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拯救我的所有》 第1章 她的邻居,变成了绿色的邻居。 咖啡厅里,纪怀昨看着眼前掉下眼泪的女人,有些木然地递过去一张纸巾。 “小昨,我们不合适。”秦幼昕并未接纸巾,兀自用手背擦着眼角的泪。 她的手腕多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玉镯,并不是纪怀昨之前送的那块女士手表。 纪怀昨回神,视线下移,落在自己面前的橙汁上。 她能感觉到心里有很闷很沉重的失望和疲倦,也因此,这些情绪把她的嘴巴粘住,让她一时半会说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 秦幼昕对她这副样子有些无可奈何,好像对于她刚刚说的几个字,纪怀昨也不理解是什么意思。 可她如果不表现出足够理解自己的样子,那自己的为难,她是不是就全然不能明白,是不是就会在别人问起的时候,说是自己甩了她? 那别人会怎么看她?始乱终弃? 秦幼昕拿出纸巾擦了眼泪,缓了口气道:“我家人,觉得我该结婚了,并且,他在诚橡上班,待遇也不错,工作也算稳定。”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纪怀昨觉得自己的心像很久以前劈不开的木柴,铁锲子卡在里边,本就拿不出来,现在秦幼昕的话又把它砸得更深。 木柴好像终究还是要被劈成两半了。 秦幼昕似乎说不下去了,她只是一个劲儿地希望纪怀昨能理解她的为难。 但纪怀昨不是草木,三年多的感情,她尚未能理解自己,更抽不出来空暇去理解秦幼昕。 纪怀昨觉得自己应该少说话,这样或许可以少几句被秦幼昕在意的雷点。 但秦幼昕最后还是离开了,她哭着跑出去的样子完全匹配“凄美”这样的形容。 纪怀昨能感觉到来自其他人隐晦的注视,甚至能听到别人猜测她们是什么关系,是不是抢男人,而她气走了原配。 可笑,可笑得纪怀昨坐不下去,起身结账离开。 因为是七夕,咖啡店客气地给每一个客人准备了小甜点。纪怀昨看着甜点出神。 三年前的七夕,秦幼昕追她一年多,把她约到这来,那天她请秦幼昕喝了咖啡,领了第一份甜点。 今天仍旧是她结了账,她和秦幼昕的三年,已经彻彻底底的到此为止了。 热河的天一入秋便带了些莫名的萧索,地上到处都是被树摆脱的叶子,枯黄得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躺在那儿等着被一阵风随机吹到哪里去。 纪怀昨裹着风衣,手里提着甜品袋子,在枯黄的一地颜色中,好像也是其中一片巨大的叶子。 她走在路上,耳边是汽笛声,信号声,路过某些店铺的时候,能听到时下流行她却听不懂的音乐声。 但这些都是背景,她也在允许自己小小地沉溺一会儿,在这样烟火气十足的氛围里,回想着秦幼昕刚刚说过的话。 “小昨,我们分手吧,我考虑了很久的,不是闹脾气。” “我不小了,不能再继续玩下去,我该收收心。” “我家人对他很满意,他在诚橡上班,工作很稳定。” “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呢?你可不可以理解我一下,我有我的难处,如果不是这些压力,我也不会做出这个选择!” “纪怀昨,人都在往前走,没人会一直保持现状一生幼稚。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就好像……就好像我会换成美式,换成黑咖,但你还是停留在橙汁上一样。” …… 等纪怀昨把这些话反反复复想了好几遍之后,她才发觉已经走进小区里,身边过了一辆搬家公司的车子,她察觉到手机震动。 摁亮看的时候,是秦幼昕的消息—— [我的东西不要了,可以的话辛苦你扔掉就好。] 纪怀昨的手捏紧了手机,麻木地抬头看向已经开得远远的搬家公司车子,很想问问他能不能帮忙带一下垃圾。 她住的公寓那一层只有三户,她和弟弟住邻居,父母已经各自有了家庭,这两个房子就是对她们姐弟的补偿。 纪轻桐在外地上大学,不常回来,多数时候她都是一个人。从今天之后,她将更加彻底地恢复一个人。 纪怀昨走进电梯里,她在电梯的镜面看到自己面无表情的样子,心想:这段感情结束,她是不是也没有很难过。 不知道哪儿忽然冒出一个十分稚嫩的奶音: “姐姐。” 纪怀昨回神,看过去才发现自己身边站着一个小女孩,穿得很可爱,正仰着头盯着自己看。 纪怀昨想着,新眼睛就是好,这么亮,这么黑,像小小的水晶球,留在小精灵的眼眶里。 她近乎麻木的脸上露出一丝柔和:“叫我干嘛?” 小女孩笑,几颗白牙露出来,十分讨喜。 她十分自来熟地靠近些:“漂亮姐姐,可不可以让我妈妈留下你的联系方式,等我长大了就可以和你聊天了。” 纪怀昨还是第一次被年纪差这么多的小家伙搭讪,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就瞧见一只漂亮的手把小孩的嘴巴捂住。 小孩的整张脸都被笼罩,只留了黑黝黝的眼睛在指缝中笑眯眯地给她传递信号。 纪怀昨这才看见她身边还有个大人,她并不太注意这人什么长相,此刻她发觉自己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她听到一个声音和她道歉:“不好意思,我女儿总会开玩笑。” 纪怀昨并未多留视线,淡淡点头并未理会。 电梯没有那么慢,能让人在里边说上太多的话,两个大人只寒暄了这一句,电梯就停在26楼。 按钮只亮了这一层,门开,两大一小便都出了电梯,纪怀昨的视线里又看到电梯里还有几个行李箱。 她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恍惚,看什么都看不完全,好像有一部分灵魂先入睡了一样,一切朦胧。 身后的女人在嘱咐小孩:“妈妈把这些放进屋子里,你就在屋里等着妈妈回来好不好?” 小女孩很乖地答应下来,转而哒哒哒跑到纪怀昨身边,拉住她的衣角。 纪怀昨停住,她妈妈进电梯去拿行李箱,所以没注意到。 “漂亮姐姐,你也住在这?你喜不喜欢吃苹果?” 纪怀昨能明白这或许是小朋友的搭讪方式,类似于她经常看的动漫里—— “小姐,你吃纳豆放不放葱花。” 她再一次耐心地蹲下身:“喜欢。” 小孩儿眼睛弯成月牙:“我妈妈会给我买好多苹果,漂亮姐姐要不要一起来吃?” 纪怀昨把手里提着的甜品给她:“这个你可以吃吗?” 小孩哪管可不可以吃,漂亮姐姐送的东西她怎么能不要呢!当即一把接过,不忘呲着几颗小乳牙道谢。 “谢谢漂亮姐姐。” 小孩的妈妈这时候总算发现了,赶紧朝这边来,把她再一次拉住,还未注意到她手里提着的甜品,嗔小孩一眼又歉然: “……不好意思。她,她见到长得漂亮的女孩子有些话多。” 长得漂亮? 纪怀昨觉得自己长相很一般,对这句夹杂着表扬的话没给予什么答复,比起这些比她成熟的大人,她对小孩子的耐心要更多一点。 摁了密码,纪怀昨进去便带上了门。 阮赴今瞧着女人的背影,关了门,才发现小孩提着的甜品,皱着眉,拉着阮霁禾的手叮嘱她: “你这个小家伙,怎么一看见漂亮女孩就搭讪呢。还随便收人家东西,这怎么行。” 阮霁禾嘿嘿笑着,试图躲开阮赴今的手,嘴甜得很:“妈妈最漂亮啦,我最喜欢和妈妈在一起!我是收了给妈妈吃的!” 阮赴今生不起气来,无奈一笑,“以后不许了。”教训过后,才牵起小孩的手,起身打开自己的房门。 “你呀,一会儿看不住就要被人勾走,我看我还是把你好好留在屋里等我才对。” 原来的家用电器有很多都不能用了,反正也要搬家,阮赴今干脆把那些都处理掉,什么都买了新的,这几天陆陆续续都到了,快递小哥帮她把重一点的大件送到门口,又带着拖车回去。 阮赴今花了几乎一整天的时间把屋子收拾好,整理出几袋垃圾,提着准备下去丢掉。 刚出门,旁边的门刚好也打开,纪怀昨也拿着很多垃圾袋出来,更夸张的是,她胳膊下边还夹着一个很大的玩偶。 视线相对,阮赴今本着都是邻居的关系,准备客气一下,却被那人完全无视掉,径直路过了。 她微微皱眉,暗暗猜测是不是刚刚阮霁禾的行为让她讨厌了。 电梯上升,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虽然只有两个人,但这么多垃圾袋,加上这个大玩偶,空间也被占得满满当当。 一般在如此静谧的电梯里,阮赴今会自己找点什么事打发时间的,但现在她在犹豫要不要为阮霁禾刚刚的事道歉。 “您好。”想过之后,阮赴今还是开口,“我女儿话有些多,不好意思。” 纪怀昨有点纳闷——为什么陌生人也要把一样的话说两次,难道自己看上去真的很像听不懂人话的模样吗? 她皱着眉径直问出来:“同样的话为什么说两次,是一定要我告诉你我听到了,并且可以理解吗?” 阮赴今愣住,重新端详面前这人,忍不住多加了一层凌厉不好相处的滤镜。 纪怀昨没等到她的回答,恰好电梯也开了门,便重新夹起那个大玩偶走在前头。 阮赴今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把那个大玩偶放到垃圾桶旁边的时候,忽然觉得懂了她为什么看上去如此颓丧。 大概是失恋了,还是被分手的那个。 她跟在后头扔了垃圾,想起刚才的尴尬气氛,刻意慢了几步,打算等一会儿的电梯。 岂料她挪到电梯门前时,纪怀昨一只手挡在门口,见她来了,收回手摁了楼层。 阮赴今有些意外,但也没拒绝人家的好意,又在如此沉默的气氛中上楼去。 她视线看向别处,回忆起旁边这个人的长相,有些不明白阮霁禾的审美。 眼尾上扬,眉峰锐利,薄唇尖下巴,面无表情,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不好相处的感觉,也亏得阮霁禾脸皮厚,见到美人就往前凑。 沉默的电梯里,震动的声音尤为明显,纪怀昨拿出手机接电话,阮赴今则是尽量降低存在感,也想着拿出手机来装个样子。 “喂……” “小昨!秦幼昕怎么在相亲啊?我靠!她绿你!你绿了你知不知道?!” 纪怀昨认识姜松河这么多年,从来没觉得她声音原来这么大。 而阮赴今,她觉得自己真的神了,竟然能在兜里摸出阮霁禾的玩具手机,并且摁到音乐播放的按钮。 所以现状就是,人家接到好友举报伴侣给她戴绿帽子的电话,而自己,摁响了“我是一条小青龙”。 纪怀昨愣了片刻,转过头去看那个手忙脚乱关闭,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扣下电池才能阻断欢快旋律的女人, 这回她看清楚了,这个人长得就是一副国泰民安的模样,鹅蛋脸,桃花眼,皮肤白净俊五官。 嗯,看着的确贤妻良母。 而阮赴今对上纪怀昨的视线时,不知道是因为听到那句“你绿了”,还是因为洗脑的“小青龙”。 她总觉得,这个新邻居麻木的脸上,似乎成了绿色的麻木。 而她,是尴尬的红。 第2章 阮霁禾明明是辨别真心的照妖镜。 回到家之后,纪怀昨脑子里还是刚刚那个女邻居歉然又尴尬的表情,她们今天只打了两次照面,但这个邻居已经给她道了四次歉。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在这个时候放音乐。” 这句蹩脚的道歉让纪怀昨的嘴巴再一次被粘住,她甚至听到姜松河在电话另一头的嘲笑声,问她是哪个热心人给她配的bgm。 电话还没挂,纪怀昨绕过两只小猫的纠缠,换了拖鞋走到沙发边坐下。 “我们分了,就刚才。” 姜松河:“都在一起三年了,怎么还突然提分手,什么原因啊?” 纪怀昨想起秦幼昕的分手理由,直接转述:“她该嫁人了,我们不合适。” 姜松河沉默,姜松河冷笑,最后姜松河骂得难听。 “当初她要死要活非追你,现在又说这些狗屁道理,我*了,你没骂她?” 纪怀昨发出否定的鼻音:“喝了咖啡,拿了甜点礼物,就回来了。” “……”姜松河气得简直写不下去教案,“你脾气真好,咖啡还得是你请的吧?” 纪怀昨没吭声,但熟悉她所有德行的姜松河已经完全明白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骂不出任何,只能怪好友不争气。 “你俩在一起三年,你送她多少东西啊?每次吃饭几乎都是你付钱吧,她送过你什么啊!你别跟我提那个大娃娃,那还是我俩夹了五十多个小娃娃换的呢!干她屁事!” 纪怀昨叹了口气,小猫顺着她的裤子爬上来,窝在她肚子上呼噜噜地打瞌睡。 她小声提醒:“乌龟睡着了,你小点声说话,好吵。” 姜松河认命点头:“我真怀疑是我被绿了,所以才这么激动。你也别在家窝着了,我过几天也要上班了,出来玩玩,我帮你排遣排遣寂寞。” 纪怀昨想说她不寂寞,她还有两只小猫作伴,乌龟和王八蛋都很需要她。 但刚这么想,王八蛋就把乌龟逗醒,然后两只一起去阳台上挨着晒太阳了。 纪怀昨:…… 她叹了口气:“这几天赶稿,下周吧。” 姜松河也好说话:“成,那就下周五。” 另一边的阮赴今关上门,把玩具手机提出来放在沙发上,看着它止不住地叹气。 搬家第一天,女儿搭讪邻居就算了,自己还在那么尴尬的时候做那么尴尬的事,真是…… 她越想越过意不去,再说邻居之间往后可能也少不了来往,关系缓和一点总有必要。 想到这些,她把买来的糕点礼盒拿出来,阮霁禾见状,两只小眼睛放光,跑过来抱住她的腿。 “妈妈!是因为我今天很乖所以要被奖励嘛!” 阮赴今笑着点她的小脑瓜:“你以为我没看到吃干净的甜品袋子啊?不能吃了!你的牙都要掉光了,小老太太!” 阮霁禾被吓住,叮叮咣咣跑到镜子前边,呲着牙忧心忡忡。 阮赴今爱逗她,见她这样,憋着笑把脸转向一边。 虽然如此,阮霁禾对糕点的执念也是深的,还不忘了关心它的去处:“妈妈要带着好吃的去哪?” 阮赴今这才想起自己是准备送给邻居的,但是发生了电梯里的事,她总觉得自己现在过去送东西,会很尴尬。 她不太擅长和别人沟通,有的时候好话也找不到好的表达方式,因此大多数时候她都不怎么和下属说工作之外的事。 阮霁禾还眨巴着眼睛等她回答,阮赴今蹲下身揉揉她的脑袋瓜:“你说送给谁,我们就送给谁好不好?” 阮霁禾的脑袋小,能存下来的影像也不多,马上给出答案: “漂亮姐姐请我吃,我们也送给漂亮姐姐好不好?” 阮赴今松了口气,忽悠成功,干脆把这个任务也交给她: “那妈妈这就送过去?” 阮霁禾极容易上钩:“我我我!妈妈!我去我去!” 她拽着阮赴今的衣角打秋千,阮赴今赶紧把礼盒给她:“好好好,全交给你了,快去吧。” 阮霁禾美滋滋拿着礼盒冲出去,阮赴今帮她摁了门铃,又迅速缩回来,在门口观察。 门很快打开,纪怀昨看了一圈,最后垂下头才看见小客人,蹲下身指指她手里提着的东西:“给我的?” 阮霁禾用力点头,伸过去:“请漂亮姐姐吃。” 纪怀昨想了想,不客气地收下。腿边,乌龟探出头来,朝阮霁禾叫了一声,细细软软的,一下子把小孩的心给迷住。 “小猫咪!”阮霁禾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个度。 纪怀昨干脆让了一点位置,乌龟试探着往前迈了两步,阮霁禾惊喜地看着,生怕吓跑了它,大气也不敢出,光凭眼睛发射喜爱光波。 阮赴今偷偷看着,一时间有些后悔叫阮霁禾过去送东西。 那个年轻女孩虽然看着不好相处,但似乎对小孩子有格外多的耐心。 现在一大一小已经聊起来了,她估计就算自己现在过去,都不能加入她们的话题。 眼看着自己孩子已经大大方方要进去人家屋里喝橙汁了,阮赴今终究不能继续暗中观察,赶紧出来把阮霁禾扯住。 “不好意思,我……这个礼盒你收下,当回礼。” 纪怀昨看看手里的礼盒,不便宜,这是觉得刚刚在电梯里发生的事太尴尬,所以送过来缓解关系? 她从来不会让别人下不来台,没拒绝,闻言点点头:“谢谢。” 阮赴今松了口气:“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阮霁禾还想挣扎:“打扰一下……不可以吗?” 纪怀昨看看一大一小,母亲是典型社恐,恐怕已经尴尬得根本不能合理措辞了,小孩倒是个无敌社牛,大胆交际表达需求。 有意思。 她温和笑笑:“我每天都在家,下次你无聊的时候,可以来找我玩。” 有了这个允诺,阮霁禾像是得了皇帝御令的小官儿,翘着鼻子被妈妈领回去,进门之前还不忘和纪怀昨招手飞吻。 搬家到这里,是因为阮霁禾马上就要上小学了,原来的房子交通不便,所以才费了这么大力气,利用两天的休息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完毕。 阮赴今整理好房间,外卖也到了门口,母女两个吃了新家的第一顿饭,满足地躺在阳台边晒太阳。 阮霁禾躺在她身边午睡,均匀的呼吸声听着格外催眠。 阮赴今看着她,宠溺地捏捏奶白的脸蛋,不禁想起四年前第一次抱到她的时候。 那时候她还很瘦小,自己也才参加工作两年,手里的存款刚好够养个小东西。 她想的是小猫或者小狗,但没想到,是邻居姐姐的小孩。 邻居姐姐叫程曦之,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很好,阮赴今从小就跟在她身后,从六岁到十六岁,程曦之也从十岁到了二十岁。在阮赴今情窦初开,满心爱慕的时候,她和男朋友回来见了家长。 阮赴今的暗恋刚刚开始就被迫结束,后来她刻意远离程曦之,只是偶尔回家时会听到父母提起,程曦之和那个人结了婚,两个人搬走了。 又有一年,她大学毕业,程曦之一个人带着孩子回来了,小区里的人对此议论纷纷,只有阮家还是一如既往地和程家来往。 刚毕业的时候,阮赴今就近找了个工作,朝九晚五十分规律。在程曦之回来后的第一次见面,她告诉阮赴今——她离婚了。 “孩子他不要,他有别的女人可以给他生个儿子,所以就只能给我。” 阮赴今去看那个襁褓中酣睡的小姑娘,心中似乎燃起某种希望来。 从那之后,她几乎每天都会去找程曦之,借着看看小孩的理由,见见程曦之。 如此过了两年,小孩两岁了,已经会说不少话。 但不知为什么,程曦之不允许任何人教她喊妈妈,也没有外婆之类的称呼,感觉小孩在这个家里,就只是单独的她自己。 阮赴今很疑惑,直到有一天回家,她听见父母说,程曦之把那个孩子送去孤儿院。 她恼火得打了车冲到那个孤儿院,程曦之已经办理好送养协议,小孩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见阮赴今来了,还在高兴地朝她走过来。 阮赴今毫不犹豫蹲下身把她抱起,又把她暂时交给工作人员,拉着程曦之出门谈。 “你怎么能把她送到这儿!你也不想要她了吗?” 程曦之的表情很无奈:“赴今,我才28岁,如果我一直带着她,我要怎么开始我的新生活。” “我恨他,但孩子已经有了,打掉也会伤我的身体,我还想再去遇见爱情,我不想让他的种把我拴住。” 阮赴今不能理解:“可她也是你的孩子,你把她丢在这儿,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程曦之不愿意说这个:“我已经准备去外省,我们一家都会离开,带着她,很麻烦,我不愿意,所以我才找熟人开了重病证明,你不要干涉我。” 她看着阮赴今:“我知道你心疼我,或许……赴今,你是不是喜欢我?看在你的喜欢的份上,别拦着我行不行,找熟人,开这些证明也很麻烦的。” 阮赴今没想到被自己伪装了这么多年的喜欢,竟然会在这样的情景下暴露出来。 她甚至来不及遗憾自己此时被以这种方式戳破的几年暗恋,因为那个她每天去看的孩子即将无家可归,没人要她。 程曦之的话似乎已经说完了,她看着沉默的阮赴今,抬手摸摸她的脸。 “赴今,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阮赴今别过脸,拒绝她渴望过很久的,来自程曦之的触碰。 “你不要她,我要。”她最终还是说出这句话,“从今以后,你去找你的幸福,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你曾把她丢掉,她不是被丢弃的小孩。” 说完这句话,阮赴今便冲进去把刚刚被交割的小孩又拉到自己这边来,她急匆匆交代工作人员稍等,自己冲回家里带上要用的证件,又急匆匆跑回来,办了领养手续。 给小孩办理户口的时候,看着那双黑黢黢的眼睛,她揉揉她的脸。 “就叫霁禾吧,你一定会好好长大。” 从那以后,她没了初恋,有了一个跟在身后喊她妈妈的小肉球。 阮霁禾是第一次喊妈妈,阮赴今也是第一次被人喊妈妈。到现在四年多过去,阮赴今也已经28岁。 到了当初的程曦之的年纪,她并未觉得阮霁禾是阻碍她寻找爱情的绊脚石,反而是因为有阮霁禾,叫很多心思单一,只爱她某处的人知难而退。 很多时候,阮赴今都在想,程曦之想错了,阮霁禾不是绊脚石,她分明是辨别真心的照妖镜。 第3章 她大概太忙了 时间很快走到八月三十号,是个周二,也是姜松河即将上班的前一天。 她总算写完了第一周的教案和教学计划,只差开学第一天的ppt还没做,这种关于创意的事情她往往都是需要借一个脑子的,因此毫不犹豫提着包来了纪怀昨家。 纪怀昨正沉浸式码字,双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思路正清晰,因此听到敲门声也暂时没理会。 姜松河纳了闷儿,干脆打电话过去,接起的时候只得到纪怀昨简短的回答。 “写着呢,你等会儿,思路断了续不上。” 姜松河有求于人,对着电话凶了两句,又忍气吞声站在门口继续等。 阮霁禾听到外头的动静,十分害怕漂亮姐姐被坏人盯上,悄悄拉开一个门缝观察。 妈妈去上班还没回来,她还记得不能随便开门,因此就只是偷偷观察。 那个女人也长得很漂亮,阮霁禾看着她手里提着一个袋子,她认得那是妈妈也买给她吃过的香酥鸡,不禁有些流口水。 而姜松河也注意到这个小脑袋,仔细看看,朝她招招手。 阮霁禾不敢过去,姜松河摆出面对小孩子的一贯笑容:“宝宝乖,姐姐不是坏人。” 这个笑容送走了一批小孩小升初,还是有些信服力,阮霁禾还是壮着胆子走到她面前。 姜松河早知道纪怀昨有个小邻居,上次打电话来也听她提起过,想必这个就是。 她循循善诱:“想不想去找纪怀昨玩?” 阮霁禾看她指着门口,虽然不知道“纪怀昨”是谁,但猜到是漂亮姐姐,赶紧点头。 姜松河笑眯眯再次拨通电话,纪怀昨语气不好:“说了等一下。” 下一秒,听筒里传来小邻居的声音,奶声奶气:“漂亮姐姐,我在门口,我可不可以找你玩?” 纪怀昨一怔,在此刻她也想起上次说了,可以随时找她来玩这句话。 小孩子哪能久等,她保存文档,把还没落实的想法简单潦草写在草稿纸上,而后关了电脑。 “我来开门,你稍等下。” 姜松河心满意足挂了电话,不过十秒,门就被推开,纪怀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利用小孩的坏女人。” 姜松河挤进去,眉飞色舞:“不不不,是神思敏捷的聪明女人。” 她自顾自换了鞋往里头走,纪怀昨不管她,蹲下身和小孩视线平齐。 “你妈妈知道你来找我玩吗?” 阮霁禾摇摇头:“妈妈不在家,我自己在家,好无聊哦。” 她小小年纪,倒是知道怎么表达可怜柔弱,纪怀昨被击中,哪还舍得她一个人回去待着,起身留下一只手牵她。 “那我要给你妈妈打电话,告诉她,不然你妈妈会担心。” 阮霁禾乖巧跟进去,左看右看充满好奇,还没忘报出阮赴今的电话。 纪怀昨一只手拨通电话,姜松河已经像个主人家似的躺在沙发上,还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没有我的小恩人我还在外头站着呢,快来坐小宝贝。” 阮霁禾仰头等待纪怀昨的允许,瞧她点了头,才慢悠悠过去坐下。 电话没有接,纪怀昨又接连打了两个,仍旧没人接听。 她放下手机写了个便利贴,注明电话号码和自己的名字,出门贴在阮赴今的门上。 回到屋里的时候,姜松河已经帮阮霁禾拿了零食和饮料,纪怀昨越过两人,把太甜太腻的东西拿走。 “小孩吃那么多甜的不行。” 阮霁禾也没不高兴,守着其余的吃的眉开眼笑。 纪怀昨也坐下,支着脑袋问:“前几天不是约我出去玩吗,怎么今天反倒跑来我这儿,没好事。” 姜松河讪笑:“你也知道,我明天就要上班了,要提前给新生家长开家长会。还要做ppt,你是不知道三班那个班主任,处处都跟我比,刚刚还发微信问我ppt做好了没,说什么没思路的话发给我借鉴!” 说起这个她就来气:“我呸!我还要借鉴她的!我可有无敌宝贝朋友纪怀昨帮我,她那算什么呀!” 纪怀昨撇着嘴看着她:“可能你们领导是看重你的忽悠能力,所以才又让你做班主任的吧。” 姜松河大笑,揽住她的手臂:“你帮帮我呗,我肯定要请你出去潇洒啊,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 纪怀昨白她一眼,看看一直盯着她们说话的阮霁禾:“先和她玩,等她妈妈回来我再帮你弄。” 姜松河满意点头:“好好好,只要你帮忙,怎么都行。” 纪怀昨这儿也没什么特别好玩的,都是些电子设备,她估计平时这小孩自己在家可能也就看看电视,便打消了给她找动画片的念头。 阮霁禾倒是不挑,跟姜松河聊天也能十分热情投入。 趁着她俩聊天的空档,纪怀昨在储物室翻出一个飞行棋的棋盘来,又找到被压得变形的骰子,拿到客厅。 纪怀昨的客厅很宽敞,她平时不怎么待客,也不怎么看电视,因此她干脆省了茶几之类的套装,只在沙发旁边放了两个边几放杂物。 整张棋盘铺开,四周也有空闲,不怕小孩磕磕碰碰。 三人各站一角,纪怀昨耐心给阮霁禾讲清楚规则,由着阮霁禾穿着袜子到处跑。 纪怀昨的屋子从来安静,很少有这样热闹的时候,失恋的阴云在她不知不觉中笼罩上空,此刻也总算破开一个口子,照进不少阳光来。 阮赴今本来是打算早点回来的,但工作上出了一点小状况,她着手善后,忙过这一阵时才发现已经快八点多了。 她顿时心急如焚,阮霁禾一个人在家里,肯定也没吃东西呢,她都忘了打电话回去。 离开公司,阮赴今开车直奔家里。 然而到了门前,一张便利贴叫她的焦急停止。 [小孩在我这 纪怀昨187xxxxxxxx] 这是……刚刚手机上的三个未接电话,原来都是她打来的? 阮赴今下意识看向邻居的门,迟疑几秒,她打了电话过去,那边是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接起。 “你好,请问哪位?” 不是那个女孩的声音,阮赴今有些紧张:“你好,我是阮霁禾的妈妈,我看见门上的便利贴,请问您是?” 电话那头的人明白过来,答应:“纪怀昨在做饭,我帮她接电话,你来吧,我给你开门。” 阮赴今松了口气,撕下便利贴随手放进衣兜里,走到纪怀昨门前的时候,姜松河在里边把门打开。 阮赴今一眼就认出,这是阮霁禾即将报道的一年一班班主任,姜松河。 姜松河还准备客套话,阮赴今已经打开了家长面对老师的固有模式。 “姜老师,你好,我是阮霁禾妈妈。” 姜松河:…… 她看看周围,还以为自己是做梦了,回了工作环境。 她干笑一声把人让进屋里:“你好,第一次见哈。” 阮赴今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客气笑笑:“我就不进去了,我来接阮霁禾回家,谢谢姜老师的照顾。” 姜松河总算从被迫工作的状态中回神,加上这又是自己新学生的家长,更热情些: “还没吃饭吧?进来坐坐再走吧。” 盛情难却,阮赴今拘谨地脱了鞋,姜松河帮她拿了一双待客用的一次性拖鞋,两人进了屋。 阮赴今没好意思四处打量,借着找孩子的空隙大致打量了屋内的陈设,是很简约的布局,客厅里还有一张很大的飞行棋棋盘,一个骰子倒在中央。 姜松河帮她倒水:“我们刚才玩了一会儿,还没收拾,纪怀昨去做饭了,小孩正跟着她在厨房玩,不如一起吃吧。” 人家帮忙照顾孩子就已经够不好意思了,该自己请人家吃饭才是,哪还好意思蹭饭。 阮赴今连连拒绝。 “不用不用,我接上她回去就好,已经给你们添了麻烦了。” 姜松河见她坚持,也不好太过热情,朝厨房喊了一嗓子: “纪怀昨,孩子妈妈来了!” 话音刚落,厨房里的抽油烟机也停止工作,饭香味飘出来,阮赴今闻得出是糖醋里脊的味道。 纪怀昨端着两个盘子出来,看到她在愣了一瞬,而后抬抬手示意: “吃过饭再走吧。” 阮赴今下意识想拒绝,但纪怀昨已经把盘子放在餐桌上,身后还跟着自家的小皮球。 “小昨姐姐做的饭好香啊,小昨姐姐好厉害啊!” 她追着人吹彩虹屁,阮赴今简直看不下去,偏偏除了她之外,那两个人都十分愉悦地看着那个小皮球。 纪怀昨并未停下脚步,转身又去厨房端第二趟,姜松河也过去拿碗筷,这让坐在沙发上的阮赴今不知如何是好。 乌龟和王八蛋见又来一个陌生人,好奇地一起探着头看她,半晌又小心翼翼地凑近。 阮赴今克制着摸毛球的心思,由着两个小猫靠近,最后看着它们齐齐靠在自己旁边,小声喵叫。 倒是亲人,不怕生。她这样想着,局促也得到些缓解。 两个人把碗筷摆在桌上,纪怀昨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她:“吃了没。” 阮赴今下意识回答“没”,纪怀昨便点头又客气道:“那就一起吧,饭煮的够。” 小皮球就是纪怀昨的尾巴,这会儿也在纪怀昨身后探出头: “妈妈,好香哦。” 三个人用几乎一致的视线看着她,阮赴今只好答应下来,心里已经在盘算周末的时候买点什么东西回礼才好。 坐到餐桌前,刚好四把椅子,纪怀昨盛好了饭,自顾自地吃,好在还有一个健谈的姜松河闲聊,气氛才没过于僵硬。 聊到孩子的时候,姜松河的职业病就忍不住了:“今天我听小禾说她自己在家,这多不安全啊,以后还是尽量别让她自己在家。” 阮赴今也知道不安全,还幸好是阮霁禾天性乖巧,嘱咐过她的事都记得住,也会乖乖听话,若是换一个,只怕她天天都要把孩子带在身边上班才能放心。 她确实是不忍心的,但架不住工作忙,家里又只有自己,照顾一个小孩实在没那么容易,她又不太会做饭,每次都是点了外卖放在门口,然后给阮霁禾打电话去拿。 这样听起来似乎过于大胆,但要不是实在没办法,母女两个也不会维持这个模式。 这些话不适合对外人说,因此阮赴今只是点点头应承下来,表明自己会注意,心里盘算着阮霁禾再放暑假的时候,是不是要找个阿姨。 平时阮霁禾放假她也休息,天数也都一样,所以没什么关系。 但是现在这段时间她准备争取总监的位子,难免要多加班,更努力些。 所以请个阿姨还是有必要的。 纪怀昨抬眼看看她,并未多说什么,吃过饭后把她们母女送出门去。 阮霁禾有些不舍地抱着纪怀昨的腿:“小昨姐姐,我下次有空,还来找你玩哦。” 纪怀昨点点头,蹲下身认真和她道了别,看着她跟着妈妈回去才关门。 姜松河不禁叹了口气:“大人都忙,孩子也跟着受委屈,小孩中午怕不是吃的外卖?现在的外卖哪能放心啊,都是添加剂,万一把小孩吃成小怪物了怎么办。” 纪怀昨打她一下:“叫人家听见去投诉你,怕不怕!” 姜松河赶紧闭嘴:“说实在的,没干这行之前,我都不知道原来小学老师是如此容易被投诉,恨不得孩子摔个跟头都要把班主任告到最高人民法院去,真的服了!” 纪怀昨只是笑,想起这母女两个搬家那天,似乎也没见到孩子爸爸。 大概真是太忙了。 她按下心思,姜松河还暂时收不回慈爱泛滥:“我还是第一次见阮霁禾这么乖的小孩,一点儿也不让人操心,我已经想好让她当班长了。” 纪怀昨简直无语:“把碗洗了,我去给你弄ppt。” 姜松河答应一声,钻进厨房洗碗。 第4章 昨天的事是我和小禾之间的朋友往来,和大人无关 开学第一天,阮霁禾穿了干干净净的新衣服,背着小书包,里边总共也就装了几根笔,脖子上挂着一个大水瓶,屁颠屁颠跟着阮赴今出门。 纪怀昨出门买东西,刚好遇见,阮霁禾马上便喊着“小昨姐姐”跑过来把她抱住。 纪怀昨揉揉她的头,蹲下身夸她的小书包和新衣服:“很漂亮,是个小美人呢。” 阮霁禾翘着鼻子接受夸奖,亲昵地和纪怀昨说自己在手机上看到的学校图片,描述得倒是仔细,纪怀昨听得连连点头。 阮赴今已经关好了门,走过来为昨天的事道谢:“昨天谢谢你帮我照顾小禾,你看……这周六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纪怀昨最不愿意应付这些人情往来,她昨天也不算是帮忙照顾,因为她也玩得比较开心,连被戴绿帽又被甩的事都暂时能放到一边去了,获得了相当高的情绪价值。 可现在要绑定在一顿饭上,好像一切都变成交易。 纪怀昨能理解生意人的思维,但是她是感性的人,垂下头拒绝。 “昨天的事,是我和小禾之间的朋友往来,和大人无关,不用放在心上。” 阮霁禾虽然听不懂,但是她听到“朋友”两个字,便高兴得眯起眼睛,拉住纪怀昨的手:“对呀对呀,我和小昨姐姐可是好朋友。” 纪怀昨被感染,也笑:“嗯,超级无敌好朋友。” 阮赴今不知该说什么,她觉得纪怀昨看上去也不比自己小多少,但这套“小孩子朋友理论”让她也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重新提起给她买点东西回报的念头。 时候不早,三人一同乘电梯下了楼,纪怀昨只到超市就回来,因此被阮霁禾可怜巴巴地请求目送她离开。 纪怀昨无奈,由着她,抱着手臂看着她上了车,阮赴今在驾驶位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耽误了人家时间。 纪怀昨看到她那个表情就知道她又要道歉了,干脆抢先开口:“注意安全。” 阮赴今的话被卡住,只能顺着她的话点点头,然后踩下油门离开。 看着车子汇入车流,纪怀昨才转身去超市的方向,却接到姜松河的电话。 “宝贝!我的u盘在你家,我昨晚忘了拿了!你快点给我送来!” 纪怀昨:…… “你的脑子里边都是猪头肉吗?我难道很闲?” 姜松河那边很忙,交代这一句之后就赶紧飞吻几下迅速挂断了。 纪怀昨深呼吸一口气,停顿两秒,认命地跑回去拿u盘。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姜松河是这么麻烦的人,那她高中的时候一定躲着她走! 紧赶慢赶,纪怀昨九点之前总算赶到热河小学,跑到一年一班门口,和热锅上的姜松河碰了面。 她喘着气,把u盘递给她:“拿,拿去吧。” 姜松河双手合十感谢她,而后紧紧抱住亲了一口:“谢谢宝贝,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等我下呗,开完家长会就没别的事了,中午我请你吃饭。” 纪怀昨朝她摆摆手,自顾自走进班里,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上,小小的桌椅板凳十分局限她的坐姿,令她不得不规矩很多。 家长会九点开始,九点以前到校的家长可以参观校园,这会儿才八点二十几分,班里也没什么人。 姜松河把u盘插上,调出ppt预备,然后拿上半盒彩粉笔到教室后边的黑板上补自己还没画完的板报。 纪怀昨看着她:“你有必要搞成这样啊,又没领导来听课,瞧你这认真劲儿。” 姜松河缓缓地画着线条,分出一丝精神来回答:“还不是三班那个女人,处处都和我作对,烦都烦死了!我就不信不比她的好看!” 说起这个,她从彩色粉笔里边又拿出一个绿色的来递给纪怀昨:“你去那边给我画几个柳枝,来都来了不帮我点忙怎么行。” 纪怀昨认命地点头,捏着粉笔去另一边画柳枝。 在外头逛了一圈儿的阮赴今牵着阮霁禾从外头进来时,教室里已经坐了半个班级的家长,她一眼就看到画完柳枝的纪怀昨。 她仍旧是早上那件白色卫衣外套,袖子推到小臂上,捏着粉笔在画最后一根柳枝。 她怎么也在这儿? 阮赴今有些懊恼自己早上没有问,如果问一句的话就可以带上她一起来,这倒好,自己一脚油门走得有够快。 阮霁禾也认出纪怀昨,叫了一声“小昨姐姐”就挣脱妈妈的手飞奔过来。 纪怀昨下意识把粉笔举高,转过身来迎接她。 两人算是撞个满怀,纪怀昨把粉笔放一边,拍拍手:“这好不好玩?” 阮霁禾高兴点头:“好玩!” 纪怀昨帮她提提衣服,她穿的是黑色的小卫衣,这一看和纪怀昨的穿搭倒是能搭到一起去。 阮赴今近前笑笑:“早上我忘了问你来不来,就……” 纪怀昨无所谓地摇摇头:“临时决定的,给她送点东西,先坐吧。” 她似乎只有对小孩或者小动物才有耐心,对同龄人多数都是平淡的表情和语气。阮赴今心里这样想着,接过阮霁禾坐下。 纪怀昨看看也有空位,便重新坐回角落里,捏出手机看热点新闻。 阮赴今看她一眼,侧脸给人的距离感比正脸更甚,虽然她的穿着给人感觉很好接近,但搭上那张脸,还是厌世感拉满的。 家长会开始,阮赴今收回视线,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讲台的姜松河身上。 准备好的ppt讲完,姜松河翻到最后一个二维码页面。 “这是我微信,大家可以加一下,有什么问题可以在工作时间问我。” 然后她又叫所有家长面对面组了个群,流程都结束,才把信息登记本拿出来。 “好了,家长会到此就接近尾声啦,各位家长请带着孩子们有序离开班级,出门前在这个本子上登记好电话号码和家庭住址,可以在校内参观,也可以先行离开,我会把秋季作息时间发到群里。” 两个小时总算过去,纪怀昨收起手机,看着家长们几对几对往外走,小幅度伸了个懒腰缓解僵硬。 阮赴今带着阮霁禾最后一个登记,小孩儿此刻还不知道化身为班主任的姜松河多可怕,兀自跟在她身边转来转去。 写完住址,后边还有备用联系人的空档没有填,阮赴今无人可写,干脆空着。 姜松河注意到这一页唯一的空缺,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收起来笑道。 “好啦,那我们明天再见啦小禾。” 阮霁禾兴冲冲点头,跟着妈妈离开。 姜松河这才松弛下来,搭上纪怀昨的肩膀,小声道:“我感觉小禾应该是单亲,这一栏她妈妈什么都没有写。” 她的手指着空缺的格子,纪怀昨看了一眼,字是很大气的那种,但写在小格子里也很规矩,很贴合她正经社恐的性格。 “你还有别的事吗?”她岔开话题。 姜松河回过神,也不去想了,合上登记本:“还要开个会,学校那边的,大概一个小时吧,乖宝贝再等我一小时!” 纪怀昨重重呼出一口气:“你的嘴里都是谎言,我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被你浪费了。” 姜松河笑着去收拾东西:“那么见外干嘛呀,真是的。” 等她装好包,两人刚走到班级门口,就撞见一个疾步而来的人。 纪怀昨紧急刹车,揽着她手臂的姜松河也被扯住,才避免迎头一撞。 “不好意……”姜松河下意识道歉之后才看到是谁,登时把道歉的话改成第二方案。 “……思啊,早知道是你的话我就狠狠撞上去了。” 纪怀昨看看她,再看看另一个人,那个人的目标却很明确,正盯着她们挨在一起的手臂看。 “你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冒失了,所以我躲得很及时。”女人毫不客气道。 姜松河火气咻地起来:“你什么意思?谁冒失了,我什么样用的着你说啊!” 两人火药味十足,甚至引来走得迟的家长侧目,纪怀昨拉了下好友:“同事?” 姜松河缓了口气:“昂,三班那个,高傲的袁江槿,袁将军!” 袁江槿细眉轻挑:“原来姜老师见不到我的时候也总把我提起?怪不得我一天到晚打喷嚏。” 姜松河冷笑:“袁将军你少自恋,一天到晚打喷嚏还是去挂个号吧你!” 纪怀昨对这两人的斗嘴有些无语,也插不上话,想把自己胳膊抽出来离开战场。 但姜松河抓得死死的,这个举动把袁江槿的注意力又吸引过来,她瞟了一眼,语气里完全没有好奇的意思。 “您是她朋友?” 纪怀昨点头:“纪怀昨,你好。” 袁江槿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是完全不同的礼貌,两人寒暄两句,广播上催着各位班主任去开会,姜松河不得不松开她,和袁江槿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去会议室。 纪怀昨站在原地,看着那俩人的背影,品出其他的味道来。 这俩人,名字也配,性格也配,不在一起怪可惜的。 转念又想到自己,撇撇嘴——才被人甩了还有心思撮合别人呢,你确实闲。 她独自慢悠悠在校园里散步,随处可见的小团子拽着爸爸妈妈的手跑在前头,处处都是童稚的欢声笑语。 纪怀昨忽然想起刚刚姜松河的话—— “小禾是单亲家庭吧,她爸爸那栏空着的。” 有这句话打底,那娘俩牵着往外走的背影,也莫名多了些伤感的味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一个人带孩子,还要上班,确实挺辛苦的。 第5章 掰了 这次姜松河总算是没食言,半个小时左右,她就夹着本子出来了,老远朝她招招手。 “可等苦我的小美人了,走走走,姐带你去吃大餐!” 纪怀昨开着车,姜松河从会议室出来开始就一直喋喋不休,所有话的中心思想就是在和她说袁江槿的种种“恶劣事迹”。 “……所以我才讨厌她,看见她就烦!” 纪怀昨回想着刚刚的一面印象,有些不确定:“你真的确定看到她衣衫不整在校长办公室出来?” 姜松河果断点头:“当然!还不止一次呢!很多次午休的时候都是,还天天提醒我什么师德师风,我呸!” 路再长也没有姜松河的吐槽长,纪怀昨停在烤鱼店门口的时候,姜松河才暂时把这个话题抛在脑后。 “我上次就想来了,每次我回家的时候路过,这香味儿熏得我,嗯~” 纪怀昨由她拉着往里走,她们来得晚,鱼庄生意火,包间都被人预订完了,她们只能坐在大厅里。 纪怀昨对这些没什么所谓,随便找了个空座位点单。 两个人一条鱼都吃不完,只点了半条烤鱼,又带了一个凉菜足够了。 “马上就秋天了,我最近特别想买一件小碎花裙子,但是上课的时候穿我又怕被人骂,要不然我现在买了,到时候我们两个去玩儿的时候穿?” 纪怀昨点头:“可以,那我也买一条,咱们一起穿。” “可是去夜店穿碎花裙不合适吧?” 纪怀昨皱眉:“各蹦各的,穿不穿都没人管,谁还管你穿什么。” “说的也是。” 闲聊间,服务生把她们的菜已经摆在桌上,两人拿起筷子就没了那么多话,各自吃得专心。 纪怀昨才把嘴里的刺吐在桌子上,坐在对面的姜松河就震惊地看着她身后才落座的那桌,然后在桌子下边踢了踢纪怀昨的脚。 她压着声音提醒:“真是寸,你后边儿,是秦幼昕!” 隔几天再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纪怀昨猛然怔住,那些被她短暂遗忘的东西突然复苏,让她毫无防备卡在当场。 隔了几秒,身后果然传来秦幼昕的声音,虽然大堂很吵,但背对背坐着,纪怀昨还是能听得清秦幼昕的声音。 “我可以吃辣,没关系,你点你的口味就好。” 纪怀昨心里的声音在下一秒反驳:这三年你都不能吃辣,分开几天,你倒是换了口味。 她又想起自己一开始也是能吃辣的,和秦幼昕在一起三年,她硬是改变了原来的口味。 想不到现在竟然口味调换了。 她总算缓过来,默默吐掉嘴里的鱼刺,并不打算引起身后人的注意。 姜松河看她这样,皱着眉恨铁不成钢:“你干嘛这样,劈腿的人又不是你,咱们不虚!坐直了吃!” 纪怀昨指指自己挂着围兜的衣服:“坐直了吃要弄脏衣服,吃你的,别那么多废话。” 姜松河白她一眼,身体诚实地压低了声音:“你是真的没出息,跟你做朋友我真是倒大霉了,真的很憋屈你知不知道?” 纪怀昨瞥她一眼,提醒:“几个小时前,你还说我是救命恩人,你就这么报恩?” 两个人闲聊的声音直线下降,甚至有的时候对方说了什么都听不清,活像地下党接头。 但身后的人说什么纪怀昨却听得很清楚,他们在交流彼此的爱好,和平时会看什么电影,做什么运动。 她其实很想就此离开,但转念一想,她不是做错事的人,饭还没吃完,降低声音就已经是够意思了,凭什么还要她先行回避? 想到这儿她的动作更加慢条斯理起来。 或许在她别扭的心里,其实也很想听听身后的两人会不会越聊越投机,会不会在舍弃自己后,和工作稳定的男人走到一起。 由此一来,大堂里的客人走了几桌之后,纪怀昨和姜松河依旧在磋磨她们的半条鱼。 环境随着人们离开安静不少,身后的男人声音也更加清晰。 “我听说你有个很要好的朋友,什么时候有时间,你可以约她出来,不要因为我冷落了好朋友。” 秦幼昕愣了几秒:“朋友?我妈妈和你说的吗?” 男人:“对啊,阿姨和我提过很多次,说你们大学认识,关系一直很好,姓纪?” 姓纪的人沉默了,姓纪的人的朋友也沉默了。 秦幼昕隔了几秒才说话,但语气轻飘飘,只有两个字:“掰了。” 纪怀昨动作一停,捏着筷子的手愈发收紧。 她想象过秦幼昕会提起她,但没想到,不但不是主动提起,还是如此概括她们三年的所有。 掰了。 旁人不知道这一千多天里到底发生了多少脸红心动,他们能从这两个字中理解到的,就好像两个小孩子,因为玩不到一起,就再也不来往。 那么随意,那么轻飘飘,没有丁点重量。 这个话题似乎不能翻篇,男人笑着缓解尴尬:“是吗,你性格这么好,实在想不到什么样的人才会和你合不来。” 纪怀昨放下筷子,骂人也没姜松河快。 “我真特么听不下去了,秦幼昕你是不是说不出人话啊?” 一声国粹,其余的客人也纷纷瞟过来。 纪怀昨最讨厌这种被看戏的感觉,她扯了扯姜松河:“别骂了,现在人多,回去我打电话骂行吗?” 秦幼昕也是吓了一跳,对面的男人都噎着了,正拼命往嘴里灌水,一大口米饭不得不含水吞服的感觉不是很妙。 她起身看见姜松河,表情马上变得慌乱:“松……松河?你……” 她视线下移,果然看到背对着她坐着的纪怀昨,脸色更不好了。 “小昨,我……不是你听到的那样,我不是那个意思。” 纪怀昨还是被点到名,她总算可以擦嘴巴结束这顿故意拖延的午饭,起身回话。 “我听到的就是我听到的,你也不用遮掩。”她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很普通的长相,普通到,哪怕她并不脸盲,看过几眼再想起也觉得毫无印象。 秦幼昕的手紧紧扶着隔板,咬着唇说不出一句话来。也许是不知如何辩解,也许是被当事人听到这样的话,觉得无地自容。 更或许,是因为这个男人并没有她和纪怀昨说的那么优秀。 男人此刻也起身,个头还是有的,看上去有一米八多,朝纪怀昨伸出手。 “你就是她的……朋友吗?我刚说的你可能误会了,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纪怀昨冷眼看着那只手,并未理会,她在此刻想到秦幼昕分手时责怪她的话。 “纪怀昨,你可不可以成熟一点,像个大人一样?” 她冷笑一声嘲讽:“你们成熟的大人,一句话有很多意思的,掰都掰了,还有什么可客套的? 男人有些不悦,收回手后脸色都沉下去:“没必要说话这么不留体面吧,都在热河,多个朋友多条路,这是最起码的道理。” 纪怀昨抬起头盯着他:“刚才那口饭还是太小了,怎么没噎死你呢?” 她说完便径直离开,姜松河朝秦幼昕狠狠翻个白眼:“眼睛真的瞎。”随后也紧随离去。 秦幼昕可以忍受纪怀昨的谩骂或者冷眼,毕竟是她对不起她在先。 但这个姜松河,她凭什么? “姜松河你站住!” 一声中气十足的暴喝不但叫住了纪怀昨和姜松河,也叫住了楼上下来的阮赴今。 秦幼昕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姜松河面前,胸廓都气得上下起伏。 “我和纪怀昨的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平时没有边界感就算了,现在你是什么立场,嘴给我放干净点,都是受过教育的人,别搞些粗鲁样子!” 姜松河登时活了,干脆把纪怀昨拉到身边来:“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看看你自己那利欲熏心的样子,想钓金龟婿想疯了吧?钓歪了吧?这给你舔的,我听着你们说话我都吃不下饭!还说小昨脾气不好配不上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姜松河!你别太过分!” 姜松河一旦开大就难能停止,除非把她的嘴揪下来锁好,不然她掀翻所有桎梏也要把技能放完。 “怀昨跟你在一起三年,占你什么便宜了?你吃她的喝她的,最后还拿她的,连分开的咖啡都得小昨请,你脸皮怎么那么厚呢!说什么该结婚了,早知道这个当初别舔着脸追我们啊!” 男人听不明白她们说的是什么,他压根也没想到这两个人的关系是恋人,自己的相亲对象被喷了,他怎么也得说句话。 于是他穿到两个人中间:“够了!这位小姐,就算做不成朋友,也没必要这么针锋相对吧!” 秦幼昕骂不过,眼眶都红了,看上去有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姜松河以一敌二也毫不示弱,最后秦幼昕忍无可忍,爆发出几滴眼泪来,上前拉过纪怀昨的手,面对她声泪俱下。 “小昨,你理解理解我,你别这样给我难堪行不行?好歹有几年情分,我确实在物质上依赖你很多,但我也给了你陪伴不是吗?好聚好散,我们就当以前的事都是错的,往后谁也别招惹谁,行吗?” 纪怀昨沉默着,良久她苦笑一声—— 她还在自己为难自己,每次都会被“起码在一起三年了”卡住,不得自在,然而同样的情分,在另一个人嘴里,被说的和吐在桌上的鱼刺一样,成了无用垃圾。 她甩开秦幼昕的手:“我有招惹你吗?你相你的亲,少提我行吗?我真的觉得我的名字在你嘴里提出来都像是你咒我,好聚好散我没说不可以!” 秦幼昕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对自己发火的样子,她愣住几秒,而后心底掠过一丝冷意。 她知道,现在的纪怀昨,她才是永远都失去了,永远都不能挽回了。 那干脆就顺水推舟,老死不相往来。 男人上前一步把秦幼昕挡在身后:“你们不要太过分了!昕昕的妈妈和我说了,你连稳定工作都没有,昕昕怎么可能什么钱都要你帮她出?你们年纪应该差不多大了吧?先有个稳定工作再说吧。” 第6章 她就是在给他尴尬 成年人的世界说是复杂,其实也很简单,是从凌晨说到深夜的工作,家庭。 偏偏这两样是纪怀昨永远都不想接触的,她现在写写剧本就挺好,每个月平均下来也能有几万块收入。 虽然这比“稳定工作”要好很多,但就是有些人,会因为这个“不稳定”心怀偏见,拿来攻击别人。 姜松河嘲讽地看着他:“好啊,她找你了,你工作很稳定?” “我在诚橡工作。”男人不紧不慢道,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似乎整个人都自信了不少。 诚橡是热河首屈一指的大集团,员工福利和待遇都很不错,不犯什么大错误的情况下直接混到养老都不是问题。 确实稳定。 姜松河气得说不出话,她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把这种稳定和不稳定的偏见更改,因此哪怕她知道自己好友有能力,有存款,比这个男的强太多。 但她还是说不过这些自视甚高的人。 有些人站在山顶,敬畏更高的山,有的人踩上土丘开始,就已经有了“曾征服珠穆朗玛”的自信。 楼下的对峙陷入僵局,阮赴今本是不愿意参与这种热闹的人,奈何这两个人实在过分。 那两个,也实在委屈。 她听明白了,大约就是前女友劈腿分手,还偶然碰在一起,三个人的修罗场。 这会儿走到大堂里来,她看到纪怀昨站在那儿,疲倦的面容写满了失望。 怪不得她曾对自己说“你们成熟的大人”怎样,是因为前女友以此责备过她吗? “小陈。”她终究还是叫住那个男人——自己手下诸多部门里的其中一个员工。 陈晨闻声看过来,惊讶一秒,赶紧上前几步:“阮总监,您也在这儿?” 他说完这句话就注意到跟在阮赴今身边的小孩,正睁着大眼睛观察他。 于是抹了蜜的嘴又拐了个弯:“这是您女儿吧,长得真漂亮,你好,我是陈叔叔。” 阮霁禾看着他,撇撇嘴躲到妈妈身后,眼神看向那边的纪怀昨,她更想去找小昨姐姐回去玩。 被躲开,陈晨没在意,主动给阮赴今介绍:“这位是我女朋友,这位是我们部门的总监。” 秦幼昕已经擦干净眼泪,闻言走过来笑笑:“您好。” 阮赴今淡淡点头,看向纪怀昨,有些担忧她的状况。 陈晨继续客套着:“您是带女儿来吃饭?这儿的老板是我认识的,小公主吃不吃得惯?” 阮赴今否定了他的前半句:“我是来找我朋友的。” 她说完朝向纪怀昨:“纪怀昨,姜老师,可算找到你们了。” 阮霁禾闻言,亮晶晶看着妈妈,无声询问自己可不可以去找小昨姐姐玩。 纪怀昨明白她是在给自己台阶,在救场。 她没有拂她的好意,点点头恢复平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蹲下身,冲小孩招招手。 这几个大人的包围之下,只有这个小孩子才让她有能喘息的机会。 “小禾。” 阮霁禾便马上挣脱妈妈的手,跑到纪怀昨面前,亲昵贴贴:“小昨姐姐,你们也吃的鱼吗?好不好吃?” 阮赴今收回视线,朝愣住的陈晨点点下巴算作打招呼: “你们继续吃。哦对了,上周就你的方案不通过,回去修改一下,今晚六点之前发到我邮箱里来。” 姜松河闻言噗嗤一声:“这和全班都满分就你不及格有什么区别,公司制度真好,这样的吊车尾也愿意养着,好稳定哦。” 陈晨面色一变,恶狠狠瞪了姜松河一眼。 阮赴今说这句话就是给他尴尬的意思,因此并未帮他解释什么,越过他和秦幼昕,同姜松河两人汇合,三大一小并肩离开。 陈晨松了口气,抹了把汗:“那个,你吃饱没?” 秦幼昕的视线艰难收回,干笑一声:“吃饱了。” 没吃饱也被骂饱了。 陈晨打哈哈似的笑了两声,对自己刚刚“英雄救美”的行为十分满意,主动邀请:“这周末我请你看电影怎么样?” 秦幼昕并未回答,而是反问:“你们这个总监,结婚了啊。” 问完她才想起来,都有孩子了,肯定结婚了。 但陈晨摇摇头:“副的,正和另一个抢位子呢。她未婚,孩子是她自己带的,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怎么了?” 秦幼昕皱起眉:“没事,我随便问问。” 实在是那两个人走在一起,牵着那个小孩的背影看上去过于……登对。 即便她不想承认,但是熟悉的危机感重新出现,她少不了要多了解点。 单身妈妈? 真的只是朋友而已吗? - 离开烤鱼店,姜松河不放心让纪怀昨就这么回去,她猜也猜得到这人独自回家,肯定又是一个人守着空屋子独自消化。 左右下午也没事,她偏头问阮赴今,想着能多几个人帮她说服纪怀昨。 “小禾妈妈,你们下午如果没事做的话,我们一起去游乐园玩玩?” 带着小孩,最先想到的只能是这种地方,总不能三个大人去儿童乐园吧。 阮赴今看看纪怀昨的表情,再看看姜松河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好……” “我就不去了,先回了。”纪怀昨先一步拒绝,“还要赶稿子。” 姜松河愣了一秒,而后赶忙把她拉住,目露关切:“你自己回去,多无聊,不如跟我们散散心。” 纪怀昨摇摇头,揉揉太阳穴,看上去有些累。 “下次吧,下次我请你,先走了。” 她说完,又朝阮赴今客气地点点头,而后便在两大一小的注视中离开了。 主要的人都走了,姜松河只好歉然笑笑:“不好意思啊,她这人就是脾气臭。” 言罢她看看四周:“你们开车来的吗?” 阮赴今点点头:“姜老师呢?如果没开车的话我们可以送你。” 姜松河赶忙摇摇头:“不用不用,我家就在这附近,那你们回去注意安全。” 说完她又蹲下身和阮霁禾道了别,几人才算就此分别。 回到家后,阮赴今把阮霁禾的衣服和书包收拾到一边去,给她找了本画册,让她自己涂着玩,自己则是在家政软件上搜索小时工。 工作越来越忙,她必须要找个小时工来照料阮霁禾的一日三餐,还有上下学。 关于孩子的事她总是十分慎重,在软件上翻了一个多小时,才总算选中了一个看着面相和善的中年女人。 有十几年照顾小孩的经验,厨艺也很好,也会打扫屋子。 阮赴今不用她的其他业务,只需要她能帮自己照顾阮霁禾就好,但是对方还有一个条件,就是自己的小孙子也刚上一年级,丢不下,希望可以一起带。 阮赴今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或许多个小男孩,阮霁禾还有人陪着,不会孤单,便欣然同意。 谈妥之后,没过几天那个阿姨便带着一个小孩子出现在门口。 确实和照片上没什么差别,看着很面善,也很白净,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长得浓眉大眼的,精气神十足。 “您好,我姓刘。”刘姨自我介绍,“这是我孙子皓皓,也才上一年级。” 阮赴今点点头,阮霁禾并不腼腆,拿着自己的小画本来给皓皓看:“要不要一起涂呀?” 皓皓十分惶恐地躲在奶奶后边,被刘姨推了好几次才小心翼翼凑过去。 阮赴今见状也算放心,上班时间也快到了,交代了阮霁禾的忌口之后便匆匆离开。 正是一大早,阮赴今关上门的时候,瞧见电梯口正站得散漫的纪怀昨。 上次见还是几天前,撞见她被前女友为难,阮赴今换位思考,觉得如果是自己遇到这种事被别人看见,一定会觉得不自在,所以就打算等下一班电梯再走。 纪怀昨听见高跟鞋声,不回头也知道是她,电梯到了之后却见那人站在远处看手机,便先帮她挡了一下。 又是这个熟悉的画面,阮赴今收起手机,干巴巴道了谢站到电梯角落。 纪怀昨面无表情地发呆,阮赴今上下扫过一眼,见她背着包,带着耳机,猜测应该是去咖啡厅之类的地方。 电梯很快抵达负一层,纪怀昨先一步出电梯,在阮赴今的车边停下,然后开走了挨着她的另一辆车。 两人并没有一句话的交流,阮赴今估计她也是觉得尴尬,所以才不说话。 但纪怀昨只是懒得开口,她总会间歇性懒癌发作,什么都懒得做。今天也只不过是最近实在没灵感,所以才打算找个不那么高端的咖啡厅坐坐。 人多的地方就有故事,她的灵感大都来源于此。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正午,她独自拿着一张纸速写,画到一半,面前的座位上多了一个女人。 眉头皱着,眼尾锋锐,五官都颇不柔和,看样子是一个性子急的人。 过了十几分钟,她对面坐下另一个女人,穿着小香风的通勤套装,眼尾高挑,入座之前先是环顾四周,然后才慢吞吞坐下。 距离不远,纪怀昨能听到她们说话,她没有偷听别人谈事的爱好,主动想把耳麦的音乐调高些。 但才摸到音量键,女人的一声冷哼让她停止动作。 “她阮赴今以为自己稳操胜券,有了这个,我就能让她再也没有跟我争总监的能耐!” 纪怀昨一愣,阮赴今?这名字好耳熟。 怀昨,赴今,名字还挺有意思的。她环顾四周,稍稍低头就能看到对面的诚橡设计的招牌,邻居好像也是在诚橡上班。 阮这个姓氏不多见,她隐约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听过。 对面的两人显然在进行某种交易,纪怀昨看到那个小香风接过一个u盘,大概是里边装了她刚刚提到的证据之类的东西。 她看了一眼,没再继续盯着,垂下视线时,本子上的速写不知不觉间把这两个人也画了进去。 她有些无奈,毁了一幅光影,想了想,反正画都画完了,干脆更精细点,在本子上小香风的脸上点上她鼻梁中间的痣。 第7章 过来吃? 一直到夕阳下坠,她才收起一天积攒的所有灵感准备回家。 好巧不巧,电梯门前正是邻居。 她夹着画板走过去,邻居听到声音,主动转过身看她一眼,下意识露了点笑出来,然后扭过头去似乎是考虑到什么,又僵硬地转过来冲她点了下头。 纪怀昨看她这副别扭样子,无奈,主动打招呼:“下班了?” 阮赴今赶紧应:“嗯。” 短暂的交流后,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好在两人都熟悉了这样的氛围,谁都没觉得尴尬。 电梯门打开,两人踏进去的一瞬间,纪怀昨心里就冒出一个有趣的猜测—— 她一定会站在角落。 如此想着,她借着光滑的电梯壁向后看, 果然,阮赴今依旧在那个角落,是这方空间里离她最远的距离。 很好,不愧是社恐人。 她收回视线,画板倾斜,叫阮赴今不留神间看到上边的两个女人。 那个鼻梁上有痣的,怎么那么像蒋芯? 她不禁歪着头仔细辨认一番,出奇的行为引起纪怀昨的注意,干脆把画板端正拿好给她看。 阮赴今赶忙致歉:“那个,我不是故意要偷看你的东西,就是这个人我看着眼熟,感觉很像我一个同事。” 纪怀昨画得没那么仔细,但是这个人的特点都描述出来,挑着的眉毛,狭长的眼角,还有鼻梁的痣,那个凌厉的表情,很像狭隘的蒋芯。 纪怀昨也没隐瞒:“我今天在悠十咖啡,这是我邻座的两个女人。” 她看到阮赴今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之前虽然在姜松河的点名册上见过一次,但毕竟只是扫了一眼,只知道姓阮。 阮什么来着? 电梯门打开,两人先后走出去,纪怀昨在她身侧隔了一点距离,问她:“我叫纪怀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阮赴今有些意外,望着那张厌世脸,回答:“阮赴今。” 纪怀昨眉头一挑,停住脚步,在阮赴今疑惑的表情中抬起画板,指指那个鼻梁有一颗痣的女人。 “她们下午就是在说你,拿了一个u盘,说‘有了这个她就没了和我竞争总监的资格’,我只听到这一句关键的,不知道你有没有用。” 阮赴今一愣,看看画板,再看看纪怀昨,那人仍旧没什么明显的表情,但模样诚恳,一定不是骗她。 她的竞争对手确实就是这个蒋芯,但她掌握自己什么把柄了?自己哪有什么把柄? 虽然满腹狐疑,但她还是很感激纪怀昨能告诉她这些,点点头道谢。 “谢谢,我会注意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门口,阮赴今开了门,屋里的阮霁禾马上冲出来迎接她,看见纪怀昨的一瞬间便扭转了目的地,直直冲到纪怀昨面前。 “小昨姐姐今天也好漂亮,要不要和我一起搭积木啊!” 被小皮球噗地抱住腿,纪怀昨一如既往蹲下身和她平视:“今天有事,没空闲,好羡慕你哦,可以玩积木。” 阮赴今收回自己想要拥抱小皮球的姿势,哀怨地看着眼中只有美女的阮霁禾,却又觉得纪怀昨是个不一样的人。 她在小孩子面前显然更加游刃有余,面对阮霁禾这么个小猴子,脸上的表情都没了平时的疏离。 刘姨也走出来,瞧见阮赴今后恭敬弯腰:“您回来了,小禾今天表现很好,接她的时候姜老师一个劲儿地夸她呢。” 纪怀昨多看了一眼,猜到大概是请的小时工,便没再多留心。 回到房间里,纪怀昨换了衣服,去书房把整理好的灵感归纳一番,才带着饥饿感去厨房,将解冻的半只鸡扔了几片姜煮在锅里。 低头发现厨房的垃圾没有扔,放久了会有味道,她对着那袋垃圾想了几秒,最后长叹一口气打包,关了火,提起来准备下楼去丢垃圾。 已经是晚饭的时候,楼下有不少人吃过饭,围着花园散步,远远便看见一个骑手骑着电瓶车在人流中风驰电掣,左扭右扭飞速接近。 纪怀昨提前躲开,但骑手仍旧在看手机的空隙和一个推着婴儿车的女人打了照面,好在他刹车及时,所以才没撞到婴儿车。 女人疾言厉色骂了他几句,骑手低着头一个劲儿道歉,扶起自己的车,却在女人骂过离开之后,对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 这样两面三刀的人满地都是,纪怀昨并未多留意,丢了垃圾上楼。 可巧,那个外卖的电瓶车正好就停在她单元门口。 纪怀昨上了楼,电梯打开的时候,她一眼便看到站在邻居门口的外卖小哥。 他提着一袋看上去像是面的东西,汤水洒出来不少,应该是刚才摔倒的时候弄翻了,正等着阮赴今开门。 纪怀昨看过不少加工料包的视频,虽然方便但是不卫生,从那以后她对外卖也有些抵触。加上刚才目睹的一幕,对外卖这回事更没好感。 想到阮霁禾那个小团子每天装一肚皮料包,心里难免有些膈应。 不过这是人家的事,她也不好多管,路过的时候,阮赴今开了门,她听到骑手不太走心的道歉。 “女士,您下次别点这种汤面了,我也不好送,您看看,汤都洒出来了,回头您一个差评我今天都白干。” 阮赴今似乎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纪怀昨瞧她皱了下眉,但还是伸手接过。 “辛苦了。” 骑手咧着嘴笑:“那给我点个好评哈。” 阮赴今点点头,纪怀昨再次看向那碗面,汤都没多少了,里边的面显然也坨了,白色的堆在一起,看着丁点食欲都没有。 骑手面上带着些轻松,纪怀昨看得出那是拿捏老实人的喜悦, 如此轻车熟路,恐怕不是第一次这么干。 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纪怀昨忍不住自己的多嘴:“你把别人的外卖弄成这样,连句道歉都没有,还想要好评?” 骑手一愣,回头看她,下意识否认:“这也不能赖我啊,这种汤面本来就容易洒!” 纪怀昨冷笑:“是洒出来的,还是你摔倒了倒出来的,这两样总有区别。” 骑手一愣,阮赴今也看过来,点好评的手停住,思索不过两秒便改成差评。 顶不住两个人凝视的压力,再者又被抓到现行,外卖小哥不情不愿道了歉,然后迅速离开。 纪怀昨看着他下楼,往回走了几步的时候,阮赴今和她道谢:“谢谢,你刚刚见到他啦?” 纪怀昨点点头,看看那一坨不明物体,已经完全不能称之为面。 阮赴今也看下去,苦笑一声:“这个……我重新点一份好了。” 阮霁禾也探出脑袋来,小脸皱巴巴,“妈妈,我饿啦。” 一大一小看上去没法再可怜了,纪怀昨实在不忍心让小皮球饿成瘪皮球。 再重新点还得半个多小时,万一骑手再出岔子,又是白等了。 她心里叹了口气,指指自己的门:“过来吃?” 这还是她第一次邀请别人,说这话也显得有些生硬别扭。 阮赴今每天应对形形色色的人,自然听得出来,正要拒绝,完全承包她所有外向的女儿已经拉上纪怀昨的手指。 “好啊!妈妈快来!” 纪怀昨在这个间隙开了门,瞧着欲言又止的阮赴今,一言未发进了门。 她说不出更主动的话,留门不关,她应该能明白吧? 阮赴今最终还是收回拒绝的话,关上门进了邻居家。 两只小猫似乎对她还有印象,被阮霁禾爱不释手摸了几把之后,主动绕到她身边来轻嗅。 她蹲下身揉揉两个小猫头,那两个便傲娇地扬着尾巴跳到沙发上去舔爪子。 纪怀昨的家似乎永远都是保持干净的,处处都是规矩整齐,一尘不染。 阮赴今大致扫一眼,上次来的时候看到的杯子,这次依旧在原地,干干净净装着半杯水。 这样的屋子让人很有舒适感,阮赴今卷起袖子准备帮忙:“我帮你什么?” 纪怀昨走进厨房,重新把火打开,又去冰箱拿其他蔬菜:“不用,你坐会儿就行了,我做饭不喜欢有人帮忙。” 生硬的一句话,劝退了社恐人的主动,阮赴今只好回到客厅,打算陪阮霁禾玩。 但阮霁禾不知道自己碍事一样,紧随她后冲进厨房,围着纪怀昨喋喋不休,讲自己晋升一年级以来的所有小伙伴。 阮赴今才得了“我不喜欢有人帮忙”的拒绝,赶紧叫阮霁禾。 “小禾,回来乖乖坐着!” 阮霁禾揪着纪怀昨的裤腿不愿走,充耳不闻继续介绍自己的后桌。 纪怀昨拿着锅,一只手托在锅的下边虚虚拦着,冲阮赴今道:“她没事。” 阮赴今:…… 她听着自家小皮球保持高度热情和纪怀昨絮絮叨叨,而纪怀昨竟然也愿意句句有回应,两人在抽油烟机的干扰下也能无障碍对话。 她无言,愈发觉得小孩子之间大概真的是有特殊领域,能互相吸引。 于是这个唯一的大人干脆拿出手机来处理本该在自家书房处理的公事,乌龟朝她的手机探出头,似乎颇感兴趣。 约莫半个多小时,饭香味飘出来,阮赴今顿觉饥饿,能闻到是鸡肉的味道。 她抬头看向厨房,纪怀昨一只手端着一个盘子,腿上还拖着一个跟不上步伐的小皮球,怀里抱着一个碗。 一大一小把菜放在餐桌上,纪怀昨弯腰把小皮球拿着的碗也放好,感慨: “你帮了我大忙,这个碗我自己很难拿过来!” 小皮球马上笑得满眼都是小星星:“那我还能再拿一个!” 纪怀昨痛快答应:“好!那拜托你再帮我拿两个过来!” 小皮球颠颠弹进厨房去,纪怀昨唇边的笑意松弛,也跟进去拿筷子。 气氛十分轻松活跃,让捧着手机正襟危坐的阮赴今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只是这个家里的某一个摆件。 甚至不如桌上的半杯水更有存在感,最起码水还能偶尔被想起来喝,她是完全没人想得起来要理。 哦不对,还有两只小猫愿意陪着她。 第8章 好朋友是平等的 十分钟后,两荤一素一汤摆在桌上,凉的手撕鸡,热的肉沫茄子,还有一个蒜炒油麦菜,简单的西红柿蛋汤。 纪怀昨擦擦手,叫阮赴今:“吃饭了。” 语气平淡随意,阮赴今在工作中回神,莫名有一种经常如此相处的错觉。 她揉揉鼻梁,起身前看了一眼时间,有些讶然——四十几分钟,自己只能煮一包泡面,加点其他料,这个人能变出三菜一汤? 母女两人坐好,纪怀昨去另一间屋子,不知道是要找什么东西。 阮赴今等着人来,也不动筷,瞥见阮霁禾的小脑袋,发觉她有些矮,勉强才能露出桌面大半个头,夹菜很费力。 一会儿喂她好了。 正这么想着,纪怀昨带着一个小板凳过来,一只手搂起阮霁禾的身子,另一只手把小板凳垫在平整的椅子上,再把小孩放上去,高度刚刚好。 她很细心,阮赴今如此想着,一开始对这个邻居“不近人情”,“不好接近”的印象也淡化不少,再一次道谢。 “麻烦你了。” 纪怀昨看她一眼,点点头没说别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对阮霁禾的态度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快吃吧。” 小家伙抱起小饭碗——那本是纪怀昨买回来准备喂王八蛋的,还没来得及用,就被阮霁禾看中了。只能刷刷给她用。 乌龟吃完了自己的猫粮,闻到桌上的鸡肉味,跳到桌子上看着,规矩得很。 纪怀昨见状,夹了一条放在桌上,乌龟矜持碰碰,然后才把鸡肉条吃掉。 阮赴今目不转睛地看着,对这个小毛球愈发喜爱,主动问:“它叫什么名字?” 纪怀昨看她一眼,意外她竟然也会主动聊天。 这样出乎意料的主动需要被鼓励,纪怀昨咽下这口饭回答她: “乌龟。”她看向又跳上来的另一只,“这个叫王八蛋。” 阮赴今一愣,纪怀昨顺势解释:“因为那天和姜松河打赌,如果我收养它们,她就是乌龟王八蛋。” 阮赴今没忍住一笑,很快又收回,觉得自己笑得有点突兀。 虽然很有趣。 纪怀昨并未计较,自顾自吃饭。 十几分钟之后,阮赴今主动收碗,坚决要求自己洗碗,不能白吃。 她强调了两次,看上去都快要变得紧张了,纪怀昨终究还是没拒绝,由着她端着几只碗小心翼翼去后边洗。 阮赴今应该有165以上,因为纪怀昨看向她的时候,能看到她的额头,她自己170,所以能凭目测大概估算到其他人的身高。 虽然有这么高,不过却很瘦,身上虽然没有多余的肉,但是看着也过于纤细,好像承担不住任何重量。 纪怀昨联想到她的工作,猜她大概是工作太忙,顾不上注意身体,所以才如此瘦弱。 因为太忙,所以只能在下班的时候点上外卖,然后到家之后刚好可以吃吗? 纪怀昨蹙眉,心里盘桓着“别总让孩子吃外卖”这句话,又想到下午听到的那两个女人的交易,一下子觉得说不出口。 竞争总监,在诚橡那么大的公司,压力该是不小。 她的目光不禁放在虎头虎脑的小皮球身上,长得很好,健健康康,白白嫩嫩,一看就是富养出来的小公主,最起码衣食住行没有丁点委屈。 虽然她没照顾自己,但小孩子却是养的不错的。 纪怀昨有一个弟弟,父母离婚的时候两人都被留在热河,和其他离婚的夫妻不同,尽管她和纪轻桐长相不错,性格也不错,成绩也不错。 但父母还是没有任何一方愿意要,只是给她留了相当可观的生活费,叫她带带弟弟,然后相继出国,至此也无音讯。 那年她20岁,纪轻桐12岁。那么大的孩子尚且让她头疼不已,如果纪轻桐像阮霁禾这么小,她只怕更焦头烂额。 阮霁禾的父亲一直都没露面,或许是太忙,也或许真像姜松河猜测的那样是离异。 不管是什么原因,阮赴今一个人带着女儿总是不容易的。 现在都这么应接不暇,需要找一个小时工帮忙看管,那以前孩子还小的时候,她只怕更辛苦。 想到这些,让阮赴今少点外卖的话彻底说不出口了。 纪怀昨揉着额头,她总觉得今晚的思绪似乎格外发散。 乌龟对阮赴今有格外强烈的亲近,现在正坐在台面上看着阮赴今洗碗,白花花的泡沫吸引了她的注意,因为平日里主人不会弄出这么多泡沫。 它好奇地伸出爪子想抓,阮赴今朝它轻轻挥手:“不行哦。” 乌龟像是听懂了,收回爪子舔了几下,又看到洗过一遍,还没冲的碗,上边也有不少泡沫。 它兴致上来,伸出爪子,拍。 “啪——” 不但碗碎了,阮赴今看到的一瞬间,感觉自己也快碎了。 蹭人家的饭,人家帮了忙,自己主动要求几次终于能报答人家洗个碗。 还把碗摔碎了。 她僵在原地,等纪怀昨听到声音过来的时候,瘪着嘴,手上还沾了不少泡沫。 “我……我一定赔你。” 末了,她又强调:“一模一样的。” 纪怀昨自上而下看着那只碎的不成样子的碗,许久之后摇摇头,拿了扫把清理。 “不用,早就该扔了。” 这是秦幼昕送她的,为数不多的几样东西之一,这套碗一共四只,先前就摔了两只,还有一只被纪怀昨拿去喂楼下的流浪猫。 这是最后一只,摔得像她们之间的感情,脆弱又零碎。 没错,确实该扔了。 阮赴今明白她这是不想自己觉得尴尬,但到底是弄坏了人家的东西,总该赔。 她没有多说,但心里已经决定,明天不加班的话,就去买一套碗回来。 多赔点,应该可以吧? 然而她的计划还是落空了,因为工作缘故,一直到第三个周的周末,她总算腾出空档来。 阮赴今等刘姨来了之后便离开家门,准备好好挑几个碗还给纪怀昨。 已经下午,阳光如此明媚,把所有的一切都染上和煦的滤镜。 经过楼下的公园时,不期瞧见正闭着眼睛坐在亭子里休憩的纪怀昨。 她依旧拿着一个画板,在阮赴今走出十几步路的间隙里,偶尔会写点什么在上头,多数时间还是会看着周围人若有所思。 阮赴今不知道她是什么工作,出于好奇不免多看了两眼,但也没打招呼,提着包离开。 纪怀昨已经坐了有一会儿,她最近灵感枯竭得不行,挤不出一滴,只能来人更多的地方找故事。 公园里到处都是放了假的小孩,和跟在身后时刻关注的家长。 隐约有虫鸣声,清风拂面时,纪怀昨不禁觉得,就算没有灵感,就这么晒一下午太阳,给身体去去霉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在这样的环境中,时间的流逝就显得格外模糊。 心里觉得安静的时候,四面八方的声音便陆陆续续飘进耳朵里,她听到一群小孩的嬉笑声,其中一个小男孩的声音格外尖锐。 “你本来就没有爸爸!没有爸爸的人要把玩具都让给我玩!” 小孩子不讲道理,但讲歪理。纪怀昨讨厌这样的小男孩,眉头微蹙。 随后是其他小孩附和的声音,纪怀昨听着听着,又听到小孩子们叫那个没有爸爸的小孩去买零食回来给他们吃,还威胁,如果不买就不和她玩了。 小孩子很怕孤单,不懂什么是尊严,什么是嘲笑和针对,被伙伴抛弃就是天大的事。 纪怀昨扭头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看到那个被挤兑得两眼垂泪的小女孩,是阮霁禾。 她彻底不高兴了,扭转身体叫她:“小禾——” 阮霁禾一愣,分辨出是她的音色之后,高兴地看过来,然后加速跑到纪怀昨面前,顺势抱住她搭在座椅旁边的腿。 “小昨姐姐!” 眼睛黑亮黑亮的,就是眼圈红红,受了委屈。 纪怀昨于心不忍,她软软地揉揉阮霁禾的头发,把她带到椅子上来,坐在和自己一样高的高度,才问: “那些小孩是什么人?” 阮霁禾的表情立刻带上苦恼:“是我的朋友。” 纪怀昨沉默几秒,看到她鼻尖的汗水,在兜里拿出纸巾帮她擦掉。 “你喜欢和他们一起玩吗?” 阮霁禾皱着小眉毛:“有的时候喜欢,有的时候不喜欢。” 纪怀昨看着她,鼓励她继续说。 阮霁禾便瘪着嘴巴,倒自己的小豆子:“他们总是说我没有爸爸,我也不喜欢把玩具让给他们,因为他们会弄坏,但是又不和我道歉。” 受的委屈恐怕不止这些,但这些被说出来的,才是阮霁禾最在意的。 纪怀昨有些心疼这个小皮球,一根手指挑着她细嫩的肉乎乎小手:“那——我也是你的朋友,你也讨厌我吗?” 阮霁禾马上摇头,小白牙一笑便全都出来见太阳:“不!我先是最喜欢妈妈,然后最喜欢小昨姐姐!” 她还能排上这么高的名次,纪怀昨有点意外,但更多的是开心。 她点点头:“那你觉得,我和你的其他朋友,是不是有不一样?” 这样的循循善诱可以被小孩子所理解,阮霁禾想了好一会儿,才点头: “小昨姐姐不会弄坏我的玩具,会和我一起玩,也不会说我没有爸爸。” 小昨姐姐甚至还会拿自己的玩具给我玩,还会给我做好吃的。 纪怀昨满意地点点头:“小禾,如果是好朋友呢,那就一定是要平等的。” 阮霁禾对这个词很陌生,歪头询问:“平等?” 纪怀昨“嗯”:“就是能够和你一起分享玩具,和你一起吃好吃的,即便你拿不出她喜欢的东西,也不会怪你的人。” 她牵牵阮霁禾的手:“好朋友会和你一起去买零食,也会在你觉得不高兴的时候帮你说话,和你手拉手。” 第9章 小花和小树苗的区别 阮霁禾的表情有些低落——因为这些条件,和皓皓都不匹配。 也就是说,皓皓不是她的朋友,那是什么呢? 纪怀昨颇有耐心地给了她答案:“你是一朵小花,其他人都是小树苗,他们既想要你的漂亮花瓣,又要笑话你和他们不一样,没有同样的树叶,你觉得他们是什么呢?” 阮霁禾理解了,重新去看那些没有她也玩得很热闹的小人,原先的期待被坚定取代。 “我不要再和他们一起玩了,他们不是我的朋友。” 纪怀昨欣慰地笑,又听到小皮球垂头丧气:“小昨姐姐,那我就没有朋友啦。” 纪怀昨看着她的发旋,小小圆圆的,小孩子的一切都很可爱,她也懂了阮霁禾的意思。 平时纪怀昨在家里赶稿,每天只有早上会六点半出去晨跑,顺便买菜丢垃圾,然后一整天不出门。 阮霁禾大概是得了阮赴今的授意,并不会轻易来打扰她。 那么大的房子,只有小时工和那个小孙子皓皓,她只能选择和皓皓一起玩。 现在她明白皓皓不是朋友,不愿意一起玩,和一下子回到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没区别了。 小皮球觉得孤单了。 但纪怀昨帮不了她更多,她唯一能做的,只是教她如何甄别朋友,或者如何选择朋友。 念及此,她帮小皮球出了个主意:“你看看,公园里这么多小朋友,总有一个会是你的朋友,只不过还没被你发现。” “不然我陪你去找找,看看哪个才是你的好朋友,可不可以?” 阮霁禾一听,脑袋都扬起来,重新快乐,握紧她的手迫不及待跳下长椅,拉着她就走。 “那我们快点走!” 纪怀昨一只手把东西收好,无奈地由着她拉着冲,迈出去一步要顶得上小皮球弹四五下。 阮霁禾率先带着自己的知己大朋友把借出去的玩具统统收回,其中有几个已经坏掉了,小皮球心疼得不行,但没法要就是没法要了,她只能丢掉。 然后她就在其他小孩的嘀嘀咕咕中带着纪怀昨毅然决然地离开,看样子也是个打定主意就坚决执行的行动派。 纪怀昨跟在她身后,垂下视线看着她,暗想这样的性格是不是也遗传。 一大一小在公园里闲逛了许久,一个小小的,蹲在花坛里边挖土的影子吸引了阮霁禾的注意。 她抬头看向纪怀昨征求靠近许可,纪怀昨点点头,两人一同朝那个小女孩接近。 小女孩扎着马尾辫,被编成小麻花,随着她用力挖土的动作一颤一颤的,颇为可爱。 纪怀昨没靠太近,站在她们身边的柳树下看着。 小麻花辫似乎没那么热情,纪怀昨看着阮霁禾蹲在她身边和她搭讪,但小麻花辫不为所动。 她耐着性子没去参与,既然阮霁禾没觉得乏味,那她就也没必要带着孩子走。 柳树下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她的头发白了很多,在黑色中占了数量优势,看上去很像六七十岁的人。 她打量着纪怀昨,又看看那两个小孩,主动朝纪怀昨递话茬。 “姑娘,那是你女儿?” 纪怀昨回神,她轻笑点头致意:“是我朋友。” 老婆婆以为她的意思是“我朋友的女儿”,眯着眼睛点点头:“那个是我孙女。” 她说的是小麻花辫,纪怀昨看过去,小麻花辫似乎有点嫌阮霁禾太吵,已经提着小桶去另一棵树下边挖。 阮霁禾皱皱鼻子,回望纪怀昨,似乎在诉说主动结交朋友却惨遭滑铁卢的委屈。 纪怀昨忍不住笑:“再试试。” 阮霁禾便又跟上去。 老婆婆前倾的弧度更大,似乎也很高兴有小孩子愿意找自己的孙女玩。 “她们看着同岁。” 是陈述句,也是问句。纪怀昨回忆着,有些不确定:“嗯,大概都六岁?” 老婆婆点头:“嗯,六岁,你们家的叫什么名字?” “阮霁禾,光风霁月,风禾尽起的霁禾。” “我们家的叫商镜黎,书上随便翻的,没啥特别寓意。” 似乎大多数老人都是随和的,在那两个小孩你追我赶地挪回最初的地方时,纪怀昨也听老婆婆谈了不少。 她似乎也很希望能通过纪怀昨这个看上去还不错的大人,留住那个看上去很不错的小孩子,能和自己的孙女做个伴。 但纪怀昨对别人总是保持戒心,并未透露太多,只是老婆婆一直在说。 商镜黎也是个被父母抛弃的小孩,纪怀昨不太理解为什么现在年轻父母总喜欢草率地制造一个生命,又可以在离婚后把这个生命随便丢给其他人,再去寻找爱情。 商镜黎很懂事,最起码在老婆婆嘴里形容的商镜黎很乖,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很细心。 “我这么大岁数,和黎黎玩不到一块,跟不上她,要是有个伴儿就好了。” 纪怀昨看着那两个总算能一起挖土的小孩,缓和了说辞。 “嗯,她们能玩到一起,做好朋友,倒也还好。” 另一边好不容易被不嫌弃的阮霁禾看着商镜黎一下又一下挖土,却什么也不种,只是不停地挖,然后再填平。 她不理解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不理解就想问。 商镜黎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吵的小孩,看着阮霁禾,想起自己也见过她。 昨天还看见她被那几个小男孩数落,怎么今天就没心没肺笑得这么开心。 她可不一样,虽然同龄,但她经历过被抛弃,被嫌弃,更能看懂来自其他人的恶意。 她想,这大概是个傻小孩,就像搬过来之前邻居骂她的一样,是真正的傻小孩。 阮霁禾见她不理人,飞快跑到纪怀昨身边,在她提着的一袋玩具里翻出一个挖土机,和一个小卡车来,然后又迅速跑回去。 “你用这个挖,我帮你装起来。”她提议,然后主动把挖土机推到商镜黎面前。 商镜黎没玩过这些,这个小铲子都是奶奶给她捡的零件做的。 她有些新奇,但是习惯性拒绝别人的靠近,便闷声不吭继续挖土。 阮霁禾塌着脸,又是被“前任朋友”抛弃的不快乐,又是被“现任”朋友不理的孤单,心情跌到谷底。 此时也已经五点多,刘姨叫皓皓过来带阮霁禾回去。 皓皓找到阮霁禾的时候,她正瘪着嘴跟在商镜黎身后挖土,挖土机的声响很吸引皓皓。 他跑过去,居高临下的。 “阮霁禾,你怎么不给我玩,给别人玩?我要告诉其他人不和你玩儿!” 阮霁禾本就不高兴,被这样威胁更生气了,红着脸怒气冲冲站起来:“告诉就告诉!你就是告状精!根本不是小男孩!” 皓皓也生气了,在地上抓起一把土就要扔过去,被纪怀昨适时制止。 她严肃的时候表情很凶,又是个大人,皓皓被吓住,松了手,手心的土便哗啦啦落在他自己的头顶。 然后他哇的一声哭了。 纪怀昨头疼,但继续自己的教训:“不许朝阮霁禾扔东西,如果你扔了她,我也会扔你。” 孙子的哭声很快引来刘姨,她三步并做两步跑过来把乖孙搂进怀里,谴责地看着纪怀昨。 “这位小姐,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你这么上纲上线干嘛!” 纪怀昨把阮霁禾拉在身边,蹲在相同的高度:“这是我朋友,我只是保护我的朋友。” 她的说法不能被这些成年人所接受,刘姨白她一眼,朝阮霁禾招手:“小禾,过来,我们回家了。” 阮霁禾也坚定立场,紧紧攥着纪怀昨的手不松:“我要和小昨姐姐回家!我再也不要和皓皓一起玩儿了!” 然后回头看看静静看着一切的商镜黎,又语气低了些:“我有新朋友。” 因为还没被接受,所以难免底气不足。 刚巧阮赴今买了东西回来,老远看他们在这儿,便也走过来。 “小禾。”她率先叫自己女儿,然后才看到哭得十分悲伤的皓皓。 “这是怎么了?”她问刘姨。 刘姨扫了一眼纪怀昨,正寻思怎么开口比较好,纪怀昨倒是坦诚:“被我吓哭了。” 阮赴今看看她的臭脸,再看看皓皓,顿时了然。 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看到紧紧攥着纪怀昨一根手指的女儿,走过去问:“玩得开不开心?” 出乎意料的,这次阮霁禾并未回答,反而瘪着嘴没说话。 阮赴今疑惑地看看她,另一边的老婆婆也来带自己的孙女回家。 商镜黎起身,看看地上的挖土机,再看看小卡车,最后挖了一点土填进小卡车里。 阮霁禾看到这一幕,眨巴着眼睛一直盯着商镜黎离开。 几人各回各家,刘姨也结束了一天的带娃任务,领着皓皓心事重重离开。 那个小孩不会回家和雇主告状,然后把自己解雇了吧? 能接受带着孙子一起上班的雇主并不多,阮赴今又这么好说话,她不想轻易失去这份工作。 平时皓皓做得不过分的话,她也不会干涉,毕竟都是小孩子,说几句吵几句也属正常。 至于欺负?不过是抢抢玩具零食,这算什么欺负? 第10章 她是个得胜的小将军 另一边阮赴今到了家,吃过饭之后,给阮霁禾洗了澡,母女两个坐在卧室的大床上,才问:“今天不开心吗?” 虽然她平时工作很忙,但只要晚上有时间,阮霁禾没睡,她都会带着阮霁禾坐在床上像这样谈心,关心她一天的心情。 这是她能做的陪伴和了解,总共也花不了太多时间,她还是尽可能要抽出来。 阮霁禾听这话,一下子扑进妈妈怀里,分享自己今天学到的新知识。 “妈妈,我没有朋友,皓皓不是我的朋友。” 阮赴今一愣,摸着她柔软的头发,一下一下:“皓皓怎么不是了?” 阮霁禾的声音很闷:“因为皓皓不会给我玩玩具,还会在我没有零食的时候责怪我,还会嘲笑我没有爸爸。” 责怪,嘲笑,都是今天才接触到的词,但她记性好,能记得住,也能表达出来。 阮赴今心被揪了一下,她托起阮霁禾的脑袋,皱着眉问:“什么时候开始的,之前怎么不和妈妈说?” 阮霁禾脑袋摇晃着,像是要掉下来:“妈妈,小昨姐姐说,我是小花,皓皓是小树苗,他想要我的花瓣,但是又怪我不像他一样是小树苗。” 她仰起头:“妈妈,我要和小花做朋友,不能和小树苗做好朋友。” 人以群分的道理被如此简单讲述,甚至六岁的小皮球都听得懂,阮赴今很惊讶,想起纪怀昨万年如一日的冷漠脸,忽然觉得她似乎有很多不为别人所知的另一面。 纪怀昨的说法很棒,既没有让阮霁禾去责怪谁,也没有让阮霁禾继续追着本就不适合的人身后跑。 她不会责怪皓皓总是向她索取,却不和她一起玩,只会看得更透彻,因为不是一类人。 也因此,不必再继续。 纪怀昨用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一个比喻,就讲明白很多人一生都不懂的道理—— 本质不同的人,可能会相互需要某种特质,可却终究是不能完全契合的。 阮赴今不打算再问女儿发生了什么,单凭这个比喻她也能猜到,无非是小孩子之间的玩不到一起,嫉妒心起来,便伙同其他小朋友欺负阮霁禾。 这样的事从前不是没有过,阮赴今忙于工作,能陪着阮霁禾的时候,到底还是太少。 以前她年轻的时候,总会想,孩子为什么非要两个人才能养活,只要她工资有那么多,也完全可以养得起一个小孩。 但随着阮霁禾逐渐长大,她也愈发明白,孩子需要的不仅仅是物质,还有陪伴和教导。 她原本恪守的,不遇到心动的人就一直保持单身的原则,现在看来,是不是要做出改变呢? 阮霁禾,她真的需要一个能陪伴她,教导她长大的人。 月亮离开云层的遮挡,阮赴今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女儿的背,繁杂的心绪作用下,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可我不想委屈了自己。 心里的一个声音如此强调,她垂眸,看着女儿安静的侧脸,眉头轻皱。 小禾,你再辛苦两年,好不好?妈妈还不想这么快就被婚姻束缚,尤其是,没有感情的婚姻。 …… 第二天一早,阮赴今带着阮霁禾出门的时候,赶上了因为起晚所以晨跑结束也晚了一些的纪怀昨。 她瞧见阮霁禾,主动蹲下身拉拉她的手:“昨晚睡得好吗?” 语气很像和朋友的闲聊,阮赴今想着昨晚听到的那个比喻,对纪怀昨的固有印象改了些许,也没再觉得她的侧脸那么不近人情。 阮霁禾正在喝奶,一张嘴,小牙缝都是像牙齿一样白的奶。 她牵着纪怀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帮她擦汗,一本正经:“出汗就要赶快洗澡哦,不然会着凉呢!” 小大人一样。纪怀昨笑,也同样严肃告诉她:“但是如果很快就洗澡,会把身体里想趁机溜走的水分放走哦,人就会变得干巴巴。” 阮霁禾一听,洗也不行,不洗也不行,顿时犯难:“那怎么办啊?” 纪怀昨勾着笑,给她留了个小问题:“我也不知道,你查一下,查到了告诉我。” 阮霁禾重重点头:“好!我一定会问老师的!” 纪怀昨轻笑,也就搭了几句话,知道她要上学去,就没再多说。 阮赴今见她起身,知道这是结束了“小孩子交流模式”,准备开启大人之间的交流模式,便点点头先示好:“昨天的事谢谢你了。” 纪怀昨没多说:“她会找到自己的朋友的。” 因为昨晚姜松河和她聊天的时候透露,今天会来一个转校生,就是昨天的小麻花辫,商镜黎。 看样子,阮霁禾在学校里也不会孤单了。 她意味深长地笑笑,而后先一步回了房间。 阮赴今不知道她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还以为就是随口一说,等到了学校,看到自己女儿朝一个小麻花辫飞奔过去,才明白纪怀昨的意有所指。 阮霁禾兴奋地跑到商镜黎身边:“你好呀,你也在这个班级呀?怎么之前没见到你呀?” 商镜黎的小巴掌脸上全是刻板,拘谨地把书拿出来,又拘谨地坐得端正,就是不知道该和阮霁禾说什么。 阮赴今靠在窗边看了一会儿,一个老婆婆走过来,上下打量之后认出她是昨天带走孩子的妈妈。 “您好,那是您家孩子?” 阮赴今点点头:“是,那是您孙女?” 老婆婆点点头:“今天才转过来的,她们两个还蛮合得来。” 阮赴今听得出她的意思,也点点头:“是啊,我女儿平时也没什么玩伴,性格最吵闹了。” 她神色宠溺,老婆婆也笑眯眯,放心不少:“都是一个小区的,一起上下学也方便,我家那个就是闷点儿,其实爱听别人说话。” 这种推销式的口吻让阮赴今有一种几十年后,看着亲家母推荐自己孩子一样的感觉。 她觉得有些怪异,甩甩头把这些念头放下,和走过来的姜松河打了招呼。 “哎小禾妈妈,你今天不着急上班啊?” 以往阮赴今都是把孩子放下就走,今天能有空在外头驻足许久,姜松河难免好奇一句。 阮赴今歉然笑笑:“今天不忙,平时都麻烦姜老师了。” 姜松河摆手:“应该的,都是我的学生。” 她视线转移,看到老婆婆的时候顿时了然:“您是商镜黎家长吧?你们认识啊?” 阮赴今停顿片刻,答应下来:“嗯,两个孩子认识。” 姜松河的视线越过玻璃窗,看到一个热情的小皮球和一个小冰球,顿觉有趣:“好啊,我还担心商镜黎小朋友刚来,不熟悉呢,就让她们坐一起吧,你们看怎么样?” 她知道阮赴今好说话,不触及底线的事一般都会答应,何况这也不是什么触及底线的事。 商镜黎会的很多,转过来之前的一个月都是在地方上的小学,学东西很快。对好动的阮霁禾说不定还有带动作用。 阮赴今果然没拒绝:“她们相处得来就好。” 老婆婆显然也很高兴能有一个活泼的小朋友和孙女坐在一起,提着菜篮和姜松河告别后,就跟着阮赴今一起离开了。 姜松河再度看看商镜黎,想到她的家庭,不禁想到自己的好友。 同样是被父母抛弃的小孩啊,可怜见的。 她收起这些心思,摆出面对这些小皮球时惯有的严肃表情,捏着教材进了班级。 一周的课上下来,阮霁禾和商镜黎的友情似乎没有丁点的进步。 好在商镜黎“一视同仁”,对所有的小朋友都是这样的冷漠,阮霁禾本来想着带动她,最起码让她能多和自己说几句话。 但五天之后,反而是她习惯了不被商镜黎理会,自顾自在她耳边叽叽喳喳。 又是一个周六,对阮赴今来说,又是一个加班日。 总监的位置有一天定不下来,她就有一天不能停止这些加分性的加班。 换好衣服,她亲亲熟睡中的阮霁禾,和刚刚赶到的刘姨嘱咐了几句,便匆匆去上班。 皓皓的事她后来还是在阮霁禾嘴里问了出来,听她提到“嘲笑我没有爸爸”的时候,那种心酸的恼火便再度出现。 她也因此给家政公司打了电话过去,要求换一个人来帮她照顾阮霁禾。 但刘姨紧接着就把电话打过来,说了自己不少难处,最后再三保证孙子一定会乖乖的,不去招惹阮霁禾了。 阮赴今心软,不好拒绝,最后只能又答应下来,撤回了想要换人的要求。 尽管如此,但她知道有些孩子就是有劣根性,便嘱咐了阮霁禾,如果皓皓再说那种话,或者故意弄坏她的玩具,偷她的东西,就给自己打电话。 她给阮霁禾买了一只电话手表,操作简单,只教了她打电话。 阮霁禾带着新的手表见到皓皓的时候,并未注意到皓皓嫉妒的眼神,比起之前的主动欢迎,这次眼皮也没抬,自顾自坐在窗边画画。 皓皓自然也被奶奶警告过不能去招惹这个小女孩,但奶奶的警告和奶奶说的话都不具有任何约束力,他的世界观里是所有人都在围着他转,压根儿不会在意这些约束。 因此,他中午趁着刘姨煮饭的空隙,跑到阮霁禾面前摊开手:“你那个手表给我戴一下。” 语气理所当然,已经彻底做出“小花和小树苗”之分的阮霁禾不理睬他,把手表护住。 “你出去,这是我的房间!” 皓皓也不是第一次来,当即不高兴了:“凭什么!” 他说完干脆去抢:“把手表给我!” 两个小孩因此扭打在一起,阮霁禾虽然是小女孩,但是丝毫也不胆怯,抓住皓皓小草一样的头发不松手,皓皓也拳打脚踢。 最终阮霁禾力气不及皓皓,手表被抢走,但也把皓皓打哭了。 她撸起袖子,像个得胜将军。 虽然手表被抢走了,但皓皓的大哭令她倍有成就感。 刘姨听见哭声心都揪在一起,一看小孙子发型凌乱,衣服也扯开,再听说是阮霁禾打得,顿时恼了。 “你个小姑娘,怎么打人呢!”她疾言厉色地指着阮霁禾吼,皓皓躲在她背后早就止住哭声,冲她吐舌头。 这可把阮霁禾气坏了!她大声反驳自己没有错,说皓皓抢了自己的手表。 刘姨本是不相信,一回头,孙子手里还真有一块儿童手表,愣了愣,低声哄着孙子。 “把这东西还给她,咱们不稀罕!” 皓皓就是不还,还拿着手表故意显摆,气得阮霁禾脸都红了,刘姨见状脑壳直抽,最终还是不得不强硬地抢回来,顶着孙子的哭声把手表扔在沙发上。 “给你!一块手表,谁买不起呀!” 她浑然不觉和小孩子说这样的话有什么效果,只是如此发泄着自己的不满,然后带着孙子去餐桌上吃饭,好像她们祖孙才是这个房子的主人。 第11章 妈妈是不是很帅?妈妈最帅了! 阮霁禾咬着牙,很想把这两个人赶出去,但是她争不过皓皓,何况还有个大人,便气鼓鼓跑到餐桌边坐下,强调这是自己的家。 刘姨也突然缓过神,想起这茬,顿时改了一副面孔,在兜里抓了一把杏核给阮霁禾。 “给,刚才是阿姨不对,阿姨给你道歉,你别和妈妈说嗷~” 她循循善诱,甚至把杏核剥开摆在阮霁禾面前,讨好哄骗。 阮霁禾的印象里,她从未吃过杏仁,小鼻子耸动两下,闻到一股她没接触过的香味。 有点想吃。 她抓起两个放在嘴里,味道不错,刘姨见状,又给她剥了些,企图用杏仁封住小女孩的嘴巴。 但她忘了,上班第一天的时候阮赴今就叮嘱过她,阮霁禾树果过敏,而杏仁,是最有代表性的树果。 于是一个多小时后,刘姨面对起了疹子,又不停呕吐的阮霁禾手足无措。 她根本不敢给阮赴今打电话,只能匆匆抱起阮霁禾准备自己带着去医院。 皓皓偷偷把阮霁禾的手表摘下来戴在自己手上,然后拉下袖子跟着奶奶一起出门。 刘姨催促皓皓的声音太大,纪怀昨本来在门口边逗猫,听见外头兵荒马乱一般的张罗,便开门查看情况。 这一看可不得了,那个钟点工怀里抱着一个,嘴上催着一个,看样子急匆匆的不知要去哪。 她拉开门,几步便走到刘姨面前,一看抱着的正是阮霁禾。 小皮球脸红红的,还有几颗疹子,嘴巴干涩,凑近些便能闻到呕吐物的味道。 刘姨一见是她,顿时有些心虚,在纪怀昨冷凝的视线中说不出话,抱着孩子干巴巴站在原地。 这年轻人怎么不上班的?!她心里吐槽, 纪怀昨却一句话也没多说,干脆在她怀里把阮霁禾抱过来,然后冲进屋里拿了手机和车钥匙,又拉着脸冲到电梯前准备下楼。 刘姨“哎哎”地叫了几声叫不住她,只好也跟上去,两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迅速上了车,刘姨看着车子的内饰更不敢说话了。 这也是个有钱的主儿。 车速飞快,短短十几分钟就到了医院,纪怀昨抱着阮霁禾一路飞奔,直奔急诊去,又把孩子交给护士采取急救措施。 刘姨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大阵仗,愣在旁边一言不发,皓皓害怕地躲在她身后,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久了,便开始哭闹。 刘姨不住地哄着他,但没有任何效果,纪怀昨被吵得头疼,横了一记眼刀过去:“再不让他闭嘴就滚出去。” 她的脾气在此刻彻底放出来,眼神吓人,说话也丝毫不客气,搭上这样凌厉的五官,别说刘姨了,就连无理取闹的皓皓都被吓得停止哭闹。 纪怀昨并没有阮赴今的号码,也没有其他联系方式,她虽然上次打过几次,但到底没保存,过去这么久,她早就忘了是哪个号码。 无奈之下,她只能和姜松河要了阮赴今的号码,却在拨过去的一瞬间迟疑。 她是不是很忙,如果现在在做什么关键的工作,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赶过来,耽误手上的事,会不会有什么不可挽回的影响? 下一秒她觉得自己思虑过多,毕竟孩子在医院里,一定要先联系她的母亲。 但是想到这些,她还是熄了屏。 先看一会儿,她现在过来也做不了什么,下了班再通知她也是一样。 护士推开门走出来,瞧见神色紧张的纪怀昨,宽慰她: “没事,来的及时,没什么大问题。” 纪怀昨松了口气,谢过之后去病床旁边守着。 阮霁禾蔫蔫的,闭着眼睛还在睡,纪怀昨看得仔细,靠近些,便看到她埋在衣领下边的抓痕。 她眉头一皱:“你们打她?” 刘姨吓得都站起来:“没有啊!没有人打她啊!谁敢动手啊!” 皓皓听见这个问题,下意识往奶奶身后缩,但闪烁的眼神还是难逃被逮到。 纪怀昨盯着那个小男孩:“你为什么打她?” 刘姨赶紧把孙子护住,生怕纪怀昨真动手还回来,帮孙子否认:“没有的事儿!” 她声调有些高,纪怀昨不愿意她吵醒阮霁禾,重新坐回去,一言不发。 点滴一下一下地落在茂菲滴管里,时间似乎格外漫长,病房里安安静静,因为只躺了阮霁禾一个小患者的缘故,加上一直处于低气压的纪怀昨,显得更安静。 皓皓满身不痛快,但也不敢出声,很怕纪怀昨凶神恶煞的眼神。 正不舒服时,手腕上的手表忽然响起来,吓了他一大跳。 纪怀昨也回神,看看时间,已经六点多了,似乎可以联系阮赴今叫她过来。 不知她加不加班。 正这么想着,皓皓已经摁到接听的按钮,纪怀昨听到阮赴今柔和的声音。 “小禾,妈妈回来啦,怎么不在家,你们去哪儿玩啦?” 纪怀昨猛地回头看,刘姨此刻才来得及摁住那块手表,对上纪怀昨的视线,只感觉这人就是个煞神。 纪怀昨给阮赴今打过电话去,告诉了地址。挂断电话后,朝皓皓摊手,目的明确。 皓皓瘪着嘴,眼睛里全是泪,费力地摘下手表,塞在奶奶手里。 刘姨也有点怕地还给纪怀昨,心里不住地哀叹这个祖宗孙子什么时候又把人家的东西箍在自己手上了! 纪怀昨拿着那块表,看向皓皓的眼神写满严肃,冷哼一声。 三人在如此沉重的气氛中总算等来急促的高跟鞋声,下一秒,阮赴今匆忙赶来,推开门看到病床上的阮霁禾的一瞬间,眼泪都蓄满了,几步迈到阮霁禾床旁查看。 纪怀昨看到她颈后的汗水,很薄的一层,猜测应该是被吓到,所以一身冷汗。 她主动开口交代情况:“没事,等小禾醒了之后,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医生说杏仁过敏,好在吃的不多,来的也及时。” 阮赴今望着她说完这句话,对上纪怀昨沉稳的表情时,心里悬着的急切才总算落了地。 她忍无可忍扭向刘姨:“我第一天就交代过你,小禾树果过敏,你为什么给她吃杏仁?” 刘姨干巴巴说不出解释的话,她确实忘了这回事,忘得死死的。 看她这个样子,阮赴今也没有多余的谴责,让她赶紧带着孙子离开,然后给家政公司打了一通彻底的投诉电话。 家政公司连连道歉,最后主动赔偿了这次的医疗费,经理也表示马上赶过来处理。 纪怀昨一言不发看着她处理这些事,恰好阮霁禾醒过来,见到她的一瞬间十分惊喜。 “小昨姐姐。”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纪怀昨怜爱地摸摸她的头:“睡得好吗?” 阮霁禾摇摇头,又看到自己的妈妈,正侧对着她讲电话,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锋锐令她有些胆怯。 “妈妈怎么生气啦?” 她小声问,纪怀昨也靠近她,小声回答:“因为皓皓欺负你,妈妈在帮你出气。” 阮霁禾填满了委屈的心顿时轻松了,笑眯眯道:“真的呀?!” 纪怀昨点头:“是呀,妈妈是不是很帅?” 阮霁禾小幅度点头:“嗯!妈妈最帅了!” 那边的阮赴今已经处理好一切,有关赔偿,有关道歉,有条不紊。 她看过来的时候,愣在原地,因为一大一小两双眼睛,正专注地望着她,带着如出一辙的笑意。 哪怕纪怀昨的稍纵即逝。 她下意识攥紧了手机,走过去坐在另一边:“笑什么呢?小笨蛋。” 亲昵的称呼是在叫阮霁禾,纪怀昨起身去外头,给母女两个腾出空间来。看看时候也不早了,想来想去,还是启动车子回去做饭。 阮赴今安抚过女儿后,再找纪怀昨,便已经找不见人。 她想着打电话问一下,但转念一想,人家因为无关的事把孩子送到医院,又如此妥帖帮忙照看,已经很好了,与其打电话,不如等明天出了院,上门感谢。 这样想着,她重新坐回床边,看看时间,又觉得无奈。 孩子生病,她一个人更不方便,想着去买点吃的,都没有个可以替换的人。 念及此,她只好摁亮手机准备点外卖,却听到一个脚步声,推门进来。 她回头,意外地看到背着一个挎包,提着一个饭盒的纪怀昨。 那人对上她的视线,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抬了抬手中的保温桶,然后走到桌子边放下。 “我吃过了,你们先吃。” 言简意赅,绕过阮赴今的另一边,把挎包放在桌子上。 阮赴今没拒绝她的好意,实际上能在这种情况下,给她恰到好处的帮助,也让她只有感激的心思,实难拒绝。 打开保温桶,里边有四层,第一层是挤在一起的几样饭菜,第二层装了米饭,第三层是汤,最下边是粥,保温桶的把手上还挂着一袋密封着的小咸菜。 “上边是你吃的,下边是小禾的。”纪怀昨语气淡淡,朝她伸手:“小禾的给我吧。” 阮霁禾已经能坐起,只是轻微的过敏,并不影响她什么,甚至还没有脖子上的抓痕更值得被重视。 她吸着小鼻子使劲儿接收饭菜的香味,拉住纪怀昨的袖子:“小昨姐姐,我好想你做的饭啊!” 纪怀昨宠溺笑笑,接过阮赴今递过来的粥:“是吗?如果不把这些喝完,我可不信你。” 她对阮霁禾的耐心和温柔与对待其他人完全不同,阮赴今不禁有些心软,也有些安心。 以往她对“远亲不如近邻”这句话没什么感觉,因为现在都是独门独户,一关门,外头的事与我无关,谁也顾不着谁。 但此刻,她真真切切体会到这句话变成事实的时候,给了她多大的支撑。 第12章 感激 吃过饭,阮赴今主动去把保温桶洗干净。回到病房的时候,纪怀昨正挨着阮霁禾,两人一起看动画片。 她听到熟悉的音乐,脑海中都能自动匹配那只蓝色的猫和棕色的小老鼠。 大概是第一集,三只小猫。她这么想着,朝那边走近。 两个人十分专注,阮霁禾指着屏幕:“这三只小猫好坏呀!” 纪怀昨托着下巴,唇边勾起浅淡的弧度,眸色慵懒,看得出是有些惬意的。 “是啊,一会儿就会被打屁股。” 话音才落,三只小猫果然被转着圈打屁股,阮霁禾连连点头。 “小昨姐姐好厉害呀!真的被打屁股了!” 纪怀昨得意扬眉,软件自动播放下一集。 她们一大一小看得投机,阮赴今一时又有一种被排挤在外的感觉,甚至不好意思上前打扰。 还是纪怀昨看见她,微微起身:“你明天加班?” 阮赴今犹豫着点点头,纪怀昨似乎早就料到,重新把视线放在屏幕上。 “那你休息吧,我们再看一会儿。” 这样的语气,随意的让阮赴今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就好像她们之间很熟了一样,所以才如此轻快。 也不是,她看着凑在一起的两个脑袋——人家分明是和阮霁禾熟,人家两个才是好朋友。 她无语自己天马行空的奇怪想法:“今天很麻烦你了,下周有空的话,我请你吃饭,你先回去休息吧,这有我就行了。” 纪怀昨转过头,看看她一脸倦色,终究没同意她的话。 她也不想来帮忙的,但是想到只有她们母女两个,上班很累不说,晚上还要陪护。 到底都是邻居,阮霁禾又和自己这么合得来,没道理袖手旁观。 因此她才收拾了东西来了。既然来了,她就没想过回去。 阮赴今的客气她预料到的,见她如此拘谨客套,只能耐着性子再劝一句。 “你还要上班,如果耽误了工作上的事应该会很麻烦吧?小禾也是我的朋友,我们两个看看动画也很好,没什么不好的。” 阮赴今心里过意不去,但纪怀昨说的都是事实,她也知道明天有重要的工作。 因此她陷入两难,最后还是没有回去,选择在另一边的陪护床上暂时休息,和纪怀昨轮班。 纪怀昨对这个提议不置可否,只是继续和阮霁禾看动画。 阮赴今确实很累,躺在床上的一瞬间,便有了困意,不过几分钟便睡着了。 纪怀昨分神看到,把声音降下来一点,想了想,又把医院的毛毯盖在她身上。 虽然是夏天,但是病房的空调有点凉。 做完这些能做的,她看着阮赴今瘦弱的身形,颇觉可叹—— 一个人带着阮霁禾,的确分身乏术。请个小时工也不能怪她,她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纪怀昨重新坐回去,阮霁禾被逗得咯咯笑,她却不能专心。 才把阮霁禾送到医院的时候,她气那个钟点工,也觉得阮赴今不应该。 找人照顾一定要仔细选选啊,上次那个皓皓已经欺负阮霁禾了,就该换其他人。 但是现在,她看着熟睡中也蹙着眉的阮赴今,再也说不出责怪的话。 她一个人,又要上班,又要顾家,又是个好说话的人,还能怎么为难她呢。 钟点工也不是那么好找的,要找有经验的,有耐心的,实在很不容易。 - 过了凌晨,阮霁禾总算顶不住困倦,沉沉睡去。 纪怀昨打了个无声的哈欠,关了动漫,帮阮霁禾也拉好被子。 母女两个的睡姿十分相似,都是侧卧的蜷缩姿势,似乎是很没安全感的姿势。 纪怀昨没吵醒她,自己去另一张床上,继续码字。 今天耽误了更新,要补上。 她的键盘很安静,敲击的速度虽然快,但刻意控制着速度,并未有太大声响。 有思路的时候,她习惯一气呵成,一直写到没有灵感。 因此再回神的时候,已经天亮。 外头的晨光看上去就暖洋洋的,她感慨着又是一个好天气,关了电脑,起身活动僵硬的身体。 好在中途活动过,不然不知道要僵硬成什么样儿。 护士已经推着推车进来查房,看过阮霁禾的状态之后,和纪怀昨去走廊上谈。 “她脸上的淤青是撞击导致的,没什么大问题,睡醒之后就可以出院了。” 纪怀昨点点头:“现在可以去办出院吧?” 护士指了路,纪怀昨关好门去办出院。 等她顺便带着早饭回来的时候,阮赴今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半闭着眼睛回神,看来是灵魂还被封印在床上。 听到声音,她霎时清醒,看到纪怀昨手上提着的早饭,歉然的神色更明显。 “我……我昨晚忘了定闹钟。” 纪怀昨无所谓地把手里的早餐摆在小桌上:“出院手续已经办完了,小禾睡醒就可以回去。” 她放下早餐,就转身去叫阮霁禾,这一切被阮赴今看在眼里,不知不觉湿了眼眶。 包子还很热,热意隔着袋子终究烫到阮赴今的手指。 她猛然回神,把包子放在桌上。 她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感谢纪怀昨,明明是看上去不好相处的人,但从和她做邻居开始,几乎处处都在被照顾。她从未想过,能承一个邻居如此大的善意。 阮赴今捏住酸楚的鼻尖,起身去洗脸。 纪怀昨并未注意到她的举动,才把勉强睁开眼睛的阮霁禾叫醒,小家伙嘴角边有一块淤青,看上去可怜巴巴。 她不敢呲牙笑了,因为一笑就会扯得软肉生疼,小皮球变成了可怜皮球。 纪怀昨又心疼又无奈,揉揉她的脑袋,把可湿纸巾沾了水帮她擦脸。 阮赴今洗漱好之后,三个人守着小桌一同吃早饭,阮霁禾叽叽喳喳说昨晚看的动画片,试图商量纪怀昨一会儿还能继续看。 阮赴今注意到女儿唇角的淤青,眸中的冷意更甚,吃过饭后,犹豫几秒,还是选择把女儿暂时托给纪怀昨照顾。 她没有更好的人选,也没有这么快就再找一个小时工,但是还要上班,只能再多麻烦人家一件事。 纪怀昨并不觉得有什么,朝她点点头,然后再阮赴今的注视中带着小皮球上了自己的车回家。 阮赴今站在原地,看着那辆黑色的车子汇入车流,心中的感激再次漫漶。 二十分钟后,纪怀昨停好车,拉着阮霁禾回家。 她还从来没进过阮赴今家,也不打算贸然闯入,就只能带着阮霁禾回自己家洗了澡,然后穿上原来的衣服。 天气很好,一大一小带着两只小猫下楼去晒太阳。 阮霁禾目标明确,拉着纪怀昨直奔商镜黎平时挖土的地方去。 果然,商镜黎今天也在拿着她的小铲子挖土,她的奶奶坐在一边慈爱地看着她。 见纪怀昨过来,她友好地打了招呼,挪挪位置,让出半边长椅。 纪怀昨坐下,看着小皮球弹到商镜黎旁边去蹲下,小麻花辫这次没有嫌弃地挪开,但还是没理她。 “小禾脸上怎么了?”商奶奶注意到,问。 纪怀昨浅笑:“打架胜利的徽章。” 商奶奶看她一眼,又笑开了:“真勇敢!” 纪怀昨喜欢听人夸小皮球,虽然和自己关系不大,但就是喜欢。 她没回应,瞧着两个小家伙,手上抚摸着懒洋洋瘫在身边晒太阳的小猫咪。 别人家的小猫都活泼,一出门便兴高采烈。唯独她的小猫,似乎像极了她的性格,无论到哪儿都是安安静静,懒懒散散的。 商镜黎看到白嫩皮球上的一点青紫,多看了一会儿,也没问。 阮霁禾反而主动炫耀:“你看我这!” 她指着脸上的青紫:“昨天我把皓皓打哭了!没骗你哦,他偷我东西,这就是证据!” 她的话没什么逻辑性,但商镜黎有逻辑,习惯性地把她的话重新排序之后,掉出两个字。 “真蠢。” 阮霁禾撇嘴,顿时不乐意了,商镜黎见状,又掉出三个字:“我说他。” 阮霁禾马上多云转晴:“哼!他根本不像个小男生!只会找他奶奶哭唧唧,难看死了!还是我勇敢,对吧?!” 她很骄傲,让商镜黎想起在乡下的时候,那只过年之前的大公鸡。 过年之后,它就被装在盘子里了。 想到这儿,她不禁联想到这个白胖小皮球被装在盘子里的样子,罕见的存了点开心的弧度。 阮霁禾没发现,还在那叙述自己昨天的壮举,商镜黎一下一下挖着土,耳边有喋喋不休的背景音乐,愈发有干劲。 乍然有一阵轻飘飘的香味飘过,耳边的细碎忽然停止,她疑惑看过去,却发现那个播放背景音乐的“皮球收音机”追着一个穿着浅色裙子的女生跑了。 “姐姐,你长得真漂亮~” 商镜黎:…… 她用力把铲子戳进土里,感觉自己在挖小皮球。 第13章 打架 钟点工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也好在这一周阮赴今都没加班,一直有空去接送阮霁禾。 但加班这种事说不准哪天,因此她牵着阮霁禾回家的路上都在想这件事,到家之后继续翻看合适的家政公司。 正看着,门铃响起,她切换软件,在屏幕上看到纪怀昨。 一周没见,要不是纪怀昨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她差点认不出来。 阮赴今赶紧踩上拖鞋,开门一看,顿时有些惊艳。 纪怀昨染了头发,还烫了微卷,暖茶色的发丝把她的冷硬和漠然淡化,染上一点柔和的感觉。 她的眼尾依旧是上挑的,但总归有气质上的改变,所以显得并没有那么凌厉了。 怎么形容呢,如果以前的纪怀昨是冷淡的黑长直,那现在的她,就是沉稳安静的知性。 阮赴今看了许久才觉得冒犯,赶紧收回视线,道歉也被纪怀昨的话提前截止。 “给小禾的礼物,帮我转交。” 她似乎并不想进来坐坐,但阮霁禾已经听到声音,穿着小拖鞋哒哒哒跑来。 “小昨姐姐!”她跑到纪怀昨面前,抱住她的腿一个劲儿夸赞,“你好漂亮!更漂亮啦!” 阮赴今也借着这个机会把人让进屋:“进来坐坐吧,我去给你泡茶。”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样性格的纪怀昨,应该会喜欢喝茶。 但纪怀昨拒绝了:“不用麻烦,我不喝茶。” 阮赴今应下,看着人进来,把门关好,干脆去榨橙汁。 既然不爱喝茶,那……用小孩子的东西试试? 等她端着三杯橙汁过来的时候,纪怀昨正和阮霁禾挤在一起摆弄什么,她忽然听到一阵哔哔啵啵的声音,然后看到阮霁禾眉开眼笑拿着一只对讲机。 “呼叫小昨姐姐!” 纪怀昨也回应她:“收到小禾!” 一大一小举着对讲机在熟悉功能。 她有些惊讶:“这是?” 纪怀昨抬头看她的时候,阮赴今看到她脸上的笑意淡了不少,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把手里的橙汁放在桌上。 “这个可以喝吗?” 纪怀昨首先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对讲机,平时她自己在家,我们可以很方便地联络。” 然后她的视线才看着橙汁,出乎阮赴今意料地接受了:“谢谢。” 好,果然哄孩子的都可以被她接受。 阮赴今如此想,再看那个对讲机,阮霁禾也显摆着给她演示。 听着自己的声音在纪怀昨手里的对讲机里传出来的时候,她乐得在沙发上直拍手。 阮赴今心中柔软,凝视着纪怀昨同样愉悦的笑眼:“谢谢你了。” 这次没有说“给你添麻烦”,纪怀昨敏锐地注意到这件事,也回望她,似乎明白自己已经被接受了一点。 她其实并不在意阮赴今是否接纳自己,她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很辛苦,她的女儿刚好又是自己的朋友,所以会主动帮一点小忙。 但能被接受,到底也算意外之喜。 她咽下橙汁,点点头,“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 入夏之后,天气愈发炎热,教室里还好,有风扇吹着没有那么热,但外头简直就是蒸笼,人在阳光下暴露一秒,便有蒸发的危险。 但小孩的精力是无限的,即便是这么热的天气,到了体育课,依旧激动地跑出去玩。 姜松河看着一个个圆滚滚的小皮球无奈,跟体育老师搭了几句话,便回了办公室。好在周五了,熬过这一下午又能放松放松。 阮霁禾抢到一个小铁锹,主动拿到同桌面前献宝。 “商镜黎,我们一起去那边挖土!” 她在电视上学会了投其所好,所以此刻的表情写满了不成熟的“谄媚”。 商镜黎看看她手里的铲子,不接受也没拒绝,一言不发转身走在前头,找了一片阴凉地坐下。 阮霁禾不是第一次被她放冷眼了,但她喜欢商镜黎这个长得好看的小孩,虽然商镜黎不说话,但是她也不会欺负她。 能得到一个朋友不是容易的事,她记得纪怀昨说过的话,所以仍旧不厌其烦跟上去,挨着她坐下。 商镜黎却忽然开口了,稚嫩的声音和她冷漠的气质很不搭:“你为什么总跟着我?” 阮霁禾眯着眼睛,说得直白:“我想和你一起玩,和你做朋友!” 商镜黎仔细地审视着她,她脸上还隐约有一点青色的痕迹,是她的“勋章”。 商镜黎转回来不再看她:“我不需要朋友,也不想和你玩。” 反正你挖着挖着,看见漂亮老师又莫名其妙跟着跑了! 讲题的时候也是,连小木棒都数不清楚,有一个漂亮老师路过,就马上找不见人! 阮霁禾还是第一次面对如此鲜明的拒绝,她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纪怀昨只教了她怎么交朋友,还没告诉她朋友不愿意接受她该怎么办。 因此她显得有些垂头丧气,被同样在上体育课的皓皓看到,带着几个小朋友过来耀武扬威。 “阮霁禾!你真好笑!别人都讨厌你了!你还坐在这儿呢!” 阮霁禾闻言,恼怒地看着他:“怎么!你还找打是不是!” 商镜黎也抬起头,看到那个胖胖的小男孩,顿时明白是他打了阮霁禾。 皓皓脸红:“是我打的你!你在乱说!” 阮霁禾只有一个人,说不过他们七嘴八舌,眼看着就要保不住她的“勋章”了,商镜黎忽然起身:“你脸上的伤不是比她的更严重,骗子。” 阮霁禾前一秒还在意外,后一秒变兴高采烈:“对呀对呀!我……我朋友说得很对!” 她还是不敢把“朋友”两个字吐得清晰,因为还没被接纳。 商镜黎看她一眼,转身就走:“无聊。” 阮霁禾赶紧想跟上去,却被皓皓叫住:“那是我让着你!有本事再打一次!我一定不会输!” 阮霁禾才不愿意和他那么没形象的打架,头也不回,充耳不闻。 皓皓急了,其他的小朋友也在看着他,他捏紧拳头,使出激将法: “你朋友肯定也是因为你不敢,是个孬蛋!所以才不跟你玩!你怕了!” 阮霁禾马上停住脚步,回头就朝皓皓冲过去,跑到他面前才道:“我不怕你!我妈妈说了不能打架!” 皓皓率先推她一下:“上次是我赢了!你不打就承认我赢了!” 阮霁禾咬着牙不说话,皓皓又推她:“你快说!” 阮霁禾忍不住了,猛地撞过去,一下把人撞翻一个跟头。 皓皓倒在地上,“唉哟”一声打了个滚儿。其他的小朋友顿时哄笑起来。 皓皓红着脸爬起来,阮霁禾也不服输, 两人最终还是打在一起, 商镜黎在远处看着,那个小女孩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勇敢,明明对方比她多出几个人,肯定打不过的,还是不服输一样。 都被人摁在地上了,还嘴硬地动用唯一没被控制的嘴巴朝别人吐口水。 皓皓又哭了,一边哭一边揪阮霁禾的小辫。 阮霁禾也抓着皓皓寸许长的头发用尽力气,其他小朋友却拉着她,这简直极大限制了她阮皮球的攻击力! 商镜黎看着看着,直到阮霁禾脸都憋得通红了,实在看不下去,选择加入战局。 但她跑到一半就被体育老师提起来了:“干什么呢!都给我停下!” “你冲这么快,要上哪儿去啊?” 最后这几个小孩都被拎到办公室,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皓皓是二班的小孩,二班的班主任出了名的护犊子,看到自己班优等生被打得如此狼狈,当即便要和姜松河要说法。 姜松河并不在现场,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体育老师也是才看到,所以一时也不知道这些孩子为什么打起来。 还是袁江槿看到全程,说了句公道话。 “陈老师,你们班的皓皓带着这几个小朋友欺负那两个姑娘,我刚才去拿卷子看见的。” 这句话一出来,姜松河腰板都挺直了——这个陈老师平时就托大拿乔的,倚老卖老,处处盯着新人教师讲大道理,今天可算让她逮着了! 陈老师闻言,看看自己狼狈的学生,再看看比之更要狼狈的阮霁禾,还不愿相信。 “你说真的?” 袁江槿举了举水杯,无声回应。 姜松河也没逮着她不放,开始和自己的孩子了解事情经过。 阮霁禾情绪还是激动的,说话都快说不圆了,还是商镜黎把事情经过说得仔仔细细,然后又指出关键点—— “这个男生先推她两次,她才还手的。” 阮霁禾对她如此清晰的阐述佩服极了:“对!” 陈老师看向自己班的学生 ,皓皓晃神,赶紧否认:“不是!是阮霁禾先动手的!你撒谎!” 阮霁禾气急:“你敢做不敢当!你不是男生!” 皓皓也生气了,大呼小叫,办公室顿时吵起来,几个小孩叽叽喳喳吵得大人们都捂住耳朵。 “够了!”陈老师大声呵止:“姜老师,你也管管你们班的孩子,这是办公室,不是其他地方!” 姜松河提了一口气:“这话说得,陈老师,明明是你们班的王明皓先喊起来的!” 袁江槿适时插嘴:“没想到小男孩的嗓音也挺尖的哈。” 陈老师一个眼刀甩过去,袁江槿权当没看到,自顾自写教案。 “既然说不清楚,那就调查监控吧!把这几个孩子家长也找来,在办公室都敢吵,看来不严肃解决是不行了!” 陈老师一锤定音,开始给信息部门的老师打电话,准备核对刚刚的监控。 姜松河很无语——参与打架的两个孩子,一个是奶奶接送上下学,早上来晚上回去颇不容易,另一个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这点小事可以明天早上见面的时候再谈,何必这时候叫她挺大岁数跑来一趟。 她还想说点什么,陈老师已经开始联系王明皓家长,并且手指还指着电话本上下一个家长的电话号码,看样子是挂了这个就拨通那个。 她没法儿,也只能打电话通知。 第14章 不是打了个胜仗吗,小将军? 商镜黎奶奶留的是座机号码,她没有手机,这会儿还是中午,大概是出去买菜了,没人接听。 她挂断,再拨阮赴今的,也无人接通。 如此反反复复每个人都拨打了两三次之后,依旧没回音,她只好作罢。 但陈老师不依不饶:“姜老师,这种事一定要有家长参与的,不然出了任何事,家长事后找起麻烦来,你担得起责任吗!” 姜松河皱着眉辩解:“我认为当务之急是先把这些孩子表面的伤处理一下!” 陈老师词穷,退了一步:“那也要叫家长来!现在的小孩子动不动就打架怎么得了!一定要严肃教育!” 她如此固执,姜松河也知道争不过她,但两个家长又实在联系不上。 最终,她只能给孩子的邻居,她的挚友打电话。 “小昨,小禾和别人打架了,对方的班主任一定要叫家长严肃处理,我联系不上小禾妈妈,你看你能联系上吗,或者去她公司找她一下也可以,我走不开。” 纪怀昨一听阮霁禾打架,马上追问:“伤的严不严重?” 姜松河抿嘴,侧过头低声庆幸:“好家伙,以一敌四五六七八,把别人一顿痛扁,就是挂点彩,不碍事。” 纪怀昨这才松了口气:“我去趟诚橡,你稍等我。” 挂了电话,她换了一身衣服便匆忙出门,开到诚橡楼下直奔前台,却被告知阮赴今去应酬了。 她出了诚橡,阮赴今在上班,应酬比上班更不容提前离开。 中午的大太阳晃晃地照人眼,纪怀昨犹豫几秒,干脆重新上车,调转方向直奔第一小学。 她倒要看看怎么就非得家长来不可了! 天气热,人心也容易烦躁。 纪怀昨赶到的时候,因为来的家长太多,办公室吵吵闹闹不像话,已经被请到调解室。 这下好了,连主任也参与进来,在家长之间周旋。 她推开门的时候,那两个小姑娘站在一起,阮霁禾把商镜黎挡在身后,十分仗义。 “别怕,你是帮我说话的人,我保护你!” 看她如此义正辞严,纪怀昨反而不担心了,叫她一声,走到她们面前。 “小禾。” 阮霁禾看到纪怀昨的一瞬间便松弛了,瘪着嘴巴看着她朝自己走来,最后蹲在她面前。 “怎么了,不是打了个胜仗吗,小将军。” 她低声说,然后冲着商镜黎笑笑:“还有你的小军师,都很勇敢。” 阮霁禾被这些家长说得都理亏了,终于有一个自己人支持她,她马上又恢复了勇气,抓着纪怀昨的手。 “我没错!是他们欺负我,我才动手!” 纪怀昨耐心听她说了一遍过程,才听完,也刚好被焦头烂额的姜松河注意到。 “小禾家长!” 纪怀昨一愣,还是第一次被这么称呼,下意识起身,把两个孩子一边一个牵着。 “哎。” 姜松河冲她投来感激的视线,仍旧是公事公办的口吻:“正好你也来了,监控正在调查,一会儿才会拿回来。” 她说完,其中一个孩子的妈妈劈头盖脸便是指责:“你们家孩子给我们儿子打成这样,我们需要道歉!” 有一个先锋,其他的家长也赶紧表态:“就是啊!一个小姑娘,这么好斗怎么得了哦!” 纪怀昨不为所动,拉着两个小孩的手传递安心的讯息。 “你们到底是一个班的孩子,我这边只有两个小姑娘,到底是谁打谁还说不清楚,怎么就开始要上道歉了?” 她扫视对面的女人:“就算是道歉,也不该是我们道歉,我们也不是打斗,分明是正当防卫!” 女家长冷笑:“你看看你女儿!你再看看我儿子!都被打成什么样了!你这也太会说了吧!” 纪怀昨扬眉:“别人推你,你打他一巴掌。你只是衣服皱了,他脸上却有个巴掌印,难道凭这个就要为施暴者辩护?” 她字字有力,拿出自己上大学时最佳辩手的能耐来,硬是一个人对线四五个。 “那也是你们下手重啊!这可都是孩子!打坏了怎么办!肯定是你们先动的手!” “就是!我儿子在家多乖的!” 纪怀昨看到那个心虚的钟点工,毫不客气:“是吗,您孙子不是之前就打过小禾,后来还进了医院,前几天的事,您这么快就忘了?” 此言一出,其余家长纷纷看向刘姨,刘姨面色发红,拉着孙子的手缩在一边,不置一词。 恰好此时监控也送过来,清晰的图像上,真相也由众人嘴里的浑浊变得一样清晰。 这下好,调解室落针可闻,谁都不说话了。 “道歉。”纪怀昨牵着两个小皮球的手总结德胜宣言。 两个小孩的表情一明一暗,却都是欣喜的。 姜松河看她如今的样子,唇边轻笑,也有些许欣慰—— 自秦幼昕和她分手之后,好友虽然面上说自己没什么太大感觉。但她知道,纪怀昨最重感情,大概是明面上不说,其实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黯然神伤吧。 从被分手到现在也有三个多月了,纪怀昨始终都是无波无澜的,过于平静,早就没了往日的鲜活。 今天她如此锋芒毕露地维护两个孩子,才像真正的她。 其余家长到底刚刚还是拼命争执了的,这会儿也不好这么快就道歉,面子上下不来。 主任左右看看,最后出来当和事佬。 “诸位家长听我一句,孩子们呢,有争执,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咱们家长和老师同心协力化解纠纷,重归于好,才是最重要的对吧。” 这派和稀泥的说辞赢得没台阶下的家长们一致好评,但纪怀昨没吭声,如果就这样不了了之,让自己的小皮球白挨这么多下,那绝对不可能。 主任见她不吭声,也是个人精,又带上后半句转折。 “您们几位的孩子,对两个小女孩这样确实不对,咱们理应道歉,做孩子的表率。” 几位家长见状,也算勉强有了台阶,还是那个最先发难的女家长最先低头:“不好意思啊,我们也是担心孩子。” 她说完推推自己的儿子,小男孩眼角都是泪,朝阮霁禾和商镜黎道歉。 其余家长和孩子见状也纷纷效仿,包括不情不愿的王明皓。 人家服软了,纪怀昨也不会揪着不放,大方接受了道歉。 主任见状,乐呵呵道:“小朋友们都记住啦?下次千万不能打架!这次你们闹得校长都知道啦,要写检讨,每人一份,下周一开学交给我。” 在办公室吵闹确实不对,虽然矛盾化解,但是做错的地方还是要让小孩得到一点教训。 不过小孩子的检讨,说穿了一百多字,能有多难? 纪怀昨压根没放在心上,不过经这么一闹,此时也过了中午,食堂早就没饭了,纪怀昨干脆给两个小孩请了假,带她们出去吃。 姜松河把她们送到学校门口,和门卫说过之后,纪怀昨把孩子们放到车上,自己回去和站在原地的姜松河闲聊几句。 “这两个小家伙,妈妈和奶奶都没空,照顾孩子也都只能说是过得去,有些话我也不好说,挺难办的。” “就像今天这事儿,打电话都接不到,一个忙,一个连手机都没有。平时班级里的事我都得估摸着她奶奶在家的时候打电话通知,真的太不方便了。” 听她发发牢骚,纪怀昨想起阮霁禾被打的地方,也觉得心疼。 姜松河:“好在今天有你,要不然这家长迟迟不到,那个陈老师又是咬死不放的性格,我真不知道怎么处理。” 纪怀昨拍拍她肩膀:“没事,这事儿也不常有,小禾她妈妈在找新的钟点工了,估计很快就有消息了。” 姜松河听她说这个才想起:“你说那个王明皓奶奶之前在她家做钟点工,我刚才都忘了,就觉得眼熟,现在才想起来。这样的黑心钟点工多吓人啊!” 纪怀昨没说话,她也觉得心有余悸,但没办法,终究只是邻居,能帮忙的帮一帮还好,哪能管得太多。 两人随便说了几句,姜松河把她送走,自己也回去上课。 纪怀昨坐进车里的时候,空调的凉风扑面而来,暂时驱散外头的炎热。 阮霁禾正在和商镜黎嘴巴不停地说些什么,仔细听听才明白她是在讲《西游记》里面的故事。 她有些讶异,原来这个小皮球还看这个? “……然后就被抓走啦!但是我妈妈不许我看太多,一天只能让我看两集,所以明天我才能告诉你后边发生什么了。” 商镜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曲折离奇又很有趣味性,就是在阮霁禾的嘴巴里说出来有点不成章法。 因为阮霁禾想到哪就说哪,她总是得自己排列句子才能理顺。 见纪怀昨回来,阮霁禾兴冲冲趴在座椅靠背上靠近:“小昨姐姐,我们不上学了吗?” 纪怀昨笑着看看她:“姜老师说下午的课还好,我们去吃饭,你们想吃什么?” 商镜黎坐在后头一言不发,充分遵守自己身为局外人的身份。但阮霁禾不按她的想法来,扭头就问:“同桌,你想吃什么?” 商镜黎更紧张了,但表现出来的也就是更严肃了,明明很可爱,但是绷着表情一言不发,看上去有点一本正经。 纪怀昨也回头问她:“能不能吃辣?或者能不能吃海鲜?” 她问的是常见的容易过敏的,商镜黎都点头,看上去是想表达“都可以”。 阮霁禾马上挨着她坐好:“同桌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纪怀昨见状,干脆带着两个人去吃清汤馄饨,三个人两大碗刚刚好。 吃过饭,纪怀昨开车回家,但商镜黎的奶奶还没回来,外头又热,纪怀昨担心两个小孩中暑,便给姜松河发消息,叫她记着联系商奶奶,自己则带两个小孩回家。 一开门,乌龟和王八蛋争先恐后跑出来迎接,挨着纪怀昨的裤脚蹭来蹭去。 阮霁禾开心地蹲下身子逗猫,商镜黎则是拘谨地站在门口的地方,漂亮的眼睛盯着看。 纪怀昨这没有小孩的拖鞋,叫她们穿着袜子进屋,然后去厨房倒果汁。 阮霁禾来过几次,一点也不见外,拉着十分见外的商镜黎跑到客厅的沙发上,摁着人坐下,自己也挨着坐下,乖乖等果汁。 第15章 南果梨 纪怀昨端着三杯果汁过来,看看时间才一点半,左右无事可做,干脆拿来纸和笔,教两个小孩写检讨。 她们还认不到太多字,主任提起这个也不过是走个过场,但纪怀昨觉得,这是个可以讲道理的好契机。 阮霁禾拿着铅笔,检讨的“检”先写上一个拼音,就抬头问:“小昨姐姐,我做错了吗?” 纪怀昨把杯子放下,注意到另一双扑闪的眼睛,措辞几秒后,温声道: “保护自己,你没有做错,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我们首先应该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但是我们也有不对的地方,比如在别人工作的地方吵架,这就是错误的。因为其他老师没有妨碍我们,也没有做错,我们打扰他们工作,这样就不对啦。” 然后她朝向商镜黎:“说真话也是正确的,你确定自己不会受伤害,就可以说真话。” 两个小皮球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乖乖低下头准备写检讨。 纪怀昨看着她们抓耳挠腮,最后两个人只凑出两句话。 阮霁禾:jian tao我不应该大少大nao,下次不公了。 商镜黎:jian讨 向办公shi的老shi门到qian,我认识到cuo wu 了。 两人写一句话也用了大半页,歪七扭八,错字百出。 纪怀昨看看,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把这两封检讨收好,分别交给她们,然后打开电视播放西游记。 “小禾昨天看到哪一集了?”她滑动着平板问。 阮霁禾摇摇头:“看第一集!同桌还没看过!” 商镜黎小手纠在一起,心里期待的不行,面上还板得住。 纪怀昨顿感欣慰,拍拍阮霁禾的脑袋:“好,就听你的吧。” 于是三个人窝在沙发上开始看石猴出世。 两个小脑袋支的一个比一个积极,阮霁禾一边看,一边给商镜黎剧透,商镜黎似乎也很喜欢她这样剧透,连表情都比平时多了不少。 纪怀昨宠溺地笑,起身给阮赴今打电话过去。 这次接通的很快,只响了两声便被接起,阮赴今的声音通过听筒传过来有些失真。 “纪小姐,怎么了?” 纪怀昨一愣,猜测她大概是存了自己的号码,想到这个,她拿到眼前看了一眼并没有备注的一串数字,莫名有些…… 她重新放在耳边,说了阮霁禾在自己这的事,并没有细说因为什么,只是告诉她晚上不用去学校接了,让她忙自己的。 阮赴今那边还有些杂音,隐约听到有人喊她“阮总监”,的确很忙。 忙得都顾不上说那些客套话了,表达过感谢之后,便挂了电话。 傍晚,纪怀昨接到一个座机号码,是商镜黎的奶奶打来,因为姜松河及时联系了她。 纪怀昨约好去楼下的公园之后,就挂了电话。 “走吧,我们要送这个小朋友回家啦。” 她起身换鞋,两个小孩也都乖乖过来换鞋,没人因为还在播放的美猴王恋恋不舍。 她们乖的过分,纪怀昨便忍不住心疼。 现在是第四集了,才播到一半,就算是成年人,自己喜欢的剧情播到中途需要离开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但这两个小孩子,却克制着一点也不回头,都乖乖穿好鞋子站在门口等着她。 纪怀昨见状,在两个小姑娘疑惑的视线中将电视暂停,并未切断电源。 她蹲下身和她们商量:“明天你们忙不忙?” 这样的语气好像在问一个大人,两个小孩顿时有一种被重视的感觉,阮霁禾抢答: “我不忙!小昨姐姐,同桌可能……嗯……” 她还不敢替同桌做决定,纪怀昨看她吞吞吐吐,便直接问商镜黎。 后者小嘴巴抿了又松,也小声回“不忙。” 纪怀昨笑着点点头:“那明天我们继续看吧,我就这样暂停,不关掉,也不偷偷看,好不好?” 小皮球们睁大了眼睛,互相看看,又都看向纪怀昨,最后答应下来。 纪怀昨笑,起身一边牵住一个,带着她们下楼。 阮霁禾开心极了,在另一边抓着纪怀昨的手指打圈圈,隔着纪怀昨问:“同桌,你明天几点来?” 商镜黎不知道该说早一点还是晚一点,干脆不说话。 纪怀昨看着两个小脑瓜,忽然好奇:“小禾,你很喜欢叫她‘同桌’吗?” 阮霁禾沉默几秒:“不是。” “那你为什么叫她同桌,不叫名字呢?” 商镜黎似乎也在好奇这个问题,闻言看着阮霁禾,但阮霁禾躲在纪怀昨腿侧,把自己藏起来。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那三个字,我不认识。” 纪怀昨一愣,她也没见过商镜黎的名字,正要问,商镜黎主动回答:“商镜黎。” 奶音悦耳,纪怀昨勾唇,“现在告诉你啦,以后可以叫同桌喜欢的叫法。” 比如她其实很想叫她小麻花,因为她的马尾辫每天都被奶奶精心设计成一个小辫子,扭起来的状态很像一根小麻花。 阮霁禾对这三个新奇的读音很陌生,生怕自己忘了,在那边背课文一样一遍一遍念“商镜黎”三个字。 纪怀昨察觉到自己另一只被牵着的手捏紧又放松,她垂下视线,商镜黎嘴巴抿着,肉嘟嘟的脸上看不出究竟在想什么。 大概也是个傲娇小孩,她这样想着,愈发觉得有趣。 可阮霁禾念了半天,探过头问:“是皇冠梨的梨嘛?我喜欢皇冠梨,特别好吃!” 商镜黎想要解释,但是她也不知道这个字可以组什么词,想想超市里看到的那些“梨”字,好像和自己的形状差不多,便默认了。 阮霁禾见她不否认,开心地给人家取绰号,什么鸭梨,冰糖雪梨,各种各样的商品接二连三,纪怀昨简直不忍直视。 最后把商镜黎送到奶奶身边的时候,阮霁禾确定下来,挥挥手朝商镜黎告别: “南果梨,明天要来一起看齐天大圣哦!” 商镜黎愣了片刻,最后点点头。 纪怀昨并未和商奶奶说打架的事,既然事情解决,也没必要告诉她担心,目送她们祖孙两个离开后,也提提阮霁禾的手。 “怎么叫人南果梨。” 阮霁禾嘻嘻笑:“因为我最喜欢吃的是南果梨,又酸又甜,最好吃了!” 她说着说着甚至要流口水了,纪怀昨忍不住捏她的脸。 “我们去超市转转?”她提议,“大概会有南果梨。” 阮霁禾的小脑袋快速点动,拉着纪怀昨走在前头:“好!” 一大一小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慢悠悠逛,阮霁禾坐在车上,开心极了。 以前她会和妈妈一起来,但是次数不多,并且最近阮赴今很忙,她已经很久没来超市了。 纪怀昨愿意宠着她,无论她要什么,都会笑吟吟拿过来放在车里。 两人如愿买了很多水果,但购物袋很大,纪怀昨提着一个,还有一个没办法拿。 阮霁禾见状主动拍胸脯,提着第二个袋子的一边:“小昨姐姐,我来帮你!” 纪怀昨笑,合着眼睛点点头提起来,歪歪扭扭走在路上。 两人一路上歇了好几次才总算到家,纪怀昨挂上围裙,今晚要做的菜比较麻烦,油可能会溅出来。 “去给乌龟王八蛋添点饭,就在那个透明柜里,我做我们两个的饭。” 阮霁禾还是第一次接受这么新奇的任务,乐颠颠跑过去,舀了一点猫粮分别放在小碗里,忽然想起自己妈妈。 今天确实受了委屈,但是因为纪怀昨及时出现,还帮她争取到公道,又陪了她一下午,就一直没想起来。 但是这会儿闲下来,忽然有点想妈妈…… 纪怀昨才切好葱姜蒜放在鱼身上,扭头就看到一个小脑袋可怜巴巴看着她。 她一愣,把鱼放在蒸笼上,走到她面前蹲下问:“怎么了?” 阮霁禾撇着嘴:“想妈妈。” 她很直接,纪怀昨想了几秒,把手机递给她:“那你可以问问妈妈有没有吃饭,忙不忙,什么时候回来。” 阮霁禾看着手机:“我可以打吗?” 纪怀昨猜测这会儿应该不会太忙,便点头:“想她了就要联系她啊,要不然她怎么会知道你想她。” 似乎很有道理,纪怀昨拨通递给她,阮霁禾便举着手机,看着通话界面走神。 阮赴今接起:“我很快就回来接小禾。” 阮霁禾一下子就又开心起来,拿着手机蹦蹦跳跳跑到沙发上:“妈妈,我很想你。” 软糯的声音软化了阮赴今的疲倦,她靠在驾驶位,一只手揉揉额头,语气也温和很多:“真的呀?妈妈也很想你,在干嘛呢?” 阮霁禾趴在沙发上,两只脚翘着挥来挥去。 “在等小昨姐姐做饭,妈妈吃晚饭没有?” 纪怀昨听到这句,关掉抽油烟机,听到听筒里的“还没有”之后,把才启动一会儿的电饭煲摁停,又放了一勺米。 母女两个聊得开心,阮霁禾显得很粘人,一直不许挂,阮赴今只好由着她,从停车场就接着电话一直到小区里停好车,最后举着电话站在门口。 “现在可以挂了吗?” 阮霁禾开心地扑进她怀里:“可以了妈妈!” 阮赴今笑着拍拍她后脑勺,仔细观察了她脸上的小伤,见无大碍才松了口气。 她下班之前回拨了姜松河的电话,了解事情经过后,除了担心女儿的状态,就是对纪怀昨的感激。 尤其此刻,看到纪怀昨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她细数做邻居以来的种种被关照,不禁开始思考给她买点什么东西,才能好好感谢她。 第16章 成熟的大人也会喝橙汁。 女儿蹭蹭她的侧脸:“小昨姐姐说,她做了很多很多饭,妈妈一起吃!” 阮赴今不好意思接二连三蹭饭,但看着纪怀昨端着饭菜出来的时候,那无声的邀请,她又不好拒绝。 饭桌上,她主动提起打架的事:“姜老师和我说了,今天出门应酬,一直没看手机,谢谢你帮我去学校处理。” 纪怀昨看她一眼:“没事,小禾需要一个公平,谁站在她面前都一样。” 这样的回答出乎阮赴今的预料,她看着纪怀昨,这个人似乎和同龄人是不同的,她虽然看着冷漠,但又好像比任何人都赤诚。 收回视线,阮赴今想到周日的空闲,邀请:“最近你帮了我很多,一直没时间好好谢谢你,周日有空的话,出去吃个饭?” 纪怀昨不喜欢这种饭局,也不喜欢阮赴今把自己提供的帮助用一顿饭“还回来”,她毫不客气拒绝:“周末在家看电视,没时间。” 语气很生硬,似乎有点不高兴了, 阮赴今疑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阮霁禾秒懂纪怀昨的话,兴冲冲道: “对呀对呀!周日我们要一起看齐天大圣!妈妈要来一起看吗?” 阮赴今很想制止女儿的邀请,毕竟这是别人家,阮霁禾却总把自己当主人,擅自做主,这样不好! 岂料她还没说话,纪怀昨便表示认同:“吃饭就免了,可以一起看电视。” 这样有人陪着两个小孩看,她就可以赶稿子。 姜松河?她不上班的时间永远在泡妹妹,指望不上。 这件事在一大一小的配合下定下来,阮赴今被安排的明白,终是无话可说。 饭后她再次主动要求洗碗,甚至想:就算这次再办事不力,自己上次买了一套,摔了一只还有三只,没关系! 但,纪怀昨收拾了碗筷之后,指指前几天才买的洗碗机:“请了个女仆,不能让它太轻松。” 这个说法很幽默,如果放在平时阮赴今觉得自己会笑出来,但今天她笑不出来。 ——这是因为我上次摔碎了一只碗,以防万一干脆买了个洗碗机? 不能吧,她又不知道自己会再来吃饭。 纪怀昨边走边用余光注意着阮赴今,看着她和自己一起离开厨房,才松了口气。 其余的碗都是她自己买的,很喜欢,她承受不起失去任何一只碗了。 - 第二天一早,纪怀昨穿着运动服在公园跑步的时候,便看到坐在长椅上的商镜黎。 她有些讶异,慢跑过去,蹲下身看着她:“在这儿干嘛呢?” 商镜黎见是她,欲言又止,最后低下头摆弄自己的衣服,没说话。 纪怀昨盯了几秒,想起昨天的约定,顿时懂了,乐不可支。 小孩子就是有趣,不但如约而至,甚至还早早就等在这儿。 她知道商镜黎对外人有距离感,也没太过亲昵,解释自己的安排: “我还要跑十分钟,你可以等我一下,和我一起回去,或者和我一起跑,你看呢?” 商镜黎疑惑地看着她,总算开了口:“你也上体育课吗?” 纪怀昨一愣,笑着摇头:“跑步可以锻炼身体,你要试试吗?” 商镜黎半信半疑,不知道这句话的哪个词打动了她,她跳下长椅,仰头看着纪怀昨,模样分明是“要试试”的意思。 纪怀昨喜欢她这种程度的别扭,更慢了些跑在前头,时不时回头看身后狂迈小腿跟上来的商镜黎。 她跑步的时候也很严肃,脸上的肉肉绷着,手攥成拳头,努力追赶的样子让纪怀昨莫名觉得她此刻满心坚定。 她不知道商镜黎短短的几年中经历过什么,但显然,她不是个坏孩子,她需要很多温情和陪伴才能感化。 两人跑完剩余的十分钟,商镜黎绷不住严肃,张着嘴吧呼吸。 纪怀昨带着她慢悠悠走在石子路上,教她:“剧烈运动之后不可以马上休息,我们先慢慢走,等呼吸平复。” 商镜黎听懂了,一言不发跟在后头。 回到家里的时候,商镜黎已经恢复了严肃小鬼模样,进门之前看了一眼阮赴今的家门,也极快收回视线,没有多看。 纪怀昨懂她的意思,问她:“吃饭了没?” 商镜黎下意识摇头,又很快点头。 纪怀昨没说话,做了两份拌面,其中一个装在小盘子里,放在餐桌上的时候,瞧见商镜黎正蹲在沙发边看王八蛋睡觉。 她走过去:“陪我吃点?” 商镜黎抬头,眸子乌黑明亮,倒映着纪怀昨的模糊身影。 “我自己吃不完。”她如此解释,把上次给阮霁禾坐的小板凳垫给她,又塞给她一双筷子。 “会用吗?” 商镜黎点点头,费力地握着长筷子挑面条。 纪怀昨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见状也坐在椅子上吃自己的。 两人几乎同时吃完了面条,门铃也恰好在此时响起。 她开门,是母女两个,一个表情兴奋,另一个拘谨地和她打招呼。 “打扰了。” 她侧身让开门口,商镜黎站在椅子边,看到阮霁禾的时候,似乎松了口气。 “你和她们看着。”纪怀昨走到餐桌边收碗,“我要去赶稿子,写完出来看。” 本来昨天就耽误人家的时间带孩子,今天理应自己带,阮赴今毫无异议,带着两个小皮球并排坐在沙发上。 熟悉的对白开始,阮赴今往前回退了一分钟。 看着沙发上三个背影轻笑,而后关上书房的门,将这些声音隔绝在外。 阮赴今在她关门的一瞬间回过头,她的对面是半面镜子,恰好没有错过纪怀昨罕见的笑。 她真的有这么喜欢孩子,一定也是一个内心十分善良的人。 正在播放的剧情她看了无数遍,因此哪怕光明正大走神,也能在阮霁禾突然发问的时候解答,所以不怕抓包。 赶稿子,她是网文写手吗?还是自由作家? 对于阮赴今来说,纪怀昨这个人,就是第一眼见到的骨架,然后在许多次的接触中逐渐添上血肉和色彩。 起初她认为这个人生硬冷漠不好接近,但后来却发现是她以貌取人,纪怀昨分明是个热心肠。 想到这个,她莫名想起那次撞到她和前女友的修罗场,那个女孩子是什么性格,才会和纪怀昨分手? 像纪怀昨这样,内心善良诚恳,与人为善的人,还会有人相处不来吗? 日头移到正中,阮赴今仰着身子看了一眼依旧紧闭的书房门,想了想,在手机上预定了餐厅的位置。 虽然纪怀昨看似很抵触请她吃饭,但已经到了饭点儿,总不能等着她做吧。 至于阮赴今? 她的厨艺连她自己都不能轻信。 又过了一个小时,书房门总算打开,三个脑袋齐刷刷转过去的时候,正在伸懒腰的纪怀昨一愣,才猛地想起家里还有三个“客人”。 她下意识收敛了动作,衣服重新落下来,盖住明显的马甲线。 阮赴今挑了下眉——年轻人,还蛮注重身材管理的。 纪怀昨看到她的小动作,下意识隔着衣料摸在肚子前,挑起话题:“饿了吧?我没看时间,不如出去吃吧。” 阮赴今利落起身,朝她晃晃手机:“早都订好了,走吧。” 纪怀昨一愣,把手机收起。 以往她总是一个人,像今天这种忙得忘了吃饭的情况也很常见,但每次都是回过神来自己弄吃的,或者出门去排队。 这还是第一次,能忙完就刚好出门吃饭。 这感觉不错,纪怀昨没觉得抵触,同意之后上楼换了衣服。 她穿着样式简约的短袖,甚至连logo都是同色系的,刺绣很小,并不夸张。 阮赴今把她的装扮从头到脚扫过一遍,处处都是和这人十分相符的低调内敛。 商镜黎主动起身道别,到底还没那么热络,纪怀昨没强求她一起,主动把她送回去,并约定下午再来接。 三个人一同去了订好的位置,是个小包,门口只有半截帘子遮挡,空间能容得下六个人,坐她们三个实在绰绰有余。 阮赴今问了忌口之后点了餐,等待的空隙起身去卫生间,洗过手出来时,却遇到一个熟人。 是对她照料颇多的副总,文承泽。 文承泽今年三十六岁,身高和长相都属优越,身材也不错,最主要的是听说还未婚,典型的钻石王老五,诚橡里不少姑娘都对他青睐有加。 阮赴今主动打了个招呼,毕竟交往频繁,没有面对纪怀昨时的拘谨。 文承泽笑笑:“我和妹妹来这吃,有什么好吃的推荐一下?” 阮赴今笑笑:“我也是第一次来,和邻居。” 纪怀昨正在帘子的缝隙里看那两个人说说笑笑,阮霁禾见她盯着,也趴在沙发上偷看。 纪怀昨见状,笑着逗她:“像个小特务似的,盯什么呢?” 阮霁禾神色紧张,好半晌才问纪怀昨:“小昨姐姐,这个人是不是在追求妈妈?” 纪怀昨一愣,那个小皮球不过六岁,哪知道这么多的? 追求?检讨都不知道的人倒是知道追求。 她觉得好笑,肩膀抖了一阵才回答:“我也不知道,你很好奇?” 阮霁禾皱着眉:“我看到好多次,这个叔叔和妈妈说话,妈妈可开心了!” 纪怀昨闻言重新审视那个男人的背影,西装笔挺,只看侧脸也有很明朗的轮廓线条,长得应该不差。 单凭外形,确实配得上阮赴今的相貌。 这是别人的事,她收回视线没再多看。 刚好她们点的菜也摆上来,阮赴今遥遥看到,先一步结束话题,撩起帘子进来。 “抱歉,久等了。” 纪怀昨无所谓地摇头,一只手扣开一瓶芬达,抽了只吸管放在瓶口,递给阮霁禾。 阮赴今把这些看在眼里,也帮纪怀昨打开橙汁,给自己也倒满:“我们也喝点好了,不喝酒,一会儿还要开车。” 纪怀昨一愣,看着阮赴今认真倒饮料的动作,忽然问:“你也喝这个吗?” 阮赴今把瓶子放在桌上:“怎么了吗?” 纪怀昨抿了下唇,拿起杯子沾了一口,状做无谓:“没事,随口问问。” 阮赴今没在意,举起杯子冲她虚晃一下,然后也轻抿了一口。 纪怀昨已经开始动筷,嚼第一口的时候,脑子里冒出一个幼稚的想法—— 看吧,不止是我喝橙汁,有人也会像我一样。 并且是,成熟的大人。 第17章 会影响你吗 周三。 纪怀昨才吃过早饭,就收到甲方的回信。 是她之前写的一部小说,完结后准备出版,但总因为各种理由被拒。 出版的审核方就是诚橡传媒,虽然她联系过很多次,但对方都是打太极一般让她“再改改”。 这本小说纪怀昨自己已经看了很多遍,两眼发晕,干脆把电脑关了,暂时先放下这件事。 她倒了一杯热水,撑在窗边,一眼就看到诚橡传媒的建筑,越看越烦,干脆又打了电话过去,还是那个男人。 “既然一直需要再改,到底是哪里需要改,需要改动到什么幅度,这些麻烦你说清楚。” 电话那头的男人沉默几秒:“这是我要指点你的吗?你自己不会改?” 他态度不好,纪怀昨气笑了:“好,既然这样那就见一面,说清楚。” 男人也算答应的痛快:“好!那就中午休息时间,十二点半,悠十咖啡,你找得到吧?” 纪怀昨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干脆提前过去。 手表划到十二点半时,人还没出现。 在纪怀昨即将把腕表看掉一层漆之后,一点十几分,总算有一个人坐在她对面。 一抬头,呵,见过。 怪不得总找些无关的借口卡着她,原来是秦幼昕的相亲对象。 陈晨脸上似有得意之色,见纪怀昨的表情变化,更得意了。 “我就是和你约好的人。” 他摆明了就是故意刁难,又刻意放鸽子,让她在这儿等了这么久。 谱摆的够大的! 纪怀昨也没了好耐心,指指腕表:“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你的约就是这样不守时的?” 陈晨卡住,挑开话题:“我们工作都是很忙的,你写的东西我早就说过了,情节还需要再润色,非要我当面说?” 纪怀昨不答反问:“是男主人设不对,还是感情推进不合理?” 陈晨并未看过,实际上他看到作者真实信息的一瞬间,便把那本需要审核的丢在一边了。 上一次见面回去之后,他再三追问之下,秦幼昕才“迫不得已”说了她和纪怀昨掰了的理由。 “她总是这样,不管我为她做了什么,她都会不当回事,还不分场合地指责我。” 这样的理由成功挑起陈晨的保护欲,他当时就想给纪怀昨一点颜色看看! 谁能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虽然他很诧异,原来纪怀昨就是那个当红作家,但这并不妨碍他设置一点小麻烦,给女朋友出出气。 现在被这么问,他没看过,下意识二选一:“当然是男主人设不行!” 纪怀昨翻了个白眼,把打印好的从包里拿出来,摆在他面前: “原稿一百六十万字都在这,哪处有不合理的,需要润色的,我希望你看过再说。我写的是单女主的无cp成长文,哪来的男主?” 陈晨没想到她还诈自己一下,登时有些挂不住,正要拿起那一沓复印稿,忽然又被纪怀昨收了回去。 “因为诚橡是很有名气的传媒公司,我才把排版和设计都交给你们,你却看都不看就卡着给我驳回,多少次了!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合作也是一样!” 她说完就离开,陈晨在其余人的注视中羞愤不已。 悠十就在诚橡脚下,现在午休,肯定也有很多其他部门的同事。 这要是传开了,他少说也要挨一顿修理,最好别遇见同部门的,陈晨叹了口气偷偷祈祷。 然而到了下午,这件事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阮赴今耳朵里,陈晨还是没能逃过一顿批。 “你也不是新员工了,多年的老员工也会犯这种错误?” “《七年松》的影响力和热度你自己不看的吗?惹恼了作者,取消合作,就会给其他传媒公司递饭碗!” “再有这种莫名其妙的事你就不用在我团队干了!” 一下午,美术设计与编辑部的人都在偷偷吃瓜,看着陈晨被阮赴今骂,心里都是幸灾乐祸的。 平时把公司当家,有什么就往家里拿什么,还做什么都留瑕疵的同事,自己不好撕破脸,但是被上司骂了,怎么会不痛快。 阮赴今撑在办公桌上:“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所有的材料文件都拿到我这来,十分钟内!” 陈晨面如土色,他生怕阮赴今下一句就是“不用你干了给我滚蛋”,一听不但没让他滚,还主动把活儿承接过去,心里轻松不少。 他这么刁难纪怀昨,如果这件事还交给他,到时候他就成了低声下气要求人的人,那个纪怀昨说不定要怎么羞辱他! 关乎自己的利益,他的行动力惊人,不到十分钟就把所有的都交接给阮赴今。 而阮赴今平息怒火之后,拿起手机打算用工作号码拨出去的时候,号码下边赫然出现几个小字—— [纪怀昨 邻居] 纪怀昨?是她写的书啊。 走神片刻,阮赴今还是拨过去,电话没响几声就被接起,阮赴今听到另一边的音乐声,猜到她似乎是在观影一类的,便开门见山。 “你好,我是阮赴今。” 纪怀昨看看手机:“我保存了,我知道。” 阮赴今一愣,想到自己孩子受她颇多照顾,手下人还这么刁难,不免有些愧疚。 “《七年松》的事我之前没有了解过,你看方便见面说吗?” 纪怀昨反应一会儿,才明白这件事或许只是陈晨要报“私仇”,阮赴今是他上司,应该并不知情。 她缓和了语气,但是也实在不想再去诚橡,还是打算拒绝:“我在联系其他传媒公司了,下次吧。” 阮赴今提了口气,继续商量:“这件事有诸多误会,暂且不论着作,把误会解开,也有利于我们下一次合作,不是吗?” 两人还是第一次这样以公事公办的口吻说话,纪怀昨看着刚刚添加的其他传媒公司的微信,叹了口气。 “如果我还要拒绝,会对你有影响吗?” 纪怀昨不确定,她知道阮赴今最近很辛苦,大概是为了升职,如果她升职失败,这段时间的努力就是白费了。 如果自己不签,会不会影响她的业绩,从而小幅度影响她升职? 签在哪儿都是签,但如果能帮到阮赴今,互惠互利,当然更好。 阮赴今对她这句话很意外,她不知道纪怀昨为什么想了解对自己的影响, 一般想要了解的事,就是会被她权衡利弊的考虑因素。 所以,她很在意自己会被影响? 两人沉默,纪怀昨后知后觉这个问题似乎没法回答,便改口。 “晚上回来再说吧,我可以等解开误会再做决定。” 阮赴今松了口气,两人约好时间之后,挂了电话。 她看着逐渐灭掉的屏幕走神,不明白纪怀昨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蒋芯的业绩比起她是要落后一点的,她们团队和自己的团队比起来也逊色一筹,如果纪怀昨本来就不签她们,也没什么损失。 可若是这本书交给其他传媒公司,大卖的话,追溯起来是她们丢了这一单,就会很麻烦。 阮赴今摘下眼镜,揉着眉峰,思考着晚上见面的说辞。 吃过晚饭,阮霁禾自己在屋里画画,这个时候一般是最专心的,阮赴今得以放心去对面敲门。 纪怀昨开门把她让进去,坐在沙发上,已经准备好两杯水,看样子就等着她来谈。 “你很守时。”纪怀昨随口道,“坐吧。” 阮赴今注意到电视机的后边多了点木饰,只在那一个区域,长短不一,看上去也颇有设计感。 是因为最近小孩总会过来看电视,所以特意安上去护眼用吗? 她收回视线,为陈晨的迟到道歉:“中午的事不好意思,让你等那么久。” 纪怀昨皱眉:“是你让我久等吗?” 阮赴今抿唇,摇摇头,还未说什么,纪怀昨便吐出第二句话:“那就也不需要你向我道歉。” 阮赴今张了张口,摸不清楚纪怀昨是什么态度,她瞥见她拿起杯子喝水,姿态虽然轻松,但表情是皱着的,多半是因为想起陈晨觉得烦躁。 收集到可分析的信息,阮赴今再提合作的事:“这件事现在已经全权交由我负责,我会对你的作品负责任,也会对你的利益负责任,所以还是希望你可以优先考虑我们。” 她语气不急不缓,条理清晰,温和不强硬,是很舒适的谈话节奏。 纪怀昨对她有了不一样的认知——社恐的人在面对工作时,似乎就变得完全不同了。 她本身也想交给诚橡,这一下午也算冷静不少,因为陈晨而起的那些怨气和恼怒早就归于平静。 说白了,她生气也是因为还有秦幼昕的原因在。 前女友的现男友使绊子恶心她,换做谁都会觉得不舒服。 但是冷静之后,她又觉得没必要——到底是秦幼昕自己选的人,大概某些性格也是相同的。她没必要拿自己的作品置气。 两人的安静不过几秒便被拆解,纪怀昨重新把文稿拿出来:“我自己看过很多遍,交给你也可以,提意见的话,我希望是真正有建设性的意见。” 这就是松口了,阮赴今彻底松了口气,双手接过:“你放心,这件事我会认真对待的。” 说完,她又想起上一次阮霁禾打架的事,再次道谢。 “小禾的事你帮了很多忙,这次我组里的人这么对你,我很抱歉。有时间的话我请你……” 她原本想说“喝杯咖啡”,但视线落在杯子上的时候,莫名想到橙汁,便骤然改口。 “喝杯橙汁吧。” 纪怀昨一愣,看着她漂亮的眼睛,一时不知该怎么拒绝。 还是第一次被人请橙汁,她弧度极小地笑笑:“嗯,好。” 没有再拒绝,阮赴今也轻松了些,事情谈完,也该回去,起身和纪怀昨告别。 “那就周末吧,我给你榨一杯橙汁?还是出去喝?” 纪怀昨模样随意:“不用出去,我还要赶稿。” 阮赴今点点头,拿着文稿离开。 第18章 修小铲子 事情敲定之后已经过去一个月,时间最是不经混,尤其对于纪怀昨这种整天码字的人来说,根本察觉不到时间流逝。 和秦幼昕分手已经三个多月,她虽然偶尔还能在看到屋里的某一处时想起她,更多的时候,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每天的生活都是如此规律的,完全可以算得上日复一日。 六点半起床,洗漱之后,换好衣服出去晨跑,八点回来做早饭,吃过早饭去码字。写完所有的灵感就看书练字,或者看电影,拼图。 一开始她总是做什么都想到秦幼昕,可三个月过去,这样平淡的日子麻木了那些次次出现的想念,她发觉自己或许在放下了。 纪怀昨对着虚空发呆,她虽然重新回到一个人的状态,但她并不觉得孤独,她有事可做。 不过她也的确很久没有和朋友一起出去玩了,纪怀昨一只手把玩着手机,在思考要不要叫姜松河出去放松一下。 对纪怀昨来说,这是个平淡的周五,但是对阮赴今来说可不是。 为期三个月的考核结束,今天就是宣布晋升总监人选的日子。 这三个月里,她带着团队勤勉的付出众人都看在眼里,实际上业绩也比蒋芯那一组好了太多,晋升根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因此前往会议室的路上,许多人都在低声和她提前道喜。 阮赴今也放松了些,谦虚地回应“还没定论呢”之类的话。 等老板和蒋芯一组的成员齐齐落座,大秘书手里拿着一个资料夹,宣告会议开始。 “这三个月呢,大家都很努力,今天又是周五,会议结束之后,你们两个团队就去放松放松,我报销。” 有这么一句话,底下人的兴致都高了不少。 两个副总监争位置,他们跟着忙了三个月,有补偿那当然是再好不过! 阮赴今闻言,暗想该叫谁去帮忙接一下孩子,或者自己把阮霁禾送回家再去汇合。 大老板的视线在她身上停顿几秒,拿过资料夹宣布:“基于这三个月的考核呢,我宣布,设计与文稿审核部总监是——蒋芯。” 一语落地,已经开始暗中庆祝的阮赴今组员顿时愣住,反而是蒋芯组员,一脸得胜的神色看着对面的人。 阮赴今的心骤然落在地上,她有些失神地看着蒋芯挑衅的神色,无法理解为什么是这个结果。 论业绩,论工作能力,论审核量,订单数,她们组都要远超蒋芯组,为什么结果反而是蒋芯胜了? 会议结束,阮赴今的组员纷纷安慰她一两句,然后离开会议室,收拾东西下班,准备去聚餐。 阮赴今坐在椅子上,看着同样没离开的老板,知道他是在给自己留质疑的机会。 她也就抓住机会:“何总,对这个结果,我有疑问。” 何隆知道她会问这个,也没打什么幌子:“原本定的是你,无论业绩还是其他方面,你的工作能力是全集团都知道的。” 他叹了口气:“可你不该犯这样的错误,人事部经理文承泽有老婆,你干嘛去干涉别人的家庭呢。” 阮赴今一愣,首先她惊讶于自己不能晋升竟然是这个原因,其次,她惊讶于文承泽竟然有妻子。 不过几秒,她为自己辩解:“我和文经理不过是同事关系,平时打个照面罢了,根本没有任何同事之外的联系。” 何隆摇摇头,似乎对她的否认有些失望: “证据都发到我这来了,照片总是真的吧?集团最近正是转型升级的时候,这种影响风评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知道你的工作能力,但既然被人抓住了把柄,就当长个记性吧。” “再熬几年,还有机会,别灰心。” - 六点半,纪怀昨接到姜松河的电话,语气很着急: “小昨,小禾妈妈又联系不上了,我一会儿得去医院看一个长辈,没法带着她,你来把她接回去。” 纪怀昨答应下来,换了衣服出门。 到学校门口的时候,阮霁禾正乖乖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等着她。 小小的一个,远远看上去真的就是个小皮球。 纪怀昨有些心软,又忍不住怪阮赴今——怎么一个月了还找不到合适的小时工,实在不行,孩子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还没有一个有空的,先来帮忙照顾一阵还不可以吗? 她叹了口气,下车时调整出一副轻松的样子来:“小禾。” 阮霁禾回神,看到她的一瞬间便跑过来,抱住她的腿问:“小昨姐姐,你怎么来啦?” 纪怀昨蹲下身,想了想还是撒了一个小谎,希望她的小朋友不会识破。 “你妈妈叫我来接你,等久了吧,我和你道歉。” 阮霁禾相信了,虽然没有责怪纪怀昨,但撇着嘴巴,鼻子都是皱起来的。 姜松河也走过来,挠挠额头:“具体的我一会儿手机发你吧。” 她的表情看上去很难言,纪怀昨点点头,蹲下身干脆把阮霁禾抱起来。 阮霁禾很久没有被抱着了,受宠若惊地趴在纪怀昨肩膀上,闻着纪怀昨身上的味道时,眼眶忽然红起来。 两人坐进车里,纪怀昨看到阮霁禾垂泪的眼睛,赶忙问:“怎么了?今天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阮霁禾一下绷不住了,开始抽泣,断断续续说今天的事。 恰好这时候姜松河的语音也发过来,纪怀昨转了文字,再加上阮霁禾的叙述,总算理清了来龙去脉。 商镜黎今天把小铲子带到了学校去,但是其他小朋友看到了,嘲笑商镜黎不说,还抢走了小铲子。 阮霁禾为了抢回来,和其他小朋友打成一片,这个过程中,小铲子就被阮霁禾压断了,其他小朋友见状也一哄而散。 结果扞卫小铲子变成弄坏小铲子。 商镜黎眼睁睁看着唯一的玩具被弄坏,她无视阮霁禾,蹲下来捡起断成两节的小铲子丢进垃圾桶。 再回来的时候,说的话也被赶来维护秩序的姜松河听到。 “能不能别管我的事了,越帮越忙。” 阮霁禾已经哭成一个泪人,她和商镜黎虽然才认识一个多月,且商镜黎不怎么和她说话。 但是商镜黎会帮她讲题,也会借她看作业,好不容易成为朋友了,可是现在却因为自己弄坏了她的小铲子,就吵架了。 商镜黎说的话也很伤人,阮霁禾这会儿想起来一次哭一次,想起来一次哭一次,那委屈的样子看的纪怀昨不知如何是好。 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纪怀昨知道她还是想和商镜黎和好,问题的关键就在于那个小铲子,她只能再给姜松河打回去。 “你还没走吧?去你们班级的垃圾桶帮我翻翻商镜黎的小铲子。” “纪怀昨?!你知道那个垃圾桶里有多少小朋友的鼻涕纸吗?” “……我求你。” “……” 姜松河:“在门口等着吧!真是烦死了!” 挂了电话不久,纪怀昨就等来了拉着脸拿着两截铲子的姜松河:“我真不知道你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快拿走,真讨厌!” 纪怀昨语气卑微:“谢谢您麻烦您。” 姜松河朝她挥挥手,又回去了。 纪怀昨拿着铲子碎片回到车里的时候,阮霁禾的视线马上就被吸引,她甚至迅速擦干净眼泪,定定地看着纪怀昨。 纪怀昨笑着揉揉她的头:“既然弄坏了,那我们修好还给她,再和她道歉,不就好啦?别哭啦!” 阮霁禾怯怯地揉揉鼻子:“修好了……嗝,就能,就能和好吗?” 纪怀昨想了一会儿:“我不保证,但是我们现在是哄人的阶段,只能用心做好我们能做的,这样才有诚意,对不对?” “哄人”这个概念,对于阮霁禾来说还很陌生,纪怀昨看她茫然,举了个例子。 “就像唐僧在白骨精那里错怪悟空之后,再见面的时候,他说‘悟空,是为师错怪你了’一样,明白了吗?” 阮霁禾马上懂了,就是服软嘛。 她点点头,可看看小铲子,嘴巴又瘪起来:“可是这个,怎么修。” 小铲子是一个坚硬塑料的铲头,和一个乱搭上去的小木棍组成的,现在小木棍从根断成两截,两个碎片看上去毫无关系一样。 纪怀昨看看卡在里边的木头,思索一会儿启动车子。 “走,我们回去弄。一定会修好的!” 有了这句鼓励,阮霁禾的情绪总算好起来一点,纪怀昨见状便又继续问她想吃什么。 她开到五金店买了需要的工具,而后两人一路闲聊,车子停在负一层的时候,阮霁禾的情绪已经好起来了。 她迫切地想修好那个小铲子,对吃什么反而没了任何兴致,因此纪怀昨就做了拌面,又方便又不会太烫。 吃过饭,一大一小坐在桌前,纪怀昨拿出轻巧的手电钻,在断在里边的木料上钻出一个洞,然后又顶了一颗螺丝进去,最后用钳子夹住螺丝,果然轻而易举取了出来。 阮霁禾见状兴奋地拍着手,纪怀昨也松了口气。 她把这一截丢在一边,在小木棍前头缠了几圈接水龙头剩下的生料带,最后又在小木棒上缠了绳子。 花了一个多小时,小铲子总算被修好,焕然一新。 阮霁禾也帮了不少忙,最起码小木棒上边的铲棍绳就是她使了吃奶的劲儿绕上去的。 纪怀昨见她眉开眼笑,也松了口气:“现在有点晚啦,我们明天送回去,顺便道歉,好不好?” 阮霁禾乖巧点头,拿着小铲子爱不释手,一会儿装腔作势铲铲乌龟,一会儿吓吓王八蛋,又恢复了活泼劲儿。 第19章 她很难过 纪怀昨熄了灯退出来,走到窗边再次打电话过去。 依旧响了很久,纪怀昨蹙眉,以为不会被接听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女生的声音传过来。 “您好,您是阮总监的邻居吗?” 大概是通讯录的备注包含这个信息,纪怀昨了然,承认:“是,请问她去哪儿了?” “阮总监……她心情不是很好,喝醉了,我们在清莱聚餐,您方便来接一下吗?因为我们并不知道总监的住址,所以没办法叫车。” 纪怀昨一怔,下意识看向卧室的方向,答应下来。 “好,我马上到。” 她收起手机,走进卧室的时候,阮霁禾已经睡着了,看来那么努力还是有效果的。 她轻笑,关上门,换了衣服去接人。 清莱是一家很大的私房菜,占地面积也比其他店面大很多,所以纪怀昨很容易就找到。 路边有一个女人正扶着阮赴今,纪怀昨辨认几秒,把车开到她们旁边,下车接。 女生的视线在她的车上停留几秒,才把阮赴今松开。 “您好,是阮总监邻居?” 纪怀昨闻着如此浓郁的酒气点头:“我是,她怎么喝这么多?” 同事不知道方不方便说原因,为难道:“本来是一起聚餐的,但是……唉,反正等我们注意到阮总监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我们问地址她也没反应,您又刚好打电话来,所以只好麻烦您。” 纪怀昨看着怀里的人,有些无奈,和同事告别之后,把她放进副驾驶,拉好安全带,又把座椅往后调了点,让她靠着能舒服些。 做完这些,她正要离开,一个人把她叫住:“你好!” 纪怀昨保持着拉开车门的动作,并不认识他,“怎么?” 男人身材高大,模样精致,西装也熨烫的一丝不苟,看得出是个很讲究的人。 “我是阮赴今同事,你是?” 纪怀昨看看车里皱着眉的人,大概是很难受,她也无意在这儿多耽误,有话直说。 “我是她邻居,你有什么事?” 文承泽主动:“我可以送她回去,还是不麻烦您了。” 纪怀昨皱着脸:“刚才怎么没见你?你说是同事就是吗?没确认你的身份之前,我不可能让你把人带走。” 文承泽哑然,看看四周,似乎是在担心会不会有人看到,他最后还是退了一步:“那,麻烦你照顾她了。” 他说完就迅速离开。这个语气,加上这个身形,纪怀昨隐约想起上次阮赴今请她吃饭的时候,她和阮霁禾在帘子缝隙中看到的那个背影。 似乎真的是同事。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他走得倒是快,叫都叫不住,叫人不知道他来干什么的。 纪怀昨抹了把脸,暗道自己这一天掺和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她上车离开,看看阮赴今难受的表情,把她那边的车窗降下来三分之一,再过一个路口时,阮赴今的表情果然有所好转。 纪怀昨放心些,到小区的时候,阮赴今已经软得没有丁点力气。 纪怀昨不知道她到底喝了多少,她只庆幸阮赴今酒品还可以,不是喝醉了就大吵大闹型,或者像姜松河那种的乱摸型。 她打开车门,把人背在背上,然后乘电梯上楼。 因为不知道阮赴今家的密码,她只能把人背回自己家,并且蹑手蹑脚生怕被阮霁禾看见。 总算把人安置在客房里之后,纪怀昨松了口气,帮她脱了鞋子袜子和外套,盖上被子。 她带上门,准备去看看阮霁禾时,身后的阮赴今忽然一阵干呕。 纪怀昨警铃大震,冲到客厅,抓起垃圾桶就往回跑。 然后阮赴今在她抱着垃圾桶冲到床边之前,吐在地上。 纪怀昨拿着垃圾桶,接了满满一桶空气。 她看着地上的呕吐物,很后悔为什么非要在楼下套这个垃圾袋。 她大概了解一点阮赴今的为人,稳重可靠,如果不是遇到什么大事,肯定不会喝成这样,这是很明显的借酒消愁。 对于这样的阮赴今,她也没什么责怪的心思,谁没个失意的时候。 她把呕吐物处理好,又连说带劝叫有了一点清醒的阮赴今漱了口,最后开窗通风。 屋里的酒气慢慢飘到外头去,纪怀昨抱着双臂看着阮赴今,她的脸在侧面看上去也十分光滑,只是眉宇间有不少疲态,脸上也因为醉酒的缘故带着不少红晕。 发丝有些凌乱,看上去很破坏她的美,但又给她添加一丝孱弱的意味。 到底经历什么了? 纪怀昨心中思索,转身去厨房煮蜂蜜水。 这个不费力,费力的是让阮赴今乖乖喝下去。 纪怀昨几乎穷尽所有的耐心,劝着阮赴今喝了半碗,其余的实在没办法,只能停止这个项目。 她还蹲在阮赴今床边,后者的眉毛依旧是攒在一起的,看上去很难过。 纪怀昨没再多看,把自己的充电器连在阮赴今手机上帮她充电,然后熄了灯出去,洗了澡,在客厅睡沙发。 这样的话,就算半夜阮赴今醒来,也不会稀里糊涂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更不会吵醒阮霁禾。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沉沉睡去。 - 第二天一早,纪怀昨的生物钟将她叫醒。 她起来洗了把脸,又换了运动装出去跑步,等买了早饭回来的时候,母女两个的门依旧关的严严实实。 她把豆浆和包子暂时放进微波炉保温,看看时间已经八点多,就先去叫阮霁禾起床。 小皮球乖得很,也没起床气,老老实实穿上纪怀昨一起买回来的儿童拖鞋,又跟着她走进卫生间,踩在小凳子上用新牙具刷牙。 纪怀昨趁这个时间去客房看阮赴今,那人缩在被子里,侧卧着缩成一团,只有额头露在外边。 纪怀昨不确定她今天需不需要加班,转念一想,如果要上班,阮赴今肯定也有闹钟,就没喊她,留了一张便签离开。 阮霁禾还不知道妈妈也在,洗漱之后神清气爽,蹦蹦跳跳跑出来时,看到门口的妈妈的鞋子才猛然想起。 “小昨姐姐,妈妈也在这吗?” 纪怀昨一愣,她觉得阮赴今应该也不希望女儿看到自己醉酒的样子,就把阮霁禾带到餐桌边。 “嗯,昨晚回来在这儿睡下了,还没醒,我们先吃饭,然后还要去和小麻花道歉,等我们回来,妈妈应该就会醒了。” 阮霁禾闻言,赶忙把包子捏在手心:“好!我们把小铲子送回去!” 成功转移注意力,纪怀昨松了口气,也坐在她对面,两人吃过早饭,提着昨天修好的小铲子出去。 似乎心有灵犀一般,这一大一小才走到公园,就瞧见也朝这边来的商奶奶,牵着小麻花。 纪怀昨看一眼就懂了,拉着阮霁禾走过去打招呼:“商姨,早。” 商奶奶笑眯眯回应,看看走在自己身后的孙女,有些无奈:“你看这,唉,我今天带她来道歉。” 纪怀昨看看同样缩在自己身后,再没有社牛雄风的阮霁禾,也笑了:“那不是巧了,我也带她来道歉的。” 商奶奶连连摆手:“哎——是我们做得不对,小禾道什么歉呢。” 纪怀昨不太擅长拉扯这些,带着商奶奶一起坐在椅子上,躲在两个大人身后的小皮球们没了任何遮挡,只好互相观察。 纪怀昨:“小禾,把东西还给小梨。” 阮霁禾闻言,扭扭捏捏在身后拿出那个焕然一新的小铲子。 “小梨……这个,这个我修好了,你拿去。” 商镜黎惊讶地看着那把小铲子,如果不是熟悉的铲头,她都要以为是阮霁禾买来赔给她的。 原本模样贫瘠的小木棍被橙色的绳子缠起来,看上去很漂亮。 贫瘠被保护在里边,保护的好好的。 她忽然冒出一种很陌生的情绪,心酸,却又很喜欢。 她尚且不知道,面前这个“烦人精”以后还会让她有很多次这样的情绪。 商奶奶也很感动,纪怀昨见状,便在商镜黎倾斜的心上增加砝码。 “小禾拜托姜老师在垃圾桶找出来的,昨天修了很久,想和你道歉。” 阮霁禾也赶忙跟上节奏:“对不起,我弄坏了,现在我修好了,没有越帮越忙了吧?” 看来这句话挺伤小皮球的,纪怀昨如此想。 商奶奶也表态:“小梨昨天回家就不高兴,我问了才知道吵架了,她这孩子说话重,不中听,你们才是别生气。还给修的这么好看,这可怎么好!” 商镜黎盯着那把小铲子,阮霁禾又往前走了几步,示弱到极点:“商镜黎,你,你别嫌弃我,我给你修好了呢。” 两个大人都不说话,阮霁禾更忐忑了,好在商镜黎没让她提心吊胆太久,接过了递到自己面前的小铲子,一声不吭转身去挖土。 阮霁禾见状,面露茫然。 纪怀昨赶忙笑着提醒她:“不然我给你也买个铲子,你再一起去玩?” 阮霁禾马上懂了,兴冲冲跑到商镜黎旁边蹲下,看着她挖坑再填平。 纪怀昨看着两个小皮球重归于好,心里也总算松弛下来,和商奶奶聊些其他话题。 第20章 似乎又在不知不觉中踩进邻居的修罗场里了 商奶奶重新打量纪怀昨:“总见你带小禾,她妈妈一定工作很忙吧?” 纪怀昨没否认,心里对这个“总”字深度剖析。 她带了很多次吗?也就几次吧? 商奶奶无奈地笑:“哎,现在的年轻人都忙,压力也大,一个人照顾小孩更辛苦。又要上班,又要顾孩子,别说女人了,就是男人嘛,也忙不过来。” 这句话早在很久以前就在纪怀昨心里想过,现在遇到另一个有同样想法的人,便更觉得喟叹。 是啊,确实很不容易。 商奶奶又问:“前段时间不是有个钟点工来着,怎么最近也不见来了?” 纪怀昨笑笑:“那个钟点工的小孙子和小禾相处不来,两人总打架,就辞退了。” 商奶奶一副了然的神情:“现在这小时工也不好找。我听人说,四号楼有一个,家里给小孩找了钟点工,结果那人把家里的好吃的都自己吃了,孩子都吃不上!后来是人家安了监控才发现的。” 纪怀昨一愣,看过去:“还有这种事啊?家长没提前发现吗?” 商奶奶摇头:“小孩子好哄,能知道什么,那些钟点工都是人精,就算你发现了,那孩子也受罪了,唉,没法说。” 纪怀昨听得直皱眉,下意识看阮霁禾,小皮球圆润的侧脸一动一动的,手也大大小小地比划着,大概是在形容孙悟空变小飘到铁扇公主的茶碗里。 因为除了西游记,纪怀昨很少看到商镜黎这么专心听小皮球说话。 她收回视线,有些不放心——如果阮赴今再找的钟点工也像商奶奶说的这样,那该怎么办? 这一坐就是一上午,暖洋洋的春光勾起人们的懒意,纪怀昨抬起一只手挡住头顶的太阳,起身叫阮霁禾回家。 “该做中午饭了。”商奶奶也说,招呼商镜黎,“小梨啊,走,咱们也回家了,吃了饭再出来玩。” 商镜黎很听话,一点也没犹豫,起身走到奶奶身边。 但阮霁禾正说到兴头上,有些遗憾地朝商镜黎挥手:“下午早点出来哦,吃过饭就出来。” 商镜黎看着她,握紧了小铲子,还没说什么,阮霁禾又纠正自己的催促: “睡过午觉再来吧,要睡午觉哦。” 商镜黎答应一声,纪怀昨见两个小孩儿难分难舍一样,一只手摸着阮霁禾头顶,向商镜黎邀请:“下午要不要一起来看电视?” 商镜黎眸光闪烁,纪怀昨笑眯眯的,表情十分诚恳。 她从来不觉得小孩子好糊弄,她们的单纯不过是因为心思干净纯洁,所以面对大人的谎言和遮掩时才能坦然被“欺骗”。 商奶奶不说话,等着孙女点头之后才笑开了:“最近老往你家跑,我也有时间去跳广场舞了。” 纪怀昨客气地笑,递给阮霁禾两根手指握着。 “没关系,我们也喜欢一起看。” 四人就此暂时道别,纪怀昨打开家里的监控,阮赴今似乎还没醒,自己现在回去做饭不但会吵醒她,可能还会被阮霁禾瞧见她宿醉的样子。 权衡几秒,纪怀昨低头提议:“我们在外边吃吧,吃完给妈妈带回去,你想吃什么?” 阮霁禾指指不远处的黄焖鸡:“想去那!” 纪怀昨从善如流,拉着她进店,两人点了一个中煲。 - 阮赴今还未苏醒,细密的头痛感便唤醒了她的意识。 阳光被窗帘挡在外面,屋子里还是漆黑一片。 她揉着额头,脑子里空空如也,一只手触碰到布料的时候才猛然清醒,摸索到手机,又拉开窗帘,才发现不知道自己在哪。 她低头看自己的衣服,还是昨天那件,只不过外套被脱掉,衬衫的扣子只松开一颗,她有印象这是自己昨晚解开的。 阮赴今松了口气,瞥到床头柜贴着的便签,轻轻扯下来。 [带小禾下去晒太阳,早饭在微波炉,这套衣服是新的,你可以换。浴室也可以用。——纪怀昨。] 句子很简短,字体也很干净,阮赴今对着这几个字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才明白过来自己昨晚是被邻居捡回来的。 是她去接自己,还是自己打车回来,被她在门口捡到的? 不对,小禾也在这,难道她们母女两个都被捡回来了? 想不通,身上的衣服昨天穿了一整天,又是酒味,又是汗味,她有点难以忍受。 拿起枕头旁放着的衣服,抖开,是很平常的白色短袖,和一条黑色的家居裤,摸着质感很舒服。 她看着衣服出神,脑子里都是纪怀昨冷漠的表情。 但此刻,她再也无法把这个邻居和“冷漠”搭上关系。 阮赴今拿着衣服在次卧的浴室洗澡,温水淋下的时候,昨天的记忆逐渐复苏,她悠长地吐了口气,愁绪再度蔓延。 纪怀昨似乎早就提醒过她,她也的确更加谨慎,但却从来没想到会在私生活方面被抓住把柄。 还有文承泽,原来他一直有妻子的吗?隐婚吗? 她想不通,干脆这个念头也暂时放在脑后。 冲过澡之后,她吹干头发,房间里安安静静,没有阮霁禾围着她问中午吃什么,也没有接不完的电话,处理不完的收尾工作。 这个周末,是她很久没有经历过的轻松。 醉酒之后能被带回来,能被妥善照料,不用担心孩子没人管,也不用花心思想午饭吃什么,孩子吃什么。 自从有了阮霁禾,她很久都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有她的邻居——她帮她带孩子,给她一个醉酒后可以安稳休息的房间,给她一身醒来可以换上的干净衣服。 给她一顿放在微波炉里的早餐。 她知道这些事似乎无足轻重,纪怀昨的所有举动也是随性而为,并非对她特殊关照。 就算换作是她,也愿意在纪怀昨腾不出手的时候予以帮助。 这一切的一切都仅限于邻里之间的关照,她们甚至还不是朋友。 但她性格如此,就是会被这种合适的细节关怀感动。 阮赴今走到微波炉前,隔着柜门还能看到盘子里边的小包子,一直为昨天的事而烦困的心绪都缓解很多。 她才摁了加热,门口便传来输入密码的声音。 阮赴今下意识整理自己的衣服,然后朝门口去准备迎接。 岂料一开门,并不是纪怀昨,而是一个烫着波浪卷发的女人,金色的,长得不错,她曾见过一面。 在女儿开学前一天的烤鱼店里,这个女人站在下属旁边,让纪怀昨不要招惹她。 那现在,摁了别人家门的密码就进来,算是谁招惹谁? 阮赴今没说话,事实上,是因为想不到一个合适的开场白。 但在秦幼昕眼里,这个女人在纪怀昨家里,穿着纪怀昨的衣服,一副女主人的姿态,看着她来拜访。 她是掌握了密码不错,但眼前的阮赴今才更像这个家的人,而她是外来者。 两人对视许久,各怀心思。 最后阮赴今主动问:“你找纪怀昨吗,她出去了,需要我帮你打个电话吗?” 阮赴今在提供自己能给予的帮助,但秦幼昕认为,这是挑衅。 她脸拉下去,径直进屋,习惯地去鞋柜里拿拖鞋,才发现自己那双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她从未见过的高跟鞋。 不是纪怀昨的,是身后这个女人的。 秦幼昕抿唇,更不喜了,干脆也不换鞋了,径直路过阮赴今:“我有联系方式,过来吧,我们谈谈。” 阮赴今看着她留在地面上的浅淡鞋印,猜测纪怀昨恐怕会有些介意。 她没多说,有些好奇这个女人和自己有什么好说的。 秦幼昕看着她走过来,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心里劝自己沉住气。 “你和她什么时候开始的?才三个月,就在一起了?” 阮赴今才听出来她是误会了,正要解释,看到秦幼昕这个做派,忽然没了解释的念头。 你不是还没分就和别人相亲了,怎么好意思趾高气扬来指责别人? 她虽然不善和别人交流,但这种触及底线的,她不介意帮邻居回几句嘴。 “规劝别人之前还是先约束自己吧,分手之后可以这样随意闯进别人家里吗?” 秦幼昕一愣,攥着包的手都捏紧了。 无论到什么时候,她先背叛这段感情是事实,不容她反驳。 虽然她嘴上强调要纪怀昨理解她,互不打扰,但心里她更希望纪怀昨理解不了,执念她,然后…… 她或许还想保留纪怀昨这样的退路,细心的体贴的,又有能力的另一半,她曾经抉择时也很舍不得。 她低下头:“我今天是来找小昨的,和你没关系。” 阮赴今轻哼一声,明明是这个人说要谈谈,才谈一句就没什么可说了。 她不予理会,扭头却看见纪怀昨牵着阮霁禾站在门口,正盯着沙发上的背影发愣。 …… 似乎又在不知不觉中踩进邻居的修罗场里了。 第21章 久违的,被袒护的感觉 秦幼昕也随着阮赴今的视线看过来,看到纪怀昨牵着小孩的那一刻,刚刚才猜测的事情一下子变成了事实。 她看看纪怀昨,再看看阮赴今,冷笑一声。 纪怀昨的视线落在地上的鞋印上,眉头一皱,和小皮球换了鞋,避开那些脚印,走到她面前。 “你来干什么?” 秦幼昕仰头看着她,面前的三个人倒是都站着俯视自己,更像一家人。 她不甘示弱也站起来,好像这样,就能和别人在同一高度上。 “小昨。”甫一开口,她发觉自己面对纪怀昨时,还有很多化不开的柔情。 纪怀昨皱眉,很抵触:“别这么叫我,我不习惯。” 秦幼昕哽住,瞥了一眼阮赴今:“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纪怀昨没吭声,阮赴今也没有持续观看别人面对前任的想法,带着女儿回家换衣服。 临走前,纪怀昨把打包回来的黄焖鸡放在餐桌上。 “给你带的。” 阮赴今回望她,读懂她的意思:“先放下,我一会儿过来吃。” 门开着,纪怀昨并没打算去关,言简意赅:“有什么事直说吧。” 秦幼昕暂时按下自己来的目的,反问:“你和她在一起了?” 纪怀昨回望:“这是你来的主要目的?” 她不想坦诚地回答,因为如果解释了“不是”,那等同于承认,她被绿了之后,还对秦幼昕念念不忘。 她不愿承认,事实上她也的确在遗忘过往的感情,且有成效,只不过还需要点时间。 秦幼昕不确定她是不是默认,皱着眉问她:“你们就住邻居?我之前怎么没见过她?” 纪怀昨的表情显现不耐:“有话直说。” 秦幼昕有些尴尬地看着她,语气也低了很多:“你以前,从来不会对我这么凶。” 纪怀昨不说话,且有了送客的意思,秦幼昕吸了口气,觉得继续追问也没有任何意义。 她有些不舍,但很少。 “来找你,是给你送这个,希望你能来。” 秦幼昕在包里拿出一张请柬,红色的,烫着金色花纹,看上去很不一般。 纪怀昨没接,反而笑了:“你知道我不会去,你走吧。” 秦幼昕因为她的拒绝生出一点喜悦——她还是介意的,还是不愿祝福自己。 她靠近了些:“你还在怪我,对不对?” 这个距离超过正常交流的距离,香水的味道还是纪怀昨所怀念的,回忆来得突然,她有些失神。 秦幼昕目露得意之色,纪怀昨忽然听到邻居关门的声音,霎时清醒,往后退了一步,为自己刚刚的追忆恼火。 她的声冷下来:“谈不到怪谁,走不到一起的人本就迟早会分开,你不过是把这个过程提前,对你和我来说,是及时止损。” 秦幼昕停住继续靠近的动作,蹙眉看着她:“止损?” 纪怀昨别过脸,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说得更清楚。 阮赴今已经带着换好了衣服的阮霁禾过来,看着秦幼昕再次逼近一步,甚至不管不顾攥住纪怀昨手腕。 “什么叫止损?你觉得如果我们继续下去,会对你有什么损失?” 阮赴今看不过去,上前把两个人分开,然后拉着纪怀昨又退了一步。 “她的意思是,感情结束,不是你抛弃她,而是一段不合适的关系早点结束,不但省了彼此的时间,你也不用继续耽误她。” 她缓了口气:“虽然我不了解你们之前的事,但是已经分手了还这么咄咄逼人,总归不合适吧?” 她说完才看到桌上的请柬,大红色的,和纪怀昨的房间颜色格格不入。 阮赴今觉得自己被刷新了三观,即便是她这样内敛社恐的人,此刻也忍不住想为纪怀昨讨个公道。 “你的婚姻应该也被双方父母祝福,为什么还要拿着这个来找她呢?不主动招惹,不主动伤害,这么难做到吗?” 纪怀昨看着阮赴今的背影,内心的吃惊程度已经到了一个相当的程度。 她从来没见过阮赴今还能有这么犀利的一面,她知道阮赴今是外柔内刚的性格,面对该索赔,该争取的会主动争取。 但这件事和她毫无关系,她是为了自己在主持公道吗? 纪怀昨不是很想承认,刚刚的情况自己很需要帮助。 但她很想承认,这种被袒护的感觉,已经很久很久没再有过了。 秦幼昕被阮赴今说得面庞充血,那个小皮球抱着纪怀昨的腿,那个女人挡在纪怀昨面前,一致对外的样子令她颜面尽失。 “我今天来,不过是因为我妈妈说,希望你可以做伴娘。”她低下头,尽量表达这是母亲的意思,而她本身也不想招惹的。 岂料阮赴今不是纪怀昨,会心眼好的不拆穿她。 “如果你真的不想来,自己会找理由去劝你妈妈,你明知道劝她去参加比劝你妈妈更难,你还是来了。” 秦幼昕双手捏拢:“我没有想主动招惹你!” “请柬我放在这儿,日期写的很清楚,你爱来就来!” 她说完这句话,再也无地自容,挤开阮赴今闷着头离开。 安静下来之后,阮赴今的义愤填膺过去,才后知后觉。 随意掺和进来,会不会有些不妥? 纪怀昨打破沉默气氛:“吃东西吧,一会儿冷了。” 她好似无事发生一般,转身去了卫生间,不一会儿提着一个拖把出来,从客厅的一角开始拖。 阮霁禾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能看得出纪怀昨不是那么开心,便主动走到纪怀昨旁边,陪着她一起拖。 阮赴今则是坐下吃饭,即将吃完的时候,纪怀昨坐在她对面,忽然毫无预兆地道谢,“谢谢。” 阮赴今一愣,咽下食物看着她。 纪怀昨的眼神飘向别处,似乎是因为极少和别人道谢,所以显得有些拘束。 “你说的话就是我想说的,但我找不到好的串联方式,所以说不出口。谢谢你帮我说出来。” 阮赴今闻言,心里松了口气,又确定一次:“我还觉得,是我擅自插手你们之间的事,有点过意不去。” 纪怀昨赶忙否认,摇头的时候看到那张请柬,抿了抿唇。 “早就是过去的事了,我也没想到她还会来,有点突然,没做好准备罢了。” 阮赴今也看那张请柬,纪怀昨过去拿起来,刻意忽略一对新人的名字,只看日期和地址。 她夹在手中,微微摇晃:“送都送来了,只吃席有什么不行。” 阮赴今疑惑地看着她,那人正在低头和阮霁禾商量:“下周六有没有空,陪我去吃顿饭怎么样?” 小皮球欣然答应:“好!” 阮赴今把垃圾收好,想说自己现在不用加班了,下周六也有空,不用再麻烦她给自己带孩子。 但她这边才有这个想法,纪怀昨便主动提出: “以后你工作忙的话,提前告诉我吧,我帮你照顾小禾。” 阮赴今动作一顿,意外地看过来,好半天才听到自己发问:“怎么,忽然说这个?” 纪怀昨帮阮霁禾打开动漫,叮嘱之后,坐在阮赴今对面。 她瞥了一眼专心致志的阮霁禾,才转回头,认真道: “我觉得你一个人似乎有些……应对不暇。我和小禾很投缘,并且我是居家工作,有充分的时间可以照顾她,我也可以照顾好她。” 阮赴今依旧是不解的,她看也看得出纪怀昨是那种讨厌麻烦事的人,为什么主动提出帮她照顾孩子这种听上去就很麻烦的想法? 纪怀昨垂下眼皮,解释自己决定下来的心路历程。 “小禾虽然很乖,但很多时候她都需要一个人能陪着她,接她放学。我知道你在找合适的钟点工,但或许并不靠谱,我不放心她再一个人在某处等你,我的意思是,你忙不过来的时候可以告诉我一声,我去接她,或者我陪她。” 她还有一个理由没说,那就是她发现阮霁禾可以治愈她。 分手三个月,她挨得艰难,连写作也没有任何灵感。 每次灵感枯竭,她的解决方法都是和阮霁禾相处,然后就会在小孩子身上发现许许多多的灵感,从而能将自己从那些负面情绪中解脱出来。 她想,阮霁禾需要一个陪伴她成长的人,她也需要阮霁禾给自己提供情绪价值。 她们是相互照顾,再方便不过了。 阮赴今看着眼前的人如此认真的神色,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昨晚的事她一点印象也没有,但是那种被照顾的感觉,那种不用自己操心也能一切都被安排得妥帖的感觉,让她无法抗拒。 纪怀昨的要求不过分,也没有超出邻居交往的范畴。 你不在家的时候可以把孩子交给我帮忙带,这是很正常的说法。 可阮赴今偏偏有一种,如果答应下来,就是在做某种交付一样。 或许会关乎未来的交付。 但她思考之后,还是答应下来。 首先她暂时找不到合适的钟点工,其次,和纪怀昨打过的所有交道总结下来,都证明这个人是个很可靠的人。 有耐心,会照顾孩子,工作方便,还住得这么近。 到处都是加分项,她即便想鸡蛋里挑骨头都是难事,更何况她不想挑。 她答应,纪怀昨松了口气,把刚刚就准备出来的二维码界面拿出来。 “那加个联系方式吧,总不能什么都给你打电话说。” 阮赴今没拒绝,解锁加上好友的时候,才看到文承泽发来的微信。 一条昨晚的,一条刚刚的。 “你的邻居把你带到家了吗?到了请告知,担心你的安全。” “?怎么还没回答。” 阮赴今抿起唇,疏离地回复几个字:“谢谢关心。” 此刻头脑清晰,她才觉出不对劲—— 她和文承泽不过是有几次站在一起说过话,独处更没有了,为什么会被拍到,还拿来做文章? 这件事似乎从头到尾都透着不对劲的味道,阮赴今眯着眼睛仔细回忆,试图抓住一切有可能推进的思路。 文承泽也给了回复:[听说你竞选失败了,别灰心,心情不好的话,我可以随时奉陪。] 阮赴今皱眉,并未回复。 第22章 庆幸 周五,姜松河提着上次网购的两条小裙子来找纪怀昨。 “还给你送请柬?”她惊到失声,“怎么好意思啊?我真受不了这样人,你当初怎么答应和她处的?” 纪怀昨无语地看着她:“你这嘴巴真的是能为人师表的吗?” 姜松河偷笑:“我能言善辩,你一定羡慕了。” 纪怀昨不理她,给她拿了罐喝的,姜松河打开拉环,喝了一口才问她:“那你去不去啊?” 纪怀昨点点头,坐在她对面:“去,不去的话好像我还念念不忘一样。” 姜松河盯着她,看了几秒,轻哼:“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看来是自我麻痹失败了,所以打算直面前女友婚礼现场,借此让自己彻底断了心思。 纪怀昨这人,对别人总有耐心,唯独对自己,最不心软,遇到难以解决的事就选择一刀切,伤口上撒盐,怎么长记性怎么来。 不过这些话说出来,好友跟被扒光了也没什么两样,她只是心里感叹,随即转移话题。 “你看看我给你买的小裙子,款式没太大区别,反正咱俩身材差不多,你先选。” 纪怀昨把两条裙子拿在手里对比,最后扔给姜松河一件:“我要这个。” 姜松河点头,看她一眼,颇为不满: “你的美妆产品不是挺齐全吗,怎么不用呢?不过头发弄得挺好,快去换衣服,我一会儿给你撸个帅哥回头妆,快去。” 纪怀昨无奈一笑,提着裙子进屋换了,又坐在椅子上,由着姜松河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 两人折腾了两个多小时,纪怀昨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有些失神。 和秦幼昕在一起之后,她没怎么再打扮自己,过去这么久再看到镜子里的人,有些熟悉的陌生感。 原来我从前是这个样子。 姜松河也收拾好自己的,把她叫回神,两人一同出门去上次说好的酒吧。 出门的时候,刚好遇到阮赴今带着阮霁禾下馆子回来,四人相对的一瞬间,姜松河瞬间扳住纪怀昨肩膀,把自己180°翻转。 纪怀昨听到她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惶恐:“我靠我画得这么妖决不能被学生家长看到!” 纪怀昨:…… 阮赴今尚未在纪怀昨身上走神。 这次的邻居不同以往的随性轻松风,她的茶色卷发被卷起更大的波浪,铺在圆润单薄的肩膀。面上的妆容充分发挥了她的五官优势,细眉纤长,眉眼深邃,唇色涂着淡橘色的口红,给她的冷艳染上些许温柔暧昧的味道。 如此欲色深重的妆容下,一件吊带碎花裙又让她看上去无比单纯。 纯欲?原来是形容这样的纪怀昨吗? 阮赴今看晃了神,还是阮霁禾更大胆些,惊叹之后马上就扑上去。 “小昨姐姐!你要出去吗?” 阮赴今猛然回神,发觉自己看着人家这么久。 庆幸。 好在纪怀昨从始至终都是看着阮霁禾的,并未和她对视。 纪怀昨一只手挡在胸前,一只手在背后捋着裙摆,蹲在阮霁禾面前。 “对啊,出去玩。” “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阮霁禾仰着脑袋跃跃欲试。 纪怀昨少见地拒绝她:“他们还没准备好迎接你,需要过几年才行,过几年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阮霁禾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阮赴今觉得不好,正欲制止,纪怀昨冲她小幅度摇摇头。 “你还有时间不高兴呀?还不赶快趁现在有时间,好好想想穿什么漂亮衣服?” 小皮球马上又来了兴致,拉住她裙子的一点布料。 “这个裙子,我很喜欢!” 纪怀昨欣然:“今晚回来,我就给你买一件一模一样的。” 阮霁禾立刻被哄好了,松开手退回妈妈身边:“那小昨姐姐可要注意安全哦!” 纪怀昨微笑点头,也起身,拉住仍旧极力降低存在感的姜老师,朝阮赴今点了下头。 姜松河在她耳边小声嘀咕:“快走快走!” 擦肩而过时,阮赴今忽然开口:“注意安全。” 纪怀昨一愣,而后见阮赴今忽然笑:“姜老师也很漂亮。” 以为自己成功过关的姜老师:…… 上了车,姜松河把包放在前排座位之间,随手摁了自己的歌单。 “上次我被一个家长遇到,她狠狠批斗了我,所以我真是怕得要死。” 纪怀昨摇摇头,打着方向盘出库。 “看见小孩我才想起来,我和你说哦,我们班的商镜黎家里好像有点事。” 纪怀昨一顿,分神看她:“什么事?” 姜松河正在对着小镜子查看妆容:“她不是父母结婚又很快离婚了吗,前几天忽然来学校找,说是不读书了,要学校把学费退回去。” “可你也知道,小学还是义务教育呢,学校收的只有中午的伙食费,和资料费,哪有什么学费。” “但那人不讲道理,在主任办公室大吵大闹,最后派出所来调解带走了。” 纪怀昨听完,眉头已经完全皱在一起:“没影响小梨吧?” 姜松河扣上小镜子放进包里:“没有,这些事瞒着的,只和她奶奶说了。” “后来和商奶奶了解了这个父亲的情况:以前是下海经商的,后来谈了女朋友,结了婚,结果两个人性格不合,离婚的时候谁都不想要小梨,最后法院觉得男方更有能力,就判给爸爸了。” “后来离婚没多久,她爸爸就破产了,一蹶不振,整天在家里买醉打麻将。” “商奶奶管不了,就只能带着孙女,借住在老朋友的房子里,用自己攒下来的钱供孙女上学。” “现在她爸爸没钱花了,来城里找到商奶奶,听说钱都用来供孩子读书,就想着要回去打麻将,真无语。” 姜松河说完,纪怀昨不禁脑补出她所形容的每一个画面,最后停止在醉汉在家里闹着要钱的一帧时,心脏骤缩。 商镜黎冷漠刻板,大概也是因为受了这些影响吧。 那这件事该怎么解决呢?商奶奶虽然只有五十几岁,但看着也一把年纪了,怎么可能应付的过来。 现在还能牵制那个父亲,如果有什么意外…… 纪怀昨不敢想,干脆把这些念头统统压住。 正因为她曾经经历过这样的事,所以现在看到一个比自己更小,就要被抛弃的孩子时,更能体会那种濒临窒息的无力感。 何况商镜黎的情况比她还差,她最起码还有父母留下的一笔钱,虽然没有亲情关爱,但最起码衣食无忧。 可商镜黎,她没有弟弟陪伴,也没有钱。 唯一的奶奶,可能也帮不了她太多。 姜松河看出她的不安,拍拍她的手安慰:“想开点,说不定民警干预之后会有好转变呢,别太悲观。” 纪怀昨没说话,她知道,那些把孩子当成负累,时时刻刻想着抛弃的父母,怎么会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就改变脾性。 这件事牵着纪怀昨的心思,不知不觉间就到了酒吧,姜松河率先下车,呼吸了一口热河夜间的凉爽空气。 “秋老虎”过去之后,热河便开始愈发冷了,现在是不得不穿外套的程度。 秋天了,眼看也快入冬,姜松河搓搓手臂,和纪怀昨一起进门。 一道门所隔开的并不只是两个空间,也是冷清和喧嚣的两个世界。 耳边的清净不复,被震耳欲聋的音乐代替。 姜松河趴在好友耳边大声喊:“出来放松先别想那么多!浪过之后再说!” 纪怀昨应下,心里祈祷希望真的不要像自己想的那样,随着姜松河往吧台方向靠近。 纪怀昨说得不错,一片五光十色的躁动中,穿什么衣服果然不会有任何人在意,这是个放松自己的大音响,所有人都是在这里边震动的粒子。 姜松河很快就把自己融入音乐中,跟着其他人一同狂舞。 纪怀昨参与不进去,就靠着在吧台边上自斟自饮,职业病让她在这样的场合中也能找到合适的素材,便拿出手机开始记录。 正打字间,她忽然听到一个女人抗拒的声音。 “松手!” 紧接着,是杯子打碎的声音。 纪怀昨抬头看,一个男人挡住她半边视线,正试图安抚被他抱在怀里的女人,两人的争执导致杯子掉在地上。 男人和吧台的服务生道歉:“女朋友闹别扭,不好意思啊,我赔。” 服务生没说什么,微笑一下权当没看到。 这种事多了去了,他不过是个兼职的,没必要插手给自己找不痛快。 纪怀昨却看得出那个女生并不情愿,她似乎喝了很多酒,浓郁的酒味隔着一个人都能被纪怀昨闻到。 强迫吗? 她关注着,并未马上采取什么措施。 女人紧紧抱着柜台不松手,胡踢乱蹬,男人终是有些恼了,把她丢在那。 “妈的,装什么装!刚才不是同意了吗,这会儿又清高上了!你等着!” 他说完便朝挤挤挨挨的舞池那边去,纪怀昨看他架势像是找人,便赶忙走到女人身边拍她。 “醒醒,你要不要先回去?” 女人趴在吧台边缘,人事不省。 第23章 让她心软的同时,深受感动 纪怀昨靠近几步,正琢磨要不要帮她打个电话联系朋友,就看见袁江槿冷着脸,拖着姜松河在拥挤之中钻出来。 “袁老师,你也在?” 袁江槿脸色好了不少,眼神示意喝得迷蒙的姜松河:“她喝醉了,你们一起来的吗?” 纪怀昨点头:“是,来了挺久了,既然喝醉了那就回去。” 她说完想把姜松河接过,但姜松河一把搂住袁江槿的脖子,整个人都贴在别人身上,拒绝。 “小昨!这是我今晚泡的妞!你别插手!” 纪怀昨抿起唇,瞧着袁江槿极力克制的骂人表情,替好友担忧。 但她的好友不知死活,一手捏住袁江槿的下巴,挑逗:“小姑娘还挺辣的,怎么那么像我那个嘴贱的同事?” 纪怀昨没眼看,袁江槿丁点客套也维持不住了:“我送她回去就好。” 纪怀昨果断把地址和密码告诉她:“那个……她容易醉酒乱……” “没关系,请放心交给我,我一定把她安全送到家。” 袁江槿打断她的话,信心满满带着姜松河离开。 纪怀昨哑然,她其实很想警告袁江槿,姜松河这个人,喜欢醉酒乱摸。 比如她毕业的时候,因为喜欢的学长和另一个好朋友在一起,伤心买醉…… 回宿舍之后把对床女生抱在怀里上下其手。 后来她就搬出去独居了,有的时候宿醉醒来,会告诉纪怀昨她适合买个手串,这样喝醉了就盘一晚上,能比别人更有效率。 但人已经走远了,纪怀昨的声音总归比不上音响,只希望袁江槿能保护好自己。 她收回心思,自己也打算离开,却被那个女人一把抓住。 女人抱着她一边哭一边说:“别离婚,承泽,我是真的爱你,别离开我555……” 纪怀昨:…… 所以我到底非要出来放松什么呢?!我真的放松了吗? 到底是不愿看见这个女孩落得不好下场,人家抱着她不松手,她丢下不管,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也会良心不安。 所以纪怀昨生拉硬拽把人拖到车上,拍清醒了问了住址,最后把她送回家里。 白炽灯下,纪怀昨才得以看清她的长相,觉得颇为熟悉。又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恍然记起,这就是那天下午,在悠十咖啡里,交易u盘那两个人的其中之一。 因为她曾经画过,所以对这个人的五官特点有印象。 纪怀昨又盯着看了几眼,女人却在这个时间里恢复了片刻的清醒。 “你是谁?”她茫然问。 纪怀昨不知道怎么说,只交代刚刚发生的事:“你在酒吧喝醉了,还打了一个男人,我把你带回来。” 女人垂着头哼哼两声,好半天才挤出两个字:“谢谢。” 纪怀昨见状,也不想多停留,把人放在沙发上就打算离开。 女人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你把……联系方式,留下,我明天,睡醒之后,好好感谢你。” 说话都断断续续,还记得这些。 纪怀昨没当真,挣开手准备走,但女人的力气很大,也很固执,一定要她留下联系方式。 这一来一回的,不但浪费时间,还被她扯得生疼。 纪怀昨没了耐心,瞥见茶几上的a4纸,虽然不知道上边是什么内容,但也扯过来在背面写了自己的号码。 “松手,我写了。” 纪怀昨捏起那张纸,把号码的一面朝向女人作证明,然后看到朝向自己这一面的内容。 离婚协议。 她刚刚说“别离婚”,原来是真的。 纪怀昨一愣,察觉到女人松手,赶忙起身,手腕已经被搓红了。 离开之前,她看到墙上被挂在正中的婚纱照。 女人大概就是沙发上这位,而那个男人,是那天晚上拦住她带着阮赴今回来的那个。 纪怀昨愣在原地,她忽然觉得满脑子都是混乱。 那个男的结婚了?为什么还摆出一副追求者的样子关心别人? 此地似乎不宜久留,纪怀昨毫不犹豫离开,驱车回家。 - 阮赴今才把女儿哄睡,重新坐回办公桌前,继续完成带回来的工作。 不觉已经十一点半,她腹中空空,饥饿感令她专注不了一点。 阮赴今把电脑关掉,起身觅食。 冰箱里的东西都吃完了,泡面更是上周就消灭,一直没来得及补。今晚又是在外头吃的,所以家里现在没有一点点能果腹的东西。 她只好换了衣服准备去楼下的便利店买点吃的,电梯打开的时候,刚好看到同样惊讶的纪怀昨。 她依旧是离开前的样子,很美,唯一有差别的,大概就是她肩膀上被蹭到的口红印。 阮赴今不自觉皱眉,然后马上转移视线。 纪怀昨主动和她打招呼:“出门?” 阮赴今站在电梯外,点点头:“买点吃的。” 纪怀昨看向她家门的方向:“小禾自己在家吗?” 阮赴今回:“她睡着了,我买点吃的就上来。” 因为刚刚得知那个男人结婚的事,纪怀昨现在面对邻居的时候,心里在不停犹豫要不要说。 说了吧,万一邻居知道,自己显得有点多管闲事,还有背后议论别人的嫌疑。 不说吧,万一邻居不知道,岂不是被蒙在鼓里? 她犹豫的神色被阮赴今解读:“怎么了吗?” 口红还是有存在感的,在冷白的肩膀上格外明显,阮赴今尽量不看那个,也不允许自己脑补纪怀昨到底去玩了什么。 纪怀昨抬起眼皮看着对面的人,怎么看也不像那种知三当三的人,一咬牙。 “要不然你来我家?我也饿了,并且,有件事和你说下。” 阮赴今虽疑惑,但也答应下来。 纪怀昨的手艺和便利店的泡面摆在一起,她做起选择来根本不会为难。 关上门,纪怀昨象征性地揉揉两只小猫头,然后起身和阮赴今解释:“我先去换个衣服,马上来。你先坐一下?” 阮赴今理解,点点头:“没关系,你收拾好了再来。” 纪怀昨应声去卸妆,阮赴今则主动拿出自己每次穿的那双酒店拖鞋踩进去,然后蹲下身抱起两只小猫,坐在沙发上安静等着。 纪怀昨身上有酒气,但看样子不像醉了,应该是去酒吧了? 阮赴今怔忪地猜测,听见纪怀昨洗漱,又听到她关上门,大概是在冲澡。 大概二十分钟,纪怀昨换了一件短袖出来,挂上围裙走进厨房。 “吃面可以吗?” 阮赴今回神:“都可以,不用太麻烦。” 纪怀昨没吭声,厨房里很快响起细小的声音,不大会儿,纪怀昨端着两碗面出来,摆在餐桌上。 阮赴今主动走过去,是酸汤面,深棕色的汤汁温着白色的面条,里边躺着几缕青菜,还盖着一个煎蛋。 很适合做夜宵,令人很有食欲。阮赴今在心里如此评价。 纪怀昨拿着筷子坐在她对面:“吃了再说吧。” 阮赴今点点头,两人保持同样的安静,几乎同时吃完了面,纪怀昨才说了自己的发现。 “今晚有一个女人在吧台喝醉了,我送她回家之后,看清她长相,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交换u盘的其中一个人。不是鼻梁中间有颗痣的那位。” “然后关键的是,她正在被离婚,她的丈夫,是你同事。” 纪怀昨抬眼,和阮赴今隐含的期待相遇,缓缓吐出最后一句话。 “就是吃烤鱼的时候见过一次,和我上次接你回来的时候,遇到的那个男人。” 阮赴今听完,已经匹配到文承泽,握着拳追问:“确定吗?” 纪怀昨仔细回忆,她不算脸盲,因为爱好画画的缘故,一般见到别人脸的时候首先会考虑线条比例,所以不会记错。 “就是他。” 她犹豫几秒:“我不知道这件事你知不知道,就是那个男人结婚了的事,觉得你不能不知情,所以才告诉你,没别的意思。” 阮赴今点点头:“我知道,其实……我也是才知道他结婚了。” 她叹了口气,难过的事在心里压抑太久,如今被开头,她也真的很想和别人倾诉一下。 更何况是多次给予自己帮助的邻居,她应该会愿意听自己说这些。 一边这样想着,阮赴今还真就把事情讲了出来。 落选总监,被举报插足别人家庭,最后心情不佳喝醉。 一切都是因果关联的,她很无辜,但是更无力。 这件事已经过去一周,这一周她尽可能让自己忘记这些糟心事,但是依旧会被刻意路过的蒋芯明嘲暗讽。 她甚至在考虑是不是换一家公司。但毕竟做了这么久,因为这点事就离开,这么多年的付出都会白费。 更何况她的委屈还没有洗清,如果就这么辞职跳槽,只会坐实这个莫须有的名头。 想到这些,阮赴今长叹一口气。 “我一直很想找到检举的人,现在看来,大概就是你今晚送回去的那个女人。” “我很想和她解释一下,我并没有要破坏她的家庭的意思,实际上我们整个公司都知道文承泽是单身,我也是上司告诉我内幕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他已经结婚了。” “更何况。”她干脆趴在桌面上,彻底没了保持姿态的力气。 “我们并没有走得很近,我对他从来没有感情方面的想法。” 阮赴今还想说自己从毕业实习开始就在诚橡,这么多年的努力,三个月的加班提业绩,竟然就因为一个u盘,一个被杜撰曲解的原因,就全部被剥夺了。 她很委屈,但一点办法都没有。 尤其是当她想起自己甚至为了竞争而加班的时候,找了钟点工,还把阮霁禾送到医院去。 她现在越想越后怕。 阮赴今没有说出口的,纪怀昨都懂。 她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她二十七岁了,对这些职场里的勾心斗角虽然没有太多接触。 不过阮赴今脸上的疲倦,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以前就知道阮赴今自己带孩子很辛苦,可到了今天,到了现在,她才在这个柔弱的女人身上看到究竟何为辛苦。 明明她自己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明明她失去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呕心沥血的成果。 但她最先觉得后怕的,还是自己的孩子,因为这件事受到牵连。 纪怀昨瞬间就明白了,这些对于她本身的不公,她都可以接受消化的原因,是因为她有阮霁禾,她需要给阮霁禾撑起一片空间。 而她现在如此疲惫不堪,也是因为有阮霁禾,这个坚强之中唯一的软肋。 这就是母亲的责任吗? 纪怀昨没有在自己母亲身上看到的东西,在今夜,在她的邻居身上,被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 让她心软的同时,也深受感动。 第24章 她想起阮赴今柔弱的背影 袁江槿费了很大的力气,总算把姜松河在车上转移到到她的房间里。 大概是租的房子,收拾得很干净,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小东西太多,导致依旧看上去没有下脚的空间。 客厅的沙发很小,袁江槿看看依偎在怀里的人,估计应该是放不下,只能关上门,把她带到卧室去。 姜松河打了个酒嗝,无意识中闻到袁江槿身上的味道,捏住她的衣服不松手。 袁江槿并未察觉,因此把人放倒在床上的同时,自己也倒了下去,和姜松河摔在一处。 “姜松河!”她恼了,视线下移的时候看到因为拉扯得过分而露出的大片皮肤,恼火又尽数消失。 她叹了口气,撑着身子想起来,但姜松河不允许,她抱得正舒服。 “你陪陪我。”姜松河含糊不清地要求。 袁江槿闭着眼睛吸了口气:“我是谁?” 姜松河不知道,皱着鼻子哼哼:“美人儿。” 袁江槿捏住她柔软的脸颊,迫使她正视自己:“你看看我是谁,你想要谁陪你?” 姜松河起先还是茫然的,但是盯得久了,她忽然“嗷”一声躲到一边。 “让不让人活了!怎么做梦还有袁将军!好烦呐!” 袁江槿一怔,数着姜松河清晰的睫毛,语气颇为失落:“你很烦我啊?” 姜松河毫不犹豫地承认,坦荡之后,还有一点心虚。 “虽然是我喜欢的长相,但是嘴巴太毒了!还总盯着我看!看什么啊!有什么好看的!” 袁江槿听她碎碎念,堵着的心思疏通了不少,凝视许久,无奈地笑:“你啊……” 她到如今还记得六年前第一次见到姜松河的时候,是在一家金店。 她爸爸给她买了一条金项链,但她并不喜欢,所以趁着父亲不知道准备去退掉。 但是柜台的店员坚持说已经交付,概不退款。 她据理力争很久,店员误解了她,刻薄的态度加上不少嘲讽,她当时真可谓又气又急。 就是姜松河,路过的时候听到这些争执,帮她站出来说了话。 “她这里有收据有发票,也没有损坏,凭什么不给退啊?” “哟,现在这店员还有鼻孔看人的?” 论起冷嘲热讽的功夫,袁江槿觉得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一个能打败姜松河的,在她面前趾高气扬的店员很快败下阵来,青着脸办理了退款。 