 深感煎熬的不是贺衡恩。 程筝很显而易见的和昨天有极大的改变,简直可以说是天翻地覆,从今天的第一套妆造开始,程筝就遮遮掩掩的不再看他,很少说话,很少靠近他,亲一下这样的提议,自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贺衡恩第一眼看他,真以为他是不高兴,在看到他类似于掩耳盗铃的目光后,贺衡恩无奈地放弃追问他缘由的想法,还是趁着空档,把程筝拽进厕所,一边亲一边安慰他马上就好了。 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程筝只让他亲了一口就不再亲了,他真的会憋到难受,憋到想再接着做些什么。 幸好还有最后一套,他没办法等太久的。 — 贺衡恩从换衣间出来。 程筝认为自己真的要无法忍受了。 他的嘴唇微张,脊背在墙壁上贴的牢牢的,他维持这样的姿势很久了,贺衡恩慵懒抬眼,程筝把自己的身体又站直了些。 程筝的眼睛眨都未眨,仿佛整个思维被机械化,只知道跟随贺衡恩的身影。他的手指蜷曲着,偶尔抽动,在贺衡恩离他越来越近之时,抽动的更加频繁。 等到贺衡恩离自己只有一步远,程筝伸了下手,刮蹭他的手背,然后缩回去。 其实程筝也很帅,几个发色、发型换下来,让他的风格变了又变,从少年到熟男到少女们常说的bking,几种类型一应俱全,他原本也是会自恋一把的,只不过是他的眼里从来都只有贺衡恩罢了。 “很帅。”贺衡恩扯了下他的小领带,他们都穿的是衬衫,贺衡恩的要不正经些。 待会儿还要换几套更不正经的呢。 “你第一次是这个样子的。”程筝牵着他的手,迷恋地说,“这么多年了,第一次这样。” 贺衡恩碰了碰程筝的腰:“好了,先拍照,很快了。” 离晚上六点还有一刻钟,贺衡恩和程筝把衣服换下来,化妆师过来为他们卸妆。 贺衡恩用指腹抹着自己的嘴角,问了一句:“我们俩的这个妆,是普通卸妆水就可以卸的吗?” “卸妆水的效果会更弱一些,它的清洁力度一般,像您这样的妆,用卸妆油是可以的。” “好。”贺衡恩动了下嘴唇,“我们不在这里卸妆了,想先留一会儿这个妆造,您这儿的卸妆油,我能原价买一罐吗?” —— “你轻点……” 贺衡恩的手搭在程筝的脖颈上,痛感来袭之时,他朝他的颈侧重重拍了一掌。 从照相馆出来到回家的这条路没有那么的漫长,程筝自己人为的将战线拉长,觉得分秒过得太慢,他想拥有一架飞船,转眼间就能飞进家中的客厅。 上车前,贺衡恩说他去开车,程筝不让,自己坐进驾驶室,很能忍耐地等着贺衡恩关门、系安全带,准备就绪,他才启动汽车,稳妥地捏紧方向盘,在路途过半时猛然转向,找到一条死路的小巷,把车开到尽头。 汽车熄火,程筝侧过头,还没来得及张口。贺衡恩懂他的意思,安全带解开往后一抛,推开车门,去到程筝那边。 程筝调节着座椅。 “对不起。” 这一掌将他打得更加神魂颠倒,程筝抬了些头,眼睛向上瞥,不好意思地瞄他。 贺衡恩无言地用力勾了下他的下巴。 “你别在上面弄,马上就婚礼了。” 程筝朝下面挪了挪。 “你怎么连话都不说了。”贺衡恩能听到的只有黏腻腻的水声。 他推了一把程筝的肩膀,程筝离开,仰头,捞过他的脖颈和他接吻。 “去后座吧?”贺衡恩双手捧着程筝的脸,轻声哄他。 “不去后面。”程筝和他脸贴着脸拥抱,手臂搭在他腰上,“咱们回家了。” “回去吗,我还以为你想在这里。” “回去。”程筝给他系扣子,“这里不够我发挥。” 第236章 am 十月一日早上六点,天将将亮起。 半小时前,摄影团队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别墅附近,外景拍摄结束,他们安静守在门前。 两位妆造师逐渐走入画框中。她们按了一下墙上的门铃,一个正装打扮的男人从屋内出来,为她们打开院门。 摄像师拿起机子,一路跟到客厅。 “请您二位稍等两分钟,少爷刚刚起床,坐下等吧。。” “好的好的,没关系。” — 偌大的别墅宁静祥和,偶有个别人脚步响起的声音,轻盈短促。佣人们一个连着一个的出现,原先只有一位,随后是第二位第三位,像勤劳的蜜蜂群体,按照自己的工种做事。 洗了把脸的贺衡恩坐在卧室的梳妆台前。他的头发已经重新染黑,刘海被打湿一些,几缕几缕黏在额头,闭着眼接受化妆师们的造型,不知道是否还在睡梦中。 和他暂时分隔开来的程筝这边,情况也是如此。 九点钟,贺衡恩打着哈欠从椅子上坐起,拿过西装外套套好,两个佣人手捧首饰盒,跟随徐锦婳进入卧室,把所有饰品陈列在贺衡恩眼前,他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放在上面,拿起一块手表戴好,别上陈启给他的胸针,别的没再多看。 “等一下。”徐锦婳叫住她们两个,从盒子中取下一款袖链,“戴这个吧,我刚从小程那边回来,他也戴了这个。” “行。” 贺衡恩把手伸出去。 这里真正开始喧哗、骚动,是在沈润倾他们到达之后。 “哎!开门啊开门啊!到时间了!” 到达约定的时间点,四个人四辆车,把整个院前的道路都堵得水泄不通,吵叫声此起彼伏,贺衡恩面部肌肉抽搐着,走到院子。 “干嘛干嘛,吵死了。” “没人给我们开门啊!”李司佑鬼叫着,“我们这不是怕你耽误时间嘛。” “走吧。”贺衡恩推开门,上到沈润倾车的副驾驶。 徐锦婳和贺铭城还有带着零碎物品的管家分坐在两辆车上,紧随其后。 —— “诶诶诶!”靠新录入的面部解锁堂而皇之进入复式的陈一拍打着程筝的面部,“清醒清醒,哥们,你要结婚了!” 程筝闭着眼无言地拿过陈一的手掌,还是没什么精气神。 两天的彩排累得够呛,昨天婚礼前的最后一天,他又被临时通知要和贺衡恩分开睡,搞得他直接安全感爆炸缺失,一个人独守空房,凌晨两点还没睡着。 虽说这一晚两人最好不要联系,但程筝还是偷偷给贺衡恩发了消息,说他很想他。 幸好的是,贺衡恩回了,说他也很想程筝。 程筝这才算是半梦半醒的睡过去了。 — “不是,老弟。”陈一开着车,抽空去看坐在后座的程筝,“认识的知道你是去结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奔丧呢。” “……你会不会说话。”程筝无意识揪着自己的裤子,“我紧张。” “我的老天爷,有什么可紧张的,不跟订婚一模一样吗。” “你没结过,你当然不能感同身受。” “……”陈一认为自己实属自讨没趣,闭上了嘴巴。 十多辆车在某个十字路口汇合,贺衡恩的车队走在最前方,程筝的五辆车跟在后面。在车辆驶入同一条单向道后,程筝降下车窗,探头去看前面的情况。 “别看了,你老公的车在第一辆,除非你飞出去。” “……神经病。”程筝把车窗升上。 “我靠,你的大喜之日,还骂人。” 程筝懒得鸟他。 坐在最后一辆由贺家另一个司机驾驶的奔驰里的程山,也在那时往前望了望。这些车应该是价值昂贵的,有的车他知道,是跑车,只有两个门,连车前灯都刻着“奢侈”和“豪华”。 他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坐在这样的车队当中,去参加自己的儿子的婚礼。 在北京。 — 十一辆成交价加起来即将超过一亿的车有序行驶在公路上,就算是在遍地是金的北京,也并不常见,不少开着车的车主都把好奇的目光放在这一列豪车上,有的轻飘飘一瞥,有的视线夸张的跟随,还有的翻滚着不屑以及嫌恶的情绪,觉得这是一场十多个太子爷恶心大众、占用公共车道的竞速比赛。 这些车上没有绑什么俗气的红花,没贴一个“喜”字,部分人是联想不到他们此时此刻是在很认真地护送着两位年轻的新郎官的。 在这个数不胜数的目光中,车队驶入场地的地下停车场。 地图播报剩余路程还有两千米时,陈一按了下喇叭,带头减速,和前方车队隔出一段距离,因此程筝下车的时候,贺衡恩已经进到酒店了。 “人呢?”程筝扶着车门左顾右盼。 “你蠢货啊,都说了让你们别见,肯定要让他先走了。”陈一一把薅过他胳膊,撞上门锁好车,“走走走,马上就能见他了。” —— “啊啊啊啊啊啊啊!”alley跺着脚大叫,“我好紧张好紧张!” “啊啊啊啊啊我也是!”小王跟着她跺脚大叫。 “来让一下让一下!”酒店服务生端着空酒杯喊着借过。 宴会厅内放起了舒缓的轻音乐,两拨人各自有目的、有纪律的忙碌着,喧闹声盖过了两个女孩子的尖叫,刚来到她们身边的陈一问道:你们说什么?” 两个人把身体站直了些,狗腿地和陈一以及跟在陈一身后两步远的蒋政白打着招呼:“陈律好,蒋老师好。” “……”陈一双手插兜,表情冷酷。 “好帅啊两位哥。”alley很有眼力见儿地夸道,“真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闭上你的破嘴。”陈一真的觉得自己的耳朵要被狗屎塞住了,“你们干嘛,有事吗?” “没事啊没事啊,我们就是在说……我俩比较紧张!”小王苦哈哈地解释道。 “我去,你们是新娘啊?”陈一缩了下身子,“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哎呀,这不是第一次参加老板婚礼,还是贺律,能不紧张吗。” “忍忍就好了,毕竟你们也就只能参加这一个老板的婚礼了。”佟屿和李司佑赶来,李司佑边走边吹着口哨摇晃身子,贱兮兮道。 “你他妈——”陈一揪了下他的领子,随后松开,“今天不跟你打,懒得跟你一般见识。” 远处另外几人走来,alley立刻把眼前四位帅哥抛弃,转身投入到那几个人的怀抱当中,“哎呦喂沈总!瞧瞧瞧瞧,今天这么帅!简直要闪瞎我了!” “陈卯也帅的没边了。” 陈一气得头痛欲裂,alley这个蠢蛋,非要把真心和假意表现的如此淋漓尽致吗?! 小王笑道:“你们都穿的挺帅的,那贺律和程帅哥是不是更帅啊?” 佟屿:“我没看到贺律师,但是小程是特别帅的。” alley:“老天爷,要晕厥了,今天一天看了这么多帅哥,虽然没有一个是我的。对了,你们刚才去干嘛了?” 佟屿:“我们去给他们俩的长辈送东西了,还有记账的刘放。” 第237章 am alley朝门口一瞥,贺衡恩的誓死追随者刘放先生又去写账本了。 原本徐锦婳还打算找别人来记账,贺衡恩看上次刘放记得不错,并且任劳任怨,唯一的要求就是加工资,也就没再让她去重新找人,让刘放继续守在这个光荣岗位上了。 alley:“长辈?他们在哪呢?” 蒋政白:“刚才是在后台,现在可能要来了吧。” “要来了?”alley准确捕捉到对自己有用的信息,极惊悚地问了句,下一秒扭头就拉着小王跑路了——“先走了哈!” 她们可没有勇气面对老板的“老板”。 “……”蒋政白抿了抿唇。他下意识侧了下头,猝不及防和陈一对视,两秒后,两人各自平淡地移开目光。 —— “你个臭小子!干什么呢?”陈一满不在意地掏了掏耳光,十米开外他就知道这是自己家的老爷子来了。 精神矍铄的陈启杵着拐杖,在自己儿媳的搀扶下走过来:“几个大小伙子,在路中间扎堆,让人家都怎么过啊?” 陈一稍微站直了些:“爷爷,妈。” 李司佑点头哈腰:“爷爷,阿姨。” 沈润倾点头哈腰:“爷爷,阿姨。” 佟屿点头哈腰:“爷爷,阿姨。” 陈卯点头哈腰:“爷爷,阿姨。” 蒋政白也点头哈腰,他很不想这么叫,但是大家都叫了,他也没办法:“爷爷,阿姨。” “嗯?”一夜之间多了几个大孙子的陈启神情有一瞬间的疑惑,他摆了摆手,“诶,你们都是跟陈一还有衡恩一块儿玩的吧?都是大小伙子,今天可别闹啊,人家衡恩都成家了,你们可得注意点,别在人家婚礼上闹笑话。” “您这是什么话。”陈一两手一抱胸不乐意了,“我们哪闹了,在这待着多安静啊。” 陈启听他说话就头疼,把他拽到一边:“去去去,把路一堵,还好意思说呢,别人还过不过了?哪凉快哪待着去。” “对对,我们是不能站这儿。”佟屿识趣的立刻接过话茬,“影响别人,我们得赶紧走。” 田静雅笑笑,说:“你们去玩去吧,在这站着也不好,用不了多久人家的客人就要来了。” 几个人又一次点头哈腰,佟屿一边扣手一边讪笑:“走了走了,我们这就走。” 说完他们纷纷转身往外走,没有一丝犹豫,陈一跟着他们一起姿势怪异地出门,站到走廊边上,才全部长舒一口气,佟屿拍着胸口,他都三十来岁了,见到长辈还是会没出息的紧张。 “好了,你们自己找地方待吧,我去看看贺衡恩。”陈一说。 — 贺衡恩正一个人无聊地坐在沙发上滑着手机,余光看到有人进来,他动了动脑袋:“有事?” “没事啊,看看你俩有没有情况。” 贺衡恩抬头,“你去看过程筝了?” “先来的你这,我们家的人现在就来了,真是挺积极。”陈一在他旁边坐下。 “是么,那我给我妈打个电话。”贺衡恩准备联系徐锦婳。 “不用,阿姨过去了,我在路上碰到了。”陈一端详起他的神情,“我说你怎么不紧张啊?” “这有啥可紧张的?”贺衡恩晃了下腿。 “程筝他娘的,妈车上都要紧张死了。” 贺衡恩抬眉:“真的?” “当然。” 贺衡恩笑了笑没说话。 …… 陈一翘着腿观察他:“我说,你话也不说就是玩手机,我看你也是紧张吧。” “……”贺衡恩无语道,“我说什么,我看你就是太无聊,在这边瞎转悠。” “……切,别装,你就是紧张。”陈一站起来,“我还是去找程筝吧,他更好玩一点。” “去吧,多安抚他,别让他一上台就尿裤子了。”贺衡恩也站起身去送他,趴在门口和他讲。 “笑得想死,他还真没准儿——”陈一话还没说完,走廊那头就有一道喜悦之情猛猛燃烧的声音飘荡过来。 “老婆~” 跑去上厕所的程筝返回,定睛一看,和陈一说话的那个人可不就是自己的亲亲老婆吗? 