事情办完,姜松河已经不知去向了。 当时的袁江槿觉得很遗憾,但开学之后,她受聘在父亲做校长的小学里当老师,竟然又遇到那个女孩。 新教师自我介绍时,她知道了她的名字,和自己的听上去意外相称——姜松河。 她们一个办公室,位置也就只隔了一个隔板,她总是一抬头,就能看到姜松河绑的精致的发型。 但某一天之后,姜松河对她的态度忽然就大不如前,甚至招呼也不怎么打了。 她心里委屈,也有点恼火,两人逐渐就开启互怼模式,几乎没有什么时候能好好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交流。 当然,像眼下这种倒在一张床上,压着姜松河,也是第一次。 新奇,但很不错的体验。 袁江槿不禁去抚摸她的眉眼,但手刚抬起来,就被某一处覆上的温热手掌搞得浑身僵直。 她不可思议地,一格一格低下头去,看到自己胸前的那只手。 很骨感的,很有力气的,正在收拢的。 袁江槿失去了所有力气,再次砸到床上。 “……姜松河——”她咬牙切齿地叫她的名字,试图阻止她:“你摸哪儿呢?” 姜松河的神志暂时不能被她自己所支配,从胸前落下之后,转到腰际,再到背。 袁江槿从未被人这么对待过,浑身松软,仍旧想得起制止姜松河。 同样是两只手,也不怎么的,姜松河的就是那么让她防备不及,她刚刚控制住腰上的,屁股就又被捏了一把。 袁江槿满脸羞红,她用尽力气挣扎,试图逃离这个可怕女人。 但是姜松河死不松手,力气空前的大,最后拼命挣扎的袁江槿呼吸都快费力了,她眼神放空,双眸泫然欲泣,看着天花板认命地不再挣扎。 而姜松河十分喜爱掌心传来的触感,一直到她彻底睡着,才放松了力道。 袁江槿已经软成一滩水,她缓了很久,才羞愤欲死地坐起身,盯着已经熟睡的姜松河,心里乱七八糟的情绪简直无法说。 她独自整理自己的衣服,最后红着脸气冲冲进了洗手间,然后才快速离开。 这种异样的感觉,她虽然不是排斥,但要接受的话也还需要些时间,她甚至自己都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感觉。 又快乐又有点不快乐的,复杂感觉! 姜松河,讨厌的人! - 第二天中午,纪怀昨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对方是昨晚被帮忙的女孩,很客气地和她道谢,然后提出再见一面,请纪怀昨喝点东西的提议。 纪怀昨犹豫片刻,即便很不喜欢这种好心帮忙被物质化的事,还是答应下来。 昨晚的阮赴今很脆弱,也很无助。她说完了自己的事之后,没待多久就回去了。 纪怀昨出门送她,看着她站在走廊里的暖黄色灯光里,忽然觉得这灯光也许本来是白色的,后来因为吸收了太多人类的温暖,所以才变成暖色。 而阮赴今的温暖,似乎就在这些灯泡里。 她的背影看上去很孤寂,很细弱,但又有着矛盾的坚强。 纪怀昨想,她真的很爱阮霁禾,愿意为她付出一切,也愿意为她承担所有。 这个画面现在重新出现在脑海里的时候,纪怀昨仍旧嗟叹。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男人,才会忍心让阮赴今一个人支撑这些。 时间过了两点钟,纪怀昨简单收拾一下,懒得洗头发,便在衣帽间摘了一顶帽子扣在头上,去悠十咖啡赴约。 女孩比她来得更早,看到她时明显的眼前一亮,朝她招手,完全看不到昨天晚上的可怜样。 纪怀昨走过去坐下,女孩问:“你想喝什么?” 纪怀昨是想谈谈关于她举报阮赴今的事的,不可避免要谈的久一点,所以主动要了橙汁。 “我叫李儒。”女孩弯弯眼睛,自我介绍,“还不知道我的救命恩人叫什么名字呢。” 纪怀昨客气笑笑,“纪怀昨。” 李儒默念了一遍,“好听!” 她喝了一口咖啡,主动提起昨晚的事:“今早上起床之后,我看了家里的监控,谢谢你哦,你好有耐心哦!” 纪怀昨回忆起昨晚自己把她扔在沙发上,不太理解她眼中的“有耐心”是什么样。 想起自己的目的,她试探着打开话题:“哦对,昨晚我留联系方式的那张纸是……抱歉,写之前我没看,有关系吗?” 李儒表情一顿,干笑一声:“没关系啦,本来我也没打算签。” 纪怀昨“哦”一声,正想着怎么再试探几句,李儒反而主动开口。 “我和我老公结婚几年了,但是一直是分居状态,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住。” 纪怀昨很惊讶于她的直白,放在平时她会岔开话题,因为她并不想知道别人的秘密。 因为每有一个人告诉你一个“我只和你说,你别告诉别人”的秘密,当这个秘密为人所知,那你就也成了告密者。 但…… 阮赴今的背影挥之不去,纪怀昨闭了闭眼,选择支起耳朵听。 “我老公就在诚橡上班,我们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后来按照家里人的意思结了婚,但是我老公不爱大办,所以我们的婚礼很低调。” “结婚之后,他提出隐婚,不想因此影响到自己的事业,我就答应了。” 李儒并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看着纪怀昨,想让她就刚刚说的几句话表达想法。 纪怀昨抿了抿唇,为难地评价:“对你来说有点委屈了。” 李儒点点头:“对啊!诚橡很注重员工家庭的,一般管理层的男性如果家庭和睦,反而会更委以重任,因为觉得有了家庭,工作会更卖力嘛。” “后来我才知道,我老公根本不喜欢我,所以才要隐婚。” 纪怀昨专心听着,一时也为这个小姑娘觉得不值。 在一棵树上吊死,怎么讲都有些不理智。 李儒叹了口气:“然后我就发现他隐婚的真正目的,是为了给自己追求别人的机会!他背着我接二连三接触另一个部门的副总监!这件事还是那个小三的竞争者告诉我的!” 纪怀昨捏着杯子的手攥紧,“小三”两个字落在她耳朵里的时候,她很难接受。 “竞争者?她告诉你,是为了利用你,铲除对手么。” 纪怀昨的适时提醒叫李儒愣了片刻,而后摇摇头:“不知道啊,她只是替我鸣不平吧?说‘同为女人,不愿意看我被蒙在鼓里’之类的。” 纪怀昨猜测,文承泽不喜欢李儒可能是因为她太蠢了。 她眼皮垂下来,不想再看李儒那双清澈又愚蠢的眼睛。 李儒似乎反应过来一点:“也对啊!我老公的同事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我是他妻子的?” “难道她调查我,然后利用我?” 李儒是个心思单纯的人,证据在于她此刻越来越激动的神态,看那个架势马上就要站起来把桌子推翻了! 纪怀昨后退了些许,有点后悔答应来见她,或许她也像蒋芯一样用点拿不上台面的手段也不是不行,好过来和这个呆子面对面谈。 李儒激动了一阵儿,又很快平静下来:“不过哦,那个第三者长得确实不错,我拍到的好几次里,刻意想找点丑一点的角度,都没成功。” 纪怀昨抿紧了唇,正要让她搞清楚再说什么第三者之类的话。 李儒念念叨叨:“她长得……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嗯……” 她的视线瞥到外头,看到一个人,顿时一拍桌子:“我靠!就是她!” 第25章 明明她们才更像一家人 纪怀昨下意识看过去,外头的人牵着阮霁禾,站在不远处,似乎已经看了很久了,见她转过来,耸着眉峰,挽起一个弧度,和她打招呼。 阮霁禾一边跳着一边喊:“小昨姐姐!” 纪怀昨莫名被感染,靠在座椅靠背上,抱着双臂回以微笑。 三人如此对视着,李儒低声惊呼:“靠,我不是搞错了吧,怎么还有孩子啊?” 纪怀昨闻言,实在没忍住,朝她翻了个白眼。 没被李儒看到,反而被阮赴今看到,笑意便更大了。 不一会儿,母女两个也走进咖啡厅里,坐在纪怀昨身侧,李儒看着自己对面的两大一小,顿时觉得这明明才是一家人。 她硬着头皮寒暄:“你们,你们认识啊?” 纪怀昨表情淡淡,一只手被阮霁禾牵着,帮她点冰淇淋。 “邻居。” 李儒咬牙——你要不要把人家小朋友的手松开再说这话? 阮赴今对“邻居”这个称呼没什么感觉,笑着点点头:“没耽误你们吧?” 纪怀昨摇头:“没有,你加班?” 阮赴今:“是,有点小问题要处理。” 她想起上次纪怀昨说过的“有什么事可以把阮霁禾放在她那儿照顾”,又加上一句解释:“你没在家,也没回消息,所以就带着她一起来了。” 她模样温和,语气也是温柔轻巧的,说话的节奏不会叫人不适,反而有一种听柔声阅读的舒适感。 李儒仔细剖析着被自己拍过很多次的女人,试图把她和“破坏自己家庭”的人搭上边。 纪怀昨看看李儒的表情,问:“现在人就在你眼前,你自己看得到,还会觉得她是竞争者一面之词所形容的那样吗?” 这个问句忽然,没有前后文,但阮赴今怔了几秒之后,猛然反应过来。 这个女孩,就是那个举报者? 她神色有些激动:“你……你是文经理的妻子?” 李儒有些心虚,点点头:“我,我是。” 阮赴今松了口气:“我一直都很想和你道歉,但是没有任何途径可以找到你,既然今天见到了,那我一定要和你说清楚。” 她主动把自己的手机拿到桌面上:“我和文经理的所有交流仅限于普通同事,连朋友都算不上,并且你也看见了,我有孩子,不会考虑其他人。” 她向来会把女儿当做拒绝别人的借口,事实上,确实有很多人都会被这个理由劝退。 李儒也不例外,她从来不知道阮赴今还有孩子,眼下这个小团子就坐在她对面,大口大口吃冰淇淋,怎么也不像找来演给她看的。 被阮赴今诚恳的目光注视着,李儒感觉自己的良心都被煎熬了,赶紧接受她的解释:“好,我知道了,我这就撤销举报。” 阮赴今松了口气,很真诚地道谢:“谢谢。谢谢你能相信我。” 她收回手机,心头紧绷的东西总算松弛了一点。 纪怀昨却忽然出声:“因为你的错误判断,她努力了三个月准备的升职,被竞争者截胡了,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帮她恢复名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希望能给你可以说明情况,让能力不足的人回到该有的位置。” 李儒为前半句话很不安,但听到后半句,不禁迟疑:“你也知道,我老公要求我隐婚,如果我说明这一切,那婚姻就会被别人知道。” 纪怀昨对她这样的恋爱脑有些无语,人家都要跟你离婚了,你还在考虑人家要隐婚的事? 她无奈地揉揉鼻梁,听到阮赴今无奈的轻叹。 三人保持安静,只能听到阮霁禾的叉子碰到碗盘的声音。 良久,一条消息提示音打破安静,李儒低头看了一眼。 文承泽:[离婚协议我已经重新寄给你,不用找那么多借口,我本来已经做了牺牲。] 他是在暗示当初为了让即将离世爷爷放心,而举办婚礼的事。 李儒心灰意冷,抬起头做了决定。 “我可以说清情况,这家店的老板是我朋友,我会和她截取所有会面时候的监控做证明。” 她忽然反转,对面的两个人都能猜到是谁发了消息,虽然为她的痴情错付表示遗憾,但也没多说什么。 总监的位置也好,清白也好,都是本来就属于阮赴今的。 但李儒看向纪怀昨:“我还有一个条件,要和你单聊。” 阮赴今看看纪怀昨,主动起身:“那我带着她上去,你们谈。” 阮霁禾抱着盘子,在“和妈妈无聊加班”和“跟小昨姐姐一起玩”中轻易做出选择,松开盘子抱着纪怀昨大腿。 “小昨姐姐~” 小皮球虽然不会交朋友,但是很会撒娇。 纪怀昨一秒就被拿下,抬头望向阮赴今:“交给我吧。” 阮赴今也有点无奈,拍拍小皮球:“那拜托你了,我下班之后给你发消息,出去吃?” 纪怀昨有点想吃寿司,点点头答应下来。 李儒一只手托着腮帮子,看着对面的三个人好像一家人分别似的商量交代,对自己不加调查就被人利用的事更难以接受了。 等阮赴今离开,纪怀昨看向李儒:“你还有什么条件?” 语气是比面对阮赴今时更明显的淡漠。 李儒撇撇嘴:“我……我有个同学,过一阵子要结婚了,我必须要去参加婚礼,当众揭露他的恶心!” 纪怀昨一脸问号:“同学?这么大恨意?” 李儒眼神飘忽:“前男友。” 纪怀昨:“……你和你先生不是……青梅竹马吗?” 李儒提高了声音:“那青梅竹马也不是一直没分开过啊!再说了,别的同学都谈谈恋爱,我哪能不……对吧。” 纪怀昨打心眼里拒绝:“这种事我能帮你什么,你找别人吧。” 李儒就是看在她心软,所以才临时起意要求她和自己一起去。 “我干脆和你说了吧,那男的是我同班同学,从大一就开始追我,大三我和他在一起之后,他总是跟我暗示去……那个,你懂的,小孩子在这我就不多说了。” 纪怀昨其实很想把阮霁禾耳朵捂住,但是觉得有点不太尊重人,所以忍住了。 李儒继续道:“后来我受不了他总是说这个,就跟他分了,然后和文承泽领了证。结果!他就到处说我收礼物,要钱,然后找了更有钱的把他踹了!还编造很多不堪入耳的谣言!” 纪怀昨听得直皱眉,对她口中的前男友也反感。 “前几天他在班级群里发电子邀请函,我怎么可能坐得住!我一定要去他婚礼现场,好好让他出出丑,我才能出气!” 纪怀昨:……可这一切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儒嘻嘻笑:“但我一个人不敢去,我也没什么朋友,所以……你如果答应和我一起去,我就马上撤回投诉,并且澄清一切!” 纪怀昨叹了口气,毕竟这个要挟她的砝码确实够重,她想了一会儿还是准备妥协。 “婚礼几号。” 李儒马上坐直了身子:“十二月二十号。在百林宴会城。” 纪怀昨一愣,脑海中跳出那张鲜红的请柬,烫金的字,也是这个日期,这个地点。 她沉默一会儿:“你同学,叫陈晨吗?” 李儒惊呆,看着纪怀昨难以名状的表情,张了张嘴,发出干涩的疑问。 “他……你,你也和他处过吗?” 纪怀昨迅速摇头,丁点儿也不想和这个名字扯上关系。 “不是,我有个……同学,和他结婚。” 李儒跌进椅子里:“你同学和你没仇的话,还是劝劝吧,他是个巨型妈宝男,他妈妈特别强势,嫁过去跟受刑没区别。” 纪怀昨想到秦幼昕,苦笑一声,收起那些凄怆的失恋愁绪。 “她自己主动要求的姻缘,旁人怎么好劝。” 曾经,她们是最亲密的情侣,但时过境迁,她现在只算是秦幼昕的旁人。 有点讽刺,但是事实。 事情就这样说定,李儒去找朋友截取监控,纪怀昨先一步离开,带着阮霁禾去公园玩。 公园里有很多小朋友,追着跑着笑得欢。 阮霁禾却不像以往一样跑出去玩,反而一直偷瞄纪怀昨,被纪怀昨注意到,一大一小坐在椅子上,纪怀昨问她:“一直偷偷看我干嘛呢?” 阮霁禾趴在她腿上,仰着脑瓜的样子十分可爱。 “小昨姐姐,你不开心。” 不是疑问,证明小皮球已经自己判断出她此刻的情绪。 纪怀昨并未隐瞒,面对她的小朋友十分坦诚地承认:“对,我不开心。” 小皮球追问:“为什么不开心?” 纪怀昨看着湛蓝的天际,柔软的云出神,唇边溢出一声叹息,很轻很轻的,轻的过此刻撩动树叶的风丝儿。 “因为,我和曾经一起走的人,正在告别。” 小皮球听不懂,用茫然的眼神注视她。 纪怀昨想着怎么才能让小家伙理解,沉吟许久,打了个比方。 小孩子的世界是故事,不是议论文,论据和论证不会被理解接纳,只有比喻才能让她们知道你想表达什么。 换在议论文里,就是打比方。 “就像我和你说,阮霁禾,我们以后不要一起玩了。你告诉我,你会在什么时候最难过,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回去之后,不能和我一起玩的时候?” 阮霁禾皱着眉,竭力处理这个从未接触过的问题,好在也给了答案:“再也不能一起玩的时候。” 纪怀昨欣慰地拍拍她的小脑袋:“对啊,做决定的时候其实没有那么难,最起码,比起决定之后,接受这个决定所带来的后果要难得多。” “小禾。”纪怀昨的声音忽然很伤感,“我曾经也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但是她决定不再和我玩,所以我也决定再也不理她。虽然我决定了,但是真的和她背对着走,确实不容易。” 面对她的小朋友,纪怀昨能毫无保留的敞开心扉,她知道哪怕小皮球并不是完全懂,也会全心全意听她说。 阮霁禾确实不是全能理解,但是她在此刻接触到“告别”这个词的时候,心里十分抵触。 纪怀昨看她一脸苦大仇深,笑出来:“我们才不会告别呢,小禾要抛弃我吗?” 阮霁禾马上从刚刚的情绪里彻底抽离出来:“当然不会!我们是一直一直的好朋友!” 纪怀昨满意地点点头:“我记住了,走,去玩跷跷板。” 阮霁禾跳在地上,拉着纪怀昨的手:“好!也可以荡秋千!我来推你!” 纪怀昨笑:“那你可得用点儿劲了哦。” 第26章 是邻居,还是可以算作朋友? 李儒说到做到,行动力也极强,当天准备好所有证据之后,不但撤销了投诉,还主动澄清了所有经过。 仅仅一周,风向调转。 监控摆在领导面前时,阮赴今和蒋芯并排站在一起,面对领导不同态度的谈话,事情总算水落石出。 结果是理所当然的,蒋芯被降职处理,甚至在原来的基础上再降一级。 她不能接受这种处罚,甩袖子走人。 老板先是对阮赴今表达了歉意,然后发了公告,正式恢复她的名誉和总监职位,着人帮她转移办公室,好一阵嘘寒问暖,看样子是生怕她也就此离职。 阮赴今也回以台阶,和和气气处理好之后,离开办公室,看到正在等她的蒋芯。 已经决定离职,蒋芯也没心思打太极试探,直接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阮赴今下意识想起纪怀昨,从一开始她偶遇李儒和蒋芯交换u盘,到昨天刻意安排见面,最后甚至答应了什么条件,才帮自己找到真相。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她越来越对这个面冷心热的邻居感激。 蒋芯见她不答,冷笑一声:“这次算我栽了,但你恐怕也不好受吧?被文承泽耍的团团转的滋味怎么样?” 阮赴今看她一眼:“我和他的确没什么,知道他结婚之后也没有你所想到的那么复杂的情绪。” 顿了顿,她移过视线,说的话也丝毫不客气:“在这方面,你不用上赶着对我感同身受,我和你不一样,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一样有某种特殊感情。” 蒋芯喜欢文承泽不是秘密,也正因此,面对被文承泽诸多照顾的阮赴今,也早就满腹怨气。 听她这样说,蒋芯又羞又恼:“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文经理单恋你不成?” 阮赴今已经进了电梯,摁下按钮之前,对她的执迷不悟颇不理解。 “公司里的所有人都只是我的同事,我没有你那么多的闲心思放在这些无聊的事上。” 电梯门合拢,蒋芯气得直跺脚。 “阮赴今!” 组长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不说,整个一组的成员都加了奖金,从此以后,作为主编的组员还有双倍提成! 一组的同事得知这个消息后,当即爆发出不能控制的欢呼声,更有甚者,跑到二组的隔间外边多次高歌路过,然后回来分享二组人脸上吃了屎一样的表情。 “老大,我们晚上去庆祝一下吧!反正也是周五了!” 众人热情高涨,阮赴今没道理败兴,点点头答应下来。 一个戴着眼镜的短发女生凑到跟前:“老大,帮你平反的人可是我们全组的恩人,叫恩人也一起来嘛!” 她们早听说阮赴今上周和一个朋友在咖啡厅找到举报者,然后步步紧逼!才换来的真相。 具体的没听说,但都猜测会是一个拯救她们总监于水火之中的男性朋友,所以就忍不住八卦之心。 这种类型的多好磕啊!这时候还不顺水推舟叫来见见? 阮赴今虽然觉得她的说法很夸张,但是也在情理之中,答应下来,表示自己会询问,午休的时候就打了电话过去。 纪怀昨正在撸猫,划开免提:“加班吗?” 阮赴今一滞,不禁反思自己平时给她打电话是不是也都是交代加班之类的。 结果是没有。 她此刻有点悟了,纪怀昨大概把自己的电话,和“我要加班你帮我带孩子”划上等号。 她动动唇瓣,为自己正名:“事情反转了,我晋升总监,组里的同事想晚上出去玩,问你要不要一起。” 纪怀昨纳闷儿:“我?” 见都没见过,阮赴今也不像那种会和下属提起邻居的人,同事怎么知道的? 阮赴今也不知道,如实回答:“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听说你了,还知道你帮了很大的忙,所以想叫你一起来。” 顿了顿,她有点底气不足:“我晚上要去,没办法接小禾,所以……可能得麻烦你。” 天呢,她发誓她真的不是因为想让她带孩子,所以才打电话。 刚刚还寻思为自己正名,现在看来,纪怀昨的等号实在情理之中。 纪怀昨并未在意这个,顺口答应:“去不去不确定,如果去我和你说,接小禾可以。” 挂了电话,阮赴今看着屏幕上的备注发愣。 现在,她们是邻居,还是能勉强算作朋友呢? 成年人对于“朋友”这两个字的理解各不一样,有的暧昧,有的客套,只有少数人会把这两个字赋予一段灌注了多年交情的正面意义。 那她和纪怀昨呢?相识三个多月,有这么多交集,是否还只是邻居? 想不通,阮赴今收了手机,还是没把“邻居”两个字做任何改动。 - 下午四点半,纪怀昨驱车来到一小门口,等着半个小时后的“开笼放鸟”。 前几天她和姜松河打了一晚上游戏,好友最近似乎有什么心事,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现在解决了没有。 她无意识地划开屏幕,打字邀请姜松河明天来家里玩。 姜松河没课,回的很快,一个“好”字,和一个撒娇打滚的表情包。 回了消息,姜松河趴在办公桌上,又一次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烦恼的事—— 她的死对头,袁江槿,忽然对她爱搭不理了,有时候甚至能明显感觉到她在躲着自己。 对面的工位空着,袁江槿上周就申请外派学习,为期一个月,还要半个月才回来。 那个时候也大概放寒假了。 也就是说,保守估计,她们再见面大概就是两个月后,要过了年再说了。 本来她不会对这件事有什么触动,奈何袁江槿走之前,以警告意味极强的语气警告她最近不要醉酒。 姜松河当然十分不忿地反驳回去,但袁江槿并未像平时那样和她互怼,反而眼神十分委屈似的,不理她了! 然后就是外派前的几天里,明晃晃的躲避。 姜松河去接水,能感觉到一道极其热烈的视线凝视,迅速回头,就能看到袁江槿的衣角一闪而过。 这样的感觉很差,姜松河有一次忍不住把人逮住,皱着眉问她一直盯着自己是什么意思。 但袁江槿撇着嘴一句话也不说,那个表情,那个一瞥而过的眼神,姜松河被撩到的同时,也觉得她是在看辜负了她的渣女。 可她姜松河!清清白白!坦坦荡荡!怎么可能渣了袁江槿而不自知? 但袁江槿的一句话让她自我怀疑了半个月。 “你竟然不记得你做了什么,那好,我也会把那些当成没发生过。” 再一次想到这句话,姜松河痛苦地趴在桌子上。 袁江槿!她咬牙切齿!你最好是真的有我理亏的把柄,要是敢耍我,我一定……%¥&¥% - 五点半,一群小皮球叽叽喳喳弹出来,手牵着手的样子,远看像一串串手串珠子。 纪怀昨为自己的比喻感到好笑,也看到了走在最前边的一年级一班的姜松河。 她手里牵着阮霁禾,然后是只愿意被阮霁禾揪着套袖的商镜黎。 许多家长上前和姜松河客气地道别,商奶奶也带着商镜黎先一步回家。 纪怀昨朝姜松河点点下巴,在她手里接过阮霁禾的手握好。 姜松河像看见新鲜事儿似的:“哟,怎么是你来接了?” 纪怀昨晃晃阮霁禾的手:“她妈妈没空。我们走了,你明天早点来,别踩饭点儿。” 姜松河轻哼一声:“就踩饭点儿,快走快走!” 纪怀昨笑笑,带着阮霁禾上车,帮小皮球扣好安全带才问:“有什么想吃的?” 阮霁禾眨眨眼睛:“想吃串串!” 纪怀昨痛快点头:“好,那我们现在就去。” 她完全忘了聚会的事,还是阮霁禾一句话提醒了她:“妈妈今晚不回来吃饭吗?” 纪怀昨没注意到这句话的其他意思,事实上她和阮霁禾在一起的时候,脑子就像阮霁禾一样简单,根本不会思考更多其他含义。 “你妈妈说叫我们晚上去和她的同事吃饭,你想去玩吗?” 阮霁禾喜欢热闹,当然一口答应。 纪怀昨问了聚餐的地址,确定对阮霁禾也没什么不好影响,才变道去聚餐的火锅店。 串串,这个也差不多。她这么想着,二十分钟后把车停在火锅店前。 上了楼,阮赴今在包间门口等着她们,会合之后,阮赴今推开门:“进来吧,我们挨着坐。” 她是说方便照顾阮霁禾,纪怀昨也get到,并没多想,但组员们听到这句话,直接把她们当做关系很好的朋友。 毕竟阮赴今对人的疏离感众人都深有体会,平时和任何人都会保持合适的距离,哪有主动要求近一点过。 阮赴今的组员一共九个人,其中包含因为筹备婚礼的事没能来的陈晨。 都坐下之后,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齐刘海女生率先认出纪怀昨。 “我们见过!上次总监喝醉之后,就是我把她送出来的!” 纪怀昨凝视两秒:,点点头认同她的说法:“我有印象。” 阮赴今主动介绍:“这个是小宁,主管报刊排版的。” 纪怀昨遥遥点头:“我叫纪怀昨。” 小宁笑嘻嘻地看着她:“我知道,是总监邻居的嘛!哪个小区能有这么漂亮的美女邻居啊,我也想搬进去!” 第27章 你的妈妈很爱你 阮赴今的组员们情商很高,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是也没什么不舒适的地方。 大部分时间里,纪怀昨都在照顾阮霁禾,帮她涮菜,帮她戴小围裙,打开饮料之类的,只偶尔在话题谈到她的时候,会接话几句。 小宁笑道:“我们只听别的部门同事说,上周小昨姐帮老大找到举报人了,还以为是老大的真命天子呢,都想看看,想不到是小昨姐!” 开玩笑的语气,纪怀昨没当回事,无谓笑笑。 一直忙着吃的阮霁禾听小宁这么说,已经快要放进嘴里的海带结都放下了。 “小昨姐姐是我的真命天子。” 一言既出,桌上的人纷纷沉默,而后都被阮霁禾认真严肃的表情逗得捧腹大笑。 阮霁禾对其他人的反应不太满意,和纪怀昨求证:“小昨姐姐,我说的对不对?” 纪怀昨当然答应下来,用力点头:“当然,我是你的真命天子,你也是我的。” 阮霁禾哼起小鼻子,嘴巴都抿成曲线,得意的模样叫众人更加喜欢了。 阮赴今眸中带着笑意,揉揉女儿的发顶:“真命天子什么意思啊?你知不知道?” 阮霁禾嚼着海带结,即使面对一桌人的凝视也不怯场,思索几秒后得出自己的结论: “就是我的孙悟空!” 话音一落,其余人又是一阵哄笑,唯有纪怀昨和阮赴今,一个感动,一个忽然明白。 对于自己还在纠结是邻居还是朋友的人,在女儿那里,甚至已经被赋予“拯救者”的意义。 孙悟空对于唐僧来说,不就代表坚定的,永远的,忠诚的拯救者身份? 多数时候,小孩子的话是最具真实性的。能被阮霁禾如此看重,纪怀昨对女儿的照顾一定不是一星半点。 阮赴今看向纪怀昨,后者还在感动于“孙悟空”的地位,正帮她把围裙的带子揪起来一点,好让她更方便些。 这样的小细节,阮赴今从来都没注意到。 就好像第一次在纪怀昨家里吃饭,同样面对阮霁禾够不到餐桌的问题,她会想自己要帮女儿夹菜。 而纪怀昨,她会特意找来一个小椅子,让女儿能随心所欲夹自己喜欢的菜。 阮赴今忽然意识到,在很多次自己忙得无暇顾及女儿的时候,邻居带给女儿的陪伴,似乎正是“孩子的父亲”这个角色所需要承担的陪伴和照顾。 被看得久了,纪怀昨感受到,回望她,眼神似有不解。 阮赴今猛然回神,对上那双淡然的眸子,她的所有胡思乱想顷刻间都被清理了。 怎么会呢?真是忙糊涂了,纪怀昨是邻居,她在想什么。 她能做的这么好,能如此细致,是因为她本身就很细心,而非是她刻意为了迎合某个角色而为难自己。 说白了,她本来就是个很能共情,可以优先考虑对方的人。 这样的人能被阮霁禾如此在意当然在情理之中,或者…… 她很适合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分身乏术的单身妈妈。 组员吵吵闹闹,连带着阮赴今的思绪也是混乱的。在这样热闹的氛围中,似乎一切情感都可以像冒泡的火锅汤底一样沸腾。 阮赴今摸到杯子,倒满,喝了一口冰凉的啤酒,总算冷静不少。 她喝完一瓶,才彻底冷静下来。 不能把纪怀昨的善良当成其他的……自己对她明明只是感激,就不要附加任何其他破坏关系的因素。 能遇到这样的邻居很幸运,她怎么能因为别人的与人为善,就去想那些不着边际的事。 真是得寸进尺。 正如此自责,纪怀昨疑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没开车来吗?” 阮赴今一愣,纪怀昨正盯着她手里的酒瓶,她才猛然发觉自己已经喝了一瓶多。 怎么开车? 纪怀昨也看出她大概有什么心事,所以没留意。扭过头重新给阮霁禾涮毛肚安慰她:“没事,我开车来的。” 阮赴今咬住下唇,很快又松开:“不好意思,我忘了这回事。” 纪怀昨不在意:“出来玩就是要开心点,没事,我不会喝酒的,可以给你兜底。” 她知道阮赴今打了一场胜仗,扬眉吐气了,肯定更希望能庆祝庆祝,用胜利的酒平复那晚的借酒消愁。 可以理解,所以喝醉了也没关系,反正阮赴今酒品好,她顶多是把人背回去要费点力气罢了。 面对她如此包容的话,阮赴今反而更不好意思了。 她记得上一次自己喝醉,也是纪怀昨被迫兜底,这次清醒着怎么能还麻烦人家,她是绝对不能允许自己醉倒的 。 手机震动,阮赴今拿出来,是文承泽发来的消息。 [我也在一院火锅,你在哪个包间?方不方便谈谈。] 从知道他已经结婚开始,阮赴今就下定决心要远离他,断然不能再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因素影响自己。 故而再次面对他的邀约,阮赴今只觉得麻烦。 她简短地回了拒绝的消息,重新加入到愉快的饭局之中。 阮霁禾的肚子小,吃饱之后就瘫在椅子上,笑眯眯看着大人们表演节目。 小宁等人兴致高涨,反正也要吃完了,一致提议去唱歌。 阮赴今本就是答应她们来庆祝,自然不会拒绝。 纪怀昨记着她喝了酒,自己开车是不行的,打车也不安全,干脆也带着小皮球答应下来。 吃过火锅,一行人结了账下楼,文承泽等在火锅门口,听到声音后转过身来,眉眼都温和不少。 “阮总监。” 阮赴今脚步一顿,在众人的注视中并未走过去,只说了句很疏离的“好巧”。 文承泽有些挫败:“我有点事和你说,可以谈谈吗?” 李儒公开真相之后,文承泽想要的隐婚状态也彻底告吹,是以公司里的人对他现在是两种态度。 一种是仍不死心觉得“这是私事,管那么多干嘛”。 一种会因为这个怀疑他的人品。 而阮赴今的组员,就是第二种。 阮赴今也没给他任何机会:“我们还有其他事,要谈什么?” 文承泽看看站在她身侧,拉着她女儿的那个邻居,沉默一会儿,还是开口。 “我是想和你道歉的,我前妻的所作所为对你产生很大的影响,以前我不知情,所以没能帮到你。” 他的表情很诚恳,纪怀昨见不得这种场面,主动拉起阮霁禾的手去车子那边。其他人也纷纷先离开。 “我们先去那边等你。” 阮赴今看着她离开,下意识“哎”了一声。文承泽在纪怀昨即将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声道。 “谢谢你照顾她。” 纪怀昨顿住一秒,而后继续往车子那边过去。 她为什么会有一种,奇怪的,被示威的感觉? 两个人坐进车里,阮霁禾警惕不减,扒着座椅看那两个大人。 纪怀昨看她这样子觉得好笑:“这么不放心啊?” 阮霁禾哼一声:“我们为什么要把妈妈自己留在那,万一他是坏人呢?” 纪怀昨认真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他是坏人呢?” 阮霁禾说不上来,只是很排斥文承泽:“妈妈一定也很不舒服!我这就要去救妈妈!” 她说完就要开门下车,被纪怀昨拉住:“等下,你好好看看再说,如果你妈妈真的觉得不舒服,那我们再一起把她带回来。” 阮霁禾思索两秒,又鼓着脸坐回来,盯的架势比刚才更仔细了, 纪怀昨不禁替阮赴今将来的另一半汗流浃背——有这么个小家伙在,想要一家团圆和和美美,可得经受九九八十一难去了。 她边想那个画面边笑,闭着眼睛靠在位置上哼着歌。阮霁禾则是低着头抠妈妈送她的电话手表。 “小昨姐姐。” “嗯?” “他是不是要和我抢妈妈。” 纪怀昨猛然睁开眼,看向阮霁禾求知的眼睛,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能随便回答,也不能打比方了。 她要想知道阮霁禾是怎么想的:“你爱不爱你妈妈?” 阮霁禾回答得斩钉截铁:“爱妈妈!” 纪怀昨笑笑:“爱一个人,就是希望这个人可以更快乐,更幸福。你希不希望妈妈更幸福?” 阮霁禾点点头,半晌,纪怀昨看着她在手表上摁来摁去,她凑过去看,原来小孩打开录音。 “妈妈说,老师如果讲了什么我听不懂,都可以录下来。” 纪怀昨一愣,哭笑不得:“别告诉你妈妈哦,不然她要怪我带坏你。” 阮霁禾嘻嘻笑:“好!我马上藏起来!” “小昨姐姐,妈妈万一找错人了怎么办?万一不幸福呢?” 纪怀昨怜爱地揉揉她的脑袋:“妈妈也很爱你,就算需要选择一个另一半,那她也一定会最先考虑小禾。所以妈妈大概会选择很长时间,你要相信妈妈。” 纪怀昨想到阮赴今那天晚上的挫败和颓然,心都软了很多。 现在阮赴今站的笔直,面对着文承泽,两人隔着相当礼貌的距离。 她的风骨支撑着她的疲倦,让她看起来并不像被生活压垮的狼狈,反而像一个为了女儿向压力宣战的战士。 “小禾,你的妈妈很爱你,这点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她永远不会为了自己的幸福丢下你。” 纪怀昨低头,直视阮霁禾,把自己的诚恳传递到她心里面去:“虽然你可能听不懂,但是……如果有一天你的妈妈真的选择一个人,带到你面前,你一定要尊重她,理解她。” 第28章 我喜欢小昨姐姐! 身边没有其他人,文承泽显然放松不少,继续自己想说的话。 “赴今,我真的就是想和你道个歉,影响到你升职的事很抱歉。” 他说完,甚至郑重地鞠了一躬,阮赴今赶忙移开:“你这是干什么?这件事已经解决了,也不用再说抱歉之类的。” 文承泽长得一副温和相,也因此容易让人放松戒备。 他看上去有些无奈:“我只是觉得,公司里的人大多数都是一样的市侩,能结交你这样有能力,又很真诚的人不容易。” 阮赴今并未接受他的夸赞,一言不发, 文承泽笑叹:“我和前妻之所以结婚,是因为家里的长辈即将过世。婚后我们并未住在一起,有名无实,所以才选择隐婚。这样既不伤害她,也不影响我,等到了合适的时候再离婚,互不干涉。” 他突然说起这些,表述自己的为难和隐情。 阮赴今想走,又觉得人家在掏心掏肺,自己就这么走了不合常理。不走,她又觉得多听无益。 好在文承泽并未说太多,解释过几句之后,重新绕回到主题上来。 “我今晚也是恰好在这儿,刚好看到你们部门的员工发的朋友圈有定位,所以才想和你谈谈。” “我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我这个人到底如何,相信你心里有数。我确实是不想因为这个失去公司里唯一的朋友,请你见谅。” 他的言语很礼貌,行为也很礼貌,始终隔着很远的距离,并未有丝毫的冒犯。 阮赴今不知该说什么,心里叹了口气:“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还有其他事,先走了。” 文承泽点点头,看着她离开。 纪怀昨在驾驶位探出脑袋朝她招手:“这!” 阮赴今走过去,拉开后边的车门坐进去,挨着阮霁禾。 “其他人先过去了,我们也过去吧。”纪怀昨解释了一句,然后启动车子平稳上路。 阮赴今猜到她不会问刚刚聊了什么,她知道纪怀昨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但是没猜到女儿会如此直白—— “妈妈,那个叔叔要追求你吗?” 纪怀昨也吓了一跳,紧紧握住方向盘,生怕阮霁禾把刚才的对话给阮赴今一听,到时候自己恐怕一抖就拐到别处去。 阮赴今有点难以面对女儿诚挚的眼神,欲言又止:“没有啊,你听谁说的?” 阮霁禾撇撇嘴:“电视上都这么演。” 阮赴今纳了闷儿,下意识看向前边,和纪怀昨的眼睛在后视镜中对视,后者赶忙澄清:“我可只看西游记,可不会看那些情感连续剧。” 阮赴今一笑:“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低下头揉揉女儿的小脑袋:“不会,那个叔叔有妻子。” 她说到这儿,又想起文承泽提到两次“前妻”,难道他们已经离婚了? 阮霁禾得了保证,安心不少,就着这个话题,又开始发散思维。 “这个叔叔我不喜欢,妈妈不要答应他,可以答应别的样子的叔叔。” 阮赴今眉头一挑:“你还有自己的标准?” 阮霁禾得意地点头:“当然啦,要我喜欢的才能行。” 阮赴今兴味盎然地看着她:“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正在转弯的纪怀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自己就是孩子思维,阮霁禾的回答,大概会和她脑子里的答案一致。 果然下一秒,天真童稚的声音毫无预兆:“我喜欢小昨姐姐!” 两个大人陷入一致的沉默,开车的开车,坐车的坐车。 阮霁禾说完就忘,不大会儿就被外头的夜灯吸引了注意。 纪怀昨也在转过几个弯之后遗忘了这回事。 唯有吃饭的时候有了异曲同工的念头的阮赴今,心虚得一直到进了ktv 的包间都不敢正视纪怀昨。 - 一晚上玩得还算尽兴,组员精力旺盛,一直唱到凌晨三点,才各自打哈欠准备回家。 阮赴今也是困得不行,放在以往她绝不会这么晚回家,因为家里还有女儿要照顾。就算是带着阮霁禾一起来,最晚一点多她也会犯困,自己也不得不提前离席。 今天不同了,虽然阮霁禾早在十点多的时候,就哼哼唧唧要睡,但纪怀昨当即表示她可以照顾,然后就带着她回车上等。 既没有影响阮赴今的社交,也没有耽误阮霁禾睡眠。 一行人出了ktv各自告别回家,阮赴今看着所有人离开,才去找纪怀昨的车。 在一众扁平的跑车里,她的白色红旗要比其他车高出一半左右的高度,很显眼。 阮霁禾在后排睡得正熟,空间足够大,她身躯小小,并不拥挤,还盖着一条毛毯。 听到扣车门的声音,纪怀昨清醒了些,帮阮赴今打开车门,看她坐好,踩下刹车的同时也唤醒同样熟睡的车子。 “可以回了?” 阮赴今觉得很过意不去,歉然点点头:“今天耽误你很多时间,明天如果你要赶稿子的话,我可以带着她们看电视。” 纪怀昨没觉得这句话似乎在模糊她们邻居关系的界限,摇摇头:“明天姜松河来我家,估计看不成。” 阮赴今沉默一会儿,说了声“好”。 一路无话,到了车库,纪怀昨停好,主动把熟睡的阮霁禾抱在怀里。 阮赴今上前想接过,纪怀昨轻飘飘躲开:“我可是她的孙悟空呢,别吵醒了,上去吧。” 她的声音很轻,脚步也很轻,抱着阮霁禾的动作小心翼翼,写满关心。 阮赴今落在后面,看着纪怀昨的背影,关于“邻居”的固化标签被摘除,试图加深成为朋友。 纪怀昨是个很让人觉得安心的人,她总会体贴周到地做到每一处细节。帮她照顾孩子也好,还是帮自己找到李儒,成功拿回总监的位置也好。 她永远都是不声不响,却让你难以忽视她的存在感的。 她会因为阮霁禾给的“孙悟空”身份而愉悦,也会耐心听自己在深夜里吐露那些工作上的委屈。 如此温柔,又如此体贴,像一个熨斗,熨帖她生活中的不平整。 有这样的邻居是很幸运的事,她可以分出一半的心思扑在事业上,即使她现在想不到能用什么来回报纪怀昨——她住的房子,穿的衣服,开的车,无一不说明她优渥的物质条件。 而其他的,她又给不了。 但她知道,来日方长,纪怀昨总有需要她的时候。 而到那个时候,她也一定会倾尽全部来回馈她的需求。 - 第二天中午,姜松河踩着饭点摁响门铃。 纪怀昨纵使自律,到底昨晚睡得太晚,因此这会儿也才刚刚醒过来洗了漱。 她懒洋洋踩着拖鞋开了门,姜松河见她一身睡衣,神色困顿,大为惊奇。 “你昨晚上偷人了?” 纪怀昨“啧”一声,继续给她倒水的动作:“不会说话闭上嘴,留着吃饭用。” 姜松河顺势换了拖鞋:“这可不能怪我,上学的时候你都没睡到这个时间过,还不让我惊讶一下。” 纪怀昨不理她,转身开冰箱:“想吃什么?” 姜松河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备忘录,举到她面前。 “我早就写好了,就怕您为这件事费心,体贴吧?” 纪怀昨从上看到下,红烧肉,香菇油菜。一荤一素,汤都省了,简单。 她拿出食材去厨房,姜松河跟在她身后,抱着胳膊说学校的八卦。 纪怀昨一边炒糖色,随口问:“前一阵儿你不也有心事,解决了没?” 姜松河听到这句话,侃侃而谈的声音戛然而止。 纪怀昨疑惑地看过去,破天荒在好友的脸上看到烦恼郁闷的神色。 “怎么说呢。”姜松河“啧”了一声,“袁将军最近很不对劲。” 纪怀昨把肉放进锅里,香味伴随着噼噼啪啪的声音愈发浓郁。 “她这半个月都出去学习交流了,没在学校。但是你不知道,她走之前就是很明显的躲着我不说,有一次被我逮到,还说什么‘你既然忘了,那我也当没发生过’之类的话,真是莫名其妙。” 姜松河盯着抽油烟机,眼神放空,越想越觉得袁江槿在捉弄她: “真的,莫名其妙!我清清白白,能对她做什么?我两个下了班都不聊天的!” 纪怀昨已经开始往锅里边放水,听她这么形容,若有所思。 “你还是别太自信,上次你去酒吧喝醉,还是人家给你送回去的,你没老毛病犯……” “什么?!!!!!!!” 一声惊呼打断纪怀昨的话,把她吓了一跳。 “你说上次送我回去的人是袁江槿?!” 纪怀昨点头:“那天我也有点麻烦,就没送成,她刚好也在,就给你送回去了。” 姜松河表情逐渐开裂:“你……我不知道是她。” 纪怀昨愣住:“你不会,做了什么吧?” 姜松河烦地抓抓头发:“我也不记得了,我还以为是你把我送回去的,一觉醒来穿着那天的裙子躺在床上,当时我还骂你没良心不给我换个衣服之类的。” 纪怀昨:…… 姜松河抹了把脸:“完了,我肯定又乱摸了,完了完了,我说袁江槿怎么那么奇怪,完了,她不会找我负责吧?” 纪怀昨扣上锅盖:“那要不然你道个歉?” 姜松河讪笑:“我看她是个纯情型的,我怕她让我负责。” 纪怀昨摇摇头:“摸了不负责,果然狗渣。” “呸!”姜松河嘴上那么说,但身体格外诚实地出了厨房。 纪怀昨焯好油菜和香菇出来的时候,看见她正皱着眉咬着手指满脸纠结地举着手机措辞。 “哈 哈 哈 ”纪怀昨无情嘲笑,“问出来了没?” 姜松河满脸为难:“根本张不开嘴,而且我看到一条朋友圈,她几天前发的。” 纪怀昨凑近了些,上边是一张台灯下的备课照片,配文: [酒精不但蚕食人类的理智,还蚕食人类的记忆,虽然本来她就没脑子。] 是最上边的一条,纪怀昨猜测袁江槿应该会设置“陌生人可见十条朋友圈”,便拿自己手机搜了袁江槿的微信号。 果然,可见的十条里边都是转发的学校宣传链接,根本没有这条朋友圈。 换言之,这条仅姜松河可见。 第29章 她想到她的孙悟空 姜松河更郁闷了,乱点之下刷新,袁江槿的朋友圈马上消失了。 “靠,她删了!就刚刚!”姜松河整个人惊坐起:“这什么意思?” 纪怀昨笑出了声:“大概是被负心汉辜负之后,本来想让负心汉回忆起往事,但察觉到根本没有被在意之后的,气急败坏吧。” 姜松河一个头两个大,决定还是问问,便快速打字[你送我回去的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然后手机丢给纪怀昨。 “帮我拿好,两分钟之内就算我跪下求你你也别还给我!” 纪怀昨点头答应,但几乎用不到她管制,袁江槿就秒回了。 黑色的两个字排在一起,还跟了个句号。 [摸我。] 纪怀昨都不好意思看,塞给姜松河,姜松河看完脸色爆红,那边紧跟着又补上一句: [既然你已经忘了,就不用再问了。] 姜松河心都在颤抖,她不死心地求证:[真的?我真的摸你了?] 袁江槿似乎生气了,连句号都不加了: [你家里不是有监控,自己不会看吗] 姜松河忙不迭切换软件,一下拉到那天的日期,纪怀昨帮她确定时间:“大概十一点左右?” 然后倍速之下,那些姜松河难以直视的画面无比清晰,她只看了不到五分钟,就迅速息屏。 “你……不是要炒菜吗?快去吧,别糊了。” 纪怀昨少见她这副窘态,模样怡然自得:“我在炖,还要十五分钟。” 姜松河“嗷”一声扑进抱枕里。 “我靠!我姜松河再也不堂堂正正清清白白了!我怎么不看一眼!那可是袁江槿!我怎么下得去手!” 消息提示音叮咚一声,纪怀昨看热闹不嫌事大:“袁老师在等你回应呢。” 姜松河解锁,却不是袁江槿,而是群里的消息,家长又在分享投票链接。 纪怀昨哈哈大笑:“看你紧张的,要不然你负责算了,我看你对袁老师也有点意思。” 姜松河拿起一旁的抱枕砸向她:“炖你的肉吧!讨厌鬼!” 隔壁,阮赴今戴好围裙,决定炖个鸡来犒劳一下提前完成作业的阮霁禾。 阮霁禾仰着脑袋,看她生疏的动作,瘪瘪嘴发出真诚的疑问:“妈妈,你真的想奖励我吗?是不是我错的太多了,你要罚我?” 正在专心致志看教学视频的阮赴今:…… 她暂停视频,拿到女儿面前,郑重道:“小禾,相信妈妈,妈妈一定会成功。” 阮霁禾迟疑点头,颇不放心地跟着阮赴今一起看视频。 “妈妈,姜要切两毫米哦。” “妈妈,视频里的勺子多大,是我们这么大吗?” “妈妈,我们只有一颗蒜了,可这个叔叔放了六颗!” 阮赴今句句有回应:“两毫米,小禾,去把你的尺子拿过来借妈妈用一下。” “勺子差不多大吧?” “蒜……确实有点少。” 焯水的鸡肉顶起锅盖,阮赴今赶紧过去关火揭盖,同时,她想起自己还没煮饭,又赶忙去煮饭。 阮霁禾踩在凳子上,看看菜板上剥到一半的蒜,切到一半的姜,自己的尺子还搭在一边。再看看铺了一层白色血沫的锅,和她忙碌的妈妈。 她想到了自己的孙悟空。 “妈妈,我……”阮霁禾的脑袋小,转几圈就能想到一个主意。 “我去小昨姐姐家借一点蒜过来!” 阮赴今摁下开关,把阮霁禾放在家里自己去买蒜又不放心,一起去又慢,只好认同她的提议。 “好,辛苦小禾了。” 阮霁禾三步并作两步,急吼吼开门冲向纪怀昨的家,一顿猛敲。 纪怀昨开门时,阮霁禾表情严肃:“小昨姐姐,我,我要借蒜。” 纪怀昨下意识看向她开着的家门,能听到里边切东西的声音。 今天自己动手?还是第一次听说。 她直起身子去拿了两头蒜过来,递给小孩:“你妈妈在做饭啊?” 阮霁禾凝重地点点头,看了纪怀昨一眼,欲语还休地跑走了。 纪怀昨纳闷儿,虽然有点不放心,但人家好歹把孩子带这么大了,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就关了门。 岂料她刚关上门,阮霁禾又来借酱油。 纪怀昨坐不住了,主动提着酱油瓶子去了阮赴今家。 她看着阮赴今正专注地切姜片,锅里边的鸡肉大概是刚焯了水,还没有捞出来。电饭煲周围有几颗掉出来的米,还有刚削了一半皮的土豆。 好家伙,所以是怎么把阮霁禾带这么大的?看来的确需要担心一下。 “呃,你需要酱油?”她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开场白。 阮赴今吓了一跳,猛然起身,瞧见纪怀昨靠着边框的位置,细长的手指提着一瓶酱油,还未拆封。 她眸光浅淡,姿态随意地站在那儿,正看着自己—— 一只手拿着量厚度的尺子。 阮赴今下意识把这东西背在身后,但仍旧晚了,因为她看到纪怀昨眼中一闪而逝的笑意。 阮赴今觉得有点尴尬,自己找台阶:“那个,谢谢,我家酱油没了。” 阮霁禾十分满意地看着她们,并为自己成功保住一顿午餐感到喜悦。 纪怀昨点点头,没说什么,把酱油递过去,视线瞥到一旁播放到一半的教学视频,提建议。 “这个人教的做法都是大厨级别用得上的,自己吃的话这样做就太麻烦了,还要买很多调料。” 她往前走了几步,微微侧身越过阮赴今,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搜出来一个和蔼的中年女人。 “这个阿姨的做法很简单,可以看看她的。” 阮赴今没动,感受着纪怀昨的靠近,在她们之间的距离近到一拳的空隙时,侧目就能看到纪怀昨的侧脸。 这样的情景让她想起自己看过的某一个韩剧片段,也是这么近的距离。 很奇怪,比起第一次在电梯里遇到的时候,现在没了锋锐,只有柔和的线条。 阮赴今回神,看向自己的屏幕,女人的视频都要短上一半,调料也少很多,步骤更是简单。 “谢谢。”阮赴今垂下眼睫道谢。 纪怀昨点点头:“你这个锅炖鸡会有点久,不如我把锅也借你?” 阮霁禾一听这话,是还让妈妈操刀的意思,顿时警铃大作,赶忙抱住纪怀昨的腿:“小昨姐姐,我和妈妈不可以去你家吃吗?” 阮赴今哽住:“好啊,你其实还是不相信我的手艺是不是?” 阮霁禾心虚地往一边挪挪:“可……妈妈,小鸡是无辜的。” 阮赴今长吸了一口气:“好好好。” 纪怀昨忍着笑,一条腿带着阮霁禾挪到一边,勾过漏勺把焯好的鸡肉过滤装进盘子里。 “走吧,下次你再大展身手。” 她说完,忍着笑走在前头,阮赴今朝计划得逞的阮霁禾假模假样凶了两下,也收拾好残局进了邻居家。 姜松河正以一个十分放肆地坐姿歪在沙发上,背对着门口,听见声响时还以为是纪怀昨回来了,仰头朝门口看。 “怎么办啊她还是不理我!” 说完这句话,她看到了规规矩矩跟在纪怀昨身后的母女俩。 姜松河怔了一秒,一瞬间恢复了坐姿,挂上一个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小禾妈妈。” 然后隐晦地瞪了纪怀昨一眼。 纪怀昨无视她的眼神,端着一盘鸡肉去厨房,路过冰箱的时候在里边拿了两颗芹菜调味。 她的冰箱满满当当,但是排列得很整齐,一个小盒子挨着一个小盒子,看上去很舒适。 阮赴今看着她进了厨房,回过神打招呼:“姜老师,我们过来吃。” 姜松河拍拍身边的沙发,阮赴今牵着小皮球走过去,没走几步,纪怀昨放在边几上的手机响起。 姜松河随手拿过来帮她接起,看到备注的时候一愣,而后冷笑着接通。 “喂!” 秦幼昕愣了一秒:“纪怀昨?你,你把我拉黑了。” 纪怀昨在厨房听到姜松河接电话,顺口问:“谁?” 姜松河翻了个白眼:“劈腿女。” 纪怀昨无言,擦擦手过来,把电话接过去。 姜松河不知道阮赴今已经目睹,甚至参与过一次交锋,一心想着给好友留点空间。 她起身邀请阮赴今,讪笑:“那个,小禾妈妈,不如我们去买点喝的?” 阮赴今明白她的意思,欣然答应,两人带上小皮球,一起去楼下的超市。 纪怀昨没回答关于拉黑的问题,猜到她为什么打电话,所以回应她。 “婚礼我会去,还有什么事。” 秦幼昕沉默几秒:“没事,就是……今天来拍婚纱照,想起我们以前曾经约好……” “有意思吗?”纪怀昨截断她的话,“这种没意义的电话,我一点都不想接!” 她果断挂了电话,拉黑了所有的其他联系方式,最后一个软件的拉黑键点过之后,她无力地倒在沙发上。 她懂了秦幼昕的意思,为什么一直联系,总是会莫名其妙给她点一个赞,或者莫名其妙和她说今天的天气。 她甚至能想到这样的联系被陈晨看到的时候,秦幼昕会怎么解释—— 都是很好的朋友,偶尔关心一下。 可不是这样的 !这些都是假的!秦幼昕还放不下她,还想让她等她! 纪怀昨觉得好失望,她觉得自己像在沙漠里挣扎的人,每当看到沙漠的边缘,秦幼昕便会突然出现,扩展眼前的荒漠。 早知道谈一次恋爱,结束要这么难,她当初说什么也不会答应她在一起。 秦幼昕知道怎么拿捏她,知道她所有的脾性,所以如此游刃有余。 可纪怀昨呢,她本就重感情,放下太难,偏偏还被秦幼昕多次干扰。她宁愿秦幼昕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可秦幼昕偏不如愿。 你也知道约好了拍婚纱照,你也知道那是你约好的! 纪怀昨捶在沙发上,满心无力。 第30章 她好像有了家人\/这好像是她一直渴望的,家的感觉 超市离得不算近,走路怎么也要十几分钟才能到。 姜松河不知道能和学生家长聊什么话题,还以为这一路会有点尴尬时,阮赴今忽然开口问。 “姜老师,能跟我说说纪怀昨和她女朋友的事吗,就说可以说的部分就好。” 姜松河一愣:“啊……你对这个感兴趣啊?” 阮赴今看着路上的小石子:“上次她女朋友来她家送请帖,见过一次,很咄咄逼人。” 姜松河停住脚步:“小禾妈妈!你是说,上次她来你在现场?” 阮赴今也跟着她停下:“是,我实在看不过去,还……制止了她。” 尽管纪怀昨对她表示感谢,但现在想起,阮赴今还是会觉得有点僭越。 没成想姜松河听她这么说,直接关系就是一个狠狠拉近! “我真是悔我当时没在!这女的我真是想起来一次就恶心一次!我详细跟你说,别买饮料了,纪怀昨冰箱里啥都有!来咱们去公园,我跟你细说!” 阮赴今一愣,跟着姜松河坐到公园的小亭子里,阮霁禾自觉去溜滑梯,两个大人摆开了讲。 “那是大四的时候,那个女的叫秦幼昕,是我们同届同专业的,纪怀昨为了学分参加了一次迎新晚会,结果被她盯上了!” “你是不知道,穷追猛打!又在表白墙上发,又天天来送早饭,下晚自习也要蹲我俩,这要是个男的我早就帮小昨把她踢开了!” “就这么缠了一年多吧,小昨这人心软,就答应处处试试。然后她们就在一起了。” “在一起三年,你根本不敢相信,秦幼昕从来没给纪怀昨买过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从来没有!吃饭也是小昨出钱,出去玩也是小昨出钱!” “秦幼昕家里就她自己,她在这边根本没地方住,从在一起之后就一直住在小昨这!” “更过分的是,她占有欲超级强,不许小昨加任何同性或者异性就算了,甚至还总是撺掇小昨疏远我!” “我和纪怀昨高中就是同学,到现在也有十二年了,她凭什么啊!” “结果呢,就这个学期开学之前,她约小昨去当初她们在一起的咖啡厅,说什么‘该收收心了,不能继续玩下去了。’但其实那个时候她已经开始接触相亲对象了,真的恶心!” 姜松河越说越气,及至最后已经到了快要爆粗口的程度。 阮赴今安静听着,为纪怀昨感到不值。 “做出这样的事,怎么好意思还来纠缠。”她垂着眼睫,声音也带了些冷意。 姜松河冷笑:“我看她是想脚踏两只船,真恶心那,她结婚的时候,我如果没课,一定要去好好吃吃她的喜宴!” 说完这些,纪怀昨的电话刚好也打过来。 “是去买喝的,还是现做呢,这么慢?” 姜松河笑着答应两句,挂了电话,三人又回去。 纪怀昨在看到她们空手回来的时候就明白了,无奈地抛给姜松河一个白眼,去厨房把菜都端出来。 比起原有的一荤一素,还多了一道大盘鸡,和紫菜蛋花汤。 谁也没提关于秦幼昕的事,姜松河说些单位的趣事插科打诨,纪怀昨一如既往地搭几句话,两人说相声一般的交流方式令人十分放松。 阮赴今偶尔会留意纪怀昨的状态,虽见她姿态轻松,却始终不能放下心。 从现有的了解来看,不难看出纪怀昨是个十分看重感情的人,三年的感情说结束就结束,她一定很难过,恐怕也不会像表现出来的这样轻松放下。 如果是她,和相处多年的两人分手,那最好就老死都不要往来,谁也不要干扰谁,谁也不要妨碍谁。 阮赴今忽然有些体谅纪怀昨——那种想要放弃,却又被频繁联系的挣扎,一定很难捱吧? 没有人陪的纪怀昨,在想起那些过往的时候,是怎么应对的呢,这房子里,也只有她自己。 大概是两只小猫吗? 她答应去秦幼昕婚礼,也是想借此断舍离吧? 还真是像姜松河说的那样,她对自己似乎一点都不讲情面,不能果断就逼着自己一刀切。 阮赴今没谈过恋爱,她的初恋结束得仓促不说,还给她一个女儿。 这么多年追求她的数不胜数,但听到还有一个女儿的时候,便都知难而退。 所以她无法对纪怀昨感同身受,她只能凭借自己的判断解读出纪怀昨并不开心,却不知道自己能帮她点什么。 反之,纪怀昨给了她太多恰如其分的帮助,桩桩件件都令她十分感激,甚至已经单方面将纪怀昨引申为“朋友”的关系。 但她却什么都帮不了她。 阮赴今第一次,为这样的情况感到自责。 - 小雪那天,天空真的飘下小雪。 纪怀昨收到阮赴今加班的消息,回了一个“好”字,换上衣服去接阮霁禾。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随着阮赴今忙碌工作,她们之间关于接孩子的话题已经愈发流畅。 阮赴今道谢多了,已经不好意思再说“麻烦你”这样的话,觉得看起来更像客套。 纪怀昨被麻烦的次数多了,也早就习以为常。两人的关系也算比一开始的拘谨更近了一点。 一小门前已经到了很多家长,她还算来得迟的,车子没地方停,只能停的远一点,步行到校门口。 她站在以往每次都和商奶奶一起等的地方,却意外地没看到商奶奶。 因为放学的时候人太多,商奶奶怕自己找不到商镜黎,在第一天开学的时候就和小孩约在这个台子边集合,这么久以来从未变动。 一直到放学,小皮球们被牵着出来的时候,商奶奶依旧没来,反而是她接到了商奶奶的座机电话。 商奶奶拜托她先帮忙接一下商镜黎:“今天我没在家,有点事,那个……小纪啊,方不方便让小梨在你们家借住一晚上,我回来之后给你算钱。” 这点小要求不值得算账,纪怀昨痛快答应,驳回了商奶奶的后半句话。 挂掉之后,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没什么头绪,加上小皮球们已经出来了,所以并没多想。 今天一班的带队老师并不是姜松河,而是她们的数学老师,一个模样很温和的男人。 “你好你好,姜老师朋友是吧?”他客气地打招呼,把两个小孩交给她,“姜老师说之后联系你,她现在走不开,让我带句话。” 纪怀昨应下,牵着两个小孩上了车。 外面的寒意被隔绝,阮霁禾和商镜黎坐在后座,纪怀昨帮她们打开副驾驶座椅背后的小电视放动漫。 “天这么冷,不如我们在家吃火锅?”她提议。 阮霁禾很喜欢,问同桌:“小梨,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 商镜黎想到奶奶,摇摇头。奶奶冬天的时候很容易腿疼,今晚这么冷,她一定也会腿疼,自己得回去帮她灌热水袋。 纪怀昨在后视镜看到她摇头,才想起答应商奶奶的事: “小梨今晚要在我这睡哦,奶奶刚才打电话来交代了,一会儿你回去之后可以给她回一个电话。” 到家之后,纪怀昨打开电视哄住两个小孩,然后着手准备火锅的食材。 她冰箱里有很多东西都用得上,回来之前又在超市买了点毛肚,准备起来不是很麻烦。 小孩子不能吃太辣,所以她准备弄半个番茄锅,半个红锅。 才把番茄放进锅里,姜松河打来电话。 纪怀昨一只手接起:“怎么了?” 姜松河叹了口气:“我上次和你说的商镜黎家里有点事你记得吧。” 纪怀昨“嗯”了一声,姜松河:“她爸爸今天又来了,不知道哪儿弄了一身学校保洁的衣服,直接闯到校长办公室去了。这事儿处理了一下午,我刚才联系上商奶奶,现在她把人领走了。” 纪怀昨的动作顿住,后仰看了一眼商镜黎,大概依旧是毫不知情的。 “那她爸爸现在去哪了?”她有点担心,这个男人或许会把注意力放在小商镜黎身上。 姜松河揉揉眉心:“大概是被商奶奶带回家了吧?她偷偷和我说把商镜黎放在你家了,好在这两天也放假,你在家陪她们玩玩,先别出门了,你是没看到那个男的,都吓人。” 纪怀昨眉头紧皱:“我可以让她在这儿住,你也要注意安全,找个时间联系一下商奶奶,让她先骗住小梨,今天小梨还想着回去找奶奶来着。” “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姜松河应。 挂了电话,纪怀昨的心情一直都是绷紧的,她撩开百叶窗看向商镜黎家的方向,夜色漆黑,像昏暗的笼子,多看一会儿就会把人囚禁。 她盯了几秒又收回视线。 商镜黎很聪明,开学这么久,次次都是年级第一。如果没有这样的父亲,她一定会有一个很好的未来。 纪怀昨想着这件事,心不在焉做好饭,把洗过的菜装进盘子里,摆在餐桌上。 看看时间,也大概到了阮赴今下班的时间,她看着通讯录想了一会儿,还是把电话拨过去。 阮赴今接的很快:“我下班了,这就要回去,有什么带的吗?” 她的声音很轻,周围环境也很安静,纪怀昨猜测她应该到了停车场。 不知怎的,这句话虽然再平常不过,但纪怀昨一直悬着的心却在听见这句平淡的话之后,有了一丝安定。 大概是因为阮赴今本身就是很可靠的人,所以她的声音也带有一丝令人安心的力量。 纪怀昨舒了口气:“没有,问你下班了没,吃火锅。” 阮赴今启动车子:“好,我马上就回……” 这个“回”字令两人俱是一顿。 阮赴今发觉自己下意识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合适,她迅速改口:“我马上就来。” 纪怀昨却是另一种感觉,就像……她好像忽然有了家人一样。 安静几秒,纪怀昨回应:“好,回来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阮赴今看着通话界面,隔了一会儿才放下。 开到马路上的时候,外头的小雪依旧纷纷扬扬,车子的雨刷缓缓拨开雪花,路两旁有裹紧了衣服快走的行人,也有恨不得缩成一团的骑电瓶车赶路的人。 而她,十几分钟后就能坐在暖融融的家里,吃上热腾腾的火锅。 她隐隐感觉,这仿佛就是她一直想象的,家的感觉。 第31章 你的孩儿们身后无人,你坐得住? 到纪怀昨家里的时候,桌上已经摆满了食材,样式很多,火锅的味道飘在整个客厅里,融化着阮赴今带回来的寒意。 电视在客厅,吃饭的时候不方便看,纪怀昨便把ipad摆在桌面上,继续小皮球们刚刚看的剧情。 阮赴今并未过问商镜黎的事,吃完一顿饭,帮纪怀昨收拾碗筷的时候,才听她主动提起。 “小梨的爸爸不想让她上学,几次三番去学校闹事,商奶奶顾不过来,就先让她在我这住几天。” 阮赴今手上的动作慢下来:“那小梨会有危险吗?” 纪怀昨看到她忧心忡忡的样子,刻意要缓和气氛:“你不告密就不危险。” 阮赴今一滞,有些哀怨地看她一眼:“怎么会。” 纪怀昨撂下眼皮不说话,阮赴今随口问:“你今晚赶稿吗?不方便的话可以叫小梨去我那,正好和小禾作伴。” 纪怀昨摇摇头:“不赶,恐怕是两个小孩都要在我这睡,你拉都拉不走。” 阮赴今笑着睨她一眼:“好好好,你确实比我招小孩喜欢。那个对讲机,现在小禾都天天放在枕边,我真担心哪天你联系她的时候把她惊醒。” 纪怀昨已经脑补到那个画面,低声笑,又很快收敛。 “下次她睡着之后,你拿远点。” 阮赴今“嗯”了一声,和纪怀昨配合着,很快就把厨房收拾好,洗干净手回到客厅。 两个小孩专注得很,根本没注意到她们过来。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小皮球身边,陪她们一起看。 一直到十点半,纪怀昨注意到商镜黎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才关了电视。 “好啦,明天再看,今天要休息啦。” 阮霁禾起身,依依不舍:“小昨姐姐晚安。” 纪怀昨朝她笑笑,把商镜黎搂在身前:“晚安,我们送送你们。” 阮霁禾眼前一亮:“小梨今晚要和小昨姐姐一起睡吗?” 纪怀昨点点头:“对啊。” 商镜黎顿时有些不自在,阮赴今瞧着,莫名想到自己有一个表情包——小脸一红。 “那我也要和小昨姐姐一起睡!”阮霁禾说着,跑过来抱住纪怀昨的腿不松。 阮赴今无奈地看着她:“还真像你说的。” 纪怀昨抿唇笑:“你也和我睡的话,你妈妈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你舍得啊?” 阮霁禾被这个问题难住,在妈妈和同桌之间反复选择,最后想到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那妈妈也和小昨姐姐一起睡!我们睡一个床上就好啦!都不是一个人啦!” 童言无忌,但两个大人却会因为这句话觉得不好意思。 纪怀昨找了个不是借口的借口:“我的床……不够大,挤不下我们四个人。” 阮霁禾仍旧有办法:“我搂着小梨,小昨姐姐搂着妈妈……” 她剩下的话被阮赴今捂在嘴巴里,商镜黎也小声发表意见:“我不要你搂着。” 三对一的反对票,阮霁禾的美好愿望终究落空,反对票持有者们的别扭也总算得到缓解。 为了防止阮霁禾再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阮赴今毫不犹豫,保持着捂着她嘴巴的姿势,就把阮霁禾带回家。 她以前庆幸自己的小孩善于表达,但现在,她撤回一次庆幸。 纪怀昨送走了人,蹲下身问商镜黎:“和我睡还是自己睡?” 商镜黎不好意思地看看四周,拘谨得不行。 纪怀昨笑,食指勾住她的右手戳了两下:“都认识这么久啦,还跟我客气啊?” 商镜黎抿着唇不说话,把小小的紧张表现得完全。 纪怀昨起身,带着她先去客房看了一圈,又去主卧看了一圈,最后才给她选择。 “你可以自己选一个房间睡,也可以选择和我睡或者自己睡,全凭你决定。” 商镜黎最后还是选择在客房自己睡,这个选择不出纪怀昨意料,她拿了一件自己还没穿过的短袖给小孩当睡衣,然后又带着她去浴室,放好了水。 “门就开着吧,如果有什么不舒服要告诉我。”纪怀昨嘱咐,商镜黎全都听进耳朵里,乖乖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 纪怀昨看着干净的小孩,忽然有种抱住好好蹭蹭的念头。 她朝商镜黎招招手:“过来我给你吹头发。” 商镜黎家里没有吹风机,一般都是洗完之后等它自己干,她新奇地坐在小凳子上,感受着纪怀昨轻柔的动作。 小孩子的头发没那么多,很快就吹干了。 纪怀昨把她安置好,自己才去洗澡。 才回到卧室,就听到床头的对讲机哔哔啵啵地响。 “小昨姐姐,你还没回屋吗?” 看来是已经呼叫过很多次了。 纪怀昨笑,过去把对讲机拿在手里,她猜测阮霁禾并不是想和她说话,便带着对讲机去了客房。 新环境里,商镜黎有些认床,还没睡着。 她坐起身看着纪怀昨拿着那个黑家伙靠近,大人摁住按钮回答:“在屋里了,怎么了?” 隔了几秒,便传出阮霁禾的声音:“小梨睡着了吗?她有没有好好刷牙?” 上次给阮霁禾买东西的时候,纪怀昨也多买了几支儿童牙刷备用,在她的示意下,商镜黎抿着唇,回答地十分简短。 “刷了。” 两个小孩你来我往,多数都是阮霁禾在说,但商镜黎的状态确实放松了很多。 纪怀昨想起商奶奶曾经说过的“我这孙女虽然闷,但是喜欢听别人说话”。 这样看来,叽叽喳喳的阮霁禾,说不定更讨小麻花喜欢也说不定呢? 纪怀昨走着神,听着两个小孩的声音,逐渐起了困意,不知不觉间就躺在商镜黎的床上睡着。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阮霁禾断断续续的声音总算是彻底安静,商镜黎猜她是睡着了,也悄悄把对讲机放在一边,才发现这个大人也睡了。 睡着的大人没有那么需要防备,商镜黎盯着纪怀昨看了一会儿,拘谨的感觉渐渐消失,最后她拉起被子给纪怀昨盖好,自己只占了一小点地方,才拉灭了台灯睡下。 第一次在别人家睡,虽然还是认床,但是有叽叽喳喳的同桌,还有不会打扰,一直等到睡着的大人陪她一起。 好像也没那么紧张。 - 随着冬日渐深,小皮球们的活力逐渐也收敛了不少,某一日校领导路过众多班级,看到一个个抱着棉衣圆滚滚懒洋洋的小孩时,当即建议校长开办冬季运动会。 恰好此时临近冬奥会,既可以响应全民健身的号召,又能锻炼学生的身体素质,一举两得的事,校长并未多犹豫就决定下来。 阮霁禾自从知道有这件事开始就没闲下来过,一直是最积极的那一派,要不是每个人只能参加最多三项,她甚至想都试试。 和她相反的商镜黎对她的行为很是不理解,毕竟运动神经也不发达,她只想安安静静的,谁都别找她才好。 体育委员是个个子不高的小男孩,拿着统计的本子走到商镜黎面前时,询问:“商镜黎,你要报哪样?” 商镜黎有点抵触,犹豫着在剩下的跑步项目中挑选的时候,阮霁禾看出她的为难,大手一挥。 “不要问小梨,她把项目让给我了!我就要这个跳远!” 体育委员有点惊讶地看着她:“你已经有三个项目了,你确定?” 商镜黎一把拉住阮霁禾,但没拉住这家伙想要为同桌肩负所有的心:“我确定!” 体育委员表情奇怪地拿着本子离开,商镜黎才说话:“我自己来也可以,你已经有三个了。” 阮霁禾露出一排小白牙:“没关系啊!我刚好还想多试几个呢!” 商镜黎无话可说,干脆随她去。 只不过到了阮霁禾最头疼的数学课时,更积极地给她讲解了。 冬运会第二周便拉开序幕,来了很多家长观看,一班的小朋友里,只有阮霁禾和商镜黎的家长没有来。 快到年关,阮赴今已经开始提前准备过年期间的工作,实在脱不开身。 商奶奶则是送儿子去车站,她不会骑车,也舍不得打车,这一来一回赶不过来。 姜松河看着那两个小人身后的空荡荡,忍不住给纪怀昨发了个消息过去。 “你的孩儿们身后无人,你坐得住?” 纪怀昨正在飞速码字,没看到。 阮霁禾要参加的跳远已经开始,她系好鞋带,对商镜黎招招手:“你过来看我,不然我没有力气!” 毕竟是替自己选的项目,商镜黎并未反驳,乖乖跟着她前往跳远场地。 每个小孩有两次机会,阮霁禾第一跳不太理想,位居第四。 她绷着脸,不服输的劲儿上来,第二次比第一次更远了,直接跳到第二名! 周围的小朋友忍不住替她欢呼,商镜黎在其中被淹没,也安静地看着那个得意洋洋的同桌,帮她鼓掌。 到了下午,接力赛拉开序幕,这已经是阮霁禾的最后一个项目。 一年级的小朋友只能和一年级的小朋友比,因此放眼望去,操场的四个角等候的小孩子们,像四个螺丝柱一样,又小又可爱。 第32章 我是她朋友,不是多管闲事 商镜黎仍旧站在内圈,就在阮霁禾身边,她注意到挨着阮霁禾的男生,是那个曾经有过冲突的皓皓。 皓皓正志得意满地看着阮霁禾:“你肯定跑不过我,一会儿输了你可别哭!” 阮霁禾的额头上还有点汗珠,闻言哼一声:“你才是呢,爱哭鬼!” 两个小孩剑拔弩张,随着一声口哨,起点的同学一齐出发,男孩女孩交叉着,逐渐拉开名次。 阮霁禾探头探脑,急的不行,皓皓也扯着嗓子喊加油,目的明确:“超过一班!” 商镜黎并未注意那些,从始至终只看着阮霁禾,看她急的满脸通红,不理解中又觉得有点有趣。 第三棒总算先后跑到面前。 皓皓的同学更快一步,他一把接过棒,得意地朝阮霁禾眨眼:“你输定了!” 阮霁禾不理他,急得干脆往前接了一段距离,等拿到接力棒时,皓皓已经跑出去十几米了。 这点距离在成年人眼中不算什么,但是在阮霁禾眼中可算不得近。 她咬紧牙追上去,虽然体力已经没那么充沛,但因为有对皓皓的好胜心加持,竟也逐渐把距离拉近。 姜松河在一边看着,全然忘了皓皓的班主任陈老师就挨着她,大声帮阮霁禾加油。 “小禾加油!小禾!!!!” 一班的小朋友也被感染到,一齐呐喊加油。 陈老师撇撇嘴:“姜老师,小孩之间的竞争罢了,也用得着这么认真?” 姜松河充耳不闻,加油的声音只升不降。 商镜黎在内圈跟着,平淡的内心竟然也逐渐燃起必胜的欲望,这种陌生的竞争感令她愈发紧张,看着那两个逐渐接近的身影,心都悬起来。 皓皓只听到一班的加油呐喊,分神回头看时,原来阮霁禾已经追上来了! 他不敢怠慢,铆足了劲儿朝不远处的终点飞奔。 陈老师也总算按不住,抢先姜松河半个身位,用比姜松河更大的声音加油。 “王明皓!快点快点!” 姜松河被突然出现的嗓子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也不甘示弱,往破音了喊。 眼看着阮霁禾已经超过王明皓一个身位,终点就在眼前,商镜黎已经早早等在那儿,看着满头大汗的阮霁禾,终于也憋不住了,大喊: “阮霁禾!加油!” 小同桌哪有这么明晃晃为她助威过? 阮霁禾顿时打了鸡血,继续冲刺,王明皓见状急的不行,下意识抓住阮霁禾的衣服。 他被阮霁禾的冲劲带的一个趔趄,撞在阮霁禾身上,把阮霁禾也绊倒。 阮霁禾比他更重地摔在地上,且还是脸先着地,整个人翻滚着代替了最后两步,第一个撞线胜利。 王明皓已经爬起来,不服气地恶人先告状:“阮霁禾!你把我弄倒了!” 阮霁禾疼的眼睛飚出泪来,嘴巴一撇,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商镜黎见状,不知道哪来的一股愤怒,让她重重把皓皓推倒在地。 才爬起来的皓皓不禁推,一下摔倒,这个空隙里其他小朋友也都冲过终点,皓皓毫无悬念成了最后一名。 “你干什么多管闲事!”他恼怒地喊商镜黎,生生被气哭了! 商镜黎拉着小脸,把阮霁禾扶起来:“她是我朋友!才不是闲事!” 阮霁禾一愣,原本都快哭出来了,听到商镜黎如此大声地承认是自己的朋友,顿时哭也忘了,疼也忘了。 飞奔过来的姜松河一把抱住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右脸被擦破得很严重,额头上都是擦伤,眼睛里也多了不少红血丝。 她吓坏了,凶巴巴瞪了一眼王明皓,对迟了一步赶过来的陈老师道。 “陈老师,你们班的王明皓几次欺负我们班的阮霁禾,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一定会反映给主任要个处分!” 她说完这句话,带着两个小孩急匆匆赶往医务室。 阮赴今的电话就像装睡的人叫不醒,她已经不抱希望,打过一个没被接通之后,她直接把电话打给好友。 岂料打给纪怀昨的电话才挂,阮赴今就打了回来,姜松河便将事情又重新说过一遍。 阮霁禾的眼泪忍不住,被碘伏刺激得直流,但她的心情依旧很棒,带着忍不住的哭腔问:“你刚才说是我朋友啦,真的?” 商镜黎比她都紧张她脸上的伤势,一听她更在意这个,有点恼:“还说呢!闭上嘴!” 被凶了,阮霁禾的委屈一发不可收拾,干脆哭起来,一抽一抽的样子分外可怜。 医生见状,打圆场:“小朋友你别凶她呀,多坚强的朋友,快哄哄。” 商镜黎只好又放软了语气:“我没凶你,是朋友,我说了就是说了,你哭什么啊。” 阮霁禾收住眼泪:“我以为,你是骗我的呢!” 商镜黎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哄了,只能反复确认她想被确认的:“是好朋友,我没骗你。” 阮霁禾破涕为笑:“好,那我不哭了!我忍得住!” 纪怀昨接到电话后片刻也不敢耽搁,十几分钟就冲到一小门口,直奔医务室。 阮霁禾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小脸蛋上包着纱布,额头上贴了一个创可贴。 她的睫毛被泪水濡湿,贴在双眼皮上,大眼睛也蒙着一层水光,身上还有点土和塑胶跑道上蹭下来的红色。 看到纪怀昨,阮霁禾龇牙咧嘴地笑:“小昨姐姐!” 纪怀昨心疼极了,也没错过商镜黎,把两个小孩都抱住,上下打量,帮她拍掉身上的红色。 “王明皓推你了是吗?” 阮霁禾委屈巴巴地点点头,纪怀昨一股火气直飚头顶。 十五分钟后,纪怀昨护着两个孩子,对面是皓皓的奶奶,和目光严厉的陈老师。 “这件事不是一个道歉就可以翻篇的,一而再再而三伤害我们家的小孩,如果不严肃处理我绝对不同意!” 纪怀昨态度坚决,语气也不好,她看见刘姨虚伪的畏畏缩缩样子就一肚子火。 上次就是因为刘姨假装怯弱才被骗了,轻易就饶过这小男孩。 一次比一次过分,她这次不管说什么,都必须要给这祖孙两个一个教训! 刘姨为难地看着陈老师:“陈老师,你说这运动会嘛,磕磕碰碰多正常啊,这……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后半句话因为阮霁禾脸上的纱布而弱了不少。 陈老师也打算顺坡下驴:“是啊,小孩子有竞争行为是好事,依我看皓皓真诚道歉就好了嘛,你说呢主任?” 陈老师也算是老教师,主任不好处理,纪怀昨却不是轻易能打发的老实人,当即抽过一把椅子坐下:“这件事没有商量余地,你如果非要说是小孩子之间的竞争,那我也坚持自己的故意伤害说法。是不是还要看谁嗓门大?” 她态度如此坚决,主任的稀泥也和不下去了,为难之际,陈老师忽然道: “这姑娘,我知道你不是阮霁禾家长,更不是那个孩子的,这件事还得是家长之间谈,不如等她妈妈来了再说吧。” 纪怀昨恼了:“孩子受了委屈,不是家长就不能帮她们要一个公道了?如果今天是王明皓摔成这样你还会这样说吗,您也是老教师,就算护短,也不至于偏心到这种程度吧?万一小禾有什么差错,你赔得起还是她赔得起?” 姜松河也是第一次见好友发这么大脾气,她心里的火气也被点燃,附和:“是啊主任,这件事必须要严肃处理,毕竟我们的孩子受了这么重的伤。” 陈老师张不开嘴了,刘姨见状,展开第二计划。 “主任呐,我孙子也不是有意的,他就是跑累了,下意识想扶住什么,你说小孩子之间,都这么大,哪有什么坏心思呢?非要处理,那么大的小娃娃处理啥呀,万一打击信心了将来可怎么办呐!” “你孙子是纸糊的吗?”纪怀昨不忿,以一敌二,“你要这么说,我孩子现在也站不稳,抓你孙子一下是不是也不用处理?这么大岁数了别有点事就卖惨,还是得讲公平道理吧!” 刘姨几次三番被怼,恼怒地上前一步:“我说姑娘,你一个邻居总是掺掺和和的干什么呀!跟你有什么关系呀一天天的,什么事儿你都抢在前头!她家长还没来呢,你就先充上大尾巴狼了?” 纪怀昨根本不为所动:“你也不用跟我大吵大叫的,我的孩子们受了委屈,不管是谁,哪怕是过路的也有资格在她们的家长来之前,替她们争取公平!” 刘姨拉过自己孙子:“那个小姑娘还推了我孙子一把呢!这账怎么算!” 她是说商镜黎,都快一个学期了,天天都是同一时间接孩子,互相之间的八卦早就被蛐蛐个干净。 商镜黎没父母,只有一个奶奶,阮霁禾是单亲家庭,妈妈又特别好说话。 两个都比这个纪怀昨好说话,她上次就一个人和好几个家长争,还争赢了! 没想到纪怀昨根本没耐心和她兜圈子,反驳的话也直白刺耳:“他不嘴贱没人推他。把小禾推倒还恶人先告状,活该!” 话是越说越不好听了,刘姨说不过这个北师大毕业的高材生,眼看着就要冲上来厮打。 两方家长各执一词,都为自己孩子争理,主任赶紧把刘姨拉住。 “咱们好好说别动手啊!” 阮赴今赶到的时候,正是矛盾被激化之前。 刘姨被主任拉着,旁边站着为难的陈老师,反观纪怀昨,气定神闲抱着两个孩子,一边一个,分毫不让地和刘姨对峙。 “我的孩子受了委屈,就要平复!你今天说什么也没用!以前饶过王明皓一次,不可能这次也让他轻易翻篇!” 声调不高,却在阮赴今心里重重落下,砸出一个再也不能平复的痕迹。 在她忙的抽不开身的时候,纪怀昨不但及时赶到,还如此强势地护着阮霁禾。她明明也是个淡漠的性子,却在此时火力全开一般护着两个孩子。 她看得出来纪怀昨是真的很生气,想给阮霁禾出气。 也看到女儿站在纪怀昨身后时,腰杆挺直的样子。 第33章 她也可以是一个彩色的小朋友 “那你想怎么样!”刘姨吼道。 纪怀昨:“要让他和小禾道歉不说,还要写检讨在周一的时候全校朗读!” 刘姨难能接受,这简直是太丢人的事,当即就反对:“你这人太得理不饶人!” 不拿主意已经不行了,主任把刘姨劝住:“好好好,都冷静一下!” 阮赴今见状也赶忙进屋:“纪怀昨,我来了!” 忽然出现的阮赴今使得局面有一瞬间的停滞,陈老师也知道这个家长是最好说话的,见状松了口气。 刘姨也恢复了平静:“小禾妈妈,您是讲道理的人,有些事和不讲道理的说不通。这就是孩子之间的打闹,非要上纲上线。” 陈老师更有眼力见,给她倒了杯水过来:“小禾妈妈,你来得急,先喝口水吧。既然家长都到了,咱们现在好好商量,都是一个学校的小朋友,长大之后都互相帮助呢,您说是不是?” 纪怀昨拧着眉看着阮赴今接过那杯水,她生怕阮赴今的好说话性格把这件事就这么翻篇,因此没忍住,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以作提醒。 “阮赴今。” 急切地,不想让她大事化小的意味包含其中,阮赴今怎么听不懂。 她接过水是因为陈老师并不是始作俑者,也不是家长,没必要给人冷脸。 但面对祖孙两个,她没有一点情面可讲。 “我的意见和孩子的另一个家长一致,这件事必须严肃处理。我的小孩被不公平对待,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另一个家长。 这是一个新头衔,纪怀昨愣住,姜松河在她们之间来回打量,忽然想到一个不得了的可能性。 我的闺蜜难道不知不觉中把人家老底给抄了?? 原以为好说话,结果也是个铁板。 刘姨掉下眼泪:“您也知道小孩子心气儿高,在全校面前检讨不是磋磨他的自信心嘛!咱们都是做家长的,心疼孩子,我保证不会再有这种事了,您就别抓着不放了行不行?” 她适时推推孙子,王明皓也哭出来:“阮阿姨……” 阮赴今有片刻的心软,但也只是片刻,她干脆面向主任,换一个交流对象。 “主任,我的小孩我就先带回去了,这件事我还需要您的明确答复。” 毕竟事实摆在那儿,主任对于两个孩子都没什么私人感情掺杂,因此很快做了决定。 “好,就按你们要求的。”他转身面对刘姨,“这次王明皓确实太过分了,您自己看看阮霁禾脸上的伤势,要他道歉也是情理之中。” 没有回转的余地,刘姨也只能答应。 纪怀昨起身,把阮霁禾递给阮赴今,自己则依旧抱着商镜黎。 两大两小昂首挺胸出了调解室。 一班的小朋友们都在门口等着,见她们出来,个个流露担心之色。 姜松河压抑着想要大笑的冲动,带着孩子们回到操场上,才宣布:“我们赢啦!” 小孩们顿时欢呼出来:“我们是第一名!” 阮霁禾半边脸包着纱布,样子凄惨,但被妈妈抱着骄傲极了,搂着阮赴今的脖子,嘴都要扬起来。 商镜黎小心地揪着自己的衣服,看看纪怀昨微笑的侧脸,也浅浅笑出来。 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言辞犀利地护着,吵赢了不说,还挺直了腰杆儿被抱着走出来。 这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感觉,也是她此后想起来时,最难忘的一个画面。 - 回到家后,商镜黎被送到商奶奶身边,两人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就说运动会提前放学,商奶奶也没怀疑,乐呵呵牵着孙女回去。 祖孙两个似乎都是岣嵝的腰,纪怀昨看在眼里,感慨顿生。 商镜黎不是个小古板,只是因为她有限的几年生命里充满了被抛弃,被厌恶,所以才被这样的氛围同化,变成一样的灰色。 可如果有人站在她身边,鼓励她,爱护她,为她撑腰,她也会是一个彩色的小朋友。 阮赴今注意到她凝重的视线,并未打扰,等到纪怀昨回神,才一起回她们的单元。 电梯上升,阮霁禾因为太累已经睡去,纪怀昨看看她:“抱不动的话可以交给我。” 阮赴今笑着摇摇头:“今天多亏了你。” 纪怀昨的回答依旧和第一次时相似:“谁都会这么做,没差别。” 她知道阮赴今给予她“孩子的另一个家长”的原因,大概是听到了陈老师对于她身份的质疑,所以要给她撑腰。 但她此刻还是有疑惑的,阮霁禾的父亲呢?是离婚还是其他情况,为什么只有阮赴今一个人带着她? 但是阮霁禾还在,她没法直接问出来。 电梯到达楼层,阮赴今有些歉然道:“我还得回单位,可能得让她在你那睡一会了。” 纪怀昨轻手轻脚接过,压低了声音:“没事,你去忙你的吧。” 她的视线始终在孩子身上,看到那块纱布时,有明显的心疼。 这样的怜爱戳到阮赴今的心口,她收回手时迟疑了一秒,想起纪怀昨刚刚叫自己的名字,心头一动,觉得一直以来被自己单方面拉近的“朋友”关系,是时候得到另一个人的认可了。 “我们现在,也可以算朋友了吧?” 纪怀昨惊讶于她竟然会主动说出这样的话,她低头看阮霁禾,又思索两秒:“算。” 阮赴今松了口气:“那,以后就叫我名字吧,不然显得生疏。” 平时纪怀昨叫她从来不加前缀,都是引起她的注意之后再和她交流。在阮霁禾面前也总是“你妈妈”这样形容。 但阮赴今已经把纪怀昨当成朋友这样更亲切的关系,就不想再没个称呼。 纪怀昨闻言,礼尚往来:“你也可以叫我名字,怎么组合都行。” 阮赴今点点头:“那,纪怀昨,小禾就先麻烦你照顾一下。” 简单的字被她的声音形容出不简单的感觉,纪怀昨“嗯”了一声,察觉到阮赴今似乎对需要她照顾小孩还有些不好意思,给她递了一个台阶。 “觉得不好意思的话,晚上不加班就带条鱼回来吧,想吃鱼。” 或许让她在金钱方面做出一点支出,就可以平复她心里的歉意,纪怀昨想。 阮赴今意外地点点头,痛快答应:“好,具体的要求你可以发给我,我今天不加班,下班之后就去挑,大概六点就能到你家。” 纪怀昨点点头,目送阮赴今离开,才抱阮霁禾回屋。 - 十二月二十号。 纪怀昨撕掉日历,望着这一页发愣。 她有在纸质日历上写上备注事项的习惯,手机上也会再写一遍日程,因为总是会忘。 但这一页,尽管她没写,今天该发生什么事却也清清楚楚。 继续回避没有任何用处,不如面对。 纪怀昨舒了口气,画了精致的妆,换了一件淡粉色的长裙,搭上浅茶色的卷发,对着镜子检查了许久才放下心来。 在前任的婚礼上,总不能穿的太狼狈了不是。 她接到李儒的电话,对方约好在礼堂门口等她。纪怀昨边说边往外走,抬眼便看到提着一袋垃圾的阮赴今。 对方定定地看着她,对她的欣赏不加掩饰:“很漂亮,出去约会吗?” 这段时间里,她们的关系熟稔不少,偶尔遇到也会随便聊两句,纪怀昨回她:“二十号了。”又问:“小禾呢?” 阮赴今想起那个红色的请柬,了然地看着她:“送去上兴趣班了,晚上才回。” 顿了顿,她又换了种方式表达自己的赞赏:“她今天一定不是自己婚礼上最美的人。” 纪怀昨挑了下眉,跟在她身后站进电梯:“借你吉言。” 阮赴今抿唇轻笑,看着不断变动的数字,忽然道:“不过,你自己去会不会显得势单力孤?” 纪怀昨猜测她大概是想提供陪同服务,想起和李儒的约定,如果说出来的话,恐怕阮赴今又要把这事儿当成欠自己的人情。 念及此,她藏了几分真相:“不是一个人,同伴提前去等了。” 阮赴今眸光闪烁,电梯门已经打开,纪怀昨要去负一层取车,她得先离开了。 “可以少喝一点,如果不方便的话就联系我,我可以随时去接你。” 阮赴今关切地站在电梯外,对上纪怀昨讶异的视线时,补充:“我们是朋友,这种程度算不上麻烦。” 纪怀昨有点感动,朝她点点头:“我知道了,如果有需要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电梯门合拢,阮赴今看着镜面上倒映着的自己,有些怔然。 另一个人,会是谁呢? 第34章 秦某得知渣男真面目,李儒壮胆大闹结婚宴 纪怀昨开车到场地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开席的时间了,李儒比她早到一会儿,见她来了赶忙招招手。 “你这车好酷!”她寒暄一句,“婚礼还没开始,我们进去吧?” 纪怀昨的视线被门口的巨幅婚纱照吸引,那上边的秦幼昕穿着洁白的婚纱,依偎在陈晨怀里,正如小鸟依人。 “你这同学长得不错。”看她盯着看,李儒点评一句,“不过可惜了,配这么一个东西。” 纪怀昨收回目光:“不可惜,进去吧。” 两人并排进入会场,纪怀昨在写礼的桌子上丢下两张钞票,写在李儒的名字上。 李儒拉着她一路往前挤,一直挤到亲属桌旁边才停下。纪怀昨看看周围的人:“咱们一定要坐这么前?” 虽然她来了,但是她完全没做好直面秦幼昕,还是这么近距离的准备。 李儒满不在乎地坐稳当:“我一个前女友都不怕,你这同学还不好意思上了。” 纪怀昨哑然,一句“我也是前女友”不知要不要说。 时间到十二点的时候,客人陆陆续续坐齐,音乐声音也忽然高了很多。 纪怀昨下意识攥紧了手——她看到了在长路尽头的,挎着她父亲手臂的秦幼昕。 陈晨站在这一头,脸上是得意的笑容,随着司仪的流程开始,秦幼昕挽着父亲的手缓步而来。 虽然这是她想得到的,可到了关键时刻,她总是心神不宁。 她没有看到纪怀昨,是她真的没有来吗? 那是不是证明,她还是放不下自己? 身侧的父亲注意到,低声提醒:“拍着呢,找什么呢?” 秦幼昕回神,摆出一个合适的笑容,总算走到陈晨面前。 一对新人并肩站在一起,朝向前方,秦幼昕在一片灯光和祝福中,不期看到离她很近的纪怀昨。 她抱着双臂坐在椅子上,身边放着她当初送过去的请柬,面前的酒一口未动,正专注地看着她。 从前,她喜欢纪怀昨看着她,因为纪怀昨的诚恳和专一让她十分痴迷。 可现在,纪怀昨的眼神,明显是在向她告别。 秦幼昕无意识地抓紧了婚纱,看到纪怀昨身边的女人朝她靠近,附耳说些什么。 这又是谁?她忍不住猜测。 李儒只是在惋惜这么好看的人选错了,开玩笑问纪怀昨要不要现在叫醒她。 纪怀昨垂下眼皮:“她一直是醒着的,她早就很想要这场婚礼。” 李儒听不懂,也不想八卦这些,她一心准备自己的“演讲稿”,打算一会儿好好表演一把。 纪怀昨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梦幻婚礼,她察觉到已经麻木的心重新钝痛,看着他们交换戒指,看着他们在司仪的示意下拥吻。 那些只属于她和秦幼昕的回忆,也在这个时候朝她发起最后一次进攻。 “同学,你刚刚唱的那首歌叫什么啊?可以把你的歌单分享给我吗?” “我叫秦幼昕,我可以叫你小昨吗?我听你朋友都这么叫你。” “情人节你自己过?我请你看电影吧!” “纪怀昨,我们在一起吧。” “纪怀昨,我该结婚了,不能再这么玩下去了。” “你愿意嫁给陈晨先生吗?”“我愿意。” 一切的回忆就在此刻结束,纪怀昨恍然发觉,那些被她看得很重很重,很绵长的记忆,虽然三年,竟也能在一个仪式的功夫里就浏览一遍。 是不是回忆和感情本就不重? 纪怀昨来之前下定决心,她才不要烂醉如泥,她要体面一点,最起码面上体面一点,不能叫秦幼昕看扁了她。 感情已经结束,她是被抛弃的人,决不能再变成狼狈的人。 但这些念头在秦幼昕挽着新郎的手臂过来敬酒的时候,还是坍塌。 她甚至怪李儒坐得太靠前,搞得自己都没时间做好准备。 一杯白酒被一饮而尽,纪怀昨平日在家也会小酌,这点暂时难不倒她。 李儒看呆了:“靠……你跟你同学情谊这么深?闺蜜吗?” 纪怀昨没说话,在秦幼昕皱着的眉眼中坐下。 陈晨的表情却十分难看——因为他的前女友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来了。 李儒起身:“各位,我是陈晨前女友,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她只沾了一点啤酒就放下,同桌的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这个两个人是男方的宾客,还是女方的。 敬完酒,司仪得到示意,看了一眼流程:“现在哪位想对我们的新人表达祝福,都可以来我身边!” 总算到了! 李儒猛地喝了一大杯,拍拍纪怀昨的肩:“我要上了!” 纪怀昨已经自斟自饮了半瓶白酒,点点头鼓励她:“加油!” 清浅的醉意令她仿佛身处云端,轻飘飘的感觉才能抵挡沉重的回忆。 李儒高举手:“我来!” 司仪少见这么热情的,当即把麦递给她:“好!请问您是新娘的朋友,还是新郎的……” “我是新郎的前女友!”李儒喊得大声,从兜里拿出一沓账单一样的东西,在司仪震惊的眼神中,从头到尾开始念恋爱期间,为陈晨做出的所有开销。 小到牙刷毛巾,大到手表鞋子,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一万多块。 反观陈晨,只给李儒送了一箱促销面膜,和一支口红。 面膜29.9三百片,李儒生怕烂脸,都没敢敷。口红也是赝品,要贵一点,49.9. 宾客们小声嘲讽,连带着秦幼昕都觉得十分丢脸。 陈晨的表情逐渐阴郁,最后李儒把账单丢在地上,笑道: “陈晨,你个死妈宝,我祝你不孕不育,嘴长痔疮,情夫老王,四世同堂!” 台下已经有人来拉扯李儒,李儒骂的正是兴起:“你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你怎么进的诚橡?花了多少钱啊?送了多少礼才混了一个蛀虫的位置?” 纪怀昨万万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什么都骂的出来,眼见着李儒被几个人架着要丢出去了,赶紧起身把她接过。 “骂够了没?” 李儒眼冒精光:“太爽了,我还想骂!” 陈晨的脸已经黑得赛锅底,他站在角落反驳:“你放屁!” 李儒更来劲儿了:“谁放屁?在一起几个月,你裤衩都好意思找我帮你买,天天暗示我去开房,你个下头男!光知道吃我的喝我的,听你妈的话防备我,真有意思,你以为那几个钱我看得上?” 这话一说,来祝福的人们顿时变成了看客,交头接耳地指责陈晨表里不一。 陈晨的妈妈忍无可忍:“你这个姑娘怎么这么没教养!我们不欢迎你,赶紧走!” 李儒笑出了声:“还要什么儿媳妇啊,你干脆嫁给你儿子管他一辈子算了!” 纪怀昨听得只想笑,拉住李儒的手臂:“快走快走,不然要挨打了!” 甜蜜的氛围终究被李儒搅得乱七八糟,她如凯旋的将军一般仰首离开,秦幼昕重新审视着陈晨,已经有了别的想法。 原来他表现出来的那些都是装出来的? 她按下心思,敷衍着陈晨妈妈的解释,看着纪怀昨离开的背影,生出一种想追上去的冲动。 纪怀昨两人都喝了酒,李儒还在遗憾自己没发挥出全部实力。 她无奈地看着她,打开代驾小程序准备叫个代驾。 界面最下边是阮赴今的聊天窗口,还停留在上一次她买鱼的时候发过来的图片。 纪怀昨一愣,顿时想起分别前阮赴今的叮嘱。 犹豫几秒,她放弃叫代驾的打算——人家都主动要做朋友了,还特意嘱咐她有事打电话,自己如果叫代驾,万一回去的时候撞上,岂不是会被误解为自己刻意保持距离? 越想越有道理,纪怀昨拨通阮赴今的号码,对方很快接起:“吃完了吗?” 纪怀昨“嗯”了一声:她接的这么快,难道是一直等着的吗? 按下这个念头,纪怀昨报了地名:“我就在门口等你可以吗?” 阮赴今:“好,我马上过去。” 通话结束,李儒眯着眼睛看她:“你这是给谁打电话?” 纪怀昨不答:“什么都打听。” “我们可是刚刚还站在统一战线的战友!”她惊道,“你这么快就要跟我划清界限?” 纪怀昨靠在车上:“我这就回去了,你不如趁现在赶紧叫个代驾。” 李儒撇撇嘴,嘴上说“真无聊”,手上却听话点开代驾小程序。 等了一阵儿,阮赴今还没到,秦幼昕倒是从会场里走出来。 “小昨。”她遥遥把人叫住,而后提着裙摆走到她面前。 纪怀昨下意识后退一步,疑惑地看着她。李儒扯扯她的手臂:“坏了,你同学不会是帮她老公出气来了吧?” 纪怀昨唇角一抽:“不必要的猜测还是别有。” 对话的功夫,秦幼昕已经走到面前,她扫了一眼李儒:“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纪怀昨撩起眼皮看她:“你为什么总有话聊?上次不是说完了才离开的吗?” 上一次的不欢而散也没过去多久,秦幼昕张了张嘴,眼眶霎时红了一圈:“小昨,别这么冷淡对我,我……我接受不了。” 李儒:……我的……天?! 纪怀昨侧过身:“新婚快乐,是因为我忘了说这个吗?” 秦幼昕摇头,又靠近一步:“别这么说,我很难受。我……我其实一点也不高兴你能来,我更希望你不能理解我,恨我。” 纪怀昨冷笑:“可如果那样,我也就会一直惦记你,想你,不是吗?” 她迎上秦幼昕示弱的眸子:“这才是你想要的,对吧?你想买一台新车,但是考虑到安全性,又想留一个备胎挂着。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李儒彻底明白了,顿时想把几个小时前说“你又不是前女友”的自己打死。 第35章 叫她如沐春风 被说中,秦幼昕一时想不到什么好的辩解,只能继续打感情牌。 “小昨,我不想逼你,那些伤人的话也不是我的本意,我有多舍不得你你知道的。那些话我身不由己,家里人给我很大压力,我只能那么做才能让你好受一点。” 秦幼昕最擅长的就是冠冕堂皇,纪怀昨听着她说的每一个字,每个字都不能接受。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如果想分手,对我来说最容易接受的方式是说开了好聚好散。现在来说什么为我着想……你真的很擅长说这种恶心的话。” 秦幼昕被她这样的讽刺说得难堪,慌乱中拉住她的胳膊:“你听我说,我错了,我和你道歉……” 阮赴今下了出租车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她误以为秦幼昕又像上次一样拉拉扯扯,故意为难。 这人还没完了?她脚下生风地走到两人中间,也像上次一样把她推开。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就那么好欺负吗?” 突然出现的第四个人令秦幼昕愣了一瞬,恰好陈晨也追出来找人,看到她们都在,生怕是秦幼昕在和李儒求证。 阮赴今也在令他又惊又喜,还以为是上司对自己婚礼的重视,赶紧凑过来。 “阮总监,您也来了?快来喝杯喜酒再走。” 阮赴今眸色不善,挡在纪怀昨面前,对陈晨的存在视而不见。 “你说的互不打扰,现在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真就那么做不到自己说出来的话吗?” 秦幼昕不能接受来自阮赴今的嘲讽:“我们两个的事,和你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阮赴今眉头微蹙,反驳她的“外人”说法:“我是她朋友,我不希望有人在我面前欺负她,尤其是你。” 更难听的话她说不出来——尤其是,先劈腿,又为了在相亲对象面前立人设而放肆伤害她,又当又立的你。 纪怀昨愣住,看着阮赴今的背影,有些迟钝地反应她关于“朋友”的说法。 她以为阮赴今提出做朋友,只不过是基于时间久了的关系推进,却不曾想,原来是为了给彼此一个能够保护对方的身份。 就像她很多次地保护阮霁禾一样,阮赴今现在也在保护她,因为她们是朋友。 平时内敛含蓄的阮赴今有多安静,今天据理力争维护她的阮赴今就有多让她感动。 陈晨被她们之间的火药味搞得莫名其妙,在他的印象里这两个人也只见过一面罢了,怎么会吵起来? 他尴尬地再一次强调自己的存在:“昕昕,我们回去吧,客人还等着我们呢。” 秦幼昕现在听到他的声音都烦。想起李儒刚才尽情输出的一切,扭头凌厉地注视他:“你前女友说的都是事实吗?” 陈晨一噎,下意识想否认,但当着李儒的面,他一定会被揭穿,只能曲线救国:“那都是年轻的时候不懂事,我早就改了。” 阮赴今对他们的互扒没兴趣,拉着纪怀昨的手腕想要离开。 秦幼昕的余光注意到,醋意上头,大喊一声:“谁让你带她走的?只有我能带她走!把你的手松开!” 她说着就走过来拉住纪怀昨的另一只手,李儒吓得躲到一边去,不敢参与。 纪怀昨被扯住,使劲儿想收回自己的手,但秦幼昕死死抓着,她觉得手腕很疼。 阮赴今把她手腕的泛白看在眼里,冷眼看着她:“放开!” 秦幼昕充耳不闻,她预感到如果就这么让纪怀昨跟着阮赴今离开,恐怕就更难以挽回。 到时候,阮赴今只怕是真的要取代自己的位置。 想到她们甚至还是邻居,秦幼昕咬牙切齿:“你别想趁虚而入!” 阮赴今简直快气笑了,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恬不知耻的人! 就算她和纪怀昨如今只是刚刚成为朋友没多久,但也让她忍不住想质问她几句。 “你在以什么身份警告我?前女友吗?” 陈晨被这句话雷在原地,他觉得甚至能闻到自己的皮肉被劈焦的味道。 前,前女友????? 原来她们之间所争执的事之所以有点难懂,是因为她们曾经是情侣关系? 秦幼昕下意识去看陈晨,在后者脸上看到“竟然如此”的表情时,也注意到纪怀昨的注视。 眼下就是选择。 要么选择纪怀昨,她一定还能挽回感情,因为纪怀昨是个情深义重的人,她知道她从来没放下过自己。 要么选择陈晨,和他再一次撇清纪怀昨的关系。 但那也意味着彻底失去纪怀昨。 阮赴今也在等她做选择,她甚至有把握,秦幼昕会松开纪怀昨的手,去哄陈晨。 但这个猜测真的发生的时候,她根本不敢看纪怀昨即将碎掉的表情。 秦幼昕松开纪怀昨的手腕,泛白的地方逐渐被争先恐后的血液填充,是一圈红。 秦幼昕转头拉住陈晨的手臂:“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纪怀昨……我和你说过的。” 一直沉默的纪怀昨忽然苦笑一声,接上她的话:“是啊,你和他提过的,我和你,三年多的感情,掰了。现在可以再提一次,掰了就是掰了。” 秦幼昕简直两难到了极点,她发觉自己根本不忍心看到纪怀昨这样的表情,她知道自己对纪怀昨有感情,而对陈晨,只是单纯地想谈多数人眼里“正常的恋爱”。 打败她的并不是陈晨多优秀,而是无论纪怀昨多优秀,都抵不过世俗在秦幼昕心里的分量。 能有一个在大企工作,长相身材都过得去,买得起车和房的男人,不知道会被别人怎么羡慕。 而有一个女朋友,尽管她处处强过陈晨,却也不为她眼中的世俗所容得下。 阮赴今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把纪怀昨拉到自己身边:“以后请你真的能遵守自己说过的话,别再来打扰她了。” 她带着纪怀昨离开,身后是那对新人吵起来的声音,阮赴今在这一刻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厌烦。 这种人虽然是第一次遇到,但真的有够恶心! 纪怀昨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她的感情也必然比面对任何人时都要更真挚,却偏偏要一次又一次被她践踏,凭什么要这么欺负她? - 回到家,纪怀昨依旧没什么兴致的模样。 阮赴今站在她面前,关切地问:“你还好吗?” 纪怀昨闻言抬眼,精致的妆也难以掩盖她的难过,她定定地看着阮赴今,忽然问:“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弄点吃的。” 阮赴今一愣,看着纪怀昨去衣帽间,猜测她大概是去换衣服。 弄点吃的吗? 两只小猫绕在阮赴今脚边,很像邀请的样子。 阮赴今进了屋,等着纪怀昨做了几道菜,又在冰箱里拿出昨晚没吃完的半只烧鸡,撕得精致,摆在桌子上。 最后拿出一瓶酒。 阮赴今明白了,她是心里难受,想借酒消愁。 这在朋友之间是很正常的事,阮赴今没拒绝,但纪怀昨只给自己拿了杯子。 “你还要去接小禾。” 理由充分,阮赴今只好看着她坐在自己对面,一口一口,把清澈的酒液喝了个干净。 “让你参与到这么麻烦的事,很抱歉。”纪怀昨忽然道歉。 阮赴今凝视她涣散的视线,问:“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不该你道歉。我会参与进去,只是不想看她那么欺负你。就像姜老师也曾这样做。” 纪怀昨本来在婚礼上就喝了不少,现在已经有了七分醉意,闻言朦胧睁眼:“欺负我吗?” 阮赴今点头:“在我看来确实是这样。别难为自己,你可以再去尝试爱上别人,或者更爱自己,没必要在往事上投注太多精力。” 纪怀昨趴在桌子上,无声接受一切。 半晌,她闷闷的声音传到阮赴今耳边:“如果真有这么容易,我犯不上自讨苦吃。” 阮赴今也不知该怎么劝她,当初小禾的亲生妈妈离开的时候,她也曾把自己关在回忆里出不来。 她迟疑着,看着纪怀昨低下去的头,一只手搭上纪怀昨的脑袋,用很轻的力道揉她的头发。 “纪怀昨,从前的事就留给从前。分手快乐。”她知道纪怀昨应该一直都在挣扎着想从那段感情里出来。 以前或许对解脱不可得,但今天,她一定已经决定放过自己。 阮赴今的嗓音很细腻,纪怀昨听着听着,就有了舒坦的睡意。 她想,自己是刚熬过冬天的流浪汉,耳边还有冰霜风雪,一抬头,忽然满目皆是春意盎然。 秦幼昕的所做所为,把她为数不多的惦记和放不下彻底冻死。她实在找不到任何一种方式能缓解密密麻麻的冰锥穿刺一般的疼痛。 好在还有阮赴今,她看穿了自己最后一层外壳,愿意坐在对面,陪她吃点东西,安慰她“不是她的错”。 纪怀昨在生冷的地窖中握住阮赴今的手,被她拖到大地上来,而她一开口,便叫她如沐春风。 第36章 她甚至不如地上的一颗饭粒 越到年底,诚橡的每一个人也都到了更忙的时候。 阮赴今看着才收到的出差通知,无奈地截图给纪怀昨,并附上一句话。 [要出差,大概五天。] 纪怀昨一般都秒回,这次迟了几秒,大概是认真看过了截图的,回: [真巧,前天小禾还说想吃xx烤鸭。] 阮赴今笑:[你有什么想带的,我一起带回来。出过差就放年假了。] 纪怀昨:[没,码字了。] 阮赴今回了个表情包,看着两人简短的对话,出神了几秒,然后锁了屏也继续自己的工作。 自从有纪怀昨帮她照顾孩子开始,阮赴今比从前轻松了太多,这无疑帮她缓解了很多压力。让她工作的时候能更专心,效率也更高了。 她无数次想以什么东西回报这个默默付出的朋友,但总找不到合适的方法。 她知道纪怀昨是个孩子思维,不喜欢把这些付出转化为大人还人情的俗套方式。 但其他的,她实在没有什么被需要的地方…… 阮赴今出差第二天,阮霁禾的兴趣班也放了寒假。 纪怀昨在绘画教室里把她接出来的时候,阮霁禾的白色小裙子被弄上很多颜料,正撇着嘴满脸不开心。 她顺势牵起阮霁禾的手:“怎么了,你这嘴巴都能勾住一艘货轮了。” 阮霁禾马上调整了表情,指指自己的裙子,她记得纪怀昨教她的,有问题要提出来才好解决。 “妈妈给我买的裙子,被我弄脏了,老师说这个颜料洗不干净的。” 纪怀昨低头看看,有几个五颜六色的小点点,大概是调色的时候点在上边的。 她马上想到一个解决方法,把她抱起来放到副驾驶上才道:“回家我们就把这件事解决!先去买吃的!” 阮霁禾的情绪高了一点,等纪怀昨上车又问:“可是洗不干净怎么办呢?” 纪怀昨揉揉她的脑袋:“事已至此,不差这几分钟,先做快乐的事再说。” 阮霁禾听话地点点头:“好!那我想吃冰淇淋!” 纪怀昨打着方向盘,心不在焉:“冰淇淋?我也想吃,但是我吃多了要拉肚子,我们两个吃一支好不好?” 阮霁禾乐于为纪怀昨分担一切压力,当即答应下来。 两人买了东西回到家,纪怀昨给她找了一件自己的陈旧短袖:“把你的小裙子换下来,我们要开始创作它了!” 阮霁禾疑惑地照做,看着纪怀昨搬出颜料的时候,顿时明白她的用意。 “我……我喜欢白色的小裙子。” 纪怀昨笑眯眯看着她:“既然这件已经洗不干净了,那就证明它自己想换成另一个样子了,我们可以再买一条小裙子。但是这条小裙子,如果你舍不得丢掉,那我们就把不美好变成美好,才不会可惜。” 阮霁禾能听得进去纪怀昨的每一个道理,哪怕太复杂的她听不懂,但也会录下来慢慢琢磨。 她被调动了情绪,主动沾了黑色的颜料,在黑色墨点上画了一个黑色的小花。 纪怀昨看着她的小脑袋如此专注,半晌后阮霁禾抬起头:“小昨姐姐!好不好看?” 纪怀昨点点头:“为什么黑色要画小花呢?” 阮霁禾反问:“黑色就不可以做小花了吗?一定要红色吗?” 纪怀昨一愣,方觉自己差点就把固化思维植入到小脑袋里,赶紧摇摇头。 “不啊,你画得很好,花不一定是红色的,叶子也不单独是绿色的,继续吧。” 阮霁禾兴致勃勃,在所有被她弄脏的颜料点上都画了一个图案盖住。 本来就只有几个点点,很快就画完了。 阮霁禾没尽兴,又叫纪怀昨给她多点了几个,然后又趴下去画。 纪怀昨笑着看她,每当她画完了一个,都会问问她这个是什么。 直到她在浅蓝色的墨点上画了一个小女孩。 纪怀昨看得出她很认真,比小花小汽车更认真,阮霁禾画完,主动给她答案—— 她忽然仰起头:“小昨姐姐,我有点想小梨。” 一小放寒假很早,要比兴趣班更早半个月。自从放了寒假,阮霁禾每天都去上绘画班,书法班,根本没时间去找商镜黎玩。 小小的脑袋哪能装得下那么多事,她只是在现在闲暇的时候,才猛然记起自己的小同桌。 纪怀昨也同样长的时间没见到那个小女孩了,想起最后一次听姜松河提起商镜黎的父亲,还有点不放心。 “那我们明天去找她,看看她在干嘛,好不好?” 阮霁禾用力点头,而后继续低下头专心画画。 纪怀昨则是在姜松河那要来了商镜黎老家的地址——放寒假了,她们祖孙大概会回老家,万一明天在小区里没找到,还可以尽快去老家,不会耽误时间。 十点半,阮霁禾洗干净手躺床上入睡。 一般这个时候,纪怀昨就自己睡客房。她才洗了澡,阮赴今就发来消息。 纪怀昨点开看,是一个很漂亮的糖葫芦。 春风:[没法带,但是特别好吃。] 这是她上次参加了婚宴回来之后,突发奇想改的备注,后来看着顺眼,就一直没换。 纪怀昨敲敲打打:[没关系,我会弄,没法带就算了。] 隔了一会儿,她觉得该“礼尚往来”一下,把自己拍的阮霁禾今晚大作发过去。 阮赴今失笑:[我就知道这条小裙子干净不了一周。] 纪怀昨看着这句话莫名有喜感,她问:[小禾很喜欢画画吗?我看她对色彩搭配有一套自己的理解。] 阮赴今看着黑色的花,红色的云,和绿色的蓝天,陷入沉默。 [她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兴趣班是一小的要求,并且我以为通过学这个可以让她不那么好动。] 纪怀昨才读完这句话,第二条紧随而至: [最起码不至于看到漂亮女生就追着搭讪。] 纪怀昨忍不住了,笑了一阵才回:[有点道理,今天晚上她差点跟着超市的营业员去仓库。] 两人就这个话题又说了几句,纪怀昨不经意间看到时间,才发觉已经十一点半了。 她有些发愣——都已经到了能和阮赴今不知不觉聊这么久的程度了吗?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她特意翻看从前的聊天记录。 从她们加上微信,几天才说几句话,到现在的,一天能偶尔聊好几次,频率的变化很明显。 虽然都有关阮霁禾,但从前的阮赴今会说:[要加班,麻烦你帮我接一下小禾。] 最近的一次,她截了上司发过来的截图,和一个“失落小猪”的表情包。 纪怀昨笑,看到阮赴今最后回复的晚安,回了个“嗯”过去,摁灭手机入睡。 无论如何,这种转变对于她也好,或者阮赴今也罢,都是一种好的转变。 纪怀昨不排斥和阮赴今做越来越好的朋友,她很喜欢阮霁禾的天真活泼,也很欣赏阮赴今的成熟坚韧,能有这样的人做邻居,总归是幸事。 - 中午吃过饭,纪怀昨带着阮霁禾出门直奔商奶奶家。 小皮球盼了一上午,总算能去找朋友,高兴地都顾不及等纪怀昨,迈着步子跑得比谁都快。 纪怀昨不得不小跑几步跟上她,等她们到商奶奶家楼下的时候,阮霁禾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纪怀昨忍不住笑,一手把她抱起。 商奶奶的房子在小区规划前的区域,设备老旧,还只有步梯,好在她们家住三楼,不算太高。 纪怀昨推开单元门,就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其中一个男人刺耳的辱骂声尤为突出。 纪怀昨皱眉,捂着阮霁禾的一只耳朵,把她摁在自己怀里。 越上楼声音越近了,大概是几个人在争执。 “你教育孩子就教育孩子,别那么大动静行不行!” “老子的种老子想怎么就怎么!” “你也知道是你闺女,你天天这么骂怎么忍心呢!” 纪怀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转过最后一个弯,她看到商奶奶门前围着几个人,其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她见过,是商奶奶的邻居,姓张。 男人脸上尽是胡茬,双眼充满了红血丝,一只手扣着门框,另一只手里捏着一个早就瘪了的罐装啤酒,最便宜的那款。 她想到一个最不愿接受的可能。 “我已经报警了!你等警察来了再关门吧!” “就是啊,这不是虐待儿童吗,哪有这种爹!” “老子的事儿用不着你们管!一个个咸吃萝卜淡操心!” 片刻安静,这些人又吵在一起,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受不了了,重重踩着楼梯回家,也因此给纪怀昨腾出一个地方。 楼梯狭窄,她站在三楼到四楼的平台上,距离商奶奶的家门也不过几步之遥。 在男人腋下的缝隙里,纪怀昨看到了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的商镜黎。 地上有一只摔碎的碗,还有满地的饭粒和菜叶,桌上的烟灰缸已经堆满了,整个屋子都是烟雾缭绕的,她听到商镜黎被呛得不时地轻咳,声音沙哑。 小孩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光彩,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她似乎早就习惯门口正在发生的一切,呆滞地看着地上的饭粒,手里捏着那个修过的小铲子。 从姜松河和她提起商镜黎的家庭情况时,她就不敢想那些可能会发生的恶劣情况。 但现在她所看到的,是连想都不敢想的恶劣。 纪怀昨审视着这个男人,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邋遢,也没有一处不散发着暴虐的意味。 无论是他的红血丝,还是他涨红的脸,发白干燥的嘴唇,都表现出他焦躁易怒的性格。 所以商镜黎到底和这种野兽在一起待了多少天了,她奶奶呢? 第37章 是吃人妖怪的,没有瞳孔的红色眼睛 男人注意到平时没见过的新面孔,吼:“你又是谁啊?也来多管闲事儿是吧?” 纪怀昨回神,还未说话,张奶奶把她一把拉住,做保护姿态:“你喊什么呀!你这年轻人真是太过分了!现在还想把我们这些人怎么着吗?!” 她满头白发,男人即便动手也碍于周围还有其他人,怒骂一声打算关门。 但张奶奶的老伴儿和另一个男人都死死扳住门框:“你今天说什么也得等警察来了再说!” “有病吧你们!” 张奶奶看着眼前的乱况干着急,和纪怀昨主动说明情况。 “你是不知道,这老商才走没几天,她这儿子就不是人了!天天在屋里骂小梨,我们这隔着门板都能听见。白天不见他出屋,在屋里睡觉,打骂孩子,晚上呢就出去打麻将,这都一个星期了,我们实在看不下去了!你赵叔才报警!” 纪怀昨听得心都颤:“商奶奶……走?什么走了?!” 张奶奶唉声叹气:“她这儿子在老家打麻将输大了,没钱赔,就把老家房子赔给人家了,所以才找到这儿来蹭吃蹭喝的。” “一个星期前吧,老商才知道这事儿,气得她当时就买票回去,打算把房子要回来。” “这小孩可遭罪了,这小子哪是当爹的,我看就是个当畜生的!” 男人闻言撞在门上,更恼了:“你骂谁呢你!” 赵叔护着老伴儿:“就骂你!你个畜生!” 局面一下子再次陷入混乱,商镜黎总算抬眼,看到纪怀昨和阮霁禾的一瞬间,她愣在那儿像是被点了穴。 而后她迅速背过身,跳下椅子想躲起来。 纪怀昨心都疼,简直想现在就冲进去,把商镜黎抱出来。 男人瞧见她盯着看,推了她一把:“你看什么呢?眼珠子给你扣了信不信!” 这一推,纪怀昨扶住把手才稳住身形,也恼了:“既然你不把孩子当回事,就别把她囚禁起来!” 男人:“关你什么事儿呢!” 赵叔上前把他摁住:“小纪!你去把孩子抱出来!不能再让这种畜生祸害孩子!” 另一个男人使劲儿扳着门抗衡,纪怀昨见状把阮霁禾交给张奶奶,趁着男人挣扎的空隙挤进去,一把抱过商镜黎,边走边说。 “不怕,我们现在就走,离他远远的!” 男人和赵叔对抗着,把门口让出来大半,纪怀昨得以钻空子出来。 她经常锻炼,身体素质不错,也足够灵巧,但还是被男人恼怒地抓起掉在地上的易拉罐,狠狠砸中额头侧面。 纪怀昨满心都是救出商镜黎的焦急,这样的疼痛让她无暇顾及,护着商镜黎的头,倒吸一口冷气。 “嘶——别怕。” 商镜黎呆愣愣看着纪怀昨洁白的额头上破开一个口子,是被捏瘪的易拉罐划伤了她,鲜血汩汩而出,顺着纪怀昨的侧脸掉落在她衣领上,也掉在商镜黎的衣服上。 那条红色的口子很长,看上去很像一个吃人怪兽的眼睛,没有瞳仁,却有一种被死神凝视的感觉。 商镜黎不知什么时候泪目,她把那条口子看做是纪怀昨生命力流失的缺口,很想把它堵住,但自己满手菜汤和饭粒,她又不敢。 女娲娘娘都是用五彩的干净石头堵住天空的缺口,她的手这么脏,碰不得。 纪怀昨跌跌撞撞跑出来,阮霁禾也着急地抓着她的裤子:“小昨姐姐……呜……” 张奶奶也着了急,拉着纪怀昨和阮霁禾往自己家里走:“快进来快进来,咱们包扎一下!” 警察终于在此刻上了楼,瞧见这一团乱先是把每个人都控制住,然后才询问情况。 纪怀昨的模样甚为骇人,她的羽绒服外头被染红了一大片,唇色也有些泛白。 张奶奶皱着眉头,只能帮她使劲儿缠绷带止血,两个小孩也惊恐地看着纪怀昨。 纪怀昨咧着嘴,疼痛在放下心来之后开始蔓延,她现在觉得整个头皮都是痛觉神经,正在被无形的手使劲儿拉扯。 “别怕,没事的。”她安慰两个小孩,专门强调给商镜黎,“小梨,奶奶打了电话来,让你先去我家睡,我们是来接你的。” 商镜黎眼前又是一片雾了,她在水光中看不清纪怀昨的表情,但看得清她自己的白,和自己的红。 她本来是白色的,干干净净的,可现在,她变成红色的,触目惊心的。 她咬着牙一声不吭,但眼泪像女娲娘娘补天之前那样天河倒泄,陆陆续续砸在衣服上,地上,砸在纪怀昨心坎上。 纪怀昨知道她是自责,不能再让她继续看着自己这副惨状,对阮霁禾道:“小禾,先带着小梨回家,全靠你了哦。” 阮霁禾早就眼眶通红,她攥着拳头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听到纪怀昨拜托她,才猛然抬头。 张奶奶也和蔼地哄着:“一会儿张奶奶送你们回去哦,乖孩子,都是乖孩子。” “小昨姐姐,要去哪儿?”阮霁禾哽咽着问。 纪怀昨摆出一副轻松的神态:“当然是去买点好吃的,我们中午吃猪蹄怎么样?” 阮霁禾撇着嘴巴答应,紧紧拉住商镜黎的手,两个小皮球都变成小水球,垂着脑袋掉眼泪。 纪怀昨心疼,也没办法,看着张奶奶把她们带走,才急匆匆去了医院。 挂号缝针开破伤风,一套流程下来,在傍晚之前总算处理好伤口。 纪怀昨疼得龇牙咧嘴,脸上都是清洗伤口时倒下来的碘伏,黄棕色十分难看。 好在不是大伤,只是被易拉罐划破了四厘米多一点,就是伤口颇深,所以才流了很多血,这种程度的伤她年幼时有过不少回。 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她没法住院,包扎好之后就离开医院,在门口的超市买了包湿巾擦明面上的血迹。 警局那边还没联系她,纪怀昨买好猪蹄,打车回到单元门下的时候,觉得走路都是虚浮的。 她摁电梯上了楼,开门的一瞬间,沙发上一大两小都转过来。 张奶奶看见她回来才松了口气,赶不上阮霁禾飞奔的速度,跟在她身后也走过来。 阮霁禾抱住纪怀昨的腿,但又很快松开,像是知道她受伤了,所以不敢弄疼她。 纪怀昨揉揉她脑袋:“这么想吃猪蹄?” 阮霁禾哪还在意什么猪蹄不猪蹄的,紧紧盯着纪怀昨额头上的伤口问:“疼不疼?” 纪怀昨撇撇嘴:“可疼啦,好在我足够坚强!” 阮霁禾站在那儿仰着头使劲儿吹:“吹吹好一点!” 纪怀昨忍不住笑,张奶奶也走过来,把她手里的猪蹄接过去。 “你好好歇着,我老伴儿做好饭了,我一会儿让他送来!” 纪怀昨受宠若惊,下意识想拒绝,被张奶奶驳回:“受伤了怎么还想着下厨呢,将就一顿!你去躺着歇着,我回去看看他做好没有,这个我先给你放冰箱里,不能动手嗷!” 纪怀昨不好意思让人家老两口跑来跑去,只好商量说自己点外卖,甚至当着张奶奶面点好外卖,还乖觉地点了两份清汤水饺,张奶奶才放下心来回家去了。 纪怀昨松了口气,把人送走之后换了衣服,羽绒服丢在地上懒得处理。 她转过身,看到一直站在远处凝视她的商镜黎,蹲下身朝她招手:“过来。” 商镜黎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在原地,因为纪怀昨的呼唤才解封。 她马上就走到她面前,眼神显然也是盯着额头的纱布。 纪怀昨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叫醒她偏移的注意力:“想什么呢?” 商镜黎抿着唇不说话,眼睛还是通红的。 纪怀昨看了她很久,而后把她抱在怀里:“没关系了,在这个房子里没人能对你大喊大叫,也没人能摔烂你的饭碗,不用担心任何事。我的门很贵的,所有所有的不好的事,都会被挡在外面,什么妖魔鬼怪都进不来。” 她拍着商镜黎哄着她,安抚她平静之下已经崩溃的情绪。 阮霁禾也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在鞋柜里拿出一大一小两双拖鞋。 “小梨,换鞋,这双拖鞋是你的。” 那是纪怀昨买一送一的,她自己穿了一双小熊猫,现在递给商镜黎一个大白鹅。 商镜黎的眼泪又漏出来,她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纪怀昨和阮霁禾的包容里破碎倾泻,回抱那个把她护在怀里为她受伤的女人。 她没见过妈妈,但就她所接触的所有知识来看,如果她真的要形容妈妈,大概就是这个身上还有碘伏味道,血腥味,却还带着猪蹄回来紧紧抱着她的女人。 第38章 是我想了解你的生活的开始 第二天,纪怀昨联系过昨天的民警,并未叫醒两个小孩,开车去警局补昨天的笔录。 因为她算是无关人员,并没有什么值得记的,只写了一下目睹的两方人争执过程,就结束了。 纪怀昨向民警询问男人是要被拘留还是口头教育。 民警叹了口气:“这人不瞒您说,确实也够浑的。他把老家的房子抵押给债主了,来这边找他母亲就是为了拿房产证。” “结果他偷了房产证回去,要债的人又说利息滚起来了,现在一个房子已经不够了,还得要他母亲手里的存款。” 纪怀昨纳闷儿商奶奶能有什么存款,民警给了她解答: “他父亲是烈士,早些年发了抚恤金,加上这么多年烈士家属的补贴,老太太舍不得用,大概是要留着供孙女上学吧,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老太太一听说他都把房本给人家了,就急匆匆说要回去看看,无奈之下约好,如果他能好好照顾孩子,等老太太回来,就给他钱。” “但是情况你也看见了,昨天做笔录的那对老教师投诉,说天天打骂孩子,还不给孩子饭吃,不让孩子出门。” 纪怀昨越听越恼火,最后民警说:“这种情况呢,我们只能批评教育,不过你受伤了,他涉嫌故意伤人,可以拘留几天。但孩子自己在家,我们也难处理。” 纪怀昨毫不犹豫:“孩子我可以照顾,我和商奶奶有交情,以前也在我家留宿过。这个人还是尽量把他控制在这吧,商奶奶回来之前,谁都没法保证他还会做什么。” 民警点点头:“成,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商奶奶回来之后我会叫她联系你,这没事儿了,你先回吧。” 离开警局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 上午的阳光刺的纪怀昨眼眶生疼,她满脑子都是商镜黎缩在椅子上的画面,可怜又无助的样子,比起地上的碗的碎片,和饭粒菜叶好不到哪去。 那些饭粒即便被丢在地上,也不会继续被打。 可商镜黎,她甚至不如那些饭粒。 纪怀昨越想越郁闷,她不知道商镜黎会有什么结局,就算商奶奶回来了,这个人渣父亲终究不会被制裁,商奶奶的钱或许也不够她长大求学。 如果是这样,商镜黎会很艰难。 更何况,她很聪明,也很漂亮,她的未来应该是光辉灿烂的,而不是被一个酒鬼父亲一手毁掉。 商奶奶虽然爱她,毕竟年纪在那,又能陪她多少年? 这些烦心事扰了她一路,最后停止在打开家门的一瞬间。 两个小皮球已经起床了,阮霁禾正在帮商镜黎拆牙刷。 “小昨姐姐。”阮霁禾向她求助:“这个我们打不开。” 纪怀昨看着商镜黎,她扣着手站在洗手台前,嘴唇抿在一起,似乎生怕自己添了麻烦。 纪怀昨心软,拿出剪刀,轻松道:“这有什么麻烦的,我只教一次哦,像这样把它剪开,然后撕掉,就可以拿出来啦。” 商镜黎定定地看着纪怀昨的动作,那个把她和阮霁禾为难了很久的牙刷包装,被纪怀昨灵巧的手指摆弄几下就拆落了。 好像这才是大人,能轻易解决把小孩困住的问题,且很有耐心教她们解决方法的大人。 刷过牙出来,纪怀昨已经摊了几张鸡蛋饼,打了西红柿蛋汤,摆在桌面上,清香诱人。 金黄的蛋饼上挨着海苔碎和火腿丁,纪怀昨问:“小梨可不可以吃葱花?” 商镜黎点点头,纪怀昨笑:“那下次放点葱花会更好吃。” 她由着两个小孩吃早饭,自己则是去打扫房间。 虽然并没有很脏,但她习惯每三天一小扫,五天一大扫。 阮霁禾平时吃饭很快,但她注意到同桌吃的很慢,一口一口如此慎重,好像在思索什么很严肃的事。 她看看自己盘子里的饼,也放慢了咀嚼速度,硬等着商镜黎吃最后一口,自己才把最后一口放进嘴里。 商镜黎看在眼里,那种酸涩又开心的感觉再次出现。 饭后,纪怀昨要赶稿子,但又觉得现在的小皮球们需要陪伴,便主动坐在沙发上陪她们看电视。 还是西游记,不过已经看到续集。 纪怀昨去洗水果,商镜黎去上厕所,阮霁禾见状,赶紧跑到纪怀昨身边拉住她的裤子。 “小昨姐姐,你可不可以和妈妈说,给我换一个兴趣班?” 纪怀昨倒是听阮赴今提过,说阮霁禾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才给她报了书法和绘画,想磨磨她的性子。 她好奇地问:“你想学什么?” 阮霁禾抿了抿嘴:“我想学,可以打架的那种,昨晚上我在电视上看到了,两个人比赛,叫跆拳道。” 纪怀昨一愣:“你怎么忽然想学那个,要挨打的,不怕疼啊?” 阮霁禾抬起头,小小的脸上生出万丈豪情:“小昨姐姐,昨天那个叔叔是坏人。” 她说着说着眼睛就盛满了泪水:“昨天晚上,我看到小梨身上有很多伤,一定特别疼。那个叔叔打了你,也打了小梨,我想保护你们,也保护妈妈。” 纪怀昨完全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理由,她觉得很感动,但也没办法就这样替阮赴今决定。 “这件事我会和你妈妈说一下,但是要你自己说服妈妈。你想学什么都可以,前提是,不管是什么为了什么理由,都要让自己的理由变得充分,才能说服妈妈。” 她揉着阮霁禾的头:“还有,就算你真的可以学防身的技能,也要记得第一要保护好自己。” 阮霁禾没有完全听懂,但也答应下来。 昨天的一切都让她很不喜欢,看到纪怀昨满脸是血的时候,她却被张奶奶一只手拉着,根本帮不上任何忙。 张奶奶是老人,那个叔叔是个子很高很壮的男人,连张奶奶的一只手她都挣脱不了,遑论那个坏人。 她很自责,小昨姐姐保护了她很多次,她却不能保护她。 这种自责在昨晚看到商镜黎脱衣服露出来的伤疤时,更浓了。 到今天为止,她六年的有限生涯里,记得最清晰的就是阮赴今把她从福利院带走的画面,还有商镜黎站在她旁边,大声承认是她朋友的那一刻。 自己的朋友被打了,那几天里每天都在受委屈,可自己每天都很快乐,这算什么朋友? 小脑袋里想不通的太多,能想到的却很少。她不断地觉得自责,所以看到跆拳道比赛的时候,顿时生出无限向往。 她也可以好好学,就也能有机会保护妈妈,小梨,和小昨姐姐。 晚上,两个小孩休息之后,纪怀昨把厨房收拾干净,洗了澡进了书房。 额头的伤口隐隐作痛,后天才去换药,纪怀昨定好日程,打开文档开始码字。 今天和昨天都耽误了,再不补回来进度会落后太多。 她正码字,提示音响起,纪怀昨分神瞥了一眼,是阮赴今发来的。 [小禾还好吗?] 纪怀昨停下正敲键盘的手,拿起手机回复:[挺好的,这几天小梨过来陪她,又开始看猴哥了。] 顿了顿,她又想到阮霁禾的“兴趣”,和阮赴今报备:[小禾想学跆拳道之类的,今天找我商量,看你能不能给她换一个兴趣班。] 阮赴今回得很快:[跆拳道吗?我没了解过,怎么忽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纪怀昨把这两天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也是为了防止阮赴今回来再听说这件事措手不及。 岂料她虽然只是一笔带过自己受伤这件事,阮赴今便抓住这个点不放。 [伤得重不重?有没有去医院看一下,伤在哪儿了?] [我明天就可以回去。] 纪怀昨甚至跟不上她的打字节奏,把编辑好的[没什么事,小问题]删掉,问[不是五天吗?] 春风:[结束得快,领导要多玩一天,我可以回去。] 纪怀昨:[没事,工作结束就玩玩也好,我这就是一小伤口,创可贴都能摆平的那种。] 阮赴今回得很快,且不假思索:[拍过来我看看。] 纪怀昨一愣——在此之前,她们还从来没有互相拍过什么,除了上次和糖葫芦。 “拍过来我看看”这种话,明明更像是“我尝试了解你生活”的开始。 或许是阮赴今也觉得有点不妥,又补上一句:[我在这边认识一个医生。] 发出这句话,阮赴今看着手机有点紧张。 哪有什么医生,不过是为自己上一句话的遮掩。 但这遮掩的有点太明显了,人家都说了只是一个小口子,创可贴都能摆平,自己还把医生搬出来了。 真是漏洞百出。 她知道纪怀昨看得出来,但纪怀昨不会揭穿。 果然,对方输入几秒:[人情多贵,下次有大事再联系医生。] 阮赴今松了口气,再看到那句“拍过来我看看”,顿觉羞耻。 她真是,深更半夜的在乱发什么? 这下好了,不知道回什么好了,阮赴今只能切换软件,把自己的购票信息发过去。 [这个时间到热河。] 发完,又觉得自己似乎有让人家来接自己的意味。 她还没来得及撤回,纪怀昨已经明悟:[好,我记住了。] 然后发过来一张图片,阮赴今打开看,是日程的截图,在明天的日期下边,一列待办事项里,她的排在最上边。 [接阮赴今。] [修改第七章] [乌龟王八蛋猫粮] 阮赴今把这张图看了很久,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这么久,这么细致,甚至连一起截上去的状态栏都看到。 还有62%的电量,有无线网,还有时间。 她们忽然就开始分享图片了,从客套的文字,到互相分享隐私的一部分。 阮赴今食指在屏幕上滑动,那些日程被她阅读过两次,这也让她想起之前纪怀昨曾主动要求帮她照顾孩子时说的话: “我是自由职业,空闲时间很多,完全可以帮忙。” 眼下这罗列了一长串的日程,表明这个人分明不是那么闲。 人家都把接自己回去列在第一条上了,再拒绝显得有点不识抬举,阮赴今回复“好”,然后说了晚安。 结束聊天,她才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 为什么看到纪怀昨说受伤的时候,会觉得担心? 可下一秒,她又想通了——她们是朋友了,担心应该是很正常的事。 朋友之间的担心,似乎也无伤大雅。 第39章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另一边,纪怀昨把今晚聊过的内容重新看了一遍。 被阮赴今关心的感动,加上下午小皮球说要保护她的感动糅合在一起,像一块甜的刚好的牛轧糖,在口腔融化之后,其中的糖分和营养丝丝缕缕被身体所吸收。 母女两个虽然一个社牛一个社恐,但骨子里的温柔善良还是一致的。 一个会一反常态地追问她,关心她,另一个直接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变成主动想学跆拳道。 纪怀昨轻笑,门被扣响。 她起身开门,是商镜黎。 小女孩仰着头看她,和纪怀昨对视很久之后,小声问。 “您……您想去厕所吗?” 纪怀昨一愣,转而明白大概是她想去厕所,但是因为什么原因不能自己去,所以来叫她陪同。 纪怀昨欣然答应:“我正想去呢,要不然你陪我一起去?” 商镜黎低下头 ,纪怀昨猜她是心虚,笑着走在前头,摁亮了通往卫生间的每一盏灯,包括开着门的客房。 亮堂堂,没有黑暗,没有异味,干干净净。 没有啤酒瓶,没有醉醺醺的男人,没有刺耳的谩骂,没有呕吐物和烟味混合的恶心气味,也没有开灯晃到男人就会被打,所以不敢开灯的黑黢黢。 商镜黎有些出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与之相反的,干干净净的地面和墙体,亮堂的灯光,温柔的女人,安静地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甚至连厕所都是那么干净的。 纪怀昨等着她:“来啊。” 商镜黎忽然又想哭了,她很想让奶奶也看看,也来住一住这样的房子,她们祖孙两个都离那个男人远远的,永远也不被他找到。 她垂着头,忍着泪意几乎是冲进卫生间。 纪怀昨靠在墙上,安静地等着她。 商镜黎跟自己回来之前是被囚禁在屋子里的,这段时间她到底经历了多恐怖的事,才在自己家里也不敢夜里上厕所。 这两天,商镜黎总是会发愣,甚至看电视的时候也不像以往那样专注。 纪怀昨知道她经历了很多不美好,以前只是冷漠孤僻,现在似乎更加封闭胆怯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导她,似乎唯一能做且有效的,就是陪伴。 上过厕所,商镜黎想回屋去,被纪怀昨叫住。 她倒了两杯橙汁,邀请商镜黎来自己的书房。 一大一小面对面坐下,纪怀昨拿出药箱,轻声问:“我可以给你上药吗?” 她看出商镜黎的拒绝,赶紧搬出自己才想到的,一定不会被拒绝的理由。 “因为我不太会,但是我的伤口后天就要换药了,我得先练习一下。” 商镜黎的拒绝果然迟疑了,半晌点点头,只伸出手臂让她练习。 纪怀昨没强迫,卷起袖子,看到青紫的时候心都拧在一起。 她一声不吭把活血化瘀的药倒在手心,搓热了,才轻轻地擦在细嫩的手臂上。 今晚的进度大概只能止于此,纪怀昨没冒进,帮她擦过两条手臂就收好药,放她回去睡。 深夜,她睡不着。 有些画面看过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了,就像商镜黎坐在椅子里,就像商镜黎伤痕累累的手臂。 她感到空前的烦闷,或许正是因为自己也曾被抛弃,所以面对一个处境比自己更加凶险的孩子时,她更觉得快窒息。 她的脑袋生出两种想法,一种恨不得收养她,一种是在感叹还好商镜黎还有一个爱她的奶奶。 最终,后一种想法还是战胜她感性之下的冲动。 她的奶奶也在努力回到她身边,在那之前,自己只需好好照顾她。 纪怀昨关了电脑,躺在床上之后,却是换了一个地方辗转反侧。 这一夜她都不得安眠,似乎总能听到那个男人的谩骂声,也断断续续梦到很多次商镜黎被打的画面。 这些梦魇令她满身的冷汗,一直到天明,她终于忍不住,拨打了在张奶奶那要来的电话号码。 商奶奶临走前,曾把老家的联系方式告诉张奶奶,说一定可以联系上她。 张奶奶担心她照顾商镜黎不方便,所以把电话给了她。 纪怀昨忐忑地拨过去,对方是一个男人接起,说出来的话令她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悬在钢丝上。 “你说老商啊?嗐,别提了,前几天回来,和收高利贷的人吵了起来,那都是些混小子,把老太太推倒之后管都不管就走了,还是我们把她送到医院去,这都轮流照顾她好几天了。” 纪怀昨觉得自己的温度在流失。她极其不愿意,极其不愿意接受的事,一件都没有被减免。 对方又问她:“你找她什么事啊,你是她什么人?” 纪怀昨张了张口,屋里的黑暗让她闷得透不过气,索性一把扯开窗帘,看到晨曦吐露的微光。 “我是她邻居,在哪个医院,麻烦您告诉我一下,我去看看她。” - 阮赴今在中午之前抵达,与此同时,纪怀昨早就带着两个小皮球在高铁站门口等她。 人很多,纪怀昨不得不一只手牵着一个,确保她们不会被人流冲散。 第一批乘客出来的时候,纪怀昨远远便看见穿着一件驼色大衣的阮赴今,她的衣着很精致,丝毫没有因为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凌乱,头发被一根簪子高高挽起,看上去显得随性慵懒。 纪怀昨对她的外在没有过多打量,阮霁禾早就想妈妈,见状飞奔过去,穿过人流抱住妈妈的腿。 “妈妈!我好想你!” 阮赴今眉眼温和,蹲下身把阮霁禾抱起来,不住地亲昵。 母女温情引人侧目,纪怀昨下意识去看商镜黎,果然,她定定地看着,眼中写满渴望,只是很隐晦。 纪怀昨沉吟,而后蹲下身把她抱起来,商镜黎有点意外有点慌乱,睁大眼睛看着纪怀昨。 纪怀昨笑:“怎么她都有可爱小孩可以抱,我可不能输给她!” 商镜黎抿着唇,拘谨地点点头,像是认同。 纪怀昨松了口气,视线重新转向已经走到面前的阮赴今:“箱子给我吧,孩子给你。” 阮赴今把阮霁禾放在地上,另一只手牵起同样被放下的商镜黎,看着纪怀昨提起她的箱子去车尾。 昨晚的“拍给我看看”还在滋扰热意蔓延,阮赴今看到纪怀昨额头上的纱布,收回视线,带着孩子们坐在后边。 纪怀昨上车后,阮赴今还是没忍住,在后视镜中再次注意到那个分外吸引视线的纱布。 “创可贴都能摆平。”她引用了纪怀昨的话,用以质疑。 纪怀昨一顿:“嗯……其实真不严重。” 阮赴今应了一声,不置可否。纪怀昨在后视镜中看到她的表情,明晃晃的不相信。 “……”纪怀昨驶入主路,“真的,擦破点皮而已。” 阮赴今放过她,没再不依不饶:“什么时候换药。” 纪怀昨想了想:“明天,或者今天都行。” 阮赴今点头:“那就今天去吧,伤口捂太久了不好。” 纪怀昨想起早上问到的地址:“不,我下午要出门,去的地方有点远,大概明天才能回,得尽快。” 阮赴今没多问,她重新把自己规划进礼貌的范围,因为她察觉到纪怀昨对她也正在保持距离。 到了家,纪怀昨才打开冰箱,就被阮赴今推开:“我来做饭吧,你去和她们看电视。” 纪怀昨一愣:“没关系,小事,还是我来吧,你才回来,休息一下。” 阮赴今没让步:“我可以的,你不相信我?” 她赶在纪怀昨开口前补充:“实在不行你可以指导我。” 纪怀昨见她态度坚决,也只好退步:“好,出门之前我把半只鸭解冻了,其他的你看着弄,冰箱里大多数食材都有。” 说是这么说,但是因为有尺子量姜片的前车之鉴,纪怀昨还是有点不太放心。 阮赴今打开冰箱,在里边挑了一把韭菜,和煮面剩下的豆芽,又拿了两个鸡蛋。 纪怀昨跟在她身后,靠在厨房门口,看着阮赴今拿着刀,对半只鸭比划。 纪怀昨看了很久,最终——“这个要切成多大?”她问。 她有点好笑,指指另一个盘子里的魔芋:“要不然你切那个,我来切这个,只是切东西没关系的。” 阮赴今心知自己做不来,乖乖让位,一边留意纪怀昨在这边咚咚砍鸭子,一边拿着小刀仔细切魔芋,尽量保持同样大小。 两人一同结束,纪怀昨已经拍好了葱姜蒜,她指指料酒:“鸭子冷水下锅,放葱姜和料酒,先焯水。” 阮赴今依言照做,两人一个指挥,一个按照步骤进行,竟也出乎意料的和谐。 一个小时,两道菜被放在桌上。阮赴今拿着两个小碗去盛饭,两个小孩跟在后头拿自己的碗。 外头阴了天,昏沉沉的,屋里都看不真切。 纪怀昨想到商镜黎的抵触黑暗,赶忙打开灯,照亮一室昏沉。 她把灯光调成暖色,灯光温馨。 纪怀昨和商镜黎坐一排,阮赴今和阮霁禾坐一排,其乐融融。 “好吃。”纪怀昨如阮赴今所愿点评,“很厉害。” 阮霁禾也头一次对妈妈的手艺表达肯定:“妈妈,回外婆家以后,你就可以做这个了!” 阮赴今羞愧接受——明明是纪怀昨帮了她很多,才能不浪费这些食材,这个人倒是完全把自己摘出去了,功劳全都给她。 一桌可口的饭菜,四个人团团围坐,阮赴今看着纪怀昨和两个小孩交谈的样子,莫名想起汪曾祺先生写过的,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第40章 生活的风暴似乎总是摧残不能抵挡风暴的人们 天气虽然阴沉,却并没有下雨,只是一块大大的阴云暂时遮挡了阳光,很快就飘走了。 纪怀昨收拾好厨房,看到外头的晴朗天气,探出头对阮赴今使了个眼色。 阮赴今给两个孩子打开电视,悄声来厨房汇合:“要出去了吗?” 纪怀昨“嗯”一声:“我问到了商奶奶现在的地址。” 她看了一眼门口,确定没被孩子们察觉,才道:“商奶奶回去索要房产证的时候被催债的人打伤了,现在在医院,我想去看看她。” 阮赴今皱起眉,下意识想一起去,但马上意识到还有孩子们,便歇了心思。 “远不远?” 纪怀昨解锁,把早就定位的导航给阮赴今看:“来回需要八个小时,我现在出发,大概明天才能回来,这两个孩子就得麻烦你了。” 阮赴今一怔,失笑:“我是小禾的妈妈,谈什么麻烦呢。” 纪怀昨恍然,歉然笑笑:“那我就出发了,东西我早就收好了,冰箱里有我昨晚做的菜,或者点外卖也行。” 她说完就打算离开,阮赴今看着她急匆匆交代,下意识拉住她袖口:“等下。” 纪怀昨一愣,视线落在阮赴今揪着袖口的手上,抬头问她:“怎么了?” 阮赴今迅速收回手,她也无法解释自己忽然把人叫住是什么原因,只是莫名有一种冲动,且很强烈,所以就那么做了。 她的眼神到处乱飘,最后还是纪怀昨额头上的白解了难:“去之前,记得先去换药。” 纪怀昨不自觉往上看,答应下来:“好,我记着了,谢谢。” 阮赴今没再说话,看着她出门。 从纪怀昨离开厨房开始,商镜黎就一直在注意她,看着她出了门,仍旧一言不发地盯着那个方向出神。 阮赴今走过来时才看到,心里为商镜黎的遭遇叹了口气,带着笑坐在她身边。 “怎么了?” 商镜黎回神,抿着唇摇头,低下脑袋。 阮赴今猜到她的敏感心思,主动编了个谎:“纪怀昨要出去办点事,她工作上的,大概明天就回来了。” 商镜黎闻言抬头看着她,面对这双黝黑的瞳孔,阮赴今说不出更多的假话,只好岔开话题。 “也不知道那边有什么特产,可以带回来。” …… 纪怀昨开到医院换了药,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硬生生忍回去。 开往小镇的路上,她接到纪轻桐的电话。 “什么时候回来。”纪怀昨问。 纪轻桐在给她展示自己的肌肉:“看到没,我现在这身材,你想让我早点回去可得拿出点诚意来。” 纪怀昨冷哼一声:“那就用你的好身材换饭吃吧,看哪个富婆愿意捞你。” 纪轻桐“哎呀”,然后乖乖穿上衣服:“你大中午开车去哪?” 纪怀昨变道,而后犹豫了片刻:“今年,咱们家可能会多一个小女孩。” 纪轻桐好像卡住了,好半天之后他尖叫一声,纪怀昨吓了一个激灵。 “谁的孩子?你怀孕了?我一年没回去你就怀孕了?” 纪怀昨十分无奈地讲述了前因后果,最后叹了口气: “我现在准备去看看那个奶奶,但是……大概率小女孩要在咱们家待上一阵子,放在别处,我不放心。” 纪轻桐的惊愕早就平复,取而代之的是愤懑:“他还打你我靠,等我回去的,老子两拳打得他重新配一套假牙!” 纪怀昨唇角微勾:“那早点回来,他快要放出来了。” 纪轻桐给她看自己的行李箱:“我今晚上也到了,你帮我收拾屋子没有?” 俩人的房子一样大,纪怀昨坦白:“太累了,你自己收,我家有新邻居帮我照顾那个小女孩,你如果今晚回去,明天买点东西过去打个招呼吧,我大概明天也会回去。” 纪轻桐答应一声,挂了电话去赶飞机。 和纪轻桐聊过之后,纪怀昨沉重的心情有所缓解,她看了眼导航,蓝色的剩余路程所剩无几,紧张的心情便更加焦灼。 不知道商奶奶伤得重不重,情况怎么样,房本要回来没有。 源河镇在热河临市的边缘,纪怀昨下车的时候,天空又暗下来,平底卷起大风,仿佛随时都会落下瓢泼大雨。 纪怀昨锁了车门,裹紧外套进了医院。 “您好,我找一下商榴患者。” “前头右转,10病房。” 纪怀昨在狭长的走廊里找到10病房,隔着门上的长条玻璃,她看到商奶奶孤寂地躺在病床上。 纪怀昨心里不太舒服,敲了敲门进去。 乡镇医院的病房没有那么宽绰,一个小房间也挤得上五六张床,骨科住院的人又多,每个病床前都有一或两个家属,唯独商奶奶,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看着窗外。 纪怀昨没吭声,在其余人细碎的交谈里朝商奶奶靠近,她听到别人对商奶奶的讨论,无非是些“儿子赌得凶,儿媳妇跑了”之类的话。 她总算挤到商奶奶身边,看着她凌乱的黑白发,小声叫她:“商奶奶。” 商奶奶一愣,转过来见是纪怀昨时,满眼的不可置信。 她挣扎了一阵想坐起来和纪怀昨说说话,但停滞一秒后,满目的生机顷刻颓然:“小纪啊,怎么到这地儿来了,快坐。” 她试图给纪怀昨腾出一片放屁股的地方,很努力,却仍未果。 纪怀昨赶紧表示自己坐得稳,商奶奶才停止无用功。 她有话直说:“我这次来,是想和您说说小梨的事。” 商奶奶的表情顿时皱在一起:“是不是,那个畜生,打小梨了,欺负她了?” 纪怀昨本想隐瞒,但归根究底,别人家的事,瞒着人家总归不好,便避重就轻地描述了一遍。 尽管她已经说得没那么触目惊心,但商奶奶依旧泪流不止。 她无声地哭,张着嘴巴,泪流了许久之后,在一声用力地吸气之后,开始放声大哭。 纪怀昨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劝她,只能抓着她干枯的手传达力量。 但这些是虚的,商奶奶哭着哭着开始用力捶自己的腿,纪怀昨赶忙把她按住,病房的其他人见状纷纷离远了不少。 哭了很久,商奶奶才道:“小纪……我以后都走不了了,我现在没有腿了,我照顾不了小梨了咋办。” 她哭得难过,纪怀昨经此提醒才看到明显塌下去的被面,心里的苦海似乎沾染风暴,让她悲悯的同时又十分悲伤。 “小昨,你帮我申请,把小梨交给国家养吧,中不?她爷爷还是烈士,国家不会不管,我死了就死了,小梨聪明,懂事儿着呢!她不能跟那个畜生过,她的爹能把她活吃了!” 纪怀昨紧紧攥着她的手,她无法答应这件事,首先她不想商镜黎被送到福利机构,从此只能等着被人挑选,甚至失去现有的教育条件。 其次,她也不忍心看着商奶奶就这样被不管不问,她隐约觉得,自己或许还有选择,这件事或许还能有的商量。 “我这次回来,其实不是为了要房子。那房子多少年了,也没占多少地方,我就想把钱拿出来,我想把藏起来的抚恤金存折拿出来。哪成想,那东西早就被人惦记了,这回真是,啥也没有了……” 纪怀昨才知道她为什么撇下孙女也要回来,因为那张存折不止是抚恤金,还是商镜黎未来一段时间的保障。 商奶奶如今没了老房子,没了存款,没了两条腿,她往后都要在轮椅上度过。 自己都照顾不了,更何况商镜黎? “总会有更好一点的办法。”她安慰道,“小梨的爸爸被民警拘留了,因为他打了小梨,小梨身上有很多淤青,她不愿意让我看到,我也没办法帮她处理。” 商奶奶恨得咬牙切齿,更多的却是焦急。因为她了解过,孩子的生父还在的话,福利院是不会收的…… 一直到夜幕降临,纪怀昨离开医院时,外头正下着瓢泼大雨。 她撑开伞走在雨中,回到车上的时候,裤脚已经被打湿了一截。 沉闷的天气,沉闷的大雨,和沉闷的心事。 纪怀昨趴在方向盘上,对商镜黎和商奶奶的遭遇感到万分不公。 生活的风暴似乎更容易摧残那些难以抵挡风暴的人们,摧残之后,连人们的碎了的念想也一并卷走,无影无踪。 原以为商镜黎好在还有爱她的奶奶,但现在看来,她唯一的后路也只剩下半截。 是不是真的需要自己收养她?可她未必愿意。 阮赴今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过来,纪怀昨拿出手机的时候,看到屏幕上跳动的“春风”两个字时,竟莫名觉得,或许阮赴今就是那个给她提供第三选择的人。 她接起,语调不算太上扬,阮赴今正在吃面,听她矮下一截的声音,顿感不妙。 她侧目看了一眼正在拼图的孩子,主动交代:“小禾,妈妈回去拿东西过来,你们等妈妈一下哦。” 商镜黎抬头望着她,无声的视线让阮赴今感觉她在疑问。 阮赴今咽了下口水:“纪怀昨真是的,也没给你们准备个睡衣什么的。” 离开纪怀昨家,阮赴今赶紧闪进自己家门,然后才放心和纪怀昨交流。 “你怎么了?听上去情况不太好。” 纪怀昨把她刚刚的行动“窃听”得完全,忍不住有些想笑。她知道阮赴今是不想让商镜黎多心,所以才找了这么多借口。 阮赴今确实是很温柔,很善解人意的人。 第41章 她是春风,而她如沐春风 倾诉欲因为阮赴今的耐心变得更重了,纪怀昨叹了口气:“商奶奶的腿被扎进钢筋,就医不及时,一条腿截肢了。” 阮赴今那边久久没说话,纪怀昨知道她或许也是不能接受的,自顾自往下说。 “商奶奶把国家定期发抚恤金的存折藏在杏树下边,被人惦记了,挖走了。房本也被收债的拿走了,现在人躺在病床上,只能进行基础医治,情况不容乐观。” “商奶奶拜托我,把小梨送到福利机构去,但是因为小梨的生父具备法律要求的抚养能力,所以也行不通。” 阮赴今听到她的声音越来越压抑,也能感受到纪怀昨越发沉重的心情。 她沉默着,打开扩音,一边朝书房去,一边在通讯录一阵翻,抵达书房之后,摘了一个电话号码抄在上面,然后又在电脑上搜了些资料。 纪怀昨仍旧在说医院的事,她的声音逐渐趋于平淡,似乎难过得麻木了。 最后,她长长叹了口气:“阮赴今,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想要多一个选项,可以两全其美的。最起码,商奶奶和小梨都照顾到的选项。阮赴今……我总觉得,你或许就是会提供选项的人。你别有压力,我只是有这种没来由的直觉,随便说说。” 纪怀昨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但阮赴今真的回答她了。 “国家对于烈士遗孀有集中养老的政策,也有医疗方面的政策,这些都可以和当地政府申请。还有房本的事,现在不确定房本上户主是谁的名字,你和商奶奶确定一下,如果不是小梨爸爸的名字,那这样的房本转赠行为是没有法律效力的。那院子里挖走的养老金,也属于非法侵吞他人财产,私闯民宅并加以破坏,我们完全可以要求收债的人如数偿还并维修被破坏的东西。关于法律的部分,我会联系我的律师朋友,户主的事需要你去问,可以吗?” 纪怀昨呆愣地独处在这片被她填满了悲伤的空间里,虽然屏幕上只有音频闪动的图像,但阮赴今的声音仿佛凝聚出她的面容,就在副驾驶上,就在面对面和纪怀昨商量。 坚定的,温柔可靠的声音叙述出这一切的时候,纪怀昨字字句句都听得很清楚。 她的预感是真的,阮赴今真的很可靠,可以在她一筹莫展,左右为难的时候,递给她另一条路。 在这一刻,在阮赴今和煦的声音里,那些缠成一个毛线团的琐碎都有了解开的头绪。 阮赴今是春风,而此刻的纪怀昨,如沐春风。 “纪怀昨,你别着急,会有办法的,我会给你第三个选项。” “纪怀昨,你在听吗?” 纪怀昨回神,赶忙应了一声:“我在听,在听你说话。” 阮赴今松了口气,音调松缓:“别担心,我会帮你一起想办法的,没什么不能解决的。” 纪怀昨“嗯”:“我知道了。” 纪轻桐发来消息,说自己已经到热河了,打算去找个地方吃吃饭,问她这边结束没有。 纪怀昨瞄过一眼,问阮赴今:“你……吃晚饭没有?” 阮赴今看了眼时间,18:40,回:“还没有,我准备联系那个朋友。” 纪怀昨:“我弟弟回来了,我叫他给你们带吃的,他就住我隔壁,你不用操心吃什么了。” 弟弟? 阮赴今还不知道她还有弟弟,应下来之后,挂了电话,拨通了柳溪融的电话。 电话被秒接,柳溪融那边有些嘈杂,但一声关门之后,变得安静:“怎么了?” 阮赴今沉吟片刻,把想要求助的事告诉她。 柳溪融是她的大学校友,两人在一次体测相识,因为相差无几的三观引为好朋友。 但毕业之后,阮赴今为了更高的位置和更高的工资努力工作,柳溪融也在律师事务所忙到抽不开身,所以两人平时的联系都少了很多。 仔细听过之后,柳溪融道:“这件事我需要了解的更仔细才行,这样吧,你明天有没有时间?我们出来见一面。” 阮赴今:“我并不了解全貌,是我的朋友在接触那个老人,如果你有时间,我们明天可以一同启程去源河镇。” 柳溪融答应得痛快,两人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后,阮赴今重新给纪怀昨回了电话过去。 “我们明天中午应该就会到了,不过小禾她们没人照顾,我打算……” “找个临时托管”这种话还没说,纪怀昨便提出了更好的办法: “纪轻桐回去了,可以照顾孩子,实在不然还有姜松河,你不用担心,家里的事交给我。” 阮赴今愣了一秒,那种熟悉的安心感又一次被加重,她放下鼠标,看了一眼外头的夜景,把这句话又送还给她。 “好,你也不用担心,我明天过去帮你。” 纪怀昨沉默,很多很多的感动挤在一起不知如何说。 最后她声音很轻地答应她:“好,我等你来帮我,我不会担心。” 阮赴今轻笑,她很享受这种一拍即合,默契满分的感觉。 而且这个时候,她承认一家人的事,或许两个人内外分工会更加事半功倍。 最起码,她们都不是一个人面对一堆问题。 挂了电话,纪怀昨启动车子,灯光亮起的一瞬间,她忽觉心头的重量都变成了一条条可以解决的待办。 阮赴今,我没有敷衍你,我是真的觉得,很期望你能来帮我。 帮我做决定也好,帮我处理事情也好,哪怕只是你和我站在一起旁观,所有的事都不插手,我也可以主动去解决这一切。 但怎么会呢?我知道你一定会插手,一定会干涉出一个我最期待的结果。 谢谢你主动给我提供一个做你的朋友的机会,原来好的朋友,真的可以抵挡难关。 阮赴今又搜了些相关内容,虽然人还坐在这,但心思已经飘到源河镇去。 她打开衣橱拿了两个孩子的睡衣和沐浴乳,拉开门的时候,刚好遇到一个年轻人提着私房菜的外卖过来。 两人对视了一瞬,纪轻桐指指房门:“您是我姐的邻居吗 ?” 阮赴今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有一丝不悦——纪怀昨还是以“邻居”的关系把她介绍给别人的吗? 但这点不痛快出现不到一秒就消失了,她点点头:“你是她弟弟吧,进来吧。” 纪轻桐:为什么比我还像主人家,是我姐家还是她姐家? 他跟在后头,瞧着阮赴今摁了密码,手势和之前的密码大概也不一样。 可我姐都没告诉我新密码是什么,为什么邻居比我更亲?我姐不爱我了吗? 门一打开,沙发上两个小皮球都转过脸来,先看阮赴今,然后凝视面生的纪轻桐。 乌龟和王八蛋冲这个外来者一顿呲毛哈气,凑近了才闻到熟悉的气息,小心翼翼地靠近。 纪轻桐干笑一声:“我是不是需要做一个自我介绍?” 阮赴今笑了一下,径直走向两个孩子,帮他解围:“这位是纪怀昨的弟弟。” 纪轻桐自然地找了双拖鞋拿出来穿上,然后把吃的放在餐桌上,才绕回来。 “你们好,我叫纪轻桐,你们可以叫我小桐哥。” 商镜黎一言不发,阮霁禾是不怕生的,上前一步:“我见过你,小昨姐姐的桌子上,有你的照片。” 纪轻桐满意点头:“照片帅还是我本人帅?” 阮霁禾对比一阵:“小昨姐姐帅。” 纪轻桐:好家伙这个小孩还会自己开辟第三选项。 他笑笑没放在心上,直起身和大人交流:“我姐让我给你们带的吃的,我才回来,屋子还没收拾,要回去收拾一下。” 阮赴今点点头:“谢谢,吃的多少钱,我转给你。” 纪轻桐大方地摆摆手:“不用不用,能有荣幸请漂亮女生吃饭是我的荣幸。” 他的后半句话对着两个小孩说,并未故意调侃阮赴今,这样的玩笑不令人反感。 纪轻桐随即在边几的底层拿出便签,写了自己的号码:“有什么事可以打我电话,我就在隔壁,随时到。” 阮赴今接过,再次道了谢,然后把人送出门。 纪轻桐回屋就开始收拾卧室,电话响起的时候他还在套新床单。 “姐。”打开免提。 纪怀昨:“到了是吧,有个事儿跟你说。” 纪轻桐:“你说。” 纪怀昨:“明天我邻居要来我这边,家里的两个孩子你帮我照顾,最晚两三天我们也回去了。” 纪轻桐:“我才回来,你就给我安排这么重要的工作?” 纪怀昨不理他,换了个问题:“小孩子见过了吧,感觉怎么样?” 纪轻桐闻言轻笑:“小孩子嘛,一个挺活泼的,一个挺怕生,就是孩子的妈妈,有点客气,从我进门到我出门说了好几遍谢谢,搞得我有一种拯救世界的虚荣感。” 纪怀昨轻笑,猛然想起一开始认识的时候,阮赴今也总会因为丁大点事和她道谢。 她轻轻叹息:“过段时间熟悉了就不会这么客气了,你洗洗睡吧,我也休息了。” 小镇里没有什么干净卫生的酒店,纪怀昨在医院附近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个看上去还算不错的。 她关掉所有灯检查了是否有监控设备,然后才放下心铺上自己买的一次性套装,带着才被解决的愁绪躺在床上。 天花板惨白,尽管开了这么久的车,身体疲惫,但纪怀昨仍旧睡不着。 她翻了个身,把阮赴今提过的烈士遗孀养老政策搜了一遍,对这个概念更加以了解之后,才算彻底放心。 后半夜,纪怀昨难抵重重困意,总算安眠。 第42章 我昨天还在庆幸,和你做朋友是很好的事 第二天中午,阮赴今如约到了源河镇。 柳溪融怀里拿着连夜整理好的资料站在她旁边,远远看到站在车边的纪怀昨时,眼前一亮。 “那个红旗旁边的是你邻居?” 纪怀昨的车向来吸睛,她站在旁边反差感极强,每每阮赴今都不用多费力就能看到她。闻言点点头:“对,就是那个,叫纪怀昨,我路上跟你提过的。” 柳溪融戳她一下:“有这么好的邻居怎么不早联系我,还藏着!” 阮赴今无奈一笑:“你又不喜欢女生,我介绍给你干嘛。” 柳溪融眼中满是兴味:“你不懂,心动是一种感觉,这姑娘的气质我看了就喜欢!” 阮赴今抿了下唇,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只是看着柳溪融加速靠近纪怀昨时,有一种想追上她的速度,比她更早到纪怀昨面前的冲动。 两人前后脚站在纪怀昨面前。“你好”柳溪融伸出手,“我是阮赴今朋友,柳溪融。” 纪怀昨一愣,回神和她握手:“纪怀昨。” 阮赴今上前:“商奶奶就在这医院啊?” 纪怀昨点点头:“我把详细情况说给你们,吃午饭没?” 两人一大早出发,现在才到中午,当然来不及。纪怀昨点点头:“行,那上车吧,我们先吃饭再说。” 柳溪融朝阮赴今使了个眼色,然后主动坐到副驾驶。 阮赴今张了张口,无言阻止——那个位置她还没坐过,每次都是和孩子坐后边。 现在好了,那两个人坐在前边相谈甚欢,她坐在孩子才坐的后边,像个插不进大人讲话的孩子。 “纪小姐也是热河人吧?”柳溪融搭讪。 纪怀昨:“是。” “我这几年才来热河,热河有什么好玩的我都不知道呢,过一阵子休假都不知道该去哪儿放松一下,纪小姐有推荐的吗?” 纪怀昨想了想,把自己去过的几处好玩的地方说了几个,又简略说了每一个地方的特点和游玩项目。 柳溪融认真听着,越看纪怀昨认真的侧脸越觉得上头,听她说话的声音歇止,再次展开话题。 “我也听我同事提起过,还一直没敢尝试,既然纪小姐也这么推荐,那我一定要去。” 纪怀昨客气笑笑,没说话。 柳溪融又道:“咱们这也算是朋友了,纪小姐加个微信吧,以后我真去你推荐的地方玩,也省的做攻略。纪小姐有什么法律方面不懂的也可以问我。” 纪怀昨没犹豫,等红灯的空隙解了锁加了微信,几分钟里列表就多了一个朋友。 柳溪融收起手机:“纪小姐有没有什么昵称?都是朋友了,一直纪小姐纪小姐的多生硬,一会儿到了当事人面前也不利于培养信任感。” 纪怀昨觉得很有道理:“可以叫我小昨。或者你怎么组合都可以。” 柳溪融跟着念了一遍:“小昨。你可以叫我溪融,溪水融融的溪融。” 纪怀昨不自觉地想到这两个字的写法,最后职业病地夸赞:“很好听。” “是吗?哎呀别人都说我名字难写拗口呢!还是小昨有眼光。” …… 阮赴今坐在后边,看着柳溪融仅仅用几分钟就达到了她和纪怀昨几个月的进度,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不但达到了,甚至她还没叫过“小昨”。这简直把她超越了。 纪怀昨也真好说话,三言两句就能加上微信,叫你小名,坐你副驾驶了吗? 她觉得自己不该在车里,或许应该在车底。 到餐馆时,柳溪融已经相当熟络,甚至都问到纪轻桐了,当即惊讶。 “你还有个弟弟啊!应该也不小了吧,和你长得像不像?” 纪怀昨笑笑:“还好,他今年大二,比我小8岁。” “小昨你多大?” “28” “我也28岁!我们一样大!属牛的是不是?” “对。” “天哪,真有缘分!” 阮赴今:…… 28岁的不都是属牛的?难道所有的28岁都有缘?我还属鼠呢,属相挨着,是不是也算有缘? 她憋了口气,甚至刚刚想起——要不是柳溪融,她甚至都不知道纪怀昨就比自己小一岁。 有些人认识几个月,有不少交集了,除了名字一无所知。 有的人认识不到一小时就能把属相和家庭成员都刨出来。 几人吃过饭前往医院,阮赴今从始至终都是背景板一样的存在,她看着前边相谈甚欢的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似乎有心事一样,神色有些困顿。 纪怀昨在后视镜注意到,主动帮她把车窗降下一点。 微风忽然吹进来,阮赴今有些疑惑地看过去,纪怀昨解释:“看你有点不舒服,晕车吗?” 阮赴今微怔,而后摇摇头:“不,我就是……没休息好,有点犯困。” 这个解释是说给纪怀昨,也是说给自己的。 会觉得闷,无精打采,应该就是昨晚没睡好,毕竟心里头压着这么大的事,她确实没法很快就入睡。 虽然她开导了纪怀昨,但事情的落实也许不会像说的那么容易。 车子停在医院楼下,三人一齐进了病房。 商奶奶床前有一个正在陪护的老邻居,见她们三个过来,主动问:“你们是来找老商吗?” 商奶奶也转过来,瞧见这三个人的时候也是纳闷儿:“小纪,小阮,你们这是?” 柳溪融主动上前自我介绍:“商奶奶,我是小昨的朋友,今天来是打算帮您解决麻烦的。” 阮赴今:好,见了一面吃了一顿饭的时间,就从自己的朋友变成纪怀昨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很想瞪纪怀昨一眼,事实上也的确这么做了,然后心里的闷明显好了不少。 纪怀昨:……瞪我干什么? 商奶奶听她说“解决麻烦”,顿时明白了:“那个,姑娘,你们快坐下说话。” 柳溪融这人健谈,不愧是做律师的,不但能极快和别人拉近关系,也能迅速获得老年人的信任。 她将已经了解到的和商奶奶对了一遍,又叫商奶奶在已有的框架上补充,完全避免了老年人容易遗漏细节的可能,专业能力十分强悍。 纪怀昨看得发愣,而后小声和阮赴今说:“你这朋友也很可靠。” 阮赴今顿住——“也”很可靠,那她的意思是,自己很可靠,朋友才也很可靠吗? 嗯,彻底没有不爽了。 整理完所有细节,柳溪融出了个主意。 “现在您自身的事可以解决,政府对您这样的身份会给予很大的帮扶,养老也不成问题,热河有烈士遗属的供养院,医院这边也会有补贴。现在我想针对的是您的孙女这方面。” 她的话术半是专业半是通俗,有信服力的同时不乏通俗易懂。 商奶奶完全听明白,点点头:“您说。” “我认为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将孩子的父亲以虐待儿童罪告上法庭,虽然做出这个决定会很不容易,但是有两个好处。一来,父亲短期内不会再有机会接触孩子,打扰您的生活。二来,父亲失去抚养能力,孩子也能方便寄养或者送去福利机构。” 商奶奶闻言陷入犹豫,将儿子亲手送进监狱是她从来没想过的,可如果不这样,自己养老也好,孙女上学也好,那个畜生不会放过她们。 从这半年多次去学校骚扰,和房产证转交他人就能看得出,他不会轻易悔改,也不会有所收敛。 柳溪融见她犹豫,加大劝说力度:“同样,这件事对您儿子也并非百害无一利。他现在债务满身,追债的人迟早会找到他,到时候他面对那些追债的人可不像监狱劳改那么轻松。” 商奶奶被说动:“那……要判几年?” 柳溪融:“要看情节轻重,虐待儿童罪一般是二到七年,如果孩子本身并未受到巨大伤害,那多半都是两年左右。” 两年,能换孙女安稳,或许也能让他洗心革面。 商奶奶沉吟许久,痛定思痛,最终一咬牙答应:“好!我告他!” 柳溪融点点头:“那好,我会即刻前去取证。”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柳溪融看向纪怀昨:“医疗和养老的问题,会在开庭之前落实,到时候有消息了我发你微信。” 纪怀昨感激地看着她,柳溪融却又道:“但是小女孩的去向还是要考虑,如果送去福利机构,那里边的孩子受教育机会不均等,或许对她来说不是最好的去处。” 纪怀昨若有所思:“这件事……我要考虑一下,之后也会给你答复。” 柳溪融点点头,拉住阮赴今的手臂:“那我先回去了,要顺利开庭还有很多事要做,你们可以明天再回去,明天下午吧,我需要尽快得到孩子的验伤报告。免得到时候孩子身上的伤痕减轻了,那就白挨了一顿打。” 纪怀昨点点头:“这件事我会和我弟弟联系,最迟明天下午交给你。” “好,那我们热河见。”柳溪融说完,朝纪怀昨眨了下眼睛,然后上车离开。 纪怀昨站在原地目送,再次感慨:“你朋友真的挺厉害的,应该是个很好的律师。” 阮赴今看着她收不回眼的样子,忽然莫名其妙冲口而出:“那我呢?” 纪怀昨一愣,思考她的问题,但阮赴今已经回过神,察觉自己的失态,赶紧找补:“我的意思是……” “你也很好。”纪怀昨得出结论,“我昨天还觉得,能和你做朋友真是幸运的事。” 阮赴今顿了几秒:“……是吗?” 尾音上扬,愉悦的心情难以忽略。 纪怀昨十分肯定:“当然,我真的有这么想。” 阮赴今被冷落了半天的心情忽然得以好转,她没注意到这样的变化,只顾着快乐。 “好,那我们去政府那边吧,早点把医疗补贴申请下来。” 纪怀昨点点头,她喜欢这种不用自己张罗,只需要按着另一个人的提示走,就能有条不紊解决困局的感觉。 而阮赴今的条理清晰,认真仔细,无疑是最适合做纪怀昨的引路人的人。 第43章 阮赴今,她成熟,坚韧,且极致温柔 忙了一整天,两人晚上随便找了个馆子将就一口,纪怀昨带着阮赴今回自己住的宾馆。 虽然不是旺季,但是这样的小镇干净的房间本来就没多少,唯一的高级房已经被纪怀昨高价买了几晚上。 天不早了,明天还得起早回热河,纪怀昨站在柜台前问:“不然,你和我一起睡?” 柜台的老板娘也随口劝:“对呀,你们都是好姐妹,一起住晚上还能说说话。” 鉴于没有更好的选择,阮赴今只能答应下来,进了房间,依旧有纪怀昨的风格——到处都显着干净。 她换了拿上来的拖鞋,纪怀昨指指浴室:“你可以先去洗澡,我昨天洗过了。我看了,没摄像头,放心。” 阮赴今点点头,去洗了澡。 出门的时候,卧室里的灯光已经暗下来,大概是纪怀昨考虑到她会觉得羞涩,所以故意把灯关了。 阮赴今再一次体会到这个人独有的细心,紧张感都缓解了不少,裹着浴巾背着光进了卧室。 灯的开关统一集中在卧室的一排,阮赴今第一天住,不知道哪个才是客厅的灯光,摸索着摁,不但没关客厅的,反而把卧室的打开了。 纪怀昨本来已经昏昏欲睡,被强光刺激,下意识挡住眼睛,在手臂的阴影里看向门口。 阮赴今裹着一条浴巾站在那儿,浴巾贴合在她身上,完美的身材凹凸有致,如此侧对着她,那些曲线就更加……性感。 纪怀昨倏地脸热,她下意识转过头,满脑子都是非礼勿视。 阮赴今也有些慌乱,噼噼啪啪摁了好几个开关之后,总算让整个房间都陷入一片漆黑。 寂静中,她听到自己因为惊慌而加速的呼吸声,她很担心纪怀昨也听到,便刻意屏息,移动到床的另一边。 纪怀昨紧靠着一边,等阮赴今躺下,两人之间还能再躺下一个人。 阮赴今听到纪怀昨浅浅的呼吸声,规律中似乎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加重。 她看到了?阮赴今心里冒出这个猜测,下一秒又开始顾虑更多问题。 看到什么了?那个角度看我是不是显得很胖?或者……上下一边粗,没有弧度? 不对,我想这些干什么。 纪怀昨的眼前是黑的,周遭也是黑的,只有脑海中的画面,是刚刚只有几秒钟的机会看到的那一线白。 让她联想到,晨曦吐露的时候,静静窝在山峦起伏的一道晨光。 如此美好。 两人都保持安静,各自调整呼吸节奏,好半晌,阮赴今决定找点什么话题缓解自己的紧张。 因为一想到纪怀昨早期冷漠的脸,她就能不那么慌乱。 “睡了吗?” 纪怀昨下一秒就回应:“没。” 阮赴今静默——果然看见了,所以我刚刚是不是很胖? 她再一次斥责自己想得太多,又问:“明天,几点起,需要闹钟吗?” 纪怀昨:“七点吧,收拾好出发,四个多小时路程,明天中午刚好能到热河。” 阮赴今没说话,黑夜中她什么都看不清,也看不见纪怀昨的轮廓,只能听到她的声音。 很清晰,很清爽的声音。不是那种很御的嗓音,也归不到甜美的系列中去,阮赴今找不到词形容,大概就像是暖春时节融化的冰川水。 醇厚的,澄澈的,反正令她安心。 “好。”她回应,“那晚安。” 阮赴今的声音很有故事感,纪怀昨总觉得像是在听很有情感的人工智能朗读,她如此想着,“嗯”了一声,翻了个身,背对着阮赴今。 一夜的时间在安稳的睡眠中显得如此之快,纪怀昨的生物钟优先苏醒。 六点半,她迷迷糊糊睁眼,察觉到身侧紧紧挨着自己的另一具身体,温热的感觉十分舒适。 偶尔能听到风快速穿过缝隙的声音,纪怀昨在这样呼呼的尖锐声中,听到阮赴今沉稳的呼吸。 她似乎睡得很安心,纪怀昨小幅度低头,阮赴今依旧是蜷缩着,但一只手揪着她的袖子,眉头也是舒展的。 睡前一人一边,还能再来一个人睡中间。睡醒之后,阮赴今和中间的人交换了位置,紧紧挨在自己身边。 纪怀昨猜测平时在家里,她大概也是如此抱着阮霁禾的,不觉好笑,小心翼翼起身,下楼去买早饭。 闹钟响起的时候,阮赴今摸到手机摁灭,想到正经事,也能迅速苏醒。 她闭着眼睛把身体撑起来,坐得摇摇晃晃。 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睡在纪怀昨的位置,身侧还有一个人躺过的痕迹,和自己紧紧挨着。 阮赴今僵硬地回过头,瞧见自己身后一大片空位时,脸顿时红了一半。 这是……自己昨晚上千里迢迢从另一边蹭过来挨着人家? 太不矜持了,就说都是朋友吧,第一次一起睡就这么没睡相,也太…… 她靠坐在床头,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脸,好半天才下床洗漱。 纪怀昨已经带着早饭回来,卡着七点离开早餐店,七点十分踩进房间里,瞧见了装扮一新的阮赴今。 她不觉得睡姿的事有什么好说的,根本没当一回事儿,也就一点没提,把吃的放在桌子上。 “我去收一下东西,退房,你先吃东西,其他的我来弄。” 阮赴今点点头,偷眼瞄着纪怀昨无事发生一般收好所有的东西,规规整整放在床上,然后拿了钥匙去退房。 她是根本不在意?还是自己的睡姿其实也没有很放肆? 如果是她,被这么挤了一晚上,可能也不会说出来让纪怀昨难堪。 这么说来,她是在维护自己的面子吗? 揣测着吃过早饭,两人坐进车里出发。 宽阔的空间坐久了也不会觉得不舒服,行至半路,阮赴今的脑子总算转到正经事上来,问纪怀昨。 “你是不是打算收养小梨?” 如此直白,纪怀昨思虑片刻,摇摇头:“这件事也不是我说了算的,看她愿不愿意,如果她愿意,我可以照顾她,我也不希望她失去现有的一切,泯然众人。” 阮赴今垂下眼睫:“其实我在想 ,就算你不收养,我也看不过去,肯定会干涉……” 她抬起头,有些歉然:“但你知道我工作很忙,一个小禾都总需要你帮忙带,更别说加上小梨。” 纪怀昨笑笑:“这件事我很久以前就想过,我尊重小梨的意见,如果她愿意和我相处,那她成年之前,我都可以照顾她。” 顿了顿,她又真诚道:“还有小禾。” 阮赴今失笑:“其实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真没看出来你这么喜欢孩子。” 纪怀昨握着方向盘,高速上不容她做多余的动作,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有的时候我能在小禾身上看到我的影子,但我没有她这么快乐。我和小禾算是……互相吸引。” 阮赴今还是第一次接触到纪怀昨的过往,她说小时候没这么快乐,是童年有什么不好的事吗? 纪怀昨并未往下说,她也不好追问,但心里难免对她的往事有一丝好奇。 就只有两个人,纪怀昨也总算可以问出早就有的困惑:“我其实一直有一件事想问你。” 阮赴今大方地让她随便说,纪怀昨斟酌了一番:“小禾的爸爸,是不在国内吗?” 小禾的爸爸。 这个人处在很久远的记忆里,阮赴今记得自己似乎见过一次,但那时候毕竟十几岁,已经完全忘了长什么样子,更何谈去向。 她点点头:“大概是?我也不知道,听说他似乎是去欧洲那边了。” 纪怀昨忍不住握紧了方向盘:“那你大概很多时候都照顾不过来,是小禾的姥姥姥爷帮忙照顾吗?” 想起父母,阮赴今有些无奈。 一开始她收养阮霁禾的时候,父母都是不同意的,说孩子会拖垮她,再者还没结婚就带着一个孩子,别人会在背地里污蔑她。 但阮赴今还是力排众议把阮霁禾收在身边,她知道父母有自己的事要做,再者热河节奏快,她原来住的地方年轻人居多,父母确实提出帮她照顾,但是她没忍心。 她自己一意孤行要做的事,不好让父母买单。 思绪收回,阮赴今笑笑:“我爸妈在老家,过来一次不容易,好在我领养小禾那会儿她已经两岁了,不是那么难带,请过几个阿姨。” 纪怀昨一愣:“小禾不是你亲生女儿?” 阮赴今想起那段结束得难堪的初恋,苦笑:“不是,是我邻居姐姐的孩子,她……离婚了,想要更好的发展,带着小禾总是不方便。” 纪怀昨的惊讶难以平复,她一直以为阮赴今是离了婚的单亲妈妈,最起码孩子爸爸每个月总该支付抚养费。 但实际上,竟然是从一开始就只有她一个人守着这个孩子,把她一点一点喂养成如今的精致小娃娃。 纪怀昨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部分父母会不愿意承担自己的义务,现在更让她震惊的是,竟然也有真正温柔的人,会因为稚子年幼,被父母舍弃,而主动一个人承担照顾她长大的任务。 阮赴今的形象一开始只是一点点模糊的印象,可现如今,在纪怀昨心里,她不止是一个长得漂亮有能力的部门总监,还是温柔的代名词。 阮赴今,她善良,坚韧,成熟,且极致温柔。 第44章 我不好相处? 抵达热河时,已经是下午一点。 纪怀昨下了车舒展筋骨,阮赴今则靠在另一边,看着她拉伸的动作颇为好笑,在纪怀昨起身的一瞬间转过身藏起来,摁了电梯。 “也不知道你弟弟应不应付的来,小禾还是太闹了。”阮赴今担忧道。 没想到纪怀昨听到这句话轻哼一声:“小禾?在纪轻桐面前还是太内向了。” 阮赴今疑惑地走进电梯,她们之间隔着一拳的位置:“真的那么夸张吗?” 纪怀昨抬头看着不断变换的数字:“一般我不在家的时候,他就被解封了,我猜一会让你看到他的时候一定会……” 她故意把话留了一半,阮赴今更好奇了。 哪怕她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装扮成大号美人鱼的男生时,还是僵在了原地。 纪轻桐套着一个美人鱼的裙子,脑袋上戴着夸张的头饰,甚至上半身还贴了两片贝壳,空落落的耷拉在胸前。 他大概涂了纪怀昨的口红,纪怀昨拉开门的一刹那,他声情并茂喊出台词: “王子!救救我!我愿意把所有的珍珠都送给你!” 然后很小声起到画外音的作用:“小禾你说‘把她交出来,我饶你一命。’” 他身前的王子正是僵着脸一言不发的商镜黎,但是看得出来她的状态比起纪怀昨离开前好了不少。 她拿着一把纸壳做的宝剑,站在阮霁禾和美人鱼中间。 阮霁禾毫无疑问饰演一个海盗,因为她一只眼睛被遮住,现在说台词不但要纪轻桐小声教,还要提着遮挡眼睛的布片才能看清对面的人。 纪怀昨看着三个入戏的家伙,屈起手指敲敲门,才吸引他们的注意。 纪轻桐不是第一次被老姐逮到,但看到还有一个人的时候,表情顿时僵住了。 他尬了许久之后,干脆地把胸前两片贝壳摘下来挡在脸上。 阮赴今干巴巴地笑笑,接住飞奔而来的女儿:“玩得开心吗?” “开心!小桐哥昨天还带我们去游乐场了!我们还看了电影!” 纪怀昨一言不发看了一眼悄悄离开的纪轻桐,收回视线后,朝商镜黎走过去。 阮赴今知道她大概是去征求意见,主动带着阮霁禾回家换衣服。 “今晚别弄饭了,我们出去吃。”她道,笑盈盈望向一只脚总算踏进卧室的纪轻桐。 “谢谢小桐哥帮我照顾小孩。” 纪轻桐:……他说不出什么话,提着美人鱼尾跳进卧室里。 纪怀昨不乐意看他那一出,蹲在商镜黎面前,想着怎么开口比较好。 商镜黎定定地注视她,应当是察觉到了什么,毕竟她和阮赴今先后离开,却一起回来,确实值得怀疑。 “我有点事,想和你商量。”纪怀昨放弃打比方,干脆直接问,“我们可以去书房说吗?” 因为客厅已经太乱了,无处下脚。 商镜黎听到“书房”这两个字的时候表情一顿,但没来得及拒绝,就被纪怀昨拉着到了书房。 然后纪怀昨就看到书房里被丢的到处都是的画和蜡笔。 …… 这种想手撕弟弟的冲动重新复苏。 一大一小面对面坐好,纪怀昨打量一眼安静的小孩,实话实说: “奶奶生病了,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好好休息,所以可能没法继续陪着你了。” 商镜黎的表情霎时紧绷,她身子前倾:“奶奶在哪。” 纪怀昨还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着急的神色,解释:“她在老家,源河镇,过几天才会过来。” 见商镜黎担忧不减少,纪怀昨给了具体时间。 她把桌上的电子时钟拿过来,指着上头的数字:“每天看一次,等你第四次看到这个时间,我们就可以去看奶奶。” 她凑近些:“以前奶奶跟着你走,现在奶奶需要好好休息,所以需要你主动去找她了,你可以吗?” 挨打的时候,那几天里商镜黎都没哭。 但现在听到一直惦记的奶奶的消息,她的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 “好,我……我可以!” 纪怀昨也忍不住泪目,她拍拍小孩的头,继续道:“还有你爸爸,他对你做了不好的事,要付出代价。很长一段时间里你大概都不会看到他,这样你愿意吗?” 商镜黎的概念里没有“爸爸”这个词汇,这两个字代表的只有谩骂和殴打,能远离这种事,她梦寐以求,当然毫不犹豫答应。 纪怀昨欣慰地点点头——她果然没想错,商镜黎确实是个很有主见的小孩,懂得主动选择。 现在只剩最后一件事——“法律不会让你一个小朋友独自长大,所以,你可不可以来我家,在我家陪我住一阵子。” 纪怀昨骤然发觉自己有些紧张,她无意识地扣着椅子的边缘,想着是不是还要再加一点筹码,借此诱导小孩。 又觉得,如果诱惑她一时,她往后后悔了怎么办。 没想到商镜黎一点迟疑都没有,当机立断地点点头:“我愿意,跟着你。” 她听说过很多离婚的故事,最后都会有一个人要小孩,以前她是被两个人都不要的,现在不一样了,她很幸运,能有跟着纪怀昨这样好的选择。 商镜黎不知道什么是幸福,她只知道,她喜欢这样干净的房子,干净的纪怀昨,和纪怀昨身边的所有人。 和这些人在一起的时候,哪怕只是纪怀昨家里的一只碗,一小撮猫毛,都让她觉得亲近。 纪怀昨说了,她马上就可以看到奶奶,纪怀昨的话她都相信。 纪怀昨笑了,松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看着小小的商镜黎,很多话都想告诉她。就这样注视了半天,只说了看似最无关紧要的一句。 “小梨,谢谢你选我。” 商镜黎心里否认——我才该谢谢你,你抢先了。 既然最难办的问题都沟通好了,纪怀昨也提出了验伤的事。商镜黎听懂了“证据”的说法,得知自己挨打的伤痕还能帮到纪怀昨的时候很高兴,主动把衣服卷起来给她看。 青紫色比纪怀昨那天晚上上药的时候淡了不少,纪怀昨没耽搁,抱起她当即出门打算去医院出验伤报告。 阮赴今早已换好了衣服在客厅等,正和同样换好衣服卸了妆的纪轻桐坐在沙发上沉默相对。 纪怀昨一出门,剜了一眼纪轻桐:“我去趟医院,回来之前如果还是这么乱,你就不用回来了,自己回学校去睡。” 纪轻桐哪敢耽搁,跟阮赴今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赶紧起来收拾。 阮赴今看着阮霁禾:“你还不一起收拾,弄乱房间跑不了你!” 阮霁禾亲亲阮赴今:“妈妈别气,我这就去。” 然后喊着“美人鱼”也钻进书房里。 阮赴今看着发笑,纪怀昨则没什么表情抱着小梨走在前头,她见状也起身跟了上去。 坐上车子的时候,柳溪融刚好打来电话,得知已经做通了孩子的思想工作,当即表示自己医院有认识的朋友,并且她就在城中心 ,完全可以接上她一起走。 有相熟的人肯定更方便,纪怀昨毫不犹豫答应。 挂了电话启动车子时,一直沉默的阮赴今忽然道:“你们还挺投机的。” 纪怀昨随意“嗯”了一声:“你朋友挺好相处的。” 阮赴今闻言,倾斜一点问她:“那我呢?” 纪怀昨顿住——又是这个问题? 借着开出车库的空挡,她给她一个不是很正面的回复:“你和她不一样。” 阮赴今沉默,干脆也不听纪怀昨有没有后文了,抱着双臂看车外倒退的一切。 纪怀昨并未注意到她的状态,在提速的过程中也忘了自己想说的后半句。 她适合和任何人做朋友,但你不一样,你这么温柔细腻的人特别适合和我做朋友。 实际上就算没有车流,纪怀昨也知道自己说不出这么肉麻的话。 阮赴今在她心里和别人确实有所区分,因为能帮她在困境中找到第三条路的人只有她一个。 可更详细,更具体的不同,她该怎么说?或者她不该说。 这种话对于朋友来说,似乎不太合适。 阮赴今觉得自己心里装了一半气——她很好相处,我和她不一样,所以我是不好相处? …… 我确实有那么一点社恐,不知道该和别人怎么沟通,但是我有不好相处吗? 纪怀昨对自己的第一印象就是不好相处?或者现在还觉得自己不好相处? 越想越郁闷,阮赴今皱着眉想了一路,一直到停在柳溪融面前时,好友问: “你这苦大仇深地想什么呢,怎么这个表情?见着我不开心?” 阮赴今看到倒车镜里的自己,赶忙调整,否认:“没,阳光晃着睁不开眼,上车吧。” 柳溪融点点头,嘻嘻笑:“我晕车,你坐后边。” 阮赴今提了口气:“离市医院就五分钟路了……” “那也晕车!”柳溪融仍旧笑嘻嘻。 纪怀昨见状,觉得阮赴今一定也是因为晕车才坐前边,主动帮她解围: “柳小姐不然……你来开车?我不晕车,我可以坐后边。” 阮赴今闻言差点没笑出来,看着柳溪融僵硬的表情,拉住即将开门下车的纪怀昨。 “没事儿,我不晕车,我去后头。” 不知为什么,虽然柳溪融依旧要坐副驾驶,但是因为纪怀昨有这样的提议,她忽然觉得就让柳溪融坐坐也没什么关系。 第45章 她们在某些方面,很有默契 商镜黎乖乖配合着做了全身的检查,除了青紫的撞击痕迹,还有部分软组织挫伤。 纪怀昨在外边隔着透明玻璃看到小小身体上的淤青,一处处一片片的,像一片开满小花的草地上,被炸出来的无数弹坑,丑陋又惊骇。 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泪目,干脆转过身去,小幅度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柳溪融摇头感慨:“说实在的,我也处理过不少虐童案,但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亲生父亲做的这样过分的案子。” 纪怀昨偏头,见她目光怜悯地看着里边的孩子,主动商量:“可不可以转过来?小梨……她不太喜欢被可怜。” 柳溪融一愣,赶忙转过身,才发觉阮赴今虽然一直没说话,却也是一直背对着治疗室的。 她们……在某些方面,似乎有很多心照不宣的默契。 柳溪融看着这两人如出一辙的悲悯神色,若有所思。 医生的动作很快,开门的一瞬间,柳溪融又瞧见这两人不约而同调整出轻松的表情,提前对即将出来的小女孩露出笑容。 商镜黎的紧张因为没有被注视而减弱很多,三个大人并列站在她身前,纪怀昨蹲下身朝她招手。 “来。” 商镜黎吸了吸鼻子,加快脚步走到纪怀昨身侧,由着她用两根手指挑起自己的左手牵着。 医生走到柳溪融面前:“报告要一周后才能交给你,周末我值班,你可以来取。” 柳溪融道了谢,几人离开医院。 柳溪融在医院门口和纪怀昨道别:“我还有点事要办,另外还需要去看守所取证,顺利的话,大概半个月左右就需要商奶奶来签起诉书,开庭时间我会在手机上发给你。” 纪怀昨点点头,朝柳溪融慎重鞠了一躬:“麻烦你了。” 柳溪融赶忙把她扶起:“这是干嘛,我们是朋友,都是我应该做的。实在过意不去,等案子结束了请我吃饭就好啦。” 纪怀昨不会吝啬一顿饭,点头答应:“好,几顿都好,到时候随便吃什么都可以。” 柳溪融被逗笑:“好啦,我一会儿跟我同事回去,我们就在这儿分开吧,再有什么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纪怀昨点点头,两大一小上了车,纪怀昨打着方向盘问:“晚上去吃什么?” 阮赴今侧过身:“小梨想吃什么?” 商镜黎抿着唇,说了“都好”两个字。 纪怀昨试探着问:“不然吃寿司?” 商镜黎没意见,三人算是达成共识,回去接纪轻桐和阮霁禾。 七点钟,几个大人带着小孩在预定的位置上坐好,纪怀昨把每一种寿司里边包含了什么都说得清楚,问商镜黎有没有不能吃的。 阮赴今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尖一软,见纪轻桐看到自己,随口感慨:“你姐姐心思真细,对小孩子很有耐心。” 纪轻桐咧咧嘴:“大概是在我身上把所有的暴戾因子释放完了吧。” 阮赴今忍不住笑:“真的?那么凶吗?” 纪轻桐喝了口茶:“真的,我姐小时候乒乓打我,我根本不敢还手!” 纪怀昨耳朵尖,听到他的控诉冷笑:“所以你后来学散打就是为了对抗我?” 纪轻桐笑嘻嘻:“哪敢呢,姐姐言重了,来,尝尝这个!” 纪怀昨没理他,阮赴今则问:“你学散打啊?那个难不难,适不适合女孩子?” 纪轻桐考虑了几秒:“姐,你现在学有点难,小孩子的话还可以,毕竟小孩子就是橡皮泥,捏什么都可以。” 阮赴今笑着点点头:“我是想让小禾去学。她现在有画画和书法班,但……老师总和我投诉。” 说完这句,她睨了一眼心虚的阮霁禾,继续道:“她对跆拳道之类的很感兴趣,所以我想了解一下。” 纪轻桐当即来了兴致:“好啊!小禾柔韧性也好,也结实,当然可以。刚好我有一朋友就在咱们附近开了一个搏斗馆,明儿咱们去看看呗。” 阮赴今点点头,看了一眼耳朵都竖起来的阮霁禾,无奈地敲她的头。 “你这小家伙,这下满意啦?坐直了吃东西。” 阮霁禾乖乖坐得端正,瞄了一眼商镜黎,脸上尽是满足的笑意。 纪怀昨和阮赴今对视,在对方眼中看到如出一辙的无可奈何。 中午才到家的时候,阮赴今带着阮霁禾回家换衣服,阮霁禾沉默着和她主动提起换兴趣班的事。 “妈妈,小昨姐姐流了很多血,小梨被欺负得到处都是伤口,晚上翻身的时候都会痛醒。” “妈妈,我想保护你们,如果我能打退坏人,小昨姐姐就不会受伤了。” “妈妈,我一定会好好学,你答应我好不好?我一定不会再惹老师生气了!” 阮赴今心不在焉咽下一口寿司,抬眼看向纪怀昨—— 怎么说呢,她也很心疼商镜黎的伤,但对于纪怀昨额头上仍旧包着的纱布,也很在意。 她还有点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责怪——真是不会保护好自己的人。 第二天中午,阮赴今带着两个孩子跟着纪轻桐去搏斗馆参观,阮霁禾看到馆内悬挂着的大大小小的沙袋开始,就兴奋地拉紧了阮赴今的手。 商镜黎则是对比着沙袋和阮霁禾的身体——那个沙袋看上去能装得下四五个阮霁禾,并且看上去硬邦邦的,她真的可以吗? 很快她又松了口气,因为看到同年龄的孩子带着拳套击打沙袋。 还好,这样应该不会痛。 纪轻桐帮纪怀昨请假:“我姐今天得赶稿,她前几天落下太多了,这两天应该都没啥时间,一会儿我还得带着乌龟和王八蛋去打疫苗。” 阮赴今莫名又想起上次纪怀昨截图给她的密密麻麻的行程,感慨:“她好像也很忙。” 纪轻桐认同地点点头:“我姐是个很坚强的人,很久以前我们的父母就去国外了,那时候她刚好20岁,有一笔钱,和12岁的我。” 纪轻桐的语气充满怀念,描述之下,阮赴今能设想到纪怀昨当时的境况。 “钱是有限的,我姐读的北师大,她没继续读研深造,也不想接受死工资,就自己写小说,写剧本,这八年逐渐有名气了,收入也稳定了很多,偶尔会接编剧的活。” 阮赴今是第一次如此详细地了解到纪怀昨的职业,和她丝丝缕缕的过往。 她设想不到一个20岁的女孩要多努力,才能走到现在这样经济如此独立的程度,就算房子是父母留下的,还有车子,还有弟弟的生活费。 纪轻桐说着说着,猛然想起一个人:“哎,我才想起来,怎么回来两天了,还没见着幼昕姐?她最近很忙吗?” 阮赴今哽住,不知道该不该说“她在忙着结婚生子。” 恰好老板过来,是个身材很健硕的高大男生,纪轻桐和他亲切地寒暄一阵,然后引荐阮赴今。 “这是我姐朋友,姓阮,咱们叫阮姐姐就好。” 男孩点点头:“阮姐好!” 阮赴今微笑颔首,在外人面前她仍旧习惯于先把客套疏离的壳子捡起来挡在身前。 “这是我两个小妹,阮霁禾,商镜黎。” 男生弯了弯腰,“现在小孩的名字真好听,我已经很久没在学生里见到叫王强的了。” 纪轻桐哈哈大笑:“这馆子里有你一个强就足够坚强了,很牛。” 几人笑谈的间隙,王强带着她们走遍了每一个角落,除了正在打拳的小孩,还有跆拳道的,散打的,柔术的。种类之多令人咂舌。 “这是我爹的拳馆,现在他去海南了,就给我管,小禾如果感兴趣的话也不用急着缴费买课,先来玩几天,想留下的时候再说。” 王强很有生意头脑,阮赴今也不会却他面子,道谢之后点头答应。 王强:“我们拳馆过年的时候会休息十五天,课表我会发给您,您进个群就成了。” 阮赴今进了群,又保存了课程表,然后离开了拳馆,和纪轻桐一起去给两只小猫打疫苗。 宠物店的老板是个长得很乖的小女孩,见到纪轻桐的第一句话就带着失望。 “怎么不是你姐姐来啊?” 纪轻桐冷哼一声:“少惦记我姐了,我姐有女朋友,赶紧打疫苗,我有事儿呢得赶紧回去。” 这句话使得阮赴今不自觉地在女孩身上投入注意,她细细打量一阵,莫名觉得纪怀昨应该不会喜欢这种类型的。 看上去很不谙世事,大概不能帮到纪怀昨什么。 旁边的小狗忽然叫了两声,把阮赴今的思绪带回。 她恍然意识到自己在思考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 纪怀昨喜欢什么类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揣测这些干什么? 她揉揉眉心。 怎么出来半天,仍旧处处都是和纪怀昨相关的人或事,令她一次又一次想起她。 第46章 五彩的补天石 腊月二十三,搏斗馆放寒假,阮赴今带着阮霁禾回父母家准备过年。 阮霁禾对即将离开热河这件事不太能接受,临走之前坐在车里看着纪怀昨和商镜黎眼泪直流。 “我很快就会回来了。”她抽抽搭搭地道 。 纪怀昨颇觉好笑,但在阮霁禾深情告别的现场笑出来有点不合适,强忍着笑意看着她。 阮赴今很无奈,在驾驶位矮下一截和纪怀昨道:“我们先走了,到了给你发消息,不用担心。” 纪怀昨挥挥手,看着母女二人离开,牵上商镜黎的手慢慢往回走。 她注意到商镜黎仍旧沉默,晃晃她的手:“是不是舍不得?” 商镜黎犹豫一会儿,摇摇头:“不是。” 纪怀昨不戳破她的小小谎话,换了个话题:“你们姜老师好像发了新作业,之前的是不是都写完了?” 商镜黎点点头:“新作业还没写。” 纪怀昨笑:“没关系,一会儿姜老师还要来我们家,有哪儿不会的让她教你。” 商镜黎的表情凝固了一瞬,很快又掩饰过去。 纪怀昨并未错过,为她年纪轻轻就对老师如此紧张感到好笑。 商镜黎面红耳赤由着纪怀昨取笑,垂着脑袋回家。 姜松河也是才把学校的事处理完,明天就要回家过年了。以往她习惯过年之前来找纪怀昨问问要不要一起回去热闹,虽然纪怀昨十几年只和她回去过一次。 进了门,姜松河对商镜黎在这儿有点讶异,但并没有多问,反而开了个小玩笑缓解商镜黎的拘谨。 “纪怀昨做饭得多好吃呀,把我班的小商总都留住啦?” 商镜黎平时沉默寡言,但大事上很有决策能力,虽然是学习委员,但身为班长的阮霁禾大事小事全都听她的。 姜松河认为自己眼光毒辣,一眼看出这小孩以后就是霸道女总的潜力股,所以总爱这样开玩笑。 商镜黎抿着唇不知道如何回答,好在纪轻桐出来得及时,主动和姜松河打招呼。 “松河姐,喝什么?” 姜松河大大方方坐在沙发上:“酸奶吧,出门之前噎了几口小零食,胃里有点不舒服。” 纪轻桐给她拿了一瓶酸奶,纪怀昨在厨房里喊:“纪轻桐,去帮小梨默写古诗词,姜松河,过来帮我摘菜。” 纪怀昨做饭向来不喜欢别人跟着,她主动要求,姜松河明白大概是要和她说商镜黎的事,表面上埋怨,脚比谁走的都快。 “我说你,当着她班主任的面让大人帮忙抄不好吧?” 纪怀昨瞥她一眼:“纪轻桐也是学生呢,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怎么了?” 姜松河白她一眼:“神同学。” 纪怀昨语气软了些:“你留的作业也是,抄那么多遍多耽误时间呢,小梨都会背会默写了,我昨晚才检查过。” 她颇为得意地看向姜松河,明晃晃的炫耀:“全都正确!” 姜松河忍不住笑,打她一下:“给你牛的,小商总怎么在你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还有你脑门上这伤,缝了几针这是?” 纪怀昨把她想要摸过来的手拍掉,看了一眼书房紧闭的门,才放了心,把前段时间的事简略说给姜松河。 “我靠……”听完一遍的姜松河咬牙切齿,“还有这种人渣?那现在是等着开庭吗?” 纪怀昨点点头:“阮赴今有一个律师朋友,前几天让商奶奶签了起诉书,开庭的话大概得年后了吧。” 姜松河顺势靠在墙边:“唉,我是真没想到能恶劣到这种程度,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纪怀昨对此没有什么回应,姜松河看向她:“那你是要收养小商总?” 纪怀昨摇摇头:“我现在还没名分呢,开庭之后,商奶奶授予我权利,我才是个临时住所。” 姜松河实在听不懂:“弄那么麻烦干什么?要我说你直接收养她算了,你又不是带不起孩子。并且我一直以为你比我更适合教书育人,那小道理一套一套的,比我会说多了。” 纪怀昨“啧”一声:“不一样的。我能感觉到小梨对于‘母亲’这个角色有自己的想法,我不确定我够不够格,我是可以给她提供一切生活方面的需求,但是收养的事还是算了。小梨不是被抛弃的孩子,我不希望她和我之间的朋友关系变成养母和养女。” 姜松河摇摇头:“你啊,有时候也过于细腻了。” 纪怀昨并未否认这个说法,沉默且十分有节奏地切土豆丝。 姜松河又想起另一个小皮球:“那小禾呢?回家了吗?” 纪怀昨一下子想起刚才她泪眼汪汪的样子,忍俊不禁:“嗯,和她妈妈回去了,走的时候大哭一场,非常好笑。” 姜松河一直看着她,注意到她提起阮霁禾时流露出的柔软,想起上一次在调解室听到的“另一个家长”,八卦之心顿起。 “哎,我问你哦,你为什么是小禾的另一个家长?你和我实话说,该不会是美女邻居就住对面,把持不住了吧?” 纪怀昨简直无语,切土豆丝的动作都停住了,认真地给她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只是进门之前听到那个二班班主任说我没身份,所以替我撑腰罢了。” 说完,她又加上一句:“她人很好,这么做是因为她善解人意,当时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姜松河撇着嘴搞怪模仿“哦~没有我也有别人~” 声音很像模仿失利的新之助,叫纪怀昨头皮发麻:“别烦哦!” 才下来的纪轻桐闻言弹出脑袋:“什么?!姐!你和阮姐姐在一起了?那幼昕姐呢?” 本来就乱糟糟,又来一个捣乱的失聪患者,纪怀昨干脆开始赶人:“都滚出去,要不然我把你俩连土豆丝一块儿切了!” 两人落荒而逃,姜松河扯着纪轻桐的袖子往沙发那边去。 “来来来,你姐的丢人事儿,她不好意思跟你说,我告诉你。” 纪怀昨尽量让自己专心于土豆片上,但耐不住客厅里一声高过一声的惊呼实在刺耳,最终暴怒拉上推拉门。 关门的一瞬间,她却猛然怔住——明明之前不小心想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她还会第一时间想着逃避,或者刻意回忆起那些难过的事让自己吃点苦头。 但刚刚,哪怕是姜松河如此明确地提起这件事,提起她的恋爱,她也并未觉得那么难受。 只觉得有点尴尬,那种分手之后,被嘲笑有如此前任的尴尬。 纪怀昨回神,把切好的土豆丝都泡进水里,唇边慢慢带上一丝笑意。 是因为阮霁禾,是因为阮赴今,还有商镜黎。 她们三个不约而同把她的空闲时间占据,让她的注意力不自觉地转移,所以才能如此快走出来。 是她们提供给她的情绪价值,如此珍贵。 吃过饭,姜松河和纪轻桐一起打游戏,好不容易有个厉害的人带她,她一时还舍不得走。 纪怀昨被指使出去买水果,本想带着商镜黎一起去透透气,但看她专注于作业的样子就没打扰,一个人下电梯去水果店。 小年,外头似乎有点点雪花,纪怀昨拉起卫衣的帽子和羽绒服的拉链,慢悠悠朝水果店走。 阮赴今应当还没到,手机上还没有收到信息。 她息屏,有些感慨自己这么操心人家的事做什么。 买了几样水果出来的时候,雪更大了些,毕竟不是大雨,她并未躲避,在雪花中往回走。 旁边有两个大妈路过,纪怀昨把她们的对话听了一耳朵。 “……可不是的吧,天天打麻将,以前还进去过呢!” “真的?” “那可不,刚放出来!” “天哪,依我看就该关里边!昨天和物业打起来了,说人家不给他用电,其实呢,他没钱交电费!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昨天又因为打架让警察带走了。” 纪怀昨听着像商镜黎爸爸,算算日子,确实该放出来了。 他似乎并不在意商镜黎的下落,出来之后只关心自己,并未到处找女儿。这让纪怀昨放了点心,提着水果回到家。 商镜黎仍旧在书房勤勤恳恳地写作业,纪怀昨洗好水果,端了一盘切得精致的上楼,放到她旁边。 商镜黎惊讶地看着一盘水果,很多都是她见过想过,但没吃过的。 “吃点东西再写。”纪怀昨软声道,“不累?” 商镜黎摇摇头,纪怀昨捉起她的右手,无名指和小拇指已经被磨出黑亮亮的铅笔印。 “骗人。”纪怀昨轻笑,把她手里的铅笔抽走,水果再往前推推:“我冒着雪下楼买的呢,你忍心看我白跑一趟?” 商镜黎犹豫了,纪怀昨笑吟吟等着她,知道她犹豫就是马上答应的意思,也不催。 果然,片刻之后,商镜黎小心翼翼拿了一个车厘子吃掉。 纪怀昨拍拍她的脑袋:“这个叫车厘子,我一共洗了二十颗,一会儿你下来的时候盘子里不能多于十颗。其他的水果我都切了双数,下来的时候我要检查,不能多于一半。” 商镜黎皱着眉理解她的话,隔了一会儿点点头,声音乖觉:“知道了。” 纪怀昨满意地笑笑,给她独处的空间。 商镜黎看看水果,再看看纪怀昨的背影。 面前这五彩的水果们,似乎就是女娲娘娘的补天石,把她心里的缺口逐渐填住。 第47章 袁老师脾气真好 腊月二十六,姜松河正在家里躺得懒懒散散,楼下忽然热闹起来,是表哥一家人一大早来拜访。 “姜松河!你哥来了,你赶紧下来!”姜父站在客厅粗声吼。 姜松河揉揉发胀的脑袋——昨晚熬夜太过分,现在虽然是十点多了,但也才休息四个多小时,她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是被粘起来的。 “姜松河!” 楼下又传上来催人魔音,姜松河长叹一口气,开始羡慕纪怀昨在自己家里的舒适生活,不用面对这么多亲戚。 她极不情愿地起床洗漱,极不情愿地开门,在打开门的一瞬间调整出一个合适的笑容来。 “二姨来啦。” “哟,这一年没见松河,更漂亮啦!” 二姨夫也点头应和:“是啊,比刘检相亲那姑娘都漂亮。” 姜松河眼前一亮,坐在表哥身边:“你相亲?长什么样啊我看看?” 刘检有些无语:“照片在我家呢,人家连我微信都还没通过,你急什么。” 姜松河小声嘲笑:“现在的姑娘难追,放松点。” 二姨深有同感:“松河说得对!那姑娘确实长得漂亮,就是不爱说话,我看确实不好追,正好下午刘检就去相亲,到时候松河跟着一起去,帮忙出个主意什么的多好!” 姜母笑着道:“她去了怕不是添乱,她最爱凑热闹,别让她去。” 二姨抓住姐妹的手:“哪能这么说呢!松河也是当老师的人,嘴巴比我们会说。” 姜松河也不谦虚,拍拍胸脯和刘检保证:“你就全包在我身上,放心吧你!” 刘检半信半疑地答应下来。 吃过午饭后,两人开车前往相亲的咖啡厅。 姜松河被他车里的皮革味熏得直想吐:“我不是说,你这车就不能换一个?或者你放点合适的香薰,遮遮皮革味,要不然全天下晕车的姑娘都跟你无缘了。” 刘检把车窗降下来:“我这死工资你也知道,那不得攒两年。” 姜松河笑:“我二姨不是想让你当检察官呢么,这名字都起好了,你还不努力一把?” 刘检叹了口气:“我感觉我都快被调到海关去做肉食品检验了,可能是这样的刘检吧。” 两人笑闹着到了咖啡厅,女方还没来,刘检点了一杯温水坐在位置上等。 姜松河本想坐个背靠背的位置,到时候暗中观察,回来再出主意。但刘检太紧张了,扯着她不让走,非要她挨着自己坐。 咖啡厅里拉拉扯扯的人毕竟在少数,因此袁江槿一进门就看到那个一个多月未见的同事,正在被一个男人纠缠。 她先是愣了片刻,而后顿时生出一种“我要对她的安危负责”的念头,径直走过去。 恰好服务生端着那杯温水过来:“您好,您点的……” 他的后半句话被截止,一只手不但掐断服务生的话头,也掐住那杯水,全部泼在他的消费者身上。 一下子,服务生愣住了,姜松河愣住了,刘检也僵在原地。 袁江槿把姜松河拉过来挡在身后:“这也是公共场合,你想对她做什么?” 刘检猛地站起身,袁江槿下意识护住姜松河,也叫姜松河回了神。 她嗅到熟悉的味道,简直下巴都要掉下来——袁江槿???她怎么在这? 刘检抹了一把水,看清袁江槿之后,张了张口:“袁小姐,你是对我不满意吗?” 袁江槿握紧姜松河的手:“很不满意。” 刘检呆愣愣点了点头:“松河,那我们走吧。” 袁江槿一愣,回过头问姜松河:“你们认识?” 姜松河已然在两人简短的对话里理顺了他们共同的任务——相亲。 她忍不住笑:“这是我表哥,我今天是和他一起来的。” …… 几分钟之后,三人相对而坐,和刘检的想法有出入的是,姜松河正挨着袁江槿坐在一排,这种场面像极了两个人对他的审视,一下子更紧张了。 袁江槿倒是表情平淡,并未有什么拘谨的样子,除了偶尔会瞄一眼身边的人之外,几乎没什么表情。 刘检擦了擦湿淋淋的水渍,袁江槿毫不走心地道歉:“抱歉,我以为你是在骚扰姜老师。” 刘检干笑一声:“我们真的是兄妹。” 袁江槿没说话,姜松河见冷场,眼神示意刘检按一开始来的时候商量好的战术,先问问爱好之类的。 刘检领会:“袁小姐有没有什么爱好?” 袁江槿:“备课。” 刘检:…… 好在袁江槿没说得太绝:“偶尔看书。” 刘检马上接住话茬:“袁小姐喜欢看哪些方面的?外国名着,还是国内的作品?” 袁江槿的回答再次出人意料:“《阿衰》。” 刘检…… 阿衰是什么?是鲁迅先生《阿q》的后传嘛?还是姊妹篇? 姜松河憋笑憋到肩膀发抖,刘检硬着头皮开启下一话题:“那……袁小姐平时和朋友出去玩什么?” 袁江槿浅啜了一口咖啡:“我没有朋友,不好意思。” 这下彻底没话了,刘检已经进行不下去了,起身道:“我还是先去个洗手间哈,不好意思。” 他脚底抹油,一下子只剩下袁江槿两个人。 姜松河靠着窗边,笑意盎然:“袁老师的兴趣爱好,和袁老师本人的气质很不一样呢。” 袁江槿冷笑一声,直视姜松河:“姜老师的酒品和本人气质倒是相符。” 本来已经快要被遗忘的记忆骤然被唤醒,姜松河脸一红,为自己辩解:“你!我上次不是故意的!我……确实是我做得不对,我和你道歉。” 袁江槿定定地看着她,最后把头转回去:“不用,马上就变成一年前的事了,还道什么歉。” 阴阳怪气! 姜松河心里骂,脸上还是一副讨巧的神色:“袁老师大人有大量,就别计较啦。” 袁江槿没说话,姜松河正准备继续说软话的时候,她忽然转过来:“那是我第一次被摸。” 语出惊人,姜松河无缘无故哽了一下,讪笑:“那……咱们都是女生嘛,袁老师别计较嘛。” 袁江槿瞳孔扩大,面庞隐隐显出怒意,姜松河察觉到不对,赶紧挽回:“袁老师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和你道歉!” 但为时已晚,袁江槿冷哼一声:“也就是说,这么久以来,你一直没有跟我道歉,只是上次求证。是因为你压根没放在心上,你全都忘了!” 姜松河下意识坐正:“我……我和你都是……这有什么好……计较的。(超级无敌小声)” 袁江槿的怒意因为这句话彻底点燃,失控到一把拉住她的衣领:“你是说那天晚上的事没什么好计较的?你根本都不会当回事?” 姜松河哪见过袁江槿真生气,这六年多她们确实总是拌嘴,但都是开玩笑的,谁也不会放在心上。 眼下她真的恼了,姜松河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忘了该干什么。 紧接着,袁江槿做了一件更让她空白的事——她拉过她的衣领,用力亲了一口。 在脸上。 然后袁江槿涨红了脸,“那是不是这样也可以不用当回事!” 从洗手间回来的刘检僵在原地,他想不通为什么对自己多一句话都没有的人,只是去个洗手间的功夫,就能和妹妹亲在一起了。 他难道真的很不会聊天吗? 袁江槿并未等姜松河回答她,拎起包就离开了咖啡厅,临走前甚至还结了账。 一杯白水,三杯咖啡。 姜松河依旧是愣怔的状态,直到刘检把她拍醒:“你们?这算你们相成了吗?” 姜松河回神,赶紧摇头想解释,刘检叹了口气,抢先一步:“算了,反正我也配不上她,我都没读过《阿衰》,见识太浅显了,还是你们更相配。走吧咱们。” 姜松河:…… 回到家之后,她一言不发直冲楼上,姜父和姜母纳闷儿地看着她,还以为是出门一趟受什么打击了,互相使了眼色之后,悄悄上楼趴在门上偷听动静。 姜松河已经打开和纪怀昨的视频,纪怀昨正在码字,简单地回答她:“有话快说。” 姜松河如她所愿:“袁将军亲我了。” 纪怀昨大为震惊,门外的姜父姜母也同样震惊。 袁将军?他们怎么没听说过? 纪怀昨:“袁老师?你确定是袁老师主动亲你,不是你又按着人家上下其手?!” 姜父姜母:!!!!她们的女儿还对别人上下其手???? 姜松河:“真的,刚才我陪我哥去相亲,没想到女方竟然是她!她阴阳怪气说我酒品不好,不负责任。” 纪怀昨已经停止码字,隐约闻到素材的气息:“然后呢,你怎么说的?” 姜松河叹了口气:“我说,都是女生,你别在意。我跟她道歉了还,很诚恳,真的,几乎声泪俱下!” 纪怀昨沉默不语,姜松河追问:“你卡了?你咋不动?” 纪怀昨忍不住笑:“袁老师脾气真好,你说出这种话,人家竟然没打你骂你,还亲你一下,脾气真好。” 姜松河头都大了:“你是谁姐们儿?” 纪怀昨安抚她两句,然后帮她分析:“你想啊,袁老师是什么性格啊,多端正多严肃的一个人。人家上次好心把醉酒的你带回去,结果你不但不感激,还把人家压在下边……哎呀呀我真不好形容。” 姜松河小脸一红,不敢反驳。 纪怀昨继续道:“后来人家等了你一个多月了吧,你也不道歉,也不回话,明明都和她求证过了确有其事,你还是没作为。” “好不容易当面谈起这件事了,你还说‘别放在心上’,你现在想想,袁老师亲你这件事怎么样?” 姜松河沉默着,和门外偷听的姜父姜母得出一致答案:“袁老师……脾气真好。” 第48章 你不会真要我对你负责吧? 纪怀昨欣慰地点点头:“所以你还有什么好告状的,我如果是袁老师,一定会特意点一杯冰水浇在你头上。” 姜松河忍不住想起刘检被泼了一身水的画面,想着好笑,喜滋滋正要说给纪怀昨听,门被敲响。 “你等我,我去开个门,然后和你说个有意思的。” 纪怀昨应了一声,看着姜松河离开画面,不大会儿是姜父严厉的声音。 “姜松河!来我书房!” 纪怀昨一顿——坏菜。 然后画面忽然出现姜母嘘寒问暖:“小纪,今年怎么不来阿姨家过年?” 纪怀昨谦逊地笑笑:“我弟弟也回来了,家里还有小孩,就不过去打扰了,空闲了我再去看您和叔叔。” 姜母温柔的背景下,是姜家父女争吵的声音。 “你看看你做的混账事!” “你干嘛偷听我打电话!” 纪怀昨尴尬一笑:“那阿姨您忙,我就先挂了。” 姜母把她叫住:“小纪等下,阿姨有件事问你。” 父女俩的声音已经彻底消失,看来是换了个战场,纪怀昨点点头:“您问。” 姜母别扭了一阵,还是直白表达:“那个,就是你们刚才说的那个,袁将军,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纪怀昨:…… “阿姨,袁老师和松河是同事。”纪怀昨尽量说些无伤大雅的形容,“我没接触太多,就少数几次见面来看,是个很有工作能力,也很稳重的人。长相确实也很漂亮,对小孩子也挺有耐心的。” 话音一落她就后悔了——自己这嘴没个把门的,想着无伤大雅无伤大雅,还夸一大堆,服了! 姜母若有所思听完,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好,那小纪你忙着,阿姨不打扰你了。” “哎阿姨再见。” 挂了电话,姜母沉思半晌,最后回屋里拿起手机联系自己的二姐。 “……哎,是,就是和刘检相亲那个姑娘照片……你,你拍给我看看。” - 到了晚上,纪怀昨已经吃过晚饭,姜松河总算有了动静。 [我已经被骂的虚脱了,真的,我从来没这么虚弱过。] 纪怀昨看罢哈哈大笑,接了姜松河的视频,那人果然有气无力。 “怎么这么憔悴?叔叔说你什么了?” 姜松河冷笑一声,模仿姜父的语气:“我姜兴图!清清白白五十多年,怎么有你这么个流氓女儿!” 纪怀昨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哈流氓女儿。” 姜松河抽动嘴角:“幸好有我妈救我,你是不知道,我虽然刚吃完饭,但是我一道菜都回忆不起来,都快压抑死了。” 纪怀昨笑笑:“说真的,我本来没灵感,但是经过你的事之后,我现在文思泉涌,全是灵感哈哈哈!” 姜松河把头埋进玩偶里:“哎呀你真烦,好事不给我往上写。” 纪怀昨没说话,姜松河又叹了口气:“你说她亲我干嘛?她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啊?” 纪怀昨仔细分析:“我猜大概是报复?你对我那样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我也还回来,看看你是不是无所谓。” 姜松河想不出,勉强接受这个说法:“可她自己也搭上了啊,还亲我,幸好没亲我嘴,不然我真是……咦——不能往下想了。” 纪怀昨瞧着她春心荡漾的表情就想笑:“你不会是对袁老师真有想法了吧?如果真的可得好好想出一个解决方法来,要不然的话,别说谈恋爱了,原谅你都不可能。” 