贺衡恩:“……” 陈一:“?” 他们俩凌乱着对视。 “老婆什么老婆。”陈一见他飞扑过来,比贺衡恩更着急,按住贺衡恩的肩膀就把他往屋里捅咕,把人推进去后房门关得干干脆脆,从源头上杜绝掉了程筝的幻想。 程筝以起飞的速度向这边奔跑,幼稚园儿童般张开双臂,刘海都被风吹到飘起。 “老公~”门一关,陈一扭捏着对程筝展开自己温暖的怀抱,准备迎接飞奔过来的程筝。 “我去你的吧!”程筝的表情经历了过山车的变化,从看到了一部爱情片的心潮澎拜转换为看到了一部鬼片的唯恐避之不及,他刹不住车,只能把胳膊伸到前面,在贴近陈一后两臂直接一用力,将陈一推远。 “卧槽……”撞到墙的陈一觉得自己真是承受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你他妈下死手啊?” “谁让你不让我见他!”程筝抓着陈一的领子大力摇晃,“我要见小贺我要见小贺!” “不可以!我说了不可以!”陈一闭眼呐喊,“我替你见过了,很帅很帅超级帅,可以了吧?现在请你回到你的房间!” “……”程筝垂下脸泄愤地松开他,一声不吭地扭头回了自己房间。 “诶你这人……”叮铃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陈一的吐槽,“喂,哎我是,好的好的。” — 被叫去核对背景音乐和伴奏的陈一十分钟后重返这条走廊,他径直来到程筝的屋子,大咧咧推门而入—— “嘿,哈喽,娃特啊油嘟应?”陈一十分震惊地看着对着化妆镜罚站的程筝。 “别废话。”程筝抖着腿,“我在放空自己。” “我的娘,你别丢人了。”陈一把他按回沙发坐好,“别等到该你唱歌了你连麦克风都拿不稳。” “你不能说点好听的?”程筝给了他大腿一拳,“那些东西都准备好了吧?可别出差错。” “不会,你放心吧,一点问题都没有,全靠你发挥了。” 陈一心里憋着坏,看我和贺衡恩给你搞波大的,让你泪洒现场。 第238章 am 前方战况很紧张,沈润倾还是把陈一叫过来了。 “亲家,你就先坐吧,这些客人有我们呢,好多人这些小辈也都认识,他们都能跟着照顾。” 徐锦婳把程山带到第一桌,让他在陈启旁边坐下了,她早了解程筝的家世,母亲也早就不在,如今就剩下程山一个人,他来到北京难免会对这里不熟悉,与其让程山尴尬,还不如就这样让他坐好,其余的事情都交给他们。 “还有你。”徐锦婳给后面的贺铭城一个白眼,“你也坐这吧,我不想让小程和衡恩看见你捣乱。” “……”贺铭城十分高傲地摆起架子,双唇一抿坐到陈启另一边。 “来,叔叔。”沈润倾拿着新郎父亲的红花,给程山别上了。 陈启乐呵呵地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最终选择和程山深入探讨关于婴幼儿家庭教育的问题。 —— “你给我过来!” 陈一右脚都没来得及迈进正厅,直接被站在门口充当迎宾门童的李司佑一把拽到了旁边。 “卧槽,你他妈有病啊,往这一站跟鬼一样。” “正好,你也过来当鬼。”李司佑把他推到门口的另一边,让他和自己面对面站着。 “真是神经了。”陈一胡噜着自己被他抓疼的胳膊,“这儿缺你一个当门童?谁让你过来的?” 李司佑趾高气昂:“当然是我自己报名的。” “……”陈一扭头就走,“滚。” “你快点的,这叫树立美好形象,不然阿姨也忙不过来,还不趁现在表现表现?” “呦~”陈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放什么屁呢,不就是献殷勤吗,咋了,你还当自己是贺衡恩的狂热追求者呢?要献也是程筝来献,你表现好管什么用,充其量能让他们知道你不是个小混混。” “你他妈!”李司佑气急败坏地要去捶他,“你少胡说八道,谁要献殷勤了,这是为他们俩站好最后一班岗你懂不懂。” “行行行。”陈一把他推走,“站吧站吧,我跟你站,看见贺衡恩迈入婚姻的幸福殿堂你就死而无憾了是吧,来,我陪你。” 陈一自顾自站在门口,两腿一叉,环胸抱臂的跟个石像似的,脸板着,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凑巧赶到现场的某家公司老板,一到门口就看见两尊大佛,讪讪地咧开嘴笑了一下,又发现俩人全是北京的太子爷,立刻逃避他们的视线,头都要低到地上了。 “你好!”陈一一身正气地向他伸手。 “你好。”李司佑也伸出手。 “……你们好你们好,两位少爷好。”大哥一手牵了一个,握了握,立刻跑进大门。 — “诶!你们干嘛呢?能不能别丢人!”闲不住的程筝把西装外套一脱,偷鸡摸狗地出现在宴会厅前。 他一眼就看见两个在门口跟傻逼一样的人,凑过去焦急地让他们赶紧滚,一边观察四周一边把他们往里推。 “站这干什么?还不够丢人现眼的。” “一边去,你过来干嘛,该回哪回哪。”陈一扒拉掉程筝抓他胳膊的手,“迎宾呢,看不出来?” “你们俩迎什么宾,哪用得着你俩?”程筝比小偷还小偷,压着嗓子说话,“自己老实找个地方坐着!” “哎,阿姨!”李司佑冲远处走来的徐锦婳喊了一声。 程筝倏地就消失在门口了。 “那是谁呀?是程筝?”徐锦婳离老远就看见了一个人影,她还没走到呢就跑走了。 “是程筝。”陈一回她,“他说他不放心,过来看了一眼。” “这孩子。”徐锦婳拍拍他们俩,“你们在这站着多累啊,怎么不去里面坐?” 陈一在徐锦婳看不见的地方对着李司佑把白眼翻上天,李司佑脸比城墙还厚:“没事阿姨,现在就您一个人,怕您忙不过来。” “也是,那先辛苦辛苦你们,我下去接小恩他姥爷们上来,你们先帮我盯一会儿。” 李司佑把身板挺直:“好的!” — 陈一百无聊赖地四处瞎看,突然看见离他不远的那条桌子,刘放和alley还有蒋政白都在那里。 他走过去,伸手就去抢alley手里的礼盒:“这里面有糖吧?我吃两块儿。” 蒋政白没什么表情地瞥他。 “喂大哥,这还要送人呢。”alley赶紧数了数,幸好还有很多。 “送人咋了,别担心,他们肯定会多准备的,来来来都吃点。”陈一抓了一把,在刘放手边、alley和蒋政白的手心都放了几块,抱着盒子跑远了。 alley偷偷观察旁边的蒋政白,还有离门口也不远、和服务生一起摆茶具的陈卯——一个两个的死男人,在人贺律师的婚礼上都不消停,花孔雀一样开着屏,真自恋。 — 徐锦婳把贺衡恩的姥姥姥爷还有几个陈一也不认识的亲戚带到门口。 “姥姥姥爷好!叔叔阿姨好!”陈一和李司佑齐刷刷弯下了腰。 还有一个小屁孩,估计是贺衡恩的那个表弟,不过他辈分很小,他们两个是不会叫的。 “哎呦!”岁数大的两个老人被吓得不轻,姥姥攥住陈一和李司佑的手,左右对比他们的脸,莫名激动上,说:“哎呀我记得你,你是陈家的小伙子是不是?跟衡恩玩得很不错的那个。” 陈一忙不迭点头。 “你……”姥姥把目光转向李司佑,“这个小伙子你跟他们也是同学吧?” 李司佑忙不迭点头。 陈一暗暗腹诽,不要脸,怎么不敢说当初单相思贺衡恩的事儿呢。 “嘿!what''s up bro!” 仿佛他们前世见过,表弟自家人一般的和陈一还有李司佑撞肩,亲切地和他们打起了招呼,陈一和李司佑直到被表弟拽过去之后都还在想,他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未果,纷纷尬笑着回应他。 “你们这帮小孩子。”徐锦婳今天的心情很明显要愉快不少,笑容中藏了些慈祥,她摸着表弟的脑袋,“一起进去吧,离十一点也不远了。” 第239章 am 倒计时十五分钟左右,宾客们陆续坐下,三十桌接近坐满,屏幕开始亮起,陈一几个人在右侧的第一桌坐得安稳,靠在椅背上伸长脚,双臂随意地搭在把手,目光投向滚动起字幕的大屏。 是一段电影原声,陈一偶然听到的。 【他问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我说是惊天动地的一秒】 【只是他说话的那一秒】 【就那一秒 … 【我突然很想很想跟他远走高飞】 【从南到北】 这是陈一特意为他们挑选的。陈一不食人间烟火小半辈子,一到这种时候,追逐“大众潮流”的心思就发了芽般的止不住,非要让他们学着旁人的婚礼环节,设置出一套又一套的流程。 随后开始播放贺衡恩和程筝两人的照片。 “我靠,真帅啊。”alley仿佛轻飘飘的鬼魂,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后面窜到他们身边,坐在陈一旁边认真盯着屏幕上的照片,小王紧随其后也在第一桌坐下。 “哎呦!”陈一被吓了一激灵,沈润倾佟屿也转头看向他们,“吓死我了你,小点动静!你跑这来干嘛?” “后面视线不好啊,我是来欣赏帅照的。”alley一番话说得理所当然,一个眼神都不带分给陈一的,边说边拍小王的手,“哎!哎!我喜欢刚才那张!出租屋文学,给俩人整得真破碎啊。” “……”陈一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他对自己好友的照片没什么兴趣,但本着欣赏艺术的原则,他还是打算看看。 第一波照片是贺衡恩和程筝在丹麦拍的那组,这一组被单独做成电子相册,成为了首要播放的那一个,这组播完就是彩排前他们拍好的那一组,这套照片更多,内容也更丰富,两天下来他们一共拍摄了将近五十张照片,以妆造划分,妆造下面又是服装和场景,每一张都极具艺术感,在艺术感的前提下,有的照片色彩温柔,有的照片色彩张扬,有的很温馨,有的则是充满性张力的—— alley一边看一边流口水,这不比某些天杀的时尚杂志上的人像好看?她是个俗人,就喜欢这样的,那些先锋艺术她搞不来。 “我靠!好诱惑!太有格调了!” “我靠!这什么?骨科文学?这个角度好像啊他俩。” “我靠!这个发型和发色好适合他们啊,这么夸张他们都能驾驭得了。” “我靠!他们俩怎么贴这么近!都快亲上了!” “我靠!这是什么?调教文学?女王和狼狗??” “我靠!这是嫂子文学……” “哎呀哎呀!!”陈一听到自己都耳朵钻进了一堆垃圾,他忍无可忍地给alley和小王的惊呼按下静音键,“别叫了别叫了!这辈子没看过帅哥?” “你闭嘴,你不懂,天天忍受工作的摧残,还不允许我们享受感官上的快乐了么!” 陈一白给自己找了一身不痛快,泄愤似的往椅子上一靠,要多幼稚有多幼稚。 “来,吃喜糖吃喜糖。”alley从陈一眼前抓过几块糖,全塞给小王,陈一头顶上顶了仨问号,眯起眼睛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们俩的行动,所作所为真叫人寒心。不过没关系,接下来她们就会过来感谢自己的。 因为这组照片放完,下一条视频就是陈一握在手中的时隔多年的绝密视频。 错过就是遗憾。 — “照片没啦?”alley剥开一块糖,问了一嘴。 屏幕一黑,再亮起时一段很短的视频映入眼帘,alley和小王双双把眼睛眯缝着,极具耐心地观看起那一段画质降到360p的小视频,她们越看越不对劲,这画质,这年代感,这摇晃的镜头…… “偷拍吧!”alley大叫着,“偷拍可耻!谁拍我们贺律和小程啊??” 偷拍者本人虎躯一震,陈一没能达到预期的效果,连忙转身:“小点音儿!你往后看!” “哦……”alley消停下来接着往下看。 过了半分钟,视频终于把焦对到了该对的地方。那是十年前的北京工商大学良乡校区的外街,是十九岁的贺衡恩和十八岁的程筝,是他们在一起后度过的第一个夏末。 九月末十月初,临近国庆放假,他们和陈一约定好国庆一起出去玩。那天是在校门口聚集,陈一回了自己家,程筝选择留校,贺衡恩陪他一起,晚上就住在酒店。 陈一赶在上午十点过十分到达,比约定时间晚了十分钟,程筝和贺衡恩早早等在门口,找了个隐秘地方,两人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只看见程筝单手搭在贺衡恩的肩上,如同很多对同出同进的好哥们。 陈一多精明的一个人。在贺衡恩和程筝在一起之后,他最大的乐趣就是无时无刻都去观察他们,逮到一个机会就去嘲讽,抓到一次可乘之机就赶着挖苦,这次他也不例外,因为他的聪明才智告诉他,他们两个肯定会在那个小角落有点什么亲密接触,他必须要记录下来,万一真遇到什么需要和他们俩对抗的事情,这可就是最有利的证据。 不会偷拍的同学不是好损友。陈一举起手机慢慢靠近他们,把他俩的举止录的一清二楚。 画面中贺衡恩不知和程筝聊到哪一方面,说到起劲时还往程筝怀里凑了凑,程筝也配合地圈紧他。那时他们的身高差更不明显,两个人贴在一起讲话,眼对眼嘴对嘴,说着说着就要亲上去了似的。 陈一巴不得他们立刻吻到一起,可惜他们没给面子,只是更加亲昵地聊天,镜头只能拍到贺衡恩的后脑,却能看清一点程筝的表情—— 温暖、宠溺、笑意盎然。 视频到这里就要结束了,在最后两秒内贺衡恩好像动了动脑袋,alley不能判断出他是否有亲到程筝的脸,不过这不重要,短短的一分钟视频就已经足够震惊她了。 alley托起因过于惊讶而险些掉在地上的下巴。不得不说,这样的贺衡恩和程筝很让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状态。她是怀正的老员工,第一批职员招聘时她就来到了这里,做起了陈一的助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也算见证了两位老板三年的成长史。 