姜松矢口否认:“什么谈恋爱!哪儿跟哪儿啊!我可不跟你说了,吓人!” 挂了电话,姜松河抱着玩偶陷入深思。 她为什么亲自己呢?要不然问一下? 越想越耐不住,姜松河主打一个不懂就问,迅速编辑内容发送,等着袁江槿回复。 上次不是秒回? 但这次她有点小失望,因为袁江槿似乎已读不回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没消息。 姜松河不死心,又发了一条过去:[看到请回复。] 袁江槿依旧没回,姜松河好像一只屁股挨着火板凳的猫,烦得上蹿下跳不得心安,最后被姜父赶出去。 她走在路上还在时不时关注手机的动静,一直到她在网吧痛痛快快打了几个小时游戏,袁江槿依然没回复她。 姜松河也来了脾气,干脆一个电话打过去。 这次袁江槿没有视而不见,接起电话的回应冷淡淡的:“什么事。” 姜松河声音都高了些:“你为什么不回我微信!” 袁江槿默了一秒:“我没登录微信。” 姜松河一愣,火都散了不少:“为啥不登?” 袁江槿沉默:因为我不想一直等你发消息,我明知道你或许真的不会把这么一个亲吻当回事。 姜松河也不想和她争论这个:“你明天有没有空,我们出来谈,我和你好好道歉。” 袁江槿问:“道什么歉?” 姜松河语气低了些,听上去诚恳不少:“我不该……摸你,我一喝醉就容易控制不住自己,事后更不应该回避,所以我诚恳地和你道歉,希望你原谅我。” 袁江槿一声不吭,虽然她等来了期盼已久的道歉,但真的听到这么疏离的话,还是不高兴。 真奇怪,她想要什么? 听她沉默,姜松河有点急:“你怎么不说话?” 袁江槿如实回答:“没想好怎么说。” 姜松河:“那你直接说你接不接受我的道歉。” 袁江槿:“接受。” 姜松河:“那你还会不会计较这件事了?” 袁江槿:“……计较。” 姜松河:…… “你为什么还计较呢?你不满意我的道歉?” “不满意。” “那我怎么做你才会满意?” “不知道。” “我还需要做什么吗?难道我还需要对你负责吗?” 袁江槿猛然怔住,因为她察觉到姜松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很想答应下来。 如果没有“难道”两个字,她一定会答应下来。 她不回答,姜松河也了解到这个讯息,她干巴巴地问:“你不会……真要我负责吧?” 袁江槿原本期许的心思瞬间落空,为姜松河这句话,满身的火气都在此刻凝聚。 为姜松河的躲避和不情愿,也为自己真有这个想法而产生的羞恼。 她冷笑一声:“不用了。” 然后电话挂断,姜松河一脑门子问号,再打回去已经打不通,重新发微信,才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拉黑了?! 姜松河干脆把手机甩到一边去。 好你个袁将军!还拉黑我! 我又没说我不负责,我就问一下,确定一下! 好好好! 这下好了,我摸了你,你亲了我,我们算两清! 她怒气冲冲回了家,再一次在父母不解的神色中回到房间,只是这次没再打电话,把自己塞在被子里烦。 姜父姜母刺探不到有用情报,对视一眼,叹了口气一起下楼。 “别掺和了,对方是个挺好的姑娘,让她们自己处理算了。”姜母如此劝。 姜父一言不发,眉头紧皱。 另一边的袁江槿心情也烦闷不已。 纪怀昨说的一点没错,她的确是从一个多月之前就开始因为这件事心烦意乱。 那晚之后,她虽然算得上落荒而逃,但之后的日子她总能想起那天晚上的感觉。 就像一个隐秘的开关被拨动,她忍不住比以前更频繁地关注姜松河,却愈发失望—— 姜松河似乎根本不记得那天的事,她依旧像往常一样对她不甚理睬。这个认知似乎要把她被冒犯的事一笔勾销。 袁江槿不想接受,但她又说不出口,干脆借着外派学习的机会离这个人远点,或许心思也能安静下来。 但意外的是姜松河问了她,袁江槿当然不会隐瞒,这是她期待已久的。 可姜松河问过一次就又没动静了,她等了很久,好几天,手机没有任何回音,就好像在隐晦传达姜松河躲着她的意思。 本来这次见面是意料之外的,她发觉自己并不是那么讨厌她,只是单纯地想要一个交代,对于那晚的交代。 没想到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姜松河竟然是这个反应。 “你不会真的要我负责吧?” 袁江槿越想越气,哪怕已经拉黑删除了,仍旧不解气。 我还用得着追着你要你负责吗?我袁江槿是多轻贱的人? 袁江槿把手机放在一边,心里闷着一口气,做什么都无法安心,最终把翻出毛边的漫画书拿出来,平心静气。 她说看漫画不是故意呛刘检,她的确就这点爱好。 只不过现在烦心事的力量大过爱好,她有些压制不住。 被冷落的手机响起提示音,袁江槿犹豫片刻捞过来看,是一个好友申请,备注内容: [我错了嘛,你把我加回来呗。] 袁江槿的火气下去一半,但是她还不想就这么轻易答应她,点了“忽略”。 随即她把手机摆在面前,心里想着“事不过三”,如果你再发来一次,我就点同意。 但半个小时后,她暴怒地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就这么没耐心?第二次都不申请,还说什么诚心道歉! 半个小时!自己竟然又浪费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去等她! 姜松河!你简直欺人太甚了! 第49章 一万斤重量 阮赴今开了四个小时的车,总算抵达目的地。 阮霁禾已经在车上睡醒了午觉,精力充沛地下车帮妈妈提东西。 一只行李箱,和几样礼品。 阮赴今提着礼品盒子,阮霁禾推着行李箱,好在阮爸爸来接,笑吟吟在阮霁禾手里拿过行李箱。 “小禾这么能干了呀!姥爷今天一定好好夸夸我们小宝贝!” 阮霁禾笑嘻嘻坐在行李箱上,两条腿荡啊荡的十分惬意。 阮爸爸摸摸她的脑袋,对阮赴今道:“你妈妈在家做了一桌菜呢,就等你们回来,路上开车累吧。” 阮赴今点点头:“还好,小禾听话,没那么闹,我也不累。” 阮爸爸闻言顿了一下,而后又笑着点头:“我们小禾确实是乖,整个小区也没有我们小禾这么乖的!” 三人寒暄着上了楼,老式的家属楼没电梯,好在住得不高,也没费多大力气。 听见开门声,钟荷探过身来看:“回来啦?快把东西放下,洗洗手要吃饭了啊。” 阮爸爸放下行李箱,把阮霁禾从箱子上抱下来,顺势带着她去洗手。 阮赴今脱掉外套卷起袖子进厨房:“还有什么没弄的,我帮你弄。” 钟荷闻言像看稀罕事一样看着她:“你帮我?你会干啥?” 阮赴今摸了下鼻子:“我……我也会了不少。” 钟荷不信她的:“我十回给你打视频,你九回都在馆子里,我还信你啊?” 已经洗好手的阮霁禾为妈妈正名:“妈妈会炖鸭,可好吃了!” 钟荷颇给面子:“真的啊?那你真是有不小的长进,看着手机做的?” 阮赴今笑笑:“朋友教我做的。” 钟荷马上凑近了些:“男朋友女朋友?” 这几年她颇为在意这方面的事,阮赴今在心里感慨自己也到了年年被催婚的年纪,面上无奈道:“女孩。” 钟荷撇撇嘴:“你什么时候给我带一个男朋友回来,我才放心呢。” 阮赴今拿出应对此类话题的惯用回答:“没合适的。” 钟荷在围裙上擦了两下手:“合适的?你说说啥样的合适你,我帮你物色物色。” 阮赴今往嘴里塞了一片香肠:“吃东西呢,说不清楚,我端上去了啊。” 钟荷“嘿”一声,干脆把最后一道菜盛出来,端着追上来。 “那我不着急物色,你说说还不行了?” 这一路追到桌子边,四个人团团围坐,阮赴今朝爸爸阮建平投去求救信号,阮建平在同时收到老婆的警告,赶紧把自己摘出去,给小皮球夹菜。 “快说。” 阮赴今叹了口气:“要一个能真心对小禾好的,真心对我好的,这样成了吧,快吃饭吧。” 钟荷闻言眉开眼笑:“你还别说,我还真被介绍了这么一个人,我还有照片呢,小伙子长得可精神了,我给你看看。” 阮赴今一个头两个大:“别一吃饭就聊这些嘛,说点轻松的话题。” 阮建平见状赶紧制止:“就是,孩子累一年了,回来还相亲,先吃饭。” 阮赴今十分认同,钟荷不情愿地收起手机,想到几天前的事,和阮建平交换了一下眼神。 阮建平皱了下眉,小幅度摇头。 吃过饭,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水果。 阮霁禾才打了个哈欠,阮建平便迅速起身:“小禾困了吧,来外公带你去睡觉。” 钟荷迟了一步,瞪他一眼:“我带小禾去,你靠边站!” 阮建平也不甘示弱,两人眼看着要抢起来了,阮赴今纳闷儿:“我带她去就好了啊,你们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她在两人的手中把孩子接过,往前走了没几步,阮建平迫于无奈叫她:“一会儿出来,爸爸和你说点事。” 阮赴今没听出什么其他的味道,点了点头。 阮霁禾被放在床上,她闭着眼睛被妈妈亲了一下,等盖好被子,她问:“妈妈不一起睡吗?” 阮赴今笑着摸摸她的脸:“姥爷说有事和妈妈商量,妈妈一会儿就来,你先睡。” 阮霁禾乖巧闭上眼睛,门关上的那一刻,她跳下床,把门拉开一条缝。 阮赴今已经重新坐在刚刚的位置:“什么事儿这么严肃?” 钟荷怼了一下阮建平,后者皱着脸道:“小禾她妈妈前几天回来过年了。” 程曦之。 阮赴今一怔,这个名字在她的生活中曾关联许多浓墨重彩的回忆,但后来她们分别之后,再也没有任何联系,甚至程曦之主动删除了她的联系方式。 大概是担心阮赴今后悔收养阮霁禾,所以想斩断联系的可能。 想不到,一别四年,她又像当初想离开的时候一样,如此突兀地回来。 钟荷见她沉默不语,也顺着往下说:“她这次回来,就是感谢我们家帮她照顾小禾。现在她嫁了一个老板,日子过得好了,想把小禾接回去。” 阮赴今忍无可忍:“什么叫帮她照顾小禾?现在小禾是合理合法在我的户口本上,她是我的女儿!早在四年前就和程曦之没有任何关系了!” 当初抛弃得那么决绝,还说什么“托关系弄重病证明也不容易,你多体谅我”,现在日子好了,就想把孩子要回去? 阮赴今双手攥着拳,无论如何也不愿答应。 钟荷赶忙劝她小点声:“你别让孩子听见。” 她朝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并未看到偷听的迷茫小人,坐近了些。 “你别这么固执,当初我和你爸爸同意你领养小禾,也是因为考虑到程曦之年轻,说话不加考虑,以后肯定还是需要孩子,会把孩子接回去。” “妈知道你心软舍不得,但是这毕竟是人家的孩子,咱们帮她照顾四年了,够意思了,现在生母来接孩子,你总不好把着不松手。” 阮赴今心里一阵一阵的委屈,她眸中带泪,根本不敢想象阮霁禾被接走的画面,使劲儿摇头。 “我不可能把小禾让出去,小禾只能是我的,谁都别想以任何身份,任何名义把她带走。” 她过于坚决,阮建平早有预料,为难地叹了口气: “女儿,爸妈劝你也是为了你好。这么多年你自己带着孩子多苦,多累。哪怕你不让我们知道,我们也是带过孩子的人,知道你的辛苦。” “外头的人议论你这个那个我们都心疼你,何况小禾现在大了,她不只需要你一个妈妈,她还需要一个爸爸,完整的家庭才能让她越长越好。” 阮赴今把头埋进膝盖:“我没有喜欢的人,我不想随便将就。” 钟荷附和她:“是啊,你不想将就。你不能耽误小禾找爸爸,她现在有完整的家庭,亲生的母亲来接她回去,你也该放下这个担子,才能找到你自己的幸福。哪个男人想找一个有女儿的女人做妻子,再这么下去,你和小禾都会被耽误的。” 阮赴今现在听不进去这些,她永远也不可能听得进去这些。 关于她的部分她都可以不当回事,唯独父亲所说的,小禾需要父爱。 这件事和她想到一处,她半年前才想着,女儿再忍忍,说不定过几年自己就能遇见一个合适的人。 可现在这件事,忽然间显得迫在眉睫。 钟荷见她如此低落,也不忍心:“妈妈不会害你,不然你就先和男孩见见,我和你爸爸都见过了,挺满意的。” 阮赴今诧异地看着她,父母并未逼着她怎样,可她看到他们同样一脸愁容时,忽然觉得有很大的负罪感。 他们将近六十岁了,还在为自己的事愁眉不展。 阮赴今垂着头一言不发,钟荷还想再劝,阮建平按住她的手。 “女儿,你好好考虑考虑,我和你妈妈想让你有个家。小禾她妈妈的态度也很坚决,到时候你们还是好好谈谈。” 他叹息间落下最后一万斤重量:“我们大人受点委屈都还好,小禾还是孩子,她以前没选择,现在既然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咱们也别耽误她。” 阮赴今的难过决堤,她霍然起身:“我有点累,爸妈,你们也休息吧。” 她边说边走,这句话说完,人也已经即将进门。 钟荷看看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唉,别说今今舍不得,这么乖的孩子,谁舍得。” 阮建平安慰妻子:“也别那么悲观,还是劝劝她接触一下周刑,万一能走到一起,咱们还把孩子送回去干什么?” 阮赴今听到父母的最后一句对话,整个人靠着门有些无力。 在今天上午的时候,纪怀昨站在后视镜里目送她们那会儿,她还觉得来日可期,生活的压力也没有那么大。 可现在,她才醒悟过来,是因为纪怀昨的细致把这些压力抵挡在外,才让她松懈了警惕。 现在周围没有纪怀昨,压力在父母的口中加重,她也被从象牙塔里扔出来,狠狠摔在地上。 如果不组建家庭,小禾就始终不能拥有完整的爱,她迟早会顶不住压力把小禾送到程曦之身边。 如果现在就随便嫁人,她又不愿把自己后半生的生活轻易托付。 这一晚注定是不眠之夜。 不仅是阮赴今的,还是偷听到所有的,正在心里一句话一句话解析的阮霁禾的。 她似乎可以自己整理出一个答案来,妈妈还在叹气,她不想让妈妈更为难。 第50章 倾诉成瘾 后半夜,小孩抵不住困意愁眉苦脸地睡去。阮赴今却愈发清醒。 她实在睡不着,干脆穿起衣服,坐在窗边发呆。 她想起自己到家之后还没报平安,便怀着一丝火柴苗一样的期待给纪怀昨发消息。 [到家了。] 她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戳着屏幕点来点去,最后失落地划回主页面。 凌晨了,她大概睡了。 纪怀昨却在这时回复了[这么晚才到吗?吃晚饭没有。] 火柴被瞬间引燃,阮赴今察觉到自己瞬间放松的心态。 她的心里被点起一根蜡烛,不会轻易熄灭的,暖融融的光线填满她心里的黑暗。 [还没睡吗?] 纪怀昨回得很快:[乌龟躺在手机上睡,震动把它震醒,它跳起来把我拍醒。] 为了表示真实性,她还发了一个小视频过来,乌龟正对着纪怀昨的手机呲牙打骂。 阮赴今笑出声,她闲聊着问:[那你在用什么给我发消息?] 纪怀昨:[电脑。] 阮赴今又一次点开那个视频,作为视频主人公的乌龟已经吸引不了她的视线了,她的注意力逐渐被拍到的床单和枕头所吸引。 看上去很助眠的颜色。 阮赴今关掉视频:[早就到了,有点烦心事,所以没睡着。] 她发出去的一瞬间,猜测纪怀昨会怎么回复。 纪怀昨:[可以说,我很清醒。] 阮赴今对着这行字反反复复地看,是纪怀昨的风格,简短却抚慰人心的语气,令她有一种很强烈的依赖感。 或许深夜会放大人类的情绪,阮赴今把今晚的所有事说给纪怀昨听,在纪怀昨隔几条回复的“嗯”中,倾吐了所有的不快。 纪怀昨的名字变成“正在输入中……”,阮赴今很有耐心地举着手机等着。 她想起上次竞争总监失败的那天晚上,纪怀昨也是这样安静且认真地坐在她对面,听她说那些糟心的乱麻。 大多数人排解烦恼的方式都是吸一根烟放松神经,因为有太多的烦心事,所以长此以往形成烟瘾。 而阮赴今,她排解烦闷的方式显然是说给纪怀昨听。 她需要纪怀昨这样真诚且认真的听众,纪怀昨会很专心地看着她,会回应她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眼神。 她想,大概任何人都不能拒绝,在失落的时候能有一个如此诚恳的听众。 所以她大概可以为自己发消息之前的期待命名,大概是像许多人的烟瘾一样,对纪怀昨的倾诉成瘾。 纪怀昨的回复不是很长,她说: [感情是自己的事,无论在别人眼里多合适,往后几十年的日日夜夜是你自己在相处,这方面你慎重一点无可厚非。小禾并不是普通的小孩,我相信她也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得兼的道理,既然事情的关键在她,你可以和她说清楚,共同做决定。] 纪怀昨:[小孩子虽然没有大人深思熟虑,但她们的决定才是最真诚最单纯的。亲生母亲把她要回去或许不止是为了履行迟到的爱,但如果小禾说想和你在一起,那就真的只是想和你在一起。你送她走,和再次抛弃她没有两样。] 纪怀昨:[甚至在她眼里,你的抛弃带给她的打击,比她生母更甚。] 阮赴今仔仔细细看过一遍,看到结尾,她已热泪盈眶。 那些缠在一起解不开的疙瘩终究被纪怀昨化解。 她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迷茫的是什么,是她也认为小禾不像其他孩子一样需要完整家庭,但她不能说服自己。 纪怀昨说她可以和小孩商量,可以征求她的意见,还说,如果送走小禾,就是抛弃小禾。 这些话说在她心坎上,她明明也是这么想的。 纪怀昨沉默地等着回答,说实在的,她很担心阮赴今会把阮霁禾送走。 她一直以为阮霁禾是父亲和母亲离婚的家庭背景,想不到不但如此,还是被舍弃的。 她,和自己,和小梨一样。 她们都是大人舍弃的孩子。 纪怀昨能想到这些回答,完全是设身处地认为,如果自己被抛弃时有一个阮赴今一样温柔美好的女性来拯救自己,事后又把自己送还。 那和再次抛弃她没什么区别。 所以她现在很紧张,她害怕阮赴今做出送走孩子的决定。 好在,阮赴今听得进去:[我明白了,我会和小禾好好谈谈,我会完全尊重她的意见。如果她不想离开我,那我绝对绝对不会放弃她。] 纪怀昨心里的重物轰然坠地,她长长舒了口气,回了个“嗯”。 两人的对话陷入短暂沉默,阮赴今感慨着[但我爸爸说的没错,我工作很忙,小禾经常一个人在家对她的成长和生活都不好,所以我大概还是需要去帮她找一个爸爸。] 纪怀昨在两行字里看出她的不情愿。 她一定也是不想将就的,可事到眼前的时候,她也不得不作出决定。 纪怀昨无法干涉她的感情问题,她自己的感情都曾一塌糊涂,所以她更不能给别人建议。 所以思索良久之后,她给出自己能给的承诺。 [在你遇到合适的人之前,我可以帮你照顾小禾,任何时候都可以。如果你只是因为想给小禾更好的成长环境而担忧另一半的问题,那我大概可以解决你的后顾之忧。] 阮赴今被这句话感动到,她久久凝视着纪怀昨的承诺,把它收藏不行,还要截图,还要保存到云端。 等她保存完,纪怀昨又发来几条消息。 一张学位证书的图,一张初级厨师资格证的图,还有一张心理咨询师的图,还附带了一句话。 纪怀昨:[我的学历,我的生活能力,还有我的教育能力。我认为我可以肩负引导小禾,照顾小禾的任务。] 阮赴今擦掉眼泪,破涕为笑。她打了很多字,表达感谢,表达她今晚能陪伴自己,开导自己的轻松。 但她又觉得太冗长,太官方。 最后她摁着语音答应下来,完全没了刚认识的时候觉得麻烦纪怀昨的不合适。 “纪怀昨,谢谢你,我相信你。” 我觉得,你不但能解决我的忧虑,也能引导我。引导我的情绪,引导我的方向。 在此刻,我为之束手无策的,我的无助,我的不被理解,都被你拯救。 纪怀昨也回了一条语音:“不用担心这些。” 阮赴今反复听了几次,在平稳的声线中加倍获取自己想要的心安。 她没察觉到为什么她对纪怀昨似乎有不同寻常的依赖,她打字问:“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纪怀昨这次不假思索,拿出之前自己迷茫时,阮赴今说过的话:“我们是朋友。” 阮赴今抚摸着屏幕,继续问:“你的朋友就会被给予这么好的帮助吗?” 她把后半句收在心里,那身为你的恋人,应该会得到比这更加倍的关心和体贴。 秦幼昕,她既然如此幸运,为何要主动放弃这样的特权。 放弃这样特别的人。 拥有孩子的单纯赤诚,也拥有成年人的睿智可靠的纪怀昨,她怎么拒绝的? 往后的话题零零散散,阮赴今展开一个倾诉的口子,便想起什么烦心事就说什么烦心事。 纪怀昨会给她提意见,或者鼓励她。 她们都没察觉到,似乎掺杂了其他情感的友情,是不是不对劲。 纪怀昨一心想在阮赴今艰难前行的时候推她一把,阮赴今更是被放大了无助,想要依赖和倾诉。 她们在对方的回复中满足自己的期许,却忘了能在深夜中坦诚相待几个小时是多暧昧的事。 或许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都建立在坦诚上。 在只有彼此,绝对没有第三个人,和除了聊天之外的第二件事的时候,情愫会迅速发酵,留下种子。 纪怀昨从未如此了解过阮赴今,她隐藏在坚韧外表下的柔弱和为难,让她一度心软,试图帮她解决这些烦恼。 而阮赴今,她亦从未像今天这样如此对一个人放松戒备,她甚至把防备的圈扩出去,把一直以来在门外徘徊的纪怀昨纳进来。 她真的能走进她心里,帮她清理心间的杂芜。 一直到黎明,阮赴今早已转移回床上,实在挨不住睡了过去。 另一边的纪怀昨也困得不行,两个人隔着距离,隔着两个手机,却像睡在一起一样靠近。 阮赴今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她回忆起昨晚的事,后知后觉有一种隐秘的愉悦。 解锁手机还是纪怀昨聊天的界面,阮赴今看到她昨晚发过来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真的合适可以去看看。] 她又觉得没有那么高兴了,纪怀昨似乎也支持她去见见钟荷提到的相亲对象。 但是这点不高兴丝毫影响不了什么,阮赴今随手打了个“早”字,加上昨晚没回复的,顺理成章开启第二天的聊天节奏。 [昨天睡着了。] 纪怀昨回:[我也是。] 阮赴今无意识带上笑意,舒适的温度,柔软的被窝,还有软绵绵的睡意,都激发她的聊天欲望,正要再说点什么,纪怀昨已经开始告别。 [今天没时间看手机,有事你先说,我晚上得空回。] 阮赴今:…… 成,忙呗。 聊天的愉悦霎时消失,她随手发了个表情包表达自己的不满,但因为表情包十分可爱所以被纪怀昨理解为欣然接受。 然后就没然后了。 第51章 争吵 阮赴今哼出一口气,准备起床。 这一回头,阮霁禾不知道睡醒多久了,正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妈妈,你怎么偷偷和小昨姐姐说话,都不让我说。” 阮赴今一滞:“我……你看见是纪怀昨啦?” 阮霁禾点点头:“妈妈,我看见头像了。” 阮赴今:……小皮球眼睛还挺尖的。 她打了个哈哈转移了小皮球的注意力,母女两人一起穿好衣服的时候,爸爸妈妈早就出去买菜了,家里只有她们两个。 阮赴今把热着的早饭拿出来,母女两个相对而坐,安静吃饭。 阮霁禾憋不住事,忽然问:“妈妈,你是不是马上找爸爸,然后有新小孩,就不要我这个旧小孩了?” 阮赴今剥鸡蛋的动作一顿,霎时想起纪怀昨昨晚和她说过的,要听阮霁禾的意见。 阮霁禾瞧着妈妈没回答,小声解释自己问出来的原因:“小昨姐姐说,心里有什么就要表达出来。”也借此为自己的行为加上几分合理。 阮赴今把剥好的鸡蛋投进她碗里:“这件事妈妈要征求你的意见,小禾。” 阮霁禾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甚至筷子都放下了,瘪着嘴不敢轻易发表意见。 阮赴今双臂靠在桌子上问:“小禾,你是想去一个有爸爸和妈妈的家庭生活,还是和我继续生活?”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阮霁禾立刻做出决定::“我要和妈妈在一起!妈妈,你不要把我送到别人家,那是别人家,不是我的家。” 阮赴今的眼前顷刻间被这句话蒙起一层水雾,她毫不犹豫转过去把小皮球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答应她。 “好,妈妈不会把你送到别人家,妈妈一辈子都不会。” 她平时总是很少说“一辈子”的事,总觉得太轻率,未必会做得到。 但是对自己的孩子,她不止有一辈子照顾她的决心,甚至有两辈子,她一手带大的小宝贝,哪能舍得让给别人。 阮霁禾哭哭啼啼也搂紧了妈妈,过了很久,母女两人看着对方泪眼汪汪的模样破涕为笑。 阮赴今点了一下小皮球的鼻尖:“快吃东西!都凉啦。” 阮霁禾嘿嘿笑,先帮阮赴今擦干净眼泪,然后把自己那碗粥交换过去。 “妈妈吃我的,我的还热着呢。” 阮赴今又想哭了,她亲亲小孩儿的脸蛋,娇嫩嫩堪比鸡蛋清。 “好~谢谢我的小家伙。” 她们吃过早饭,阮建平和钟荷也提着菜回来。 阮赴今拉着小皮球的手,主动和父母摊开了说。 “昨晚的事,我已经和小禾商量过了,她的意见和我一样。” 钟荷下意识看小孩,阮霁禾眼中稚嫩的严肃也和阮赴今相仿。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带出来的孩子,处处都和她一样。 她叹了口气,坐下:“你既然决心不把小禾送回去,那你就去见见那个男孩。” 阮赴今皱眉,抵触的情绪再次升腾:“一定要二选一吗?” 阮建平也劝:“今今,人这一辈子太漫长,我们知道你现在过得还算轻松,但是你想过没有,总有一天你会觉得孤独。现在你年轻,什么事儿都能自力更生,等你上了年纪,谁来照顾你呢?你难道还能把小禾栓在你身边一辈子吗?” 阮霁禾听不懂,但是她看到妈妈愈发颓败的表情,便紧紧攥住她的手。 阮赴今安抚地拍拍她的小手:“爸妈,我现在还不想考虑那些。” 钟荷一听就急了:“二十出头的时候你说不考虑,我们都理解,你要做事业。现在你也当了总监了,未来几年没多大晋升可能了,难道你非要等三十九岁的时候,我和你爸爸六十多岁了,才肯让我们放心?” 阮赴今哑口无言,阮建平拉住钟荷的手:“爸爸妈妈真的希望你可以出去接触一下别人,不接触怎么会知道能不能相处得来?” 看来今天是躲不过了,阮赴今叹了口气:“好,我可以去见,但我要带上小禾一起去。” 钟荷显然不想答应,但阮建平知道退一步才能都好商量,拉住妻子,答应下来:“好,明天去见见吧。” - 第二天中午,阮赴今带着小皮球到咖啡厅赴约的时候,老远就瞧见一个穿着考究的男人坐在位置上等。 他们对视一眼,男人似乎也觉得就是她一样,冲她颔首。 咖啡厅没那么多人,阮赴今走过去问:“周先生?” 周刑点点头,起身致礼:“我是周刑,你好阮小姐。” 他注意到还有一双打量的视线,笑容温和不少:“还有小小姐。” 阮赴今有些为难——她以为这人多数和其他人一样,很容易就打发走了,所以才答应父母来应付一下。 但现在看来,他似乎比之前接触过的人更有涵养。 这也表明,还会比那些人更不好拒绝。 她转念一想,这样的人大概都不会接受孩子,她忽然觉得不是那么没有突破口。 三人落座,阮赴今假意致歉:“不好意思,我女儿比较亲近我,我去哪儿都是带着她一起的。” 周刑并未表现出什么不适,反而大度地笑笑:“阿姨和我说过了,我擅作主张点了儿童套餐,可以吗?” 人家如此体贴,阮赴今也不好下他面子,敷衍地点点头道谢。 在外人面前,她总是如此客气疏离的。 周刑似乎没有感觉到任何压力,虽然阮赴今已经表现出极大的不感兴趣,但周刑也会偶尔挑起话题,不至于冷场。 甚至他还会特意调动阮霁禾的积极性,也没有冷落孩子。 一顿饭吃完,给阮赴今的印象就是,这个人彬彬有礼,很有风度。 确实是个很好的相亲对象,但是她不感兴趣。 会面已经到了结尾,阮赴今给自己和小皮球都擦干净嘴唇,直截了当: “周先生,我近几年都对感情的事没有任何想法,所以我们今天的会面是没有结果的,很抱歉耽误你的时间。” 周刑早在她的状态里就看出这个结果,对她说这样的总结毫不意外。 他云淡风轻地点点头:“我尊重阮小姐的选择,一定不会过多打扰。但我对于阮小姐的印象很不同。阮小姐是很有气质和修养的人,能相识一面,我认为是我的荣幸,谢谢赏光。” 这样的夸奖容易把人捧到天上去,阮赴今生出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但原则不可打破,她确实对这个男人无感。 “我们就此道别吧。” 周刑点头表示同意,看着她带着女儿离开,还在柜台付了款。 等他结账的时候,果然,收银员果然回答他“刚刚那位小姐已经结过了。” 周刑无奈地笑笑,留了点小费,走出门的时候,阮赴今已经驱车离开。 他望了很久,感觉到心中的悸动,皱着眉摇摇头。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很喜欢的,对方却对自己并无兴趣。 - 阮赴今前脚踩进家门,钟荷后脚就跟上来:“怎么样?” 阮赴今皱着眉:“长得很周正,衣着也很讲究,看得出是个有修养的人。” 钟荷对她的高评价很满意,因为她才问了男方,对方也是类似的正面回答。 “那明天再约出去看看电影?” 阮赴今一顿:“不用了妈,我们今天说清楚了,彼此都没什么兴趣,不用浪费时间了。” 钟荷拍了下大腿:“这话怎么说的!周刑才和我说,很欣赏你,如果还有机会一定会再请我们一家出去吃顿饭。” 阮赴今一愣:“你答应了?” 钟荷:“没啊,我这不是问问你的意见吗,你要是对男方不满意我们就不去。你这不是挺满意的吗,怎么不接触了呢?” 阮赴今换掉鞋,身后跟着小皮球和妈妈,有些烦闷地坐在沙发上。 “我对他没感觉,虽然他本人确实很好,但是不适合我。” 钟荷一听她拒绝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感觉”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顿时着急了。 “人家要模样有模样,要能力有能力,现在是这小地方的总经理,过了年就被调到热河市里做主管了,还不介意有孩子,哪儿不合适!” 阮赴今最怕她罗列这些,因为这些在世俗眼中处处相配的条件,没有一个让她心动的。 如果要长相,她自己也不差,如果要能力,她自问也可以。为什么要因为这些就嫁给另一个人,组建家庭呢? 周刑仅仅是做主管就可以配得上她,那她这么多年熬上来的总监算什么,岂不是天大的官了? 钟荷见她不说话,脱下围裙坐在她旁边:“今今,妈还是那句话,你不小了,要是等到自己不能照顾自己的时候再找就晚了!” 阮赴今揉着眉心,推推阮霁禾的背:“小禾去写作业。” 她能猜测到妈妈接下来要说的话,这些以阮霁禾威胁她的话,她不想让孩子听到。 阮霁禾不舍,但妈妈的话她不得不听,尤其是在妈妈明显表示出自己很累的时候,她就更不愿意违抗妈妈。 于是她一步三回头地回了房间,然后故技重施地留了一条门缝。 钟荷看见门关了才继续说:“你听妈的,小禾她也有长大的时候。这么多年你为了小禾拒绝了多少人,这么把幸福拒之门外怎么能行呢?” “你现在的胃病,单身,不都是因为要照顾小禾?” “妈知道你对孩子上心,这是好事,但是你也不能为了这个就把自己耽误了!你可以把孩子放在我们这儿,我跟你爸爸帮你带。实在不行我们去热河再买个房子,你去结婚过日子,我和你爸带孩子,这有什么不好?” “你心疼你的孩子,那你也是妈的孩子,妈也心疼你一个人。妈也是女人,也在三十多过来的,你一个人带着孩子,真就没有孤孤单单的时候?” 第52章 偷渡小孩 这些话字字句句说到阮赴今心坎里,她承认妈妈说的都是真的,但她仍旧绷着一口气—— 她真的是只想找一个心动的人,哪怕她二十九了。 是,没错,她二十九了,马上三十了。不应该再像小女孩一样指着心动过日子。 但她不能甘心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换不来一个心动的伴侣,如果要她用二十九年来的,比别人更加多好几倍的努力,最后换一个和别人一样的结婚生子的结局。 她不能接受。 这样对不起她寒冬酷暑求学,也对不起她为了升职加薪熬的夜。 钟荷说了这么多心里话,见阮赴今仍旧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急的掉眼泪。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气急之下,她说话也冲动不少。 “既然这样,那你就把孩子送走!我和你爸爸不同意你继续这么耽误自己!要么成家要么送回去,必须选一样!” 阮赴今的郁闷堆到顶点:“妈——你有点太过分了!” 钟荷哭腔:“我过分?你天天让我操心,你才过分呢!你觉得不想结婚,那你倒是有能力把自己照顾好啊!你看看一年回来瘦一点,一年瘦一点,结婚最起码有个能照顾你的,能给你做顿饭,接接孩子的,也免得我心疼!” 阮赴今简直无言反驳,她干脆起身去厨房,钟荷气急了,也追着她去厨房絮絮叨叨。 母女两人的争执在厨房延续,当晚谁也没有吃好饭,只有阮霁禾和阮建平坐在饭桌上,相对无言。 阮霁禾喝了一口汤,仰起头问阮建平:“姥爷,为什么见不到公交车了?” 阮建平笑:“人家公交司机也放假了,回家吃团圆饭咯,就像你妈妈和你一样。” 阮霁禾不认同这句话,因为现在桌上只有她和姥爷在吃饭。 阮建平也觉得不太应景,换了个话题:“想看公交车了啊?” 阮霁禾点点头,阮建平笑笑:“看看行,可不能想着长大开公交车啊。” 阮霁禾没说话,邻居传来吵闹声,阮霁禾下意识看向门口的方向。 阮建平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哦。” 阮霁禾问:“姥爷,他们在吵什么?” 阮建平:“他家的小王哥哥带着女朋友回来,你王爷爷和王奶奶不太喜欢那个姑娘,这不连夜就要回热河去。” 阮霁禾看着门板愣了许久,最后低头扒饭。 入夜,阮霁禾被白天听到的话扎的心疼,睡不着。 她翻过身看着妈妈,忍不住泪眼汪汪在妈妈脸上亲了一口。 妈妈确实很瘦,妈妈还生病了?都是因为自己。 阮霁禾很难过,她迎来出生以来最难过的事,还有几天她就七岁了,妈妈也会长大一岁,会不会病的更严重? 姥姥说妈妈要找一个爸爸才能照顾她,有自己就不能找到爸爸。 她在脑袋里进行一系列等量换算,最后为了妈妈的幸福,背上小书包,把里头的作业都拿出来,往里边装上姥姥姥爷给买的零食,满满一书包,当口粮。 夜深人静,她最后亲吻妈妈一下,然后抹着泪开门离开。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能去哪,到楼下的时候,看到邻居的小王哥哥正往车里装东西。 她下意识躲起来,生怕被人发现了,把自己带回去,重新阻断妈妈的幸福。 小王哥哥身边还有一个女人,他们互相安慰什么,然后小王哥哥重新返回楼上去拿东西。 阮霁禾想起来了,他们要回热河,连夜回去。 她回来的时候只在车上睡了一觉就到了,那她也可以偷偷躲进车子里,然后去找小昨姐姐! 她还有她的孙悟空! 想到这儿,不成计划的计划已经令她燃起斗志,她爬进开着的后备箱,躲在最里面的箱子背后,紧张大过离开妈妈的难过,整个人都快瑟瑟发抖。 小王和女友都没想到大半夜会有一个小孩钻进车里,谁也没留意,又放上一个行李箱之后关上车门离开。 如此行进三个小时,阮霁禾正蹲在原处昏昏欲睡,忽然车子急刹,两个人吵吵闹闹地停下。 阮霁禾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更加谨慎躲在后备箱。 她看到后备箱被小王的女友打开,然后拖走了放在最外头的箱子,外边一片灯火通明,还有房子。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热河,不过也睡醒了一觉,应该到了。 于是她借着小王急匆匆追女友的空隙,抖着发麻的脚下车。 麻酥酥的腿脚不听使唤,阮霁禾直直摔下车子,但她也不敢哭,不敢耽误时间,咬着牙背着书包躲起来。 小王哄好了女友,两人在服务区继续出发,全程甚至不知道有一个小孩子搭过便车。 看着车子远去,阮霁禾才明白似乎还没到热河。 冬日的黑夜,她一个小小的皮球从绿植后边走出来,入眼皆是黑漆漆。 阮霁禾张了张嘴巴,呼出来的气变成白色,她冷得打了个哆嗦,想了想,往有光的地方走。 服务区里还是有人的,虽然那没有很多。看到这个小团子的时候也没人留意,没人想到她是“偷渡”的小家伙。 阮霁禾坐在长椅上吃了个面包,喝了一瓶酸奶,又上了一个厕所。 出来之后,服务区的人更少了,只有一个卖苞米的阿姨,一边追剧一边支着脑袋昏昏欲睡。 阮霁禾不敢打扰,坐在椅子上,偶尔能听到阿姨手机里传来的电视剧声音。 时间久了,她也茫然得昏昏欲睡。 阿姨的电视机播放完,插入一条广告,引用了某游戏的某位英雄的台词吸引热度。 “俺老孙来也!” 这一声突兀的叫喊把两个人都吵醒,阮霁禾也猛然想起自己的孙悟空。 她忙不迭用电话手表给纪怀昨打过去电话。 纪怀昨迷迷糊糊摸到手机接听,刚“喂”了一声,阮霁禾就忍不住了,大哭起来。 “小,小昨姐姐——呜呜呜呜呜呜……” 纪怀昨瞬间清醒:“小禾?你怎么了?” 阮霁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原本还不怕的,但是听到纪怀昨的声音之后,她抓住救命稻草之后,就忽然忍不住了。 下午的委屈,加上“偷渡”的紧张和害怕,再加上提前下车的恐惧和不知所措,三者交叠在一起,叫从来没受过这么大委屈的阮霁禾彻底失控。 她的哭声也把苞米大姨吓了一跳,她探出身子才发现还有个孩子在这儿,四下看看却没见到家长了。 然后她就听见小孩哭着喊:“小昨姐姐,你来救救我……呜呜呜……我,我离开妈妈了,我不知道在哪儿了呜呜呜……” 纪怀昨心都慌成一片,赶紧手忙脚乱换了衣服,冲到客厅换鞋。 “别急小禾,你和我说你在哪儿,我去接你,我马上就到!” “我不知道……呜呜呜呜……啊啊啊啊……” 纪怀昨觉得自己是热锅上第一批掉进沸腾热水的蚂蚁,她急匆匆穿上羽绒服的时候,商镜黎也听到动静跑出来。 “小禾怎么了?” 纪怀昨愣了一秒,然后哄着阮霁禾,帮商镜黎拿衣服:“小禾别急,你身边有没有其他人?我和小梨来找你了,你别慌。” 阮霁禾抽抽搭搭,在泪光中看见一个胖胖的阿姨,点点头:“有……一个,阿姨。” 纪怀昨松了口气:“好好好,你把手表给阿姨,我这就来接你。” 阿姨也听到这个声音,接过手表告知了服务区名称。 纪怀昨几乎感恩地虔诚道谢,然后抱起商镜黎冲刺到电梯,让她拿着手机和阮霁禾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另一边的阮家也乱了套,阮赴今半夜醒来就发现身边没人了,她以为是孩子去厕所了,结果过去找也没见着人。 阮赴今回屋开灯,一看小孩的书包都没了,还有一张歪歪扭扭的字条。 [妈妈,我ài你。] 泪痕模糊,晕开了笔迹,也晕开了阮赴今陡然出现的不安和惊慌。 她此刻确定阮霁禾一定听到了下午的争吵,所以很自责,独自跑出去了! 她二话不说,穿着拖鞋就冲出去找孩子。 冬夜的家属院格外清冷,阮赴今找遍了每一个角落,在零下二十几度的空气里冻得嘴唇乌青,但仍旧没看到小皮球。 她想起阮霁禾还有电话手表,又赶忙跑回去打电话。 但令她绝望的是,阮霁禾的电话手表关机了。 叮当的动静也吵醒了阮建平和钟荷,两人一听说是阮霁禾不知道去哪了也到处找。 一时间家属院到处都是一家三口的呼喊声。 小区门卫并未看到孩子出去,老旧的社区也没有监控,阮霁禾走不太远,这大晚上连交通工具都没有,孩子一定跑不出小区。 基于这个判断,三人又在家属院里找了两个小时,结果依旧一无所获。 阮赴今急的满脑子空白,她径直要开车出去找,阮建平赶忙把她拦下,把自己的外套脱了给她穿。 “今今!你现在盲目出去找也不是办法,咱们先报警!万一小禾没地方可去又回家了呢,我们先回去看看!” 阮赴今的空白脑子没有任何方向,她呆愣愣喘着粗气点头,然后又朝家门飞奔。 纪怀昨急吼吼开了四十几分钟总算到了服务区,她抱着小梨冲进去的时候,阮霁禾正坐在苞米大姐身边看剧烤火。 “这个白骨精最恨人!”大姐气愤道。 阮霁禾跟着点头:“唐僧也恨人!” 完整无缺的阮霁禾令纪怀昨松了口气,她靠在门边,冲着看过来的一大一小无奈一笑。 “你这家伙 ……” 第53章 纪怀昨,我很慌乱阮赴今,你不必慌乱 商镜黎被放在地上,阮霁禾见到的第一眼就绷不住了,飞奔过来抱商镜黎。 这个场面让纪怀昨想起孙悟空刚被救出来的时候,也是这样跑到师父身边抱住。 她朝苞米大姐鞠躬:“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苞米大姐摘掉眼镜,上下打量她:“我说啊 ,你们年轻家长真是的 ,哪能把孩子都忘下?下回可得注意了,多危险那。” 纪怀昨并未反驳,低声下气全都认下来。 阮霁禾哭够了,纪怀昨为表感谢,买了苞米大姐锅里的所有玉米,然后带着两个小孩上车。 她第一件事先给阮赴今打去电话,阮霁禾在一旁怯怯地看着她,试图阻止。 纪怀昨敏锐地察觉到大概发生什么事了,暂且放下手机:“和妈妈吵架了?” 阮霁禾垂下头:“妈妈因为我生病,没有人陪妈妈,我不在就不会了。” 擅于排列组合的商镜黎帮她注解:“她的意思是,阮阿姨没人陪和阮阿姨生病,都是因为她,她离开阮阿姨就不会发生这些了。” 纪怀昨点点头:“妈妈这么说的吗?” 阮霁禾愣了一秒,摇摇头。 纪怀昨见状毫不犹豫拨通电话,电话被秒接,纪怀昨明白阮赴今或许已经找了很久。 “纪怀昨!”阮赴今的声音很惊慌,“我找不到小禾了,纪怀昨,怎么办,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就在上一秒,她还在想要不要告诉纪怀昨,要不要给她打电话。 这是下意识的想法,她知道打给纪怀昨也没什么用,但是就是想打给她。 下一秒纪怀昨就打过来,这种心有灵犀一般的感觉,让阮赴今更加迫不及待的倾诉。 纪怀昨听着她惊慌失措的声音极力安抚:“阮赴今,你别急,我接到小禾了,你别着急好吗?我让她和你说话。” 阮赴今的惊慌戛然而止,她捏紧了手机,整个人都站起来,满怀期许。 在听到阮霁禾带着哭腔的“妈妈”时,她悬着的心总算落在地上。 “妈妈……妈妈……” 阮赴今憋着眼泪:“乖,你在哪儿,妈妈去找你。” 阮家父母闻言也都站起来,放心地擦眼泪。 虽然他们很想让阮赴今早点成家,但是他们也是真心喜欢阮霁禾,下午的口不择言不过是生气的发泄,却被孩子当成真心话。 钟荷无比自责,甚至想到孩子如果出了什么事,自己该要怎么忏悔。 眼下总算有了消息,她紧绷的神经也总算放松。 纪怀昨说了服务区地址,然后道:“你别来了,大晚上的开快车不安全,也冷,我们过去吧。” 阮赴今恨不得现在就出现在阮霁禾面前,下意识拒绝:“不,我现在就……” “阮赴今。”纪怀昨第一次打断她,阮赴今下意识应了一声,纪怀昨叹了口气。 “我说我很快就会到,你把地址发给我,我保证会快于导航的预估时间。” 阮赴今安静了一会儿,把地址发过去,又颤抖请求:“纪怀昨……你别挂电话好不好?” 纪怀昨被她压抑着的哭腔搅得心尖颤,她把手机递给阮霁禾:“陪着妈妈,哪怕不说话也行。” 导航到家属院要三个半小时,纪怀昨第一次把车子的性能发挥到极致,只在测速摄像头下边慢了几秒。 阮霁禾看着闪动的界面,不知道说什么,就像同样不知道说什么的阮赴今,母女两个同样沉默。 阮霁禾撇撇嘴,小声问纪怀昨:“小昨姐姐,妈妈是不是生气了?” 纪怀昨猜测,阮赴今大概率是关掉麦克风,在偷偷的哭。 她微微减速,腾出一只手揉揉阮霁禾的小脑袋:“小禾,妈妈对你有坦诚吗?” 她还记得前天聊天的时候建议过,让阮赴今把这些都直白地和阮霁禾说。 阮霁禾闻言点点头:“妈妈和我说了。” 纪怀昨轻笑:“那就是你的不对哦,如果妈妈很真诚地和你说过,那你也要和妈妈一样真诚。妈妈是最不可以辜负的人,她答应你不会抛弃,你怎么反倒把她丢下就走呢?” 纪怀昨的声音不但抚平了阮霁禾的难过,透过听筒,也传进这边三个大人的耳朵里。 阮赴今擦干泪,止住哭,点亮麦克风。 阮霁禾恰好委屈巴巴地道歉:“妈妈,对不起。我还以为,我走远点,你就不会生病了。” 阮赴今不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顺着她答应:“小禾,不能再这样抛弃妈妈自己离开了,妈妈很想和你在一起。” 阮霁禾又哭起来了,纪怀昨腾不出手,商镜黎扯出一张纸巾,笨拙地帮阮霁禾擦泪。 阮霁禾呆愣愣地由着她动作,在朦胧的水光里,看到商镜黎皱着眉,瘪着嘴,手上却轻轻柔柔的。 “你哭吧。”她干巴巴哄慰,“我可以继续帮你擦。” 阮霁禾是个很坚强的小孩,哭成这样一定是遇到天大的事,就像她听说奶奶不能继续陪她一样。 所以她可以多纵容她一点,可以一直趴在座椅中间帮她擦眼泪。 她愿意接住她所有的眼泪,但如果她能重新笑起来就更好了。 到家属院的时候已经早上六点半,纪怀昨老远就瞧见正等在门口的三个人。 她缓缓停了车,车灯提前关闭,下车才看到阮赴今的睡衣。 阮霁禾一下车就扑进妈妈怀里,钟荷也心酸地抱着直哭。 阮建平客气地和纪怀昨嘘寒问暖,纪怀昨的视线却在阮赴今乌青的唇色上移不开。 她短暂回应了阮建平的话,然后还是没再犹豫,脱下羽绒服裹在阮赴今身上。 被温暖包裹,阮赴今愣在原地,眼泪都忘了擦。 她满眸泪光回头望向纪怀昨,那人抱着商镜黎站在原地,让她想起时下火热的词。 冬夜里的,只为她心软的神。 “你的衣服。”她只简短掉出几个字,她知道尽管不说清楚,纪怀昨也会懂。 纪怀昨不但懂了,还用了更轻松的方式放松她的顾忌。 她抬抬商镜黎,“没事,我有小棉袄。” 商镜黎闻言,把自己的衣服拉开,帮纪怀昨暖手。 担心了一晚上的大人们总算放松了神经,一同回了暖融融的房子。 阮赴今的眼睛和小皮球的是同款红肿,钟荷忙着煮早饭和姜汤,帮阮赴今驱寒。 阮建平则坐在桌子上和纪怀昨话家常。 “你们是邻居啊,真好,有你这么好姑娘住邻居,今今一定麻烦你很多。” 纪怀昨客气地笑笑:“您可小瞧她了,我有很多事都是阮赴今帮忙的。” 阮建平笑得皱纹都堆起来:“这是你女儿啊,长得真好看哟。” 纪怀昨把小梨往怀里搂了搂:“是啊,我带她出门总被这么夸,夸的我脸皮都厚了,现在主动和别人炫耀。” 商镜黎有些害羞地躲在纪怀昨肩膀上,因为被肯定身份而偷偷的美滋滋。 因为多了两个客人的缘故,早饭显得格外丰盛。 纪怀昨看着桌上摆着的十几个盘子有些惶恐,矮身问阮赴今:“你们家的早饭,平时都这种规格吗?” 阮赴今闻言忍俊不禁,笑了一声嗔她一眼:“这就算得上规格了?快吃。” 见她情绪好转,纪怀昨也松了口气,一边应承着阮家父母的客气,一边斯文进食。 钟荷笑道:“这回真是多亏小纪,小纪也别着急回去了,在这边多玩几天吧。” 纪怀昨闻言放下筷子,礼貌答话:“就不多待了,家里还有一个弟弟。我们之前说好了出去自驾,这几天就要出发,我和小梨吃过饭就先告辞了。” 阮赴今闻言好奇地看过来。 出去自驾吗?听上去很不错。比天天在家里被逼相亲要好不少。 钟荷也不会干涉外人的事,闻言只是表达了遗憾,阮建平帮着打圆场:“是啊是啊,小纪大半夜带着孩子出来,家里人该担心坏了,要不先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报平安吧。” 纪怀昨仍旧客客气气:“家里只有弟弟,已经告知过了。” 两个长辈听出其他的意思,交换了眼神没再说话。 饭后,钟荷拉着阮赴今一起洗碗,问:“你这邻居也是自己带孩子?” 阮赴今愣了一下:“怎么看出来的?” 钟荷叹了口气:“我看她不像结了婚的,又说家里就一个弟弟,想来也不容易。” 阮赴今轻笑,把纪怀昨和小梨的交集说了一遍,听得钟荷大为震惊。 “这姑娘心眼好,能深交。” 阮赴今笑笑,心里是很认可的,不过没多说什么。 纪怀昨不止是在被夸的时候才有亮光,她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亲切可人的温暖,故而她不必多说,她也不会黯淡。 钟荷瞄着她,见她心不在焉,犹豫过后,主动道了歉。 “今今,妈昨天的话太重了。昨晚上你爸也劝过我了,确实,往后的日子是你自己过,你慢慢挑,要是真能挑一个可心的,我们也放心。” 她顿了顿:“要是挑不着,到那个年纪自己知道找个知冷知热的,那时候也轮不着你爸我俩操心了。” 阮赴今才停了一顿饭的眼泪又积蓄起来,她觉得自己明明不是感性的人,但是面对这样的真诚剖白,她还是难能不为之动容。 “今今,妈不催你了,只要你觉得你现在过得好,妈就放心。” 阮赴今忍不住了,在背后抱紧妈妈:“妈,我现在过得很好,您也看到了,我有一个善解人意的邻居,就算我一个人左支右绌,她也不会视而不见的。再说,我还有你和爸爸,我一点都不辛苦。” 第54章 让她随便托付半山腰的人,怎么合理呢 母女两个人的隔阂在拥抱中融化,阮建平见状也放心地回了客厅。 “小纪,我知道你平时肯定帮今今不少忙,她懂事儿,从来不和我们说,但是我们都知道。带孩子不容易,一个姑娘在大城市打拼更不容易,我和她妈就只有心理支持的份儿,唉。” 纪怀昨无法对别人家的事指手画脚,闻言只是顺着他说,并未发表自己的观点。 阮建平逐渐平息心疼女儿的焦灼,主动说起这次小皮球离家出走的症结。 “我和她妈妈,都希望她能早点有自己的家庭,能有一个爱她的男人帮我们照顾好她,这样她也能安心做事业不是。前天安排一个相亲对象,小伙子确实不错,今今也觉得满意对方的人品,但就说没感觉给拒了,她妈妈才生了气,怕她错过这个好姻缘,说了重话。” 纪怀昨沉默不语,她并不知道阮赴今去相亲的事,所以无法置评。 阮建平问:“小纪,我看你们差不多大,你们都是这么想的?感觉那么重要?” 纪怀昨沉默片刻,即便她觉得不好插手,但想到阮赴今正在承担的压力,还是含蓄地给出自己的意见。 “叔叔,我们所说的感觉,不是冲动。它更像是精神共鸣这类的词汇。她的意思应该是:如果我和另一个人能产生精神共鸣,那么才有发展的可能。” “精神共鸣?”阮建平当了一辈子公职人员,接触的都是实实在在的物质,对精神难能理解。 纪怀昨本不欲滔滔不绝,像在对长辈讲道理,但看见阮建平带上胸前挂着的老花镜,准备出认真求学的架势时,只得硬着头皮说完。 “两个人能否走得长远,取决于他们心中是否有相同的信念,和同样的眼界。如果我们的精神高度不同,三观就不会一致。就算门当户对,日子也会摩擦出更多不愉快。相反,如果我们的思想高度一致,那么即便是受教育程度,和家庭条件都不相同,我们最终无论走哪条路,也会殊途同归。” 她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太多了,拘谨地喝了口茶,总结。 “我们这一代人,看重生活幸福感,所以大多都要挑挑选选很多年才能满意,阮赴今她很优秀,只不过目前为止,应该是还没有遇到配得上她的人。” 阮建平明白了,笑着点点头:“是啊,她平时不怎么跟我们说这些,我们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她从小就成绩拔尖儿,做什么都把人落在后面,可给我们挣够了体面,是个再好不过的女儿。” 纪怀昨也轻笑,却并未在意那些挣了体面的荣耀,反而她第一反应就是——阮赴今能这么优秀,她该付出多少努力。 她扯了下唇角感慨:“对啊,她费了千辛万苦爬到山顶,随便找一个半山腰的人就托付,那怎么合理呢。” 阮建平沉默着,被纪怀昨的话所打动。 他也在回忆荣耀之后注意到女儿付出的辛酸,也在此刻意识到,他们的女儿确乎不值当随便找个人嫁了。 阮赴今一只手攥着门帘,一帘之隔,她和妈妈的对话,纪怀昨和爸爸的对话,都缺不掉太多字眼,让彼此能听见。 她没看到表情凝重的妈妈如何沉思,她正借着理智压抑着一波又一波的感动。 年少的时候,她很向往伯牙和钟子期的故事,高山流水,知音难觅。 她只在字里行间就能看出那种不用开口,就有人完全懂自己的畅快。 她和纪怀昨的交集不过半年,但那些她徘徊在心里的孤傲,却都能被纪怀昨所理解,解读,然后传达给她的父母。 是,她阮赴今就是觉得自己不平凡,她从小就是成绩拔尖的人,进入职场之后也是得心应手,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任何工作上的失误。 她总是看不上那些普通却自信的男人,她不觉得自己一路坎坷走到今天,就是为了配得上一个男人,然后离开职场,为他生孩子,做家务。 很多女性前半生打怪升级,后半生被婚姻束缚之后,跟账号卖了没什么区别。 她从来都觉得,她阮赴今不该如此。 但在大环境的影响之下,她所听到的从来都是对强势女性的质疑,这也导致她从未将这些孤傲说出来。 在不懂你的人面前说这些,他们只觉得是你盛气凌人,不知天高地厚。 但纪怀昨,她也从未接触过自己种在心里的野蔷薇,却能将它们修缮,然后展示给别人。 “它不止有刺,它还很美丽,值得被欣赏。” 阮赴今在帘子的缝隙中看到纪怀昨的侧脸,安静的,沉稳的,真诚的。仿佛她说的不是阮赴今的心里话,而是什么很平常的问候。 这种不谋而合的默契在她的脑海中烙下深痕,将她不被理解的难言犹豫烫成飞灰。 “妈。”阮赴今声音很低,她听到自己的颤抖,“纪怀昨说的,就是我一直想和你们说的话。很抱歉我不好意思和你们沟通,但……这么多年我走到今天确实很努力,所以就像她说的,我也不想屈就。” “妈,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爸爸这样的男人,小禾帮我鉴别了那么多心思不纯的人,我要一直带着她,我们一起好好选选,到底是哪个人陪我走过余生,好吗?” 钟荷沉默着把碗收进橱柜,含着泪花点点头:“行,不着急找,只要是你选好的,什么样我们都接纳。” 阮赴今唇边漾起笑意:“谢谢妈。” 又坐了半个多小时,纪怀昨看了眼时间,起身告辞。 “叔叔阿姨,我们就先不打扰了,该回热河了。” 阮建平通过几个小时的畅谈就已经开始不舍,闻言起身挽留:“别呀,我刚把冰箱里的鱿鱼拿出来解冻,咱们中午吃,你跟我喝两杯再走!” 纪怀昨无奈地笑:“叔叔,喝了酒哪能开车,您别给我定计了。” 被戳穿,阮建平哈哈大笑:“蒙不住你呢!不喝酒不喝酒,喝饮料,吃了中午饭再走!” 纪怀昨连连摆手:“不了不了,这次没带什么东西,下次我带点东西来看您和阿姨再多坐会儿。” 她说得处处没纰漏,阮建平也留不住了,只好起身出门送她。 阮赴今本想着大老远见一次不容易,更兼已经在心里再次单方面把人家的位置抬到“钟子期”的高度,想着离开之前说几句话。 就是她这个爸爸呀,这一路就没停下来过,挨着纪怀昨跟得紧紧的,一会儿说这个一会儿说那个,旁人都插不上嘴。 一直到纪怀昨坐进驾驶位,帮商镜黎扣好安全带,阮建平还趴在副驾驶的车窗上夸人家的车有气质。 阮赴今无奈地叹了口气,叫钟荷敏锐地捕捉到,一把撤回自己的老头:“那么招人烦呢,你让年轻人说说话,小纪又不是来看你的!” 阮赴今这才得到位置,朝妈妈投以感激的目光,上前一步,对上纪怀昨的视线时,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说“谢谢”吧,那都是多少年前的客气了,不用纪怀昨拒绝,她自己都张不开嘴。 说“你刚刚说的话我很认同”吧,又太官方。 因此两人对视很久,她依旧没想到自己该说什么。 纪怀昨杵在方向盘上看着她:“你还有什么想交代的?你家有花要浇是怎么?” 阮赴今闻言赶紧踩在台阶上下来:“是,客厅有一盆,密码是四个0,三天一次,麻烦你了。” 纪怀昨没想到还真是浇花,下意识答应。 然后再次陷入沉默。 纪怀昨看着她扣在副驾驶的手:“还有什么事?” 阮赴今也注意到她的视线,赶忙松手:“没事了,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纪怀昨点点头,阮霁禾抱着妈妈的腿上蹿下跳:“我也想说话!” 阮赴今一愣,把她抱起来,没想到阮霁禾探过身子就抱住副驾驶上的商镜黎,在后者的脸蛋上“啵唧亲了一口。” “小梨,我一定会很想你很想你的,我肯定会每天都会梦见你的!你也要想我啊,一定要想我555……” 纪怀昨忍不住转过脸去笑,商镜黎已经完全呆住,甚至忘了擦脸上的口水。 最后纪怀昨总算顺利离开,商镜黎在倒车镜里看到被妈妈抱着抽噎的小皮球,耳尖逐渐红透。 还从来没人亲过她呢,竟然是这种感觉,真不错。 纪怀昨瞥见有些小孩随着车内音乐一点一点的脚尖,心都化了,抿唇偷笑。 没想错,看来小麻花确实会很喜欢小皮球。 一家人站在原地目送车子走远,钟荷才叹了口气:“我都忘了叫小纪下回来吃饭。” 她瞪了一眼老伴:“都怨你!” 阮建平可是把想说的都说了,背着手往回走:“哪还能怨着我了?” 钟荷跟上去:“就你嘴碎,逮着人家小纪一个劲儿说,茶都没喝一口,光听你说话了。今今早就想说两句话都抢不上号,这给你积极的,给我们全都挡住了!自私!” 阮建平被戴了一个天大的帽子,无奈地反驳她:“那不是让今今说了嘛,今今太完蛋,一句话没有,你还往前挤。” “完蛋的阮赴今”:……谁让她一眨不眨盯着我看呢,我本来就还没准备好说什么。 最满足的是阮霁禾,这一趟折腾下来,她不但得到小梨的专属擦眼泪服务,还和小梨在一起玩了这么久,一起吃早饭! 走前小梨还让自己亲她了!都没有骂回来!嘻嘻嘻! 第55章 小昨,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大年初五,阮赴今带着早就等不及的阮霁禾回了热河市。 阮霁禾早就等着,车子停稳的一瞬间就冲下来,直奔电梯,嘴里还喊着“妈妈快点”。 阮赴今无奈地拖着箱子走在后头:“你呀,不知道急什么。” 她说完这句话,抬起头的时候和电梯里的影子对视,那上面倒映着的人分明也是翘着唇角笑得正开心的。 她莫名有些羞涩,压了下帽子,盖到眼睫处。 小孩子高兴就罢了,你在欢喜个什么劲儿呢。她自忖。 电梯徐徐上升,阮霁禾盯着数字一个劲儿跟着数,明明越数越多,但阮赴今总觉得像在倒计时。她开始感觉有些紧张,下意识排练一会儿见到纪怀昨的场景。 要先说点什么呢?她大概会说“回来了”之类的,那我就说“嗯,晚上出去吃吧”? 可惜电梯快得很,不容她多考虑点什么,就已经被阮霁禾拉着到了门前。 阮霁禾主动摁了纪怀昨家的密码锁,阮赴今的紧张也顶到嗓子眼儿,拉开门的一瞬间,只看到纪轻桐在和商镜黎玩跳棋。 两人听见开门声,有些惊讶地看过来,然后商镜黎就被一道残影飞扑摁倒在沙发上。 阮赴今打量了一圈,看着书房的方向问:“……纪怀昨在忙吗?” 明明昨晚聊天的时候,她还说超额完成,今天没什么事,所以才选在今天回来,打算一起吃顿饭的。 纪轻桐站起身:“阮姐回来啦?我姐被幼昕姐叫出去了。” 阮赴今一愣:“谁……叫她出去了?” 纪轻桐:“秦幼昕,就是我姐之前的女朋友,刚走半个多小时。” 阮赴今不觉握紧拳头,纪轻桐已经带着八卦的表情走到面前,附耳低言:“阮姐,幼昕姐离婚了,是不是要找我姐复合啊?” 阮赴今一愣:“不知道。” 纪轻桐摇着头去洗手间,阮赴今站在原地,期待和紧张忽然变成另一种情绪。 这种情绪支配着她解锁发出一条消息,直到无法撤回后,才看清自己做了什么。 [我回来了,你在哪?] 她呼吸一滞,察觉到自己荒唐的问句——明明知道她去见谁了,还试探什么? 这不寻常,阮赴今借着收拾东西的借口回自己家,把自己独处在一片空间里,手上叠着衣服,沉淀思绪。 阳台上的花开得娇嫩,土壤还是湿漉漉的,看上去纪怀昨真的有帮她好好照顾它。 同时手机响起提示音,阮赴今几乎下意识摸起来看,果然是纪怀昨。 她没瞒她:[在咖啡厅,和秦幼昕说无聊的。] 阮赴今笑:[无聊为什么要去?] 纪怀昨回得很快:[她堵在门口,我不想让小梨看见。] 阮赴今放下衣服,专注地捧着手机打字:[她还放不下你。] 纪怀昨:[那是她的事,我不想回头看。] 阮赴今笑着把这句话从头到尾看了两遍,脑子里敏锐地闪过一个念头,她瞬间抓住了它。 咬着唇犹豫片刻,阮赴今还是勇敢地发出去。 [要不要我去帮你。] 纪怀昨看到这句话愣了一瞬,阮赴今……能帮上自己什么? 但她这会儿确实走不掉,并且今天车开不了,她还是打车过来的。 思索片刻,她回复:[好,那你来接我也行,我没开车。][位置] 春风:[十五分钟到。] 秦幼昕看着她上扬的唇角,攥着拳怒气冲冲:“小昨,你在和谁聊天?” 纪怀昨收起手机,喝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咖啡,苦得她直摇头,生理不适地想呕吐。 “那是我的事,你如果只想叙旧,那我们就不用再继续了,我并不想和你再提起从前。” 秦幼昕语气马上软下来:“怀昨,说到底我离婚也是因为我放不下你,人都会犯错,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纪怀昨摇摇头:“会犯错是不假,但我不想原谅你,在一起三年多,我觉得我并没有亏欠你的地方,所以你还是把力气放在别的地方上吧。” 阮赴今走到一半的时候,部门的小群不知什么时候聊起八卦,和其他部门的为了避开总监不同,他们是因为排斥陈晨。 “陈晨离婚了哈哈哈!” “?!他不是年前才结婚吗?” “我也是刚听说的,婚礼那天他被前女友把以前吃软饭之类的事都抖出来了,后来又知道自己新娘以前是喜欢女生的,还有女朋友,就受不了了主动离婚。” “那个女生也太惨了吧?” 阮赴今瞧着这些字,等红灯的空隙,在群里回复最后一句为秦幼昕打抱不平的—— “她自己选的,有什么惨的。” 到咖啡厅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阮赴今才下车,就看到坐在一边的两个人。 纪怀昨神色恹恹,一只手百无聊赖地转着手机,另一只手抄在上衣口袋里,写满了不耐。 秦幼昕则有些焦急地在说什么,看上去似乎很激动。 阮赴今眉峰下沉,疾步走进咖啡厅,走得愈近,秦幼昕的声音愈发清楚。 “……小昨,我们重新开始,经历过这件事之后,我相信我们的感情会更好的。” 阮赴今看到她想要去拉纪怀昨的手,走得更快,抢在秦幼昕之前拉住纪怀昨的手,把她拉起来。 “小昨,现在回家吗?” 秦幼昕一愣,纪怀昨也没反应过来,看到阮赴今近在眼前的,巴掌大的温柔面孔时,为她口中呼唤的自己的小名感到怔忪。 如此平和的语调,维护的姿态,令纪怀昨一时接不上她的演技——至少在纪怀昨以为,阮赴今说的帮忙,大概是指演出她们之间的亲密,劝退秦幼昕。 秦幼昕反应过来也站起身:“阮赴今,你放开。” 阮赴今的柔和在面对她时被强硬代替:“她是我女朋友,你没资格说这话。多次纠缠是真的不知道廉耻怎么写吗?” 她还是第一次骂别人这么重的话,秦幼昕忍不住和她对峙:“你以为我会相信!我和小昨在一起三年,如果你们真的在一起不会是这种状态!你喜欢上她了吧?她还没接受你对不对?” 一句话把两个人说得沉默,阮赴今在惊讶于心里忽然出现的,类似被说中的惊恼。 而纪怀昨,她不喜欢秦幼昕做了那么多伤害自己的事之后,还要以曾经的感情来做主自己的事。 她反手牵住阮赴今,细腻的肌理在她掌心中带起灼热。 纪怀昨把注意力转移到别处,对阮赴今真切道:“我和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没什么,你别误会。” 这样的解释比反击更有力,哪怕纪怀昨顺着阮赴今说“是,我们就是在一起了”,秦幼昕都会确定她们不过是临时搭起的戏台。 但纪怀昨如此真诚地看着那个女人,和她小心翼翼的解释,叫秦幼昕恍然看到几年前的自己。 纪怀昨的气质注定吸引同性,在学校的时候是,在外面工作也是。 就连一起打游戏,也有很多人约她。 那时候的秦幼昕也经常醋意大发,直至后来纪怀昨主动卸载了所有联机游戏,明确拒绝每一个人。 她也曾对自己如此真诚地说:“我和她们说了,我有女朋友。” 时过境迁,场景再现之后,她成了那个被隔绝在外的人。 阮赴今无法否认,面对这样的纪怀昨,她心尖发颤。 那么专注的视线,仿佛除了她任何人都容不下的视线,说“你别误会。” 她们的对视引起秦幼昕的不满,她冷笑一声:“纪怀昨,我以为你是多重情重义的人,可仅仅才三个月,你就把我彻底忘了?说我劈腿,我看还是她出现得晚,不然你恐怕早就抢在我之前提分手了吧?我还对你有感情忘不了你,你倒是很快就有新欢了!” 阮赴今被她的指控气得清醒,她义正言辞地反驳回去:“你也知道是你提的分手,你也知道是你劈腿?” “你故意伤害她让她对你念念不忘,又故意多次出现在她旁边纠缠她,不就是为了让她能一直记着你,不能那么顺利地忘了你!” “你想把她留作退路,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她多难过!她好不容易走出去一点,又被你拉着回到原点的滋味你设想过吗?” “她不是没给你机会,婚礼那天两个选择摆在你眼前,尽管你知道陈晨是个怎样的人,不还是把她的手松开了!” “你总是反反复复反反复复践踏纪怀昨的心意,她的爱不轻贱,你视作第二选择的人也是别人求之不得的人,凭什么不能忘记你开启新恋情!” 阮赴今的三十年里没有对任何人如此咄咄逼人过,也没有如此失态过。 她被秦幼昕的指责彻底激怒,她想为纪怀昨说句公道话。 这些话无论是邻居,朋友,还是现在的假装情侣,任何身份都合理。 想到秦幼昕说的最后一句,阮赴今不禁冷笑:“你和陈晨离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你自己清楚,我不用说的太直白吧?” 秦幼昕被说的哑口无言,看着阮赴今带着纪怀昨离开,这次她明白是最后一次。 这样的画面有过三次,但她都没有想起坚定地挽留,这次已经彻底来不及了。 她甚至不怕她们是真情侣,可她看得出来阮赴今是真的心疼纪怀昨,所以维护她。 对比自己的劣迹斑斑,确实更有资格喜欢纪怀昨。 第56章 她是不是真的喜欢纪怀昨 两人在咖啡厅出来,回家的路上,纪怀昨看着车窗外形形色色的行人,那些放不下的,怀念的,忽然就淡的几乎看不到痕迹。 阮赴今沉浸在秦幼昕的话里——“你喜欢上她了吧?” 她在剖析自己当时因为这句话产生的惊恼,到底是被戳穿,还是被误解。 纪怀昨……她双手攥紧方向盘——她的确对自己来说,有不一般的意义。 这种意义,是纯粹的感情吗?还是也掺杂了因为这个人很值得依靠,所产生的依赖感。 纪怀昨率先在思绪里挣脱,笑着和阮赴今道谢:“你别说,你刚刚反驳她的话,是憋在我心里很久的话,我特别想这么告诉她,但是又觉得如果说出来只会让她更坚信我忘不了她。” 顿了顿,纪怀昨语气轻轻:“幸好有你说出我的心里话。” 阮赴今想起年前纪怀昨说给父亲的那些话,尤其是那句“她好不容易爬到山顶,随便屈就一个半山腰的人,这怎么合理”。 即便过去好多天,阮赴今依旧对这句话记得清清楚楚。 她回:“或许我们有默契呢,你在我家的时候说的那些话,也是我的心里话。” 红灯停。 阮赴今回望纪怀昨:“很神奇哈,我们都不曾和对方说过这些,但直面对方的困境时,却能说出彼此的心里话。” 纪怀昨为她眼中的宽纵所恍惚,她也不得不承认:“是,我们很有默契。” 被肯定,阮赴今唇角微勾:“那我今天算不算帮了你大忙?” 纪怀昨点点头:“当然,要我报答你吗?” 阮赴今轻哼一声:“当然,请我吃饭吧,今晚。” 纪怀昨一口答应:“出去吃还是在家弄,你说了算。” 阮赴今注意到她说的是“家”,而不是“我家”,欢喜的同时又警告自己不要过度脑补。 “都好,这是你要想的,可不是我。” 绿灯行。 纪怀昨看了一眼阮赴今的侧脸,弯唇:“好,那我来想。” 阮赴今有一瞬间的失神,为纪怀昨纵容的语气。 她第三次不理解秦幼昕为什么会放弃这么好的人。 - 复工之后,阮赴今的生活节奏再度被忙碌的工作占据。 纪怀昨每天带着两个小孩在家里写作业,她特意把书房隔成两半,一半给商镜黎,一半留给自己。 隔板之后,两个小皮球压着声音说话,纪怀昨能听到阮霁禾不耐烦的抱怨。 “太难啦……我数不过来……我写不动啦!” 她不管这些,因为商镜黎能完全压制。 纪怀昨起身望过去,商镜黎只是定定地凝视几秒,阮霁禾就撇着嘴又把铅笔拿起来,抠着手指算。 纪怀昨忍不住想笑,起身去楼下给她们洗水果。 年过了之后,春寒料峭,阮赴今整天早出晚归到底还是受凉了,从早到晚咳嗽个不停。 纪怀昨尚在切柠檬片准备泡水,想起阮赴今咳嗽的样子,忍不住发消息问她情况好一点没有。 半个小时之后,她收到回复:[没,开始流鼻涕了。] 纪怀昨皱眉,噼里啪啦:[午休时间,我去给你送点药。] 阮赴今看到,下意识想说不用,但发出去之前却停住,然后迅速删掉,改成一个满地打滚的表情包。 春风:[注意安全。] 纪怀昨回了个“嗯”,吃过午饭之后,带着两个小孩去给阮赴今送药。 由于她之前和阮赴今的组员见过,小宁直接带她到阮赴今的办公室前。 “老大在休息,我就不进去啦~” 纪怀昨道谢,两个小皮球也有样学样地道谢,小宁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快乐离开。 纪怀昨推开门进去,入眼便是披着一件衣服躺在椅子里的阮赴今。 她的眉头又聚在一起,看上去不是很舒服的样子,脸上也带了些薄红,嘴巴张开一条缝呼吸,大概是鼻孔不通气。 纪怀昨朝小皮球们示意安静,然后轻手轻脚拿起阮赴今的杯子,拆开颗粒的包装,帮她冲药。 阮赴今睡眠轻,在水流冲进杯子的一瞬间转醒,看到纪怀昨背对着她的动作,心中感动。 “你来了。” 纪怀昨接了半杯水,用小汤匙搅动融合,尚未回答,阮霁禾先探出头抱住妈妈的膝盖。 “我们也来啦!” 阮赴今一愣,转而宠溺地揉揉她的发顶:“冷不冷?” 阮霁禾摇头:“小昨姐姐给我们买了新衣服呢!一点都不冷!” 阮赴今才看到她们身上如出一辙的衣服,两个小孩穿起来是两个风格。 纪怀昨已经拿着冲剂过来:“她们体型差不多,我看这衣服挺好看,就一起买了。你还别说,都以为她们是双胞胎,可羡慕我呢。” 阮赴今坐起身,搓搓手臂:“是吗?那改天我也要出去转一圈,炫耀一下。” 她的鼻音很重,纪怀昨把冲剂往前推了一点:“喝了这个再说,没人羡慕感冒的人。” 阮赴今嗔她一眼,倒是乖觉地喝光。 纪怀昨借此教育阮皮球:“瞧见没,妈妈喝药眼都不眨一下,勇敢吧?” 阮皮球满眼崇拜:“勇敢!妈妈好厉害!” 阮赴今在女儿被带动起来的夸赞中迷失自我,豪气干云一口闷了,甚至觉得再来一杯也不在话下。 纪怀昨偷笑,觉得阮赴今甚至还没有小麻花能看破迷局,更好哄骗。 喝了药,阮赴今问:“你下午忙不忙?” 纪怀昨摇摇头:“昨晚加了班,今天没事。” 阮赴今笑笑:“那不然你们等我下了班,晚上一起出去吃怎么样?” 纪怀昨挑了下眉:“出去吃什么?” 阮赴今双手交叠,认真思考:“嗯……天冷,想吃火锅。” 纪怀昨笑,食指戳戳摆在桌面上的感冒灵:“你涮这个?” 阮赴今撇了下嘴:“以毒攻毒不好吗?” 纪怀昨装模作样掐着手指测算:“我观天象,四天后吃火锅最有功效,今天吃无效。” 四天后,阮赴今感冒都好了,哪还有什么毒,这人是把她当小孩哄。 但有人花小心思哄她哎,就是答应下来,也可以的吧? 阮赴今忍不住笑:“好吧~信你一次。” 纪怀昨点点头:“下午小禾要去搏击馆,你没开车的话,我们可以结束之后再来接你。” 阮赴今有些懊恼自己连这个都忘了,自己女儿的事还没纪怀昨记得清楚,她歉然地抱抱阮霁禾。 “妈妈最近都没好好陪你。” 阮霁禾亲亲她的侧脸:“我最近也忙捏,都没陪陪妈妈,所以才感冒了。” 阮赴今一愣,看向纪怀昨,后者深藏功与名一般转过身:“我们先走了,你工作加油。” 小孩子有这样的想法,多半又是她引导的,阮赴今甚至都能想到纪怀昨循循善诱的样子。 “你最近也在和小梨玩,都没有陪妈妈呀”之类的。 她笑着把人送出门去,扒在办公室门口和三个人道别。 感冒的影响之下,她昏昏沉沉的脑壳对纪怀昨更想依赖,声音也不自觉染上些许亲昵。 “那我等你来接我。” 纪怀昨停住,一时有些无措,她发觉自己有些不能直视阮赴今楚楚可怜的模样,点点头应允。 “好,你下了班我们就来接你。” 晚上下班,纪怀昨如约来接。 一大两小坐在大厅里等着阮赴今出来,还没等到阮赴今,就遇见了先下班的文承泽。 他注意到这个显眼的组合,想了想还是走过来。 “你好。” 男人居高临下的样子令纪怀昨不适,她遂也起身:“您好,有事吗?” 文承泽的视线投向阮霁禾:“我记得你是赴今的邻居,是来等她下班吗?” 纪怀昨对他忽然的盘问有些抵触,默认了他的说法。 文承泽潜意识里总感觉这个女人带给他很大的危机感,他扯了下领带,解释: “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们的关系,没有别的意思。” 纪怀昨好笑地看着他:“可你现在所想要了解的事已经很冒昧了。” 文承泽一滞,身后响起高跟鞋的声音,他知道这是谁,马上回头,阮赴今刚好走到他身后。 他主动打招呼:“赴今。” 阮赴今点点头:“文经理,你们认识?” 后半句话是问纪怀昨,纪怀昨摇摇头,文承泽赶忙岔开话题:“这周末你不加班吧,公司发的福利电影票要去看吗?” 阮赴今才想起这回事,确实每人发了两张,她用不到,还打算给部门的其他人。 她听得出文承泽是想邀约,也经他提醒,她想到更好的处理方式。 于是她干脆借着这个机会邀请纪怀昨:“纪怀昨,周末跟我去看电影吗?” 纪怀昨一愣,她扫了一眼有些僵硬的文承泽,猜到阮赴今大概是看出什么,打算拒绝,就顺势答应:“好,我有空。” 两人隔着文承泽确定邀约,被夹在中间的文承泽相当不好受,他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客套话,就先行离开。 纪怀昨看了几秒,收回视线:“追求者?” 阮赴今第一时间想避免她的误会,赶紧否认:“我没那个意思,希望他也早点打消心思。” 纪怀昨心里一轻,尽管她没注意到。 “我们也走吧,我炖了点鱼汤,纪轻桐在家看着火呢。” 阮赴今牵起女儿的手,听着阮霁禾和纪怀昨讨论拳馆的事,神思飘出云层。 她为什么第一时间会在意纪怀昨误会,她是不是真像秦幼昕所说的,喜欢纪怀昨? 第57章 她确实有好感 周六,纪怀昨做好了早饭,和商镜黎正一人挑着几根面条往嘴里送,阮霁禾摁了密码旋风一样冲进来。 “小昨姐姐,妈妈发烧了!” 纪怀昨当即丢下筷子,拿了体温计跑到对门查看情况。 阮赴今躺在亚麻色的床品中间,面颊带着病态的红,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似乎仍觉得冷。 纪怀昨把体温计放到她腋下,又烧了开水,叫阮霁禾洗漱,把她带到对门去吃早饭。 “妈妈交给我,小梨交给你,你陪她一起吃早饭,好不好?” 阮霁禾的视线看向商镜黎,商镜黎接收到纪怀昨的暗示,点点头:“你陪我吃饭。” 阮霁禾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去吃东西。 纪怀昨把体温计拿出来,看过后松了口气。 38.7,不算太严重,不至于折腾到医院。 她撕开退热贴,贴在阮赴今额头上,又把毛巾投进开水里,烫得她手都不敢攥紧,斯哈着拧干,帮昏沉沉的阮赴今擦脸,擦颈后,腋下,和肘窝。然后再量体温。 阮赴今家里没有退烧药,最可行的办法无非物理降温。如此反复四次之后,阮赴今的体温总算降到38之下,她也早就被纪怀昨的动作弄醒。 睫毛之间,阮赴今瞧着纪怀昨认真的动作,一次一次不厌其烦,心尖柔软,情愿继续闭着眼睛装睡。 纪怀昨估摸她也快醒了,转去厨房煮面。 门被轻轻合上,阮赴今睁开眼睛,感受着清爽的舒适感,埋进被子里笑着叹气。 生病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甚至平时不太注意的事,此刻也会矫情地放大。 纪怀昨,你如此温柔体贴,如此渗透,我又不是僵硬的草木,哪会对你无动于衷。 但你对我,是邻居,还是朋友? 她尚在胡思乱想,一碗面已经被端过来,食物的香气诱起阮赴今的饥饿感。她还没得及和纪怀昨说一声“早”,肚子就已经开始咕咕叫了。 纪怀昨忍不住笑:“快起来吧,闹钟响了。” 阮赴今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坐起:“什么闹钟啊……” 她撑着身子去洗漱,一捧冷水浇在脸上的时候,顿觉清醒不少。 纪怀昨在她对面吃另一碗面,阮赴今时不时会偷瞄两眼,然后垂下眼皮遮掩自己偷看的行径。 纪怀昨哪会不知道她在偷看自己,停住吃面的动作给她看自己的碗。 “我没多加煎蛋,就只有面条。” 阮赴今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察觉到自己偷看—— 以为自己在检查她的面! 她皱着眉歪头:“我……我不是在看你的面和我的有什么不同。” 纪怀昨牵了下唇角:“那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阮赴今:…… 她干笑一声:“看你吃得香,带动一下我的食欲。” 纪怀昨视线下垂,指指她的碗:“可你吃的比我快……” “纪怀昨!”阮赴今实在找不到借口了,强硬岔开话题,“先吃饭。” 纪怀昨“哦”一声,低下头继续吃面,“一会儿再量一下体温,吃过饭之后把药吃了,再好好睡一觉。” 阮赴今点头应下,身体确实有些无力。她十分服从安排地吃了饭,喝药,最后躺在床上乖觉闭眼。 两个小皮球已经搬着桌子坐在另一边床上,准备写作业。 阮赴今不觉得打扰,她很喜欢这个时候能有人陪着自己,不会让她一个人既生病又孤单。 纪怀昨借用了客厅改章节,时不时会起身来测量阮赴今的体温。 下午,阮赴今彻底退烧,一觉醒来出了不少汗,身体也舒服了不少。 她躺在床上,看着正在变换角度解读体温计的纪怀昨,哑着声音问:“我们可以去看电影了吧?” 纪怀昨一愣,笑:“这事儿倒是没忘,你放心,我知道你是为了拒绝他,我没当真。原本打算和谁看就去吧,我带小禾她俩去看别的。” 两个小皮球因为能出去玩,各自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开心。 阮霁禾跳起来抱住纪怀昨一顿猛亲,商镜黎笑眯眯地坐在原地,眼睛弯成月牙。 唯独阮赴今,她觉得胸口都发闷:“……我不是为了拒绝他才邀请你。” 纪怀昨一愣:“啊?你想请我看电影啊?” 如此有暧昧氛围的事,在纪怀昨这样语气形容之下,叫阮赴今觉得“看电影”似乎和“大扫除”没啥区别。 她叹了口气别过头,声音很轻地承认:“嗯。” 纪怀昨心里长出一颗幼苗,她捏了下自己的耳垂:“好,那晚上去吧,一起看。” 阮赴今唇边勾起笑意:“好,我先洗个澡,换个衣服。” 纪怀昨带着两个小家伙回家里换衣服,把空间腾出来给她。 半个多小时后,阮赴今敲开纪怀昨的家门,她精致用心的妆容成功让纪怀昨的视线僵直几秒。 纪怀昨想到自己的素面朝天,再看看阮赴今的…… 她轻笑一声,开玩笑:“这么隆重的吗?这电影什么阵容。” 阮赴今被她逗笑:“第一次出去看电影,怎么也要打扮一下吧?” 纪怀昨深以为然:“那你等我下,我也去补个妆。” 说一下就是一下,纪怀昨很快画了一个简单的妆出来,气色看上去比刚刚好了太多。 过来准备带孩子的纪轻桐见状连连夸赞:“不愧是我姐,有我帅气程度的三分之一。” 纪怀昨白他一眼:“开车,话多。” 因为阮赴今的单位只有两张电影票,还是科幻类的,小孩子大概看不懂,所以纪怀昨帮纪轻桐买了三张动漫的票,叫他带着去另一个影厅看。 好在两部电影时长差不多,两拨人告别后各自走进自己的影厅。 荧幕上还在播广告,两人在亮堂堂的光线中找到自己的位置,第六排,很适合观影。 阮赴今坐好,把爆米花桶放在两人中间:“你爱吃这个吗?” 纪怀昨瞥了一眼:“还好,看电影的时候就会想吃点东西。” 阮赴今弯着眼睛:“我也是。” 两人闲聊几句,电影开场,纪怀昨早就刷过电影的评论,都说很有脑洞,因此带着学习的心思看,十分投入。 但阮赴今,她虽然也很想投入,但不知为什么,总是很容易侧目看纪怀昨。 第四次偷看之后,她不得不克制一下自己的潜在意识,摸到爆米花桶想借着吃东西转移注意力。 纪怀昨的一只手搁在爆米花桶的边缘,细长的指节在光影中愈发有质感,好像黑白漫画中画出来的一样,曲折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阮赴今盯着看了一会儿,又用力闭眼,捏过去的一瞬间,没捏到爆米花,捏到纪怀昨的手。 两人都愣住了,阮赴今睁眼,纪怀昨回头,她们陷入沉默的对视。 半晌,阮赴今耳尖灼热,倏地收回自己的手。纪怀昨则好笑地把她捏到的爆米花拿到阮赴今面前。 “不和你抢,拿去。” 阮赴今:…… 她尽量忽略那双总显得冷漠的眼中所蕴含的笑意,接过爆米花放进嘴里之后,才觉得有些许不妥。 这和纪怀昨喂她有什么区别? 这个念头出来的一瞬间,耳尖的红蔓延到侧脸,阮赴今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看着屏幕分散注意力。 电影进行到一半,男主要独身去阻止恶人的阴谋,女主不知真相,却也感觉到离别的伤感笼罩,两人在对视片刻后拥吻。 毕竟是国外的片子,比国内所拍出来的感觉不同,要更大胆,更直白热烈。 背景音乐也盖不住的亲吻声令一众人面红耳赤,然后情侣们也情难自禁,在背景音乐中,和屏幕上的字幕催动之下吻在一起。 她们前排就是一对小情侣,阮赴今的余光看到也当没看到,不想徒增尴尬。 纪怀昨见她一身正气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轻轻点点阮赴今的手臂,引起她的注意后,她凑近些低声问。 “阮总监看别人接吻也害羞?” 阮赴今的心都提起来,她捏住座椅的一角,承受着羞意附加的煎熬。 但她不甘心被取笑,反击:“我们四周都是情侣呢,你不害羞的话多看看。” 纪怀昨笑着把头转到另一边去,笑够了才转回来,她并未直视阮赴今,反而看着屏幕,调侃她。 “我怕我真盯着看,你会更害羞。” [亲爱的,我真的该走了。] [乔,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们像在分别。] [不会的安娜,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别。] 阮赴今凝视着纪怀昨的侧脸,她的唇边还翘着一点弧度,大概是调侃成功的愉悦,和第一次见到时的冷漠大相径庭。 她并非是冷冰冰的人,半年多的频繁接触,阮赴今再清楚不过,纪怀昨多有温度。 阮赴今忽然懂了年轻人谈恋爱都来看电影的原因,是因为有些情绪,有些心思,真的会在别人的故事里,在昏暗暧昧的光线里,发酵萌生。 深夜的倾诉,生病的照顾,分身乏术时的解围,和影院的暧昧,这四种催促感情生成的环境都有纪怀昨,也都只有纪怀昨。 所以她即便承认自己对纪怀昨生了好感,也在情理之中吧? 她的长久注视并未遮掩,纪怀昨察觉到,回望她:“我比电影还好看?” 阮赴今匆忙收回视线,否认:“在发呆,不是在看你。” 纪怀昨不理解:“这么好的剧情都发呆?看来你发呆的内容比剧情还精彩,空了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有灵感。” 阮赴今失笑,轻轻捶她一下:“别贫了,看你的。” 真跟你说,怕不是你要被吓跑。 阮赴今垂眸,忍不住轻叹。哪有自己这样的人呢,因为邻居一而再再而三的宽容和心软就得陇望蜀,还想要更多。 她的目光还是忍不住游离到身边人的身上,头发丝也好,衣服角也好,都有让阮赴今视线停留的理由。 这种感觉她曾经面对程曦之的时候也曾有过,她不陌生。 但比起那个青涩的自己,现在的她多了能力,却少了很多大胆和直白。 成年人的世界并非那么简单,她们还是邻居,自己心动不假,但这样的心动到底是对于她人格的欣赏,还是掺杂了依赖,她说不清。 第58章 她从未如此认真地看过她 看过一场电影之后,纪怀昨收获颇多,回家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专心创作,整整一周都没再出门。 阮赴今每天上班之前都会看到邻居紧闭的房门,以往她们偶尔会在电梯间偶遇,因为纪怀昨有跑步的习惯。 但她最近改成在室内的跑步机上晨跑,所以唯一能偶遇的机会也没了。 一周的时间算不上太久,再到周六的时候,阮赴今坐在窗边,看着正专心画画的阮霁禾发呆。 看得久了,她感慨,女儿好在每天都会去纪怀昨家里玩,她是个大人,没什么正当理由很难主动敲开别人家的门。 思虑间不免在唇间溢出一丝叹息,小皮球敏锐地捕捉到,仰起脑袋疑惑地看着她。 “妈妈,你不开心吗?” 阮赴今一愣,赶紧闭嘴,怪自己多大年纪还思春一样。 她歉然地笑笑:“没事,妈妈就……有点无聊,没不开心,你继续画吧。” 阮霁禾放下笔,准备想个主意拯救妈妈的无聊。 柳溪融刚好发来消息:[我要去找小昨,我妈给我带了点特产,也给你拿过去。] 阮赴今读了两遍,忽然起身:[你多久到?] 柳溪融回得很快:[在你楼下了,一会儿给我开门就行了。] 阮赴今急匆匆走到门口,拉开门,邻居家的门依旧那么静谧,她站在那儿等了一会儿,柳溪融果然从电梯里出来。 “嚯,这么盼着我来啊?” 柳溪融开了个玩笑,进门把东西放下,然后换了双拖鞋。 阮赴今看着她明艳的妆秒懂她的用意,但还是忍不住想问一下,先找了个由头接近话题:“商奶奶的事有定论了?” 柳溪融点点头,坐在沙发上稍歇:“嗯,开庭时间定下了,我来告知小昨。” 当初说定下来会发消息,怎么现在打扮得这么妖娆来人家家里谈? 阮赴今干笑一声:“你每天上班都这么精心打扮吗?” 柳溪融不出所料地撩了下头发否认:“当然不是,我是因为第一次去小昨家,所以好好拾掇一下。不和你说了,我去对门了啊。” 阮赴今没什么把人留住的理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敲开邻居的门,然后笑吟吟进屋。 阮赴今合上门,心神不宁,重新回到沙发上的时候,阮霁禾问:“妈妈,你不喜欢刚刚的阿姨嘛?” 阮赴今赶紧澄清:“不是不喜欢,你别误会,我就是……她……” 她无法和小孩解释清楚这些复杂的感情,干脆不解释了:“我就是好奇她会和你小昨姐姐聊什么。” 阮霁禾皱眉:“很想知道?” 阮赴今随意点头:“嗯”。 阮霁禾收起蜡笔,想了想爬起来,一脸的慷慨:“那我也去听,回来告诉妈妈!” 阮赴今张了张嘴,收回拒绝的话,拍拍她的小脑袋,红着脸嘱咐:“别说是妈妈让你过去的哦。” 阮霁禾点点头,飞奔到对门。 尽管派出去一个小“探子”,但阮赴今仍旧不太放心。 柳溪融似乎对纪怀昨很有兴趣,也不知道纪怀昨是怎么想的。她是喜欢女生的,那会不会喜欢柳溪融这种类型的呢? 想来想去,纪怀昨似乎也有点含蓄,柳溪融的性格正好能和她互补,那她们应该…… 也有点般配。 又过了半个小时,阮赴今实在熬不住了,主动敲开纪怀昨的门。 纪怀昨开门见是她,笑道:“你不是知道密码么,下次直接自己开门就好了啊。” 柳溪融坐在沙发上,瞧瞧面对她有明晃晃警惕的小阮,再看看进门就留意自己的大阮,顿时有了个猜测。 阮赴今笑笑坐进去坐下:“我来找你是想说……不如晚上一起吃个饭。” 她瞄了一眼正和商镜黎玩得忘我的小“探子”,心道果然小皮球不靠谱! 纪怀昨无所谓地点点头,扭头重新面向柳溪融:“这么说我只需要去旁听就可以?” 说到正事,柳溪融的专业能力还是有的,立刻拉回思绪,点点头。 “对,下周四开庭的时候,只是宣判商勇该承担的罪责,我已经掌握了充分证据,相信他不会有多少翻身的可能。你和小女孩之间的关系也需要宣判之后,再由商奶奶申诉确定。” 纪怀昨松了口气,由衷地感谢她:“辛苦你了,晚上有空的话,一起吃饭吧?” 柳溪融瞧了一眼明面上陪小孩搭积木,实则暗暗在意的阮赴今,无奈一笑:“我晚上还有事,下次吧。” 送走柳溪融,阮赴今才看过来:“开庭的时候我估计要上班,大概没办法和你一起去。” 纪怀昨笑笑表示没关系:“没事,我们中午出去吃什么?” 阮赴今就是随便找了个过来的理由,哪有什么思路,闻言摇摇头:“我还没想好,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纪怀昨往冰箱的方向走:“那我看看还有什么吧,出去还要换衣服,就在家吃算了。” 阮赴今松了口气,欣然答应。 两只小猫亲昵地蹭着她,王八蛋甚至趴在她手上眯着眼睛呼噜呼噜,看上去十分惬意。 阮赴今忍不住挠着王八蛋的下巴,揉揉它的肉垫,触感好的让她爱不释手,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纪怀昨转身想问要不要处理掉上次买回来的猪蹄,但一转身,就瞧见这样温馨的一幕。 此时的光线还并不那么刺眼,阮赴今坐在黑皮沙发上,白色的家居服令她整个人显得十分可亲。黑白的冲突十分明显,阮赴今带着阳光的发丝,和温柔的表情,愉悦的唇角,颔首低眉,叫除了她以外的东西都成了陪衬。 纪怀昨就站在原地看着,看着她纤细的手腕,逗着小猫的手,和修长的腿,以及埋在拖鞋里的瘦白脚踝。 看得久了,那天晚上在源河镇的宾馆里意外纳入眼中的一线白,便恍然和此刻的画面重叠。 纪怀昨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仔细地看看阮赴今。 一开始的几次见面,她才被分手,心情低落,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趣,包括阮赴今。 从那之后, 尽管经常有交集,但是她也只是匆匆一眼掠过,并不曾像今天这样仔细地打量她。 从前她知道阮赴今的性格是很美的,很有力量的那一种。 这还是第一次以视线描绘她的容貌,她的外在比起美好的内在不输分毫。 长久的注视被主人察觉,阮赴今回望过来时,和纪怀昨眼中的认真、欣赏撞个满怀。 她愣在原地,顿时有一种“一眼万年”的感觉,投入到忘了要继续挠王八蛋的下巴,也忘了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最终纪怀昨先收回视线,她询问的语气有了不平常,眼神也垂着看向地面,不敢让余光涉及到阮赴今的任何一处边角。 “我是想问你,吃这个行不行。” 阮赴今也有些脸热,她好像有点太旁若无人了。 她点点头:“都可以,我可以帮你一起。” 才有了波澜起伏,纪怀昨赶紧拒绝她的好意:“我自己来就可以,你随便做点什么打发一下时间就好。” 如果是在厨房那个比客厅更小的空间,她觉得气氛或许会比刚刚更难言。 阮赴今也不好意思现在独处,听她这么说,重新逗小猫。 瞧着纪怀昨走进厨房,她才松了口气,开始思考纪怀昨的凝视为何。 她看了自己很久,为什么? 阮赴今不禁挪了下位置——再往右边一点,就可以照到镜子。 镜子里的人虽然穿着家居服,但也很好看,温柔知性完全可以用来修饰她的气质,如此安静和镜中的自己对视时,阮赴今也有了些满意。 如果刚刚纪怀昨眼中看到的是这样的自己,那还好,没有任何瑕疵,很完美,很漂亮。 不过她那个角度……大概是要再侧一点。 阮赴今想着,又侧过身子照镜子,根据自己的猜测不断调整方向。 商镜黎目睹她的奇怪行为,一时陷入思考挪不开眼。 阮霁禾也注意到,主动帮妈妈解释:“大人有的时候很奇怪,刚刚小昨姐姐不是也盯着妈妈看了很久?我们长大也会变得很奇怪的。” 商镜黎见她说的有几分道理,问:“你也会盯着什么人看很久?我觉得你和小昨姐姐很像。” 阮霁禾点点头:“我也觉得你和我妈妈很像。那我长大之后也会盯着你看,你可能也会照镜子。” 商镜黎似乎设想到那个画面,抿着唇拒绝接受:“你不要看我,我才不会照镜子。” 阮霁禾已经被同桌的拒绝长出抗体,满不在乎:“好好好,我要弄一个红色的房子!” 小孩的心思重新放在积木上,阮赴今也总算调整到一个合适的角度。 嗯,大概是这个角度,看上去脸上好多肉,我真的该减肥了,我说真的。 第59章 她是我的孩子,四年前就是。 一小开学之后,纪怀昨的日常便多了一条,接送两个小皮球上下学。 阮赴今每天要比阮霁禾晚一个小时才上班,因此纪怀昨便把阮霁禾也一同承包下来,让阮赴今彻底当了个清闲人。 中午的日头温暖和煦,阮赴今在窗户上往下望,指尖摩挲着手机,只犹豫了几秒就给纪怀昨发了消息。 [吃的什么?] 她唇角勾着笑,等着纪怀昨的照片。 近来她总是时不时会开启一个没营养的话题,在工作很累的时候,或者心情不是很轻松的时候,都会想给纪怀昨发点什么。 她清楚自己对纪怀昨有好感,她也并不想克制。因为纪怀昨也是喜欢女人的,所以阮赴今没什么太大的担忧,干脆就放任这种好感继续发酵。 或许真的有一天,她们会有个好结果也说不定呢? 阮赴今满眼憧憬,纪怀昨回了消息之后,才霎时清醒,不禁脸热,笑自己总想些有的没的。 图片上像是一锅冒菜,阮赴今还没吃过这个,但是她平时也比较喜欢吃辣,所以看着有点羡慕。 [还会做这个?我不信。] 纪怀昨一眼看穿她的隐意:[不信的话就把肚子空下来,晚上检验一下。] 阮赴今轻笑——正合她意:[盛情难却。] 纪怀昨回了个表情包,虽然只聊了几句,且没什么营养,但阮赴今已经充满了电,心满意足准备去午睡一会儿。 一个陌生号码干扰了她的计划,阮赴今接起,微笑的唇角不到一秒便塌下来。 是她曾经日夜思念的声音,尽管过了四年,多了些说不清的韵味,但那个喊她名字时独特的尾音,还是让阮赴今在两个音节中就确认了她的身份。 “赴今,是我。” 程曦之。 阮赴今咬了下唇,捏紧了手机,关于父母曾提过的事猛然跃上心头。 “我知道你听得出来我的声音,我在你们公司楼下,我们谈谈吧。” 阮赴今张了张口,声音都是涩的。 她说了个“好”字,然后在办公室调整了情绪,才补了妆下楼。 咖啡厅里,她们相对而坐。 程曦之和四年前有很大的变化,她的头发烫成温柔的棕色大卷,垂在肩膀上的时候,会随着她的动作轻晃。 她的眉眼似乎更窄了些,像阮赴今见过的很多阔太太一样,眉毛又弯又细,眼睛多了很多商人独有的打量。嘴唇也变得薄了很多,大红的唇色极具侵略性。 阮赴今直视着她的眼睛,手指已经在桌下攥紧了衣摆。 “赴今,你还是没变,还是那么正经。”程曦之笑道,把旁边的袋子递过来。 “这是给你带的小礼物,走的时候记得带上。” 阮赴今礼节性的看了一眼礼物袋,是大牌包包的logo,她不清楚是什么款式,但想来程曦之用来套近乎,应该也不会差。 她喝了口咖啡润润喉:“你想聊什么,就直说吧,这样的礼物我不缺。” 程曦之有些意外,想到她工作的地方,有些了然。 “赴今长大了,现在很有能力,我听我妈妈说你在诚橡上班,很不错。” 阮赴今并未搭话,等她主动道明来意。 寒暄是暄不下去了,阮赴今根本没有一点叙旧的意思,程曦之自觉尴尬,主动打破沉默。 “我之前和钟阿姨提过,想把孩子接回去,听钟阿姨说你不同意,所以我这次来见你,就是聊聊这件事,顺便打消你的疑虑。” 阮赴今哼笑:“我没有什么疑虑,小禾是我的女儿,从四年前把她带回来开始,她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并且,她现在在我的户口本上,不是你几句话就可以带走的。” 程曦之摇摇头:“赴今,你确实没变,还是像四年前那么单纯。四年前你的单纯帮了我的忙,我很感激。可现在——” 她锐利的视线并未掩藏:“我要接回我的女儿,我是她的亲生母亲,远比你更有抚养她的资格。” 阮赴今没想到她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恼怒地看着她:“你把她当成什么?我当初有没有说过,不要跟别人说她是你的女儿,是被你抛弃的?她是一个孩子!不是一件什么东西,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丢!” 程曦之还从来没见阮赴今对自己这种态度讲话,但同时她知道自己达到了让阮赴今乱方寸的目的。 “赴今,你的单纯不能给我的女儿换来更好的生活环境,和家庭环境。我处于上流社会,比你更有能力提升她的生活质量。” 阮赴今简直和她一句话都说不到一起,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轻蔑地看着程曦之:“你确实也没变,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自私。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你别白费力气了。” 她说完要走,程曦之却一声冷笑:“阮赴今,我和你坐下来好好说话是因为我们之间多少还有情分。你也不用急着走,这四年你帮我照顾孩子确实不容易,听说你还是单身?我老公的出版社有很多青年才俊,配你也算合适。” 阮赴今一言不发地听着她自视甚高的奚落,又见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放在桌面上。 “这是对你这四年照顾的报答,里边有五十万,平均每个月一万多。” 她侧过身看着阮赴今:“我不知道诚橡给普通职员一个月开多少,但总归没有一万吧?补偿你的付出,足够了。” 阮赴今沉默许久,接过那张卡,在程曦之轻蔑的眼神中嗤笑一声。 “如果你要用这种东西买断小禾,那这种价格的卡我可以再给你几张。我不知道你现在嫁了个什么人,在什么样的上流社会,但是区区五十万,还用不着占用我四年的时间,如果你很想用我现在的月薪买断过去的四年,那就拿168万来再谈。” 程曦之一愣,她知道阮赴今是个从来不会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她最是实事求是。 她这么说,也就等同于她真的不在乎这些,她如今的月薪也的确不止一万。 168万?她四年的月薪就有168万? 骗谁呢? 阮赴今不欲多谈,临走前觉得不太解气,特意拿过程曦之口中说的“送她的礼物”,在包装里提出来看了一眼。 程曦之以为她或许是装不住了,正欲露出讥诮的神色,但阮赴今先她的刻薄一步,轻哼一声,把包放在桌上。 “这款挺不错的,上次我给组员发的新年礼物里也有这个,还算实用。” 程曦之的脸色顿时黑如面前的咖啡。 她恼怒地站起身,拉住阮赴今的手腕,拽停她前进的步子:“阮赴今,我希望你认真和我说话,我这次来找你是带着诚意的!” 阮赴今试图甩开,但根本无法挣脱,她看到程曦之手上的茧,有些意外,视线多停留几秒,程曦之猛然松开手,藏在背后。 “既然现在有时间,那就不要拖到以后再说,我开给你的条件够你好好考虑一下了。” 阮赴今上下打量她一眼,摇了摇头:“你的生活或许不缺小禾,但我完全不能离开她,所以无论是哪种理由,我都不会把她给你。” 程曦之咬着牙:“那是我的孩子!阮赴今!” 阮赴今对她的纠缠十分头疼,咖啡厅已经有其他人看过来,只不过不敢直视。 阮赴今讨厌这种置身漩涡中心的感觉,凭空跳出来一个念头——如果纪怀昨在就好了,她那张厌世脸完全可以吓退程曦之这种不依不饶的人。 纪怀昨没来,但另一个人在她起了这个念头之后站到她身边。 “阮总监,我找你很久了,原来您在这。” 阮赴今怔然回头,竟是周刑。 他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西装笔挺,几步走到她旁边,隔着相当礼貌的距离,把袋子递给她。 “这是阿姨叫我给你带过来的吃的,我走得晚,刚好遇到就捎过来,听前台说你在这儿。” 一句话将所有的事交代得很清楚,阮赴今隐约想起曾听钟荷提过一嘴,说周刑年后会来热河。 她接过,颔首道了谢。 程曦之惊讶地看着她——总监?不是自己听错了吧? 阮赴今不是才进诚橡7年多,竟然坐到总监的位置?她靠什么上来的? 阮赴今却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径直离开咖啡厅。 程曦之咬着牙看她离开,满心不甘。 怪不得她看不上这张卡,五十万,放在总监的职位上确实不需要赚四年。 看来在物质方面要回孩子行不通,她还得再想办法。 比如,在孩子身上。 她和曲生结婚三年了,却一直都没有孩子。这次回来也是因为曲生得知她有一个孩子,还是个女儿,十分喜欢,所以一定要她把孩子接回去照顾。 程妈妈对这件事十分支持,还劝她说,如果没有完整的家庭,就不能拴住男人的心。何况曲生是个出版社的老板,每天要接触的年轻女孩也不算少,她不能没有危机感。 所以把孩子接回去这件事是势在必行的,既然阮赴今不好商量,那她不妨从好商量的地方入手。 她毕竟是孩子的生母。 阮赴今走在前头,无法忽视跟着她一起出来的周刑,揉揉眉心,调整了表情之后回过身。 “周先生,麻烦你了,怎么过来的?” 周刑看出她的意图,故意顺着她说:“从热河北那边打车过来的。” 阮赴今松了口气:“这么远,车费多少钱,我转你。” 周刑笑笑:“不必了,上次阮小姐请我喝了咖啡,我还没机会还给你。” 阮赴今顿了一秒:“咖啡用不到这么多,多出来的我还是转给你吧。” 周刑无奈地把手放进口袋里:“阮小姐似乎很擅长和别人两不相欠。” 阮赴今仍旧疏离满满:“我们之间只见过一面,这次我妈妈托你带东西,我本该结账的。” 周刑愈发觉得她与众不同,轻笑一声:“我可不是货车司机。阮小姐还是不用客气了,说不定我们还会再见的。” 阮赴今收回手机,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看着周刑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走了,愈发觉得这人不好招惹。 周刑和她以往见过的男人不同,他很尊重别人,也因此很有分寸,不会让别人感到不适。 可阮赴今宁愿他没分寸,这样会更好拒绝。 她叹了口气,不愿意去想这些事,拎着东西回办公室。 第60章 你也跟阮赴今姓? 一小的放学时间比阮赴今的下班时间早一个小时,因此最近都是纪怀昨去接。 她才到校门口,就被姜松河电话叫进调解室。 这个地方她来过两回,轻车熟路找到,还以为是小皮球又和别人打了架,进门才发现只有姜松河和一个女人在。 姜松河客气地笑笑:“小禾家长,你来啦,快坐。” 一般好友摆出这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就证明旁边有需要公事公办的人。 纪怀昨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一眼,坐在她对面。 女人脸上架着一副墨镜,下巴微扬,看上去不是很好相处。 纪怀昨问:“是小禾打架了吗?” 姜松河摆摆手,朝她丢了个眼色:“今天不是小孩打架的事,是这位说自己是小禾的妈妈,所以想找您来认一下,是不是认识的。” 姜松河表情为难,大概这个女人很难缠,所以才坐在调解室。 纪怀昨了然,在女人摘下墨镜后打量一眼:“我不认识,也没见过孩子妈妈身边有这个人,你们还是不要当真吧。” “怎么说话呢?”程曦之眉头一皱,“我也没在赴今身边见过你呢,你又是什么人?” 姜松河微笑解答:“这位是小禾妈妈说过的,孩子的另一个家长,所以我觉得你们之间大概也见过。” 程曦之并未把纪怀昨放在眼里,拿出自己准备好的出生证明复印件,摆在桌上。 “这是我生她的证据,我就是她的妈妈,不相信可以做亲子鉴定。” 姜松河简直无语——这个东西她掏出来好多次了,简直把它当成通行证用,在学校门口一直打自己电话就算了,见面之后更是要求要把孩子带出去。 天知道她接到连环call的时候,多想把自己的电话在外头的公告栏上扣下来。 纪怀昨见状,猜到她就是那个丢下小禾的亲生母亲,因为对这件事了解一二的缘故,也没什么好耐心,说话并不客气。 “仅凭这个,你就可以做小禾妈妈了吗?户口本呢?” 程曦之被她上挑的眼尾所蕴含的冷意震慑一秒,皱眉: “我的情况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小禾是我的女儿,我生了她,后来因为特殊原因才把她暂时交由阮赴今抚养。”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解释太多,气场似乎被碾压了,又顿住:“详细情况你们无法理解,我说了要带我女儿出去吃点东西罢了,又不是要把她卖掉。” 纪怀昨不屑地扭头,冲姜松河道:“姜老师,就因为这种来路不明的人,把我叫到这来,是不是有点太不慎重了?” 姜松河完全可以在帮自己解决麻烦的好友面前卑躬屈膝,毕竟这个女人在门口大声嚷嚷,主任已经警告她尽快处理好。 她不断弯腰:“对不起小禾家长,我下次会注意的,您也别往心里去。” 两人一唱一和,两句话就把程曦之敲定为“来路不明”,她坐不住了,指指桌上的复印件:“你们看不懂这个吗?我是她亲生母亲!” 纪怀昨睨她一眼:“小禾上这个学校,是有完整的入学资料的,她的妈妈只有阮赴今一个人,她也是跟着妈妈姓的,我没兴趣请教你贵姓,但你也姓阮?也和阮赴今姓吗?” 程曦之还从未见过这么能说会道的人,把她一句话里边的缝子全都钻了不说,还隐晦地骂她跟阮赴今姓。 她上前一步撑在桌子上,落后的身高迫使她需要上仰一点弧度才能和纪怀昨对视。 “你说话给我客气点,你又是什么人?阮赴今的女朋友?” 纪怀昨摆出面对死缠烂打时惯用的笑里藏刀:“既然不随阮赴今姓,那孩子和你就没什么关系。现在的社会讲究证据,总不能你看谁乖,拿出一张纸就说谁是你孩子吧?” 程曦之:“我说的是实话!” 纪怀昨也向她迫近,眉峰冷凝:“就算你说的是实话,阮霁禾是阮赴今的孩子这一点也无可改变。看您年纪也不小了,就算不知道为自己的决定买单,也应该听得懂人话吧。” 姜松河虽然看得很爽,但是总不能由着好友随便虐杀,赶紧把两人拉开,分别带出调解室。 程曦之被保安请出学校,纪怀昨则直接在班级门口等两个孩子放学。 她听着孩子们稚嫩的读书声,摩挲着手机的边角,犹豫着该怎么把刚刚的事和阮赴今说。 这人能直接来学校找孩子,多半是在阮赴今那儿碰了钉子,所以才在孩子身上下手。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阮赴今此刻的心情大概不是那么轻松,要安慰她一下吗? 如果自己猜错了,突然安慰别人岂不是很奇怪。 正犹豫间,阮赴今倒是主动发来一条消息: [今晚回去我有事跟你说。] 纪怀昨似乎有所感应,她问:[关于小禾的亲生母亲吗?] 阮赴今回了个表情,然后又附上一句话:[什么都瞒不过你。] 纪怀昨唇角下降,她并未感到得意,反而有些担忧:[有什么事回来之后慢慢说,一起商量,这快放学了。] 阮赴今看着这行字,心里的疲惫感逐渐被已经幻想到的场景融化。 再过一个多小时,她就可以坐在纪怀昨干净的客厅里,或者书房里,在暖融融的灯光下,望着纪怀昨认真的神情吐露所有的不快。 这个画面令她无比期待。 姜松河过来的时候,纪怀昨正靠着走廊的窗台发呆。 她走到纪怀昨身边,戳戳她,给她一瓶旺仔。 “想什么呢?前女友?” 纪怀昨怼她一下:“你这张嘴真是容易抵消你攒下的功德。” 姜松河笑:“那你就告诉我,我不就不猜了?” 纪怀昨不吭声,插上吸管咕嘟嘟喝奶,还不忘了摊手帮自己的两个小家伙要。 姜松河白她一眼:“还有二十分钟才下课呢,你来我办公室坐会儿,我给你拿。” 纪怀昨跟在她后头去了办公室,姜松河随便抽给她一个椅子,问:“刚那女的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小禾不是离异家庭的啊?” 纪怀昨把空盒子扔进垃圾桶,点点头:“她大概就是小禾的亲生妈妈,但是在她很小的时候抛弃了她,阮赴今当时看不过去,就收养了小禾。我也是前一阵子才知道的。” 姜松河满脸的一言难尽:“那她现在来是干嘛?” 纪怀昨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想接回去?难道小禾的乖巧已经传遍大江南北了吗?” 姜松河白她一眼:“还乖巧呢,自打学了散打之后更皮了,以前是追着新来的音乐老师说话,现在是音乐老师躲进办公室,她挂在窗台上和音乐老师说话。” 纪怀昨能想到那个画面,忍不住笑得两肩发抖。 姜松河也笑:“你是没看见,就在那个窗台上,给音乐老师吓得,生怕摔了她!最后小商总绷着小脸儿把她摘下去了,哈哈哈!我真的很想给你看看监控,真的太可爱了。” 纪怀昨看到那个窗台后边的人影,忍着笑问:“你说哪个窗台?” 姜松河笑得花枝招展,指着自己背后的窗台,转过半个身子:“哈哈哈,就是这……呃。” 窗户外边,抱着几本教案的袁江槿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姜松河的笑被捆死在嗓子里,她尴尬地改变一个弧度:“袁老师啊,上完课……” 袁江槿只丢给她一个淡漠的眼神,就抱着教案离开了。 纪怀昨看得好笑,见好友面如死灰地转回来,更好笑了:“袁老师不是坐你对面的吗?怎么不进来?” 姜松河干笑三声:“哈——哈——哈——她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申请了别的办公室,现在在我隔壁了。” 她指着自己面前的隔板:“就是,隔了六个隔板,和一个墙壁的隔壁。” 纪怀昨笑出声:“你还说不惦记呢,几个隔板都数的这么清楚。” 姜松河烦恼地直抖腿:“她真的更奇怪了,现在见面就跟不认识一样,一句话都不跟我说!那天回去之后不是给我删了嘛?然后我用小号加她,她也像没看见似的。之后我又申请了一次,也没人理我,服了。” 纪怀昨看了一眼她手机上的微信分身图标:“你那小号不是私人号么,上边除了小妹妹就剩我了,竟然都舍得拿来加同事?” 姜松河张大了嘴巴:“难道我还需要为了袁将军再去办个手机号?大姐,我只有这两个号!现在的月租多贵啊!” 纪怀昨笑得快直不起腰,下课铃打响,姜松河塞给她两盒旺仔把她赶出去: “快滚吧你,少烦美女。” 纪怀昨仰头大笑出门去,临走前还在窗户那停留一阵:“姜老师,刚吧得!” 姜松河忍无可忍:“刚你个头!” 第61章 妈妈,我喜欢小昨姐姐 晚上,阮赴今下了班,进了纪怀昨家里的时候,阮霁禾和商镜黎正面对面画画。 阮赴今换了拖鞋,到两个小孩身边分别看了一眼,大概是在画对方的肖像画。 商镜黎画得还能勉强看出特点,算不错,再看看阮霁禾的,画上是深蓝色的背景,和一个很大的黄色五角星。 瞧见阮赴今看过来,她皱着小眉毛“嘘”了一声,阮赴今识趣地卷起袖子去厨房,不暴露她的创作。 纪怀昨正在炒菜,并未听到她静悄悄的脚步声。 她站姿散漫,一只手扶着锅,另一只手拿着锅铲,配合着颠勺的动作很流畅,看起来赏心悦目。 头顶的灯光将纪怀昨随便束起的头发映出阴影,覆盖她浓密的睫毛,和写满云淡风轻的眼。 阮赴今出神地凝视她,视线落在她手臂的肌肉线条上,想起上次看到的一晃而过的马甲线。 画面太温馨,很有感觉,阮赴今没忍住,举起手机拍。 纪怀昨才注意到她,有些意外地看着镜头:“怎么,看不会还要拍下来偷学啊?” 她不但这么说,还侧过身挡住锅,幼稚地做出一副怕她偷师的样子。 阮赴今笑得明艳,收起手机嗔她一眼:“我还偷学?蹭饭不就好啦。” 纪怀昨勾唇调侃她:“好啊,客气劲儿都没了。” 阮赴今笑,想起正事,把身后的悬浮门勾过去关起来:“今天中午,小禾的妈妈来找我,说了一大堆,有点心烦。” 她倾诉烦心事的样子比起从前也随意了很多,纪怀昨很愿意接受她这种转变,安静听着她说。 锅里的菜被放进一个圆盆里,冒菜的香味瞬间充斥整个空间。 “巧了。”她洗锅,把高压锅里的鸡汤也盛出来,“今天下午,有一个女人去小学,也说自己是小禾妈妈,还拿了一个出生证明的复印件。” 阮赴今闻言顿时紧张起来,甚至慌得上前一步抓住纪怀昨的手腕:“然后呢?她见到小禾了?说什么了?” 纪怀昨被手腕上的温度弄得有些失神,她迅速在那只白净的手上收回视线,才回答。 “没见到,我和姜松河把她打发走了。” 阮赴今松了口气,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一直捏着人家的手腕,赶忙松手。 气氛有点……热。 纪怀昨看到她绯红的耳尖,主动开了个玩笑缓解气氛:“我还以为你拉着我,是想帮我端汤呢。” 阮赴今闻言,赶紧接住这个台阶:“好,我帮你端。” 她端着汤步伐僵硬地出去,纪怀昨重新看了一眼手腕,刚刚被捏住的感觉仿佛传递到心里,让她觉得心里都有一种被捏住的感觉。 外边阮赴今叫两个孩子吃饭,纪怀昨回神,摇摇头端起冒菜出去。 她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被闷得昏头了?还是……算了。 吃过饭,两个小家伙继续去刚刚的创作,纪怀昨和阮赴今则是心照不宣地进书房“密谈”刚刚的话题。 纪怀昨的书房整体都是木质的装扮,和外头的现代风完全区别开,古色古香的氛围让人很容易陷入工作节奏。 阮赴今环视一周:“我家的书房如果要改的话,也改成这个风格的好了,很有氛围感。” 纪怀昨帮她拉过一个椅子,自己也坐在椅子上。 “可以,我这还有工人的联系方式,到时候推给你。” 阮赴今点点头坐下,想起那些事,自己也烦得皱起眉:“中午我把她斥退了,但她似乎对接回小禾的事很固执,我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纪怀昨帮她倒一杯茶,见她愁眉不展,帮她分析: “她从你那出来就去见小禾,大概也是感觉你是个不好碰的钉子,所以想从孩子入手,让你主动放弃。” 阮赴今静静地听着纪怀昨说话,侧脸撑在掌心里,完全由着纪怀昨主导她的想法。 “这件事如果你和小禾说得清楚一点,我倒是认为不用躲着她,让她们见见,也好让她死心。” 阮赴今有些迟疑:“可……我。” 纪怀昨瞥她一眼:“你担心小禾会不选你?” 阮赴今没说话,但不难看出她的确有这样的担忧,不管这种担忧多轻,哪怕只有一丝丝,她也不想冒险。 纪怀昨无奈地笑:“你也太小瞧自己的魅力了,小禾怎么会选别人呢。” 阮赴今有些愣神:“我很有魅力?” 这句话单拿出来说好像有其他的意思,纪怀昨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偏偏阮赴今还没意识到这样问纪怀昨有什么不妥,追问:“我真的很有魅力吗?” 纪怀昨抿了下唇,承认:“很有魅力。” 阮赴今松了口气:“也是我太多虑了,既然这样,那就这周日见一下吗?还是什么时候,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一点?” 以往她自己会拿主意,但现在有她的“钟子期”,她就不自觉地想听纪怀昨做主。 纪怀昨点点头,时间在哪天都无所谓:“周末就周末吧,你有空就行,到时候和她直说,你和小禾都态度坚决地拒绝,她应该就不会再有什么可以入手的地方了。” 阮赴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抬眼迎上纪怀昨的视线时,忽而有些克制不住的笑意即将流露出来。 那种愉悦的,轻松的,也许会让气氛变得像刚刚一样粉红的。 阮赴今岔开话题:“虽然你比我小一岁,但是我总觉得,很多事都能依……询、询问你的意见。” “依赖”二字差点脱口而出,阮赴今谴责自己说话不经大脑。 纪怀昨沉默着,她没错过那个无意间泄露的音节,一时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 “可能我们像伯牙和钟子期。”纪怀昨笑笑,“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因为我觉得,很多时候你代替我说的话,也是我本来难以表达的。” 阮赴今愣住,隔了两秒,重重点头:“那我们现在,不止是邻居,还是知音了,我说的对吗钟子期?” 纪怀昨无法忽略心里暖融融的感觉,认可她的说法:“说得对,伯牙。” 阮赴今一只手挡在唇边,两人对视一秒,又迅速各自转移。关系的进一步令她们都有些无措,但是又很开心。 能在一个没有家人在身边的城市,有一个如此贴近自己内心想法的“知己”,这种幸运谁都可以想象的到。 谈完这件事,两个人出了书房,客厅里的两个小孩正在交换自己的画作。 她们站在一边旁观,两个小皮球互相解释自己的创作思路。 商镜黎画得很象形,主要特点都落在纸上了,虽然画功就那样,但是能明显看出画得是阮霁禾。 而阮霁禾的画,谁都看不懂。 阮皮球见状,得意洋洋地展示:“这个是你。”她指着大五角星,然后又指着深蓝色的背景,“这个是我。” 她殷切地看着商镜黎:“不管下不下雨,你都在我旁边。” 纪怀昨莫名想到另一种解释:你是我怀里的其中一个小星星,我还同时抱着很多小星星。 她忍不住低声笑,阮赴今见状有些好奇,小声问她在笑什么,等纪怀昨说了自己的想法后,阮赴今也忍不住笑,拍了一下纪怀昨的肩。 两个大人站在一处,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拳,皆是眉眼温和的亲切模样。 商镜黎看在眼中,莫名觉得这个画面很舒适,很养眼。 或许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温馨的,和谐的。 她对阮霁禾给出的答案有一点点满意,欣然收下画作,然后小心抱着准备放在书房里。 回到家里,阮赴今洗过澡,帮阮霁禾吹了头发之后,坐在她面前,表情严肃起来。 “妈妈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阮霁禾把两条短腿盘起来,光看态度上完全是一副绝对认真的架势。 母女两个对视许久,阮赴今声音低了些:“妈妈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就是……小禾,你有没有想过,去找自己的亲生妈妈?和她,和一个爸爸,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 阮霁禾不太懂她的意思,问出自己所理解到的:“一定要一家三口吗?” 阮赴今哑然:“小禾,你的亲生妈妈想把你接回去,她给你找了一个爸爸,她们想和你一起生活。” 阮霁禾瘪瘪嘴,上前抱住她:“妈妈,我不想去别人家,我是你的小孩,妈妈。” 阮赴今心软成一片,她把小孩抱在怀里,整个都被自己笼罩起来。 “可,那个妈妈家里还有爸爸,你如果去和他们一起生活了,就不会再有人说我们小禾没有爸爸啦。” 阮霁禾听得出是在开玩笑,她翘着两只脚,想来想去,十分诚恳道: “可是,妈妈也可以帮我找一个爸爸啊,这样别人也不会说我。” 阮赴今捏住她的小鼻尖:“哪儿那么好找啊,你帮妈妈一起找。” 母女之间的亲情时光格外轻松,阮霁禾嘿嘿笑着躲开她的手:“妈妈,我喜欢小昨姐姐,你可不可以让小昨姐姐当我……” 阮赴今的理智让她及时捂住了阮霁禾的嘴巴,她有些心虚,也有些赧然,假意嗔怪。 “你……你倒是想得美,你小昨姐姐不答应的话看你怎么办。” 第62章 我就是喜欢看她这张脸怎么了 阮霁禾对纪怀昨的喜爱程度,从她每天提起纪怀昨的频率就可以看得出来,能提出这种说法确实在情理之中。 但阮赴今很担心她这张小嘴会在某一天想起这件事,然后说给纪怀昨。 她现在想想那个画面就已经很尴尬了。 于是她摆正女儿的坐姿:“这种话一定不要和小昨姐姐说。” 阮霁禾不理解,不理解就要问:“为什么?妈妈不喜欢小昨姐姐?” 阮赴今张了张口,很想蒙混过关,但阮霁禾已经趴在她腿上,皱着眉的样子摆明了就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闭了闭眼,只能否认:“不是……” 阮霁禾追上一问:“也喜欢,为什么不行?” 阮赴今的声音已经有点艰难:“这不是妈妈一个人的事,这、这是两个人的事。” 阮霁禾低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马上回过身拿起自己的大对讲机:“好,那我问问小昨……” “哎——”阮赴今抢先一步把对讲机拿过来,攥在手里控制住:“不许问!” 阮霁禾愣住,撇着嘴摊开手:“我的!” 阮赴今看看对讲机,一脸为难:“你别问她,我……我以后跟你仔细说。” 阮霁禾不依不饶,她的好奇心起来,只有答案可以平复。 “如果小昨姐姐也喜欢妈妈,不就可以了吗?我帮妈妈问!” 这小皮球似乎是知道自己总是不开腔,所以想帮自己说。 阮赴今如此想,有些头疼地躲开阮霁禾抢对讲机的小手。 “妈妈自己会说,妈妈会问她的,好不好?” 阮霁禾将信将疑。 阮赴今只好发誓来加强自己的保证:“我一定会问,你快睡觉吧,别操心我的事了!” 阮霁禾这才罢休,乖觉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之前还在催促:“妈妈一定要快点问哦。” 阮赴今:…… 一直到阮霁禾睡着,她才把那个对讲机放下,看着女儿沉睡的脸蛋叹了口气。 本来是想问问正事的,怎么还七拐八绕地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这怎么问?太尴尬了吧,万一纪怀昨就是对邻居的照顾,或者对朋友的照顾,自己突然问人家“你是不是喜欢我”,也太……自恋了。 阮赴今拼命摇头,坚决地放弃了这个念头。 - 周末,阮赴今和程曦之约在一个私房菜的包间,私密性很好,不怕别人看笑话。 包间坐了五个人,程曦之独自一人面对她们四个,打量一番后,轻笑一声。 “赴今,想不到你还真的找了个女朋友,这个女孩就是你的选择?” 她用“看着一般”的语气轻蔑地概括纪怀昨,阮赴今起了护短的心,下意识替纪怀昨说话。 “她什么样不用你来说,今天是按照你的要求见孩子,见过就赶紧走。” 纪怀昨一愣——她没否认“是你女朋友”这个说法。 ……为什么? 程曦之轻哼一声,看到商镜黎,还以为是阮霁禾,两个小孩穿着一样的衣服,都是一样的娇俏可爱,她没分清,亲切地凑近了些:“小禾,妈妈这么多年都很想你,和妈妈回家好不好?” 商镜黎看看阮霁禾,指了指:“她是小禾。” 一时间气氛陷入尴尬,阮赴今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纪怀昨开始帮两个小孩系围裙,程曦之扯住僵硬的笑,转而朝鼓着眼睛看着她的阮霁禾套近乎。 “妈妈知道,妈妈还给你带了礼物。” 她说完把新买的娃娃套装拿上来,推到阮霁禾面前。 六七岁的小女孩,不就喜欢这些? 但阮霁禾看都不看一眼就拒了:“真花哨,我不要。” 程曦之愣住:“你不喜欢?” 阮霁禾鼓起勇气和她对视:“我不喜欢!” 程曦之一而再再而三地吃瘪,心态已经不复一开始那么平静。 “别的孩子都喜欢啊,你为什么不喜欢?” 纪怀昨对这句话深表质疑,她问:“别人喜欢的,我们就一定要喜欢?喜不喜欢是我们自己的事,为什么要跟着别人的眼光。” 她确定这个女人不会比阮赴今更适合做小禾的妈妈,因为她的眼中只有掌控欲,而不会沟通。 念及此,她下意识拉住阮霁禾的手,由此也把两个小孩圈在手臂里。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程曦之冷眼,“和你这个上位者没什么关系吧?” 话说得难听,阮赴今再次强调:“她是我的人,我的事就是她的事。况且我和你之间也不存在‘我们’这个说法,你可以赶紧谈正事,谈完走人。” 纪怀昨强忍着凝视阮赴今的冲动,她的余光看到一点点来自阮赴今的凌厉,以往总被保护的人今天也如此强硬地保护自己,这样的反差令她多少有点……惊喜。 程曦之几乎要翻白眼了,直言:“小禾,你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必须要和妈妈生活在一起,妈妈,还有爸爸,还有其余的家人都会对你很好。” 她殷切地说完,还没再追几句话,阮霁禾就十分果断地拒绝了:“不要。” 程曦之一愣,眉梢隐隐带上火气:“小禾,我才是你的亲生妈妈,如果没有我你就不会来到这个世上!所以你必须要和我跟我回去!” 纪怀昨忍无可忍:“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但威胁孩子,道德绑架孩子都是不对的。” 程曦之彻底火了:“有你什么事!你几次三番地插嘴,难道是觉得她现在喜欢的是你,就可以耀武扬威了?” 她面对阮赴今,话茬密得很:“赴今,就算你找不到和我相同的,也找个相似的吧?怎么,你很喜欢看这种性冷淡的脸?” 阮赴今猛地起身:“小禾说了不愿意和你走,你也趁早打消这个心思,以后再来骚扰别怪我不客气!” “还有!”她身子前倾,摁在桌子上,自上而下凝视着程曦之。 “我就是很喜欢看她这张脸,我喜欢到天天盯着看,这些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要你来出言不逊中伤她。” 程曦之是很注重体面的人,在这种围攻的形势之下,她坐不了多久,拎着包和买的娃娃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包间一下子归于寂静,刚刚那些冲口而出的说辞便开始循环播放。 纪怀昨一言不发坐在那儿,瞟了一眼阮赴今,后者也有些心虚地看着别处。 纪怀昨为她刚刚的话心旌起伏,兀自不能平息。 所以这是她为平时总盯着自己看做出的解释,还是说……只是顺着程曦之的话冲口反驳? 但如果真的是冲动,她平时确实会经常盯着自己看,那又是什么原因呢? 阮赴今十分忐忑,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不假思索,什么话都说。没有后半句还好,可以当做话赶话的冲动,但加上后半句,就有点不好解释。 她平时的凝视并没有遮掩得多好,纪怀昨……她应当不会不知道这些。 服务生把菜摆上来,两个小皮球互相观察一阵,最后阮霁禾打破沉默: “妈妈,我们还不吃吗?” 两个大人这才如梦方醒,默契地没提这件事,一边给小孩夹菜,一边在心里咀嚼刚刚的回答。 吃过饭之后,阮霁禾要去上搏斗课,有阮赴今带着她,纪怀昨就可以回去赶稿。 四个人在私房菜门口分别,阮赴今把纪怀昨叫住:“注意安全。” 纪怀昨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琢磨了一顿饭的心思让她不能安静,这样的话,就算回去也无法顺利开展工作,她势必要得到那句话的明确解答,才能安心。 于是她又停住,问:“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即便不说明,阮赴今也会知道是指哪句话。 果然,阮赴今有一瞬间的闪躲,她重新对上纪怀昨的视线时,狭长的眼尾里蕴含的淡然令她升起遮掩的心思。 面对这样的纪怀昨,看上去很理智的纪怀昨,她说不出掺杂情感的解释。 本身自己的感情就不成熟,本身纪怀昨对自己或许只是照顾。 阮赴今淡笑:“你很介意吗?我确实冲动了。” 纪怀昨一愣,而后大方地挥挥手,背过身离开。 “没事儿,我就是想弄明白罢了,你们也注意安全。” 阮赴今捏着两个小孩的手,看着纪怀昨一步步走进车里,最后驱车离开,心里的失落才升腾。 她对纪怀昨只是好感,她确定只是好感,并非到了那种非她不可的程度。 毕竟单身这么久,心动一次是很难的事。而纪怀昨,情伤初愈,此刻也不是展开一段新感情的良好时机。 阮赴今很明白这些,她需要等到自己很喜欢,喜欢得不得了的时候,才能把这些感情对纪怀昨言明,而非急切地冲口而出,换一个草率的结局。 她目前没有更好的选择,她知道自己想和纪怀昨在一起,但……感情还不够。 能遇到一个心动的人不容易,她要有更多把握,才能坦白一切。 而纪怀昨……她或许对自己都没有好感,就算自己刚刚回答她:“我说的是心里话,我喜欢看着你。” 那又能怎么样呢?她喜欢看着她没错,但目前为止也仅限于喜欢看着她罢了。 连和纪怀昨拥抱她都不曾幻想过,更别说再亲密的事。 这样浅淡的感情,总是需要时间来温养的。 被攥的过分紧的阮霁禾朝商镜黎传递眼神,商镜黎看看自己同样被捏紧的手,摇摇头表示无力。 第63章 人妻感 三月十五号,法院开庭。 法庭之上,商镜黎的爸爸申请的法律援助根本不敌柳溪融的专业能力,再加上铁证如山,到底还是没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他一边喊着“虎毒不食子”,一边被警察带走了。 商奶奶坐在轮椅上,浑浊的泪掉在毛毯上,又很快拭去。 你也知道虎毒不食子,你对小梨做的那些事,让我想起来都止不住地心惊! 商奶奶早已搬进热河市的烈士遗属供养院,纪怀昨带着商镜黎去看过她很多次。 出了法庭,纪怀昨推着商奶奶,和柳溪融道谢:“这次多亏你了,想吃什么尽管说!” 柳溪融笑着朝她靠近些:“真的?那我可要狮子大开口了!” 纪怀昨笑笑:“没关系,吃什么都行!” 柳溪融笑嘻嘻道:“今今明晚上不加班吧?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吃烧烤吧,好久没吃了,有点怀念。” 纪怀昨痛快答应下来,把商奶奶送到供养院,然后给阮赴今发消息确认明天是否加班。 阮赴今此刻正在收拾陈晨的烂摊子—— 他再一次因为自己的私人原因,无故卡着别人的稿子不许过,这次的人不如纪怀昨的好脾气,直接冲到公司来理论,被领导听说,当即把阮赴今叫到办公室一顿了解情况。 “那个陈晨是你手下的人吧?这恐怕不是第一次了,我看他手法的老道,怕是已经捞了不少油水了吧?” 阮赴今赶忙辩解:“组里的人各有分工,平时汇报的工作内容也都在应该完成的工作数量之内,所以我并未严查,是我的失误。他第几次做这种事我确实不了解。” 上司和早前离职的蒋芯关系颇好,因此逮到阮赴今的一点毛病就不免加以重锤,已经不依不饶说了两个多小时,依旧没有把她放回去的样子。 好在秘书敲响办公室的门,暂且打断了上司的话。 “李总,有一个年轻人说是您朋友的儿子,来给您送东西。” 李总闻言马上改了一副面孔,甚至起身系上一颗扣子,朝门口的年轻人走过去。 阮赴今回身,来人不陌生,是见过两次的周刑。 周刑先是和她点头示意,然后才和李总寒暄。 李总也是人精,见状客气问:“贤侄和阮总监认识?” 周刑点点头:“认识,阮小姐工作能力出众,是很值得被欣赏的人。” 他约莫是听到李总的刁难,所以此刻故意说出这种话,帮她解围。 李总闻言果然态度一变:“嗐,阮总监的能力自然是没的说,就是她手下的人不老实。” 他朝阮赴今笑笑:“小阮啊,回去把你组里那个人开了吧,这种人在我们的队伍里怎么能行呢!” 阮赴今点点头,算是提前结束了煎熬,和周刑擦肩而过时,后者朝她小弧度地笑了一下,依旧是十分礼貌的。 办公室的门关上,李总问:“你过年的时候相亲的对象是阮总监那?” 周刑点点头:“是,我对阮小姐印象深刻,只是她对我不感兴趣。” 见他垂下头,李总主动安慰他两句:“阮总监这样的女人确实眼光高,不过你现在调到这来,也不缺相处的机会,况且你本身的条件就很棒,追什么人追不到!” 他越说越带吹嘘成分,周刑不欲多言,把自己的履历拿出来。 “这是我的简历,李叔叔不用关照,我愿意在基层做起。” 李总接过,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哈哈笑着道:“我看你和阮总监天生一对,就这么错过实在可惜,不然你就去阮总监手下先熟悉熟悉环境,刚好她们组缺了一个人。” 周刑不意外,这种老油条惯会讨巧卖乖,他确实很想追求阮赴今,既然台阶递到眼前,那不妨就接下。 阮赴今回了办公室,里边是端着水杯惴惴不安的陈晨,见她进屋,讪笑一声起身道: “总监……那个,你才回来啊。” 阮赴今对他这种没话找话的行为不愿理睬,想起自己平白无故挨一顿批更不爽了,直接把上司的意见转达。 “人事部结工资吧,李总的原话。” 她冷淡的样子把陈晨的希望也冻住,他僵硬地还想替自己说说情,还没张口,阮赴今就下了逐客令。 “我还有事,别在我这儿耽误时间了。” 陈晨面色涨红,想起婚礼那天阮赴今和纪怀昨曾拉拉扯扯往外走,不禁质问:“是不是因为我上次把纪怀昨的小说卡住,所以你在李总面前故意给我使绊子?不然我这点小事,诚橡不至于开除我!” 他不提这茬还好,提起这个,阮赴今也没了好脾气,一巴掌拍在桌上顿时把陈晨震慑住。 “你犯的错还小吗?七周的名气你不是不知道,把她让给对手公司,损失了多少自己去算!有些错犯过一次就该长记性,你是猪脑子吗?” 陈晨哑口无言,愤愤离开办公室,拿走自己寥寥无几的东西愤然离开。 阮赴今从始至终看都没看一眼,恨不得他早点收拾东西走人。 其余的同事正心里暗爽,周刑搬着自己的东西走过来,笑眯眯问:“请问各位,哪个是刚刚被辞退的同事的工位?” 安静几秒,小宁指了指自己身边:“这儿。” 周刑客气地笑笑,把东西放在桌上,抽出自己的简历,朝总监办公室去。 门再次被敲响,阮赴今抬头,外头站着周刑。 人家刚帮自己解了围,怎么说也不能拒之门外,她冲他点了下头,暂时放下手里的事。 周刑进来,把自己的简历端端正正放在桌上,态度谦逊:“阮总监,我是今天被调到您这的周刑,这是我的简历。” 阮赴今疑惑地看向简历,直言:“我并没有接到你要来的通知,确定是我们组吗?” 周刑点点头:“李总才说的,您可以向李总求证。” 话音刚落,李总的内线电话就打过来,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多照顾些之类的,阮赴今打着官腔应下,撂下电话时,对眼前的人有了新的看法。 这人怕是家里有些背景,所以才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空降过来。 她拿起简历翻了几页,对周刑的学历和过往成绩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比陈晨强上太多了。 她拿起电话叫了小宁,然后把人丢给她:“这是小宁,以后你们两个交接工作,有什么不会的叫问小宁就好,去吧。” 周刑并未多说,跟着小宁出去。他们走后,一直显得不甚关心的阮赴今才叹了口气。 哪有那么巧的事,周刑这次调过来,怕对自己还是有念想。 她就知道,这种颇有教养的人,更加不好拒绝。 周刑为人处世很有一套,仅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和同事们基本熟悉了。 他本身就是高学历高水平的人才,又在分公司磨炼几年,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阮赴今才准备下班,小宁就敲敲门进来:“老大,周刑说晚上请我们唱k哎,你要不要一起去?” 阮赴今一愣,她不太喜欢这种场合,拿出自己惯有的借口:“小禾在家,我就不去了。” 小宁揶揄地看着她:“老大,你还瞒着我呀,我知道小昨姐会帮你带小禾的!这么久都没出去放松一下啦,和我们一起去玩嘛!” 阮赴今无奈地笑:“总不能一直让她帮我带……” 话音未落,纪怀昨还真的打电话来,小宁眼尖瞥到,赶忙催她接起。 纪怀昨:“今晚上有个出版社经理的应酬,我带小禾她俩去,你什么时候回来,可以一起。” 小宁闻言,先发制人:“小昨姐!老大要和你请假呢,你许不许她晚上和我们出去唱k?” 纪怀昨一愣,她隐约听到阮赴今慌乱的制止声,没来由地就觉得愉快。 她靠在桌边,笑着答应:“没事,你去玩吧,我带她们去吃好吃的,不喝酒。” 最后的三个字大概是在说:你可以喝点酒轻松一下,我不会喝酒,我去接你。 阮赴今心间柔软,为纪怀昨的细心感动,声音很轻地“嗯”了一声,顺着她的话回答,“那我结束了给你打电话,你来接我?” 纪怀昨答应,短暂的通话结束,小宁看着阮赴今怎么都压不住的唇角,莫名觉得自己也开始兴奋了。 “好甜哦老大,说实在的,虽然你和小昨姐不是情侣关系,但是小昨姐好有人妻感哦~” 阮赴今的耳尖发热,她推了一下贴过来的小宁:“甜什么了,太放肆了哦。” 小宁跟着阮赴今上了几年的班儿了,早就混成厚脸皮,完全不介意她的小小恐吓。 “真的!这种‘你在职场叱咤风云,我在家里为你洗手作羹汤’的感觉好带感!” 越说越离谱,阮赴今能感觉到热度蔓延到脸侧,赶紧遂了小宁的心愿。 “好好好,我去,你别贫了,赶紧去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小宁嘻嘻笑:“那老大等等我蹭你的车。” 阮赴今无奈一笑,等人走了,才看着屏幕回味刚刚的对话。 确实……有点甜呢。 她倒是细心,能想到这么多不起眼的小事。 阮赴今坐回椅子里等着小宁,不禁想到纪怀昨平常的样子,她解了锁,桌面壁纸赫然是她前几天换上去的,拍的纪怀昨做饭的那张。 蓝色的火被压在锅底,纪怀昨表情淡然,灯光淋在她头顶,为她整个人遮上一层朦胧的细雾。 头发重新换回黑色,被松散地簪在脑后,落下的几缕发丝贴着她颈侧,弯成好看的弧度,给人一种慵懒的轻松感。 人妻感,确实很有味道。 阮赴今看到屏幕变暗,急忙把屏幕锁上,右手的手背抵在脸侧,分摊灼热的温度。 第64章 触碰 小宁很快收拾好,两人一前一后出大厅的时候,瞧见周刑正背对着她们站在台阶下。 本来工位就是挨着的,这一下午带着周刑又熟悉很多,见状大声叫他:“周刑!你怎么还没出发呢?” 周刑闻声回头,见是她们,和煦地笑笑:“我车送去保养了,这几天都打车上下班。” 他把手机屏幕递到两人面前,网约车正在走一条很长的红色路线。 “看这样子大概要晚一点,你们先去,我不会迟到的。” 小宁担忧地皱起眉:“你这预计还有半个多小时才到呢,你就这么干等着啊?” 周刑无奈:“没事,下班本就堵,催也没用。” 他这情绪倒是有够稳定,阮赴今闻言心里叹了口气,想着还人情的念头,加上还有小宁,并不算两人单独相处,就主动开口:“不如和我们一起走吧,反正都是去一个地方。” 这对于周刑来说可谓是意外之喜,他一点也没推让,痛快地上了车,主动坐在后排。 走到一半,小宁忽然感慨:“虽然我只见过几次小昨姐的车,但是真的帅,老大,你什么时候也买一个同款,让我多蹭蹭。” 阮赴今失笑:“她的气质适合那个,车技又好,我驾驭不了。” 小宁点点头:“也是,但是我上次没来得及拍照,一会儿小昨姐来接你我一定要拍张照,老大你帮我申请。” 阮赴今无奈摇头,被话题圈出去的周刑尽量收集有用信息——小昨姐,听上去应该是阮赴今不错的朋友,不知道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三人也算安静,到了目的地之后,其余的同事早就已经在包间等了。 组里的人都是活泼性子,完全没有冷场一说,特意要了六支麦都流转不开,场面可谓十分混乱。 周刑的音色偏低,一首民谣顿时征服了所有人,其余的男生也都纷纷展示自己的拿手曲,阮赴今坐在沙发一角,静静地看着他们闹,唇边带着一丝轻快的笑意。 这个组里没了陈晨,倒是有活力不少。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周刑点了一首情歌对唱,其他的女生都不好意思合唱,阮赴今正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时,一个男组员率先提议。 “老大自从来了还没开嗓呢!老大来!直接把周刑压制,让他再出风头!” 一人起头,其余人纷纷应和,小宁一脸懵地看着如此团结的人,再看看眸色深邃的周刑,顿时了然! 阮赴今连连推拒,奈何众人把话筒塞在手里,又是起哄又是劝,她实在难以拒绝,就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哼唱两句。 周刑并未太难为她,见她实在不情愿,自己主动承担女声的部分,夹出来的嗓音比电锯好不了多少,虽然刺耳,却最大程度地缓和了阮赴今的拘谨和尴尬。 她有些抗拒这样的细心,歉然一笑,重新坐回位置。 周刑似乎并未受到任何打击,仍旧在和其他人欢快地互动,十几个人里,只有阮赴今心事重重。 小宁唱完一首歌坐到她身边来:“老大,这个周刑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她说得直白,阮赴今眉头更深:“别乱说,这种事最怕谣言。” 小宁点点头,趴在她耳朵边道:“我刚问了大徐,他说周刑请他喝了咖啡,担心大家放不开,所以让他帮忙暖场。” 大徐就是最先起哄的人,阮赴今下意识看过去,他和周刑勾肩搭背,显然已经有了相当程度上的革命友谊。 她揉着眉心,把杯子里剩余的啤酒一饮而尽:“算了,一会儿纪怀昨就来接我了,我先回。” 语毕,她提出手机给纪怀昨发消息,问:[到哪儿了?] 对方回了一条语音,阮赴今摁了点声音贴在耳边,是阮霁禾发来的。 “我们还有八个转弯就到啦!” 旁边还有纪怀昨提醒的声音:“七个转弯。” 阮霁禾马上改口:“七个转弯!” 简短的语音被阮赴今听了几遍,才笑着回复,侧脸溢满愉悦,叫人想不多看都难。 周刑无声注视着她的举手投足,暗暗猜测是在和谁发消息,但长久注视有些失礼,他又迅速转回来,重新加入热烈的氛围。 又过了十分钟,阮赴今起身去卫生间,周刑见状也找了个借口出来。 两人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周刑主动开口:“阮总监,不好意思哈,同事们起哄的事,你别往心里去。” 阮赴今微怔,摇摇头并未在意:“没关系,你和我又没有那个心思,我不会在意。” 周刑腼腆地笑了一下,澄清:“其实如果要诚实一点的话,我有这个心思。” 阮赴今闻言下意识后退一步,周刑就后退两步,赶紧解释:“您放心,我不会公私不分,耽误工作,也不会打扰您的生活,我知道分寸。” 阮赴今抿了下唇,她第一眼没有好感的人,一般情况下相处久了也不会影响她的感觉,因此她直言拒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说的很清楚了,希望你打消这个念头。” 周刑没有强求,也没有口头争辩什么,闻言只是笑着点点头,和和气气的脾气极好。 “我不会给阮总监带来困扰的,那我先进去吧。” 两人前后脚出来,又一起回去,组员不免要揣测。 阮赴今承认这个周刑确实细心周到,但她依旧生不出什么好感,点点头看他进去,自己又隔了几分钟才进去。 组员已经开始玩游戏,小宁的脸上贴了不少纸条,不得不一只手拨开纸条才能看清牌面,看她的反应大概是又输了。 大徐正忙着往她脸上再贴一个,但已经没地方贴了。 小宁朝才进门的阮赴今哭诉:“老大,我翻到翻倍卡,输一局要贴五张!实在不行了,你帮我分担分担。” 阮赴今见她这惨状只觉好笑,边笑边点头答应,还以为小宁是想让她帮忙分担打牌,却不想是让她帮忙分担纸条。 这下好了,小宁的手气出奇的臭,等纪怀昨来接的时候,阮赴今脸上也贴了满满当当的纸条。 她和小宁正对着门口,小宁一只手掀着纸条看牌,阮赴今则彻底失去希望,坐在那儿由着纸条铺了满脸。 纪怀昨第一次见她如此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小昨姐!来坐!”小宁招呼道。 纪怀昨朝她点点头,和看过来的周刑打了个照面,然后牵着两个小皮球在阮赴今背后的沙发上坐下。 “回不回?”她低声问。 轻声慢语里掺进不少属于纪怀昨的低音性感,加上这人探过上半身,脑袋靠在自己颈侧的动作如此贴近,叫阮赴今听得耳朵发痒,偷偷用手揉揉耳根。 她轻声:“回。” 小宁闻言一把抓住阮赴今:“老大!你走了我可咋办呢!他们逮着我欺负!” 阮赴今为难地看看纪怀昨,后者淡笑:“没事儿,那就等赢回来再走,时间还早。” 阮赴今听话地坐回地垫上,肩头刚好和纪怀昨的膝盖平齐,纪怀昨只稍稍前倾就能拉近两人本就不远的距离。 又输了几把之后,阮赴今忍无可忍亲自上手,小宁被挤到一边像个无处理发的山顶洞人一样,扒着脸上的纸条观战。 好在手气这东西轮流转,阮赴今凭借一己之力连胜四把,直接把小宁脸上的纸条全都撤下来了。 还有三局。 阮赴今跃跃欲试,不能耽误一秒属于自己的牌运,纪怀昨见她这副争强好胜的模样觉得十分入眼,便端着下巴坐在旁边帮她揭纸条。 阮赴今赢一局,她便慢悠悠在她背后将她脸上的纸条取下来,动作之轻柔,可称得上是小心翼翼。 阮赴今被一次又一次拿掉纸条时,脸颊传来的痒意撩拨得面若红云,好在氛围灯可以掩饰她的慌。 但,总是在她脸上揭纸条的纪怀昨,大概能一次比一次更清晰地触碰到脸上的热意。 阮赴今逐渐有些不能专心,实在是因为纪怀昨的手指接触到她脸上的感觉太明显,她根本无法忽略。 这一走神,手里的牌就打得没那么精细,眼看着最后一对k要拆出去一张放单,纪怀昨手疾眼快帮她握住,隐晦提醒。 “抓好,牌要散了。” 阮赴今一愣,手背传来的温度一路蔓延直至耳尖,叫她本就羞涩的情绪再度膨发。 她倏地回神,把两张k都扔出去,结束了最后一局。 纪怀昨笑吟吟帮她把最后一张纸条摘下来,没了碍事的遮挡,她瞧见纪怀昨眼底盛着的她,和明晃晃的笑意。 那种感觉,似乎可以被形容为“宠溺”。 阮赴今捻动指腹,下意识吞咽一下。 近距离的对视容易碰撞火花,纪怀昨的笑意逐渐歇止,好在其余人的不满声把她们打断,两人才都能得以从对方的眼中抽离。 “老大手气太好了吧!再来一把!” “就是!把我们脸上贴满纸条再走!” 阮赴今起身:“她们都等我这么久了,我先回,你们玩儿。” 纪怀昨也起身,一边牵着一个小皮球,朝众人点了点下巴告别。 周刑把她们的所有互动看在眼里,虽然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总觉得这两人的相处氛围似乎不太平常。 还有她们两大两小的背影,有点像,一家四口。 第65章 大概算迁就 暧昧的气氛一直延续到回去之后,她们站在各自的门前道别。 阮赴今牵着小皮球的手,这一路上她明里暗里在脸上擦过很多次,只为延续纸条被摘走的时候带来的痒意,此刻也抹了把脸。 纪怀昨把她下意识的动作看在眼里,皱着眉有些担心:“过敏吗?” 阮赴今一愣——她这个动作确实很像因为脸上很痒所以挠一下。 她赶忙把手背过去:“没有,碎发扫到了。” 纪怀昨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说起明晚吃饭的事。 “柳溪融说明晚有空,问你需不需要加班,不加班的话我们去吃烧烤庆祝一下。” 阮赴今想了下工作安排,摇摇头:“明天工作很繁琐,应该会加班,如果有变动我提前和你说。” “嗯。”纪怀昨已经打算回屋,“晚安。” 阮赴今看着她转身,看着她拉开门,缱绻的氛围似乎也要随着纪怀昨的离开一同被抽离,她有些不舍,但就算把人叫住也没什么话好说,因此欲言又止。 阮霁禾一直在看她们,察觉到妈妈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尤其她看到妈妈的另一只手甚至抬起来一点点,准备拉住什么,又很快放下。 阮霁禾抿了抿唇,叫住即将关门的纪怀昨:“小昨姐姐!” 纪怀昨一愣,转过来,才发现母女两个都还没开门。 “怎么了?”她蹲下身问。 阮霁禾上前一大步,在阮赴今也不明所以的视线中大声问:“我想帮妈妈问一下你喜不喜欢……” 阮赴今警铃大震,毫不犹豫把阮霁禾的整张脸都捂住,然后把人抱在怀里捂得严严实实。 纪怀昨吓了一跳:“……怎?” 阮赴今干笑一声:“那个……之前给你买了一只口红,我想问下你喜不喜欢那个色号。” 纪怀昨反应过来,无奈一笑:“直接问就好了啊,这种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挺喜欢的 。” 阮赴今一只手开了门:“那就好,那个系列还有一个颜色淡一点的,下次买来送你。” 纪怀昨不明白她一直送这个干什么,还不等拒绝说自己还有一大堆口红,那母女两个就已经冲回房间了。 纪怀昨:…… 原来刚刚一直不回屋,就是想问这个? 看来真的是,要不怎么问完之后这么快就回屋了。 商镜黎看着关门之前都在拼命递眼色的阮霁禾,若有所思。 一扇门总算隔开纪怀昨的视线,阮赴今躲在盾牌之后,有点像小女生被闺蜜揭穿心思的娇恼。 “阮霁禾!你不许乱问!” 阮霁禾眨着大眼睛看着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妈妈,脸红红的,虽然是指责,但是语气好像又不是在生气。 她小心翼翼靠近,一点儿都不害怕现在的阮赴今。 “妈妈……我看你很想问,所以帮你问的。” 阮赴今一怔,想起自己之前答应阮霁禾会自己问的事,十分无语。 “我……我最近没打算问,我不会把你送走,所以你也别着急让我问纪怀昨了好不好?” 阮霁禾轻哼一声:“好吧……妈妈一定要快点问哦,不然的话,被别人先问了,我可不高兴!” 阮赴今顿住,下意识思考纪怀昨能接触的人,好像暂时没什么和感情有关的…… 等等! 柳溪融! 这家伙简直把“我对纪怀昨很感兴趣”几个字刻在脸上了,她怎么给忘了! “小禾,你先去睡。”阮赴今郑重地看着小皮球,“妈妈今晚有点工作要做。” 阮霁禾乖乖去睡觉,阮赴今关上书房的门,打开电脑满脸疲惫。 今天也不是很轻松,但……明天想按时下班大概是没什么希望的,今晚不多做点,明天还吃什么烧烤,去了也只剩炭了! 想到柳溪融对纪怀昨势在必得的眼神,阮赴今叹了口气,给自己冲了杯咖啡,拨通小宁的电话,要了材料过来。 小宁才到家,一听她要熬夜做事,被震惊之后反而逐渐接受了——阮赴今从来都是这样的,能今天做完的事绝对不会拖到明天! 不愧是我们的总监老大! 小宁流下敬佩的泪水,选择和她一起加班,沾染总监的奋斗精神。 在前一晚的熬夜五小时前提之下,第二天下午,阮赴今总算如愿按时下班。 纪怀昨来接她的时候,阮赴今因为只睡了几个小时,整个人靠在副驾驶昏昏欲睡。 纪怀昨瞥到她眼底的青色,眉头微皱:“忙过这阵有休息时间吗?” 阮赴今揉揉眉心,懒洋洋地回答她:“周末休息,也不算很忙。” 她幽怨地看了一眼开车的人——忙成这样还不是为了赶你这顿饭。 纪怀昨并未注意到,专注开车。 后排的两个小皮球挨在一起,阮霁禾靠着商镜黎躺得舒服。 商镜黎低声问:“你昨天想跟我说什么?” 阮霁禾早就忘到脑门后去了,闻言眨巴眨巴眼睛:“什么?” 商镜黎:……我看你对音乐老师什么时候来上课记得可听清楚。 她抽出自己的胳膊:“想不出来就去那边一直想。” 阮霁禾急了,灵光一现想起来:“我是想帮妈妈问小昨姐姐喜不喜欢我妈妈的。” 商镜黎不太懂这个“喜欢”是什么含义,疑惑地看着阮霁禾——不明显吗,她不是挺喜欢阮阿姨的吗? 阮霁禾也说不明白:“妈妈要给我找一个爸爸,可我喜欢小昨姐姐,妈妈说她也喜欢,但是要问小昨姐姐。” 商镜黎把她的话理顺,点点头懂了:“她们要谈恋爱吗?” “谈恋爱?”阮霁禾想起电视剧里的,“那她们就可以住在一起了,我们也可以住在一起了!” 商镜黎小脸一红:“谁跟你住一起?去那边坐着。” 阮霁禾凑过来,对她的冷脸毫不在乎。 “到时候你来我的房间住,我屋里有好多玩具,我们可以一起玩!我都给你!” 商镜黎心里期待,面上抗拒,推着她让她离自己远点。 拉扯间,车子停下,她们之间的打闹也暂时中场休息,分别被两个大人抱下车。 “柳溪融就住在供养院那边,她说她会顺路带商奶奶过来,我们先进去吧。”纪怀昨把车停好,对阮赴今道。 阮赴今点头,迟疑着问:“你和溪融……平时的交流还挺多的。” 纪怀昨隐约品出和秦幼昕在一起的时候,她每次吃醋的味道。 她疑惑地看着阮赴今,对方并未看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边走边说,眼睛看着地面,似乎只是随口说说。 她暗道自己胡思乱想,就也随口回答:“还好,偶尔聊聊。” 阮赴今的手又收紧了些——那她呢,和她聊的频率,是不是也就是“偶尔”的频率? 还是说,她比别人更亲近自己? 阮赴今一路想着这个问题,回忆着自己和纪怀昨的聊天频率,几乎每次闲聊都是自己先展开话题,纪怀昨主动发消息,一般也都是有正事要说。 那自己在她这,也可以说得上是“她偶尔和自己聊聊”吗? 两个人带着孩子进了包间坐好,点了些基础的肉串,纪怀昨勾了点饮料,给自己点了瓶橙汁。 “你可以放松一下,我开车。”她对阮赴今嘱咐一句,然后把菜单递过来,“还有什么加的,给。” 阮赴今一手接过菜单:“这次我可以开车,都不怎么见你喝酒。” 纪怀昨失笑:“还想看看我喝醉了怎么撒酒疯不成?” 阮赴今顿了一秒——经她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好奇捏。 “你会撒酒疯吗?怎么撒的?” 纪怀昨僵硬一秒:“不……我,我一般喝醉了,就,挺大胆的,就什么都敢做。” 阮赴今更有兴致:“真的吗?最大胆的事说给我听听。” 纪怀昨想起那次差点被挂科的经历,有一丝尴尬。 “大二的时候,姜松河被分手,陪她去放松心情,结果我们两个都喝醉了。她骂她的前男友,我骂我的选修课导师。” 阮赴今凑近了些:“嗯,然后呢?” 纪怀昨仍旧记得那个晚上,姜松河被舍友拖回宿舍,舍友因此失去“贞洁”,被一通乱摸。 而她,在另一个室友扶着她回学校的时候,和晚下班的选修课地中海擦肩而过。 “……然后我冲上去把他的地中海彻底薅秃了。” 阮赴今愣了几秒,这件事或许本来没有那么好笑,但是经纪怀昨这样严肃的面孔,这样别扭的语气说出来,就彻底戳到阮赴今的笑点。 她靠着椅子笑得直发抖,纪怀昨无奈地看着她:“没这么好笑吧……你……你别太过分哦。” 阮赴今甚至已经凭想象力看到那个画面,笑得肚子都疼了。 纪怀昨哑然,无奈地看着她:“我说阮总监,真要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我的尴尬之上吗?” 话虽然如此说,但明明,阮赴今在眼睛眯起来的缝隙里,看到她眼中也是无奈又拿她没办法的神情。 大概算迁就。 第66章 你不高兴吗?不明显吗? 柳溪融带着商奶奶来的时候,烤好的肉串也刚好摆在桌子上。 她扫视一眼,挤挤阮赴今:“你去我对面坐,我想坐这儿,我爱吃羊肉串。” 阮赴今瞄她一眼——你怕是爱上我这个挨着纪怀昨的位置了吧?! 她客客气气把羊肉串递给她:“那把这个给你。” 柳溪融朝她撇撇嘴,只能接过羊肉串坐在纪怀昨对面。 纪怀昨并未在意她们之间的交流,把菜单给她:“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我们点的都是些基础的翅中肉串一类的。” 柳溪融没什么忌口,点菜的功夫也不忘撩拨一把:“小昨的口味和我很像呢,我也很喜欢吃你点的东西。” 阮赴今心里翻白眼——这话上大学的时候你追那个学长就说过一次了! 纪怀昨不知内情,当真了:“真的啊?那看来我们有很多地方都很合得来。” 阮赴今感觉自己的心里被插上一把小刀,紧接着,商奶奶投出第二刀。 “我看你们也是相合,处处都能想到一起,多好的关系。” 阮赴今闷闷地吃肉串,偶尔会瞥一眼纪怀昨笑呵呵的侧脸。 怎么你跟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这么高兴呢,这才和柳溪融见几次,就这么笑脸相迎了? 她知道自己是在吃醋,但也知道这种醋意仅限于一个很小的程度,并不至于让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 甚至把这样的醋意,说成是被好朋友冷落都可以。 柳溪融看她闷头吃串喝酒的样子觉得好笑,加上两个小皮球已经吃完了,在一边玩,干脆直接坐到纪怀昨的旁边。 “小昨怎么一直喝橙汁,陪我喝点。” 纪怀昨赶紧拒绝:“我一会儿开车回去,橙汁不行?” 柳溪融思索几秒,放过她:“也行。”她故意搂住纪怀昨的肩,还夸张地惊讶。 “哟!你这手臂上还有肌肉呢,摸着怪舒服的!” 纪怀昨自己喜欢女生,对女生的亲密接触会保持距离,因此躲闪一下,刚好撞到挨着她另一边的阮赴今。 她下意识想道歉,却被阮赴今一把抱住,拉在她怀里。 “动手动脚呢,柳溪融,注意行为哦。” 话音一落还打了个酒嗝,纪怀昨被她如此可爱的威胁戳到,忍不住轻笑。 柳溪融在两人之间琢磨出一点味道来,反正桌上就她们三个,老的小的都在一边玩,干脆大胆些。 她追着纪怀昨的手臂又捏了两下:“触感真的好,不信你也摸摸。” 阮赴今眼睁睁看着柳溪融的手指捏过来,她干脆果断把纪怀昨的手臂捂住:“怎么随便乱摸呢,纪怀昨允许了嘛!” 柳溪融听着好笑:“怎么,不让我摸让你摸啊,你抱那么死。” 到底还是有些醉意,阮赴今胆子大了些,直视纪怀昨:“你是让我摸还是让她摸?” 被抱在怀里,十分娇妻姿态的纪怀昨无语凝噎。 她掰开阮赴今的手:“谁都不许摸,我去对面坐,你们挨着吧。” 阮赴今顿觉这是对自己的拒绝,委屈,不等她掰就全数松开,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她这个样子,纪怀昨又不忍心了,总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天大不该的事,顶着柳溪融看热闹的视线,戳戳阮赴今的手臂:“你怎么了?不高兴?” 阮赴今抬眼,面对下属时的强势不知不觉冒出来:“不明显?” 纪怀昨心尖一抖,僵硬地回答:“明、明显。” 阮赴今凝视着她:“然后呢?” 纪怀昨惊愕地看着她,柳溪融越看越有劲儿,就着花生米津津有味。 这不比电视剧好看多了? 她善意提醒:“今今醉酒初期的表现就是这样,会有点强势。” 纪怀昨分神:“那中期后期呢?” 柳溪融笑眯眯:“那得看醉得到不到后期,如果很醉的话,就直接睡了,一点也不给别人惹麻烦。” 纪怀昨还没再说什么,阮赴今一只手把她拧过来面对自己:“我在问你,然后呢。” 柳溪融看热闹不嫌事大:“你最好依着她,不然她会闹,大吵大叫的那种。” 纪怀昨唇角一抽,把自己的手臂伸过去:“给你摸?” 阮赴今眯着眼睛看那个线条清晰的手臂,正当纪怀昨以为这招行不通的时候,阮赴今一把捏上去,转过身把杯子里的啤酒喝完。 “这还差不多。” 纪怀昨哭笑不得,被她这副小孩子模样逗笑,无奈地由着她攥着手臂,另一只手拿起橙汁和柳溪融碰杯。 “她上大学的时候就这样吗?” 柳溪融可不想纪怀昨很快就把手拿回来,导致自己没什么可看的,故意说的十分严重。 “嗯,有的时候还大哭呢,所以你还是委屈一下吧。” 纪怀昨垂眸低笑:“没事,不算委屈。” 柳溪融问:“小昨有没有喜欢的人?或者在没在谈?” 纪怀昨想起已经告别半年多的秦幼昕,摇摇头:“没有。” 柳溪融心里有了数,看了眼认真吃东西的阮赴今,这人大概已经晕晕乎乎了,想来是听不到纪怀昨说什么了。 要不要多打听一点纪怀昨的择偶标准,明天告诉好友呢? - 回家的途中,夜风从车窗吹进来,逐渐把阮赴今的酒劲儿撩动。 她揉揉昏昏沉沉的脑袋,没休息好的困倦加上酒精的麻痹,逐渐靠在座椅上,快要睡着了。 纪怀昨停在车库的时候,一个大人和两个小皮球都睡得正香。 她熄了火,安安静静看着阮赴今恬静的面孔,手臂被抱紧的触觉似乎还在,她无意识地摸摸手臂,无声露出一个笑容。 沉稳的阮赴今,想不到喝酒之后,也是如此容易计较,如此的孩子气。 纪怀昨看了一会儿,觉得不妥,收回视线,下车叫醒两个孩子,然后像上次一样背起睡着的阮赴今。 她似乎更轻了,纪怀昨的背上并没有多少重量,手里拖着两条腿也是纤细轻柔的,诉尽阮赴今的柔软。 纪怀昨微微蹙眉——工作压力这么大,也不知道每天吃的什么,身子这么轻,也太瘦了些。 阮霁禾开了门,声音将阮赴今弄醒。 她恍然睁眼,才发觉自己被纪怀昨背在背上。 迟来的羞赧散开,阮赴今声音又轻又细:“你……你可以叫醒我,我没有醉得那么厉害。” 纪怀昨一愣,把她放在地上,才解释:“柳溪融说你喝醉之后的第二阶段就是睡着,我以为你进行到第二阶段了。” 阮赴今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揉揉额头无奈道:“她胡说的,你不用相信。” 她起身去冰箱拿了瓶水,递给纪怀昨:“辛苦了,怎么真这么老实把我背上来。” 纪怀昨对这种半是责怪半是宠溺的音调无法抵抗,手臂上的感觉似乎也偏要在这时候出来争存在感。 她拧开水喝了一口:“那你早点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阮赴今叫住她:“等下。”她回卧室,不大会儿提着一个小袋子出来,走到纪怀昨面前递给她。 “给。” 纪怀昨纳闷地接过,拆开包装之后,阮赴今昨天说过的那个同系列浅色口红躺在里边。 “你还真送我啊?”纪怀昨笑问。 阮赴今赧然捋了下头发:“答应你的,可以涂一下试试看。” 纪怀昨从善如流地抹上一点,对着手机屏幕晕开,浅淡的颜色更适合她,没有那么张扬的,内敛的美。 “好看,谢谢。”纪怀昨道,“怎么总送我口红,我还有很多,平时都不怎么用。” 阮赴今弯着眸子笑:“一开始我也不知道送你什么好,后来觉得,可以送你这个,你喜欢就好。” 纪怀昨点点头,收进口袋里,再次告别:“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阮赴今点点头,一直把人送到门口,看着她关上门,才有些不舍地回来。 酒精放大她的感性,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笑话纪怀昨的时候,对方纵容的神情。 是不是纪怀昨对她也有感觉,只是很浅,所以她没发觉? 阮赴今合着眸子分析,接到柳溪融的电话。 “我到家了。”柳溪融道,“你们呢?” 阮赴今:“也刚到,该准备睡了。” 柳溪融“嗯”一声:“你是不是有事瞒我?我可看出来了。” 阮赴今一怔,尽管柳溪融没有任何提示,但仍旧猜到她说的是什么,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就装糊涂。 “没啊,我瞒你什么。” 不是问句,证明她是有答案的。 柳溪融忍不住笑:“我可帮你打听了,小昨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女朋友,如果你真的有好感,我劝你还是尽快出手,不管合不合适,先追到手再说。” 她说得如此直白,阮赴今反而不好意思了,为自己做无力的申辩。 “我……我没那个心思。” 柳溪融安静了两秒,叹了口气:“啊?我看错了啊?那更好啦,知道你没那个心思就好了,我才好追她。那我挂了啊……” “哎别!”阮赴今闭了闭眼,尽管知道这是柳溪融的圈套,却不得不踩。 “你……你别追她。” 柳溪融捂着嘴,忍着笑,阮赴今见她不说话,叹了口气: “我确实对她有好感,但是没有那么容易。她前一任那个女人很过分,我估计她短时间内不会接受我,所以我本打算慢慢来的。” 柳溪融听她这么说,完全不认同:“你还能这么想啊?她分手多久了?” 阮赴今算着日期:“大半年了吧,大概是去年八月末分手的。” 柳溪融隔着电话翻白眼:“现在的年轻人太念旧的少吧,你外形条件也不差,不主动点的话,到时候被人捷足先登了我看你后不后悔。” 阮赴今捏着手机,陷入沉思。 第67章 洽谈失败 她想说纪怀昨身边还没有出现有威胁的人,她或许可以不那么着急。 但柳溪融似乎洞悉了她的想法:“人家展开一段感情多快啊!我一同事,才分手那天去买醉,当天晚上就和一个小女孩好上了,这都处两三年了,感情好着呢!你自己上点心,别说我没提醒你哦。” 阮赴今被她这番说辞吓到:“有这么快?” 柳溪融语气肯定:“我同事你不知道嘛,就是那个姓刑的,跟你说了多少回八卦了。” 阮赴今想起那么个人,确实进展神速。 她想到纪怀昨,那个每天好似退休老干部一样的人,怎么也不能把她和这样的恋爱方式联想到一起。 “纪怀昨……她不会这样的。” 柳溪融头都大了:“大姐,纪怀昨是什么样的,你保证你绝对了解吗?她那份细心真诚搁谁谁不喜欢?得空你了解一下现在小女孩的口味,纪怀昨这样的,外冷内热型的,简直能把人钓死,你竟然拿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阮赴今成功被她说紧张了:“我……我知道了,我再想想。就算我决定追求她,也不能是这么仓促的。” “实话说,我对她确实有好感,但是好感和喜欢还是两个程度,我分不清是依赖她还是别的什么,我得给自己时间看清自己的内心。” 柳溪融沉默许久,最后由着她去:“也是,你这性格想干柴烈火确实没啥可能,但你可得多注意着点,就算不追求,偶尔有点肢体接触什么的也很好啊,要不然你也纯情她也纯情,你俩就算真有感情,那得什么时候在一块。” 阮赴今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 大概就是……徐徐图之,对吧? - 入夏之后,建筑物以外的每一口呼吸都是灼肺的。 纪怀昨一如既往在门口等着接两个小皮球回去,一直到放学时间迫近,她才离开温度舒适的车内空间,接受太阳的炙烤。 程曦之早就等在这儿,见纪怀昨总算出现,赶忙上前搭话。 “你好,我们见过一次。” 纪怀昨回头,见是她,不免有些意外。 程曦之主动道明来意:“我今天是来找你的,希望可以和你谈谈。” 纪怀昨转回去:“我和你没什么谈的,有什么事你直接联系阮赴今。” 程曦之苦笑:“我联系了,打了很多电话,没有接。” 纪怀昨不说话,程曦之继续放下身段乞求:“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纪怀昨叹了口气,知道她不会轻易离开,给姜松河发了消息,说明自己晚一会儿来,让她先把两个小孩带在身边。 这个女人看着对小禾势在必得的架势,她这个每天写小说的人,难能不发挥想象力多猜测几种可能。 嘱咐好了,她才答应:“走吧。” 两人就近找了一个奶茶店,程曦之客套地点了两杯橙汁,面上展出一片愁容。 “我今天找你来,是想和你说说心里话。” 纪怀昨无动于衷,对这种虚假的前缀不予理会。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但我看得出,赴今很喜欢你。我们是从小长大的邻居,以前她也曾很喜欢我,那种炽热的眼神追逐我很多年,而那天,我看到她偷看你的视线,和对我的爱慕如出一辙,” 纪怀昨不吭声,但难免想起多次被凝视,自己一直以来找不到理由,也无法唐突地问。 现在似乎,有了些头绪? 见她皱眉,程曦之还以为是自己这么说引起敌意,赶忙辩解。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她很在意你。依我看,你也一定很喜欢她,才愿意接纳小禾。” 纪怀昨动了动唇角,她明明是因为很喜欢小禾,所以才愿意接纳阮赴今。 但她没开口,因为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逻辑思维,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动摇她。 程曦之兀自试图对纪怀昨设身处地思虑:“我看你还年轻,如果你很喜欢赴今,大可以和她继续你们的二人世界。我了解赴今,只要有小禾,她就一定会把小禾当成生活的重心,对你一定会多少有些忽视,时间久了,你们之间难免有所争吵。” “其实……我看你们很般配,不应该多出小禾,来分享本来应该全部属于你的爱。” 纪怀昨听她说完这一段,才明白她的目的。 是阮赴今不能动摇,阮霁禾也态度坚决,所以竟然把主意打在自己这个“临时女友”的身上。 她不由得好笑——你到底是对动摇我有信心,还是对我能说服阮赴今放弃小禾有信心? “小禾的事我会尊重阮赴今的所有想法,不会干涉任何,我也不担心她更爱小禾,这更能证明她是一个足够温柔善良的人。” 程曦之没想到她如此油盐不进,但一想到这两天老公无意中的催促,她心中深呼吸,劝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把纪怀昨先说动。 “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程曦之叹了口气,“小禾到底是我的女儿,就算和我回家,我也不会亏待了她。说到这个份上,我也没什么好瞒着你的。我现在的老公没有生育能力,我们很想把小禾接回去,这辈子只会有她这一个孩子,怎么可能薄待她?” 纪怀昨有点惊讶她连这个都告诉自己,想必是为了加大筹码,程曦之又叹气物质方面的条件。 她再次拿出那张卡,放在纪怀昨面前:“这里边有五十万,上次我把她给赴今,作为补偿,但赴今并未接受,现在我把它交给你,希望你可以收下,也算我的一点心意。” 程曦之自觉自己这一系列的连环计十拿九稳,先说自己的难处,再说明一定会对孩子好的原因,再加上五十万摆在眼前。 就算纪怀昨对阮赴今多么痴心绝对,她不信这么大的杠杆摆在纪怀昨脚下,还撬不动她。 只要纪怀昨松口,先让她在阮霁禾面前营造好感,再挑起点小争吵,阮赴今迟早会松口把孩子送回来。 她这边算盘打得噼啪响,甚至于纪怀昨已经如她所愿捏起那张卡。 然后她才知道,这两人不止是感情上相互吸引,就连脾气都是一模一样。 纪怀昨只捏在手里看了一眼,冷笑:“五十万就想买她四年的付出,怪不得她拒绝。” 程曦之皱起眉,据她这阵子的观察,纪怀昨每天都准时来接孩子上下学,平时除了买菜几乎不怎么出门。 这不就是阮赴今主外,她主内吗? 一个和家庭主妇没区别的人,怎么可能对这五十万看不上眼?这都能在县城买一套房子了! “纪小姐,我提醒你,这里边是五十万,不是十五万,你确定不接受吗?” 纪怀昨点点头:“我听清楚了。” 程曦之咬了咬牙——这人难道还想狮子大开口? “小禾跟我走,不但会得到更多的爱,还会拥有更好的物质条件。现在是小学,你们在这边已经买了房子吧,等小禾升初中呢?高中呢?学区房很贵,需要投入的经济也更多,我不希望小禾接受不先进的教育,所以我希望你们如果真的是为了孩子考虑的话,可以作出明确的选择。” 她的气势已经不是刚刚的柔弱,看上去似乎是觉得自己贪得无厌,所以又重新恢复了优越感。 纪怀昨不屑地把卡推回去:“这个就用不着了,小禾也不会离开我们,无论是在哪方面入手,你都只能得到失望的结果。” 她起身要走,程曦之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纪小姐!凡事都有商量的余地,如果你觉得不够,我还可以加!” 纪怀昨顿住,转过身看着她:“那就等你加到一百五十万,我再考虑吧。” 迎面而来一个男人,纪怀昨看了一眼,颇为眼熟,正是前几天一起吃过饭的出版社经理。 “纪小姐,这么巧,在这儿都能遇见?”男人客气地伸出手。 纪怀昨也很意外,两人握过手之后,程曦之也赶上来,看到他们之间的寒暄一愣:“老公?你们认识?” 男人憨厚地笑笑:“是啊,这就是我前一阵子才达成合作的,我和你提起过的,纪老师,想不到在这儿遇见了。” 纪怀昨戏谑地看了一眼程曦之,见她表情难看,轻哼一声没太让她下不来台。 “我还要接孩子,就先不打扰二位了,合作的事我需要考虑一下,在您离开热河之前会给您答复。” 男人惊讶她如此年轻就有孩子了,更惊讶那天饭桌上明明纪怀昨已经有松口的意思,怎么听这话好像要重新考虑了? 第68章 我们感情很好 程曦之仍处于震惊之中,她确实听丈夫提过一个作家的事,说出版社这半年的业绩都会被这个作家的两本书拯救之类的,还觉得是自己的贵人。 想不到打脸这么快,她现在再想到包里的卡,顿觉满脸都被糊了一层石灰一样火烧火燎。 在一个年薪四十几万的人面前提五十万买断就已经够尴尬了,纪怀昨一年多少钱她不知道,但肯定比阮赴今还多。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丢脸的事!现在竟然还牵扯到老公的生意上来了! 这下轮到她选了,要么就是失去一笔生意,要么就是失去一个孩子。 纪怀昨已经在保安室把两个小孩带出来,男人睁圆了眼睛了:“天呢!都这么大两个孩子了!双胞胎?” 程曦之沉浸在自责中不能自拔,拉拉男人的袖口:“老公……我想,我知道怎么能签合同了……” 三人上了一辆车,霸道的车型和纪怀昨冷淡的气质十分搭调,男人疑惑地看着程曦之: “啊?原来你们是认识的吗?老婆!你真是给我一个大惊喜!” 程曦之:……说不好还是惊吓呢,也不用高兴这么早。 纪怀昨的话点得很明显了,不纠缠孩子的事,合作照常进行。 自己用五十万换孩子,纪怀昨就甩给自己几百万的合作来反击她。 不得不说,她确实没有任何办法, 虽然丢脸,但也只有接受的份儿。 她像一颗被锤了太多次的钉子,现在被锤弯了也好,砸进木头里呼吸不过来也罢,都麻木了。 回想起自己振振有词强调教育条件的话,她恨不得穿越回去封住自己的嘴…… 纪怀昨上了车,越想程曦之拿着那张卡的语气越想笑,阮霁禾好奇地看着她:“小昨姐姐笑什么呢?” 纪怀昨彻底忍不住了,扶稳方向盘:“你妈妈拿着五十万,让我离开你。” 她的话被阮霁禾理解为开玩笑,因为她前几天一起去看商奶奶的时候,一群老太太在看的电视剧也有演过这些。 “妈妈才不会呢!”阮霁禾哼着鼻子不相信,“妈妈昨天才给小昨姐姐买了礼物呢!” 纪怀昨一愣,想不到还有意外收获:“给我买的?” 阮霁禾得意点头:“对啊!一支口红!” 她都说完了,才想起妈妈严肃地叮嘱她不要告诉别人的事,顿时小脸僵住,缩回去一言不发。 纪怀昨纳闷阮赴今买这个做什么,想细问的时候,阮霁禾却什么也不说了。 “怎么了呢?话都哪儿去了?”纪怀昨问, 商镜黎注解:“说漏嘴了。” 阮霁禾确实有些羞窘地把脸藏起来,证明商镜黎解读成功。纪怀昨一愣,转而哈哈大笑起来。 三人回到家里的时候,阮赴今也发来今晚不会加班的消息,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的。 纪怀昨发了一张标准五花肉的图片给她,然后摁上电饭煲。 半个多小时后,阮赴今提着五花肉回来,两只小猫围着肉跳来跳去地轻嗅。 阮赴今把肉提高了交给纪怀昨,跟着她一起去厨房洗手,随意问:“今天放学延迟吗?我看小禾的离校打卡比平时晚二十分钟左右。” 纪怀昨想起程曦之的事,不禁想笑,把原因讲给她听。 “……结果她老公就是我之前一起吃饭的出版社经理,你是没看到她的表情,真的很僵硬,就像你上次被骗了买回来的死鱼一样。” 阮赴今忍不住笑嗔她一眼:“给人家埋汰成什么样儿了。” 纪怀昨笑得更大声,厨房的气氛更温馨了。 阮赴今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还找到你这来了。” 纪怀昨正在处理五花肉,闻言心不在焉地帮她分析:“大概是真的以为我们感情很好,觉得我可以说动你吧。” 阮赴今摘菜的手一愣,抬头问她:“我们感情不好?” 纪怀昨的刀也停住:“我说的是另一种感情,跟这个不一样,你忘了啊,上次在她面前说是情侣关系,她大概深信不疑。” 阮赴今收回试探的心,没得到想要的反应,有点失落:“大概是。” 纪怀昨咽了口唾沫:“其实,我觉得我们感情挺好的。” 阮赴今竖起耳朵,纪怀昨仍旧在措辞找补:“嗯……很合得来,能想到一起去。” 即便从背影也能看得出她的不安,忍着笑意,放过她。 “是啊,她把那张卡放我面前的时候,我也说了类似的话。” 纪怀昨诧异地回头:“真的啊?” 阮赴今眨了下眼睛,这个动作是从前没有过的,给她的沉稳带上一丝娇俏的味道。 “当然,我狠狠拒绝了她,让她拿165万来。” 纪怀昨笑得肩膀都抖起来了:“是吗?那她应该不会这么做了,我们大概可以高枕无忧了。” 我们。 阮赴今垂眸,为这个美好的词汇欢欣。 “嗯,我们。” 纪怀昨没听清:“你嗯之后说的什么?” 阮赴今抬眸看向她:“我说,‘嗯,我……’” 纪怀昨仍旧在注视她,阮赴今原本想重复一遍的,但是在这种视线中,她面颊发烫,不好意思说出暗示意味那么明显的话,就临时改成别的。 “嗯,我……也这么想。” “哦。”纪怀昨答应一声,转而又说起阮霁禾考试的成绩,阮赴今安静听着。 厨房明亮,她和纪怀昨各忙各的,一边闲聊,一边默契十足地备菜,又在某一个对视的瞬间,或者某一个交谈的点对视。 她看得清楚明白,每当这个时刻,她们眼底的情绪都十分一致。 同一件事,她们会保持一致的频率,会有一样的感受,一样的态度。这不仅是伯牙和钟子期的默契,对阮赴今来说,更是忙碌一天之后,放松情绪的最好方式。 回想去年的八月,她们第一次在电梯相遇的时候,阮赴今只觉得纪怀昨面冷,不好相处。 她生性向往温柔的人,所以提不起半点兴趣。 谁知道呢,过了十个月,她们能在厨房里相谈甚欢,默契地完成一顿饭。即便聊起那些烦心的事,更多的却是能有对方帮自己承担心事的轻松。 这也许就是成年人最好的心动,不同于校园时期的青涩和单纯,有的只是互相依赖疲惫,托付情绪。 你能接住我的悲伤,也能开拓我的快乐,分担我的负担,肩负我的责任。 我混乱的生活得以被你整理,难言的辩解得以被你明悟。 你挡在我的不堪面前积极保护,你站在我的身后为我申辩我的委屈。 这才是成年人的爱情,是涓涓细流,是信任交托,也是水到渠成。 阮赴今望着窗户上她们的倒影,第一次如此靠近有关爱情那部分的“幸福”。 没那么轰轰烈烈,却足以让她一直铭记。 这样的光影,这样的氛围,这样的轻松感,这样的纪怀昨,都让她久久难忘。 她想,她对纪怀昨,大概又增加了很多好感。 三菜一汤端上桌,阮赴今收到程曦之的消息,大致内容就是希望她能帮忙和纪怀昨说一下不要取消合作,自己不会再提把小禾接走。 阮赴今看着这条消息缓不过神,她看看正专注和两个小皮球看汤姆杰瑞的人,一时有些好奇她们到底谈了什么内容。 以及——纪怀昨可没说什么合作的事。 “这什么意思?”她把手机推到纪怀昨面前,挑着眉问。 纪怀昨扫了一眼,刚好周刑的微信发过来,简短的一条,横在屏幕上方。 周刑:[阮总监,合同已经签好了,放在您桌上了,晚安。] 纪怀昨权当没看见,云淡风轻地给出解释:“程曦之的老公是我合作的出版社经理,人挺淳朴的,口碑还不错,我有个朋友在那边上班,我帮忙冲下业绩。” 以纪怀昨的名声,签一个中等偏小规模的出版社,这哪里仅仅是业绩,分明就是输血。 阮赴今凑近了些:“只是这个原因吗?” 纪怀昨点点头:“一开始就想好了的,刚好今天她拦住我不知所谓,区区五十万,那我干脆让她有所顾忌,免得总来打扰。” 阮赴今沉默不语,纪怀昨摸不清她是什么意思,添上一句解释:“小宁上次说她经常去你们单位找你,我觉得影响挺大的,能解决当然更……” “纪怀昨。”阮赴今打断她。 纪怀昨一愣,看着阮赴今严肃的表情,筷子都放下了。 “怎?”她蹦出一个音节。 阮赴今的下唇被咬住,她有些担忧道:“不要因为我的事影响你的事业。” 纪怀昨微怔,片刻后轻松笑笑:“哪有那么严重。” 阮赴今垂下头:“或许我确实有点小题大做,但是你这么多年的积累很不容易,我不想让你的事业有丝毫影响。” 纪怀昨捏着筷子的手指逐渐用力,她说不清那些感动的情绪,只能让自己看上去尽可能显得松弛。 “不会影响我的。而且。”她注视着阮赴今抬起的眼睛,浓到极致的柔和直直落进阮赴今心里。 “你的事业也很不容易,这件事对我来说是刚刚好的举手之劳,我应该这样做。” 两个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懂这两个大人为什么忽然严肃起来。 商镜黎把平板的声音摁大,回过神提醒阮霁禾:“看电视。” 阮霁禾愣愣地应了一声,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动漫上。 阮赴今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纪怀昨,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纪怀昨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竟有些哑然,她从未觉得自己帮阮赴今的忙有多轰轰烈烈,所以忽然面对这个问题,难免对自己做过的事有所怀疑。 算好吗? 半晌,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所做的所有事,只是因为我想做,没有什么原因,也没有多余的考虑。” 她看着阮赴今,不清楚她想要什么答案,只能给自己能给的答案。 “最起码,没有关于功利的考虑,所以你可以不用担心我图你什么。” 阮赴今被她的一本正经逗笑,虽然没听到自己想听的,不过纪怀昨的回答更让她愉悦。 她对自己所有的关心和照顾,都是她发自内心的。 既然不为功利,那只能是因为她体贴自己,心软自己。 这个答案,比她想听的更好。 “好。”阮赴今笑起来,“我不担心你,你可以图我的,我们是知己,上次说过的,对吧?” 纪怀昨想起“伯牙钟子期”的事,笑笑答应:“嗯,说了,快吃饭吧,忽然这么严肃吓我一跳。” 阮赴今垂下眼睫,把再度萌发的情愫掩住,唇角翘起愉悦的弧度。 第69章 那是她感到熟悉的爱慕的眼神 饭毕,收拾好厨房,阮赴今带着阮霁禾回家睡。 洗过澡后,她才想起周刑的消息,回了个“好的”,正要切出去,周刑秒回。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您。] 阮赴今发了个问号,周刑犹豫了一阵,告诉她: [昨天我回家一次,路过家属院的时候去看了叔叔和阿姨,阿姨摔伤了脚,叫我不要告诉你,但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把阿姨送去医院了,只是扭伤,现在在家静养。] 阮赴今看到第一条的时候就心急火燎地给钟荷打视频过去,第二条读完,钟荷已经接起视频。 “妈,你扭到脚了?”阮赴今问。 钟荷一愣,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嗐,下楼的时候踩空了,周刑和你说的吧?不用担心,这孩子还是告诉你了。小禾睡了?” 阮赴今愁眉不展:“嗯,睡了,你别扯开话题,脚给我看一下。” 钟荷摆弄半天,把镜头改到后摄,阮建平正在帮她涂云南白药。 “真没事儿,这药还是人家周刑买的呢,你过后也买点东西,还还人情,走动走动。” 阮赴今的眉刚展开,一听这个撮合的语气,又拧在一起:“我知道了,您别操心了,下次可千万注意。” 钟荷满不在乎地答应:“你别怪我多嘴,我可问周刑了,人家说对你印象好,还主动让我们不要干涉,说他真的做到份儿上你会看得见,哎呀,多好的孩子,你真就对人家没啥想法?” 阮赴今揉揉鬓角:“没有,再看多久都没有。” 钟荷撇撇嘴:“不知道你对啥样的有想法。” 脑中一秒闪过纪怀昨,她耳尖发红,含糊一句:“到时候我会把人带回去的,你们急什么。” 阮建平闻言也搭话:“我不急,就你妈着急,上回小纪说得有道理,我现在一点也不催你,你找啥样的都行,你相中就行。” 阮赴今闻言舒心不少,发自内心地笑:“谢谢爸。” “哟,谢谢爸。”钟荷阴阳怪气学着她的语气复述,逗得父女二人都笑起来。 “小纪最近怎么样?每次跟你打电话都没见着她,是不是你事儿太多,人家不愿意搭理你了?”阮建平调侃道。 阮赴今揉揉耳朵:“没,就算是邻居,也不是天天在一起的。” “人家都忙,你个下岗老头知道啥呀。”钟荷白他一眼,“等小禾放暑假,你们抽空回来吃顿饭,上次的事儿多亏小纪,还没好好谢谢人家呢。” 阮赴今心思一动,痛快答应下来:“好,我明天和她提。” 夜色渐浓,又说了几句家常,阮赴今挂了视频,转回周刑的聊天界面,问了医院花了多少钱。 周刑的回答带点幽默的味道:“老大,这种事都报销的吗?” 阮赴今戳着屏幕,在思考怎么回复能不那么生硬,又能拉开距离的时候,周刑适时帮她解了难。 “不如老大明天请我们喝咖啡吧,我沾大家的光。” 阮赴今删掉聊天框里的字,爽快答应。 息屏之后,她舒了口气——周刑情商很高,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他都可以用一个最令人容易接受的方式解决。 她不能否认,在她见过的所有男人中,他确实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 但——阮赴今看向门口的方向。 她对他无意,要更明确一点拒绝。 - 七月,一小开始放暑假。 连日的雨天将整个城市都压在阴云之下,暗色的天空叫人看了就没有丁点力气。 阮赴今放下手头的工作,抬眼一看,早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错过饭点对她来说早就是常事,她习惯性地打开手机看外卖,色泽鲜艳的图片还是那些,每天都是这几家,阮赴今兴趣缺缺,想起那些油重的东西,就忍不住泛起一阵反胃之感。 不吃又不行,最后饥饿感难捱,阮赴今在以往的订单上随便点了个吃的。 外卖送到的时候,她已经完成了今天的工作,时间也到下午三点半了,饥饿的感觉已经没有那么明显。 她拆开包装,一股捂了很久的外卖味迎面而来,她实在忍不住,闻到的下一秒就冲到办公室的卫生间里边一阵狂吐。 已经没了任何食欲,胃里本就空无一物,吐过之后只剩绞痛感。 阮赴今知道老毛病又来了,挨着疼痛翻出胃药咽下两粒,却没有那么快好转。 她捂着肚子忍耐一阵又一阵的绞痛感,满头都是细汗,鬓角被冷汗濡湿,整个人脸上都是病态的白。 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阮赴今实在扛不过去了,打算早退一次,起身的一瞬间却因为失重的晕眩感再次倒回来。 她的身体确实没有那么好,多年的工作压力早就让她带上偶尔会发作的胃病,加上她从小就低血糖,所以此刻两种病因作用在一起,让她更不好受。 低血糖的头晕促使她忍不住呕吐,可胃里空空如也,干呕只是加剧胃的痉挛。 最后她整个人靠在卫生间门口的墙壁上,逐渐失去意识。 小宁拿着文件来签字的时候一看这画面吓得够呛,赶紧叫同事把阮赴今送到医院去,自己思来想去,也只能打了纪怀昨的电话。 关于阮赴今身边的人,她只知道一个纪怀昨。 阮赴今的意识很不清醒,眩晕和痉挛将她剩余的清醒也折腾得所剩无几,只记得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面容焦急的周刑。 纪怀昨接到电话就赶紧找了个借口把两个孩子送到姜松河那,然后自己火急火燎往医院赶。 她从来不知道阮赴今有胃病,并且还到晕过去这种程度。 大概是没好好吃饭吗?纪怀昨做着各种猜测,到达病房门口的时候,却愣在原地。 vip病房只有一张病床,床边正对着门口有一个男人,他守在阮赴今床边,满脸焦急,深情的目光叫纪怀昨这个局外人都看得清楚。 她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打扰他们。 她退了一步,背过身靠在墙壁上,缓和着匆忙而来的急躁。 小宁打了热水回来,就瞧见靠在病房门口的纪怀昨,她长身玉立倚在那儿,仰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昨姐!”小宁压低声音叫她,“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该联系谁,老大也没啥朋友,就给你打电话了,没耽误你什么吧?” 纪怀昨怔然回神,笑笑回答没有:“医生怎么说?” 小宁无奈:“嗐,老大一直有胃炎,这次严重很多,医生还是说静养,不过我是劝不动她的。” 纪怀昨垂眸,小宁转开话题:“怎么不进去?” 她说完也看向屋里,周刑依旧目光灼灼看着昏睡中的阮赴今,顿时懂了。 “那是我们组新来的同事,叫周刑,上次唱k 的时候你见过的,大概对老大有点那个……不过还好啦,我们进去吧?” 纪怀昨把这个名字记住,点点头,跟着小宁进了病房。 “老大又不会消失,你这么盯着有点太过头了吧。”小宁开了个玩笑,缓解气氛。 周刑堪堪收回视线,不好意思地笑笑:“总是有点不放心的,你回来就好了,我去给老大买点粥什么的。” 纪怀昨看到那一大袋营养液:“不用了,她吃不了那些。” 周刑一愣,他认得这个女生,是阮赴今的好友,因此也愿意多点耐心。 “老大本来就是因为饮食不规律才这样,不吃东西恐怕不行吧。” 纪怀昨指指那袋营养液:“输这个就可以了,买了她也吃不成。” 她说完,拖了一把椅子坐下,面对外人时特有的简练和漠视令她看上去十分不好接近。 周刑和小宁对视一眼,后者把暖水瓶放在床头柜上:“那小昨姐,老大就拜托你了,我还有点事得先走啦。” 纪怀昨点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小宁应了一声,叫周刑:“好啦,小昨姐在这儿咱俩就不用守着了,走吧。” 周刑顿了几秒,拒绝:“我还是留下吧,反正也没什么事,多个人总好照应些。” 小宁确实有急事,听他这么说就直接离开,寂静的病房里只剩三个人。 周刑看了一眼生人勿近的纪怀昨,客气道:“你好,我叫周刑,我们上次见过。” 纪怀昨抬起眼皮回应:“纪怀昨,我有印象。” 好在没有被无视,周刑松了口气,重新坐回离病床最近的椅子。 两个人都不是很健谈的人,因此自我介绍完之后就陷入沉默。 纪怀昨在手机上和姜松河交代两个小孩的注意事项,让她帮忙照顾一晚上,然后又把工作上的事处理好。 她静静忙了半个多小时,对面的周刑就这样坐在床边定定地守了半个小时。 纪怀昨不是没见过爱情的样子,她看得出周刑对阮赴今的感情有所不同。 这个周刑比文承泽强很多,各方面都是,按理来说,纪怀昨应该为她的伯牙有这样的追求者感到欣慰。 可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雨天的压抑,或者是消毒水味的压抑,或者是满目白色的压抑,或者是刺目灯光的压抑。 总之,纪怀昨觉得有点闷。 第70章 纪怀昨……要抱抱 她起身离开病房,周刑没来得及问她去哪儿,也就干脆收了口,继续专注地守在病床旁。 纪怀昨先是去找医生了解了一下情况,然后又在护士站询问了接下来需要输的药物,她扫了一眼治疗车上的另一个标着“3床”的营养液,替阮赴今感到难熬。 阮赴今是积了很久的旧疾,虽然没什么致命危险,但疼起来要人命。 “患者血压也很低,加上没有进食,体内没有糖分可以消耗,加剧低血糖的症状,所以才会因为强烈的眩晕感呕吐严重。” 和纪怀昨猜的差不多,她问好了一切,交了费,转了一圈回到病房的时候,阮赴今已经醒过来了。 她面无血色,嘴唇干得起皮,好像一个用软乎乎的纸折起来的纸飞机,苍白又柔弱,难以抵抗丁点的气流冲击。 纪怀昨被她的羸弱捏住心脏,又酸又胀的感觉令她觉得更闷了,一声不吭地挪到她旁边。 阮赴今腹中空空,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她此刻迫切想见纪怀昨。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想见到纪怀昨,好像那样她就会好受一点,不会这么不舒服。 但睁开眼却是周刑,她上一秒还梦到在纪怀昨家一起吃饭,一觉醒来,眼前都是白色就算了,还直直对上周刑担忧的视线。 周围没有其他人,阮赴今不禁在心里痛扁小宁。 门被推开,她下意识看过去,竟然真的看到纪怀昨。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西装裤,上半身是一件黑色的贴身短t打底,叠穿一件蓝白条纹的衬衫,最外边是一件深褐色的风衣外套。 纪怀昨的头发散在两肩,刺眼的灯光被她遮挡,整个人都因为背光而带着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的眉头微微聚拢,淡漠的眼神被担忧取代,那副蹙眉欲言又止的怜爱表情,是她冷然美貌的点睛之笔,让她脱离了绝对零下的温度,多了一丝蕴含着早春一样的和煦温柔。 阮赴今躺在那,看到这样的纪怀昨,她无法克制地心动。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可阮赴今却觉得,哪怕自己现在身在沼泽之中,纪怀昨也会干干净净地把她拉上来。 她分外想靠进那个人的怀里,不论是叠穿的衣服也好,还是她的纯净清澈也罢,阮赴今都想依靠。 她很疼,也很不舒服,她觉得自己在漩涡之中得到一丝缓和之机,唯一能让自己彻底脱离旋涡的方式,就是埋进纪怀昨的怀里,凭借她给予的清澈触感回到陆地。 情思牵动,阮赴今哑着嗓子,叫了一声纪怀昨才发现自己没能发出声音。 她顿感委屈,眼睛都红了一圈,动了动手,朝纪怀昨做出一副要抱抱的姿势,再次用了点力喊她的名字。 “……纪怀昨……呜……” 纪怀昨的心都跟着颤,她不由自主地几步走到阮赴今面前,蹲在她身边,语气也尽可能地轻柔,不愿吓到她。 如此靠近,如此温和的语气,眼中尽是担忧之色。 “我在这儿呢,阮赴今,怎么还要哭了?” 阮赴今被这样的温柔迷了眼,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很脆弱,纪怀昨的靠近在她看来等同于纵容,便忍不住更加放肆。 “……我很不舒服,头晕,也疼。” 纪怀昨才了解完病情,当然知道她现在不舒服,赶忙哄着她。 “马上就好了,我去问过医生了,是因为你身体里没有能量了,所以要补充能量之后才会舒服一点。” 她说的是那个大袋子,但阮赴今不知道她的意思,想起她总是给两个小皮球打比方,便下意识认为她也在哄自己,就更加无所顾忌。 “那你抱抱我。” 她说出这句话,脸红红,耳朵红红,鼻尖红红,眼眶也红红。 楚楚可怜的意味已经无需过多强调,纪怀昨愣在原地,无法拒绝的同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保护欲。 她毫不犹豫抱抱病床上的阮赴今,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嘴里重复着“很快就好了”几个字。 周刑在一旁目睹温馨的画面,并未打扰,悄悄出了门。 哄了一阵后,阮赴今的情绪明显好了不少,似乎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对纪怀昨提了不得了的要求,想要回抱纪怀昨的手及时刹车。 她为自己向一个比自己小上很多的人索求安全感而感到羞耻,咬着下唇,小声细气:“我……我没那么不舒服了。” 纪怀昨没听出她的羞赧,稍稍退开一点距离,但还是把人圈在怀里的。 她心里填满了对阮赴今的担忧,所以并未觉得现在的姿势和距离有什么不妥。 “真的啊?” 阮赴今心跳得飞快,旁边的心电监护仪把她的慌乱具象化,她咽了下唾沫:“真的,你不用,抱我这么……紧。” 纪怀昨顿觉不好意思,赶忙起身, 她的余光瞥到心电监护上的心跳数字,自己的喉咙也震动得剧烈,气氛一下子掉进暧昧之中,纪怀昨吞咽一下,连语气都不得连贯:“我……抱歉,你觉得舒服点了就好。” 阮赴今没开口,专注地看着她,如痴如怨的眼神看得纪怀昨冒起鸡皮疙瘩。 她慌不择路一般拿起装了满满一壶水的暖水瓶:“你先躺着,我去接点水。” 阮赴今把她急促却不流畅的动作尽收眼底,如此慌乱,怎么看她心里也没那么轻松吧? 这个人,她不会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 阮赴今越想越羞涩,直到整个人埋进被子里,轻轻地笑。 看来,生病也不全是坏事。 纪怀昨仓促地拉开门,和等在外面被吓了一跳的周刑刚好对视。 两人不约而同点了下头,然后视线共同落在已经装满水的水壶上。 “你这是……”周刑指指水壶。 纪怀昨缓缓带上门:“我,打水。” 周刑:…… 周刑:“可,刚才小宁不是打水了吗?” 纪怀昨哑然:“我闲不住,走动走动。” 周刑看似接受了她的解释,主动道:“既然老大已经醒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纪怀昨下意识说了一句“辛苦了”,即将擦肩而过时,周刑忽然叫住她:“纪小姐,你和老大关系很好,认识很多年了吧?” 纪怀昨顿住:“没有,还有两个月,才认识一年。” 周刑点点头:“这样啊,那你们一定很合得来。” 纪怀昨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转过身去看他,也挑明了说:“你想追她?” 周刑一愣,没想到她这都能看得出来,尬了一秒,点点头:“是,我的确有那个想法。” 纪怀昨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情绪。 周刑比她高出大半个头,周正的长相和阮赴今的外在也很配,此刻被说穿心思,俊朗的五官上带了一些羞涩。 纪怀昨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觉得手里的水壶愈发沉重了。 一声闷雷把她的思绪牵回,她淡笑一声:“那你加油。” 能得到心上人朋友的认可,一般来说都不是坏事。 周刑冲她腼腆一笑:“好的。那我先走了,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可以随时叫我。” 他递过来一张名片,很简约的黑白商务风,印着周刑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纪怀昨犹豫了几秒接过,随手塞进外套的口袋里。 她带着那壶水在外头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阮赴今正在和钟荷打电话。 “……多大人了,还让我操心!” 纪怀昨听到这一句,停在门外暂时没有进去打断。 “就是小感冒,同事大惊小怪,我这住一会儿就回去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钟荷无情揭穿:“还小感冒,你以为我看不见你枕头上印着的字啊?小感冒都去市医院的消化科?” 阮赴今哑然,心虚地把枕头扯在一边。 钟荷见状更加数落没完,阮赴今堵住一边耳朵:“不是没人管我,纪怀昨在的,她出去接水一会儿就回来了。” 提到这个名字,还未消散的旖旎氛围再度聚拢,阮赴今唇边都是笑意。 “小纪?”阮建平凑近了些,“我就说你老得麻烦人家小纪,还使唤人家去打水。” 站在门口的纪怀昨不得不钻出来帮阮赴今解难。 “现在喝不喝?”她故作没听到,把水壶放在床头柜上。 阮赴今见到她的下一秒,声音都软下来:“回来啦?我先不喝。” 纪怀昨点点头,手机里传出阮建平的声音:“小纪啊,今今给你添麻烦了啊。” 纪怀昨示意她拍到自己,然后客气地笑笑:“不会,算不上麻烦。” 阮建平笑呵呵的, 把茶具都放在一边:“小禾也放暑假了,得空和今今一起回来,上次咱们都没喝两杯。” 纪怀昨点点头,这种口头上的邀请,客套一下也无不可。 阮赴今知道她面对自己的父母会有些拘谨,适时收回手机面对自己,钟荷叹了口气。 “别太要强,自己身子最重要。” 阮赴今点点头:“知道了妈。” “上次我让你把云南白药的人情给周刑,你还了没有?” 阮赴今一愣,她差点都忘了自己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周刑。 “还了。”阮赴今生硬地吐出两个字,余光瞥见纪怀昨走到窗边,大概是想留给她一个沟通的空间。 就这么大的屋子,她还能走到哪儿去,阮赴今心觉好笑,视线不由自主跟着那个人颀长的身形一起移动。 钟荷把她的样子看得一清二楚:“你盯啥呢?医生来了啊?” 话音落地,纪怀昨回头,和没来得及收回视线的阮赴今撞个正着。 被妈妈抓包就算了,甚至被纪怀昨抓包,阮赴今苍白的脸色陡然升起一丝绯红,装出云淡风轻的表情冲纪怀昨笑了一下。 “哪有,发呆呢。” 纪怀昨捻动指腹——又是发呆。 第71章 纪怀昨给我做的! 钟荷对她发什么呆没兴趣,她更关注阮赴今和周刑的进度。 “你怎么还的?请吃饭了?” 阮赴今不爱说这些,回答的极其敷衍:“请了全组人喝咖啡,这也是他提出来的,我就正好答应了,省的单独请他给别人说闲话。” 钟荷十分惋惜地“哎哟”一声:“人家小伙子多好啊,你这真是不会把握,我听着都着急。” 阮赴今长叹一口气:“妈妈——您就别跟着掺和这些了,我自己知道……” “你知道啥?”钟荷皱着眉,“知道分寸就不会住到医院去!我早说你和周刑接触接触,这会儿也有人帮你拿主意,照顾你。过一两年生个孩子还能给小禾作伴,多好的事儿,你就不听呢。” 她的语气并没有那么坚决,阮赴今松了口气:“那就是没感觉没感觉呢,您着急也没用。” “嘿!反正我认准周刑这个女婿了,我就觉得他好!” 纪怀昨站在窗边,不禁想起刚刚周刑羞涩的表情,垂下眸子,唇边勾起一点弧度,有点勉强。 确实, 他是个不错的男人,和阮赴今也挺配的…… 她抬头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乌云,为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停歇的滂沱大雨感到烦闷。 大概天气真的会关联人的心情,她想。 钟荷的声音让纪怀昨越听越压抑,她动作极轻地把窗户拉开一条缝,雨丝倾斜,并未跳过窗户落进来。 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驱散纪怀昨心头的焦灼,雨点打在铁皮上的声音也将阮赴今的通话完全盖住,纪怀昨如愿得到一片清醒。 周刑有能力,有长相,很细心,也会对孩子好,是个很不错的人选。 这句话在纪怀昨脑海中盘桓不去,渐渐的,雨声也难能平息她的烦闷。 果然,下雨天怎么都难以轻松得起来。 - 在医院住了两天之后,阮赴今病假结束,重新上班。 一大早,她拉开门,循着这阵子无意间养成的习惯看向邻居的门口。 仍旧紧闭,阮赴今有点小失落,尚未把视线移开,纪怀昨就开了门。 阮赴今惊喜地看着她:“早。” 纪怀昨被她唇角的愉悦带动,也笑:“早。” 她把手里提着的保温桶递给阮赴今:“给。放到中午应该没问题。” 阮赴今十分意外地接过来:“这是给我做的吗?” 答案不言而喻,纪怀昨靠在门口:“医生说你的胃需要好好养,里边炖了乌鸡汤,高压锅五点就起来炖了,你可别辜负它。” 阮赴今心中感动,靠近一步,浅淡的香水味,随着阮赴今的眼神一同,顷刻将纪怀昨包绕。 “那,帮我谢谢高压锅。” 纪怀昨一怔,耳尖发热,侧过脸应了一声:“注意安全。” 阮赴今轻笑:“如果我太忙忘记了怎么办?” 纪怀昨帮她想办法:“可以设个闹钟。” 阮赴今摇摇头:“一般我总会忘记这些。” 纪怀昨暂时想不出更多办法,僵硬地靠在门口,阮赴今的迫近更像对她的禁锢,将她整个人局限在阮赴今身前的一小片空间里。 “十二点,你一般会忙什么?”阮赴今问。 纪怀昨愣愣摇头:“没事。” “那你……可不可以给我打个电话?”阮赴今愈发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得寸进尺。 人家都起大早给自己做饭了,这么辛苦,自己还要让人家打电话提醒自己才吃,实在是太过分了。 但那又怎么样呢?她总觉得纪怀昨会更纵容她,吃烧烤那次也好,还是医院的照料也好。 万一纪怀昨并不会觉得自己得寸进尺呢? 纪怀昨还真就没觉得她得寸进尺,她骨子里是个很有耐心的人,闻言痛快答应,甚至当着阮赴今的面设了个闹钟。 阮赴今得以看到她之前的闹钟名称。 “物理散热”有五个,大概是上次自己感冒的时候。 “小禾搏击下课” “阮赴今吃药” “出院手续” 一列,都和自己有关。 阮赴今很满意,也很感动,她不由自主地滑动屏幕,想看看更多关于自己的闹钟。 纪怀昨也在这时候意识到,这么多关于她的闹钟似乎有点…… 她马上收起手机,叫阮赴今的想法落了空。 “我设置好了,不会忘的。” 阮赴今也觉得羞赧,低低应了一声过之后,钻进电梯离开。 纪怀昨仍旧站在门口,揉揉痒意仍旧存在的耳朵,吸了下鼻子回到屋里。 怎么觉得,今天的阮赴今有点儿……撩人呢? 中午,一上午都不能专心的阮赴今赶在自己的闹钟响之前将它关闭,然后端端正正把手机摆在面前,弯着眸子静静等着。 12:01. 屏幕上跃出“钟子期”三个字,进入阮赴今视线的一刻开始,她心里的期待和欢喜便被成倍放大了。 “喂。”阮赴今故意压低了嗓音,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带些疲惫。 纪怀昨一顿:“该吃饭了,很忙吗?” 阮赴今轻飘飘叹了口气:“还好,有点忙。” 她想着,纪怀昨大概会说:“忙也要注意身体,先吃饭”之类的。 阮赴今心里的小计划: 第一步:等待电话。(幸福感70%) 第二步:如果纪怀昨准时打来电话。(幸福感85%)如果不算准时,则幸福感75%。 第三步:纪怀昨的贴心关怀(幸福感100%!!) 这才算一个完美的午后~ 岂料纪怀昨:“那你先忙着,一会儿记得吃饭,我先挂了。” 阮赴今:……幸福感倒减80%!!! 她愣神的功夫,纪怀昨已经挂断了电话。 阮赴今盯着界面直到屏幕彻底黑掉,深吸了一口气——好歹她准时打了电话来,证明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呢! 这么一想心情又好了,阮赴今美滋滋打开保温桶,乌鸡汤的鲜香味扑面而来,诱得她不禁深吸一口,顿时食指大动。 以往的午饭外卖她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但今天的,怎么说呢,她觉得自己能把所有的饭菜都吃完! 阮赴今从未像现在一样激动欢欣,她搓搓手把每一层小格子拿出来放在桌上,一荤一素一汤,不浪费,且刚刚好。 嗯~看在如此有心的份上就不计较你挂我电话了。 她先拍了一张照片,美滋滋发了个朋友圈,然后才准备开吃。 才动筷子,周刑就在外头敲响了门。 他提着一个差不多的保温桶进来,闻到饭香味的一瞬间,愣在原地。 “老大,你吃了啊。” 阮赴今放下筷子,不太习惯被外人看到自己大口吃饭的样子。 “有什么事?” 周刑提提手里的保温桶:“家里的阿姨做了点养胃的粥,您不是才出院吗,我寻思给您带个午饭来。” 他的视线落到桌子上的饭菜上,显然,比他手里提着的粥丰富很多。 乌鸡汤,清炒小白菜,西红柿炖牛肉。 很香,他闻的都饿了。 阮赴今闻言,心里生出一种炫耀之感,尽管她尽量隐藏自己的得意,还是有些许沾染在眉梢上。 “不用了,纪怀昨给我做了好吃的!” 那个模样,周刑觉得她像是得到什么伟大人物的褒奖,还是发了奖状带印章的那种。 他尴尬地笑笑:“好,那您吃吧,我就先回去了。” 阮赴今毫不在意对周刑造成什么打击,她津津有味吃了一顿饭,然后惬意地靠在沙发上看朋友圈的点赞。 很好,很多人都在夸她的乌鸡汤看上去就很有营养。 阮赴今点开自己拍的图片仔细看,分辨里边的药材都是些什么。 纪怀昨也在这时候又打了一个电话过来。 阮赴今有点意外,接起:“有什么事吗,怎么又打来?” 纪怀昨靠在椅子上,揉揉眉心缓解长时间盯着屏幕的不适:“十二点半了,忙完了没。” 阮赴今顿时了然——她刚刚很快挂电话是不想耽误自己的进度,现在重新打过来,是觉得自己该忙完了,再提醒一次。 哪有这么贴心的人了呢? 阮赴今的幸福感直达100%,翘着腿愉悦地点着脚尖。 “忙完了,怎么了?” 纪怀昨轻笑一声:“明知故问,饭菜也有保质期的,过了十二点半再打开就过期了。” 阮赴今被她的威胁逗笑:“吓唬谁呢,我又不是小孩。” 纪怀昨弯唇,以为她还没吃,不欲再耽误她的时间:“快去吃吧,我也去吃饭了。” 阮赴今看看时间:“你还没吃饭啊?” 纪怀昨“嗯”了一声,阮赴今听到细碎的声响,还有开门声,猜测她大概是去热饭。 “小禾她们吃了去睡午觉了,我刚把最后一点灵感写完。”她不忘解释自己现在才吃饭的原因。 第72章 你已经帮到我了 阮赴今有点小愧疚,问:“早上起来给我做好吃的,中午给小朋友热一遍,自己再热一遍,是不是好麻烦。” 纪怀昨脾气向来很好,已经打开火:“不麻烦。” 阮赴今看到被自己洗干净的保温桶,心中升起期待:“明天还有吗?” 纪怀昨笑了一声:“还赖上我了?先交上十块钱的伙食费再说。” 阮赴今也跟着笑:“十块钱就可以了啊?晚上回去给你。” 纪怀昨没说话,阮赴今说到正经事:“我说真的,明天如果还有我的份,你不要起那么早了,好辛苦,我中午回去拿,或者去你家吃,反正离得很近。” 纪怀昨知道她工作很忙,不然也不至于平时中午都不回来,全在单位解决。 她想到另一个能让两个人都不那么辛苦的方法。 “明天中午我做好饭之后,如果有时间,我就给你送过去,如果没时间你就回来吃,这样我们都省劲儿。” 阮赴今的脚晃得更快乐,颇有些羞涩地缩在椅子里。 “真的?那不是太麻烦你啦?” 纪怀昨轻哼一声,拆穿:“我听你挺快乐的。” 阮赴今哼哼两声,不辩解,娇软的声音通过电流,使纪怀昨的耳廓一阵阵发麻,她不自在地揉揉耳根,把热好的饭菜拿出来。 “我要吃饭了。” 阮赴今懒洋洋的“嗯”了一声,吃饱喝足之后困意上涌,她干脆躺在隔间的休息室床上,准备直接睡半个小时的午觉。 “汤里的中药是什么?”她又找到一个可以延续聊天的话题。 纪怀昨盛好一碗汤,回答她:“枸杞,当归,党参,淮山,百合。养胃补气的,有哪一个不喜欢吗?” 阮赴今哪是不喜欢,纪怀昨能为她如此花心思,她简直喜欢极了! 她否认:“不,我很喜欢,第一次喝这么好喝的汤。” 纪怀昨认为她是过度夸赞:“之前去的私房菜,汤比这好喝多了。” 阮赴今已经有了些睡意,能听得清纪怀昨说话,却懒得想一个合适的回答,就想起什么说什么。 “不是你炖的,不好喝。你做的饭最好吃,最合我胃口。” 纪怀昨做饭这么久,还从未得到这么高的评价,一口汤顺进胃里,她整个人都跟着暖融融的。 “是吗?”她低笑,“好吃就多吃点,别那么瘦。” 阮赴今迷迷糊糊地答应一声,然后气息逐渐均匀,纪怀昨听到她的呼吸声,猜她大概是手机贴在脸上睡着了。 她似乎看到那个画面,看到穿着西装一本正经的阮赴今,吃的饱饱的,躺在床上抱着手机呼呼大睡。 可爱。 这两个字从脑海里蹦出来的一瞬间,纪怀昨便心生慌乱,赶紧把电话挂断。 陪她连麦睡觉这种事不是朋友之间该做的,阮赴今是睡着了没顾及,她不能这么没分寸。 电话挂断,商镜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正歪着脑袋看着心慌的她。 