贺衡恩,好像一直都是那个样子,兼具优秀的外表与崇高的人格魅力,没有一个正常人不会去崇拜这样优秀的男人,无关性别与性,他很优秀,那他的员工就都会由衷的喜欢他。 也正是因为这样,贺衡恩在alley心中,可以说是无坚不摧的。除了有时的发火,她没有见过贺衡恩任何其他很特别的情绪,活水尚且能流动能有波澜,贺衡恩好像都没有那样的情绪在身上,说是一潭死水又不恰当,因为他是有生机的,有喜有乐的。 可能是一块静坐在匣中的宝玉吧,一样的安稳,冰凉,还有温润,会碎掉,可惜没人敢碰他的,因为他太高贵,太世俗不染了。 第240章 min 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她也曾有过这样的刻板印象,觉得贺衡恩这么的冷静,程筝这么的活泼,丢掉所谓的他们圈子中的“1”和“0”,应该是程筝被贺衡恩牵动心弦更多些,可真找到他们大学的视频给大家看,所有人都该和她一样吧,眼珠都要掉出来了—— 因为仅凭不多的画面,仅凭贺衡恩一个模糊的后脑,她都能看出来,那时的贺衡恩真的很依赖程筝,不是夸张的依赖,而是真实的依赖,可能比程筝对贺衡恩的依赖,还要更多些。 他也可以很张扬地靠在程筝的怀抱中,可以仗着程筝对他喜欢耍一些小花招,撒撒娇,撅一下嘴巴卖个萌,程筝很吃这一套,往往都是顺从。 十年前的贺衡恩很有小男孩的样子,机灵好动,完全不能和现在的贺衡恩做比较,游刃有余。 alley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他们俩那点故事,还像个强盗,没理由地钻进她脑子里了,alley没做好准备地想起那六年,仿佛一段跑马灯…… alley找到记忆的开关,手忙脚乱地按下暂停。混乱的思绪戛然而止。 她低头在自己嘴里塞了第二颗糖。 太感性的人还是想不了这些东西,容易刹不住车。 — 小王说:“这是在干什么呀?” 陈一在地上点着脚尖:“这你问我真是问错人了,不过结合后面的剧情推测,八成是贺衡恩想让程筝带他去尝一尝正宗的重庆麻辣火锅,程筝不同意。” 他顿了顿:“我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中午程筝真带我们去了,贺衡恩辣不辣不知道,我是要被辣死了。” 小王:“……” alley抽了下鼻子:“……” 小王问他:“你放这种视频,他们不会揍你吗?” 陈一说:“哦,他们不知道。” “……”alley把椅子挪远几公分,离陈一远远的。 除了陈一,没有人知道那段视频是什么时候拍的,又是有着哪些意义,徐锦婳也愣了几秒,还以为是工作人员放错了,但主人公确实是贺衡恩和程筝,这跑不了。 她和alley的神态相似,也把这段视频看得特别仔细,花费了许多时间才重新连好自己脑子断掉的线路,形成一个闭环:这就是大学时期的他们,谈着无忧无虑的恋爱的他们。 这就是贺衡恩快乐到不像他自己的那四年。 她还要深入挖掘些东西,可惜视频已经进入了下一篇章。 — 视频切换,贺衡恩和程筝那七天的回忆录被端上来,这对alley来说,是今天的第一道大菜,她的眼睛快要被自己挖出来贴在屏幕上,以此能确保她把所有细节收入囊中。 她感叹了一句:“哇……第一次看他们日常生活,真紧张啊……” 小王不理解:“你紧张什么?” alley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模样,郑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还小,不懂。” alley又抢来几粒瓜子,磕得咔咔响。 “哇塞……他们天天都约在楼上健身吗?也太自律了吧?” 陈一负责解答她的问题:“没天天吧,要结婚了,都在为婚礼做准备。” “哇塞……哇塞!啊!!”alley用手捂住眼睛,手指张开,“怎么还脱衣服!” “……”陈一对她的神经有些见怪不怪,“谁健身还穿上衣?我说男人。” alley不理他这一码事!“啊啊啊啊!纹身?贺律竟然有纹身?!也太……” 她把最后两个字咽下去,抹了把很虚无的哈喇子。 她扭头想和小王探讨他们俩的身材,一转过去,看见她的眼已经直了。 确实如此,小王最热爱成年男性的身体,即便这两个身体在今天结婚,但也不妨碍她欣赏美色。 “身材好好啊他们……我什么时候能找到和贺律一样的男朋友……”小王喃喃道。 alley判断出来,她应该是贺律的唯粉,钟爱贺律那一款,又帅又美大长腿,搞不好是红颜祸水这一类型。 “小程帅哥这个身材比例,是有些虐哈。”alley幻身为选美比赛的评委大师,对两位选手评头论足。 “啧,贺律和小程这么一比,骨架是小一些,但是这个腿也太长了,让我仔细对比对比……这是比他矮多少啊……” 沈润倾适时补充:“四厘米。” “啊……”alley恍然大悟。 沈润倾仍道:“贺衡恩一米七八,净身高。” alley埋头就是一通研究,她点开手机计算器,一边按数字一边和小王小声嘀咕:“哎那个黄金比例怎么算的来着?是0.618吗?” “好像是诶……” alley把178和182全部乘了一遍,摩挲下巴若有所思,偷偷抬眼去瞥沈润倾。 沈润倾还是面向大屏的坐姿,他本应该是背对台上,但椅子被他调转,因此以他的视线,他无法看到身后任何一个人的表情。 “贺衡恩腿长111,程筝112。” 沈润倾真是一个体贴的人。 “咳……”alley仿佛被人戳了脊椎骨,心虚地坐直身体,把手机反扣在桌面,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看视频。 — 小王惊讶地指着他们俩亲嘴的画面:“我靠!什么意思?故意贴着镜头亲?” alley:“不是吧,他们真的每天都亲好多次吗?” 小王:“好厉害啊他们两个,情绪这么稳定,想谈。啊不是,想谈一个这样的。” alley:“这是什么阖家幸福的画面,两个人和四只小动物。” 小王:“我的老天爷,他们真是男男搭配干活不累,我就没见过这么健康的家庭。” “行了行了!”陈一听得脑壳都疼,“你俩搁这写影评呢?还评价上了。” alley和小王把静音开了。 — 视频不长,只有八九分钟,播到结尾,这一桌也没什么特别的动静。 安静如鸡,很不像他们。 这样的视频有什么好看的。陈一抬手揉蹭眼睛。 他偏过头,沈润倾在那边哭的稀里哗啦。 第241章 am 佟屿探起身,满脸无奈地给他擦着眼泪。他还在说着一些话,陈一转回去,因为自己也听不清。 貌似是……什么“你弟弟这么幸福,有啥可哭的”这种,对啊,有啥可哭的,陈一放下手,他在大润发杀过十年鱼,他的心比冰还冷比铁还硬。 他不会再有一丝情绪上的波动。 —— 十一点半,陈一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了脑袋似的兴奋不已,他简直就要一跃而起了! 因为他马上就能见到史上最精彩的一幕:贺衡恩呆愣程筝痛哭、两个人共同感动到稀碎,这将是多么有意思的事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咳咳咳……”陈一咳到惊天动地,趴在桌上弓着背,被自己的口水呛得眼尾通红。 “……”佟屿给他抽出一张纸巾,“你激动啥呢?” 没事没事……陈一说不出来话,红着一张脸和他摆手。 在让陈一觉得震撼人心的场景出来之前,还有蒋政白的开场曲。佟屿甜品店特供的两款蛋糕被服务生依次呈上,开席时候还早,蛋糕可以先填一填肚子。 婚礼舞台上方的灯光暗下,短暂调试后,右侧餐桌前方的台上响起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射灯再次亮起时,蒋政白已经和李司佑坐在高脚椅上了。 两人面前全部放着麦架,一个话筒在嘴边,一个话筒对着腿上的吉他。 alley喊出今天的不知道第几声的“我靠”,问:“要唱歌呀他们?” 陈一睨她:“对啊。” “啥歌啊?” “你就听吧。” — 蒋政白和刚才比,发型又有了些许改动。陈一敛起眸子,垂眼盯着他踩在椅子上的脚看。 有一缕刘海垂在他额头的左侧。 他的头发一直很短,如果硬要比,也只有去年这个时期的寸头陈卯可以比,但陈卯早已把头发留长,和李司佑的长度接近,发质更软,让他看起来跟含蓄很乖巧,蒋政白的头发没变过,总是卡在三到五厘米的位置—— 人人无论何时见他,他的发型总是那样利落有型,仿佛家里住着一位理发师,头发稍有变长,那位理发师就会为他修剪,保留蒋政白的得体。 现在他的头发有些乱,乱中有序,像被他自己抓了一把,但又用手指恢复原貌,而刘海被他拽到垂下来,蒋政白捋不上去,干脆让它这么垂着。 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算不上苍白,有那撮为他增添气质的刘海在。 但是是周正的阴柔。 板板正正。 李司佑的吉他声从音响传递给众人了。第一声弦音起,蒋政白默默数着拍子。 他扶着话筒,屏幕上开始浮现歌词。 【今夜还吹着风 想起你好温柔】 【有你的日子分外的轻松】 蒋政白温柔并且磁性的嗓音像摄人魂魄的密器。他该是天生站在舞台上的人,因为他的一副好歌喉,不需要什么刻意夺人眼球的花招或者下三滥的套路,就足够拥有力量,足够抓人心肺。 alley疯狂用几根并拢的手指轻轻拍打自己的嘴唇:“老天爷,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会唱的人,他该去替某些歌手出道。” 【也不是无影踪 只是想你太浓】 【怎么会无时无刻把你梦】 【爱的路上有你 我并不寂寞】 【你对我那么的好 这次真的不同】 【也许我应该好好把你拥有】 【就像你一直为我守候】 【亲爱的人 亲密的爱人】 【谢谢你这么长的时间陪着我】 【亲爱的人 亲密的爱人】 【这是我一生中最兴奋的时分】 …… 在间奏时间内,屏幕上的歌词消失。依旧是黑屏,在下一句歌词开始前,工作人员卡准时间,放映婚礼前最后一段视频。 负责大屏的大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干个婚庆也可以这么心潮澎湃,他甚至梦回曾经学习编导的年轻时代,那股子激动劲儿又回来了。 — 这是一段由照片制作而成的视频,和前两组照片区别最大的地方在于,这些照片更生活化,还夹杂不少第一视角的,有程筝拿着手机自拍的,也有贺衡恩随手一截的,不庄重但很温馨,很充盈的恋爱的酸臭味。 alley更爱了。一个是很做作的让她磕,一个是两位主动把自己摆出来让她磕,她认为没什么可比性,还是处处流露着生活气息的照片她最喜欢。 这种治好了,也是对着帅哥流口水。陈一给了她一个嫌弃的眼神。 视频的背景音乐也是《亲密爱人》,恰好可以和蒋政白后半段衔接上,这是贺衡恩在彩排时想到的方式,加上他没有背景音,纯靠李司佑弹吉他,配合得好,就算没卡上点也是可以靠人工调整的。 那时负责的大哥就让贺衡恩放心,说他们一定会没问题的。 陈一转移目光,发现陈卯不知道何时上了场,同样抱着吉他,坐在李司佑旁边。 他也会弹吉他?他们俩什么毛病啊,陈一想,说是臭味相投还真是不夸张,干啥俩人都能合得上来—— “尼玛,创造010。”陈一不留情面地吐槽。 沈润倾听见这话,不咸不淡地瞥他:“还创造010,我看是创造0、0.5、0.5。” —— 在歌曲即将结束时,贺衡恩被负责把控时间的工作人员叫了声,他独自来到宴会厅的大门旁。 按照他所掌握的流程,应该是他先进场,程筝后进场,再播放短片,但……以程筝的性格来说,这样的流程足以在他心中暂时存疑,因此贺衡恩也不能想象自己在进到现场后,还会面临哪些情况。 也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 蒋政白唱完了整首歌,和原唱歌声融合在一起的他的歌声,并未被掩盖掉,反而有了别样的味道,一直到蒋政白安静下场,愣了几秒钟,陈一掩人耳目地咳嗽一声,拿过一只话筒,还是没骨头瘫在椅子上的姿势,懒洋洋道:“有请新郎上场。” 不了解他们婚礼流程的alley扭头,想看看是哪个新郎先出场。 对陈一这种声音极度不满意的贺衡恩忍耐住想捶他的心,抬腿向厅内走去。alley和小王默契地选择一起站起身,她们可不像陈一,没机会在上午见到贺衡恩和程筝,现在必须要认真看上几眼。 “完了,我又爱上了。”小王说。 alley习以为常地安抚她的后背,“爱上帅哥不是咱们的错,姐以后给你介绍一大把男朋友。” “好的姐。” 第242章 今天的贺衡恩气质格外优越,发型抓的乱中更有自然,被打薄的头发衬托出他精炼的形象,还没吃面的碗口大的脸白皙细腻,眼中淡然无物。穿的是校服西装,但不能用形容青年的词汇来形容他,alley当下就锁定了可以拿来和他比较的事物,这是她作为律师助理的看家本领。 清冽通明的月亮。 那他的另一半的妆造无须多言,势必是灿烂温暖的朝阳。 因为只有太阳和月亮才是最佳拍档。 — 从门口到舞台正中央,要走过一条长长的红毯,花费两分钟的时间。 贺衡恩的左脚才踏上红毯边缘,灯光就“啪”的灭掉了。 场内寂静无声,贺衡恩没有乱动,只是静静站在红毯上。 他认为此刻程筝最希望他的动作是站定,然后等待自己给他的惊喜。 大屏眨眼间出现画面,贺衡恩放缓,不想扰乱此刻的宁静。 这是一段程筝自制的视频,从贺衡恩进到婚礼现场后播放。 