纪怀昨一惊,面上云淡风轻:“睡好了?” 商镜黎点点头,指指短袖上被阮霁禾蹭到的口水印:“要洗衣服。” 纪怀昨起身收碗:“行,我那也有一件,你先扔进去。” 商镜黎犹豫几秒,跟上纪怀昨的脚步,忽然问:“你和阮阿姨,在谈恋爱吗?” 纪怀昨绊在椅子上一个踉跄,差点把心爱的碗扔出去摔个稀碎。 “啊?”她惊讶地看着小小的商镜黎,一脸认真,摆明了的求知模样,看样子就是想要答案。 “我……没有这回事。”纪怀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觉得我们像是在谈恋爱吗?” 商镜黎点点头:“小禾说,阮阿姨很喜欢你,她还很想问你,你是不是也喜欢她。” 纪怀昨眼睛睁得像铜铃:“阮赴今说的吗?她说她喜欢我?” 商镜黎肯定地点点头,恰好阮霁禾也迷迷糊糊醒来找商镜黎,一把被拉过去作证。 “我妈妈说她要自己问,不让我先问你。”阮霁禾还未苏醒,因此忘了妈妈不让她说的叮嘱。 纪怀昨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这个“喜欢”她该怎么理解。 “你们在谈恋爱吗?”商镜黎又问,黝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纪怀昨回过神,想到阮赴今的父母,果断摇头:“没有谈恋爱,应该也不会谈恋爱。” 她知道阮赴今的家里希望她找一个合适的男人,结婚生子好好过日子。 就算阮赴今要谈恋爱,应该也会找周刑那个类型的。父母满意,丈夫体贴,才是她应该会选择的。 自己不过是朋友,邻居,并且还是同性,怎么能有感情上的牵扯。 越想越是不可能的事,纪怀昨这次稳稳当当把碗收好,带着两个小皮球去书房写作业。 “好啦,现在我要睡午觉了,你们乖乖写作业,水果在冰箱里,想吃什么自己洗。” 她交代好,进了卧室还没躺下,就接到一个陌生号码,还是个短号。 “您好?” “您好,是纪轻桐家属吗?” 纪怀昨一愣:“是,请问您是。” “我是清江派出所的警员,纪轻桐参与打架斗殴,情况复杂,您尽快来清江派出所。” 如果不是纪怀昨开了一个多小时到清江,如果不是她真的看到了鼻青脸肿的纪轻桐,她真要以为自己接的是诈骗电话。 纪轻桐从小到大受人欺负不假,但他从来没向别人动过手,这次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被他打的男生比他还要鼻青脸肿,两人挨在一起活像两个猪头。 “情况都已经写明了,叫您来是想您把他带回去。” 警员递过来一个保证书,纪怀昨麻利地签了字,一言不发走在前头。 纪轻桐脸上还有伤,嘴角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垂头丧气跟在纪怀昨身后上了车,然后在沉默的气氛中被纪怀昨带到他在清江的公寓里。 家里乱七八糟,显然他就是在这和别人打斗。 纪怀昨看着满地狼藉,心情更烦躁了:“自己收好。” 纪轻桐默默把东西收好,半个多小时后,客厅总算恢复干净的景象。 纪怀昨坐在沙发上,凝视着沉默不语的纪轻桐:“打输了?” 纪轻桐摇摇头,纪怀昨看到他脖子上的抓痕,皱眉:“那是哪输了?” 纪轻桐忽然哭出来,抽噎得不像样,纪怀昨把纸巾扔到他旁边,闭目养神,听着他抽噎。 过了一阵,纪轻桐情绪平复,才带着浓浓的鼻音道:“姐,我昨天才追到的女朋友,今天就跟我室友搞在一起了。” 纪怀昨睁大了眼睛:“你?” 纪轻桐边哭边点头,断断续续地说事情的经过。 他喜欢一个女生很久了,追了两年,总算昨天女生答应了交往。 在这之前,和他一起练散打的室友脚伤了,住宿舍不方便,就暂时借住在他家。 今天上午他本来是去上课的,但是教授临时有事取消了,他返回家里就听到那两个人嘲笑他人傻钱多之类的话。 他们一直把他当提款机,尽管纪轻桐不在意那些被花的钱,但这种被愚弄的滋味并不好受。 所以纪轻桐忍不住理论,室友却觉得在女生面前被这么质问太丢面子,直接大打出手。 他的脚伤好的差不多,两人扭打在一起,女生也帮着室友抓了他几下,最后是邻居偷偷报了警。 纪怀昨无奈地听他说完这些,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前前后后花了多少钱?” 纪轻桐抽抽搭搭:“几万块,她还借了我很多钱,不还。” 几万块不算小钱,纪怀昨心里想好了要把这钱要回来,也要把这口气出了。 但眼下,她扫视四周,起身去帮纪轻桐煮面:“吃点东西睡一觉,其余的事明天再说。” 煮了面,纪轻桐吃完,上过药在沙发上睡着。 纪怀昨帮他收拾屋子,把所有的床品都扔了换成新的,又从里到外扫除一遍。 已经下午四点,纪怀昨给阮赴今打去电话。 “我今晚不回去,你带着小禾她们去你家睡吧。” 阮赴今一怔,下意识追问:“出差吗?” 本身也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纪怀昨笑笑:“纪轻桐和别人打架,打输了,我帮他赢回来,一来一回太折腾,不想开车了。” 她说得笼统,阮赴今不免有些担心:“发个位置过来,我去找你。” 纪怀昨一愣,拒绝:“不用,我明天就……” “真的没事吗?”阮赴今还是不能放心,“如果有任何事情,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周六周日都不会加班,有时间来帮你。” 纪怀昨心安下来,呼吸都变得轻松。 她拨弄着眼前的绿植,心情没那么压抑:“阮赴今,你已经帮到我了。” 她的名字被念得十分温柔,阮赴今耳尖发烫,仍觉不能心安,不确定地问:“我……帮你了吗?” 纪怀昨笑笑:“像这样打一通表达关心的电话,就帮了我大忙。” 她帮纪轻桐讨的公道不是一次两次,但没有一次会有人管顾她们姐弟是否安然无恙,永远都只会是对方的家长辱骂她们没有父母管教之类。 可阮赴今不同,她和任何人都不同,纪怀昨知道,她是真的在担心她。 纪轻桐已经睡醒了,他注视着纪怀昨打了一通电话之后才问:“谁啊姐?” 纪怀昨收起手机,仍在摆弄那盆绿植:“阮赴今。” 这个名字脱口的一瞬间,她的唇角也弯起明显的弧度。 纪轻桐看在眼里,凭猜的也能猜到阮赴今打来的电话说了什么内容,笑得龇牙咧嘴。 “阮姐姐是打来关心我们吗?” 纪怀昨点点头:“她没有问你为什么打架,她只是说,随时可以来帮我,让我们注意安全。” 纪轻桐揪着毯子,坐直了身子,低下头笑:“姐,阮姐姐真好。” 纪怀昨“嗯”:“她确实很好。” 纪轻桐看她眼神空远地凝视着窗外,手指放在绿植的叶片上,在抚摸,想摘又不摘。 他姐有心事了,他想,也许是关于阮姐姐的也说不定。 第73章 一点不愉快 纪怀昨和纪轻桐很不一样。 她们各自遗传了父母的性格,纪怀昨随了父亲的冷漠刚直,纪轻桐随母亲的怯懦自卑。 现在纪怀昨冷着脸,拿着转账记录朝女生要钱,再加上临时和柳溪融咨询过的相关法律知识,一同输出之下,两个人乖乖还了借过的钱,还当着众多围观群众的面道了歉。 正是暑假,纪怀昨顺便带着纪轻桐一起回了热河。 一进门,饭香味就挤出门缝飘到两人跟前。 纪轻桐疑惑地看着她:“姐,你请阿姨啦?” 纪怀昨摇摇头,两人拉开门,阮霁禾先是带着猫猫黎黎来热烈迎接,然后才朝厨房的方向喊:“妈妈!小昨姐姐回来啦!还有小桐哥!” 纪怀昨震惊:“你妈妈在做饭?” 阮霁禾僵硬了一秒,斩钉截铁:“对呀!妈妈做了好多呢!” 纪怀昨换了鞋直奔厨房,阮赴今刚好端着一盆汤出来:“小心!” 纪怀昨以为她烫到了,下意识接过来,然后放到餐桌上。 汤看上去很不错,奶白色的汤汁香味浓郁。 纪怀昨意外地看她:“怎么一夜之间就忽然这么会做饭了?” 阮赴今的眼神飘向别处:“本来就挺会的。” 纪怀昨看出她有所隐瞒,没追问,顺着她的心意去厨房端来剩余的。 这一看,她瞧见锅里并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反而是微波炉仍有余温,不禁无声地笑。 外头的纪轻桐提供了绝对的情绪价值: “阮姐你这手艺真的绝了!” “真好吃,呜呜呜!” “好香啊——嘶——” 阮赴今稍有愧疚地接受夸赞,看清他脸上的伤时,眉头马上牵在一起。 “怎么伤成这样?打你的人道歉没有?出气了没有?” 阮赴今本就是个外柔内刚的人,虽然社恐但也不耽误她护短,过年期间纪轻桐多次帮她照顾孩子不说,还主动帮忙介绍了搏击馆,省了一半的报名费。 纪轻桐“阮姐阮姐”叫得好听,她也真觉得纪怀昨的弟弟确实是不错的男孩。 本来这人去上学的时候,还是阳光自信的男大学生,现在鼻青脸肿的回来,成了被小流氓抢劫的男大学生,这样的反差难免叫她担心。 纪轻桐总算找到了在亲姐姐身上没找到的关怀,又委屈上了,把自己的悲惨遭遇说了一遍。 阮赴今听着听着就容易身临其境一般,眼看着眉都快揪成包子褶儿了,纪怀昨看不下去,几步走到她身后,无意识地伸出右手在她的皱褶上抚了一下。 “他说得夸张,别理他,先吃饭。” 纪怀昨似乎才洗过手,湿润的,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体温,好似在火山中投入一颗冰球。 虽然很快蒸发,但到底还有蒸汽升腾。 阮赴今一时愣住,还是纪轻桐声音高了些,她才恍然回神, “你对阮姐都比对我温柔多了!我可是你的亲弟弟!” 阮赴今扭过去看,纪怀昨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不禁心跳加快——难道是纪怀昨也意识到对自己真的和别人不一样,所以才忘了做什么反应? 岂料纪怀昨下一秒就转过身来:“别那么自信,万一不是亲的呢?我可从来不会被欺负成这样,纪青铜。” 纪轻桐嘟嘟囔囔往饭桌方向走:“我都多大了,那个青铜都是小时候的事,怎么还这么叫我,我现在没有那么没出息了。” 纪怀昨“呵呵”两声并不搭话。 阮赴今却对他的嘟嘟囔囔上了心——小时候这么叫,是不是说明小时候就经常受委屈? 纪怀昨从小就这么叫他,难道纪怀昨小时候也受委屈吗? 她忧虑的视线过于直白,纪怀昨注意到,回望她:“怎么了?” 阮赴今马上也起身:“没事,吃饭啊。” 算了,她心知纪怀昨不会对她说那些以前的事,想知道的话,还不如找个她不在的时候问纪轻桐。 但这个机会没那么容易被找到,接下来的一个月,纪怀昨每天都在家里赶稿子,约莫是小说快要结尾了,所以比平时要忙。 纪轻桐承担了带着小孩玩的任务,不过也很轻松,因为他只需要跟着两个小皮球保护安全就可以了,商镜黎不但不会闹,甚至还能帮他管阮霁禾。 阮赴今的胃经过半个多月的精心调理,平时的反酸症状也减轻了很多,食欲也比以前要好得多,整个人看着都更有精神了。 天气炎热,工作也没有那么复杂,她每天都能提前下班,刚好阮建平一直催着她趁着暑假还没结束,回老家去玩玩,她干脆就把积攒下来的年假先用上一周,权当放松。 阮赴今第n次看了眼时间,距离她下班还有半个小时,她已经早早结束自己的工作,其余的小事都已经安排妥当,现在只等着纪怀昨来接。 她的车是扁平的商务车,虽然舒适,但是论空间肯定不如纪怀昨的,并且纪怀昨的车可坐六人,带上纪轻桐刚刚好可以一起出发。 周刑敲门进来,把要签字的文件交给阮赴今,借着阮赴今签字的空隙,笑道: “老大,您的状态越来越好了,看来纪小姐的食疗很有效。” 阮赴今愈发听不得“纪”字,因为一听就莫名地忍不住要笑。 她旋上笔盖,把文件还给周刑:“嗯,托她的福。” 周刑抿着唇点了点头,把一直藏在身后的水果拿出来:“荤素搭配才对,老大多多补充维生素。” 阮赴今看着那一小盒包装精美的草莓,心生拒绝。周刑适时解释:“在家拿的,也没帮您洗洗就拿来了,您别介意。” 他姿态放得如此之低,阮赴今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答应下来。 “没关系,谢谢了,多少钱我转你。” 周刑再度被她拿出手机准备转账的动作搞得无语,从他到这儿来也有两个月左右了,阮赴今对他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疏离。 他苦笑着摆摆手:“这没什么的,你与其把我当追求者拒绝,不如把我当成朋友或者下属收下。老大,我们认识的时间虽然还没多久,但也可以算得上半个朋友吧?” 阮赴今顿住,想起这两个月的相处,这人确实没什么可挑剔的,工作上也十分认真,私底下也很有分寸。 她瞥到右上角的时间,想着纪怀昨应该快要来了,就打消了继续拉扯的心思。 “行,下不为例。” 周刑松了口气,顺着她的话答应:“好,下不为例,祝您休假愉快,我先走了。” 阮赴今颔首,周刑才走出几十米,纪怀昨也刚好出了电梯,还牵着两个小孩。 他站在原地,客气地冲纪怀昨打招呼。 阮霁禾看着第二次见到的,西装革履的周刑,一下认出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周刑见状笑眯眯蹲下身打招呼:“你好,还记得我啊?” 因为上次唱k的时候周刑只穿了衬衫,又是在灯光下,阮霁禾没认出来很正常。 阮霁禾点点头,周刑心情大好,在衣服兜里拿出两颗奶糖,朝她摊开手。 “我只有两个,你和你的朋友一人一颗好不好?” 阮霁禾喜欢别人称呼商镜黎为“她的朋友”,欢喜地接过奶糖道谢:“谢谢。” 等人走了,纪怀昨才问:“小禾,你认得刚才那个叔叔啊?” 自从纪怀昨帮忙照顾阮霁禾开始,小皮球就再也没有需要被带到公司的机会,纪怀昨纳闷是因为周刑才调过来不久,阮霁禾应该没见过才对,所以才好奇,有此一问。 阮霁禾点点头,嘴里还嚼着奶糖,口齿不清:“过年的时候,姥姥让那个叔叔做我爸爸。” 纪怀昨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去看商镜黎,后者也没辜负她的期望,先是吐掉了嘴里的奶糖,然后擦擦嘴巴:“阮阿姨和那个叔叔见过面,还谈过做她爸爸的事。” 阮霁禾十分肯定地点点头:“对!” 见面,谈做孩子爸爸的事。 相亲对象就是周刑? 纪怀昨的心情忽然有些不太好——这么久了,阮赴今一直都只说这个人是空降的下属,可从来没提过,相亲对象也是周刑。 她不知道自己这没来由的不快是什么意思,为了防止自己的脑子过度脑补,最后得出不得了的结论,她选择回避这丁点情绪,敲敲门进了办公室。 阮赴今刚好收拾了东西出来,见一大两小就在门口等,心里都成了春风和煦的海边,晴朗湛蓝。 她靠近一步:“辛苦来接我啦,我们走吧。” 阮赴今的笑很有感染力,不但叫那点不快就此消散,也把轻松的气氛带到纪怀昨身边。 “纪轻桐在楼下等,走吧。”纪怀昨回应,然后把阮霁禾的手分给她牵。 正是下班的时候,四人走到电梯前面的时候,其他人也在等电梯。 小宁率先看到她们,遥遥挥手,开玩笑:“小昨姐,现在连接老大下班的任务都接下了啊?” 这一个月里,纪怀昨大概送了半个月的饭,总能和小宁碰面,不免多聊几句,也不在意她的调侃,笑笑没说话。 电梯还有一会儿,周刑站在人群的另一边遥望过来,尽管有所收敛,但眼神里的爱慕总是藏不住的。 纪怀昨读懂了那个视线,因为曾经也有人这样看着她。 不快的感觉重新出现,纪怀昨下一秒就低下头,选择不去看那个视线,专注于看小皮球的脑瓜顶。 阮赴今也刻意回避他的注视,想去和纪怀昨说说话转移注意力,那人却低着头比她还要回避。 阮赴今:?难道也有人盯着她看不眨眼? 第74章 那么爱,就不急,就慢慢来 电梯门打开的一刹那,众人碍于阮赴今还在并没有那么拥挤,让她和纪怀昨先上电梯。 但她们进去之后,一拥而上的人们顿时塞满了整个电梯。 这样的拥挤程度让纪怀昨想起小时候看过的故事——什么东西可以填满整个房间。 她现在觉得不但棉花不行,蜡烛的光也不行,只有下班的人们可以塞满一个电梯。 两个小皮球还好,站在角落,刚好大人们下半身的空间没有那么拥挤,她们一人抱着一条腿就站得稳。 但两个大人就没那么舒服。 周刑被挤着紧紧挨着阮赴今,她看得出他也觉得很冒犯,因此不停地小声道歉,但外边还在上人,直到电梯提示超重。 此时电梯的空间已经容纳不下任何了,阮赴今不习惯别的男人靠她这么近,就尽量靠在纪怀昨身上。 本来周刑不加掩饰的爱慕之心就在公司里传了八卦,这会儿挨得这么近,让别人知道肯定又要乱说。 阮赴今干脆搂住纪怀昨的手臂,整个人都靠在她怀里。 纪怀昨本是把两个小孩圈在角落的,见状明白了阮赴今的回避,干脆把她也圈在怀里。 拥挤的电梯里,有几个人在闲聊,缓解沉默尴尬的气氛。 阮赴今被纪怀昨紧紧抱着,胸前相贴,各自的柔软被挤压,无法形容的触感隔着衣料也极有存在感。 阮赴今面色绯红,捏着纪怀昨的衣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纪怀昨也十分不自在地看向别处,阮赴今的香水味在此刻被无限放大,她靠的这么近,甚至她们的姿势就是一对相爱的恋人紧紧拥抱。 柔软的,香气馥郁的,兰息轻吐的阮赴今,让纪怀昨心动剧烈。 好在这样的氛围没有持续太久,电梯很快落在一层,随着其他人的离开,空间总算逐渐松快。 她们却沉浸了,在如此近的距离,和如此紧密的拥抱之中,鼻息间第一次充斥对方的气息,即便没那么拥挤,纪怀昨依旧忘了放开阮赴今。 直到周刑都一脸莫名地离开电梯了,纪怀昨才猛然清醒,迅速松了手,脸上的红色也在下一秒暴露在阮赴今的视野之中。 在纪怀昨的手背挡在唇瓣上之前,阮赴今看到她咬着下唇的动作,她知道,刚刚的拥抱,她也在享受。 这是个令人愉悦的信息,阮赴今轻柔地笑笑:“我的香水是不是很好闻,一点都不刺鼻?” 纪怀昨愣了一秒,点点头,然后迅速转身离开电梯:“先、先走吧。” 她向来冷静,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因此回过身的一瞬间,她也明白自己对阮赴今大概有了别的念头。 她经历过一次感情,并非什么都不懂。 以往的日常相处她无感,但今天,有了亲密接触,她不由自主地抱紧她,不由自主地沉浸,都在提示那个唯一的答案。 她们之间的感情不断在变化,从邻居,到朋友,到知己,到现在的,掺杂了其他的感情。 一步一步更浓更深厚,她无法反驳。 阮赴今同样羞涩,她看着纪怀昨的背影,她的肩,她的手臂,她的腰,她的腿。 刚刚发生的事在她身体的各处都有痕迹,让她怎么都忘不了那些触感。 纪怀昨的肩膀附在她唇边,纪怀昨的胸贴在她胸前,纪怀昨的腰靠紧她的小腹,纪怀昨的腿抵在她 之间。 仅仅从电梯走到车子边的几步路,阮赴今被这些念头刺激得脸色更红了。上车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腿软,她不敢放肆自己的思维无所顾忌地幻想,一定会有让她受不了的画面。 隔着衣服,且还不是有意触碰,都引起如此惊涛骇浪。 阮赴今听着舒缓的纯音乐,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假装小憩,实则心里在怪自己没有定力。 是太单纯,还是太寂寞,竟然受不了一点撩拨。 纪轻桐兀自随着音乐节奏轻晃,他都开出去一个多小时了,才发觉这过分的安静。 他侧目去看,纪怀昨和阮赴今几乎保持同一个姿势闭着眼睛,但他姐在装睡。 因为纪怀昨从小就有一个小特点,只要闭着眼睛没睡着,眼皮就会一直颤,这表示她现在在想一些很复杂的事。 “姐,实在睡不着就别硬睡了。”纪轻桐很欠打地拆穿她,“睫毛一直眨不累嘛?” 纪怀昨:…… 隔了几秒,她听到后排传来一声轻笑。 很轻的,但尾音撩人。 纪怀昨的脸又红了,整个身子都拧到另一边去:“开你的车,少说话。” 纪轻桐撅撅嘴:“凶什么呀,开就开呗。” 她们的目的地是阮赴今的老家,比起上次的家属院还要再多走半个小时,因此当晚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就近找了一家酒店休息。 因为是暑假,出来玩的人不在少数,酒店的房间也显得十分紧俏。 她们到的时候,大床房和标间都只剩一间,来得也还算凑巧。 这毕竟是市里,酒店的规格比起之前在清源镇的那个高级不少,大床房提供配套的晚餐,味道还算不错。 吃过饭之后,两个小皮球被撑得圆滚滚,纪轻桐主动带她们两个去散步,其实是打听到最近的小吃街,蠢蠢欲动。 纪怀昨和阮赴今并肩站在原地,看着纪轻桐牵着两个小孩离开,一直到人都走没影了,两人谁也没说一句话。 阮赴今格外喜欢这样别扭羞涩的纪怀昨,她唇边一直存在浅浅的笑意,眼下只有她们两个,有些话也不必再顾忌。 “你怎么不说话了,因为抱我害羞了吗?”她低声道。 细软的声音夹杂在夜风中撩动人心,纪怀昨耳尖发烫,坦诚地低低应了一声“有点。” 阮赴今弯着眸子,脸侧过一点偷笑:“为什么会觉得害羞?” 她以为纪怀昨会说出一点比较暧昧的话,但纪怀昨忽然反问:“你不也是一样,也许,你为什么,我就为什么。” 阮赴今一滞,心里的答案呼之欲出——我是因为对你有好感,所以你靠近我的时候会害羞,难道你也是? 她的性格让她说不得这么直白,故此她只是转过头,直直地望着纪怀昨。 纪怀昨同她对视,看到她桃花眼中细碎的流光,晶润的眸子漆黑透亮,反射着路灯暖黄色的光。那些深深浅浅的光晕之中所蕴含的星星点点,看似散乱,却并不破碎,叫纪怀昨并未费力就明白了她想说的话。 她们确实很有默契,平时的一个眼神都能知道对方想表达什么,更何况在这种心照不宣的时刻。 在氛围也刚刚好,时机也刚刚好的时刻,那些暗流汹涌的情绪便不用多加解释,也不会被掩藏。 纪怀昨心口一热,但仍存留理智。 阮赴今之所以只是看着她,并不说出来,大概是因为她自己对这种好感也不确定是什么,所以无法直接说出口。 她对自己有好感,这无可厚非,但恐怕没有到喜欢的程度。 如果她说有好感,那自己会无法回应。她预料到了,所以她只是看着她,却不说。 两人默契地保持沉默,在醉人的晚风里放任自己的思绪,她们坐在长椅上享受宁静,谁也没有开口提有关感情的事。 如果是年少的时候,纪怀昨会打破砂锅问到底,问你是不是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还是只是好感。 但她也二十九岁了,她知道能影响一个成年人的因素有太多太多,或许是自己多次出手相帮,也或许是目前为止还没有比自己更让阮赴今感动的人。 无论是哪个,她直白问了也不会得到确切的答案。 阮赴今今天透露给她,不过是因为气氛刚好,情绪不自觉地跑出来,绝不是她的存心暗示。 纪怀昨舒了口气,在阮赴今听来像是叹气,她有些紧张,实际上坐在这开始,她在享受纪怀昨陪她安静坐着的同时,也在自责沉不住气。 她庆幸纪怀昨没有问出来,而是选择和她一样的不回答,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这段关系。 她们不是年纪轻轻的小孩子,可以干脆地做一个决定,如果不合适就毅然决然地再也不往来。 她偷偷观察纪怀昨的表情,看不出什么,纪怀昨注意到她的注视,轻笑一声给了她定心丸。 “风真好,虽然和大多数人只有一面之缘,但愿意见证人们的良辰美景,也愿意捎走人们的困顿迷惘。” 阮赴今问:“是良辰美景,还是……” 纪怀昨想过了,她自己显然对阮赴今也并不存在无感或者排斥,相反,她知道自己沉浸阮赴今的温柔。 这不是什么坏现象,她完全可以允许自己沉溺其中,说不定哪一天,她们之间也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因而她侧过脸,直面阮赴今的不安:“是良辰美景。” 阮赴今的心倏地落地,一起一落的感觉令她有片刻的恍惚,然后也笑起来,和纪怀昨相同的弧度,和纪怀昨相同的念头。 “嗯,良辰美景。” 纪怀昨转过头,她甚至愉快地荡起腿,因为她想的没错。 阮赴今也是一样的打算,她们不排斥彼此的靠近,甚至期待彼此的靠近。 她们和其他人的感情不一样,别人先有爱,再有互相照顾帮扶的责任。 而她们先因为两个孩子产生这种照顾的责任,那么爱,就不急,就慢慢来。 第75章 钟玫 第二天一早,几人吃过早饭,将剩余的一个多小时路程开过,总算到了阮赴今的老家。 阮赴今的父母早些年住的乡下周围有一处旅游景点,后来阮建平提干,要去津南市上班,单位又分发了新房子,因此她们把乡下的房子修缮一番,借给大姨一家开民宿,自己则举家搬去津南。 如今旅游业日渐发达,这里的景区也被开拓得山水如画,游客络绎不绝,每年的这个时候,阮赴今得空的话都会带孩子回来休息一周。 阮家的父母还没到,她们先见到了大姨。是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女人,皮肤比起同年龄的人水嫩很多,就是到处乱飞的眼神叫纪怀昨有一点不适。 看她的面相,和她的微表情,纪怀昨对这个大姨持些许的负面评价。 钟玫上前抢过阮赴今的行李箱,飞快打量一眼纪怀昨姐弟,客气道:“今今怎么今天才到,昨晚我还说要你大姨夫去接你。” 阮赴今温婉笑笑:“昨晚赶不回,回来就太晚了,干脆歇一晚上再说。我妈他们还没到啊?” 钟玫在前头领路,进屋的同时将手里的箱子交给一个年轻人:“帮你今今姐提上去,还有后头客人的一起。” 纪怀昨敏锐捕捉到“客人”一词,心里暗暗留意。 一行人被她引着上了二楼,阮赴今进了自己的卧室,钟玫摆摆手:“先坐坐,不急着收拾。” 阮赴今闻言,拉了个椅子给纪轻桐,两个孩子坐不住,随她们去,自己则坐在床边,拍拍身侧示意纪怀昨:“来,坐。” 纪怀昨一愣,经过昨晚的事,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隔了些距离坐下。 阮赴今把她的羞赧看在眼中,但笑不语。 钟玫的眼神在这三个大人中来回转,最后问:“今今那,这个姑娘是你朋友啊?去年还没见过呢。” 阮赴今闻言点点头:“是,叫纪怀昨,那是她弟弟,纪轻桐。” 被介绍到的两人先后打了招呼,钟玫笑了一声:“亲姐弟?” 纪怀昨点点头,钟玫语出惊人:“那亲姐弟的话,住一个房间也行。” 话一出口,其余人都愣住,阮赴今皱着眉第一个表示不愿意:“都这么大了,住在一起怎么行,还是开两间吧。” 钟玫闻言,满脸难色:“今今,不是大姨吝啬,你看看外头那客人多少!咱们这房间本来就少了你的和你爸妈两间,这不够住呢。” 阮赴今眼尾下压:“现在已经没房间了吗?” 钟玫讪笑一声:“是啊,这旅游旺季,你看,只有一间,要我说你们是亲姐弟,也没什么,就……” “一间就一间吧。”纪怀昨不愿意刚到就因为这种事吵闹,她也不是不能和纪轻桐将就几天。 纪轻桐见姐姐都发话了,自己也赶紧表示没关系,随便安排。 阮赴今却不愿意,她拉住纪怀昨的手腕:“你和我睡,我这屋里放一张小床,睡小禾她们,小桐去睡隔壁的房间,这样好不好?” 纪轻桐一听,人家屋里四个人,自己一个人睡大床房,多少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拒绝:“不用了阮姐姐,我和我姐睡也可以的,你们一间屋子睡四个人太挤了。” 纪怀昨不吭声,纪轻桐的意思和她想表达的没差,阮赴今见状,态度更坚决。 “没关系的,她们两个小孩子睡另一张床就好了,我这屋里还有一张小床,展开刚好够用,你和我睡大床。” 似乎生怕纪怀昨不同意,她又强调:“我的床很大的,不会滚在一起,你……” 纪怀昨随着她的一句话脸腾地变红,为了不让她说出更多引人深思的话,她率先阻止:“好!你说的也可行!不用再劝了!” 然后一屋子的人都心满意足了,只有纪轻桐,以“我已看穿一切”的眼神频频扫视阮赴今二人,最后被纪怀昨一个眼刀扼杀。 钟玫眉开眼笑地下去接待客人,几人趁着这个时间收拾自己的东西。 只住一周,纪怀昨并没有带太多东西,只有换洗衣服,和要用的电脑,其余的化妆品之类的全都听了阮赴今的建议,用她的。 但这会儿打开阮赴今的化妆柜,里边却只剩下几个比较廉价的瓶瓶罐罐,这是她高中时候用的,现在用显然有点不合适。 她对着空荡的柜子愣了几秒,然后莫名来了一股火气—— 不用想也能知道是大姨家的女儿给她拿走了,以往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她上次离开之前都锁了门,怎么这次还进得来? 和纪怀昨说明原委之后,阮赴今打算直接去找大姨的女儿陈嫣对质,被纪怀昨拦下。 “先收拾好东西再过去吧,现在楼下还有别的客人,打扰他们做生意不太好。” 阮赴今恼火地哼出一口气:“她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纪怀昨对这种人也没不知该说什么,毕竟是她的家事,就提醒一句:“看看还少了什么没有。” 阮赴今点点头,这一看不要紧,好家伙,她那些名牌包包,和衣服鞋子,稍微贵一点的都不翼而飞了。 阮赴今更控制不住,干脆下楼去找钟玫。 “陈嫣呢?” 钟玫见她气势汹汹,一秒猜到她的目的,顿时做出一副苦闷神色。 “今今……你的那些衣服,唉,嫣嫣也不是故意的,我一会儿上去找你,和你详细解释,你先别气。” 阮赴今好说话,尤其在亲戚面前,就更不必说,所以气势汹汹地去,一会儿又回来了。 纪怀昨看着她皱着脸进屋,一下就猜到她准是被喂了软刀子,给打发回来了,也不开腔,由着阮赴今自己说。 “说有苦衷,一会儿上来和我单独解释,真不知道是什么苦衷。” 纪怀昨并未答言,自顾自把衣服挂进衣柜里。 阮赴今靠在床头,看着纪怀昨的身形比例,烦恼不知为何也淡了不少,就这么一直看着看着,看入了迷。 如此强烈的视线注视,纪怀昨不过片刻就红了耳朵,回头望她一眼:“你不需要收拾东西啊?” 阮赴今回神,不好意思地把视线挪到别处去:“一会儿。” 看不见纪怀昨时,烦心事才被想起。阮赴今叹了口气:“你说能是什么苦衷呢?” 纪怀昨挂好衣服,坐在她面前:“她有没有和你说过借用之类的话,你好好回想一下。” 阮赴今果断摇头:“根本不用想,我们连微信都没有,电话也没有,从小到大,除了见面不会联系的。” 纪怀昨轻笑一声:“不告而取是为盗,这件事你自己心里要有个数,东西没了就没了,你不要在这方面多放心思,一会儿她和你解释,你只需要让她解释清楚是怎么进来的,拿了什么,拿走之后去做了什么,就可以了。” 阮赴今喜欢纪怀昨帮她决定某件事,帮她想策略的感觉,她认真地看着纪怀昨的脸,听着她温吞的字句,愈发舒适。 “我听你的。”阮赴今笑,“一会儿我会照做的,不会被她的话带到沟里去。” 纪怀昨一愣,对她百依百顺的模样略有心动,把头转向一边:“好。” 她藏起自己羞涩的眼神,却不经意把耳朵展现在阮赴今眼前,明明绯红的耳尖更能暴露她的羞意。 阮赴今喜欢她现在的样子,轻而易举就被自己逗得羞涩,多纯情的小纪~ 中午,钟玫提着裙子上了楼,敲响阮赴今的房门。 屋内的两人对视一眼,纪怀昨开了门,对上钟玫调整好的笑。 “我来找今今说点事。”她暗示。 纪怀昨点点头:“你们聊。”然后开门去了隔壁找纪轻桐。 阮赴今坐在椅子上,看着钟玫施施然走到自己面前,也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今今,你不知道,嫣嫣前些日子谈了个男朋友,本来俩人处的好好的,突然那个小伙子就生病了!嫣嫣重感情,也懂事,怕我们担心不和我们说,自己到处凑钱。” 她说着说着眼睛就含了泪:“你也知道她那工作,一个月没几个钱,她能去哪儿凑?最后就只能借用一下你的东西,抵押了钱救命,你放心,之后她肯定会还回来!” 阮赴今等着她说完,才道:“她怎么进的我屋?” 钟玫愣住,选择岔开话题:“今今,你是有大文化的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别怪她了,昂。” 阮赴今冷下来,凝视着她:“大姨,我问的是她怎么进来的。” 钟玫没理,瘪着嘴琢磨半天,声音极小:“找、找开锁师傅,撬开的。” 阮赴今干脆转过身:“大姨说实话还好,如果一直欺瞒还聊什么?” 钟玫无奈,只能说出实情:“她打碎了窗户,窗户是我们后来换的一模一样的。” 第76章 被如此认真地对待 阮赴今震惊地看着她,钟玫也自知理亏,赶紧换个思路:“嫣嫣也没什么坏心思,她就是急着救人呢,你别怪她,那些东西大姨都给你补上。” 阮赴今冷静下来:“那她拿去抵押的收据呢?” 钟玫心惊,根本没想到还有什么收据一说,心虚地看向别处:“扔了。” 阮赴今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就算是再会撒谎的人也有破绽,何况是钟玫这个程度的。 她一眼看出她说的都是假的,但是继续追问也没必要,不过是滚刀肉,干脆就不再追究这个。 “既然这样,那在我离开之前,把我的东西一样不少的还给我,她不经允许打破窗户进入我房间本就不对。我看大姨生意也不错,几个包,几双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钟玫哪成想她这次回来竟如此锋锐,句句都砍在她没法回答的地方,一时间急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今今,咱们都是一家人,大姨不是不赔你,大姨也有难处,等你爸爸妈妈来了,咱们把这事儿摊开说。” 阮赴今心中冷笑:“大姨,这是我的东西,我爸妈来了有什么好说的?” 要不是想得个公道,她是真不想在这儿跟钟玫浪费时间。 纪怀昨估摸着该说的都说了,敲门叫阮赴今:“我去街上买点东西,你要不要一起?” 阮赴今闻言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语气都轻松不少:“好!就来,你等我一下。” 纪怀昨回了个好,站在门口静静等着她。 钟玫最有眼力见,听这话是人家两个一唱一和地赶她呢,面色不悦地起身准备离开。 阮赴今跟在她身后:“大姨,我下周日就走,还有六天半,尽快哈。” 钟玫的表情更开裂了,皮笑肉不笑地答应一声。 旅游区的商业也是发达的,一眼望不到边的商业街挤挤挨挨摆着不少小摊,个个精心别致,吸人眼球。 纪怀昨给纪轻桐转了一万块,让他带着两个小皮球买东西,自己则慢悠悠跟在阮赴今身边,听她说刚刚的事。 “你那屋里有什么好东西,窗户打烂都要进去拿。” 阮赴今无奈地看着她:“也没什么,几个包,还有衣服鞋子,再就是护肤品之类的,反正你也看见了,稍微值钱一点的东西都被她拿走了。” 纪怀昨低声笑:“还好,我还以为顺便把你青春期的日记都拿走了呢。” 阮赴今也被她逗笑了:“什么青春期日记啊,你写过?” 纪怀昨摇摇头:“没有,我们班的其他女生写过,经常被老师发现。” 阮赴今笑着回想从前,可惜能想到的只有补习和试卷,没什么关乎青春萌动的回忆。 两人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阮赴今见气氛正好,装作不经意似的问: “你上学的时候,就没喜欢过那种打篮球很帅的小男生?没去看别人打过球?” 纪怀昨一直到高中都还是校内女篮的队员,男篮她一般不关心,偶尔有过几次切磋,但也没有特别出彩的。 她摇摇头:“没有,都是别人来看我。” 阮赴今惊讶,下一秒轻捶她一拳:“你还会那个啊?那得多受欢迎?” 她设想那么一副画面——纪怀昨穿着校服,流畅地运球投球,马尾飞扬,鼻尖沁汗,冷然的侧脸写满认真,随便飘过一个眼神,既显得淡漠,又撩动人心。 啧啧啧,不得多招女孩子喜欢呢。 她侧目看了一眼仍旧在回忆的纪怀昨,因为自己设想出来的画面,有些吃味。 纪怀昨浑然不觉,想到那会儿的情形,轻笑着点点头:“算是受欢迎吧。” 阮赴今:……更醋了。 她“哦”了一声,又问:“秦幼昕难道是给你送水的其中一员吗?” 纪怀昨还没反应过来,加上阮赴今没有表现出来,她也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劲,兀自解释她和秦幼昕认识的情形。 “大学之后就没怎么打篮球了,认识她是因为有一次参加迎新晚会,赚学分,唱了一首歌,当时她在台下听。” 阮赴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跟着纪怀昨的声线展开想象。 灯光下,清冷端正的少女坐在那儿自弹自唱。 她还没听过纪怀昨唱歌,但能参加迎新晚会,想必也是很不错的。 醋。 纪怀昨尤在叙述:“后来她也参加了我在的辩论社,打过几次辩论赛之后就熟悉了。” 阮赴今听不下去了:“她没眼光,不提她了。” 话题终止得突然,纪怀昨不明就里,仍愿意顺着她:“好,那不如说说你大姨,我看她大概对你回来不是那么欢迎。” 这话不是挑拨离间,从钟玫的每一个小动作中,纪怀昨都能看的出来她似乎在排斥阮赴今。 阮赴今也没否认:“确实,她现在弄的这个民宿,是我家的房子。” 往事久远,隔了十几年,阮赴今回想都有些费力。 “那时候我爸爸被调任,我们一家都搬走。大姨当时嫁的丈夫对她很不好,两人离了婚之后,大姨就带着孩子被赶出来,没地方可去,我妈妈才让她住进我们家。” “后来她又结了婚,旅游业也正兴起,跟我们家借了钱翻新了房子,改成民宿,到现在也有十年了吧?” 她看向纪怀昨:“十年了,当年翻新房子的钱还没还,过年那阵见面的时候,又商量我妈出钱,重新装修,说什么十年前的风格老套。” 纪怀昨了然:“就是住你家的房子,赚了钱没有你们的,还要你们翻新?” 阮赴今叹了口气:“可不就是嘛,现在她女儿陈嫣还进我屋偷东西,真是烦不胜烦。” 纪怀昨也不好多说,只能提醒她:“她大概不是只想偷你东西,更或许是借着这个机会试探你们还在不在乎这房子。” 阮赴今似有所悟地看着她,纪怀昨只能继续说。 “你想啊,你现在很有能力,你父母也有家属院的楼房,怎么看都不需要老家这个房子了,她们住了这么多年,想要也是情理之中。” 阮赴今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眉宇间夹着些慎重。 “那我就更不能轻易翻篇,丢东西的事我一定要严肃处理。” 纪怀昨没打扰她的思绪,稍微领先她半步,带着她往前走。 远远看见一家美妆店,纪怀昨进去买了一套护肤水乳,又买了点防晒之类的,最后在柜台上挑了一支单独展示的口红,送给阮赴今。 “这么贵,你送我啊?”阮赴今拧开盖子,在手背浅浅画了一道痕迹,偏橘色调,有浅浅的香味,很适合她。 纪怀昨笑笑:“回礼,你喜欢就好。” 阮赴今不满意这个说法:“只是回礼?” 纪怀昨赧然:“主要是想送你,回礼的说法是客套些的。” 阮赴今喜欢她的诚恳,弯着眸子:“你我之间不用客套,我喜欢你和我说实话。” 纪怀昨为“我喜欢你”四个字颤动,好在还有后续,让她能恢复一丝理智。 两人离开美妆店,慢悠悠走在路上,午饭也随便吃了碗米粉,偶然碰到同样在吃米粉的纪轻桐和两个小皮球。 纪轻桐兴冲冲带着两个手下跑过来:“姐!我正找你呢!那边有一个游乐园呢,我们去那边玩!” 纪怀昨并未觉得他这么大还向往游乐园有什么不妥,点点头应允:“行,吃过饭就去。” 阮赴今则有些好奇:“都有什么项目?” 纪轻桐把手机上搜到的团购给她看:“阮姐你先看下有没有想玩的,我先吃点东西,饿死我了。” 纪怀昨则抱着双臂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不得不说,这个地方的空气确实不错,很适合养老。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等三个人吃完了饭,阮赴今也不知什么时候去饮品店买了几杯喝的回来。 她看到纪怀昨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浓密的睫毛帮她挡住双眼皮上的一点点太阳,清俊的面容上接着帆布漏下来的一丝光影,画面唯美,她忍不住又拍了一张。 纪轻桐看在眼里,正欲询问,阮赴今红着耳朵塞给他一支奶昔:“热不热?” 被一下子取悦的纪轻桐:“确实热,嘿嘿,谢谢阮姐!你放心,我啥都没看见!” 阮赴今耳朵更红了,没说什么,把另一杯奶昔贴在纪怀昨脸侧。 冰凉的温度令纪怀昨瞬间清醒,映入眼帘的是眉眼含笑的阮赴今,她浅淡的眉此刻显得愈发好看,衬着她乌黑明亮的桃花眼,更显多情韵味。 纪怀昨愣了几秒,接过奶昔贴在脸上:“还挺舒服的。” 阮赴今也收回视线:“这个没有特别甜。” 纪怀昨看了眼标签,笑笑:“好,谢谢。” 她从来没说过不喜欢吃太甜的,阮赴今知道,大概也是因为平时自己观察到的。 纪怀昨揭开盖子,余光中阮赴今正在帮两个小孩打开,微微躬着身子,即便是开一个盖子都是如此认真的模样。 纪怀昨赧然——她观察自己的时候,大概也是如此认真的。 被这样专注地对待,实在是一件很令人惊喜的事。 第77章 我会爱护她,不遗余力的 游乐园规模很大,硕大的摩天轮为远处的路人指引方向。 纪怀昨站在售票处门口,看着每个项目前都排起来的长龙,顿时兴致缺缺。 但纪轻桐和小皮球们都很高兴,这会儿纪轻桐甚至嫌她们走得慢,一手抱起一个飞奔,直奔——旋转木马。 阮赴今站在后头看着,忍不住笑:“小桐喜欢坐这个?” 纪怀昨眼中闪过一丝痛惜:“我们的父母离开的那天,带他去游乐园,把他放在旋转木马上就走了,最后他自己去小卖部给我打了个电话来接。” 阮赴今的笑停滞,她看到纪怀昨眼中的哀伤,下意识握住她的手。 两个温度差不多的手贴在一处,纪怀昨一瞬间僵硬,连每一根手指都不敢乱动。 阮赴今心跳斐然,她不敢直视纪怀昨的眼睛,垂下眸子吐露自己的心事。 “我知道这样有点唐突你,但是我觉得,你或许需要我这样做。” 纪怀昨心尖一颤,看着她正握着,还轻轻摩挲的手,一时间险些热泪盈眶。 “都是以前的事了。”纪怀昨收回那些泛滥的情绪,“过去的事总归是过去的,就算一时难忘,又能在记忆里磨蹭多久,没关系。” 她都说了没关系,阮赴今也不好再拉着她的手不放,下一秒便松开,重新间隔一拳多的位置。 两人并肩而立,看着纪轻桐三人在旋转木马上笑闹,各有各的轻松。 纪怀昨想:好在,那年在旋转木马上接下来的,哭哭啼啼的少年,现在能如此畅快地接受过去。 阮赴今想:纪怀昨把弟弟养到这么大颇多不容易,纪轻桐如今如此阳光开朗,她往后也要帮她守住这些,不让她从前的努力白费。 她对纪怀昨的过往愈发好奇。 一圈旋转木马之后,纪轻桐他们又去海盗船排队,两个小皮球都差不多117左右的身高,可以坐小海盗船。 纪怀昨一边吸奶昔,一边看着那两个人大声呼喊——商镜黎紧紧抓着阮霁禾的安全护栏,看样子是对护栏不放心,怕把小皮球甩出去! 所有的设施里,纪轻桐唯一不敢参与的就是鬼屋,但两个小孩偏偏兴趣颇浓,最后无奈只能纪怀昨带着她们进去走一圈。 同样不敢尝试的阮赴今选择和纪轻桐去坐摩天轮。 虽然是夏季,还是正午,但摩天轮里边安了小空调,温度十分适宜。 纪轻桐在阮赴今面前早就没了一开始的端庄优雅,现在整个人就是上蹿下跳的猴子,一会儿给阮赴今指指那边的江,一会儿又叫她看鬼屋的位置。 “我姐从小就不怕鬼,当时我们班小男生讲鬼故事故意吓唬我的时候,我姐总是劈头盖脸把他们一顿骂。” 纪轻桐主动提起小时候,阮赴今便找到了切入口,此刻摩天轮才刚刚启动,她有的是时间去了解。 “你和纪怀昨差八岁?” 纪轻桐点点头:“嗯。” 阮赴今垂眼,正不知该怎么开启话题才能不伤害到纪轻桐的时候,他却主动说了。 “我十二岁那年我爸妈就出国了,我性格随我妈,太软弱,所以我姐从小就护着我。那时候我们住的地方还有很多其他的孩子,我被别人欺负,我姐总会站在我面前帮我打他们。” “后来爸妈出国,我在学校总是因此和别人吵架。那时候我姐还在大二,经常来学校捞我。最严重的一次,因为一个女生喜欢我,校霸恰好喜欢她,所以他放学之后围堵我,我姐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被打得快不清醒了。” 纪轻桐的神色怅然,又感动:“当时我姐二话没说就拿着板砖冲进来,一个人打四五个,不要命了一样,吓退了那几个人。我也浑身是血,我姐的头也被拍了个口子,我们两个搀扶着打了车,去了医院,最后她的后脑勺上缝了八针,硬是给她疼晕过去。” 纪轻桐说着说着开始哽咽,然后泪眼戚戚看向阮赴今。 “我姐因为我吃了很多苦的。” 阮赴今也十分心疼,她不由自主地想到年少的纪怀昨是如何的难以支撑,保护弟弟一路长大,越想越心疼。 纪轻桐继续道:“后来她认识一个女朋友,我很高兴有人可以疼她体贴她,但接触之后,我又觉得那个姐姐似乎成了我姐的另一个累赘,因为我姐提供给她太多,她却不能回馈我姐什么。” 阮赴今猜到他说的大概是秦幼昕,想起那个人对纪怀昨的欲擒故纵,心中也是恼火。 “所以过年的时候,我得知她们分手,其实还是挺高兴的,我更希望我姐可以有一个能帮她拿主意,做选择,真的喜欢她的人格的人,而非皮囊。” 他的视线看向阮赴今:“阮姐姐,我说这些可能有点突兀,但是我觉得,你或许是喜欢我姐的,因为我总看到你注视她,那个眼神我觉得……不太单纯。” 被说中心事,阮赴今虽然羞赧,却没有否认。 她微微颔首:“是,我的确对她有好感。” 所以才会总是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看,也会忍不住总想拍她。 包括现在,她仍旧是自己的桌面壁纸,之所以不是锁屏,是因为羞于暴露。 她在隐秘地喜欢纪怀昨,日甚一日。 阮赴今如此坦然承认,纪轻桐破涕为笑:“阮姐姐,我觉得你可以把我姐照顾好的。我知道你和她很合拍,所以我才和你说这些,我姐很不容易,我以后一定会报答她,保护她,我希望你也可以保护她。” 阮赴今知道,这不止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男孩的话,而是一个很感恩姐姐的,弟弟的请求。 他看得出自己的感情,也看得起自己的为人,所以想嘱咐自己对他姐姐好一点。 这种话不用他说,阮赴今也明白自己会做得到。 她会珍惜纪怀昨,保护她,就像她无数次为自己分忧,保护自己那般,不遗余力的。 摩天轮转到最高点,阮赴今看到一览无余的景象,山随平野阔,江入大荒流,一切的景物都不及她此刻的心情激荡。 她没有犹豫:“在我还喜欢她的期限里,我一定会呵护她。” 摩天轮停止,阮赴今和纪轻桐出来的时候,纪怀昨正牵着两个小孩在那儿等。 阮霁禾脸色发白,紧紧挨着商镜黎,抱着人家的半个身子还没缓过劲儿来。 商镜黎则一脸正气站在原地,似乎可以抵挡所有来恐吓小皮球的妖魔鬼怪。 阮赴今看到纪怀昨和她招手打招呼,眉眼间潋滟出一点芳菲笑意。 她身后的人黯淡无光,她身前的人亦不能阻挡阮赴今的视线,她忽然觉得人潮似乎都变成虚化的,透明的,唯有纪怀昨俏生生站在那儿,真实且满身柔光。 “阮赴今。这儿!”她说。 阮赴今弯唇,大步朝她走过去。 “我来了,纪怀昨。”她说。 往前,你的童年不顺遂,你的过往不顺遂,都没关系。 我做了承诺,承诺给纪轻桐,承诺给我自己,也悄悄承诺给你。 我会好好照顾你,无论你对我是什么感情,我都愿意呵护你,回报你曾经给过我的好,和将来还会给我的好。 你不会孤单,也不会不被需要。 我需要你陪着我,捱过难捱的琐碎,欢度愉悦的分分秒秒。 她站在纪怀昨面前,要对视的话,视线还需上调一点:“我在你面前了。” 这句话在纪怀昨看来无头无脑:“是,你在我面前了,然后呢?” 阮赴今笑得明媚:“然后……我们去坐过山车?” 纪怀昨总感觉她要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但纪轻桐已经带着小孩们飞奔在前头,她不得不赶紧追上去。 “纪轻桐!你给我走着过去!” 纪轻桐听话地改跑为走,回头催促:“姐,阮姐姐,快点!” 阮赴今温温柔柔:“好,就来。” 纪怀昨暴躁回应:“快个头!跑得满身汗!” 她们选了一个并没有太刺激的车道,几个人排排坐,一个大人带着一个小孩,纪轻桐坐在最前头,开动的一瞬间大喊一声,然后开始俯冲。 阮霁禾一边大喊一边喝风,脸上的肉都被吹得变了形。 阮赴今紧张地抓着女儿的手,克制着即将冲出喉咙的声音。 纪怀昨对这种坡度无感,偶尔会关注比她还淡定的商镜黎——她经常回头看惊叫的小皮球。 纪怀昨无奈地笑,把商镜黎的脑瓜转回来:“现在你们两个太小了,再大些,就让你们坐一排,到时候你再保护她。” 商镜黎听话地点头,也开始逐渐接受自己的快乐,身子前倾跟随过山车的轨道享受风声穿过耳边的刺激。 纪怀昨笑着收回视线,一手揉揉商镜黎的发顶。 商镜黎能真的融入她们,她也会觉得很欣慰。或许这两个小家伙感情能这么好的原因,是因为她们都有相似的经历,也都需要对方的某些特质。 可不论如何,在这世上,能有一个和自己相合的人,就在自己身边,都是无比幸运的事。 而她们之间更幸运,因为她们还会陪着彼此,一起长大。 第78章 第二次同睡 晚上吃过晚饭,几人玩得尽兴,回到民宿的时候,阮建平和钟荷也已经在民宿休息好一阵了,正围在客厅里聊天。 纪怀昨看到一个生面孔,是一个年轻的女孩,一头金发乱糟糟编成小辫子,上半身是一个紧身的牛仔马甲,下半身一条颜色艳丽的撞色a字裙,脚上是一双奈尔的高跟鞋,涂着大红色的指甲油。 她窝在沙发里,戴着耳机打游戏。 阮赴今一眼看到她脚上的鞋子,眼中掠过一丝冷意。 瞧见她们回来,阮建平第一时间给纪怀昨倒了杯茶:“小纪快来,下午玩得好吗?” 纪怀昨客气地笑,坐下,双手接过茶:“谢谢叔叔,挺好的。你们一路辛苦。” 钟荷笑眯眯道:“这个小伙子是你男朋友?长得真不错,看着文质彬彬的!” 阮赴今瞬间提高戒备,发现母亲说的是纪轻桐之后,才放松警惕。 “这是纪怀昨的弟弟,纪轻桐。”她帮忙介绍。 钟荷笑着打圆场:“我还以为小纪有男朋友了,你看我这眼神。” 纪轻桐长得乖巧,嘴又甜,“阿姨阿姨”地把钟荷哄得眉开眼笑,都顾不上催阮赴今的婚了。 阮赴今得以挨在纪怀昨旁边,看着她和阮建平聊天。 钟玫被这一家人无视,和自己的男人对视一眼,打断钟荷:“妹妹,我听说今今现在在大公司上班,月薪有七八千呢!” 钟荷把身子转回来,对自己姐姐也并未设防:“那是之前,现在升职了,一个月有几万。” 这个数字对她们来说过于惊骇,正在打游戏的陈嫣一下子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阮赴今。 钟玫也眉开眼笑:“这么能干那?!哎哟,平时今今也也不和我们联系,我们都不知道你看。” 她用手肘撞了一下自己男人:“老葛,你去做点好吃的,咱们就当是迟来的庆祝!” 阮赴今见状赶忙制止:“不用了,我们在外边吃过了回来的。” 钟玫愣了一秒,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再吃一口嘛,你大姨夫最近手艺精进了,尝尝看看。” 这样的盛情十分难却,阮赴今只好收回拒绝的话。 老葛的动作很麻利,一个多小时,桌上就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盘子。 几个人围坐在桌边,阮建平知道她们吃过饭了,并未催着她们再吃点,反而一直拉着老葛说些有的没的,转移他的注意力。 酒过三巡,钟玫看看阮赴今,和钟荷商量:“妹妹,你看嫣嫣现在没了工作,整天在家也不是那么回事,我想让她出去锻炼一阵,不如等今今她们回热河的时候,就把嫣嫣一起带着,她们两姐妹在大城市也有个照应。” 这话这么说自然是好听的,钟荷虽然高兴,但也不是彻底没有理智,并未一口答应。 “今今这么多年在城里都过来了,平时工作也忙,万一照顾不到嫣嫣,反而还叫嫣嫣受冷落。” 钟玫听出她的拒绝之意,心里不痛快,面上还是一派笑:“嫣嫣那么大人了,还不知道自己照顾自己?我就是看她缺少锻炼,让她出去闯荡闯荡。今今认识的人多,随便帮忙介绍个什么工作,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直没开口的阮赴今见话头已经指到自己面前了,加上偷东西还骗她的事,说话也并不客气。 “热河的岗位确实很多,但热河的消费水平也比我们这儿高出不少,租房和平时的吃穿住行都是花费,大姨你给她在那边租了房子吗?” 钟玫一愣:“嗐,我知道大地方花的钱多,那不是你们姐妹互相帮衬嘛!” 她的算盘打得噼啪响,找了个美化的说辞:“你爸爸妈妈也就只有你一个女儿,往后还是要姐妹之间互相帮助,有家人才放心,是吧妹子。” 钟荷对她这个说法表示认同:“你大姨说的不错,你看看有没有提供员工宿舍的,帮你妹妹留意一下。” 陈嫣登时就不乐意了,筷子一摔:“妈,你别说了行不行?人家是不想管你呢,还在那儿说说说个没完,烦不烦啊?” 她用力往后边一退,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浑身上下都是戾气。 阮赴今也看她不顺眼:“你拿了我的东西我还没找你算账,摔什么呢?” 钟玫见状赶紧打圆场:“嫣嫣!怎么能这么说话!你表姐又没说不帮你,看你这脾气!” 然后又笑眯眯看着阮赴今:“今今,你也知道你妹妹这脾气,你比她懂事,别和她一般计较嗷。” 如果放在以前,阮赴今也不会因为几个包吵架,但这一年来她在纪怀昨身边见了她的为人处世,自己的习惯也多少被潜移默化地影响。 这个陈嫣的所作所为实在过分,她也没必要一再忍让。 “大姨,我下午说的话不是开玩笑的,我那些丢了的东西,临走之前都要送回来,送不回的就照价赔偿。” 陈嫣恼了,抢在钟玫前头说话:“这是我家!放在我家里的东西我凭什么不能用啊?” 阮赴今都快气笑了:“陈嫣,你要不要好好想想这片宅基地是谁的名字?你家,我门都锁死了你打破窗户也要偷?” 钟玫赶紧示意老葛把陈嫣拉回房间,然后好声好气地劝阮赴今。 钟荷在几人之间来回打量,也大概明白她们说的是什么,想着一年才回来一次,闹得太僵也没必要,就也帮忙一起劝。 “用不到的话就给你妹妹,反正你包也不少,别因为这点小事生气。” 被扯着往卧室走了一半的陈嫣见她被劝住,冷哼一声:“谁稀罕你帮我?不知道你年纪轻轻怎么挣这么多钱的,万一也介绍我去挣脏钱……唔唔唔唔唔!” 更不堪入耳的话被老葛的大巴掌捂在嘴里,阮赴今的火也彻底压不住了。 “别说那么多了,我会把丢的东西估价,陈嫣到底是干嘛用了我不管,钱必须一分不少地赔给我!” 她冷着脸上楼,钟玫眼中闪过一丝怨毒,马上又恢复和事佬的模样。 “妹子,都是我们嫣嫣不好,她也没想到拿点东西今今生这么大气,我回头说说她。” 认错态度没得挑,就是只字不提赔偿的事。 纪怀昨无心继续坐下去,带着两个小孩起身上楼。 阮赴今正在房间里生闷气,纪怀昨叫小孩去纪轻桐房间玩,自己进了屋,轻轻关上门。 “气着了?”她含着笑意问, 阮赴今回过头,眼里甚至还有委屈:“真是颠倒是非的一家子!” 纪怀昨走过去,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你既然知道是她们颠倒是非,还把自己气成这样干嘛。” 她随手拿起一边的苹果开始削皮,又细又薄的水果刀被她捏在手里,手指之间留有等同的缝隙,冷白的颜色十分漂亮。 苹果在她的手里显得十分听话,由着她一圈一圈地削皮。明明是很简单寻常的动作,却叫阮赴今看得移不开眼。 纪怀昨抬起眼皮看她:“一直盯着我看就能不生气?” 阮赴今一愣,本想遮掩,但瞧着纪怀昨眼底调侃的神色,又打消了遮掩的心思。 “嗯,看着你就能不生气。” 纪怀昨的苹果皮断掉,她低下头重新开始,动作依旧是斯斯文文的。 “怎么还有这个说法呢。” 阮赴今的手攥着床单,以为不会被纪怀昨发觉,鼓起勇气道:“因为看着你就觉得愉悦,所以生不起来气。” 纪怀昨的苹果皮再度断掉,她停顿了一刻,想要岔开话题轻松一下,却在余光中捕捉到阮赴今揪紧的床单。而同时,阮赴今也看到她绯红的耳廓。 她们在同一时间把心中的紧张泄露给对方。 这个话题自然无疾而终,目光取代聊天的话题,她们默契地沉默做着不同的事,纪怀昨的苹果削了很久,阮赴今也看了很久。 最后纪怀昨把苹果递给阮赴今的时候,果肉已经被削掉三分之一。 她拘谨地回答自己想出来的话:“那还不错,能抵消你的不开心,还挺荣幸的。” 阮赴今看着她回避的神色,接过苹果,两人的手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反正是碰到了一起。 火星怦然炸开,只在一瞬间,她们便被对方的体温烫到。 突然响起的电话打断了当下的气氛,纪怀昨猛地抽身去卫生间:“时候不早了,我先去洗洗睡。” 阮赴今也回过神,看着她到处找地方躲的样子不免好笑:“好,卫生间和浴室在一起的,就是你前边的那扇门。” 呆子,现在躲起来有什么用,一会儿还不是要回到我床上睡? 浴室门关闭,阮赴今才得以把自己的眼神在纪怀昨身上扯下来。 她接起电话,是柳溪融打来的:“我明天晚上有空,出来玩玩?” 阮赴今笑笑:“我休假了,休一周,在老家呢。” 柳溪融颇为失望:“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不早点回来我可去找小昨卿卿我我了哦~” 阮赴今语调上扬,满是得意:“纪怀昨在我这儿,我们一起回来的,你找不到咯。” 第79章 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启一段新的恋爱 柳溪融大为震惊:“你动作这么快的吗?谁上次还期期艾艾瞻前顾后,这才多久你就见家长了都?” 阮赴今赶紧捂住听筒,生怕她的大嗓门被听见:“什么见家长,我爸妈挺喜欢她的,叫她趁着暑假一起回来待一阵。” 柳溪融笑:“我就说你没那么大胆子,我可跟你说,我在小昨的读者群潜伏已久了,人家小粉丝的热情比你高多了,有点危机意识吧你。” 阮赴今还没想到过这一茬,赶紧翻出软件:“这粉丝群在哪儿?我进去看看?” 柳溪融一边教她,一边指导:“现在都是快节奏的生活,你那套慢慢来的计划说不准不等实施呢,就被别人抢先了,可别不当回事。” 阮赴今已经进了群,看着小粉丝形形色色的表白,虽然知道是粉丝的单纯仰慕,但还是觉得有点刺眼。 她把亮度拉低,仍旧看不下去。 “溪融,我怕我吓着她,我总觉得她是那种,一旦被吓到,就再也不会探出头的小蜗牛。” 柳溪融对纪怀昨的了解也只有几面之缘,她想了想:“你可以试探一下,你也不是对感情一窍不通,把握一下节奏,看着有戏就进一步,反之就退一步呗。我是真觉得小昨人挺好的,可以发展一下。” 阮赴今笑笑:“我知道她好,你别操心我了,我会看着来的。” 柳溪融打了个哈欠:“好,那我睡了,晚安。” “晚安。” 阮赴今息屏,望着卫生间的方向出神。 试探? 像刚刚那样的言语试探,算不算试探? 纪怀昨的反应似乎不排斥,或者说,她也许对自己也有好感。 她正发呆,卫生间拉开一条缝:“阮赴今。” “哎!” 突然被叫名字,阮赴今有一种被抓的心虚感,大声回应完之后才觉得尴尬,起身走到卫生间门口:“怎么了?” 她光听声音都能感受到纪怀昨此刻的扭捏:“我……没带睡衣。” 她真的很不想让事情变得奇怪,但她刚才闷着头只顾躲,忘了带睡衣。 内衣之类的她不好意思提,只能先让阮赴今把睡衣送进来,想着自己一会儿再拿上内裤进来换。 哪怕让纪轻桐帮她拿衣服,她都不会这么不好意思。 阮赴今似乎轻笑了一声,柔柔道:“你等我下。” 纪怀昨红着耳朵站在门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出神。 这胸也不算小,屁股也算翘,一会儿穿的那个睡衣会不会显得有点幼稚?阮赴今应该不会嫌自己幼稚吧? 她还是第一次对自己的身材如此不自信,面对镜中人的胴体,总觉得哪里差点意思。 阮赴今拉开纪怀昨的箱子,整整齐齐,是她的风格。各种衣服区域分明,她不费力气就拿出了小新同款睡衣,不禁有些好笑,越看越喜欢,甚至打算一会儿问纪怀昨要链接,自己也买一件算了。 她提着睡衣起身,正要送过去,忽然想到另一件事。 洗过澡了,内衣大概也要……换吧,她没提,是因为害羞嘛? 阮赴今停在原地思考几秒,蹲下身,红着脸在几条内裤中揪出一条,纯棉的黑色,看上去隐约带着点诱惑的意思。 她不可自控想到纪怀昨穿上的情景,又觉得自己像个变态,赶紧把内裤包在睡衣中间,摒弃那些时不时就要出现的幻想画面,走到卫生间门口。 “我拿过来了。” 纪怀昨猛然回神,不敢再看镜子一眼——她真是都在想什么? 门被拉开一条缝,纪怀昨伸出一只手,被热水泡的发皱。 “谢谢。” 阮赴今看着那只手,很想牵,克制住,把衣服递给她:“还有别的,你抖开的时候小心点,别掉在地上。” 她声音很细,纪怀昨秒懂她还给自己拿了内裤,脸也红了一片,更僵硬地道了谢,迅速关门。 阮赴今坐在床边等着,仔细回忆她们说过的话,指尖还残留着内裤留下的感觉。 她搓搓指尖,看到纪怀昨的箱子,又赶紧走过去把它合上,扶起来。 做完这些,纪怀昨也收拾好了从卫生间出来。 两人对视,空气莫名升温。 纪怀昨一步一顿走到床边:“好了,你去吧,” 阮赴今“嗯”了一声,拿着自己的衣服进去。 几秒之后,水声响起,纪怀昨在同时想起自己曾惊鸿一瞥看到的白,下意识用手背把脸挡住。 她起身去隔壁接孩子,但两个小皮球已经睡着了。 纪轻桐最后还是没能落得大床房,只有一个标间,标间有两个床,纪轻桐一个,两个小孩一个,刚刚好,也没那么挤。 “她们今天玩累了,也没洗澡就睡着了,干脆就先这样睡吧,明天你再抱过去洗澡。” 纪轻桐把门让开道:“我正要去找你呢。” 纪怀昨走进去坐下,纪轻桐凑近了些:“阮姐姐的大姨有点那个,我看不太好相处。” 纪怀昨看他一眼:“怎么,难为你了?” 纪轻桐摇摇头:“不是,她刚刚上来敲我的门,明里暗里地提醒我房费的事,说什么标间一晚上多少钱之类的话,我听那意思是想让我支付,等我把手机拿出来吧,她又说和阮姐姐是朋友,不好收之类的。” 纪怀昨想了几秒:“把标间的钱给她吧,不用和阮赴今说这些,她知道也难办,本来咱们来玩的,白住确实不好。” 纪轻桐点点头:“那我下去了啊。” 纪怀昨跟在他后边起身,给两个小皮球拉拉被角之后也回房。 阮赴今已经冲了澡出来,看她从外边回来,疑惑问:“去哪儿了?” 纪怀昨一顿,隐瞒了房费的事:“去接小禾小梨,她们都睡了,明天再接回来吧。” 阮赴今点点头,察觉到纪怀昨一直都没看自己,心中疑惑,但没问。 两人先后躺在床上,靠着床头,中间的被子塌下去,泾渭分明。 阮赴今看着明显的界限,就不免想起上一次同床睡的时候,睡前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结果醒来自己就追到人家那边去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这个人自己睡就很老实,如果身边有另外一个人,就不那么安分了,你介意的话我找点东西挡在中间?” 纪怀昨摇摇头:“不会,我不介意这个。” 话一出口,她又觉得有点不妥,阮赴今也听到她这么说,笑她:“这么说,你不介意我挨着你睡的话,我可就要当真了哦。” 纪怀昨耳根红透,上次她并未仔细感受,所以心里没什么波动。 但过去这么久了,她对阮赴今再也难能只当做邻居来相处,因此对于她的靠近,她总是惶恐。 哪怕她们现在的距离根本算不上近,她仍旧能从阮赴今轻柔的声音中,想象到她出水芙蓉一般的清丽。 她不看她,就是预料到自己的心态不会那么四平八稳,为了避免自己失态,所以干脆不看不想。 但还是有点难的,尤其是现在阮赴今靠近了,身上的沐浴露味道伴随着她的动作向纪怀昨敞开。 “和别人说话不看着对方,可不太礼貌。” 纪怀昨屏住呼吸,胸廓的起伏都在勉强控制。 她转过视线,对上阮赴今水润的眸子时,强忍着吞咽的欲望,脑子里争先恐后跑出来很多词语来形容她。 那么温柔,那么动人的阮赴今,上半身倾斜着,撑在她的身侧,头发顺着她的动作绸缎一样滑落在肩膀上,胜雪的肌肤和乌木一样的头发强烈对比,把她的清洁更添几分妩媚。 外头一声惊雷,紧接着倾盆大雨落下,打在窗户上,为她们营造了绝无仅有的良好氛围。 阮赴今脸上有羞涩的绯红,觉得自己似乎靠的太近了,往后退了些。 “你有心事吗?”她问。 纪怀昨摇摇头:“不是心事让我发愣。” 阮赴今心中有答案,大脑不受控制发出追问的指令:“那是什么?” 纪怀昨垂着视线看着被单,想了几秒,并未顾左右而言他:“你。” 她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如此明显的心动她早已察觉,只不过在此刻她才愿意承认罢了。 阮赴今如此美好,她动心也实属应该,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阮赴今并未想到她会如此直白,看着纪怀昨认真的眸色失神,张了张口,推进气氛。 “是……因为我美吗?” 纪怀昨面色爆红,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复,阮赴今则是以为是自己自视甚高,赶忙收回这句话。 “我开玩笑的,你别介意。” 纪怀昨打断她:“确实美,和平时化妆的样子,很不一样。” 阮赴今心尖都是甜的,被喜欢的人承认自己的外貌是一件很值得人高兴的事,她顺势躺在枕头上,没过多久,纪怀昨也同样躺好。 关了灯,一室漆黑,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纪怀昨不知道为什么气氛忽然变得如此黏腻,但她并不排斥这种紧张感。 很久之后,阮赴今轻声问:“睡了吗?” 纪怀昨下意识秒回:“还没。” 阮赴今无声弯唇,想到“试探”两个字,壮着胆子问:“你打算什么时候,重新开始一段恋爱。” “嗯……新的恋爱。” “和另一个人。” 第80章 为什么不开心,因为没摸够吗? 纪怀昨心都提到嗓子眼,她虽然明确了自己对阮赴今有好感,但也不是说现在就在一起,这对她来说太突然了,她一时无法回答。 阮赴今忍耐着纪怀昨的沉默,她知道她在想一个合适的答案,也知道自己问的或许太着急了。 但就算是措辞答案,也不必想这么久吧? 久到她已经失望地睡着,纪怀昨才给出答复。 在等待答案的人眼中,一秒也被拉成一分钟,白天确实玩得尽兴,所以疲倦的睡意铺天盖地,纪怀昨明明只考虑了不到十分钟,在阮赴今看来已经如隔三秋。 “我最近……大概没时间重新开始。而且,在感情上,我承认我有开始所疑虑,所以没办法立刻回应你,不是你不够好,是我多了很多怯懦。” 纪怀昨绷着神经说完,才渐渐听到阮赴今均匀的呼吸。 她鼓起勇气转过头看,月光穿过并未拉好的帘子,落在阮赴今脸上。她睡颜恬静,皱着的眉似乎在控诉纪怀昨的答案让她等了很久。 纪怀昨总算能安安静静的,大大方方地看看她。 看看她温润的眉,和煦的脸,和自带眼线效果的睫毛。 虽然不施粉黛,但仍旧赏心悦目。 她想起阮赴今说的,看到自己就会愉悦,生不起来气。无意识地轻笑。 ——能被你这样美好的人如此看重,是我的幸运。 她动作很轻地帮阮赴今拉起被子,重新躺好,她们之间仍旧有一条明显的界限。 但正如阮赴今睡前预告的那样,后半夜,她睡意朦胧地寻找被窝里的另一个热源,那条界限逐渐消失,纪怀昨也迷迷糊糊抱住柔软的躯体,好像扑了满怀的洁白的云。 阮赴今再一次在熟睡之后,贴近纪怀昨怀里,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她被那个清澈的怀抱所接受,梦境里都是一片馨香。 因为前一晚睡前的心事重重,第二天阮赴今比纪怀昨更早苏醒。 她动动身子,两腿中间的触觉令她瞬间清醒。 她才看到自己正被纪怀昨抱紧,眼睫之上,是纪怀昨光滑的下巴,眼前,是纪怀昨平直的锁骨。 温度攀升,阮赴今小心地掀开被子,看到纪怀昨骑在她两条腿中间,两个人的姿势纠缠到极致,已经无法再紧密贴合。 阮赴今瞬间红了脸,她保持着现有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把纪怀昨吵醒,过早被丢出这个怀抱。 纪怀昨身上是她的沐浴露的味道,奶香味和她平时的气质大相径庭,阮赴今忍不住在她胸口深吸一口——现在的姿势她只能如此呼吸。 香。 阮赴今身子发软,心头的愉悦快要将她的理智淹没,她真的很想就此抱紧纪怀昨。 但昨晚的没有答案似乎也表明了纪怀昨的态度,她理智尚存,并未那么做。 只是这晨曦初露的安宁,她免不了要多享受片刻。 以前没发现,现在这么近距离看,纪怀昨的身材也是不错的。 阮赴今的手搭在她腰间,纤细的腰十分有韧性,隔着一层衣服,阮赴今都能抚摸到其中蕴含的力量。 再往上看……黑色的内衣包裹着的白,让阮赴今欲罢不能。 她一边责怪自己这是趁人之危,一边又劝自己“只是看看没什么吧?” 正当她犹豫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纪怀昨低哑的嗓音和她打招呼:“早,你往那边去一点,我连平躺的位置都没了。” 阮赴今一愣,坐起上半身,才看到纪怀昨的位置——真的,她不侧着身子,已经掉下去了。 阮赴今赶紧后退,一眼都不敢再多看纪怀昨,麻溜地下床洗漱。 “抱歉你再睡一下。” 纪怀昨撑着头看她落荒而逃,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她窘迫,但这次却觉得比之前的几次都更显得可爱。 怀里空空如也,纪怀昨感觉有些遗憾,闭着眼睛缓了几秒,也起身洗漱。 两人并肩站在洗手池前边刷牙,阮赴今偶尔会借着纪怀昨喝水漱口的间隙偷瞄镜子里的她。 哪有人一早上起来都这么精致的? 她心里的思绪乱飞,想来想去,就想到昨晚没被回答的问题,顿时羞涩也没了,紧张也没了,只剩尴尬。 这一愣神,纪怀昨的视线在镜子里和她相遇,两人都是一顿,阮赴今急匆匆低头洗了把脸,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纪怀昨叼着牙刷,仰着上半身看她,那人抓起衣服去另一个小房间换,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纪怀昨笑笑,以为她是因为在自己怀里醒来觉得害羞才这样,就并未放在心上。 一整天,她忙着写小说并未有什么空闲和阮赴今交流,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她总算觉出一点不对劲。 阮赴今和她的交流愈发少了,甚至偶尔自己和她主动说话,阮赴今也是赶紧岔开话题去找纪轻桐。 这下子她成了带孩子的人,走在最后看着前头的两人相谈甚欢。 难道是哪儿惹到她了?还是那天早上她其实没摸够,自己就醒了,打断了? 她不好直接去问,自己又猜不出原因。其实阮赴今只是觉得自己试探过头,还没得到回应,社恐觉醒,尴尬地不知该怎么相处罢了。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周四,接连两天的明显回避让纪怀昨实在摸不着头脑,刚好晚上要一起吃烧烤,她打算借着这个机会问问清楚。 傍晚,橙红色的夕阳把天空都变成浪漫的粉色,纪怀昨帮忙把食材拿到空地上,看着阮建平生火架炭。 钟荷看了一圈,问钟玫:“嫣嫣呢,晚上不回来吃了吗?” 钟玫飞快地看了阮赴今一眼,打哈哈:“嗐,她就是玩儿心大,一会儿就回来了,那个肉给我,我串一下。” 钟荷把肉递过去,看看埋头弄鸡翅的阮赴今,使唤她:“今今,你去和小纪买点饮料回来。” 虽然钟玫的民宿里有这些,但是钟荷知道她的吝啬,所以从来不指望她什么。 阮赴今动作一顿,把鸡翅放下,起身时,看到比她更快准备走的纪怀昨,正站在那儿看着她。 阮赴今敛下眸子,手揣进衣兜里,路过纪怀昨:“走吧。” 她的态度叫纪怀昨莫名,朝阮建平微笑颔首之后跟上去。 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阮赴今的侧脸郁郁,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纪怀昨有点排斥这样无缘无故的疏远,她快走几步和阮赴今并肩,才问:“你这两天有心事?” 阮赴今步子都卡顿了一下:“没啊。” 她心虚的样子过于明显,纪怀昨看得出来,想着她既然不愿多说,也没有追问。 本来就因为没得到回答觉得尴尬,现在纪怀昨又只问了一次,很像象征性地敷衍一下。阮赴今更不舒服了,步子加快。 纪怀昨一头雾水看着她越来越快,也只好提速。 谁惹她了?这么生气啊。 两人好似竞走一样冲到超市,纪怀昨跟着她走到种类繁多的饮料墙面前,看到她正望着顶层的饮料出神。 “想喝那个?”她问。 阮赴今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后的,她比纪怀昨矮上几公分,此刻纪怀昨在她身后说话,气息似乎都要撩到阮赴今耳边。 她身子紧绷,借此抵抗着被撩到的软意。 旁边有一个矮梯,纪怀昨见她不理人,干脆自己拖过矮梯,踩上去把饮料拿下来。 阮赴今揉揉耳朵,看着她下来,迅速转向别处,心不在焉地随便选了几样。 两人前后脚去门口结账,袋子不算轻,阮赴今主动提起一边,示意纪怀昨提另一边。 回家的半路,转角一男一女正在吵架,离远了听不清在吼什么,越走越近之后,才听得清楚。 “你放手啊!少纠缠我!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凭什么做我男朋友?” “我所有的钱不还是给你花了!没良心!” “你那点钱还不如我一个包贵,真有意思!” “谁知道你的包哪来的,你不是也很穷?装什么!” 两人转过转角,正在撕扯的两人也出现在眼前,一个是陈嫣,另一个男人颇为清瘦,只看背影认不出是谁。 陈嫣先看到她们,原本气势汹汹的口吻立刻收回,把包藏在身后:“你松开我!我要回家了!” 男人不知自己身后还有别人,拉着不让走。阮赴今凝视陈嫣的背后,那个包,正是她第一个奢侈品,原本打算留着珍藏,有个纪念的。 纪怀昨没吭声,她隐隐感觉到身边人似乎要怒了。 陈嫣生怕让阮赴今看出来,一个劲儿挣扎,越发挣不脱,又急又恼,尖叫一声踩在男人脚上,才得以解脱飞奔离开。 男人捧着脚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一回头,才发现身后还有两人。 阮赴今淡漠地看他一眼:“那是你女朋友?” 男人一边斯哈地抽气,一边点头:“你们认识?” 阮赴今并未回答,反问:“我看她背的包不错。” 一提这个男人就来气:“原本处的挺好的,谁知道傍上什么大款了!不知道哪来那么多名牌,就要和我分手!” 丢东西的真相已经如此清晰,阮赴今一言不发扯着袋子往家走。 纪怀昨不敢置喙,只能跟上她的速度。 两人回到民宿的时候,阮赴今瞧着才从楼上下来的陈嫣,气不打一处来。 那些东西虽然对现在的她来说没有多贵,但也是她曾经一点点省出来的,每一个都是想留着珍藏的。 但现在不但被敲破窗户偷走,还光明正大在她这个主人面前背出去! 第81章 冲突 钟玫看见她俩回来,笑着打招呼:“回来了啊。” 阮赴今并未理会,直视陈嫣:“把东西还我。” 钟玫一愣,和钟荷对视一眼,赶紧起身:“什么东西呀?” 阮赴今看着心虚的陈嫣:“我的包,我的衣服鞋子,都在你那吧,拿出来还我。” 钟玫还不知道她撞见了,拿出之前的那一套说辞:“哎呀今今,你忘啦,我不是和你说了吗,让她卖钱救人啦,那卖都卖了,哪能再找……” “我看见她背了。”阮赴今不客气地打断,“陈嫣不是未成年了,我那些东西随便哪一样的价格都足以立案,你如果不想发展到无法收场的地步,就趁早还我。” 气氛骤然变得紧张,钟荷见状赶紧起来打圆场:“今今,一家人吃吃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陈嫣一言不发,越看阮赴今隐忍,越得意洋洋。 阮赴今冷哼一声,坐到一边去。 这场风波算是暂时平息。 纪怀昨看着身边生闷气的人,悄无声息去厨房切了西瓜,拿到她面前:“消消火。” 阮赴今一愣,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吃。 过了这个小插曲,有钟荷和钟玫的带动,气氛也算活跃轻松。 阮赴今兴致缺缺,阮霁禾早发现自己妈妈不开心,眼巴巴等着姥爷烤好一串鸡翅,然后献宝似的跑到阮赴今面前。 “妈妈,给。” 阮赴今一愣,接过另一只手揉揉她的脑瓜:“谢谢宝贝,去玩儿。” 阮霁禾笑眯眯跑走,又去守着,等面包片。 阮建平笑着打趣:“怎么,小禾这么小就开始送外卖了啊?妈妈也不给你什么奖励?” 阮赴今闻言,无奈地在身上摸索一阵,因为没有带零钱的习惯,所以一时间也摸不出什么奖励。 旁边的纪怀昨递过来几颗奶糖:“超市找零的,拿去。” 漂亮的包装纸看着价值不菲,阮赴今知道这是刚在超市买的,估计就是给小孩子买来吃的,就接了过来。 钟玫眼尖,酸溜溜道:“这糖在超市里卖的可贵呢,今今,你朋友真大方。” 纪怀昨拿出惯有的谦逊:“还好,几块糖而已。” 陈嫣的目光也看过来,纪怀昨并未注意到她的视线,阮赴今却注意到了,下意识挡在纪怀昨面前,回以凌厉的眼神。 陈嫣一惊,瞪她一眼不再看,嘀嘀咕咕:“有什么了不起的。” 阮霁禾再次拿着面包片跑过来的时候,成功换了一块糖,奖励的作用之下, 她更卖力了,小腿噔噔噔地在几人中间来回穿梭。 纪怀昨搂着商镜黎,给阮霁禾的同时也会给她一颗,一碗水端的平。 陈嫣被阮霁禾跑得心烦,尤其加上她母亲对阮赴今明里暗里地奉承,更不高兴,没忍住在阮霁禾路过的时候伸了下脚,把兴冲冲的小皮球直接绊了个跟头。 娇嫩的脸蛋接触到地上,直接擦出一条血痕。 “小禾!”阮赴今大惊失色,起身就跑过去把孩子抱起来,“怎么还摔倒了,疼不疼?” 阮霁禾本是想哭的,看到商镜黎的一刹那,生生憋住,嘴巴都委屈得皱成波浪号了,还嘴硬说不疼。 商镜黎皱眉,看着陈嫣得意的模样,并未征求纪怀昨的意见,起身指证:“这个人把她绊倒了!” 大人们本是围着阮霁禾查看情况的,闻言都去看陈嫣。 陈嫣心虚地缩了下腿:“小崽子你别乱说话昂,小心我……” 纪怀昨把商镜黎抱在怀里:“注意你的措辞。” 阮赴今也把成功憋住哭腔的阮霁禾抱起,直视陈嫣:“你有点过分了吧。” 陈嫣梗着脖子不认:“我没绊她,她自己愿意疯跑,摔倒也活该。” 阮赴今彻底没了好脾气:“陈嫣,我忍让你是出于情分,你可别太得寸进尺了!” 钟玫赶紧拉住阮赴今:“今今,你妹妹也不是故意的,她知道什么,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陈嫣不过才上大学,确实不懂事,但阮赴今已经不想再容忍她。 “大姨,我早把丑话说在前头,在我回热河之前把偷我的东西给我拿回来,现在我再强调一次,如果明天再见不到我的东西,我就报警处理。” 老葛也赶紧过来劝:“妹子,你看今今说的这是什么话,都是一家人,怎么就还非报警不可了?” 钟玫擦了把眼泪:“大姨知道你东西贵,那救命的事也不能耽搁,你说这么短时间,我们上哪儿凑这么多钱。” 钟荷牵住阮赴今的手:“今今,什么东西啊,这么贵重?” 钟玫抢在阮赴今前头说:“嫣嫣男朋友生病了,她怕我们操心,就自己凑钱借了别人,凑的钱,就是今今的包包和衣服……” 钟荷都要信了,阮赴今冷哼一声:“我刚才还看见她和她男朋友在转弯那拉扯,这么快就康复了?” 钟玫一下子噎得说不出话,看着陈嫣眼神询问。 陈嫣也坐不住了,这么多人盯着她看,好像她犯什么大罪了一样,起身道: “干什么呀!拿你点东西用用,又不是不还你了,至于么,怎么这么玩不起呀?” 阮赴今不欲和她做这些无所谓的口舌之争,她对一个十八岁的女孩没什么耐心。 “那就现在还。” 陈嫣抱着双臂:“你那些东西你又不用,就送我怎么了?我不还是你妹妹呢吗,阮赴今,你不是一年挣几十万吗,不会这么抠吧你!” 阮赴今拿出最后一点耐心:“我的工资和你没有一点关系,这些东西是我的,你就该还我!” 纪怀昨牵住她的手腕,担心她过于激动气着自己。 陈嫣也急了:“我就不还!我就是故意把她绊倒的,怎么样?你能把我怎么样?” 老葛见状赶紧把陈嫣挡在身后:“哎呀哎呀,今今,你别往心里去,她才多大,说这个话不过脑子,你别……” “好。”阮赴今冷笑一声,“你这么可怜,那我就赏你了,本来这东西也脏了,我要回来也是扔垃圾。” 阮赴今第一次如此刻薄,其余人都惊呆了,钟荷第一个反应过来,用力拽了阮赴今一把。 “今今!怎么说话的!都是一家人……” “阮赴今!”陈嫣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尖叫一声,一脚踢在烧烤架上。 架子被踢翻,几块炭火朝阮赴今飞来。 纪怀昨瞳孔骤缩,不假思索拉过阮赴今,滚烫的炭火落在她的手臂上,纪怀昨眉头紧皱,眼圈周围霎时涌起一圈眼泪。 “纪怀昨!”阮赴今心都被攥住,赶紧拧开一瓶冰水冲在上头。 陈嫣冷哼一声:“让你们白吃白住已经不错了,还得意个什么劲!” 纪轻桐寒着脸,把支付界面拿出来亮在她眼前:“住的第一天晚上你妈妈就让我交了房费了。一共一周的,自己不会问吗?我姐如果烫得严重,你也别想轻松翻篇!” 阮赴今看着眼前红的骇人的手臂心疼不已,一边冲一边小口小口地吹气,眼圈比纪怀昨还要红。 原本和和美美一顿饭,最后变成这样,钟荷也不痛快:“姐姐,你们一家子这么干就有点太过分了吧,这房子还是我们的,我们招待今今的朋友还得收费?” 钟玫讪笑着还未解释,一直老实客气的阮建平笑笑:“姐姐这么多年帮我们看着房子本就不容易了,就别怪姐姐了,人家这么多年不求回报的,既然闹出这么多误会,这房子咱们还是找别人看着吧。” 前半句话还是钟玫喜欢听的,这后半句的转折她是万万没想到,还没等反应过来,阮建平便算起了账。 “姐,当初装修也是我们拿的钱,你们就不用给我们租金了,还了装修费就行。这么多年你和老葛不容易,这样吧,这民宿现有的收入你们都拿去,就当这么多年帮忙照顾的报酬了,民宿我们再雇人经营。” 钟玫一把攥住钟荷的手:“妹妹,这话怎么说的呢,咱们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交给外人哪有交给我和老葛放心!” 阮建平把妻子拉在身后,笑眯眯道:“交给外人呢,他们也不会破窗拿东西不是,姐就别劝了,你和老葛也该歇歇,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和小荷呢,就等都办好了再走,半个月怎么也收拾好了。” 钟玫急的不知该说什么好,阮赴今不愿再看这家人的嘴脸,开车带纪怀昨去医院。 钟荷也不想多说什么,和阮建平抱着两个孩子回屋去。 三人疾驰到医院,值夜班的护士帮忙处理了伤处,好在不算太严重,就是有可能会留疤。 阮赴今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都悬起来——那么漂亮的手臂,白净的皮肤,如果留一个丑陋的烫伤疤痕,她恐怕要自责一辈子。 纪怀昨反倒表现得没什么所谓,还在安慰她:“哪有那么容易留疤的,处理好就回吧。” 闹成这样,已经没必要继续住下去了,回去的路上,纪怀昨主动提出:“明天我和纪轻桐小梨就先回热河,等你周日离开的时候,我再来接你。” 阮赴今抿唇:“我和你一起回去。” 纪怀昨一愣:“不用,我们来一次已经添不少麻烦了,你挺久不回来一次,陪陪叔叔阿姨。” 阮赴今并未说话,只是把油门踩深了些,纪怀昨见状闭上嘴巴老老实实坐车。 回到民宿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荷过来和纪怀昨表达了歉意,又要把支付房钱退还。 纪怀昨哪能要,她心知这是钟荷自掏腰包来补缺。 “不用不用,刚刚去医院都是阮赴今交的费,也花了不少,不用这么客气了。” 有这个说法,加上她们姐弟态度坚决,钟荷只好把钱收回去,又嘱咐几句才回房。 时候不早,纪轻桐回去整理东西准备明天早上离开。 第82章 可,阮赴今亲了她 阮赴今送父母回房,又去安抚两个小孩,十二点多才回来。 纪怀昨并未洗澡,换了睡衣躺在床上等着她,见她进来,才把电脑合上。 “小家伙们都睡了?” 阮赴今点点头,坐到床边:“我和爸妈说了,明天和你一起走。” 纪怀昨顿住:“好。” 阮赴今看着她手上的纱布,再度心疼,靠近了一点,在纪怀昨疑惑的视线中轻轻吹了好几口。 纪怀昨手臂上顷刻出现鸡皮疙瘩,她迅速收回,迎上阮赴今疼惜的目光。 “疼不疼?” 纪怀昨吞咽一下:“不疼,都包扎好了,疼什么。” 阮赴今不信,她犹豫几秒,拉起纪怀昨的手,小声责骂:“火炭未必会烫伤我,怎么那么冲动,挡在我前头。” 纪怀昨也不忍心她如此自责,安慰她:“没关系的,真的,这点小伤不会留疤的,你不用太过在意。” 阮赴今点点头:“那我先去洗澡。” 纪怀昨应了一声,看着她无精打采拿着衣服去卫生间。 水声在关门之后响起,纪怀昨松了口气,手臂仍旧火烧火燎地疼,但她还可以忍受。 难忍的是,阮赴今投在浴室门上的倒影,和淅沥沥的水声。 她面上火热,偏过头凝视夜色,漆黑的画面没有丁点可以发挥的想象空间,导致水声更明显了。 纪怀昨干脆缩进被子里,抵御水流声。 阮赴今淋在热水之下,满脑子都是纪怀昨把她护在怀里的情景。 不假思索地,紧紧地抱着她。 不同于上次在医院的拥抱,那是她自己求来的,是纪怀昨怜悯的拥抱。 这次,是她主动的,保护的拥抱。 阮赴今再一次落入那个期待已久的怀抱之中,一如既往的清香干净,让她心存依恋。 之前的问题虽然没有得到回答,但纪怀昨下意识地保护,已经说明一切。 她或许还没准备好重新开始,或许是对自己的喜欢弱于对感情的失望,总之,她不是对自己全然没有感觉。 阮赴今关了热水,看到还挂着水珠的身体,冷静地擦干净,换上睡裙,温柔被妩媚取代。 纪怀昨的真诚,炽热,和那些温柔的坚定,她不愿让给别人。 既然纪怀昨始终心存顾虑,那她愿意主动朝纪怀昨走过去,她相信纪怀昨不会舍得让她走九十九步,她会对自己心软,迟早也会朝自己飞奔而来。 出了卫生间,阮赴今一眼看到缩在被子里的人,她随手关了灯,一室漆黑,而后散开头发,掀起被子躺进去。 和前几个晚上不同的是,她并未保持以往心照不宣的界限,反而径直贴近纪怀昨,一直到她每次睡熟之后那么近,顺势搂住纪怀昨的腰停止。 纪怀昨僵硬得不知该如何自处,她试探性地叫她的名字,阮赴今慵懒地蹭蹭她的肩:“嗯?” 纪怀昨捏着一点睡裤的布料,感受着阮赴今柔软的胸口压迫,虽然并无实质性的压力,却仍叫她难以喘息。 阮赴今轻飘飘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叫我名字,怎么不说话。” 纪怀昨此刻连大口呼吸都不敢,哪还顾得上说话。 阮赴今又搂紧了些:“那天晚上,我问你的答案呢?还不告诉我吗?” 纪怀昨声音艰难:“那天晚上,我告诉你了,可你睡着了,没听见。” 阮赴今一愣,微仰起头:“真的?你说了什么?” 纪怀昨哪还好意思再说一次,把头转到一边去:“我……你非要现在问不可吗?” 阮赴今急切地想知道她的回答,或许是对自己有利的也说不定呢,哪能就此放过她。 这个话题不好开启,既然她这次勇敢地问出来,那当然是得到解答最好。 她强势地捏着纪怀昨的下巴,顺势借着抚摸的姿态把她的脸转向自己。 “你告诉我,我非要现在知道。” 她们太近了,近到纪怀昨能承接阮赴今的呼吸,能感受到脸上的绒毛被阮赴今的气息感染的痒意。 “我……我说。”她想以此换来片刻的宽松,但阮赴今不给她,阮总监强硬的时候,没人能在她面前含糊其辞。 纪怀昨无法承受阮赴今如此近距离的专注凝视,那双眼睛盛着夜色,漆黑如海,令她不能回避,不能挣扎。 阮赴今上半身都压在她身上,一只手还摸在她脸上,她还未感受过如此矛盾又和谐的感觉,近距离的美颜冲击也让她大脑昏昏,难以措辞。 阮赴今有的是耐心,她甚至想把一条腿也卡在纪怀昨的腿间,但那样到底是太媚了,眼下,她还做不来这样的动作。 纪怀昨总算招架不住,结结巴巴把那天晚上说过的话重复一遍,才松了口气。 阮赴今不满意这个答案,但已经把纪怀昨逼得够呛了,怕继续下去起反效果,便安安分分躺好。 她侧躺面对纪怀昨,看到对方在月光下不停颤动的眼睫,想到来时,纪轻桐曾揭穿她的话。 紧张就会假寐,假寐就会不停颤动的眼睫。 看来是真的。 该说你可欺,还是可爱? 阮赴今轻笑,尾音再次撩动纪怀昨的心弦,她不敢感受阮赴今的动作和眼神,她知道她在凝望自己。 可,阮赴今亲了她。 水润的唇印在滚烫的脸上时,纪怀昨绷着的弦断了,大脑也似乎停止了运作,整个人躺在那极其僵硬。 阮赴今沾之即离,意犹未尽,只能合上眼睛不去看这个诱人的家伙。 “谢谢你保护我,纪怀昨,虽然我不是很满意你的答案,但我觉得,总有一天你会说出让我满意的话,晚安。” 这算表白吗?纪怀昨头脑风暴,这一定是的吧? 她满意的答案,是什么,是自己答应她,或者表述和她相同的想法吗? 阮赴今闻着喜欢的气味很快入眠,可纪怀昨睡不着,她又不敢辗转反侧,又不知如何回应阮赴今的态度,最后只在黎明将近之前勉强入睡。 睡前她最后一个念头仍是清晰的—— 阮赴今,她好诱人,妩媚又清纯的,内敛又热烈的,矛盾的阮赴今,叫人极容易摇摆不定的阮赴今。 还有,身材极好的阮赴今。 晚安。 一夜好眠,第二天上午十点,阮赴今才慵懒地睁开眼。 入目是纪怀昨的正脸,她们面对面侧着躺在一起,纪怀昨的脸被晨光覆上一层光泽,眼睫下的阴影颇为好看。 阮赴今勾唇,想着反正纪怀昨睡着了,自己可以多看一会儿的时候,纪怀昨的眼睫开始无意识地轻颤。 阮赴今没忍住,笑了:“醒了?” 嗓音轻沙,纪怀昨耳根酥麻,缓缓睁开眼睛:“醒了。 ”然后心虚地补上一句,“刚醒。” 不是七点多就醒了,然后一直没舍得起,也不是总会看你睡着的样子,沾沾自喜。 阮赴今才不信她,但面上还是顺毛撸:“这样啊,平时你不都是比我先醒,这次怎么迟了这么久?” 纪怀昨想不到什么好的解释,阮赴今把一只手枕在脑袋下边,睡裙的带子松松垮垮,可窥见一片雪白。 “你的生物钟呢,嗯?” 纪怀昨立刻移开视线,可即便是阮赴今单薄的肩,她也不敢久看。 “我……” 阮赴今猜到是因为昨晚那一吻,或许乱了她的心,所以她迟迟不能入睡,今天才会起晚。 她不想说得这么清楚,太清楚就不好玩了,故而只引导她:“昨晚没睡好吗?” 纪怀昨简直要被撩碎了,她不知道该往哪看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不显得欲盖弥彰,两眼一闭,干脆承认。 “我在想,你亲我干什么,所以睡不着。” 最防不胜防不过回马枪,阮赴今就好似追着纪怀昨一路狂奔,这人却忽然一个转身,刺中她羞于启齿的点。 这怎么说? 因为昨晚看你太可爱,太可欺,所以忍不住吻你。 这种话说起来有点太油腻了,也很轻浮。 房门被敲响,打断她们的人是纪轻桐:“姐,阮姐姐,你们还没睡好吗?十点半了,我们要出发了!” “睡好”这两个字带着火星带着尖刺,两人一个被烫了一个被扎了,不约而同边起边回: “起了!” 纪轻桐:“好,那我去楼下等你们。” 他似乎走了,但是还能听到阮霁禾天真的疑问:“妈妈和小昨姐姐为什么比我们还赖床呀?” 纪轻桐解释:“这你就不懂了,睡得舒服当然就想多赖一会儿啦。” 屋里的两个人面红耳赤,阮赴今不知道那根弦搭错了,差点把“舒服吗”问出口,她在最后一刻闭紧了嘴巴,差点咬到舌头。 纪怀昨只一个眼神就懂她的未尽之意,赶紧阻止:“我去洗漱了!” 阮赴今赧然,去小房间换衣服。 十几分钟后,两人拿着自己的箱子下了楼,纪轻桐已经和两个小孩吃过早饭了,正坐在一起玩手游。 他抬眼看了两人一瞬:“钟荷阿姨说她们出去看景点了,牛奶热好了,让我们吃了再走。” 纪怀昨把牛奶拿出来,看了一圈儿,钟玫一家人面都没露,猜测是追着阮建平和钟荷求情去了,心里舒坦不少。 能不直面那一家人还是不错的。 第83章 我不会让她无功而返 两人心照不宣地低头吃饭,很快把一袋牛奶喝了个干净。 纪轻桐把所有的箱子都放在车上,收拾好之后,一行人出发回热河。 纪怀昨胳膊上的烫伤仍旧有隐约的灼烧感,几人下午到了热河之后,干脆先开到医院去换了药,然后才回家。 纪轻桐把所有的箱子从车上卸下来,阮赴今主动拿过纪怀昨的。 “你歇着就好,这些事交给我。” 纪怀昨一愣:“我自己来就行,你去收你的。” 阮赴今态度强硬:“我来,你去坐着。” 纪怀昨拗不过她,只好去沙发上坐好。 几天不见,乌龟和王八蛋显得分外亲热,围着纪怀昨蹭来蹭去,呼噜呼噜的声音听着格外治愈。 下午五点,太阳还远远挂在山尖上,阮赴今收拾好纪怀昨的衣服,又收拾好自己的,太阳就不知不觉坠在山尖后,天空上一片橙红余晖。 纪怀昨坐在窗前,带着两个小皮球画画。 她的手很稳,外边的夕阳像是被她裁剪下来粘贴在画布上一般,虽然有些潦草,但更显随性。 阮赴今在后边靠近,对她的画十分喜欢:“你画画很棒,以前学过吗?” 纪怀昨收笔,谦虚地摇摇头:“参加过绘画社团,跟了几节课,只会画简单的。” 阮赴今仍旧在端详那幅画:“这个可以送我吗?我想挂在卧室里。” 纪怀昨本就是随手一画,不好意思把这样的画送人,赶紧拒绝:“我之后再画一个更好的给你,这个就是画着玩的。” 阮赴今点点头:“好啊!我去做饭,你再等一下。” 纪怀昨把她的衣服拉住:“别了,做饭还是我来。” 阮赴今停住,转过身,自上而下凝视她:“你不信我的手艺?” 纪怀昨抿了下唇角:“我是说……我帮你,我看着你弄,我学学你的手艺。” 阮赴今对她的服软很受用,愉悦地点点头:“那跟来吧!” 纪怀昨唇角带笑,起身跟上。 阮霁禾看着看着,问商镜黎:“小昨姐姐为什么比我还听妈妈的话?” 商镜黎隔了很久才从大人们的身上回过神,沾着颜料,摇摇头:“不知道。” 才把猫砂铲完的纪轻桐闻言蹲下身:“当然是因为爱啦。” 阮霁禾一脸惊奇:“爱就要听话?” 纪轻桐冥思苦想:“就是,听正确的话,不是什么话都听。” 他尚在想一个能更通俗易懂的表达方式,商镜黎出口即是金句: “爱一个正确的人,就是不和她争。” 她迎上纪轻桐震撼的视线:“因为正确的人会做正确的事。” 纪轻桐惊为天人,跳起来冲进厨房:“姐!我的妈!小梨简直太神了!你没事和她多交流交流吧,我感觉我们家要出个哲学家!” 阮霁禾也十分崇拜地看着商镜黎:“小梨,你好厉害!我决定以后都听你的话!” 商镜黎看她一眼:“我们的喜欢和大人的喜欢不一样,你不用听我的话。” 阮霁禾鲜少有脑瓜转得过来的时候,一把抱住商镜黎的手:“可是我们长大之后,喜欢就也长成大人的喜欢了呀!我一直都听你的!” 商镜黎看着她手中的笔,因为她现在突然的拥抱,颜料正戳在自己衣服上。 她忍了又忍:“那第一句话,不要拿着画笔抱我!” 阮霁禾撇撇嘴,想到了什么,马上开心起来,把笔扔在一边,再次抱住商镜黎:“现在没有画笔啦,我是不是很听话?” 商镜黎点点头:“嗯,听话。” 厨房里的纪怀昨听到纪轻桐的猴子叫被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纪轻桐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并未注意到那两个人的一语不发。直到他说完,才发现厨房的气氛沉默且暧昧。 “呃……”他才收到来自姐姐的警告,讪讪退回一步,“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我还是孩子 ……” 纪怀昨拉上厨房的门,很想把纪轻桐胡言乱语的嘴揪下来。 阮赴今是害羞的,可是她看纪怀昨也很害羞,就没那么拘谨,反而想调侃她。 “你听我的话,是因为这个原因?” 纪怀昨脸热,心道这人真是越来越大胆了,明明以前对视一眼都恨不得期期艾艾道歉的社恐,现在倒是什么都敢宣之于口。 她别过脸:“童言无忌,你不是听见了?把肉放下去炒,然后把醋快点溜进去。” 阮赴今挑了下眉,跟着指令操作,回答她的前半句:“那你为什么听我的?” 纪怀昨没法回复,如果回答“因为你说的一般都是正确的”,那和小梨提出来的“爱一个正确的人”就显得相得益彰。 如果说“因为我不想和你争”,又成了应和后半句。 她犹豫几秒,最后丢出来一个随便诌的理由:“因为你刚才强势的样子挺凶的。” 阮赴今:…… 然后她也把纪怀昨丢出了厨房。 “其余的我自己弄就好,你去一边待着吧。” 纪怀昨哑然,她看着被一把拉上的门,心中猜测这人大概只想和她说后半句,让她去一边待着。 因为说她凶,所以惹生气了? 纪轻桐从她旁边飘过:“姐,你这么追女孩是不能得手的。” 纪怀昨被噎了一句,笑眯眯看着他回答:“一个追了两年还被当小丑的人就不必指导我了吧?” 纪轻桐捂住心口:“痛!太痛了!” 纪怀昨白他一眼,上楼:“我去写点东西,好了叫我。” 纪轻桐撇撇嘴:“遵命大人。” 阮赴今已经关了抽油烟机,一门之隔,姐弟俩的对话一字不落收进她耳中。 “追女孩”三个字让她窃喜,纪怀昨的回答让她更加欢欣。 她并未否认“追女孩”三个字,也就是说,她没有否认和自己的暧昧,她对自己有感情。 这个认知无疑叫人欢愉,阮赴今哼着歌完成自己的菜,齐齐整整端上了桌。 比较简单的炒菜她还是应付得来,听纪轻桐说纪怀昨在楼上,便主动过去叫她。 不得不说,纪怀昨认真工作的时候还是极具魅力的。 书房的门没有锁,阮赴今推门而入,瞧见电脑后边正在飞速码字的人。 工作的时候,纪怀昨习惯把挡蓝光的眼镜戴上。黑色的极简边框很符合纪怀昨的气质,阮赴今并未打扰,只站在门口看着她。 纪怀昨专注于屏幕上的文字,并未注意到有人在看她。 她时而蹙眉,时而露出恍然的表情,时而又像在否定自己。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掠动飞快,有节奏的啪嗒啪嗒声听着十分助眠。 阮赴今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挪不开眼。 如此内外兼修,言行合一的人,怎么就刚好能被她遇到? 纪怀昨不知时间过去多久,等她终于把这一部分写完,才看到那个注视她很久的人。 阮赴今某种的情绪已然酝酿得相当醇厚,瞧她看过来,下意识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耳边的碎发挡住她勾起的唇角,她启唇:“吃饭了。” 只在这一刹那,窗边的风晃过来卷起桌上纸页的边角,摸索着纪怀昨愣在原处的手指,痒意便从指尖顷刻间传遍全身。 她何曾见过如此柔媚的春风,温柔的,和煦过境的,独独对她迎面而来的春风,也只为她停留。 她看到阮赴今靠在门边,她的头发乖顺垂在颈侧,眸中星星点点的浅淡笑意逐渐凝聚在一起,明晃晃,惹人醉人。 纪怀昨在此刻明白自己一直所等待的究竟是什么,大概就是在这样浪漫的傍晚,有一个比傍晚更浪漫的人,一双眼睛含笑望着她,写满对她的欣赏。 会为她挡住别人的恶意,会为她申辩说不出的话,也会为她抵挡生活琐事的考验或刁难,最后和她回家,陪她吃晚饭。 于纪怀昨而言,以上便是她梦寐以求的,极致浪漫。 这些都汇聚在阮赴今身上,尽管她自己都没有确切地思考过关于理想型的具体描述,可偏偏就有这么一个人,她站在那儿,哪怕是加上缺点,都完美符合“理想型”这个词汇。 而现在,此刻,当下,怎么形容这一刻都可以。 她不自觉地看了眼时间。 2030年2月28日18:47分,她承认她喜欢阮赴今。 两人的视线交汇,阮赴今缓缓走到她面前:“怎么发呆?弄好了就下去吃饭吧。” 纪怀昨唇边逸出笑容,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是修正了自己之前给出的答案。 “我正在准备接受新感情,如果这段感情的对象是我所向往的那个人,那我不会让她无功而返。” 阮赴今的心跳越来越快,她无意识咬着下唇,此起彼伏的心情冲刷着她之前的不安和惊惶,直到完全洗干净。 “你,你说真的?” 纪怀昨点点头,和她平视:“我现在可能无法直白地说,我在上一段感情并没有收获什么好的东西,所以我不受控制得更加谨慎,她可能要等等我。” 阮赴今的笑意逐渐扩大,唇角的弧度愈发绽开,一条短促的唇线拉长,最后又被羞涩收拢。 “好,她大概不会拒绝。” 两人相视而笑,尽管没有人挑明什么,可正是这样的感情,才担得起“慎重开始”这样的形容。 纪怀昨经历过失败的感情,她不愿好不容易遇到处处合适的阮赴今,草率开始,最后草率结束。 她们心知肚明对方心里有自己,如果真的到了需要确认关系的那一天,可能一个吻,一个拥抱,甚至一个对视,就已经尘埃落定。 第84章 追求者 休假结束之后,阮赴今的生活重心重新转移到工作上来,这段时间她和纪怀昨的感情算得上芝麻开花节节高,因此整个人的心情也比以往更加轻松。 一大早,她换了一身白色的职业套装,头发剪短了些,散在两肩,画了精致的妆,摇曳生姿踩进公司的大门。 周围人时而有人向她礼貌问好,阮赴今一一应下。 从她进门的一瞬间起,文承泽的视线就不受控制地跟随她,一直到她站在电梯前,才大步走过去。 “阮总监休假结束了?” 阮赴今客气地点点头:“嗯。” 文承泽摸着衣兜里的剧院门票:“我前几天弄了两张戏剧门票,你不是喜欢看么,空了一起去吧。” 阮赴今从前喜欢戏剧,但是工作忙起来之后已经很久没看了,闻言以工作为由拒绝。 “才休了假,部门积了很多工作,最近都没什么时间,文经理还是问问其他戏剧爱好者吧。” 文承泽知道她向来擅长拒绝别人,因此反而越挫越勇:“没关系,戏剧本就是闲暇之余用来放松的一种方式,当然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才去。” 阮赴今没什么话好说,察觉到其他人投过来的八卦视线,心中烦不胜烦。 她讨厌在同一公司的追求者,因为这样的人会影响别人对她的评价,还抬头不见低头见,无法生硬拒绝。 尤其文承泽已经让她吃了一回亏,她就更不会主动招惹。 好在电梯停在她所在的楼层,阮赴今并未理会文承泽的欲言又止,干脆快步离开,把闲言碎语甩在身后。 她本以为文承泽这人心高气傲,自己挫他一回面子,他总会适可而止,把注意力转到别人身上。 谁料第二天上班,她就收到了文承泽送来的花。 一束火红的玫瑰,上边还带着晶莹剔透的水珠,芬芳怡人,热烈如火。 阮赴今被部门前台拦住的时候简直头大,她组里的同事自然不会乱说,但同一部门有十几个小组,别人的嘴她难能管得住。 故而文承泽的大胆求爱行为当天下午就传的人尽皆知,更有甚者,开始造谣她已经答应了追求,两人陷入热恋之类的。 阮赴今知道谣言这东西没成本,辟谣却要耗费极大的成本,加上休假期间的工作堆得太多,她干脆不予理会,想着时间久了怎么也过去了。 接连半个月,文承泽每天都会送花,送早餐来。甚至不知道在哪儿打听到她胃不好,连水果也送。 阮赴今光明正大将花分给部门的每一个员工,送来的早餐没人吃的话也干脆叫小宁去喂流浪猫,直到这天,文承泽穿得精致,来到她们部门所在楼层等她下班。 阮赴今一周前开始加班,加到今天总算看到头了,和下了班的小宁打过招呼之后继续埋头看文件。 周刑隔着玻璃看到她蹙眉的样子,想了想,叫了杯咖啡。 咖啡送到的时候,他在门口和等候已久的文承泽打了个照面。 两人对视一眼,周刑声音冷漠:“老大没时间见你,你这么大肆追求只会给她造成困扰,还是收敛一点吧。” 文承泽先是一愣,而后冷笑一声:“你不过是她手下的人,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你说。” 因为周刑的警告,文承泽最后一点耐心也消失,推门就要进去找人。 周刑一只手抵住门,固执地把人拦下:“这是我们部,文经理的威风管不到这儿来吧。” 都是体面的人,怎么也不可能你推我搡地争执,文承泽冷笑一声:“好,你跟我作对是吧?你也喜欢她?” 周刑大方承认:“我是喜欢她,并且也正在追求她。” 文承泽伸出手:“那好啊,公平追求,互不阻拦,谁追到就是谁的,怎么样?” 周刑冷眼看他伸出来握手的姿态:“我不屑于和你这样的人争抢她,我劝你知难而退,别不自量力。” 两人的眼神都是死死盯着对方,战意一触即发。 阮赴今结束工作,在玻璃墙上看到那两个针锋相对,争执不下的男人。 她烦躁地松松眉,收好东西径直推门出去。 她的出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气氛,文承泽下意识整理领带,还没开口,阮赴今便几步走到他面前。 “文经理,我希望你停止这些行为,不管是送花还是其他,对我的工作已经造成极大的困扰。我对你永远只有同事之间的距离,绝对不会越界,也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一席话足够冷淡疏离,但文承泽没那么好被劝退,他喜欢阮赴今多年,如今一个又一个情敌的出现让他愈发忧心,也是因为这个,他才如此迫不及待地追求她。 “我相信我们是合适的。”他自顾自地解释,“我认为我是最正确的选择,所以你完全没必要如此草率地拒绝我。” 门口时不时有路过的同事看到这一幕,走向电梯的脚步无尽放慢,只为近距离听听八卦。 阮赴今叹了口气:“没想法就是没想法,我有正确的选择,不会是你,到此为止吧文经理。” 文承泽深知物极必反的道理,因此并未咬着不放,又强调一遍自己的真心之后就离开了。 从那之后,文承泽好似越挫越勇一般,送礼物的频率更勤,人也更准时来等阮赴今下班。 进了十月,诚橡举行公司成立五十周年庆祝会,所有高管都要参加,阮赴今也只能脱下套装换礼裙过去。 