一个足以勾起贺衡恩回忆的程筝的声音爬进他的耳朵,让他一时天旋地转。 这里是北工商吗。这里是重庆吗。这里是他们两个的家吗。 这里是他们的婚礼现场。 大屏上是9:16画幅的一个黑黢黢的镜头。 “快到了快到了,在楼下,我还买了两个烤鸡腿和两杯冰可乐!” 标注日期:2026年11月15日。 这天晚上快九点,程筝突然说想吃小龙虾,穿上衣服就下楼了,很长时间还没有回来,贺衡恩给他发消息,程筝用微信的录制功能,给他拍了几秒钟的视频。 “贺律师~你还记得家里有什么菜吗?我在超市,忘了冰箱都有啥了。” 标注日期:2026年11月26日。 程筝在超市生鲜蔬菜区来回转,镜头对准了一颗西红柿。 “贺律师~家里厨房的灯突然坏了哈,晚上不做饭了,我要点好多外卖!” 标注日期:2026年12月18日。 厨房忽明忽暗的大灯把程筝吓得不行,还以为家里闹鬼,贺衡恩还没回来,他必须得留点证据证明他不是单纯的想吃外卖。 “贺律师~元旦你不会还要加班吧?大灰小灰在等你!” 标注日期:2027年1月1日。 晚上七点,被他放出来的大灰小灰都在他的脚边,对着镜头喵喵叫。 贺衡恩认真地观看,即使他早已看过这些。他的眼神似乎是飘渺的,却不知道他到底在想写什么。 “贺律师~我从玩具店出来,就遇见个很漂亮的大金毛,它现在走得有点远了,没录上正脸,给你看看玩具店里面,很快就完工了。” 标注日期:2027年1月20日。 “我下飞机了!估计得下午三四点到家吧,今天还是南方的小年呢,昨天小年我都陪你过了,今天我就回来了。” “我要去坐车了,路上买点菜,到家了和你说。” 标注日期:2027年1月31日。 “贺律师,新年快乐,天天开心,这里有烟花,你附近都没有吧?” “给家里小孩发红包了吗?有人给你发吗?没人发我可要发了。” 标注日期:2027年2月5日。 “大年初一北方有什么讲究来着?在北京待这么多时间我都没印象,毕竟我还没跟你过过新年,哦有过一次,但是那次太潦草,你看这一地的纸屑,都是早上放的鞭炮。” 标注日期:2027年2月6日。 …… 徐锦婳偷偷擦了眼泪,这些是她从没给过他的东西。 视频的录制方式从这以后有所转变。 “现在是……3月20号,是玩具店开业前,你让我不要紧张,但实在是太迫不及待了。” “玩具店一开业,我的目标就可以很快实现了!”程筝小声的呐喊中有掩藏不了的欢欣鼓舞。 “我会跟你求婚,咱们也会一起迈入婚姻的殿堂,你要等着我!” 这是程筝萌生用镜头记录生活的想法后的第一条视频,他还不太敢露脸,画面只框了上半身。 “贺律师~现在是4月3号~你在看电视~我在偷拍你~就要到你的生日了~” “我的计划就要落实了!” 晚上十点,贺衡恩还在沙发上边吃水果边看综艺,程筝跑到他后面,把镜头对准贺衡恩,自己露了四分之一的脸,特别小声的对着镜头讲话。 看到这,贺衡恩稍稍站直身体。程筝几乎没有这样拿着手机翻转镜头如此近距离的对准自己的脸过,眼下如此一看,程筝炯炯有神的大眼、单纯还带着躲闪的目光、清澈的眼底涟漪、诱惑的距离,帅气得可爱,可爱得又很帅气——原谅贺衡恩有时也会如其他男人一般,也喜欢靠下半身思考,这样的程筝让他心动不已,想把他抱在怀里摸摸脑袋,在将他逼到墙角,静静听他隐忍的哭声。 “贺律师,之前一直在忙着玩具店和你的生日,所以忘记拍视频了,对不起对不起~” “不会生日礼物你应该会喜欢,就当做弥补了。” “还有十天的时间,虽然你的生日应该是你许愿,但我还是很不要脸地来蹭一个生日愿望。” “在你生日的这天,我想要你满足我的无理要求。” “嫁给我。” 在一楼的洗手间里,程筝真成了个偷地雷的小兵,镜头晃来晃去拍到了马桶、梳洗台、镜子,就是没拍他自己。 “贺律师,离你的生日还有三分钟!三分钟过去,就是你的二十九岁生日了!此刻距离我向你求婚的时间……” “还有大约十八小时!” 在一片微弱的光中,程筝举着手机往外走,他的刘海在晃着,眼睛眯着。他的嘴角也在上扬着,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 也露出他一颗纯正的心。 — 工作人员给贺衡恩搬上来一把椅子。 他明明坐着,却好像是站立。明明笑着,却好像有一颗泪不明不白地挤在眼角,将落未落。 他用力闭了下眼,然后睁开。 就算这个世界对他不再惊喜,程筝也会为他创造惊喜。 这个世界有时没什么道理可言,如果哪天在职场失意,请回家,家里有一个在永远崇拜着你的人,这是程筝给贺衡恩永久的偏爱。 — “贺律师,今天是六月一日,儿童节快乐!早上和你说了一句,你反过来骂我,说我神经病,还说没有那个实力别硬闯别人的圈子……” 视频播到这,台下才有低低的笑声打破寂静,alley和小王很早就痛哭流涕上了,硬是被程筝喂了一口辣椒。 贺衡恩也轻轻笑了一声。 “不过,我是真的想祝你儿童节快乐啊。” “幺儿,啷个不要担心噻,你晓得国人在我啷里就是小娃儿呦~” 贺衡恩笑意更深,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程筝在北京才待几年,重庆话就已经不正宗了。 程筝将视频录到婚礼前一周,也就是他们有专业团队来记录的时候。视频放完,还有几张他们在贺衡恩生日那天求婚的照片,照片旁有程筝写下的文字,贺衡恩仍然默默的仔细看着。 【那年我将满二十二岁,最尴尬的年纪,社会不接纳我,家庭容不下我,想要成仙,没有信徒,想要登天,没有云梯,想要看破红尘,很可笑的只有一颗浮躁的心。】 【我想这样,又要那样,拿到一碟馒头,眼睛又盯上一碗白粥,想把馒头和粥都扔下,可“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两手空空一腔“羡鱼情”,该去成为“垂钓者”,鱼饵全靠“施舍”。】 【我是那种在黑暗森林中一头乱撞的鹿,求生又该怎样求生,世界上有千百种逃出森林的方式,永远向前,不回头;呼救;利用工具。】 【你教给我的方式别具一格——砍倒接近三分之二的树木,让我不再害怕,再留下三分之一,让我学会自己帮助自己。】 【贺衡恩,我们的爱从来都是热切与滚烫的,我也从未忘记那个蝉鸣的、似水流长的夏天,那是一场永恒的相遇,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见过的,最帅气也最漂亮的男孩子,一旬不变。】 【今天,我想做的事情做到了,请和我共度余生。】 【我的初恋。】 不知道程筝在写下这些酸掉牙的句子时腻歪了没有,贺衡恩差点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腻得眼泪快从眼角涌出了。 第243章 屏幕已然变暗,台下短暂的鸦雀无声过后,程筝的拥戴者们潮水般来袭的呐喊声就要震碎房顶,不管他能不能听到。 “啊啊啊啊啊啊啊程筝真爷们!” “太帅了程筝!”alley闭眼盲吹,把陈一吓得一哆嗦。 在抬腿前,贺衡恩犹豫了两秒自己是该先迈左腿还是先迈右腿。 他来到舞台中心,这时,两束光倾斜打下,一束散光落在地上,贺衡恩站在散光前,柔光将他裹绕。表情和打扮一样正经的程筝和李司佑在另外两束光中,和蒋政白开场曲的状态相同。 程筝就坐在贺衡恩刚才坐过的椅子上。 他们一人戴了一只蓝牙,耳机预备播放的是同一首歌。程筝在众目睽睽之下动了动脚,碰了一下李司佑的脚尖。 贺衡恩伸展胳膊,左手划过一道弧线,最终降落在他的鼻尖。他捏了捏鼻梁,笑容藏在他的手心下。 给他们当牛做马的李司佑长叹一口气,贴在琴弦上的手抬动,手腕敲击琴板。 这首歌的前奏基本等于没有,程筝举着话筒立刻进入节拍,目视前方轻轻唱着: 【曾经受过一些伤害】 【曾经有些看不开】 【却也胆怯迎接将来】 【怕爱再卷来】 — 【所以我已停止爱】 【倒也过得挺自在】 【我的爱 停泊在”】 【无风的海】 “我的天呐,什么实力敢唱《麦恩莉》……”小王嘴唇上沾着的瓜子皮掉落在桌上。 “我的天呐,还真有点实力……”小王补充道。 【有点奇怪】 【天使带你来】 【叫我期待重新振作起来】 …… 程筝炯炯的目光放在贺衡恩的脸上,他勾着嘴角,弯起眉眼,唱着他倒背如流的歌词。 【感谢你的出现】 【过去的往事就如烟】 【在眼前 什么都 不欠】 【你是下雨时的屋檐】 【那份爱没时限】 【幸福就在我们指尖】 …… 贺衡恩期待自己变成一台照相机,可以记录下程筝每一次为自己柔情的时刻,将它保留,成为他们相爱的最有力的证据。 程筝的演唱还未停止。这首歌很难,也可以说,是他怎样都没有涉猎过的领域,他的音乐细胞不突出,没什么一鸣惊人的好天赋,说唱和r&b,他哪个都不会,不如普通流行音乐来得稳妥,可他还是想唱,就算出丑又怎样呢,他的歌声是难听的,他的心是真的。 第一次陈一让自己唱给他听,他问陈一是不是很难听,陈一像崇拜财神爷一样崇拜他,说你小子还是有点东西,虽然不能说是天籁之音,但是在婚礼上表现表现还是可以的。 程筝这才放下心来。 【曾经有过一些时候】 【以为所谓的自由】 【是每个路口往后只有】 【我一个人走】 …… 充当场工的陈卯悄悄搬上一把新椅子让贺衡恩坐下。 【不知道该怎么说】 【感谢的话这么多】 【你就像是救了我】 【在广阔寂寞漩涡解脱】 程筝用脚打着拍子,私下练了那么多次歌,台风倒稳健了不少。 【感谢上天杰作】 【管结果 是对 是错 是福 是祸】 【使我 对爱再没那么多疑惑】 …… 最后一个音弹完,李司佑带着吉他仓皇瞬移出厅,没什么优雅可言。别开玩笑了,他还要赶下一个项目。 热烈的掌声再次爆发,alley一腔热血地站起身:“帅哥!我挺你!你帅呆了!” 程筝尬到脚趾抠地,他抬起胳膊手掌向下压:“好了好了好了,坐下吧……” 贺衡恩往前走了两步,开玩笑地哼了两句:“曾经受过一些伤害,曾经有些看不开……” 程筝差点左脚绊右脚。靠!不是吧,他怎么什么都会?!程筝撇起嘴角,婚礼刚开始他就要哭了,还是被自己的垃圾蠢哭的。 alley对程筝的滤镜减退几分,还是她的老板更牛逼一些,或许是个先天的r&b歌曲圣体。 看程筝走过来,贺衡恩上前抱了一下他,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勾了下程筝的小拇指,耳语道:“唱的很好听。” “我感觉你会唱得更好……” “那我不给他们听,以后在家单独给你唱。” “嘿嘿嘿……好。” 程筝还想在说些什么,却被贺衡恩拽着,按在椅子上坐好,他一脸懵圈,慢吞吞反应过来,似乎是贺衡恩还有给他准备的惊喜。 那束散光收起,在昏暗中,程筝期待地等待起接下来的事情,贺衡恩要准备些什么呢,是会让他大笑,还是大哭。 他转过头在台上寻找贺衡恩的身影,却发现他早已下台。 屏幕亮了一下,又突然暗下去,黑漆漆的,像是在短短瞬间从正常运转到报废,紧接着在中央,有一个录音机的标识,没有逻辑的挂在那里。 在程筝迷茫之时,陈一略微低沉的、带着点京腔的声音突兀传出,这道声音很虚幻,很失真,似乎转过了很多个播放器,才让它听起来不真切。 “滴…滴滴……” “嘟——” 陈一:“分手后,你也不恨他吧?” 这一霎程筝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不敢置信地攥紧身下的座椅,慌张爬满他的面庞。他不能判断出来,这段录音是在何时,又是在何地,被谁录制的,当时的贺衡恩是什么心情,还在怪他吗?是不是很难过? 他也不敢去想。 程筝的心跳逐渐失衡,越发的不规律起来。 陈一掏出耳塞,把自己的耳朵堵住。这么恶心的东西,他受不了。 贺衡恩的声音紧随其后,自音响发出,穿透程筝的耳膜。他的声音细腻、温柔,有感情,现在仿佛是一台古老的唱片机在播放胶片,隔着时空与情感。 第244章 十八,二十一 贺衡恩:“……我也恨他啊,我怎么不恨?” “我恨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恨他为什么从没拿我当他最亲近的,可以依靠的人,恨他连个屁都不放那天和我吵了两句就一言不合提分手——” 他的语气加重,咬牙切齿痛恨的感觉,尾调打着飘,“他就那么着急把我甩掉吗?” “我恨他为什么在我们还是朋友的阶段过来找我,最后又把我丢下留我一个人在北京。” 陈一:“所以呢?你说的和你做的,完全不一样。” “所以……没有所以,我恨他,又不恨他……我不知道,好像一切都已经变得混乱了。” 贺衡恩的声音淡了下去。 “不,可能还是不恨他。” “我不知道要怎么恨他,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的困苦。从那天我见了他开始,我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心,我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他的从前不要去想他的从前不要去想他的从前!因为——” 一阵摩擦布料的声音。 “我根本就做不到去仔细想他从北京又回到重庆的那几年到底是过的什么样的日子,我看他哭我会想哭,看他笑我更想哭,我甚至比他还要逃避他那段时光。” “我拼命想办法,要怎样把他留在身边,要怎样让他更体面的苦尽甘来,我不知道我表现得拙不拙劣,我没什么演技,我觉得他早就看出来了。” “那你现在,对于你们的未来,是什么想法?” 贺衡恩回答:“不知道。” 很简短的几句话,截止后的啸叫声简直刺耳。 这不是现在的录音,或许是他们因为程筝偷偷见了贺铭城的那次吵架,或许还要更早,程筝把目标锁定在了他们去年的第一次争吵上,陈一有来过家里,也许是在那回的谈话中,贺衡恩向陈一吐露心声,陈一把它录了下来。 程筝有些坐不住了,他想站起来,用发抖的双腿站起来,然后随便找个什么姿势,撑着墙,蹲着,哪样都好,但没有办法,他不能在他们的婚礼上失掉该有的礼仪。 第二段录音同样简短,并且不用多想也能知道录制时间就在最近,陈一的声音听起来真的是过于幸灾乐祸了。 贺衡恩:你诈我?你来这一套?偷录我?! 陈一:别乱说啊,我这次可是当你面录的,你小心发言。 陈一:谁让你这人像个忍者神龟,什么都不说,我肯定得掌握些你为他波动的证明吧。 贺衡恩沉默了片刻。 贺衡恩:不过你录下来也挺好的,至少我不会忘了那时的一切。 陈一:记得也好,不记得也没什么差。 陈一:那我现在再采访采访你,这个时候的你,是什么心情啊? 贺衡恩:这还用说吗?开心啊。 陈一:为什么开心? 贺衡恩:你在说什么废话,肯定是因为结婚开心啊。 陈一:是么?你很期待和他的婚礼? 贺衡恩:当然。 陈一:因为你爱他? 贺衡恩还是那个答案:当然。 随后他补充:没有人不想和一个自己很爱的人结婚的。 陈一:对你而言,结婚意味着什么? 贺衡恩:意味着我们死了也得埋一块儿。 程筝本来在哭,听见他的回答破涕为笑。 陈一:你能不能正经点? 贺衡恩:哦。 陈一:再说一遍。 贺衡恩:意味我们一生一世都完全的,彻底的,绝对的拥有彼此,身体包括灵魂,情感包括思绪。 陈一:那你会爱他多久? 贺衡恩:多久?永远。 — 在程筝错愕之际,这段潦草的录音就这样收尾了。他还未能转动脑子,重新亮起的内容险些让他失去理智。 他噌地站起——这是哪里来的视频?! 十八岁的程筝在跑步,十八岁的程筝在打球,十八岁的程筝在大笑在安静……这是一段独家角度的记录,版权是属于贺衡恩的。 从十八岁到二十一岁,从春到冬,几秒到十几秒,匆匆一瞬下的随拍,在程筝没有看到的角落。不是程筝真正抱怨过的恋爱得稀里糊涂的三年,而是贺衡恩心心念念的想留下些什么东西的三年。 程筝就像一阵风,卷落一地的树叶,卷到贺衡恩的身上,卷到他的口袋里。 程筝像是失去了灵魂的躯壳,一颗古木般地站立,呆愣地盯着屏幕。 视频没有音乐,有的只是贺衡恩自我的独白。 在听到贺衡恩优柔声音的时候,程筝的意识渐渐回笼。 “程筝。” 程筝垂在腿侧的手指蜷了蜷。 “我认为正确的恋爱,是我们相识,熟络,相知,了解彼此。” “知道对方的喜好,清楚对方爱吃的饭菜、喜欢的音乐;有哪些优点,又有哪些缺点;摸清他的脉络,聆听他痛苦的声音。” “我们越靠越近,绝不是因为外表,因为金钱地位,因为寂寞,因为好奇心,因为想找人在身边占个位置。” “不是无聊的消遣,不是一时的新鲜感,是我们的灵魂可以契合,是我们足够相爱。” “如果他是个很好的人,那也一定是会更早喜欢上他的。等待或许漫长,暗恋不过是一场独我的意淫,即便如此,只要值得,从而坚持,又有何不可?” “这个过程怎么可能轻松呢,一声不吭的将自己的喜欢的音量调小,其中要付出努力,可结果是值得去期盼的。” “十年前的你,就是一个很好的男孩,你品学兼优,勤劳肯干,脚踏实地,你是温柔的,也是调皮的,是悲观的,也是乐观的,是内放的,也是幽默的。” “有很多人都喜欢你,甚至爱你,爱你的皮囊,爱你丰满的精神。” “值得庆幸的是,我们走在了一起。不光是走到一起,还携手迈入了爱情的最后一个阶段。” 程筝呜呜的哭着,抬起胳膊用衣袖抹眼泪。沈润倾在台下完全要愤怒到极点了,这个小兔崽子,他知道这衣服有多贵吗?? 第245章 三 “程筝,我们没有在婚前单独做一次体检,因为我们的身体健康,没有向对方隐瞒任何生理以及心理上的疾病。” “我们没有在婚前做任何关于财产的公证,因为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我们没有在婚前就彼此任何一家的父母赡养问题提出一系列疑惑,因为我们的父母就是彼此的父母,未来我们会一同照顾他们。” “程筝,你在年轻时不提钱,在我们恋爱时不敢想象分手,现在的你在婚礼前的一天晚上向我询问关于离婚的事情,我认为你有权得到我的真实想法,也对你阐述了我的观点。” “婚姻不是一场儿戏,这一点你我知晓,美好生活下隐藏的是不曾被窥探的爱情蒙昧。日子还很长,路的走向是未知的,我们并不是没有可能会把日子过糟,把婚姻过差,假使以后彼此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我相信咱们会和平说分手,除去出轨背叛、作奸犯科,其他种种,相看两厌,移情别恋,我们也都是没办法解决的,归根结底,也只有那一条路可以走。” “是的,以上都是我对你问题给出的最终答案,它现实又客观,不知道你会不会接受。” “可我还要说一些主观的。” “即便现在咱们已经踏上婚礼的殿堂,走过了十一个年头,我依旧确信,在过去,此刻,以及将来,我都会深爱你,都会坚持不懈的去爱你所爱,付出你所需要的,得到你愿意给予我的。” “同样,我还坚信,你能够给出和我相同的回答。” “人的心难免漂泊,摇摆不定,如同海上的船帆,船只的航向,由船长决定,它在停泊时想要靠在哪个港口,需要听船长发号施令。” “我们并不是最优秀的船长,因为这艘帆船,你我初次掌控。但我们会是最合格的船长,严格按照航线远行,前方会有灯塔为我们照亮夜空。” “程筝,你做的很好,我无数次为你感到骄傲。对不起,我还是不习惯把夸赞你的话挂在嘴边,没办法和你学习如何去让爱人开心。其实我也知道,你根本就不是爱去表达的人,只不过因为爱我,你更加努力了一些,爱的本质是残缺的瓦砾磨掉锋芒,你我都是绕指柔。” 我记得你或羞涩、或尴尬、或得逞时惯用的表情,眼泪会怎样落下,唇是怎样弯的,眉毛怎样挑的,记得你吃饭的习惯,走路的姿势,摆臂的幅度,还有面对我时眼底的朦胧和潮湿。 这些不及你拥抱我时的温度,我熟悉你,是我爱你,你愿意为我展开双臂,是你爱我。 每摸到你的肌肤,就摸到了泪珠和火热,摸到热血和心脏,摸到坚硬的骨骼和刻有我名字的沟壑和纹理。 “程筝。” “你仍然是天底下最优秀的孩子。请你再次记住,那些让你难过,让你迷惘的分岔路口,其实是你自己选择的,你的选择是正确的,也是辛苦的,你值得现在的所有,也值得被大家喜欢。” 你太喜欢哭了,哭泣是你对这个世界最大的反击,它没有言语,也并不赤裸,人们要去接你的泪水,才知道那是苦的,而非咸湿。你的每一次哭都像一场暴雨,降在我的心里。和我在一起后,我没奢望别的,只希望你从前哭是因为乞求幸福,现在哭是得到幸福。 这是只用爱扎下的风筝,理应飞得更高一些。 程筝哭得更大声了,像没出息的三岁小孩,一哭就要哭得破破烂烂,恨不得鼻涕眼泪一起流。 沈润倾抓起桌上的纸抽,抬手胡乱一抛,扔到程筝面前。程筝看它要掉在地上了,抽着鼻子去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润倾嘲笑的声音像一坨废料塞进陈一的耳朵里,他像看待狗屎一样地看他。 佟屿拍他胳膊:“你还笑。” 沈润倾迅速收回笑容。 这坨狗屎塞完,还有另外两坨。陈一无语的接着把头转向旁边的alley和小王,她们正在抱头痛哭。 “妈妈……摊牌了,我是纯爱战士……”小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也是……”alley哭得惨不忍睹。 “我再也不看小黄文了……” “我也是……” 陈一:“……” 下次招聘他会把这一项写在第一条工作要求上。 —— 程筝哭着哭着就停下了,放完视频贺衡恩还没上台,灯光也没亮,那就证明贺衡恩还会有其他的惊喜要给他,程筝抹抹眼眶,收起眼泪。 “求求了,求求了大哥……”李司佑在后台的黑暗处单独向灯光大哥乞求,撒泼打赖着拒绝第三次上台,“求求你们,别在给我灯光了,我真遭不住了,我就在台下给他伴奏,你们别照我,当我不存在可以吗?” “可……”大哥犯了难,“可彩排是有你灯光的……” “我知道,但我真不行,我不想被尬死在这里,今天又不是我是主角,对吧?你照新郎一个人就行了,求求你求求你……” 这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大哥很勉强的点头,同意了。 贺衡恩捏着话筒,垂着脑袋,神色平静无波澜,垂下眼睑,不知在沉思什么。其实他也从没在任何人面前唱过歌,他没有那么感兴趣,没时间,也没契机,也多少和程筝一样,害羞在别人面前开口,怕唱得难听,怕被人笑话。 可今天他该做些不一样的。 他想要唱三首歌,一首唱给过去的自己,一首唱给现在的他们,一首唱给未来的程筝。 — 在散射光打下的时候,程筝在对面看见了贺衡恩的身影。 他抬了下腿,被贺衡恩动动手指制止了步伐,于是程筝缓慢坐下,安静地望着贺衡恩。 李司佑的吉他声响起,程筝的心微弱地抽了一下。前奏有些熟悉,但忘记了是在哪里听过,某条街上,或者陈一的手机。 贺衡恩没有选择坐下,他站着,把话筒举到嘴边。 【试着留盏灯假装陪伴失眠的我】 【窗口就有等待的效果】 程筝的手指扣着座椅的底部,这是他听过的最婉转动听的歌声。 贺衡恩对他笑了笑,接着唱下去。 【已经习惯摆放好两人份的餐桌】 【这样看上去就不寂寞】 【那是你离开了北京的生活】 程筝把头低下了。 【街上的人偶尔会模仿你小动作】 【轻而易举就能将我击破】 【那些承诺提起人是你 还是我……】 他的歌声安适,并不苦情。 是那种不被他本人原谅的释然。 …… 【我以为我爱了,就会留下些什么】 【纪念那些曲折】 【我们快乐的争吵的不舍的 分分合合】 【我还是撑着 不说】 【我应该平静的】 【面对你离开了北京的生活】 …… 【我以为是规则…… 贺衡恩走到程筝的身边,拿过纸给他擦眼泪。最后几句词他不打算唱了。 “别哭了。”贺衡恩放下话筒,捏了捏他的脸。 “嗯……”程筝抽噎着,嘴角下弯,看着比谁都委屈。 他下意识抬手要抱,想起这是在婚礼现场,自己弱弱放下了手臂。 “还有两首歌,我坐你旁边,你安静听我唱吧,别再哭了。”贺衡恩拍着他的后背。 “嗯……” 第246章 有我呢 这首歌,他有几句歌词非常喜欢。 — 【洪流中错过 原来已是种侥获】 【my summer moonlight lover】 (我的夏夜爱人) 【谢谢你来过】 【在那最明艳也最易碎的年头】 【是你让我确信 我曾真实地被爱过】 “我们活在无人不渴求爱】 “却无人信仰爱的时代】 “我们唱无关痛痒的情歌】 “在呐喊中见证爱消败】 “我以为我已用尽力去爱】 这一句贺衡恩没唱,可是屏幕上有歌词。程筝瞟了一眼,低着头嘟了下嘴。 …… 【最深的爱是给予爱的人自由】 【my summer moonlight lover】 【谢谢你来过】 【以为会恨你 怎么只感到歉疚】 【我也不知这些梦没有你 还能怎么做】 …… alley他们默契地给贺衡恩亮起了闪光灯,贺衡恩对着台下露出了一点笑意。 第三首歌,程筝更没有听过,可当他看到屏幕中央亮起的“有我呢”三个字,他便知道,这是贺衡恩只唱给他一个人的。 程筝沉醉在滚动的歌词中,这首歌的任何一句词,都是贺衡恩想对他说的。 【世界很大】 【我们很小】 【懒惰碰巧转角遇到无聊】 …… 【时而成熟懂事】 【时而孩子模样】 【在冰冷的城互相取暖】 【在你面前我也可以放下麻烦】 【尽情地欣赏 你的笑】 …… 【你想去很多地方】 【可一个人不敢】 【我会拉着你手】 【一个一个实现它】 …… 程筝终究没有忍住眼泪的落下,抬起胳膊挡在眼前低声呜咽哭得贺衡恩最后两句都没来得及唱出口,就赶紧过来给他擦泪。 “我,我没事,我就是感动……”程筝一边蹭眼睛一边说。 下面坐的都是一帮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女,看他们都看待一帮小孩,彼此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也有年轻人在笑,例如逮到机会能损一把就算一把的陈一、沈润倾他们,还有那个真性情,也跟着瞎哭的表弟。 “别笑我。”程筝哽咽道。 “没笑你。”贺衡恩忍俊不禁,“他们是觉得你可爱。” 程筝不相信地动了动嘴唇,还是没反驳他。 收起吉他的李司佑终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贺衡恩这个不靠谱的,唱个歌还说变就变,好几次他都要跟不上他了,幸好他机灵聪慧,否则就要出乱子了。他真佩服自己。想着,李司佑猛灌了一大杯茶水。 陈一也起身来到台上,因为下一个环节即将到来,只不过这个新郎不太配合,在那儿哇哇哭个不停。 李司佑和沈润倾跟上来凑热闹。 “哥们,还哭呢?”李司佑张大嘴巴。 “别哭了。”贺衡恩连纸团都捏一大把了,一个手都要攥不住了。 程筝看了他们两眼,慢慢停下哭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正前方的贺衡恩身上,又看向两侧的陈一和李司佑,他还望了眼台下,那么多的人,都是来参加他们的婚礼的。 第一桌坐着的,都是这辈子和自己最有关联的人,父母,好友,亲属,他们都在看自己,乐呵呵的,担忧的,欣慰的…… 程筝的脑中开始跑马灯,太多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漂浮,酸的甜的,当然也有苦的辣的,贺衡恩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 有一些空洞在他的眼神。不知道陷入了什么怪圈当中,一排排的文字围着程筝的脑袋做圆形运动,贺衡恩的声音在耳边幻听,他再次回想起刚才贺衡恩在视频中对自己说的话。 忽然的,程筝失了控,理智仿佛冲垮了堤坝的洪水。他上前抱住贺衡恩,两手搭在他的腰间,脑袋埋在颈窝,很崩溃地大哭,哭到身体直接瘫软,沿着贺衡恩的身体滑下去,蹲在地上掩面而泣。 贺衡恩被他的举动惊到,傻愣着看他抱住自己。他不知道程筝为什么眨眼间就这样痛哭起来。 贺衡恩去拽他。“你怎么了?程筝!” 他却怎么拽也拽不动。 “程筝!”陈一也压着声音叫他,“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还哭得稀里哗啦的,丢不丢人?” “就是啊。”李司佑说,“今天多开心啊,我说你别哭了呗。” 贺衡恩沉默地去牵他的手,抓不住任何。 “程筝。”贺衡恩蹲下去,“怎么了?你和我说好吗?总不能这么哭下去。婚礼你也不想继续办了?” 他不会傻到认为程筝的哭来源于感动,感动的哭声和他现在近乎于悲怆的哭声有着很大的不同,他必须得调整好程筝的心情,这样他才能停止哭泣。 贺衡恩站起身,绕到背后去拉他程筝的胳膊:“我们先去后面缓一缓,你们几个盯着点。” 程筝被他扽起来,拖进到一个小房间里。 — 程筝还是哭,哭声小了很多,但仍然蹲在地上,缩成小小的一团,佝偻着身体,用手背抹泪。 “你跟我说,你哭什么?怎么突然情绪这么激动?”贺衡恩蹲在他旁边,捏紧他的手腕说。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突然很难过……” 程筝抬起头,他哽着喉咙,身体一抽一抽的往下落泪,咬住下唇泪眼婆娑地看他。 贺衡恩屏了一瞬的呼吸。他不能直面程筝脸庞上这样的悲恸,就如同他对于程筝母亲离世的逃避,这种逃避是不差分毫的逃避,过分的悲观让他无话可说。 程筝伸出两只手去抹泪,蹭到手心全是泪水:“突然很难过……” “我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莫名其妙就想起来好多事,也形容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他继续捂面哭着,“因为很不舒服很不舒服,我呼吸很困难,心我的心好像被人紧紧攥着。” “我的脑子里都是那些场景那些画面,有你对我说过的话,咱们做过的事,就连小时候的你都有,明明我都没见过你的。” “很突然的,我觉得好崩溃,我真的找不到原因,我就一直想一直想,想我好难过,想为什么要这样……” “想来想去我感觉你好累…真的好累好累……” 第247章 奇葩婚礼 他想贺衡恩这么多年到底快不快乐,想这是不是一道永远无解的难题,想他有了钱有了好生活、没人把他放在心上他还是会开心的那个么,想他年少时沉默寡言、被人欺负他真的是不想反抗的那个么,想他在先喜欢上自己的那段时间中,他会悲观的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么。 想当年自己和他说分手,贺衡恩又是怎样的状态,他真的还有脸回来想和他复合,忘了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傻逼,逼得贺衡恩因为自己痛苦,逼得他带着丧气的情绪去和那些商场上的老油条周旋,他们从来都不认可他的能力,只记得他是贺铭城的儿子。 是他一步步,一个官司一个官司拼出来的,是他靠自己的努力获取了别人的认可,而他,这个逃跑的人,错过了他本该最潇洒自由的六年。 “我,我没有……对不起我控制不住,我只是想起你,我觉得你过得很不好,我憋不住……”他可怜地撇嘴,眉毛也皱成了八字。他依然是单纯的,在自己面前,贺衡恩想。 程筝肿着一双眼,还在用手背揉擦眼泪,他真唾弃自己这种泪失禁的体质,哭起来没完没了,怎么都停不下来。贺衡恩无声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紧抿的嘴唇张了张,还是没说一句话。 程筝哭了十多分钟,把自己哭累了,慢慢的哭声就停下了。贺衡恩此时才抬起胳膊,用眼神示意他,程筝往前挪了两步,抱住他,轻轻地靠在他的肩头,还有几颗滚烫的泪珠滴在贺衡恩的脖子上。 “好了,程筝。”看他稳定下来,贺衡恩缓缓开口,“我可不想再跟你重复我很久就和你说过的那些话了呢。” “我早就和你说过我最想要的是什么,你不会忘了的。虽然时间过去的是有些久了,可你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你不能不允许自己没有绕远路的选择,绕远路会消磨时间,但也有可能会获得其他好处,不一定全是缺点,玩个游戏还不会让你空手而归呢,你在生活,也肯定能让自己成长,对吗?” “你成长我也成长,这难道不就是一个很圆满的结局了吗,执着咱们一起失去的,总会让拥有的那些经历变得乏善可陈。” “我希望能够让咱们的婚礼难忘,你也希望,因此咱们共同为对方准备了惊喜,如果你要是因为这些哭,我以后就再也不给你准备了。” 贺衡恩扶起他的脑袋,用手掌给他揉蹭眼眶:“我有在怪你?没有吧,那我是怎么想着要去说那些的?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受委屈,不会曲解我的话,所以我可以说,更敢说,对不对?” “嗯……” “那不就好了?在这种时候,你的眼泪可不能跟我的发言一样随意。”贺衡恩问,“你看我哭了吗?” “没有……” “我为什么没哭?还不是有幸福在我身边?我是幸福的,而不是像你所说是痛苦的。” “幸福的人是不会哭的,你听见了吗。” “……不是,我就哭了。” 贺衡恩被他逗笑:“你这是幸福到哭了,和幸福的本质相同的,都一样。” 贺衡恩把程筝拉到椅子上去坐:“我明白你的心情,心疼我了是不是?觉得我过得挺憋屈的,好像该好好当个天天出去逍遥的公子哥,却跟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后来还被你分手了。” “但我真的不觉得有什么,我现在每天和你在一起,一起生活,这也是我梦寐以求的日子,你总能逗我开心,还会变着花样的做饭,收拾家里,总是给我惊喜,我的天,我都要开心死了好吧。” “那六年你也赚钱了,还债了,攒了点存款就过来了,你做的还不够吗?你也很厉害很委屈,我也很心疼你,你回来的时候我是跟你闹了点脾气,这就足够了,这件事难道还不能翻篇吗?” 程筝破涕为笑,眼底透着傻气,紧接着想起自己刚才的痛彻心扉,嘴角刹时向下弯了弯。 “那我还不能对我男朋友好一点嘛?难道对你好你也要觉得我累?我这叫乐在其中好不好?”贺衡恩搂住他的肩,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 “今天是结婚的日子,原谅你,等过了今天,你再这么哭,我就把你从家里踹出去。” “听见了吗?”贺衡恩紧捏着程筝的胳膊抖了一下。 “……听见了。” “哭够了吧?”他捏上程筝的下巴,“亲一口,亲一口就把眼泪擦干,咱们在这缓缓,缓好了就回去。” 程筝仰起头吻他,耐心地和他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 贺衡恩推开门后,被正要敲门的陈一吓得一哆嗦:“我靠,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吓死你?你还吓死我了呢。”陈一扯住他们俩就把他们往外带,“真拿这当自己家了,想待多久待多久,看看我需不需要帮你们提裤子。” “神经病。” — 这真是历史上最奇葩的一场婚礼,新郎在一面冰敷眼睛一面结婚。贺衡恩和程筝回到台上走接下来的仪式,对戒要由他们亲手“挑选”的花童送到台上。 “你去你去你去……”陈一把绑着戒指盒的七月放到李司佑手上。 “我不去,你去你去你去……”李司佑把它转移给沈润倾。 “艹!不是说石头剪刀布吗?”沈润倾险些喊破嗓子。 他们明明定好了的,怎么现在耍赖?佟屿说不参加,蒋政白不参加,剩下他们四个,陈卯第一轮已经走了,陈一和李司佑这时候还带变卦的?沈润倾气不过地把七月放到他们俩中间:“你们一起去。” 贺衡恩:“……” 程筝:“……” 大门大敞四开,这三个蠢蛋在干什么大家都能看见。 “哎呀!”李司佑说,“石头剪刀布,快点。” “石什么石,我还要主持,我看你送最合适。”陈一把七月抢过来放到地上,在它屁股上一拍,“走吧你!” “哎哎哎!”牵着狗绳的李司佑一个措手不及,直接被七月带着往台上跑。 “跟我走吧你!”李司佑最后一刻,拽住了陈一的袖子。 “我靠!”陈一惊恐地喊道。 他回头,想把第三个人也拖下水,沈润倾话都没空说,“唉唉”惊慌地挑开陈一娇俏的小拇指,目送两个人跑远。 “mua”沈润倾送给头顶冒火的陈一一个飞吻,自己偷跑回了座位坐好。 第248章 很好的兄弟 这个小破狗劲儿还真他妈大,一猛子窜出去真吓人呐,跟程筝一样一样的。李司佑无视台下的笑声,拉着陈一一起到程筝旁边,把戒指取下来,一手端一个,面露微笑,当起了尽职尽责的托塔李天王。 “你们俩能别丢人了吗……”贺衡恩后槽牙咬到咬肌都出来了。 “……”陈一生气地扯回自己胳膊,转着圈活动了一下,把变皱的衬衣拉好,他本来可以很自然、很有范、很装逼地上台,就因为李司佑这个脑残,害他在红毯上没风度的奔跑。 “咳咳。”陈一佯装镇定地举起话筒,念起了自己的主持词,“既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之慷慨……”他把小抄举到眼前,眼瞎地眯着眼睛瞅着。 “……”贺衡恩僵硬地转动头颅,一动不动的凝视他。 “哈哈哈。”小王兀地冒出一声笑,在触及自己老板冰冷的目光后,她捂紧了自己的嘴巴。 “……接下来请新人交换戒指。”陈一把小抄掖在裤兜里。 李司佑的手臂上升起一个弧度,把戒指送到程筝眼前。程筝接过,取下戒指为贺衡恩戴好,直到两个人手上都佩戴好这枚寓意非凡的结婚戒指。 他们都害怕尴尬,不想要念那些没有必要的誓词,剔除这些仪式,只剩下了佩戴戒指的这个环节。 陈一:“新郎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贺衡恩:“哪个新郎?” 陈一:“爱哪个哪个,有人说就行。” “我来吧。”程筝把陈一的话筒拿到手里,“呃……”一开口他就短路了,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我想说……”程筝掂了掂话筒,“我今天很开心,虽然总是哭,还耽误了大家这么多时间,先跟大家说声抱歉,我也没办法,因为我就是个爱哭的人。” “刚才的哭是开心的哭,今天一定会成为我这辈子最难忘的一天,所以我想,掉了很多眼泪也没有关系。” “跟贺衡恩在一起后,其实我就没有因为难过哭过。他是一个很完美的爱人,这个完美不是说他没有缺点,好像一个虚构出来的人物,而是,他有血有肉,有进有退,偶尔的小缺点,都能被称为锦上添花。” “他一直都在给我托着底,像一张大网,把我的情绪接下,再回弹良性的反馈给我,和他认识的第一年,我就已经看出了他的人品和人格,或许,我们就算没有在一起,也一定是很好的兄弟……” 贺衡恩抓住他的手把话筒送到自己唇边:“谁要跟你当兄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润倾笑到肚皮都被震得疼,身体像浑身痒似的在椅子上晃动,椅子前腿也翘起。 须臾间,他猝不及防的连椅子带人都向后仰,沈润倾表情狰狞地慌乱去抓桌子,如果佟屿没有接住他他或许会直接人仰马翻倒在地上。 陈一把自己的手指卡在牙齿间,一张脸由于憋笑而显得扭曲不堪,程筝“哎呀”了一声,抓狂地跺脚转身背对他们,狠搓了一把自己的脸才接着面对也笑起来的贺衡恩。 “什么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总之就是——”程筝严肃道,“我能和你在一起,是我的荣幸。” “感谢你邀请我参与你的人生。” “未来,我会让你更加满意。” “我爱你。” 程筝的认真发言让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面对这样直白的话语贺衡恩总是不会回应,他转身蹭了下眼角,没有接下这一句。 “哦哦哦哦~”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程筝朝贺衡恩走得更近了点,低了些头,吻在他的唇上。 “咔嚓。”摄像师匆匆走到红毯上,还有三米远时,半跪在地面为他们拍下这张照片。 — “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你们痴!为你们狂!为你们哐哐撞大墙!”alley和小王的应援词刚念完,就被陈一赶走了,“去去去,酒席都开了还在这儿凑热闹。” 贺衡恩和程筝离开现场了很长时间,陈一不得已去找负责人说明情况,告诉他们酒席先推迟二十分钟,十二点一刻,后厨在热火朝天中把一道道菜送进现场。 “快!快!十分钟上齐!”总厨给他们加油打气。 “哎呦喂……终于能吃饭了。”陈一一屁股坐下。 他的左手边坐了贺衡恩程筝和佟屿沈润倾,右手边是李司佑和陈卯,沈润倾和李司佑中间空了三张椅子。 先前消失了接近十分钟的蒋政白赶过来,走到李司佑和沈润倾中间,刚想坐下—— “咳…嗯!”沈润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屁股就坐到李司佑旁边,一个人占了两个位置,佟屿虽然很难理解他的脑回路,但还是跟着移过去。 随后是贺衡恩和程筝。他们给蒋政白留了一个绝佳的位置。 蒋政白偷偷呼出一口气,顺了顺刘海,继而神色一如往常地朝陈一这边走来。 “……”两根纯木筷子在陈一的手里摩擦着发出咯吱的动静。 蒋政白来到陈一旁边坐好。 “吃饭吃饭。”沈润倾巧妙地绕过这档事,夹了一块儿牛仔骨,“服了,唱了十多分钟歌。” “真的假的?”程筝惊讶地瞥他一眼,“你,唱歌来着?刚才我们走的时候?” “沈润倾真是有病。”陈一说,“当初问他他说他不会,结果呢,比谁都能唱,一首连着一首的。” “我都说了,我那是不想唱。” “对~人家都说了,要把这个第一次留给佟哥呢~”李司佑鸡贼的眼神瞟过众人,大家立刻就明白了。 “我说你装什么,不就是想以后结婚的时候也给佟哥唱么,这有什么不好说的。”程筝嘿嘿笑了几声。 “什么第一次啊。”贺衡恩搭腔,“真拿沈润倾当纯情小男孩了,高中追着人家小男生小女生给他们唱歌的这些破事,我都不想说。” 沈润倾踩了狗屎一般的难忍地注视贺衡恩。 “……”佟屿把凳子搬离沈润倾旁边,离他远了几公分。 “诶诶别走啊!”沈润倾把他拉回来,顾不上跟他们吵架了,一会儿媳妇儿都要跑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之前是年少无知,你要相信我。” 沈润倾举起三根手指发誓:“你别听他胡说,在你之前我一共就谈过三个,你都知道的,我真没干别的呀!” “确实是唱过一首歌,但是除了唱歌别的我可都没干过,这个你肯定清楚吧?毕竟咱们两个……” “你别说话了。”佟屿面红耳赤地去捂他的嘴。 陈一:“我~一~共~就~谈~过~三~个~呀~” 压根没意识到自己一念间就险些引起一场家庭纷争的贺衡恩给程筝和蒋政白一人夹了一块儿鹅肉。 “真错了宝宝,以后什么东西都给你准备。”沈润倾搂了下他的腰。 “别说了,有话回去说。”佟屿红着脸推了他一把。 第249章 酒店这边有啤酒和红酒可以选,陈一全都看不上,嚷嚷着让他们拿两瓶白酒上来,说今天要不醉不归,必须得喝白的才得劲,过了一会儿,服务生拿着两瓶茅台过来了。 “我不喝我不喝。”程筝收起自己面前的杯子。 “你他妈怂货啊?你结婚你不喝?”陈一去扯他胳膊,“快点儿的,喝。” “我就是不喝。”程筝抱住自己的酒杯,给他晃晃装着一点点红酒的红酒杯,“我喝这个了。” “给我倒吧,今天我喝他不喝。”贺衡恩把杯子递他。 “神经病啊,你们俩真有邪门的,这他妈也轮班来,一个干活一个放哨是吧?”陈一给他倒满。 “你怎么不过蒋政白倒啊?你也有点邪门的,区别对待是吧?”李司佑惊愕地盯着手里换成大杯的白酒,指着陈一的鼻子问。 陈一把酒瓶往桌上一墩:“他不喝酒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上回没喝吗?你问蒋老师。” “……”陈一指着他的手直哆嗦,“你……” 蒋政白拿过酒瓶给自己倒满:“我能喝,没事的。” “你没什么事没事,你不是保护嗓子吗?”陈一眉毛拧着看他。 “……”蒋政白心累道,“喝一杯没事。” “那就只喝这一杯吧。”贺衡恩说,“不用理陈一,他经常犯病。” 他也是受够了这种全世界与他为敌的状态了。陈一咬着牙给自己夹了个烧鸭腿。 被贺衡恩直接扒拉到了蒋政白碗里。 “……”陈一猛灌了一口白酒。 “你们俩不是还有合唱呢吗?”吃了没几分钟,沈润倾想到他们的节目,问贺衡恩。 “哦对。”贺衡恩看着程筝,“现在唱?” “也行,大家都吃着呢,热闹热闹。”程筝起身去找音响沟通。 就要喝得迷糊的陈一谨记自己的工作,扒拉到被自己扔到一边的话筒,把它打开,拍了拍:“喂,喂,大家吃好喝好啊,接下来由两位新人献唱一曲。” “喔喔喔喔喔!”alley在后面招手,“终于等到情歌对唱了!” 程筝回来,和贺衡恩找出歌词,贺衡恩抬手招了招alley,指指他们俩的座位,告诉她那里能坐,alley端着酒杯带着小王重返第一桌,坐在其他几个人中间,不见外地和他们碰了下杯:“喝好啊大家。” 陈一气不打一处来,见她就烦。 他们没再上台,只是在下面悠闲地一人一支话筒唱着,程筝扶着音响开口: 【岁月变迁是这世界定的规矩】 【老天派我来保证它不会让你痛苦】 【就算错过了朝霞夕阳一样美丽】 【我还开着车陪你一起享受这段拥堵】 贺衡恩: 【悲欢离合确实没有预兆就会上演】 【就算坐不起来我也依然躺在你的旁边】 【拉紧我的手 它们系不上的纽扣】 【有你来帮助我 就像年轻时的酒后】 alley和小王跟着节奏挥舞手臂。 程筝: 【奔波的生活等到以后才能变】 【以后的日子我们每天都能见】 【回忆的碎片 弯不下腰才能捡】 【我写给你的信等到老了才能念】 贺衡恩: 【不用谄媚年轻 害怕脸上涟漪】 【我的眼里没有嫌弃找出你担心的原因】 【一年一个年轮永远都不会变】 【要想岁月饶过你 你也要饶过岁月babe】 他们一起唱着,举起左手,身体一齐律动,向左边走了两步,在场的所有年轻人都听过这首歌曲,他们跟着两人一起喊出那句: 【hands up for love!】 【虽然总是默念forever young】 【尽管都清楚时间叫人坚强】 【光阴的马车请你drive slow】 【让我的爱人勇敢别怕变老】 …… 程筝: 【我从没忘记爱慕你的初衷】 【迷恋你的特别尽管我们都很普通】 【光阴的故事说实话没经历也不懂】 【也只能珍惜眼前为了不成为它的附庸babe】 贺衡恩: 【岁月划过指尖 一切像梦境实现】 【就算被苦痛肆虐 那也是很久之前】 【我们现在拥有所有 就像埋下了火种】 【现在我为你歌颂 就只管牵着我走】 程筝: 【我仰慕你的自然你的优雅】 【我会大声向你表白虽然肉麻】 【但你了解我的这不是冲动酒话】 【守卫着你直到掉光我的头发】 贺衡恩: 【本就深刻的我们再更加深邃】 【看遍世间冷暖感悟生灵无法分类】 【多少次相互鼓舞多少次努力夜不能寐】 【几十亿分之一的机率想一想有多珍贵】 此刻,背后的屏幕又一次亮起。 闪着荧光的中国地图蓦然出现,在雄鸡脖颈和腹部的位置各亮起一个小点,分别为白色和橙色,它们互不打扰,相隔实际接近两千里的距离。 地图正上方亮起的数字为“1998”。 程筝莫名发觉身后的光亮过于闪眼,他呆呆转身,盯着屏幕,险些忘记自己的那一部分歌词。 在众人的注视下,上方的数字开始滚动,从1998跳到1999,随后跳到2000,2001…… 那个橙色的光点在接下来的十七年里纹丝不动,白色的光点自零几年开始逐渐活跃,踩过天津、上海、内蒙古等省份。 2016年,白色光点稳稳扎根北京,橙色光点乘坐“飞机图标”出发,走过长长一段弧线,落在白色光点的旁边…… 于是如此反复下去,橙色光点返回起始点,又回到白色光点中间。2017年两个光点一起回到橙色光点的起始点,白色光点又返回,橙色光点间隔几秒后也跟着返回…… 两个光点的路走得让人眼花缭乱。 它们的运动持续很长时间,直到最后一次橙色光点从北京返回起始点,往后的几年,它都没有再动过。 白色光点独自开启一段漫长的旅程。 广东,上海、深圳、河南河北…… 还有重庆,这个白色光点每年都要走过的城市。 令人煎熬的六年过去,2026年。 白色光点在京待得舒适。 许久未动的橙色光点,沿着他无比熟悉的路,跨越山海,飞到北京。 程筝鼻尖一酸,自动去寻找贺衡恩的目光,他发现贺衡恩也在看向自己。瘪起嘴用力吸吸鼻子,坚持把接下来的歌唱完。 【再不是 window shopper】 【想要我都给你 从来不说假话】 【怎么样你都美丽 骗你就让我变成哑巴】 贺衡恩望着程筝的眼睛,快要跌进他温柔的眼里: 【我一起面对 别做个胆小的傻瓜 my babe】 【my love can fight everything!】 【hands up for love!】 贺衡恩和程筝一起,连同所有祝福他们的朋友,把这两句词唱得大声些,再大声些。 【让我的爱人勇敢别怕变老!】 陈一和李司佑三四杯白酒下肚,顶着一张红脸和他们一起声嘶力竭地高声歌唱。 第250章 体面 中场贺衡恩和程筝挨桌敬酒回来,第一桌几个人早已闹得天翻地覆了,三个喝大劲的男人抱在一起,彼此勾肩搭背,每人都对着话筒怒吼,歌单一听就是陈一的——没有一首不是薛之谦的苦情歌,就连他们刚才敬酒都在放,好几句都被程筝对号入座按在自己身上,马上快没心情对宾客笑脸相迎了。 ……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在逼一个最爱的人即兴表演!” “我宁愿留在你方圆几里!” “我的心要不回就送你!” “因为我爱你 和你没关系!” 陈一说话间泪珠子就要扑簌簌掉在地板上。 “……”贺衡恩和程筝上手,站在三人中间把他们分开。 “我们的友情情比金坚!”李司佑哭着把陈一和沈润倾搂回去。 “对!”陈一大声回应他。 沈润倾比他们两个喝得少点,还算有半分理智,但也不多。 因为他没反驳他们。 经理赶快送了温牛奶过来。 四个人往他们嘴里灌奶,仨人一个比一个推得远,贺衡恩见状,扭头和呆坐着的蒋政白说,让他帮忙给他们喂点牛奶。 蒋政白过去,接过杯子,尝试着去喂陈一,陈一鬼迷日眼地瞄了他好几眼,咕咚咕咚把牛奶全喝下去了。 李司佑和沈润倾看他在喝,自己也要喝,三人转瞬间三杯奶都喝进肚子。 “……你他妈就是贱。”贺衡恩生气地把陈一一推,陈一顺势坐下,倒在了蒋政白身上。 — “兄弟你瘦了!看着疲惫啊!” “一路风尘盖不住!岁月的脸颊!” 凳子还没坐热,三个人又跑到舞台上大展歌喉,陈一在中间把住话筒,仨人脸贴着脸吼着歌 “兄弟你变了!变得沉默了!” “说说吧那些放在心里的话! “兄弟我们的青春!就是长在那心底!” “经过风吹雨打才会开的花! “兄弟你说了!以后就不拼了!” “只想做爱情的傻瓜!” “只想安稳有个家!” “是啊我们都变了!变的现实了!” “不再去说那些年少热血的话!” 这首歌击中了酒席上横跨三十到六十阶层的中老年男性的心脏,他们大多喝了不少酒,和三人实现了全场大合唱。 “兄弟抱一下!说说你心里话!” 程筝和贺衡恩身心俱疲地坐下。 “算了,随他们去吧。”贺衡恩说。 “我看行。” —— 还有二十分钟到两点,酒席就要结束,大家也都随性起来,三五成群地聊着天,不少人起身去其他桌找相熟的朋友碰杯说话,搭着肩聊上了工作和商场形势。贺衡恩喝得有点多,程筝陪着他在台侧没人的地方休息,五米远的地方陈一他们还在行酒令划拳,即便用的是橙汁。 “头晕不晕?”程筝从背后把他圈紧,抱着他的身体慢慢摇晃,贺衡恩摇了摇头说了声还好,可以接受。 “那亲一个。” “嗯……不要。” “亲一个。” “不要。” “要。” 程筝的半个身子都探了过去,两个人都不可控制地转了一个角度,他按着贺衡恩追着他的嘴亲,嘬了嘴唇一口才把他松开,贺衡恩回给他一下。 “老婆好可爱…”程筝用牙齿磨了磨贺衡恩的耳垂,贺衡恩的手指在自己脸上点了两下,程筝在那里啾了一声,贺衡恩换了个位置,程筝继续亲。 “真……”程筝还没来得及调情,余光中一个人影匆匆掠过。他扭头去看,贺衡恩说是蒋老师。 蒋政白步子迈的很大,速度虽然没达到起飞的程度,可看起来明显不是悠哉的心情,像是要急切地走出这里,贺衡恩看他走过去,又看陈一追上去,脑袋跟着动了两次,他沉默了一刻,拍打程筝的手背:“走,看看去。” 他们俩在小门后看见了拉扯着的陈一和蒋政白,陈一单方面抓着他的手不想让他走。 “你先放开好不好?”蒋政白苦苦哀求他,想把自己的手从他石头一样攻不破的禁锢中抽出来。 “我不放,我放了你跑了,那我怎么办?” “我都说了我只是要去上厕所,我能跑到哪去?” “我不信。”陈一把他攥得更死了,“蒋政白,你的嘴里有一句真话吗?直到昨天我他妈才知道你回重庆了!你有跟任何人说过吗!” 蒋政白的脸唰地没了血色,他懦弱地解释:“那是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你的事?你可真有意思。” “我都说过了,咱们别再纠缠了!所以就是我自己的事!”蒋政白不知为什么被这句话触碰到了神经,音调陡然拔高了些许。 “陈一!”贺衡恩和程筝走近,声音染上几分火气,“蒋老师这么体面的一个人,你非要他变得不体面吗?” 贺衡恩的神色不太好看,陈一的脸照旧臭得要命,只是听见这句话,他倏地放开了蒋政白的手。 他默默观察蒋政白的背影,他确实走进了洗手间。贺衡恩看见陈一就忍不下想把他暴揍一顿的心,心里不痛快地扭头走了,程筝气不过上前使劲拍了拍陈一的肩膀:“大哥你是傻逼吗?” “你骂我?” “我骂的就是你,你会不会好好说话啊,能不能温柔点对人家,还追人呢,我看照你这样,蒋老师就算之前喜欢你,现在也得被你气到不喜欢了。” “你说什么?”陈一的嗓音立刻变得尖锐。 “我,说,蒋老师也喜欢你,行了吗?这也就是想着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跟你说一说,不然——” 程筝把他丢下自己转身就走了:“不然真懒得管你,蒋老师喜欢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程筝的声音逐渐虚缈,陈一顾不得管他,拔腿就跑,冲进洗手间,把刚擦完手的蒋政白吓到身体一弹,受惊的小鹿似的和镜中的陈一对上视线。 “对不起。”陈一稳下心绪,冷静道。 蒋政白低下头:“你不用和我道歉。” 他想转过去绕着陈一离开,下一秒被陈一按住腰胯,一手捏上了下巴。陈一的手指抓得他下颌骨生疼,他蛮横地扭过头他的脸,吻住他的唇。 总在游离的心就在此刻落了地,程筝说的是对的,蒋政白根本不像上次他说的那样不喜欢自己,他能接受和自己上床能接受自己亲他,他就是在装,就是要逼着自己把这份感情压在心底。 因为他觉得自己和他们不是一个圈层的人。 蒋政白眉头紧蹙,把陈一的嘴唇咬破,陈一闷哼出声,追得更紧,将舌头送进蒋政白的口中,挑着他的吮吸—— “哎呦我草!”李司佑混沌进门,被站在门口大亲一通的两个人吓得尿都憋回去了,身体“乓”地撞上了门。 蒋政白恐惧地一抖,把也被惊到的陈一推开,自己跑出洗手间。 第251章 团体写真 陈一把嘴上的血一抹,一个箭步冲上去,抓起李司佑的衣领就是喊:“你他妈有病是不是!那么多厕所你非要跑这来上!” 李司佑不甘示弱地反击,也攥起他领子大声嚷嚷,他们身高一模一样,要打架气势也都不让分毫,他还能怕他不成? “厕所你家开的?这他妈离得最近我当然得来这上!你喊什么?不就没让你亲上嘴儿吗?也是,我得体谅你,毕竟像你这样的废物不多见,亲嘴儿都得在这种地方!” “我操——”陈一抡起胳膊就要揍他,被李司佑一把接住。 蒋政白走了还没多长的路,洗手间里就有两人争吵的声音铺天盖地的压过来。他的脚顿了顿,扶着墙,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干嘛。 沈润倾吹着口哨从他面前路过,然后停下:“诶?” “啊……我是……” “哦。”打了两个哑谜过后,沈润倾听见陈一和李司佑的争吵声,知道蒋政白是怕他们打起来。 他指指厕所:“没事,打不死。” 然后进去了。 “……”蒋政白走远了些。 — “你他妈骂谁呢!你才是最傻逼的那个!还好意思说我?被陈卯追了半年的不是你?哎呦,我看你真是谱大哈,人陈卯天天倒贴!就你也配!”陈一喷了李司佑一脸唾沫星子。 “草!”李司佑抹了把脸,“他倒贴?你去问问他,在家里我什么时候没听他的!那么多次在床上都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以为我是你?呸!你看清楚了,这里就你一个傻缺!大傻逼!” “我?我?!”陈一又要动手,“你说谁是傻缺?你才傻逼!” 沈润倾从他们中间挤过,进去上了个厕所。 出来后,他站在两人中间,左手抵在陈一胸口,右手抵在李司佑胸口。 “好了,shut up。”他把食指竖在唇边嘘了声,然后指指李司佑,“你,去上厕所。” 指指陈一:“你,等着。” “不上了,真晦气。”李司佑白他一眼,转身就走。 沈润倾也出去,抓住还在远处的蒋政白的胳膊,拉着他回到陈一面前:“给你,接着亲吧。” 然后走了。 “?……”蒋政白的反应在这时仿佛生锈卡住无法思考,转过弯后,他立马要跑,陈一的手撑在门上把它用力一关,门被撞的都要碎了。 他把门反锁好,抱着蒋政白坐上台面,蒋政白慌张地推拒,扬声问:“你要干什么?” “不干嘛,就亲亲。”他把蒋政白的上衣衣摆从裤子里拽出,掀起来钻进去。 “啊……”蒋政白短促地哼着,抓住陈一的胳膊把他往外推,“衣服一会儿都撑大了!” — 直到蒋政白出门,胸前还残存陈一口腔的温度和口水,以及两抹淡粉色。 —— 陈一比蒋政白早走,蒋政白不愿意和他一起。 他回到场内时,程筝和贺衡恩还在台上,他们被怀正的员工点了歌,每首都合唱了一小段。 很快就要散场,律所里的一些年轻女员工像是遭受某种鼓吹,在他们和李司佑几人在台上悠哉悠哉之时,一个接一个地起立—— “贺律!我想问你们两个,平常都是谁管钱?” 下面的人乐开了,程筝笑道:“是他管。” “你们谁做家务多谁做饭多?” 贺衡恩说:“他做家务多,我们四六,饭都是他做,我做得一般。” alley站起来:“那你们是觉得对方穿衣服好看还是不穿衣服好看?!” “吁~”李司佑把拳头抵在嘴巴拖着尾音。 “不是,你……”程筝指着她磕磕巴巴,脑子很快钻进一大堆没用的东西。 “等一会儿……”他背过身捂着脸把脑海中不太健康的东西挥散开来。 “你这什么问题,你闭麦吧。”贺衡恩说。 然后,他又继续道:“都喜欢。” “哦~~”alley心满意足地坐下,几个女生一头扎在一堆儿里,挡住嘴巴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至于内容,一定是男生勿听。 散场还有倒计时十分钟,陈一把话筒握在手上,这辈子就一次的大场面,马上也快结束了。他的酒醒一半,开始怀念时光。 “怎么了陈少。”李司佑揣起手捅捅他,“你还要献唱一曲?” 沈润倾听见过来凑热闹:“就是啊,李司佑弹吉他了我唱了蒋老师唱了,你干嘛啊,干蹭饭不干活?” “我——”陈一举起拳,“谁他妈干蹭饭了,整场婚礼都是我策划的!” “哦,那你可真了不起。”沈润倾撇撇嘴嫌弃离开。 — 陈一被李司佑架着,到了还是如了他的愿。 — 音响再次响起舒缓的前奏,台下的众人一齐安静,等待聆听这场婚礼最后一首歌曲。 …… 【从前共你 促膝把酒】 【倾通宵都不够】 【我有痛快过 你有没有】 【很多东西今生只可给你】 【保守至到永久】 【别人如何明白透】 【实实在在】 【踏入过我宇宙】 …… 听到陈一的歌声,程筝微微一惊,贴近贺衡恩的耳朵:“他还会粤语歌呢?” “可能行万里路某一年在那边待过吧。”贺衡恩耸肩道。 …… 【不知你是我敌友】 【已没法望透】 【被推着走 跟着生活流】 【来年陌生的】 【是昨日最亲的某某】 …… 【生死之交当天不知罕有】 【到你变节了至觉未够】 【多想一天】 【彼此都不追究】 …… 唱完歌,陈一没多想,抬腿朝贺衡恩和程筝两人的方向迈近,却不想李司佑和沈润倾像两座大山,正正好好挡在贺衡恩的前方,一人一个环胸抱臂的动作。 “我们呢?”李司佑问。 “对。”沈润倾接。 “……”陈一把他们扒拉开,“去去去,有你们什么事儿啊就往前凑。” 沈润倾和李司佑一人哼笑一声走了,不论是小家碧玉还是铁血柔情,这些时候,总有脸皮薄的地方。 程筝盯着陈一,往旁边让了一步,也哼道:“给你个面子,让让你。” 贺衡恩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漫不经心地伸出手和他碰下了掌:“咱们会是一条路上的人。” —— 宾客陆续离席,怀正女员工们的头目alley把那些女生召集,谋划着待会儿的事情。 等客人差不多走完,贺衡恩和程筝叫上另外几个人,要去外面拍一组外景写真。 八个人在草坪上站成一排,按摄像师的要求拍了几张照片,最后一张,摄像师说如果大家都是情侣的话,可以各自亲吻自己的爱人,把这一幕记录下来。 只有唯一一个人脸臭到可以,蒋政白的神情自若。 “亲吧,某人。李司佑终于找到机会阴阳他,“我看在厕所亲的不是也挺好的吗?” 程筝和贺衡恩立刻去看陈一。 “……你给我闭嘴!”陈一压着嗓子怒喊。 “哦,原来不是不想啊,是蒋老师不让,哈哈哈。”李司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陈一用眼神恳求蒋政白,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面子。 蒋政白视而不见。 “……” 不亲就不亲,他他妈本来就没对象,没对象还不让拍照片了? 陈一把胸环抱住,老大火气地矗在那儿,等着一会儿摄像师直接拍照。 “好了,可以拍了老师。”贺衡恩对摄像师说。 此时蒋政白向后退了两步,无声地盯着陈一,陈一察觉旁边缺了一块儿,扭头看他。他和蒋政白的目光交汇,走到他旁边。 “就这一次。”蒋政白轻声说。 “你愿意了?”陈一不敢信这样的话能从他的嘴里说出。 “今天过去咱们两个别再联系了。” “……行。”个屁,今天先亲了再说。 时间定格在此刻,四对性格截然不同的伴侣,上天会祝愿他们一切都好。程筝吻住贺衡恩,悄悄用舌尖扫了下他的唇缝,唇瓣分离后贺衡恩给了他一拳。 第252章 旗帜 “我们来了!” alley带着几个女生走出大门,她的手上还有一个无法被忽视掉的属于贺衡恩和程筝的礼物——一面旗帜。 一面印有六色彩虹的,写有“筝恩”的巨大旗帜在风中飘扬。 “送给你们!这是我们准备的礼物,虽然是大了点,但是你们要明白我们的心意是好的。”alley把旗子递给程筝,“最开始我下意识就想说要不订做一个风筝,然后想到去年你生日,贺律给你做过一个了,后来是小王,她追星追魔怔了,说,别的明星应援都举旗子,咱们也举,还说你们俩在我们这里就和明星一样,我们就做了一个这个。” 追星追魔怔的小王娇羞一笑:“讨厌~这是我们追星女的爱的象征。” 程筝的胸腔带动肩膀耸动着:“哈哈哈哈ok谢谢谢谢。” “你们不知道,就这个字,我真的要被小王气死了。”alley秀发一撩,开始无差别攻击自己的僚机,“还说自己是追星的呢,怎么这么不会起名字,叫什么筝恩啊,我都想不出什么含义。” “你们说说,这个程贺多好听啊。”alley两声一拍,“看看,白瞎了。” “哎呀~你别说了。”小王拉拉她的胳膊,“我知道了,当初不是没想到嘛。” 程筝好奇追问:“什么跟什么啊这是?有什么含义?” “诶,程贺嘛,程贺程贺,你听这个,跟城河多像啊,这一听就感觉坚不可摧,还寓意着你的情比金坚。” “我们也有的说,我都想好了,像我们这种cp粉,就叫护城河,怎么样,看上去还不错吧?” “什…什么护城河?”程筝懵逼地问。 “我靠,你怎么这么土,这都不知道?当然是守护你们的意思啊,‘护’程贺,懂不懂啊你们?” “……”贺衡恩和程筝的表情匪夷所思,双双后退远离了alley和小王几步。 “什么嘛,你们这什么不领情。”alley略有不满,接着说,“虽然这旗子不实用,还挺邪门的,但是,是那么个意思,你们能明白吧?”她手脚并用着和他们解释,希望他们能明白她们的良苦用心。 贺衡恩和程筝笑笑,点头说明白。 四年前怀正创办后的第一场正式面试,所有前来参加的男女在笔试中无一例外收到了一张包含选择、填空和简述的试卷。 简述题一共包含三道,每人都以“你是否歧视同性恋、请概括你支持或歧视的原因(300字)”这道题作为笔试的结尾,alley有幸摸到了这张现在已为绝版的试卷,那个时候她还未深思任何问题,只当她遇到了一家在各个方面都高瞻远瞩的律所,只当因为他们都为法律行业的从业者,所以那三位合伙人才都对员工有着超高的审核标准,从业务能力到个人品性。 持续到她真正坐在怀正的座椅,她对陈一和贺衡恩有了第二印象,她想或许他们当中就有同性恋存在,为了保证所有员工拥戴他们,他们选择用这种方式来筛选有可能会对他们的名誉造成影响的下属。 慢慢慢慢,好像不是这样,因为三年中,她没有在两人中间看到过任何一个男性伴侣。 直至程筝出现,她明白,自己当初的思考是正确的。 贺衡恩利用笔试刷下一部分诚实作答的应聘者,又在面试中靠火眼金睛识别了想靠欺骗留在律所的另一部分应聘者,至此,怀正初步组成了一支上下两级尊重、接纳任何差异的班底。 程筝把旗帜攥牢,靠在杆子上,摄像师这时过来给他们建议,说程筝可以试着举起他跑一跑,他来给程筝抓拍画面,贺衡恩拍拍他,叫他跑到草坪的边上就可以。 “那我去了。” 程筝兴奋地高举旗帜。这是一面色彩鲜明的旗帜,这是一面不容易被忽视的旗帜,旗帜在风中发出簌簌的抖动声,摄像师跑到他的侧面,一连拍了很多张。 娶了心爱的人的新郎官,就像打了一场胜仗的将军。陈一对这句话有了更为具象化的认知。他退了又退,更方便自己看清程筝。 贺衡恩也举起手机,这个视角是最有温度、最温馨的视角,因为程筝只看向了他的镜头,而没有看向什么别的,更为昂贵的跟拍机器。 这是思想极易被左右的时代,这是所有人都有道理可讲的时代,这是真理与悖论共存的时代,这是法律与罪恶并驰的时代。 这是一个大家都能够说真话的时代,这是一个可以高举自由的时代。 这是一个人人平等的时代。这是一个追爱也被允许的时代。 程筝停下,抓起旗子认真去看上面他们的名字,他真想让这面旗子大些,再大些,插在北京最高的山上,告诉大家,他们很相爱,他们都是男人,他们在今天结婚了,他们会幸福一辈子。 他的爱人,是国际法律的拥趸,而他,已然从一名“世界无趣论”的追随者变成了一名“世界美好论”的崇拜者。 请继续做你想做的,而不必畏惧世人的审判,提供善良需要极大的资本,那结果未必值得期盼,悲悯是你可以在堡垒前吹响的号角,这堡垒由你建筑,砖瓦由我提供。这是我能够为你带来的最大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