才入会场,让她这段时间都避之不及的文承泽就举着杯子过来接近。 阮赴今能看到跟着他一起黏过来的,其他高管的视线,顿时眉宇之间都写满了厌烦。 文承泽对她的不悦视而不见:“你今晚很美。” 阮赴今早就没了好脾气:“我知道。”她说完,拿着杯子想去别的地方,文承泽爱面子,总不会一直跟在她身后追。 文承泽也看出她的打算,连续一个月受挫的恼火爆发,他一把扯住阮赴今的手腕。 “我有话和你说,说完再走。” 阮赴今一惊,赶忙把他的手甩开:“文承泽!别得寸进尺。” 庆祝会上到处都是同事,真被他拖走了有的是人看笑话传谣言。 文承泽双手抬起:“好,我控制我自己 ,我也希望你仔细考虑一下我,而不是一棍子打死一样拒绝我所有的好!” 阮赴今简直无力:“我有喜欢的人,不会和你有任何发展,我早就和你说过很多次了。” 文承泽比她先到一段时间,大概是因为接连被拒绝,所以心情不佳,此刻脸上的熏红也逐渐透出来。 他把手里的杯子放在一边:“赴今,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的,我是真心喜欢你!” 阮赴今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该说的我我说完了,文经理还是休息一下吧。” 她转身走,文承泽再次拉住她,这次用的力气更大,她难以挣脱。 “赴今……” “够了!”不知道在哪儿冒出来的周刑一把将他推开:“文经理,你喝醉了就回家撒酒疯去!” 阮赴今总算挣脱,她好奇地看着周刑的背影——他到底是谁的关系,怎么还能来今晚的庆祝会? 文承泽被他制止,心中不爽,正要抓住他的领口理论,被突然出现的保安一把摁住。 周刑冷眼相对:“把文经理送回去,好好清醒清醒。” 人们眼看着文承泽撒了一半酒疯就被拉扯着强硬送走,对眉眼冷凝的周刑生出各种猜测。 周刑转过身,面对阮赴今时又恢复原本的样子,主动拉开距离:“老大,你如果累的话,我可以送您回去。” 他的语气只有恭敬的味道,并没有帮她解决麻烦的邀功之意。 阮赴今本打算谢绝,陈总笑呵呵道:“阮总监确实累了,就麻烦贤侄去送送吧,可要记得回来好好喝两杯!” 周刑顺水推舟,跟着被迫上车的阮赴今出了酒店。 外头的风夹杂着秋意的萧索,阮赴今缩了缩肩膀,主动和周刑道别:“谢谢,我可以自己回去。” 周刑一言不发去把车开过来,停在刚好可以上车的位置:“老大,你自己回去不安全,况且今天没开车来吧?打车不方便,就卖我一个面子呗。” 阮赴今仍想拒绝,周刑又笑:“就当感谢我帮你解围了嘛,不然您还得想法子还人情。” 阮赴今一声不吭坐在后头,报了地址。 周刑心中无奈——这么久了,阮赴今的心他还是一点都不能动摇,非要捆上“人情”的压力她才肯答应。 半个小时后,阮赴今站在楼下朝周刑颔首:“谢谢,回去注意安全。” 周刑也并未纠缠,打了个招呼就径直离开。 阮赴今搓搓手腕,叹了口气回家。 文承泽这样纠缠不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下来。实在过分的话,她只能撕破这点脸皮拒绝了。 第85章 纪怀昨拿起半杯醋:给我满上! 思绪芜杂,以至于她上楼之后,下意识摁了纪怀昨的密码,推开门的时候,只有两个小孩在家,纪怀昨去买猫粮还没回来。 阮赴今接受了两对猫猫孩孩的欢迎,正揉着乌龟的肚子,纪怀昨也回来了。 她沉默一秒,讶异地看着阮赴今:“这么早就回来了?” 阮赴今抿了下唇,回头,视线落在纪怀昨的领口上,忽然很想靠。 疲倦之态漫上眉宇之间,她笑了一下:“嗯,结束得早。” 工作上的事她尚可和纪怀昨说说,缓解心情。但是这种追求者带来的苦恼,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得。 因为纪怀昨大概会觉得有压力,会觉得自己在逼她早点做出选择。 这一个月里,她们的相处模式越来越默契,她知道,距离真正在一起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所以根本没有必要把那些事说给她听。 纪怀昨看得出她的疲倦,拎着猫粮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放下猫粮钻进厨房。 这么早回来,怕是没吃什么东西。 阮赴今仰躺在沙发上,看着纪怀昨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心头涌起无限柔软。 不论是文承泽也好,还是周刑,甚至是更好的人。他们几个人加起来,在阮赴今心里,也比不上纪怀昨一丁点。 这么温柔的人,不声不响关心自己,给自己做一碗热汤面的人,才是她最心动的归宿。 纪怀昨抽了张纸巾擦手,慢条斯理的动作给如此平常的小事带上优雅的滤镜,阮赴今看着看着,脸热。 “快吃吧。”纪怀昨提醒她,“再过一会儿都坨成一团了。” 自从和纪怀昨往来密切之后,阮赴今已经几个月没吃坨了的面了。 她喜欢吃面,但自己不会做,点来的外卖多数都会被同一个骑手抢到,所以经常吃到坨了的。 眼前的面条根根分明,阮赴今笑着挑起一根,想起她第一次在纪怀昨家吃饭的情景。 “你还记得吗?一年前,我第一次在这吃饭,也是因为点的面条坨了,你帮我说了话,从那以后,我一直都没再点过面条的外卖。” 纪怀昨已经想不起她提到的事,拉开椅子坐下:“我记不太清了,不过当时帮到你还好。” 阮赴今对上她的视线,柔柔一笑:“从相识开始,你就一直在帮我。” 她这么说,纪怀昨反倒不好意思,视线飘向别处。 阮赴今见状,心里甜滋滋的,也开始吃面。 两个小皮球早就回到书房写作业,二年级的作业似乎比一年级更难了,阮皮球独立完成作业的时候也越来越少。 好在商镜黎有耐心,愿意一遍一遍教她,书房门开着,她们在楼下也能听到商镜黎耐心的劝解。 “上次开的家长会,小禾被表扬。”纪怀昨忽然想起,“姜松河说她进步十多名,还说她愿意帮助大家,交了不少好朋友。” 阮赴今已经很久没参加家长会一类的场合,闻言还有些恍惚:“真的啊?” 纪怀昨点点头,想起什么,又忍不住笑:“她私下和我说,小禾哪哪都好,就是爱追着漂亮女生跑,让她头疼哈哈哈。” 阮赴今一脸无奈:“不知道怎么的,从小就这样,我到时候说说她。” 纪怀昨摆摆手:“不用,有人说她了。” 阮赴今又夹起一口面条,满脸疑惑。 纪怀昨指指上边:“小梨正在听她关于这件事的检讨,你听。” 阮赴今甚至停住吃面的动作,仔细听楼上的声音,果然如纪怀昨所说,她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崽子正期期艾艾地道歉。 纪怀昨靠在椅背上分享趣事:“我发现小禾每次搭讪别人,小梨都会表现出明显的不悦,然后小禾就会乖乖检讨。” 阮赴今被她描绘出来的画面逗笑:“已经被吃得死死的了。” 两人又闲聊几句,一碗面见底,话题刚好也接近尾声。 纪怀昨主动收碗,阮赴今才发觉,她是注意到自己情绪不高,所以故意找些轻松话题来分散注意力。 真是个细心的家伙。 就是不知道,你要多久才接受我。 阮赴今眯着眼睛,满眼兴味,她并未觉得难等,而是很期待纪怀昨对她表白那一天,多等一天,这种期待就多一分。 她知道纪怀昨是个什么样的人,开先是自己主动坦白,往后,纪怀昨一定会主动捅破窗户纸。 她有自信,纪怀昨不会事事都让她主动。 纪怀昨的接纳不是未知的,而是终将如约而至的感情。 - 隔天上班,阮赴今发现前台的花不见了,早餐也没再送来,她长出一口气。 等她进了办公室,小宁才拿着文件鬼鬼祟祟窜进来。 “老大,文经理被调职了!” 阮赴今动作一顿:“调职?” 小宁点点头:“说是下周开始,就要去分公司做总经理了,明升暗贬。” 阮赴今放下手里的东西:“这么突然?” 小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不过他走了您也轻松了,公司里的人也不会对您指手画脚了。” 阮赴今没否认这个说法,打发她出去工作,只剩自己的时候,才细细品味其中的不对劲。 昨晚闹了乱子,今天就被调任了,难不成是周刑? 他空降来,连陈总对他也是客客气气,他大概并不是钟荷所了解的那样,只是小镇的经理。 这些事是想不完的,阮赴今放下这些,进入工作状态。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下午,快下班的时候,阮赴今整理好文件保存,天上刚好一阵闷雷涌过,顷刻间便落下大雨。 阮赴今扭头去看,玻璃已经被大雨冲得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今天本来也没开车,见状不但没觉得烦闷,反而升起愉悦来。 她脚尖一点,椅子带着她原地转了个圈,与此同时给纪怀昨发消息。 这可不是她要麻烦她,下这么大的雨,她肯定要联系她来接自己回去呀! 这会儿小禾她们也放学了,到时候一家人可以去看看电影,或者出去吃,怎么想都是超级放松的快乐。 阮赴今摸摸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 人家还没什么表示呢,自己就开始“一家人”了,真是有够…… 然而结果令她颇为失望,公司里的人已经都走了,她仍旧没接到纪怀昨的消息,打了电话也没接通,一直提醒欠费。 正担心时,周刑敲门:“老大,坐我车走吧?” 阮赴今下意识拒绝:“不用了,纪怀昨会来接我。” 周刑看了看天气,也没强求:“这样的天气开车也不安全,那您注意安全。” 他的一句话提醒了阮赴今,在周刑离开之前,把他叫住:“等下,我还是麻烦你一下吧。” 纪怀昨没接电话,信息也没回,万一真出什么事了呢? 这么大的雨,阮赴今的愉悦逐渐被担忧代替,下一秒就收起东西跟周刑离开。 其实纪怀昨正在一小的调解室接受批评。 这地方她已经成常客了,这次是因为小男孩和商镜黎吵架,阮霁禾和小男孩大打出手,所以被叫来。 本来她们是完全占理的,奈何阮霁禾下手太重,小男孩牙都被打掉了一颗,所以一下子没理了。 “……小禾家长,您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小禾实在好动,您回去一定要好好教导!” 教导主任痛心疾首,纪怀昨连连称是,最后又赔了小男孩医药费,这才换了个耳根子清净。 阮霁禾撇着嘴看着她:“小昨姐姐,我,我也没想到他这么不经打。” 商镜黎的表情也有些紧张,毕竟事情因她而起,她不想阮霁禾被骂。 但纪怀昨并未怪她,反而揉揉她的脑袋:“这次的收获呢,是保护了小梨,教训呢,是敌人的门牙或许很脆弱。我知道你是懂事的小孩,凡事自己有个度就好,下次下手轻点,让让他们,免得把我们的道理都打没啦。” 阮霁禾点点头,看样子也是真往心里去了,商镜黎也松了口气。 纪怀昨开伞,牵着两个小孩离开学校,盘算着这么大的雨,该去接一下阮赴今。 然后一家人去看看电影,吃吃饭,给两个小皮球买买衣服,多舒服的事情。 雨天也没那么叫人感觉压抑。 她这么想着,驱车往诚橡的方向去,即将停车的一瞬间,她看到周刑帮阮赴今打着伞,上了周刑的车。 风雨中,她的身形格外纤细,和周刑的宽肩对比起来,是看着很相配的体型差。 纪怀昨握紧了方向盘,一直注视着两人离开,说不出话。 尤其是阮霁禾还问:“小昨姐姐,我们不叫妈妈和我们一起走吗 ?” 纪怀昨回神,笑笑:“没事,妈妈……有她要做的事,我们……” 她话锋一转:“我们去看电影怎么样?” 阮霁禾轻易被哄住,商镜黎却并未表态,只是重复问:“我们不和阮阿姨一起去吗?” 纪怀昨也很酸,但她越酸越觉得别扭,就越不想在这会儿主动联系阮赴今,因此果断拒绝:“不了,我们走吧。” 阮赴今回家找了一圈,也没见人,情急之下她才想到自己可以帮纪怀昨交话费,赶紧点了几百块过去,然后电话顺利被接起。 “喂?”纪怀昨那边没有杂音,听上去很安静,阮赴今才放了心,松了口气问:“你们在哪儿?” 纪怀昨不痛快,满脑子都是昨晚周刑送她回家,和今天又把她接走的画面。 她现在拿着电影票,就像昨晚拿着那袋猫粮一样重,心情也很重。 下雨天她还是觉得压抑更多一些。 第86章 阮赴今:略施小计。 阮赴今又问了一遍,纪怀昨才回神,心里叹着气,口吻还是一如平常:“我们来看电影。” 阮赴今:“看电影?我本来也这样想的,给你发消息,你没回。” 知道她们没事,她也就放下心来,不会精神紧绷,能安心逗逗猫。 纪怀昨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欠费的信息和被充值几百元的信息一并涌入,才明白自己是因为话费用光了,所以才错过了那条消息。 春风:[纪怀昨,雨下的好大,你来接我吧。] 不舒服的感觉减轻不少,她换了个话题:“你在哪儿?” 阮赴今懒洋洋地摸着小猫头:“在家逗猫。” 纪怀昨喜欢她这样形容现在的地理位置,不是“在你家”,而是“在家”。 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她笑笑:“我现在回来接你,你等我下。” 阮赴今当然也很想一起来,但外头雨势不减,路上车流涌动,她不放心。 “不用了,你们注意安全,我在家随便热一口就可以。”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半个多小时之后,她仍旧坐进了纪怀昨的副驾。 “说了不用回来的,干嘛非要来接我。”阮赴今喜滋滋地假装埋怨。 纪怀昨的心情也是飘起来的,重新驶出小区,漫不经心道:“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 阮赴今笑容一滞,偏头看她:“一家人?” 纪怀昨的手收紧,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你刚刚不是也说,‘在家逗猫’。” 阮赴今嗔她一眼,才不和她计较这些,愉悦地哼起歌。 阮霁禾在后排大声和妈妈说她最近又被姜老师夸,以此来掩盖自己把人家门牙打掉的事情。 纪怀昨也帮着一起隐瞒,只字不提。 商镜黎看着两个大人都快乐起来的面容,心里也跟着高兴。 她看到了,阮阿姨和那个叔叔在一起的时候,是很严肃很严肃的。纪怀昨也很严肃,她们都不高兴。 现在好了,她们四个在一起,都是高高兴兴的。 几人先去吃了鱼,然后才到电影院选了一部国外的动漫,纪怀昨曾看过一个系列的前三部,这会儿正低声给阮赴今介绍每个人物,以及前三部参与过的剧情。 一场电影下来,两个小皮球被逗得哈哈大笑,阮赴今则沉溺在纪怀昨不急不缓的声线里,听着她说话。 这比电影有意思,阮赴今甚至想好了,以后在一起了,要纪怀昨天天给她念文件,那样就不会觉得工作枯燥了。 纪怀昨整个心都在电影上,压根没注意到身边人的注视,还是电影结束了,看阮赴今揉脖子,才觉得不对劲。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她问,然后径直取代阮赴今自己的手,两只手按在她肩膀上帮她松松肩。 两个小孩去卫生间还没回,酥酥麻麻的酸胀感,伴随着舒适,使得阮赴今闭着眼睛安静地享受。 “你还挺会按的。” 纪怀昨看她侧脸明显松弛的曲线,一时松懈,嘴边溜出一句话。 “以前也会这么帮……” 她说到一半悬崖勒马,从阮赴今重新紧绷的侧脸察觉到,她说错话了。 从前也会帮,帮谁,不言而喻。 纪怀昨的从前不就只有秦幼昕? 阮赴今往前一步,脱离给她舒适的两只手,冷漠回答:“哦,这样。” 纪怀昨下意识想解释:“我,我说错话了。” 阮赴今仍旧背对着她没出声,实则是因为纪怀昨如今纵容她吃醋的态度感到小得意。 纪怀昨以为她还在生气,不禁上前一步,颇有些期期艾艾:“绝对没有下次……” “好。”阮赴今打断她,“以后给她做过的事,都不用给我做。” 她说话冲动,纪怀昨没答应。 恰好两个小孩出来,她们也就单方面隐了刚刚的小矛盾。 入秋,小孩们的衣服也小了不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纪怀昨牵着她们去买新衣服。 阮霁禾蹦蹦跳跳开心极了,拉着商镜黎跑在前头,看见喜欢的衣服就进去试。 小孩子的衣服都是可爱的,不论穿什么风格,看上去都是小小一只。 纪怀昨越看越喜欢,一点不心疼,凡是小皮球多停留一眼的她都买了,不一会儿手上就提了不少袋子。 阮赴今闷气也消了不少,提醒她:“她们长得快,买太多也穿不过来。” 纪怀昨指指前边的店门:“童装都走完了,走啊,进去给你买件衣服。” 阮赴今虽有惊喜,但面上还是绷着的:“给我买衣服干什么,我有的穿。” 纪怀昨知道她还在因为刚才的事恼,两人的感情心照不宣,她不会觉得阮赴今是无理取闹,反而尽力哄着她。 “给衣服一个机会,你如果拒绝的话,它就一辈子都不能陪在美人左右了。” 一句话把阮赴今闷着的火气彻底消灭,她没忍住笑出来,欲语还休的眼神似乎在责怪纪怀昨“油嘴滑舌”。 这一眼风情万种,纪怀昨险些看直了眼,见她开心起来,自己也跟着开心,顺顺利利领着人去看衣服。 阮赴今长得好,身材也不错,穿什么衣服都有一股独特的韵味,纪怀昨看着每套都喜欢,最后还是在阮赴今的强烈阻止下才只买了三套。 两人手上都挂满了购物袋,时间也早就划向晚上十点,商场都快关门了。 外头的雨已经停了,空气清新无比,也有秋天的夜晚特有的凉意。 纪怀昨把车开过来,提前打开暖风,阮赴今开门的一刹那,热气扑面而来,顿感舒适。 她永远为纪怀昨的细心体贴心动,当下因为她说错话产生的不悦烟消云散,一路闲谈着到了家。 “下周小禾她们秋季运动会开幕。”进家门之前,纪怀昨提起这件事,“到时候你有空的话可以来看看,没空就我去。” 阮赴今也在群里看到通知了,想想自己的行程,还真走不开:“那你去吧,我下周五有个会,估计要开晚点。” 纪怀昨点点头,看了一眼房门的方向,知道自己该回屋了,不知为何有些舍不得走。 或者是因为看到周刑,或者是因为那些隐晦的醋意,总之,她现在有些难分难舍。 两人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分开之类的话,但是毕竟十一点多了,又不好叫人来家里坐坐喝喝茶。 “那,明天见。”纪怀昨道。 阮赴今也点点头,牵着阮霁禾:“好,明天见。” 阮霁禾见状也发表自己的意见:“小梨,我今晚想和你睡。” 阮赴今愣了一秒,心中艳羡——还是小孩子好,说什么都可以,想和谁睡就能直接说得出口。 自己这……怕是不能这么坦荡地张开嘴。 商镜黎抿了抿唇,不出意外地拒绝:“我不要。” 阮霁禾脸皱巴巴的:“可是,好朋友都一起睡的。” 商镜黎无法反驳“不是好朋友”,但仍旧不想一起睡,所以举例子:“小昨姐姐和阮阿姨也是朋友,她们都不一起睡。” 嗯? 纪怀昨看向阮赴今,有些赧然。 阮赴今则想到一个新思路,马上一改依依不舍的样子,告别:“我们先回去了,晚安。” 她说完一闪身进门,然后蹲下身子,一边回避着心里的罪恶感,一边循循善诱。 “小禾,你想不想和小梨一起睡?” 阮霁禾用力点头:“妈妈有办法?” 阮赴今红着脸,牵着阮霁禾的手往里走。 几分钟后,一大一小拿着不同的两个杯子,装满了水。 “妈妈,真要这样吗?” 阮赴今脸烧得厉害,但…… 这样的雨天,今天她才和纪怀昨撒了娇的。 她这段时间这么辛苦,想蹭一蹭纪怀昨的怀,不过分吧? 理由这东西,想找的话总会变得充分,阮赴今再不迟疑:“想和小梨一起睡吗?” 阮霁禾闻言,犹豫片刻,直接把杯子里的水倒在床上:“妈妈,我倒完了!” 两人故技重施也弄湿了阮霁禾的床铺,阮赴今蹲在门口交代:“记好妈妈和你说的哦,去吧。” 阮霁禾果决地点点头,然后跑进纪怀昨家,果然不一会儿,纪怀昨就皱着眉过来了。 很好,小皮球不辱使命。阮赴今心里这样想着,面上仍是忧虑之色。 纪怀昨看着她正在铺沙发的动作,担忧道:“我听小禾说,忘了关窗户是吗?” 阮赴今叹气:“嗯,没关系,一晚上的事,在哪儿将就都一样。” 纪怀昨见不得她犯愁,一点点都见不得,因此顺着阮赴今的话,提供一个更好的选择。 “那不然,去我那将就一晚上吧,明天我帮你晾晾。” 也是阮赴今最心仪的选择。 第87章 漂亮的,极具生命力的袁江槿 两人并肩躺在床上的时候,阮赴今还有些拘谨,紧张的气氛传染纪怀昨,她注意到阮赴今的僵硬,小声问:“认床,还是睡不着?” 阮赴今怔了一秒,忍不住笑:“又不是第一次睡,怎么还问认不认床的话?” 纪怀昨迅速转回去:“看你好像有点不适应。” 阮赴今侧过身面对她,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不是不适应,是因为今天过得很开心,舍不得睡。” 纪怀昨唇角勾起,她也很开心,但她没说。 阮赴今凑近了些:“这样开心的日子,还会再有吗?” 明知故问,纪怀昨心里想,但嘴上还是宽容她:“有,不止一天。” 阮赴今笑,很想攀住她的手臂,又担心唐突,想来想去,倒是礼貌地问上了:“我平时自己睡,都要抱着一个枕头才睡得着,今晚……我可不可以抱着你……” 纪怀昨的呼吸都屏住,心跳剧烈,正要把自己往那边挪一下,阮赴今坏心眼地接上后半句。 “……的胳膊睡?” 纪怀昨僵住,好半天才无奈地笑笑:“你不是都抱在怀里了,还问我干嘛。” 阮赴今闭上眼睛,心满意足:“我是因为你靠近我,觉得被允许了,才抱的。你刚刚……是不是以为我要抱着你睡?” 心思被戳穿,纪怀昨声音细了又细:“en” 阮赴今忍不住低声笑,有的时候她觉得纪怀昨真是处处都好的人,为人处世,工作上都能处理得游刃有余。 可有时候,又很呆,正好被她所喜欢的呆。 “下周的运动会,小禾参加了什么?”她换了个话题。 两人现在的相处方式,让纪怀昨有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她为这个念头感到羞赧,甩开这些想法,老老实实回答。 “接力赛,跳远,和短跑。” 阮赴今“嗯”了一声:“我那屋有个摄影机,你带着一起去吧,到时候帮我拍点视频回来,手机拍得不是很好。” 纪怀昨答应下来,阮赴今的神经逐渐松懈,闻着喜欢的味道逐渐入睡。 - 运动会上的场面比起一年级的时候只增不减,纪怀昨听说是因为学校的拨款申请通过,所以都能给年轻教师们提供统一的公寓,姜松河总算能摆脱无良房东,搬去宿舍住。 一大早,她换了一件白色紧身短t,外头套上po的浅粉色小皮衣,下边穿了件浅色的牛仔裤,踩进卡其色的马丁靴里,又把头发简单打理一下,对着镜子检查一遍才出门。 平时她都是穿大衣居多,乍一改换风格,不出所料带给阮赴今十分惊艳的效果。 “早。”她笑眯眯地看着她,把摄影机递给她。 纪怀昨也打了招呼,在她手上接过阮霁禾和摄影机:“我们先走了。” 阮赴今守在门边,瞧着她的背影,偷偷拿出手机拍照,一大早就喜欢的挪不开眼。 看着图片里的人,她笑嗔:“怪不得有些人念念不忘,真是个小勾子。” 那腰,那腿,那气质。 阮赴今一直盯到三人都进了电梯,再也看不到了,才回卧室。然后满意地坐在椅子里,点了几下屏幕。 她眯着眼睛思考片刻,关系已经这么明显了,就算用来做锁屏壁纸,应该也不会被发现吧? 好,壁纸更换完毕。 粉色,也格外适合她。 到达一小的时候,姜松河刚好也才到门口,自然而然走过来和她们一起。 “我明天搬家,你来帮我。”她捶捶腰,“我昨晚上收拾东西给我累死了,我从来不知道我竟然有那么多东西。” 纪怀昨瞥她一眼:“姜老师家里那些毛绒玩具丢一丢,就能轻快不少了。” 姜松河断然否决:“那怎么行,那可都是我前女友送我的。” 纪怀昨:“是‘前女友们’。” 姜松河赶紧比划出“噤声”的手势:“你给我小点声,叫家长听见不把我生吞活剥了。” 纪怀昨小声地笑:“行行行,明天我去帮你,你早点起来,早点搬完,我下午也不耽误赶稿。” “好。” 两人说说笑笑走进班级,纪怀昨注意到她下意识看了一眼三班的方向,好奇道: “挺长时间没听你提袁老师了,你们还僵持着呢?” 姜松河撇撇嘴:“我俩都挺久没说话了,我也不经常看到她,自然就没什么好说的。” 话音才落,纪怀昨抬眼间就看到走廊尽头,转过转角走过来的袁江槿。 和上次见面相比,她愈发稳重了,穿着一件驼色大衣,头发散在两侧,手里拿着教材,鼻梁上多了一副眼镜,正款款朝这边走来。 是温婉娴静,也是落落大方的。 “袁老师来了。”她提醒。 姜松河下意识转回去,两人对视,姜松河难掩惊艳。 袁江槿的步子停滞片刻,转而大步流星走得更快,几秒钟就钻进三班,像是根本不想见到她。 姜松河恼恨地转回来:“我就知道她又是这个德行!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没伤着她,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吧,该道歉我也道歉了,我的好友申请她现在都还没通过呢,还天天给我甩脸子看!” 面对她的一大堆吐槽,纪怀昨也说不出什么,只能拍拍她的肩安慰她:“算了,都是同事,实在相处不来也不用刻意维系。” 姜松河甩甩脑袋:“这人我算看透了,惹不起我还躲得起,我也离她远点。” 家长会在运动会之前,姜松河简单说了下成绩的事,走了些流程,最后跟随广播的指引一同去操场列队。 阮霁禾和商镜黎身高相仿,两人一人举着一个牌子走在队伍正前,纪怀昨坐在看台上,等她们路过的时候开始拍,阮皮球精神抖擞,满面红光。商皮球略微内敛些,但唇角也是翘着的。 纪怀昨十分为自家的孩子感到自豪,拍着拍着,便瞥到三班的队伍紧随而来。 班主任在班级身后带队,通过镜头的捕捉,纪怀昨看到袁江槿的视线,始终是盯着姜松河的。 难道是错位?袁江槿不是对姜松河避之不及吗? 纪怀昨有了疑惑,就更注意这件事。 队伍走完一圈,校领导冗长的演讲之后,运动会总算拉开序幕,姜松河带着不参加项目的学生在自己班级的位置坐好,她身边还有其他看热闹的教职工。 纪怀昨坐在高上几级的台阶上,镜头再一次拍到袁江槿的时候,她确定自己没看错。 袁江槿从落座开始,总会有意无意地看姜松河。 而姜松河—— 纪怀昨拍她的好友,她的好友正左边坐着美术老师,右边坐着音乐老师,三个人聊的火热。 袁江槿的表情已经十分冷硬了,纪怀昨看在眼里,在心里默默为好友祈祷。 小孩子的运动会过后就是老师们的运动会。 一年级的老师们分成几个组接力,交叉组队,姜松河的下一棒刚好是同为班主任的袁江槿,而她们的对手,是多次找麻烦的,老当益壮的二班班主任。 入场之前,姜松河盯着袁江槿的寒气靠近些:“一会儿你往前追两步,我回头接你两步,绝对不能让二班那个女人赢。” 袁江槿挪开一大段距离:“我知道。” 姜松河一脑袋问号——她还没跑的满身臭汗呢,躲什么?难道是对自己意见更大了?她干嘛了吗? 随着一声发令枪响,处于第一棒的老师们个个躬着身子狂奔,在小孩子们的加油呐喊声中冲向八百米后的第二棒。 袁江槿精神紧绷,作为第三棒,她还是有点压力的。 第二棒是书法老师,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看着才跑五百米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径直被二班的老师超越。 等书法老师总算跑到眼前,二班的第三棒已经跑出去两百米了。 袁江槿急切地夺过接力棒,铆足了劲儿猛追。 她的跑步姿势很好看,马尾飘在脑后,面部表情是区别于平时的严肃的,看上去十分认真。看她跑步,总有一种人生都被她踩在脚下的轻松感。 姜松河站在她刚刚站过的位置,看着袁江槿的风姿,看着她一步一步踏在地上的力量,忽而觉得世界仿佛就只有她们两个人了一样。 周遭的喧嚣嘈杂都被摒除在外,这个世界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声,和袁江槿的呼吸声,即便离着这么远,这些也都只是臆想,她却觉得无比真实。 四周都是白色的光,唯有在光中奔跑的袁江槿,漂亮的袁江槿,极具生命力的袁江槿,好似被放慢了动作,正踩着浪漫的背景音乐朝她跑来。 这女人,不那么死板的时候,真有魅力。 她在心里评价。 “赵老师!快跑!” 一声嘶吼把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揪出来,原来是二班的班主任,大概是看袁江槿追上来了,所以好胜心也起来了。 破锣嗓子把姜松河吵得鼓膜都要破了,她烦躁地捂着耳朵,不甘示弱似的,朝袁江槿大喊。 “袁江槿!加油!” 袁江槿的精神蹦到极致,她听见姜松河正在喊自己的名字,语文老师咬字清晰,尾音干脆,清澈的音色字正腔圆地喊出“袁江槿”三个字,叫她备受鼓舞。 和对手第三棒只有不到几步的距离,袁江槿咬紧牙关,有了姜松河的呐喊助力,铆足了劲儿冲刺。 姜松河依照说好的退回来一大截来接她,二班老师也赶忙效仿。 眼看只差几步,二班的第三棒老师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在奔跑的空隙往旁侧伸腿,在她身边冲刺而过的袁江槿不出意外被绊倒,重重摔在地上。 第88章 袁江槿: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姜松河表情剧变,一个健步冲上去:“袁江槿!” 纪怀昨见状也跑过来帮忙。 袁江槿疼得眼圈泛红,仍固执地把接力棒塞给她:“赢了她再来接我。” 这会儿没有旧账要惦记,两个人的目标都只有最后的胜利,自然也不至于冷言冷语。 抛开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小事,她们其实是很相合的两种性格。 姜松河犹豫几秒,在袁江槿的催促下一咬牙起身:“小昨,你帮我看着袁将军,我去了!” 纪怀昨把袁江槿扶起来,冲她点点头。 愤怒支配着姜松河的情绪,她一贯最看不上这种耍小手段的人,学生时期就尤为嫉恶如仇,现在更甚。 因此她丝毫没有给二班的老师留面子,径直超过二班,甚至在她旁边冷哼一声:“让你们几秒,不是也就仅仅如此而已。” 二班的老师被激怒,也加速,但八百米以内,姜松河根本不会给任何人机会,毫不犹豫地闯线,直直甩开二班的老师一大截。 她冲过终点之后却并未减速,而是径直冲到袁江槿面前,看着她膝盖上渗出来的血,表情凝重地背过身:“上来,我背你去医务室。” 袁江槿一愣,赶紧拒绝:“我自己可以走,不用你背。” 姜松河不说废话,直接把人背起,一路直奔医务室去。 纪怀昨在她旁边帮忙护着,三人一鼓作气到了医务室,姜松河才坐在椅子上大喘着气休息。尽管极力控制,仍能看到她的腿似有颤抖的样子。 袁江槿只是有几处擦伤,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是看着白净皮肤上的红痕和血珠,姜松河仍旧拧眉。 “这些老女人,真的恶心!”她低声咒骂。 纪怀昨已经很久没听她骂的这么难听,上一次还是在一年前听她骂秦幼昕。 “一个校内的运动会,怎么还至于下黑手。”她不解。 姜松河说起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从我来这儿开始,二班那个就倚老卖老的,我看不过去和她没少冲突。前几天又因为班级划分值日区,她就故意恶心我,想把范围大难清理的给我们班,我就和她吵了几句,估计是怀恨在心呢。” 二班的班主任纪怀昨也接触过,知道那人心胸狭隘,便拍拍她的背:“好在没有很严重,倒是你,今天这运动量可太超标了,吃士力架了?” 姜松河的怒气被她的调侃遣散,捶她一下:“小嘴甜的。” 纪怀昨笑笑:“回去好好按摩按摩,我估计你明天大概是挪不动的。” 姜松河捏着大腿,苦笑。 两人的对话声音很低,袁江槿恨不得把耳朵支起来,仍旧没听清她们说了什么。 对于姜松河,她现在的感情十分复杂。 本来她是怨的,所以想着干脆远离她,免得自己再被她冷落而伤感。 可是当她故意疏远,那人却满不在乎的时候,她发觉自己更伤感了。 她郁郁寡欢的时候,姜松河同别人相谈甚欢;她满腹心事的时候,姜松河也在和别人谈笑风生。 原本她刚才在看台上还决定,和父亲请辞,去外省深造。 可现在,被她如此珍重地对待,甚至背着自己跑了这么远,她又开始犹豫不决了。 处理完伤口,袁江槿严肃拒绝再背她的要求,选择自己一瘸一拐往回走。 看她心事重重,姜松河也没强求,只是强硬地扯过她的手臂担在自己肩膀上。 袁江槿疑惑地看着她:“我自己可以。” 姜松河语气生硬:“不背,扶。” 袁江槿盯着她的侧脸凝视几秒,最终还是妥协,跟着她慢慢往回走。 虽然姜松河表面强硬,但一直放慢脚步,跟着袁江槿的速度慢慢走,这极大程度减轻了袁江槿的不适,也令她离开的想法更加摇摆不定。 她垂眼看着地面,心里乱成一团麻—— 姜松河,你到底是对我抱有什么样的情绪,是觉得我好玩,还是只是单纯的不看重我,所以根本不在乎我的情绪,不在乎我的想法。 回到操场上的时候,运动会已经接近尾声,校领导正在台上做最后的致辞。 姜松河把袁江槿扶到自己班的椅子上,一直等到致辞结束,二班的老师从队尾走到前头来。 “小袁,没事吧?” 面对这种虚伪的关怀,袁江槿一般都会选择漠视,冷淡回应。 但姜松河不一样,她满肚子火没处撒,见罪魁祸首来了,哪还绷得住。 “赵老师,您也是戴着眼镜的人,有事没事自己不会看啊,还是对自己伸出来的那只脚多长心里没数啊?” 赵老师被说得脸都红了:“姜老师!我怎么说也是你的前辈,这件事我又不是故意的,咱们谁都不想看事情发生对吧?何况我都来道歉了,何必这么出口伤人!” 说到坏人的坏处,坏人总是有几千句话为自己辩解。 姜松河愈发看不上他,蹲在袁江槿身侧,离伤口十分近,然后夸张道: “哟!人家赵老师都道歉了,这伤口怎么还没好呢!什么伤口啊这么矫情!都道了歉了还不赶紧愈合!” 她阴阳怪气的功夫一流,赵老师被气的脸直接变身猪肝,指着她,压着声音教训。 “你这么中伤我,我一定会告诉校长!现在的年轻教师真是愈发没个样了!” 姜松河不屑地看着她:“小时候我就最讨厌动不动就告老师的人,现在倒好,上了班,还前辈呢,不还是告老师这一套,真是没长进。” “你说谁没长进!” 姜松河一点不客气,挣开被袁江槿抓着的袖子:“说你呢赵德才!跑不过就故意使绊子,什么心态啊能做出这种事!” 赵老师怒气冲冲扶了下眼镜:“别说我不是故意的,就算我真是故意的,前前后后关你什么事呢?平时和人家小袁横眉竖眼的,现在又做出这副样子来,真不知道你什么居心!” 姜松河嘲讽一笑:“我什么居心?我什么居心你也要管?我看上她了,就想替她出头行不行?” 袁江槿僵在原地,仰头看着姜松河据理力争的表情,虽然这个角度盯着别人看不太礼貌,但仍旧挪不开眼。 她和姜松河吵了几年,做了几年的冤家,万万没想到遇到这种刁难,竟然是姜松河帮她解围。 其实有这些就够了,赵老师毕竟是老骨干,和他争的下场也不会有多好。 袁江槿垂下头,因为感动,只伸手拉拉姜松河的袖子。 姜松河却误以为是她屈服了,更气不打一处来,甩开自己的袖子。 “袁江槿,把你甩我冷脸那个能耐拿出来啊,这么欺负人了,你还能忍得下去?实在不会吵架就老老实实看着我吵,别妨碍我!” 袁江槿抿着唇,虽然被骂了,却并未感到羞耻,反而隐约有一丝开心。 平时的姜松河是最不愿意和这些老骨干沾边的人,大概是这一行做得久了,或者是这次的事实在让她忍不下去了,所以她比平时都更加暴烈。 她是在担心自己,袁江槿明悟,松开手为自己辩解:“我只是想说,没必要和这种人吵架,他不值得你抛弃自己的涵养。” 赵老师气得直翻白眼:“你们……好!你们等着,我非要去校长那告你们一状!” 他说完一甩袖子走了,而台上的校长也已经结束了自己的陈词,视线扫到这边,停留了几秒,才宣布运动会圆满结束的事。 鉴于袁江槿的腿伤不便,姜松河做主,两人一起蹭了纪怀昨的车回家。 袁江槿住在教师新村小区,小区里的房子清一色的三室两厅,标准的一家人户型。 姜松河猜测她大概是和父母一起住的,下了车,扶着她上楼。 “我马上下来。”她和纪怀昨交代。 纪怀昨点点头:“不急,把袁老师安全送到再下来就好。” 两人一个扶着另一个,一瘸一拐上步梯。 “教师新村都没个电梯的吗?”姜松河小声抱怨。 袁江槿还以为是她走得很累,正想着要不要让她回去,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回家。 但姜松河还有后半句:“这么高的楼梯,你摔成这样,每天上上下下多不方便。” 袁江槿动作一滞,心中尽是暖意。她侧目看姜松河,那人眉宇之间皱着一个小山包,十分担忧的样子。 袁江槿的心情好了很多,也正好到了三楼的家门前,主动邀请。 “喝杯茶再走吧,我爸爸平时总泡茶。” 纪怀昨还在楼下等,姜松河闻言拒绝:“我先回了,小昨等我呢,你注意伤口别碰水,好一点之后再洗澡吧。” 袁江槿“嗯”了一声,见她要走,再次挽留:“真不坐坐?” 还不等姜松河回答,听到动静的袁妈妈打开了门:“阿槿,怎么不进来,没带钥匙吗?” 门一开,两个漂亮的大姑娘站在门口,她愣了一秒,才恍然想起曾在合影上看到过姜松河。 本就是退休的金牌教师,记忆力自然称得上过目不忘,因此安静了几秒就明白了两人的关系。 “阿槿同事吧?快进来坐坐。”她才看到女儿身上的擦伤,顿时心疼,“这是怎么了?快进屋!” 袁江槿并未解释,一瘸一拐进屋,姜松河站在门外婉拒:“我是和我朋友送她回来,我朋友还在下边等,就先不打扰了,阿姨再见。” 袁江槿看着她的目光欲言又止,袁妈妈秒懂女儿的心思,拉住姜松河的手: “难得家里来人热闹,我和你一起下去,叫你朋友也一起上来坐一坐再走,家里有好茶。” 第89章 姜松河:原来我从一开始就全都弄错了! 于是,在袁妈妈的盛情之下,原本空旷的客厅,十分钟不到就坐满了人。 大的小的,都是一样的拘谨。 当然,除了自来熟的阮霁禾。因为袁妈妈保养得当,看上去相当温柔年轻,故而凭借一己之力把袁妈妈哄得心花怒放。 商镜黎的表情又绷起来了。 纪怀昨乐得看热闹,也不理会。 “来来来。”袁妈妈手法熟练地给几人倒了茶,“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喝杯茶再走。” 姜松河十分恭敬地接过,那个安静乖巧的样子是袁江槿从来没见过的,免不得多看两眼。 袁妈妈不愧是退休教师,很会聊天,话茬一个接着一个,根本没有一丁点冷场的意思。 聊到最后,她径直起身准备做晚饭:“咱们这么投缘,说什么也要吃了饭再走!” 纪怀昨赶忙起身拒绝:“晚上还有别的事,就不麻烦阿姨了,改天我们一定再来打扰,到时候好好尝尝阿姨的手艺。” 袁妈妈笑得开心:“好好好,既然你们有事忙,那就忙去,开车注意安全。” 袁江槿也预备起身送送,姜松河见状就忘了自己是在别人家,皱着眉,语气也有了点凶意:“你坐好。” 袁江槿下意识乖巧听话坐在原地,只目送。 姜松河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维持的第一印象似乎崩塌了,尴尬地闭上嘴不再说话。 岂料袁妈妈似乎更喜欢了,拉着她的手笑:“哎呀,阿槿就是随她爸爸,一根筋,我平时都劝不住她,还是小姜有力度,她就该凶凶!” 姜松河哪敢坦然接受人家的夸奖,僵硬地咧咧唇角往外走。 几人说说笑笑,在袁江槿意犹未尽的注视下走到门口,门已经被人在外头打开了 姜松河走在最前,上一秒还灿烂地笑着和袁妈妈告别,下一秒回头,看到板着脸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表情直接裂了一地。 “许……许校长好。” 袁妈妈笑着和老公打招呼:“阿槿受伤了,多亏小姜和小纪送回来,你也不早点回来。” 许铭严肃地扫视过姜松河,最后冲她客气地点点头:“谢谢。” 姜松河哪敢多留,更惊慌地快速离开。 袁江槿心中失落——要不是爸爸表情太凶,她大概可以多看姜松河一分钟的。 许铭把公事包放在鞋柜上,换了拖鞋过来:“摔得严不严重?” 袁妈妈帮他倒茶:“怎么弄的?” 许铭替袁江槿回答:“跑接力赛,摔倒了。” 袁江槿没吭声,袁妈妈心疼地看向伤口:“那多疼啊,明后天哪都别去了,就在家好好养养,不然下周一上课站讲台可怎么办呢。” 袁江槿点点头:“知道了。” 许铭扯开领带:“赵老师和我提了,说你和小姜态度过分,言辞犀利,当着学生的面给他难堪,是不是我总结的时候,你们发生冲突了?” 袁江槿沉默片刻,说出实情:“跑步的时候,赵老师和我同是第三棒,即将超过他的时候,他忽然伸脚,我就摔倒了。姜松河背着我去医务室处理过之后,赵老师来虚情假意地关心,她看不过去,就帮我骂了赵老师。” 说完,她抬起头:“爸,姜松河平时对这些老骨干也是尊重的,这次的矛盾,也是因我而起,我知道骨干教师的重要性,如果要处罚的话,就罚我的吧。” “小赵都敢这样了?”袁妈妈横眉立目:“我在职的时候,他就是不老实的,想不到现在资历混上来,德行反而越混越下去了。” 许铭在自己妻子面前向来是言听计从的,闻言也冷哼一声: “一个他,一个二班的陈老师,两个人都是老资历,平时小打小闹也就不理会了,这次的事必须要查清楚,然后让他们道歉。” 他摘了领带,看到袁江槿腿上的伤愈发心疼:“市里对咱们小学很看重,这次拨了这笔款,就是为了让学校能更好地建设学习环境,教育环境,像这样的害群之马,无论如何也不能姑息。” 袁妈妈也知道这事儿,听他提起这茬,才想起:“是不是有教师公寓了?” 许铭点点头:“我给阿槿也留了一套,到时候她想住就去住那边,她满足申请条件,教师公寓才落成,离咱们也不远,住那边你我也放心。” 袁江槿其实对于住哪并没有什么要求,但袁妈妈总觉得女儿从小就挤在这,姑娘大了,怎么也需要有一个独立空间不是。 上次评优落选,袁江槿心情不佳,去酒吧小酌两杯,回来的晚点,就被许铭揪着耳朵说了好几天,她都替女儿受不了了。 刚好有这个机会,袁妈妈坐近了问:“阿槿,依妈看你就把东西收拾到那边去,平常不喜欢做饭就回来吃,也免得你爸爸总盯着你训。” 许铭无奈地看着妻子:“我还坐在这呢,怎么就编排起来了。” 袁妈妈充耳不闻:“我看我女儿住这太委屈,谁家这么大姑娘还和爸妈挤在一起,不得要一个自己的独立空间啊。” 袁江槿被说动,正要答应,许铭劝:“我也不是说她不需要空间,她自己出去住,生活上未必照顾的好自己,有个头疼脑热的我们也知道的不及时,怎么放心嘛。” 袁妈妈嫌弃地反驳他:“你说的那个话,我看是杞人忧天。阿槿这么大了,你不能总把她当小孩子看待,有什么不放心的!实在不放心,你看看年轻教师,能申请的人里,有谁比较好相处的,把阿槿安排到旁边,也好照应,这你总该放心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许铭赶紧从包里把申请表翻出来,果然在其中翻到了姜松河的。 “哎,这样还好,小姜也是未婚,她明天就搬过去了,我看阿槿住她隔壁刚刚好,阿槿,你说呢?” 袁江槿的视线早就黏在申请表的照片上挪不开,闻言迅速收回目光:“好。” 面上淡然,唇角却是翘起来的。 “行,那就这么定了。”许铭说完,又想到一件事,“等下,我听别的老师说,你俩平时不太对付,你上次还特意让我把你调到别的办公室,你们之间是不是有点矛盾?” 袁江槿张了张嘴,想到自己一直过不去的那些事,选择吞下去隐瞒:“没有的事,我们私下关系还可以。” 许铭放了心:“行,那你到时候给小姜发个微信,知会人家一声,给人家买点东西,好好谢谢人家。” 袁妈妈也难得附和:“是啊,邻里之间相处还是要多走动,何况你和小姜还是朋友。” 袁江槿一一答应,内心却无比茫然。 她和姜松河闹到这种互删的地步,真的还能算朋友吗? 可她又隐约有一种自信——无论她们之间的关系再冷淡,也不会分道扬镳。 但一想到微信,她又有点颓败:上次没通过,也不知道申请过期了没有。 这件事悬在心上,吃了饭,她赶忙打开申请,犹豫几秒,紧张地点“同意”。 然而——好友申请已过期。 袁江槿:…… - 回到车上,姜松河的表情简直够得上“劫后余生”。 “我靠!她爸是我们大校长许铭???” 纪怀昨发动车子:“大校长?就是你之前说袁老师衣冠不整从人家办公室出来的那位?” 姜松河僵硬地点头:“是的,我……我现在非常混乱。” 纪怀昨边笑边道:“这下好了,带入袁老师视角,你真是个找茬的。” 原本还是能说几句话的相处融洽同事,结果忽然有一天冷漠了不说,还见面必怼。好心送她回家,还被她醉酒乱摸,冷落几个月。然后又在人家相亲的时候惹恼了人家。 这一系列事原本姜松河觉得自己可占理了,可现在回想——袁江槿经历这么多恼火的事,竟然没有叫她爸爸给自己穿小鞋,只是把自己删除。 她看向纪怀昨:“你之前说的那句话,竟然到现在都适用。” 纪怀昨正在掉头,心不在焉问:“什么话?” 姜松河十分真诚地看着她:“袁老师脾气真好。” 纪怀昨再也忍不住了,大肆嘲笑一阵,姜松河有苦说不出:“谁能想到他们是父女关系啊,都不是一个姓氏,这要是都姓袁,或者都姓许,我还能猜不到?还至于这么得罪人家?” 说到这儿,纪怀昨想起自己拍到的画面,老神在在:“不一定那么遭,我看袁老师对你还是有点在意的,今天运动会全程,袁老师一直都在看你。” 姜松河一愣,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情绪,似乎有惊喜,似乎有紧张。 纪怀昨继续给她投喂定心丸:“刚开始我也以为是我看错了,后来我多次验证之后,发现她果然就是在看你。我都拍了的,回头发你。” 姜松河心里美滋滋的,不知为何,脑袋里又冒出袁江槿跑步的画面,一时间陷入回忆,沉默下来。 第90章 阮总监一定是想谈恋爱的吧 纪怀昨无情嘲笑:“那就没办法噜,反正是你自己先惹人家的,是我的话我也不会通过申请。” 姜松河叹了口气:“我现在已经不求别的了,我只求她看在我今天舍弃双腿拼命护送她去医务室的份上,能在大校长面前帮我美言几句。” “哦对,还有我搭人情送她回家。” 纪怀昨冷哼一声:“好啊,你搭人情送她回家,还要去我家吃饭,不知道是什么人情。” 姜松河当然不会在意她说什么,合上眼睛闭目养神:“过一阵子等我评上优秀教师,就不用这么担心被拿捏了,那些老家伙快退休吧,成天倚老卖老的,烦都烦死了。” 纪怀昨点点头,安静听着她吐槽。 姜松河却总是想到那个俊逸的身姿,竟然没了往日的话,只顾着看着窗外发呆。 袁江槿,你真的怪我吗? 可我不知道是太自恋了还是怎么的,我总觉得,我们之间似乎根本算不得吵架,倒更像是在冷战。 她为自己这个念头感到好笑,及时打住。 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两个人,还用什么情侣之间的词汇,冷战什么的,听上去都像是自己在套近乎。 - 周六,纪怀昨收拾停当,牵着商镜黎去找阮赴今。 “怎么不自己进来。”阮赴今还拿着一个锅铲,开门见是她,如此轻嗔。 纪怀昨不自觉地看了下门,抿了抿唇转回来,说起正事:“我去帮姜松河搬家,中午就不回来了,你带着小梨她们出去吃也好。” 阮赴今点点头:“吃早饭没?” 纪怀昨本是吃了的,但看她围着围裙团团转的样子,不知怎么的,脱口而出:“还没。” 阮赴今头也没回:“那刚好,坐下吃了早饭再去,搬家是个力气活,不吃饱了没力气的。” 纪怀昨跟着她的碎碎念走到桌边坐下,专注地看着阮赴今的背影,看着她有条不紊的样子,不禁想到第一次见她做饭时,还需要用直尺辅助切姜片,略感好笑。 商镜黎和纪怀昨一同吃了早饭的,她牵牵纪怀昨的衣角,小声问:“小昨姐,我还要吃吗?” 纪怀昨一怔,脸热,小声回复:“吃不下去就去找小禾。” 商镜黎闻言点点头,跳下凳子去小禾的卧室。 阮赴今端着面包和牛奶出来:“小梨呢?” 纪怀昨帮她接过:“她吃过了,去找小禾了。” 阮赴今一顿,打量着纪怀昨,忍不住笑出来:“那你……还吃不吃得下?” 被她看穿,纪怀昨有点不好意思,但仍旧诚实地拿起一份三明治咬了一口:“做都做了,不吃浪费。” 阮赴今漫含柔光望着她咽下第一口,还没来得及问怎么样,那人自己闭上眼睛做出回味的表情:“记录第一次吃到超级好吃的三明治。” 阮赴今笑意更甚:“嘴甜呢。” 她拿起杯子浅啜了一口牛奶,放下杯子后问:“姜老师搬到哪去?” 纪怀昨咽下嘴里的饭:“她们学校的福利,单身的教师达到条件可以住公寓,她那个房东挺多事的,刚好她也快到期了。” 阮赴今点点头:“搬东西的话可要注意,别磕到了。” 纪怀昨摇摇头:“有搬家公司,我只帮她收拾一下就行了。” 一张餐桌,一个明媚的早晨,喜欢的人坐在自己对面,一边吃自己做的早餐,一边和自己交代她的行程。 阮赴今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她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很久一样。 想到这儿,她唇角微勾,道:“你觉不觉得,这样一起吃饭,要比一个人吃饭开心很多?” 纪怀昨一怔,她想说她刚刚想到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气氛很舒服,没想到连这样的小事,阮赴今都能和她达成一致。 见她点头,阮赴今有些紧张地提议:“那不然,以后……我们一起吃饭吧?” 这个邀约显得十分暧昧,能每一餐都一起吃的关系是什么样的呢? 比朋友更亲密,是家人。 纪怀昨愣了几秒,点点头:“好。我晚上回来吃。” 阮赴今悬着的心落下,轻松地笑笑:“好,那我们等你回来。” 纪怀昨不好意思地把剩余的牛奶喝完:“我先走了。” 阮赴今也放下手里的东西,把多做的三明治和一盒牛奶递给纪怀昨。 “姜老师估计也没吃呢,你拿去给她垫垫吧,小梨吃不下。” 纪怀昨听话地接过:“万一她吃过一次,天天赖着你要早餐,你可来不及后悔了。” 阮赴今轻敲她肩膀一下:“哪有那么夸张。” 她一路把她送到门口,虽然知道这几步路也没什么必要,可还是忍不住跟着人一直走到电梯边。 “依依不舍”被体现的淋漓尽致,纪怀昨进了电梯,和她告别。 “你回吧。” 阮赴今一双眸子看着她,淳淳笑意蔓延,一直到电梯门关上,才转身回屋。 纪怀昨心情都是飘着的,哼着音乐一路开到姜松河楼下,看到她正监督搬家公司的人往车上转移她的冰箱。 这个冰箱是纪怀昨送她的生日礼物,因为那年她没什么想要的礼物,但是房东的冰箱不但老旧费电,还极其不好用,所以纪怀昨干脆买了个新冰箱给她。 “来这么早。”姜松河朝她走近。 纪怀昨把三明治和牛奶递给她:“我吃饱了来的,你吃吧。” 姜松河感动地接过:“你好贴心哦我的宝宝!” 纪怀昨无奈地把她推开:“阮赴今做给小梨的,多出来了,要不然可没有。” “阮总监?”姜松河停住吃东西的动作,眼神露出精光,“你怎么一大早就去人家家里吃早饭?还是你们已经一起生活了?” 纪怀昨耳尖微红,偏过头掩饰:“没有,我来帮你搬家,孩子总得有个人带吧,你还想让小梨也帮你搬东西啊?” 姜松河努努嘴:“你就是嘴硬,我还不知道你?看这样子怕是快要被拿下了吧?” 纪怀昨不理她,因为她说出了事实,转移话题:“还有什么东西?” 姜松河看了眼腕表:“要等房东过来验收,拿了押金之后就可以走了,还有两只行李箱。” 两人等了半个多小时,一个秃头老男人穿着运动装跑过来,姜松河嫌弃地白他一眼。 “总算能离他远点了。” 两人跟着房东上去收房,最后拿了押金,跟着搬家公司的车一路朝教师公寓去。 姜松河坐在一边,忽然想起:“昨晚上袁江槿加我微信了。” 纪怀昨一愣:“看来你昨天的暖心行动把她感化了,你们聊什么了?” 姜松河砸吧砸吧嘴:“没聊,我没敢通过呢,好在她是深夜加的我,我现在还可以装作没有见到一样。” 纪怀昨:…… “你为啥不通过呢?” 姜松河长叹一口气:“你都不知道,我现在提起袁江槿这个名字都是羞愧!一想到当初我怀疑人家和大校长有一腿的事,我就想把脑子抽出来放洗衣机里好好清理清理。” 纪怀昨纳了闷儿:“那你更应该把人家加回来,好好补偿啊。” 姜松河看上去十分为难:“你说她为啥忽然加我啊?之前还死活不通过呢,现在怎么就主动加我了?” 纪怀昨无语了,干脆把音乐声开大,明目张胆表达“我不想听你说话”的意思。 教师公寓离一小很近,这下连公交钱都省了。 姜松河满意地看着小区环境,满意地看着电梯内饰,满意地踩在铺着地毯的走廊上,满意地找到自己的房门。 还不等她满意地开门,听到她一路叽叽呱呱声音的袁江槿就在隔壁推开了门。 姜松河的满意直接破破碎,此刻她和袁江槿有一个绝对相似之处。 袁江槿拿着手机,虽然看到她们就立刻息屏,但纪怀昨还是看到了,好友的微信申请页面。 而姜松河,她也在同意或者拒绝上犹豫,这一路都在研究袁江槿发来的验证信息。 “……你说袁江槿她……” 半截话卡在喉咙里的感觉颇不好受,纪怀昨带入自己是好友,觉得心如死灰。 “袁老师……早。” 袁江槿的视线落在她的屏幕上,久久无言,最后冷笑了一声,转身进了门。 纪怀昨两人对视,她无奈道:“行了,这回你纳闷儿吧,我看你是一天不惹袁老师生气你就不舒坦。” 姜松河形同槁木:“我觉得我已经冷了硬了,不然你把我放骨灰盒里吧,搬到哪儿不是搬?” 纪怀昨忍不住笑:“快进屋,满嘴跑火车。” 两人进屋归置东西,一室一厅的小户型住姜松河完全够了,再说也就是个临时住所,比起原来的出租房已经相当不错了。 收拾打扫一番已经是中午,两人瘫坐在沙发上,姜松河闭着眼睛道:“我这辈子只可能再搬最后一次家!等我买了房子,我死也不会再搬了!” 纪怀昨听她这么说:“看好了?” 姜松河摇摇头:“还没,我不想还房贷,我打算全款付清。这么多年我自己手里有点,我爸妈也会支持点,买个小户型的不在话下。” 纪怀昨点点头:“需要钱跟我说,十几万以下都不用还。” 她们认识这么多年,关系好的和亲姐妹也没什么区别,好友有难处,她这不缺钱,所以根本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 姜松河颇为感动:“小昨,不然你包养我吧,我贤惠听话,我不想努力了555” 纪怀昨好笑地踢她一脚:“得了吧,乌龟和王八蛋会因为我亲近小狗吃醋的。” “说话怎么这么刻薄呢!”姜松河收起演技,白她一眼,转而又想到早上的三明治,兴趣顿生。 “你们是不是快了?你给我个实话!” 纪怀昨抿了下唇,喝了口水:“哪有那么快,就不能是纯友谊?” 姜松河身子后倾:“哟哟哟哟,你可别蒙我了,都是这么大人了,还以为谁好糊弄那?你看你俩,住那么近,又互相帮对方照顾孩子,都成能托付后背的家人了,还不是一层窗户纸的事?” 纪怀昨心有所感,垂着头,无奈道:“你说的事确实存在,但我还没准备好,不知道是上一段感情太……还是什么,总觉得对谈恋爱的事没什么渴求了,就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 姜松河坐近了些:“但,阮总监肯定是想恋爱的吧?她以前有没有谈过?如果她从来没谈过,你连个名分都不给人家,就想让人家帮你带孩子,过日子,听着有点渣。” 第91章 袁将军的腿……好看 纪怀昨的表情有些凝重:“你说之前……我还真没想过这些。我总觉得她似乎也很喜欢现在的状态。” 姜松河一语点破:“那是因为还没有更激情的状态,打比方说,你牵手之前哪知道牵手那么快乐,接吻之前肯定也不知道接吻什么滋味,要是到了最后一步,哼哼,纪怀昨,就阮总监那性格,那身材,柔情似水的,你绝对……哎呀哈哈哈哈哈哈!” 她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拍着大腿疯狂傻笑。 纪怀昨被她说得满脸通红,不由自主想起仅有的牵手,还是安慰性质的。 还有那次,性质不明的亲吻。 这下好了,当初被亲过的位置更烫了 “看你纯情的,我要是阮总监我都想把你揉怀里好好亲亲。”姜松河越说越不像话,什么污言秽语都冒出来,把纪怀昨吓得赶紧捂住她的嘴。 “你斯文点儿行不行,说的都是什么啊。” 姜松河挣扎开:“行,我不说太过分的,但是你好好想想阮总监,那水嫩的脸蛋,你看着就不想亲亲?我说真的,你也别太保守,太腼腆了,你也腼腆她也腼腆,你俩得什么时候蹭出火花来?” 不知道是她的声音太大,还是什么,总之隔壁忽然传来“咚”的一声。 两人面面相觑,姜松河立刻闭嘴,安静得像个哑巴。 纪怀昨忍不住笑,瞥到旁边的镜子,拿过来照姜松河:“管好你自己。” 姜松河:……%…*&#¥ 看着也到饭点了,姜松河家里没什么吃的,两人收拾好准备出去吃。 路过袁江槿门口,纪怀昨把她拉住:“把袁老师叫出来一起吃个饭,你不同意人家的好友申请,还不得哄哄?” 姜松河颇觉理亏,不知为何,原本对袁江槿的感情是排斥的,现在一再变化下来,竟十分复杂。 现在是愧疚加回避,她感觉自己有点怕她是怎么回事呢? 硬着头皮摁了门铃,袁江槿很快开了门,她穿着拖鞋,为了不蹭到伤口,穿了短衣短袖,面无表情地凝视姜松河。 姜松河感到头皮发麻,她讪笑一声,甚至能看到几分谄媚的影子。 “那个……袁老师,我们下去吃饭,您和我们一起吗?” 袁江槿掠过她,和纪怀昨打了招呼,压根理都不理她:“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纪怀昨看看怯懦的好友,再看看傲娇的袁老师,愈发觉得两个人看着配,主动二次邀请。 “都到饭点了,一起吃个饭嘛,袁老师自己不是也要吃。” 袁江槿犹豫一秒,姜松河赶紧抓住赔罪的机会:“我们不着急,我们在外头等你换衣服,或者你就穿这身也很好看。” 她的视线下移,看到袁江槿修长的腿,很直,很白,很…… 不,我得收好我的流氓本色! 袁江槿随着她的视线游走,看到这人忽然闭眼之后,顿生羞恼,冷哼一声。 “好啊,那你就等着吧!” 然后关了门。 纪怀昨在她身后,并不知道这俩人为什么只是一个眼神交流,就又把人惹恼了。 “你干嘛了?”她问。 姜松河支支吾吾:“你别说……袁将军的腿,真好看。” 盯着可视门铃的袁江槿:…… 她要亲手把以前对姜松河“文静热心肠”的印象撕碎,她分明就是一个流氓!彻彻底底的流氓! 纪怀昨也被卡住了:“有时候我真的没法说你,真的,你把口水收收都不至于把袁老师吓成这样。好家伙我还以为她生气了呢,原来是被你吓回去了。” 姜松河看看门板,又看看纪怀昨:“也不能怪我,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袁江槿这样类型的呢,外表高冷,实则柔弱胆怯不禁撩拨,简直处处都戳在我xp上!” “你小点声吧我的天!”纪怀昨赶忙制止她说更多吓到袁江槿的话,“加上微信,问问袁老师要不要去,客气一点。” 姜松河撇撇嘴,同意好友申请,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袁江槿的声音在门板后,和听筒里同时响起:“说。” 只一个字,不怒自威。 姜松河咽了下口水:“你,你和我去吃饭嘛,我没通过你的好友申请是我不对,我可以跟你解释的,你出来呗。” 电话那头没声音,实则是袁江槿在因为她软乎乎的示弱声音感到心软,又在劝自己不要记吃不记打,离这人远点。 姜松河见她不答,还以为没信号了,撒娇似的喊她名字:“袁江槿——” 袁江槿呼吸一滞,小屏幕上的姜松河,神色果真委屈巴巴,她只犹豫了几秒就把心里的劝诫推到一边,语气也缓和不少。 “等着。” 姜松河的表情马上由多云转晴:“好好好!不急不急。” 袁江槿被她的小狗样子逗笑,唇角稍弯:“挂了。” 这人,惹人生气有一套,哄人怎么更有一套? 纪怀昨看她挂了电话:“好,那么现在到我好奇的时间了,你对袁老师……” “别别别。”姜松河把她拉到一边,“可视门铃拍得可清楚呢,这边说。” 到了一边,她才神秘兮兮道:“我感觉,我对袁江槿,虽然没有那么多好感,但是很感兴趣。” 纪怀昨只看着她一言不发,姜松河继续形容:“就是……之前我一直对她有偏见,但也没有那么讨厌她,相反她不理我那一段时间,我还觉得挺怀念的,挺没劲儿的。” 纪怀昨笑:“那你这不是好感,是什么?我看你也快了。” “快什么快了。”姜松河撇撇嘴,“你看我俩这势同水火的,就算我真的对她有意思,恐怕也难以到那步。” 她沉默几秒,又道:“而且你不知道,我们单位有个体育老师,是大校长曾经的学生,也很喜欢袁将军的。” 纪怀昨看着她,想了半天,只能开导:“那挺好,现在可以选择了,要么就保护自己,离这个好感远点。要么就争取一下,万一她选你呢?” 关门声传来,姜松河思绪回笼:“不说这个了,没影的事儿呢。” 纪怀昨知道她五年前也是个纯情的人,自从和那个前女友分手之后就一直单着,继续这样也不是办法,就多鼓励一句。 “以前的事儿总不能影响你一辈子,昨天回不去,你总是要往明天里走的。” 姜松河沉默几秒,打她一下:“你干脆也来上课算了,小道理一套一套的呢,我心里有数。” 纪怀昨无奈地看着她:“有数就好,实在不行,我养你也不是不可以。” 姜松河笑嘻嘻贴近:“哎呀还是姐们儿靠谱,什么女人,统统死啦死啦滴!” 两人的交流暂且打住,袁江槿换了一条裙子出来,长及小腿,既防住了姜松河,又不会蹭到伤口。 纪怀昨看到的一瞬间,绷不住了转过身对着墙角笑。 两人好似无事发生一般,心照不宣地移开视线,也进了电梯。 楼下就有一家人很多的做鱼的店,纪怀昨不喜欢在大堂里吵吵闹闹,特意选了个小包间,这下好了,因为没人说话,包间安静得过分,落针可闻。 她在桌下踢了一下好友以作暗示。 姜松河愣了一下,看到菜单上推荐的剁椒鱼头,提醒:“你暂时不能吃辣的吧?吃金汤鱼吧。” 袁江槿疑惑地看着她,姜松河指指她的膝盖:“你不是在涂药么,而且,这几天是不是生理期?” 袁江槿脸红,但没否认:“你怎么知道的?” 姜松河想起很久以前的事,笑笑:“那会咱俩刚分在一个办公室的时候,你来例假也不说,后来我借了你外套和姨妈巾的,那会儿我也生理期,我们差不多。” 成年之后的生理期基本不会有太大变动,姜松河仍旧是每个月的月中,所以她猜测袁江槿也是。 袁江槿也想起那次,自己之前吃了感冒药,生理期推迟,在开学典礼上突发状况。 那个时候姜松河她们还算融洽,也是她一言不发把自己拉到洗手间,然后把外套交换,用她的长风衣盖住洇出来的一点点。 回忆比现在体面,袁江槿也有些怀念,心情好了许多。 “你衣服在我那,回去我拿给你。” 五年前的衣服,袁江槿一直留着,姜松河有点惊讶,她还以为两人如此不对付,袁江槿恐怕早就把她衣服扔了。 “你衣服也还在。”她喏喏回应,“回去交换。” 袁江槿顿住,她其实对那件外套还是有些许不舍的,但话已经说出去了,没法收回,故此只能答应。 在一旁目睹两个人微表情的纪怀昨看出端倪,想了个台阶:“干脆互相留着做个纪念算了,换来换去免得麻烦。” 两人同时看向她,都没拒绝:“好。” 一顿饭吃完,三人的心情皆轻松很多。 纪怀昨早就结了账,和送她的两个人告别:“我先回了,你们也回吧。” 姜松河朝她点点下巴:“好,到家给我电话。” 纪怀昨答应一声,驾车离开。 第92章 袁江槿暗恋我! 两人站在街边相对无言,姜松河忽然感觉自己在袁江槿面前似乎有些过于拘谨了。 她轻咳一声:“你还要去其他地方吗?” 袁江槿听出她的意欲陪同,心里还是有些欢喜的,刚刚目睹被不通过微信的不快也消散许多。她望向路对面的宜家:“去买点东西。” 姜松河也正有此意:“好,我也想买点东西呢,那我们一起?” 袁江槿抿唇:“嗯。”然后抬步走到前头。 进门,姜松河推了一辆小车自觉跟在袁江槿身后。 算起来,这还是两人认识七八年以来,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地相处,身后的人沉默不语,袁江槿反而觉得有些不习惯。 她总是忍不住分神去看姜松河,后者划着购物车,一副新奇模样,这样也要戳戳,那样也要拿起来看看。 如此孩子气的一面,袁江槿却莫名看得顺眼。 总觉得姜松河此刻的好奇模样,比起平时的乖张不知强了多少倍。 看在她这么乖的份上,也不是不能和她一起逛一逛。 她的心情好了很多,恰好姜松河递来询问:“你看这个小花瓶是不是挺好看的?” 袁江槿回过神,看到那个卡通的小花瓶,确实很好看,也很小,看上去只能放几枝花,再多恐怕就显得拥挤难看了。 “适合木棉,或者满天星。”她轻声给予自己的意见。 姜松河还是第一次知道她还懂这些,新奇之下,又指着另一个玻璃花瓶:“那这个适合什么?” 袁江槿思索片刻:“艾莎月季。” 姜松河陆陆续续又问了几个,袁江槿都能在短暂思考之后给出不同的答案,这让姜松河大为震惊。 “看不出来啊袁将军,你还懂这个!” 语气中的敬佩之意呼之欲出,袁江槿把鬓发掖在耳后,颇有些不好意思,小小得意:“稍有涉猎罢了,这没什么的。” 姜松河已经在手机上搜出艾莎月季的图片,只看了一眼就颇为喜欢,见评论说这个花品种珍贵,又赶紧去同城花店搜有没有卖的。 袁江槿只得了一句夸奖就被冷落,有些许不满,再看她低着头专心打字,更觉不舒服。 和我出来逛街还捧着手机聊得火热? 让我瞧瞧。 她暂时放下自己的礼节,朝姜松河靠近一步,故作不经意地瞥过去一眼。 哦,原来是在搜花~ 是自己错怪她了。 心情一瞬回转,加之许久没通过人家的好友申请,她出声提醒的同时,顺水推舟地提出补偿: “上次我看到楼下的花店有这个,一会儿可以买来送你。” 姜松河闻言惊喜不已,猛地抬头,正要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不知何时拉到如此近的距离,叫她定在原处。 她们只隔了几公分,这个距离的对视,以前可从未有过。 两人俱是一顿,而后默契地扭向一边。 姜松河时隔多年再次感受到脸红心跳,不禁有些羞耻。 这可是她平时的冤家对头,她在这儿害羞个什么劲儿! 她鼓起勇气,准备打破这莫名暧昧起来的气氛,可一扭头,和正带着绯红臆想偷瞄的袁江槿对视。 不到三秒,两人再次转过头,这下好了,大方不成反而羞涩加重。 真要命呢。 姜松河心里七上八下,僵硬地把玻璃花瓶放进购物车,然后一格一格地推着车往前走。 袁江槿见状也一言不发地跟上。 太近了,她差点忘了呼吸。 好高兴,是怎么回事? 两人没有再延续刚刚的话题,因为走到另一个区域,话题也延伸到这来。 这边的区域摆了很多小摆件,姜松河喜欢这些稀奇的小玩意,但袁江槿对这个不太感兴趣,因此变成她推购物车跟在后头。 一排排摆件中,姜松河一眼相中那个张着嘴巴惊呼的黑色小绵羊,不知道为什么,她越看这个越觉得很像袁江槿。 联想到刚刚袁江槿说送自己花的事,她想着礼尚往来,也拿下来举到袁江槿面前。 “袁将军,这个送你。” 袁江槿惊讶地张了张嘴,姜松河忍着笑,故作惊奇之态:“呀!你嘴巴里好大一个泡!你上火了啊?” 袁江槿一愣:“啊?” 她这个样子和手里的羊如出一辙,姜松河实在忍不住了,拿过另一边的镜子放到袁江槿面前。 “你们真的太像了哈哈哈哈,我真是受不了了,你怎么这么搞笑哈哈哈!” 袁江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再看看那个绵羊,无奈地摇摇头。而后在她手上接过,小心翼翼放在购物车里。 “丑,谁稀罕。” 姜松河因为先取笑了人家,也没再斗嘴,抿着笑继续往前走。 两人一共买了好几样东西,大大小小什么都有,走路是不太方便的,就只能暂存在这儿,去花店先买花,然后回来提上,一起回去。 花店的玻璃门被装饰的十分漂亮,虽然是秋日,却有和其他店铺完全区分开的春意盎然。 姜松河推门而入,被花香迷得深吸一口气,肺腑之间都是芬芳。 想不到这人看上去刻板无趣,倒是能找着好地方。 花店老板和袁江槿认识很久了,见她来,主动打了招呼,在姜松河身上停留一阵,笑问:“今天打算买点什么?” 袁江槿脱口而出:“买几枝朱米莉亚送她。” 老板表情奇异地看着她,然后指了方向:“那边,你自己去拿。” 姜松河掠过一路的花花绿绿,最终站在不输图片的实物面前,小声问。 “你刚才叫它朱什么?” 袁江槿的手臂越过她的肩膀,抽了几枝在手中:“朱米莉亚。” “它还有外国名字?是玫瑰的一种吗?” 袁江槿摇摇头:“是月季,只是一个别名,好听吗?” 姜松河星星眼看着她:“好听!袁将军你真厉害,什么都知道!” 袁江槿的耳朵就又红了,十分不禁夸地拨了几根头发挡住。 两人结了账,袁江槿和老板客套几句道了别,出了门,姜松河才问:“这老板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袁江槿愣了几秒,不知为何忽然想到艾莎月季的花语,霎时咬住下唇。 “没有,我没这么觉得,你多心了。” 姜松河点点头:“那可能是我多心了,走吧,我们回吧。” 袁江槿悄悄松了口气,去宜家拿了东西回家。 进了门,姜松河坐进小沙发里网购,顺便搜索艾莎月季的养护方法。 搜的太多,大数据开始推其他相关,她吃过午饭后,偶然刷一下视频,就看到艾莎月季的花语,顿时在沙发上弹起来,整个人都站得笔直。 那几个字她无论看了多少遍都没变化—— 艾莎月季花语:初恋、幸福、光荣、美艳。 所以她没感觉错,那个花店老板,确实在看她,因为袁江槿送了她小众的花不说,还是很浪漫的花语。 那袁江槿掩饰什么?她是不想让自己知道,还是她确实没注意到花店老板看自己? 姜松河一下子开始兵荒马乱,整个人的脸上逐渐遍布诡异的羞红。 袁江槿那么懂花,她不会不知道花语吧?明明她只是推荐就可以,告诉自己花店地址也可以,为什么非要送自己? 玻璃花瓶肯定不止插这一个合适,为什么她推荐这个? 等等! 姜松河猛然想起袁江槿还推荐了木棉和满天星。 她手指飞快,继续搜索。 结果让她彻底麻了—— 木棉:珍惜身边的人和眼前的幸福。 满天星:思念、真心喜欢。 所以—— 姜松河把手机扔在一边,简直不敢相信。 袁江槿喜欢我!!! 她暗恋我!!!! 所以她因为自己摸了她不负责感到生气,也为自己相亲时“糟蹋”她的心意恼火! 这个人完全沉浸在自己能接受的猜测里迷失自我,有了“袁江槿暗恋我”这个前提,以往种种冤家对头的往事一刹那全都变成——“袁江槿想引起我的注意!” 姜松河绷着唇角,得意地忍着笑重新坐回沙发里,两只手横搭在沙发背上,翘着腿抖个不停。 小小袁江槿,原来你还有这个小心思呀,真是闷骚,要不是我久经沙场,是个情场老手,还看不出来你这些小暗示呢! 姜松河舒了口气,此刻的心情十分想分享给别人,想来想去,还是首先给自己的好友发过去。 [袁江槿暗恋我,真的,她刚刚当着她朋友的面送我艾莎月季!] 故意留一个悬念,让纪怀昨那个大老粗猜去吧! 她大笑,退出界面的时候看到袁江槿才通过的对话框,备注是袁江槿的网名,只有一个“袁”字。 真是呆板无趣,姜松河轻哼,在“袁”字后边,加上“将军”,和一个小木墩的表情。 对话框空空如也,姜松河想了想,人家都这么喜欢自己了,那自己不有点表示,岂不是辜负一个含苞待放女子的心意? 不可不可。 她找够了理由,拍了一张自己插好的花瓶图片发过去,配字:[好看吗?] 隔壁的袁江槿还在纳闷儿姜松河屋里为什么传来狂笑,正欲问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就见到这句话。 袁江槿放大图片,仔细看看,最后给予中肯回复:[可以用画格子法,那样插出来的花不会散乱。] 第93章 她们在谈恋爱,虽然她们不承认 看到这句话的姜松河顶级理解:她这是想借口来我屋帮我插花吧?好让我再夸她一番,当我不知道? 回想在宜家的时候,袁江槿被她夸过之后的反应,姜松河十分自信,“善解人意”地回复: [我弄不来,不然你来帮我?] 袁江槿回复得很快:[好。] 看着桌上的备课资料,她起身准备速战速决,免得耽误备课。 而在隔壁故意掐着时间倒数的姜松河,果然在十秒之内听见门铃时,顿感自己拿捏了袁江槿的小心思,雀跃地过去开门。 还真这么急不可待呀?啧啧啧,想不到我还什么都没做呢,就被我拿捏啦? 几秒钟,袁江槿面前陡然出现一个如此明媚欢快的姜松河时,怔住。 姜松河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对自己露出这么欢欣的表情了。 “愣着干嘛,进来。”姜松河叫她,自己先一步进屋,“把门带上。” 袁江槿第二次进入姜松河的私人领域,难免紧张,上次的回忆一拥而来,她险些被那些羞耻的回忆击倒。 关上门,袁江槿抿着唇走到花瓶面前,和姜松河要了胶带,在花瓶上贴出格子。 姜松河就站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她弄,越看越觉赏心悦目。 袁江槿做事认真的时候十分有吸引力,专注的眉眼似乎倾注所有的深情。 语文老师是感性的,姜松河想到“深情”这个词,就忽然心痒痒,想看看袁江槿这个极致理性的人露出深情模样时,是何等温柔。 就这么一直凝视到袁江槿弄完,袁江槿转过来的时候,被姜松河直白的注视盯到无措,一时间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来。 “好了。”她干涩地提醒。 姜松河笑容明艳:“我知道好了,我看着的。” 袁江槿心中紧张,也说不清自己紧张什么,就站起身:“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备课了。” 姜松河心中了然——这个小纯情,还真是单单为了和自己多相处一会儿,所以才过来的! 给她规矩的,都不像那些不老实的人一样多留一会儿,不愧是小木墩。 她点点头允了:“好,谢谢袁将军。” 袁江槿颔首,走到门口的时候,色彩和装修风格截然不同的挂件吸引了她的视线,而在那旁边,是一张教师节的时候一起拍的集体合照。 当时她和姜松河站在一起,拍了照之后,为了避免自己和姜松河主动搭话就率先离开了。 现在再看这照片,她还有些后悔当时没摆一个好一点的表情。 ……咦? 合照上,她的脸被记号笔用一个圈圈勾到外边,画了个猪头,还怪可爱的。 这时候才走到这来送人的姜松河,看到袁江槿正盯着合照上那个被圈了一个猪头的袁江槿移不开眼。 她僵硬一秒,一个健步过去把照片护在怀里,拼命解释。 “你你你你别误会!我不是讨厌你才,才画这个小猪的!” 袁江槿沉默地把视线转到她脸上,一语未发,却叫姜松河紧张感拉满。 “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就是……哎呀,那天你拍照,就拉着脸站我旁边,拍了就赶紧走了,我就觉得挺……不舒服的,不是讨厌你!” 袁江槿垂下眸子:“嗯。” 只一个音节,姜松河不放心,试探着问:“你真的,不介意?” 袁江槿重新看向她:“我那天,有急事。” 她也知道自己脸有多臭,姜松河一定也觉得委屈,看在她这么软的份上,就不要计较了。 她如此劝着自己,姜松河也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她大方地把人放走,还站在门口朝她抛了个媚眼:“下次得空再来。” 袁江槿浑身都冒起鸡皮疙瘩,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姜松河。 如此温柔又诱人的……好像一个明晃晃等着她跳的陷阱。 难道是这人又有什么坏心思? 可姜松河能有什么坏心思,她只不过是觉得自己应该适当表露一点欣赏之意,不能让小姑娘寒心罢了。 像袁江槿这样的闷骚直,恐怕得知她自己喜欢上同为女性的我时,也是十分慌乱吧? 哎呀,扰乱人家一池春水,确实该负责。 越想越荡漾,趁着袁江槿还没走,她问:“教师节的聚餐你会去吗?” 一小每年都会把教师节聚餐推迟到秋季运动会之后,今年也不例外。 袁江槿不喜热闹,因此这种环境她一般都不会去。 袁江槿似乎才想起这件事:“有事做的话,就不去了。” 姜松河见状,故意给予暗示:“每年都是一样没意思,但好歹能放松放松,别把自己绷得太紧。” 言下之意就是我会去,你别错过机会。 袁江槿愣了片刻,十分听劝:“好,没事的话我就去。” 姜松河又满意了——看,不就是在等我这句话?女人的心思不过如此。 两人礼貌点头道了别,姜松河关上门就沾沾自喜地开始在原地跳舞,重拾自己许久没跳的芭蕾。 纪怀昨阅读到这一爆炸消息之后,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你确定袁老师喜欢你?什么花?送你玫瑰了?” 姜松河老神在在翘起二郎腿:“没见识,人家袁将军介绍的你肯定没听过,自己去搜搜花语。” 一旁跟着听八卦的阮赴今打开手机搜,然后把搜索结果摆在纪怀昨面前。 “我天。”纪怀昨看着那几个字无语凝噎,“袁老师……她喜欢你什么啊?” 姜松河一声喊把她制止:“你在质疑什么?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你不知道我的优点吗?我不性感还是不妩媚?她看上我是她眼光好!” 纪怀昨对这句话不予置评:“你们那隔音没那么好,我劝你注意点,别因为人家对你或许有好感,就肆无忌惮,最后被人家厌烦了。” “才不会呢。”虽然嘴硬,但姜松河还是低声很多,“她一定是喜欢我,而不是或许对我有好感,你以为都是你啊,放着阮总监那么温柔的美人不主动,天天凭着一句好感吊着人……喂?” 姜松河纳闷儿地看着通话界面:“怎么忽然挂电话,信号不好?” 另一边,纪怀昨紧紧捂着手机陷入尴尬境地。 阮赴今看看她的神态,心里好笑,面上不显:“和姜老师提到我了啊?” 纪怀昨小脸通红,但一言不发。 阮赴今爱极了她这小模样,靠近了些:“你对我有好感?” 纪怀昨心道那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不然为什么给你做饭,为什么照顾你。 但她不好意思说,所以只是努努嘴。 阮赴今懂了她想表达的意思,忍俊不禁:“我有点好奇你怎么和姜老师说的,姜老师又是怎么说的。” 纪怀昨哪好意思把那些说出来,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阮赴今继续道:“现在,姜老师都快要脱单了呢。” 纪怀昨听懂暗示,小声辩解:“她和袁老师认识八年了。” 阮赴今挑了下眉:“我们也要八年?” 这话相当明显,纪怀昨看到阮赴今兴味盎然的眸子,明晃晃的欢喜充盈其中,就差再示弱一次把“我喜欢你”先说出口。 阮赴今有分寸,既然心意是她先坦诚,那表白的话就一定要纪怀昨来说。 她主动了,纪怀昨也要向前才行。 纪怀昨咽了下口水:“我不是那个意思……八年,怎么也太久了。” 说完这句话,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点着急想在一起,她赶紧辩解:“当然!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阮赴今忍不住扶在她肩上笑,在笑出来的泪花中,看到纪怀昨无奈的神色,顿觉被宠爱。 她轻轻戳戳纪怀昨的脸,心头无限缱绻之意。 “无论几年,别让我等太久。” 这句话包含一丝叹息,忧愁的味道让纪怀昨恨不得现在就把人抱紧,说要在一起。 但心里那点隐隐约约的忌惮还在,她明白自己若不能完全放下对感情的顾忌,就不能坦坦荡荡地告诉阮赴今自己的喜欢。 因此她只是点点头,很郑重地向她保证:“好。” 阮赴今笑,每当纪怀昨如此纵容,她就很想放肆些。 “那……提前交点定金,可以吧?” 纪怀昨一怔:“什么定金?” 阮赴今看着她慌张的眸子,其中暗含期待,便知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她眉峰轻耸,呵气如兰:“抱抱我,怎样?” 纪怀昨只停顿了几秒,便立刻坐近了些,把她轻轻抱住:“可以。” 这个拥抱不同于以往的每次,阮赴今能感受到纪怀昨压抑着的情愫,和对自己负责的决心。 有些感动淹没漆黑如墨的眸子,阮赴今埋首在她颈间,轻声回应:“嗯。” 楼上的两个小皮球窃窃私语。 阮皮球:“妈妈她们为什么偷偷抱抱,没有喊我们?” 故作老成的商皮球:“她们在谈恋爱,虽然她们不承认。” 阮皮球:“像电视剧里边一样吗?可小昨姐姐也是要做妈妈的。” 商皮球:“谈恋爱当然是要谈爱了,关男生女生什么事。” 阮皮球再一次被折服:“所有的好朋友都会谈恋爱吗?” 商皮球想了想,摇摇头:“应该不是吧,我也不知道。” 在阮霁禾的世界里,很少有问商镜黎但得不到解答的事,闻言也不再纠结,只是做出自己的保证。 “那我长大以后,也和你谈恋爱,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商镜黎愣住,想来这个比她小几个月的家伙根本不懂什么是谈恋爱,那可是很复杂的! 但面对这双亮晶晶的眸子,她又不知道说什么话能拒绝,最后只能答应:“好吧,长大以后再说。” 当晚,阮霁禾就在“长大要做的事”记录本上,郑重写下—— 32.和小梨谈liàn爱! 第94章 她们很相配 随着第一场雪落下,冬日就此取代落叶纷黄的秋。 一大早,纪怀昨才跑完步回来,就瞧见笑盈盈等在门口的阮赴今。 她眸光霎时温软,边小跑,边抖落帽子上的雪花。 “怎么不进去,外头多冷。” 阮赴今抱着双臂柔柔地看着她:“我思前想后,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纪怀昨一愣:“什么事这么慎重,都劳烦阮总监出门等我?” 她摁了密码,阮赴今笑着跟她进去,关上门后,才有些不好意思道:“这周日我过生日。” 纪怀昨一顿:“我知道了。” 算算到周日还有几天的时间,她在心里疯狂策划一个比较合适的庆祝方案。 阮赴今只看她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禁笑出来:“不用费心准备,你知道我最想要什么。” 纪怀昨对上她的视线,读懂其中蕴含的未尽之意,脸红。 “我,我知道。” 阮赴今很满意地点点头,又靠近了些:“我不是在逼你,只不过……就是想要个礼物,具体什么礼物,你自己定。” 她的视线紧紧盯着纪怀昨的唇瓣,意有所指的模样不要太明显。 这样引人深思的语气,纪怀昨不免想入非非,那些旖旎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她脸更红了。 近来阮赴今总喜欢逗她,每每上班之前都会和她逗弄几句,才心情愉悦地去上班, 今天也算完成了小心愿,阮赴今满意离开,独留纪怀昨在屋里头脑风暴。 生日。 这即将是她和她一起庆祝的第一个生日,如果只给一个阮赴今所期待的礼物,怎么也不算完美。 必须要盛大些,纪怀昨期待地摊开纸笔,准备开拓思路。 关于阮赴今想要的礼物,纪怀昨手背贴在脸上,冰凉的温度有效缓解了面部的灼热。 她看着自己的唇说那句话,意思大概就是……亲吻吧? 这人真是……哪还有先前丁点的腼腆。 不过,这样的她倒是更让人喜欢。 接下来的一周,纪怀昨但凡有一点空闲时间,都会闷着头想方案,认真程度比想大纲的时候还要专注。 周五,她照旧提前到学校门口等着,门卫早看她眼熟,接了姜松河的电话便将她 放了进去。 纪怀昨纳闷儿地往里走,老远就瞧见姜松河朝她跑过来。 “小昨!天大的好消息哈哈哈哈哈哈!老子中级教师的评审资格通过了!并且还是学校评的优秀教师!今晚不要走,请你畅饮!” 纪怀昨愣了几秒,随即也是同等高兴:“你小子怪能干的!” 姜松河的鼻子都是翘起来的:“sure!对了,还有阮总监也是,叫着一起过来,我都在火锅城定好位置了,咱们出去爽快一把!” 纪怀昨点点头:“一会儿我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想到她最近频繁提到的袁江槿,忍不住笑:“那袁老师呢,你请没有?” 姜松河哽住,而后音色有了些忸怩:“嗨呀,我还没说这事儿呢,一会儿她下课我和她说。” 最近两人每天晚上一起打游戏的时候,姜松河除了游戏内容,就是袁江槿。 从她喋喋不休地叙述中,纪怀昨得知两个骨干教师道歉之后,袁江槿重新调了回来,现在依旧坐在她对面,两人的相处也没了以往的针尖对麦芒,可谓十分和谐。 这种感觉,始终让纪怀昨觉得是两个小情侣吵架。闹了别扭就回娘家,和好了再回来过日子。 姜松河见她看自己笑话一样,也反击:“你和阮总监呢,不会还没给人家一个答复呢吧?” 纪怀昨羞涩笑笑:“周日她过生日,可以的话,我打算那天表白。” 姜松河激动地一拍巴掌:“真的啊!那天我一定要去!我要目睹整个过程!吃完饭你把我装兜里带回家都行,我不吱声,我就看!” 纪怀昨被她逗笑了,把她推到一边:“你看什么看,看你的袁老师吧。” 话音一落,袁江槿在她们身后叫住她们:“怀昨,姜松河。” 两人皆是一凛,对视一眼后,心虚地扭过身:“袁老师,下课了啊。” 袁江槿肩负一班的数学老师,这会儿也是才从一班出来,夹着试卷走到两人面前:“嗯,下课了。” 纪怀昨见状赶紧在背后捅捅姜松河,示意她发出邀约。 姜松河被迫上前一步,袁江槿疑惑地看着她,正要问“怎么了”时,一直追求袁江槿的体育老师张帆跑过来。 “袁老师!” 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张帆理理跑起来乱糟糟的头发,定在袁江槿面前,比她高出一个半头。 “袁老师,我,我今天,评优了,晚上你有没有空,我想请你一起来玩。不是只有我们两个,还有其他的年轻老师,就,大家一起玩玩。” 半路杀出个张咬金。 纪怀昨忍着笑看热闹。 袁江槿看看他,正要习惯性拒绝,张帆先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是吧袁老师,你都拒绝我多少次了,别拒绝我了吧。” 袁江槿也想起自己确实拒绝人家太多次了,抛开还没明说的好感不谈,到底还是同事,她蹙眉,犹豫一刻正要答应,姜松河也看出她的意思,顿时坐不住了,抢在她前头道: “张老师,我才邀请完,你要是也很想一起玩的话,不然就和我们一起吧。” 张帆是个腼腆的人,姜松河料定他不会答应,果然,张帆张口结舌了一阵,还是悻悻离开了。 袁江槿收回视线:“你邀请我了吗?” 姜松河冷哼一声:“这不是邀请了吗?晚上和我们去吃饭吧,没别人,就是我,和小昨,小昨朋友,和她们的两个孩子。” 这个说法容易叫人想入非非,纪怀昨无奈地看她一眼,袁江槿则根据自己的理解,脑补出纪怀昨似乎有一个情感对象。 姜松河仍旧不满于袁江槿刚刚想要答应的样子,见袁江槿没说话,心里有气,忍不住要刺一句:“怎么,你不太想去啊?还是你其实很想去张帆那,被我打断了不高兴啊?” 袁江槿回神,她刚刚只是为姜松河邀请她参与私人聚会感到高兴,加上对纪怀昨朋友的猜测,所以才没说话。 她摇摇头:“不是,我本来想拒绝他的。” 姜松河撇嘴:“什么啊,我都看见你想答应了,跟我一起吃饭是不是委屈你了?” 袁江槿眉头都皱起来:“我没有。” 她解释不出更多的话,心里着急,嘴上说不出。 纪怀昨看着好笑,主动解围:“一会儿一起走吧,我去给阮赴今打个电话。” 阮赴今已经很久没有加班了,闻言当然欣然赴约,几人放学之后又开到诚橡的楼下。 纪怀昨拉起手刹:“我上去看看,你们稍等我会儿。” 两个小皮球乖乖点头,姜松河朝她摆摆手:“去接人吧,我帮你看着小孩儿。” 纪怀昨冲袁江槿笑笑,然后快走几步进了诚橡。 袁江槿一直看着她走远才回神,小声问姜松河:“怀昨的朋友,是不是和她……” 姜松河秒懂,背着两个小皮球说悄悄话:“大概过一阵就成女朋友了,她正在努力。” 袁江槿一愣,她实在没想到纪怀昨像是会交女朋友的人,因此一时还有些惊讶。 女朋友,这种感情她虽然不排斥,但也是完全陌生,从未接触过的。眼下身边忽然有一对真实的,让她忍不住升起好奇。 姜松河也在小心观察她的神态,试图从中窥见一点她对于同性的看法。 令她失望的是,袁江槿反应过来之后,只是短促地“哦”了一声,并没有其他太鲜明的情绪波动。 姜松河又不好意思再问,倒显得自己欲盖弥彰似的,就把话咽进肚子里。 不到半个小时,纪怀昨接到阮赴今从楼里走出来。 两人步调一致,连左右脚都迈得整齐。纪怀昨身着黑色毛呢大衣,白色毛衣,深蓝色牛仔裤,肩膀平直,正侧头和她身边的人笑着说什么。 那个人比她矮一点点,头顶到她耳尖的位置,卡其色的西装大衣,里边一件浅蓝色的衬衫,米白色牛仔裤,肩膀上挂着一个小巧的链条包。 两人的手都放在衣兜里,走路的过程中挨在一起,看上去关系亲密,倒十分登对。 姜松河心中艳羡,耳边传来袁江槿的小声感叹:“她们很相配。” 姜松河一愣,也在同时得到了自己刚才不曾得到的答案,唇角微勾:“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那两人腿长,没多久就走到车子边,拉开门坐进车里。 阮皮球的活力马上被调动起来:“妈妈,我今天的作业全都写对了!袁老师还夸了我!” 袁江槿,阮赴今曾在家长会上见过一次,对她很有印象。 她先是微笑着和姜松河打了招呼,而后对袁江槿道:“袁老师,小禾平时淘气,辛苦您费神。” 这样的客气话,在阮赴今这样的气质型美人嘴里说出,也不免多了分诚意。 袁江槿礼貌地点点头:“她很聪明的,不全是我的功劳。” 阮赴今知道,还有商镜黎每天的悉心督促,简直比她和纪怀昨都更上心。 几人一路上有说有笑,因为意气相投的缘故,根本不会冷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也十分融洽。 第95章 不会太久了,阮赴今 火锅城是市中心比较繁华的区域,这会儿更是坐满了人,也幸好姜松河有提前预定位置。 大厅里到处都是喝酒的喧哗声,纪怀昨虽平时不喜欢这种氛围,但毕竟好友今天提了职称,她心里高兴,外在的因素就也不会计较那么多,只是时时留意和她同样讨厌吵闹的阮赴今。 这样专注的视线向来不会被阮赴今错过,她第三次逮到纪怀昨的偷看时,忍不住笑,揪着她大衣的一点衣领把她更带向自己一点。 “怎么一直偷看我?” 纪怀昨耳热,没否认:“太吵了,担心你不适应。” 阮赴今向来喜欢她从始至终的真诚,闻言愈发满足,轻摇臻首:“不会,我们也很热闹。” 对面的姜松河吃到兴头上了,正在提议一会儿要不要去唱歌,或者去酒吧玩玩。 酒吧不适合小孩子,纪怀昨摇摇头:“过几天纪轻桐就回来了,到时候让他带着小家伙们出去玩,我们再去。” 姜松河闻言点点头:“你家纪轻桐是不是大三结束了都,马上要开始找地方实习了吧?打算考研吗?” 纪怀昨不确定:“看他自己吧,他最近在打算实习的事,在学校那边如果没有合适的,就回来了。” 闲聊几句,饭局也进行到尾声,姜松河喝了几瓶啤酒,略有微醺,起身去厕所。 袁江槿不放心她摇摇晃晃,犹豫再三后,起身跟着姜松河一起去。 阮赴今二人满脸姨母笑:“好好好,她自己上厕所确实不安全,袁老师辛苦了。” 袁江槿顶着一张红彤彤的脸离开,阮赴今笑道:“你还别说,袁老师她们真的挺配的,一个稳重,一个跳脱,刚好中和。” 纪怀昨吃了口菜:“姜松河这人偶尔也能装得挺成熟的呢。” 阮赴今笑嗔她一眼:“我说正经的呢,她们进展到哪步了?” 纪怀昨喝了口饮料:“反正不再吵架了,而且又是邻居,互相照顾。她们也认识八年了,如果真有意思的话,肯定也迟早会在一起的。” 阮赴今的视线转向她,一只手撑在脸侧:“那你呢,我的生日礼物,你准备好了吗?” 纪怀昨一愣,忽然提起这个话题,让她有一瞬间的无措,耳尖绯红:“准、准备了。” 阮赴今忽然也害羞了,忍不住伸手拨弄一下纪怀昨近在眼前的耳垂,这个举动叫后者一阵战栗,但仍旧坚持在原来的位置,并未闪躲。 阮赴今对她的反应很满意,更加过分地揉了两下,纪怀昨绷不住了,放下筷子,无奈地看着她,小声讨饶: “孩子还看着呢,你别……干嘛呀。” 阮赴今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被调戏的小媳妇模样,新奇的同时有些欲罢不能。 她眼神示意已经沉浸在动漫里无法自拔的小孩:“孩子没时间看我们。” 纪怀昨面红耳赤:“没时间看你也不能……”她叹了口气,“最近越来越过分了。” 阮赴今也是害羞的,她收回手,指尖仍旧有刚刚的触觉,眼神看向别处:“还不是你也不反抗。” 声音很小,与其说是埋怨或者反驳,倒更像是恃宠而骄的炫耀。 纪怀昨唇边抿着笑意,也垂头看着自己的碗:“我不想反抗。” 她的声音更小,如果不是阮赴今靠的这么近,恐怕就要被周围人的吵闹淹没。 阮赴今愉悦地注视她,看到她拘谨按在身侧的手,骨节分明的引诱,正要牵一下,一阵骚乱打断了温存的时刻。 两人都朝声源看过去,惊骇地发现了被泼了啤酒的袁江槿。 姜松河酒劲儿都清醒了,一把将人护在身后:“胡婧,你是不是有病!” 她们对面站着一个染了红发的女人,纪怀昨从背影看就认出这是一直纠缠姜松河的某一个前任。 她们是在姜松河刚刚工作的时候认识的,在一起没两年被胡婧家长发现了,当即把女儿关在家里思想教育,胡婧就也提了分手。 可分手之后她又十分后悔,姜松河这人从来不吃回头草,分手了就断然不会回头,因此胡婧总会偶尔纠缠。 但这一出,有点过火了。 “你一直不和我复合,就是因为有新人了是吗?” 姜松河不喜欢这种被很多人当热闹看的感觉,拉着袁江槿往外走:“我和你早就说清楚了,没什么好谈的。” 看她离开,胡婧崩溃大哭,上前挽留:“松河,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应该在那个时候放弃你的,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五年了,我真的很想你。” 这番话很令人动容,袁江槿麻木地擦着脸上的啤酒,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更多。 有愤怒,有委屈,还有憋闷。 她在想,姜松河大概不能拒绝太多次,这样深情的前任,她迟早会接受。 或者她觉得心烦的事根本不是这些,而是其他的,自己所不愿承认,不愿接受的。 姜松河烦不胜烦:“我说了事情都过去五年了,你没必要再追忆往昔,我的态度也绝对不会更改。” “可你还单身,这五年你没有谈任何人,我知道你是在等我,我现在回头不算晚对不对?” 这句话像是把袁江槿推倒的手,她看向姜松河,果然,她一时想不到什么辩驳之词,像是在默认。 其实姜松河只是被气得说不出来话。 袁江槿感到空前的愤懑,她一言不发甩开姜松河的手,冲回位置拿上自己的包,拒绝纪怀昨的挽留,出门打车离开。 纪怀昨没拉住,但姜松河可是被胡婧拉住了:“我实在忍不住了,我克制自己不去找你,但我今天遇到你了,我就无法平静。” 姜松河看着袁江槿离开,心急如焚:“那是你的事,松开我,别犯病!” 纪怀昨见状赶忙上来拉住,姜松河也得以挣脱开,打车去追袁江槿。 胡婧的情绪很差,抓不住姜松河后就一直蹲在地上哭,她认得纪怀昨,她抽噎着问: “她为什么对我这么绝情了,她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是因为有了新欢对吗小昨?” 一张俏脸哭得我见犹怜,纪怀昨心中叹息,却仍旧要说一句中肯的话。 “你既然知道松河这五年都在等你,怎么直到今天才来见她?当年你既然选择听父母的话放弃她,就该知道,再捡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她的性格你不会不了解。” 胡婧提高了声音:“可我也是迫不得已!” 纪怀昨摇摇头:“既然你当时不得已,难道现在就能够说的算了吗?你父母还是会反对 的吧?到时候难道还要再放弃她一次吗?” 胡婧的声音又低下去:“我会保护她的。” 纪怀昨:“你明知道她最讨厌被别人看热闹,还要这样闹,试探她对你的感情还有多少,你哪是会保护她,你是会保护你自己。” 胡婧说不出话了,她想说自己只是一时失控,但心里并没有那么悲伤,这让她意识到,或许姜松河这个名字,确实也不过只是一个执念。 一个当年主动的,轰轰烈烈追求到的爱情,如今一念之差把人推开,现在惋惜遗憾的执念。 小聚显然提前终止了,纪怀昨付了账,带着阮赴今和孩子离开,一边开车一边为姜松河焦虑。 她好不容易和袁江槿有了点进展,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近,今晚上这一出,恐怕是要她这几个月的付出全都白费。 听她叹息,阮赴今也忍不住跟着蹙眉:“那个女孩是姜老师前任吗?” 纪怀昨点点头,把她们的事简略说了一遍之后,无奈道: “知道自己不能决定自己的未来,就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撩拨。哪怕她这五年努力上进,自己有经济基础,能做得了自己的主,果断来找姜松河,也不会让姜松河这么寒心。” “偏偏她不争气,她甘心听父母的安排工作,相亲,什么事都言听计从。她父母对这件事也有阴影了吧,不许她和姜松河再来往,她也就真的乖乖听话,这五年像消失了一样。” “姜松河确实等了她两年,架不住一次又一次失望,日日夜夜的难熬都熬过来了,她一定不会再回头。” 阮赴今眼神望向车窗外:“不知道袁老师受了这么大委屈,会怎么想。” 纪怀昨摇摇头:“换做是我的话,我也会觉得生气,尤其是……如果我真的喜欢姜松河,那面对她前女友如此咄咄相逼,我却只能以朋友的身份无权插嘴。” 顿了几秒,纪怀昨已经把自己完全带入,长叹一口气。 “我要承受身为她女朋友所要受的委屈,可我却没有身为她女朋友该有的话语权,也不是她女朋友,甚至只是才能心平气和说话的朋友。” 阮赴今闻言看向她,心中有一个念头忽明忽暗,最终车子停在车库的时候,她拉住解开安全带要下车的纪怀昨,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转过去正视她。 “纪怀昨,在我这儿,你永远都有特权反驳任何人,帮我说任何话。你不必受委屈,也有话语权……如果你想好了,随时都可以,我一直在准备。” 她的手愈发用力,纪怀昨心脏跳的越来越快,她明白这不止是阮赴今就这件事的有感而发,更是对她的承诺,对她身份的认可。 纪怀昨满腔感动,笑意逐渐扩大,她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另一只手握住阮赴今的手,郑重道:“你也是。我也一直在准备,不会太久了,阮赴今。” 她心中默念—— 阮赴今,后天,就后天,我把我所有的心意都告诉你,所有的所有的情绪都告诉你。 不止你想要的礼物,我连同我都给你。 第96章 她在背后抱着她,给她惊喜 周日,阮赴今一整天都无心工作,早几天就拒绝了组员帮忙庆生的提议,一心只想等着下班纪怀昨来接。 前天纪怀昨所说的话她都记得,今天就是她给自己礼物的日子,她确信纪怀昨看懂了她的暗示,不知道她今晚会怎么做。 阮赴今越想越开心,激动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才能平复心中的激动。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她雀跃地给纪怀昨打去电话,还没来得及说“我下班了,来接我吧”,就听纪怀昨语气凝重:“抱歉,我今晚有点急事要处理,你先回家吧,小梨小禾都在家。” 阮赴今一愣,失望涌上心头,但更多的还是因她急切语气而产生的担忧。 “什么急事?我可以帮你吗?” 纪怀昨沉默两秒:“你帮不上我,快点回家看着两个孩子就可以了。” 这回轮到阮赴今沉默了,她有些介意“你帮不上我”这句话,干巴巴答应一声,挂了电话兴致缺缺地回家。 一开门,周刑才要敲门,见她出来,自觉地后退一步:“老大,这是大家送您的生日礼物。” 阮赴今残存的郁结顷刻被遮掩,她通常不会在下属面前暴露太多的个人情绪。 “谢谢。”阮赴今接过,“没什么事就下班吧,到时间了,早点回家。” 周刑捕捉到她的不快,上前一步:“老大,你……没开车的话,我送您回去吧。” 阮赴今停顿住,干脆拒绝:“你也下班吧,不用送。” 她看上去是真的不开心,周刑被隔绝在外,无法触碰她的心事,只能看着她走。 他感到无力,从认识阮赴今到现在也快要一年了,可阮赴今的态度,始终是冷淡疏离的。 或许,她从一开始说的那些拒绝的话,就代表了她永远的态度。 阮赴今打车回到家,进门之前还不忘看看纪怀昨的家门,她叹了口气,一边进门一边给纪怀昨发消息。 [注意安全,早点回来,我们在家等你。] 敲敲打打,她摸索到墙壁上的灯,正要摁下去,忽然被一个人从身后抱住。 “唔……”在惊呼之前,熟悉的味道把她的不安遣散,她的眼前被蒙上两只手,有些凉。 “纪怀昨!”她很惊喜,声音都似乎回到了十几岁的小女孩时,双手也下意识抚到纪怀昨的手背上。 “嗯,是我。”纪怀昨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被她的惊喜所感染,也携满宠溺的笑意。 “别急着睁眼,小孩给你准备了惊喜。” 温醇的笑意是阮赴今从未听过的,她不自觉地沉浸在纪怀昨的温柔里,乖觉点头,唇角勾起:“我不保证会不会睁眼,最好,你一直这样遮着我的眼睛。” 纪怀昨哪会听不出她的意思,她又何尝不想多借着这个姿势多抱她一会儿,过生日的人最大,她干脆把人搂进自己怀里,在背后和她紧紧相贴。 两人的心跳频率逐渐一致,阮赴今呼吸加重,她真的想不到比她们现在这个拥抱姿势更让她心安的触碰了。 两个小孩咚咚咚跑的声音清晰可闻,大概是她回来得太早,所以还没准备好。 阮赴今喜欢极了这样的拥抱,她忍不住笑,纪怀昨“有急事”的谎言不戳自破。 “这是给我的礼物吗?” 纪怀昨忍不住蹭蹭她的头发,芬芳的气息将她俘获,否认:“这只是第一个步骤。” 阮赴今颈后酥麻一片,她揪住身后人的一点衣料,借以支撑。 “妈妈,我准备好啦!”是阮霁禾的声音。 纪怀昨低笑一声,把手拿开,身体也退开。 阮赴今的心忽悠一下上升,她甚至轻“哎”一声,借此表达自己没抱够的意思。 视线逐渐清晰,客厅的灯依旧是关着的,照亮客厅的,是地上摆着的蜡烛,不是爱心,而是一个简易的蛋糕形状。 两个小孩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商镜黎手里捧着一个蛋糕,阮霁禾手里拿着一个首饰盒。 她哒哒哒跑过来,把首饰盒举到阮赴今面前:“妈妈,这是我和小梨送你的!” 小孩的鼻尖上还有汗珠,眼神里既有激动也有紧张,黑亮黑亮的,期待地看着她。 地上摆着暖黄色的蜡烛,两个孩子穿着可爱的小衣服,尤其商镜黎,她抱着有她一半高的蛋糕,看这边的视线都有些吃力。 而纪怀昨,她背着手站在她身后,笑意如此清醇,眼中所酝酿的情绪,叫阮赴今只能想到“宠溺”一词。 她看着眼前的一切,感动得无以复加。缓了几秒之后,吸了下鼻子,先把商镜黎手里的蛋糕接过来放在桌上,才小心翼翼打开盒子,里边躺着一条纯银项链。 纪怀昨在一旁注解:“这个项链没那么贵,小禾前一阵在搏击馆举行的幼儿组比赛中得了第一名,和王强把奖励换成钱了,我和小梨又凑了几块,放心。” 阮赴今泪光朦胧看向纪怀昨,强势褪去,满是柔弱可欺。 纪怀昨心软,叫她蹲下:“来,小禾,你给妈妈戴上。” 阮赴今转回去,由着阮霁禾笨手笨脚帮她戴好。 “妈妈你喜欢吗?” 阮赴今点头:“谢谢两个小宝贝。”她把两个小孩搂进怀里,感怀地蹭蹭她们的小脑瓜,“我特别特别喜欢。” 两个小脑瓜因此开心得直晃。 小孩的礼物环节结束,她们坐在餐桌边。 桌上是纪怀昨忙了一个下午准备好的饭菜,样数很多,每一道菜都十分诱人。 阮赴今今晚的感动太多,一眨不眨地看着纪怀昨。 纪怀昨腼腆地挠挠头:“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把看得上的东西都买了点,礼物有点多,都放在你卧室了,大概要拆一会儿,所以我们不如先吃饭吧。” 阮赴今不介意那些物质上的东西,她想要的是什么,纪怀昨从来都知道,因此听说有很多礼物,反而有些担忧。 这人难道打算用那些交换她自己的吻? 纪怀昨看出她的想法,顿时更不好意思了:“我,我答应给你的,也会给你。” 阮赴今这才放心,仰着下巴瞄她一眼:“最好是。” 纪怀昨赧然,借着倒饮料的机会缓解羞涩。 小孩子喝橙汁,她和阮赴今当然倒了红酒。 氛围如此好,饭菜如此可口,再加上对面同样微醺的人,阮赴今一不小心就多喝了些。 纪怀昨的周围有一层淡淡的光,模模糊糊,却又很吸引人。 阮赴今支着脑袋看着她,借着愈发上头的酒意,爱慕之意毫不遮掩。 有些话当着孩子的面说不出口,一顿饭下来,她们凝视彼此的时间占了一大部分。 那些未被挑明了说的感情,逐渐在暧昧的气氛中凝实。 十点半,两个小孩都困得不行,主动跑去睡觉,桌上只剩两个大人。 纪怀昨吃不下,手里捏着半杯酒,看着对面专注望着她的人。 “你看着我干嘛?”她明知故问。 阮赴今笑,闭了闭眼,慵懒的模样不同往日,却更显风情万种:“喜欢看。” 纪怀昨脸红。 她知道她醉了,也知道自己亦是微醺,平日里畏首畏尾不能说的话,这会儿都可以说给对方听。 她们是有感情的,并非简单的朋友或者邻居。 “你今晚很美。”纪怀昨由衷赞叹,“现在的样子很迷人。” 阮赴今的唇边还带着酒液,红色的,将坠不坠,挂在她饱满的唇瓣上,格外娇嫩欲滴。 她的妆还没有花,仍旧是下班前调整好的最美姿态,柳叶弯眉挂在倒映着跃动烛火的浅橙色眸子上方,好像十五晚上的圆月上,飘过一弯流云。 皮肤白皙,毫无瑕疵,鼻梁中正,在烛火的照映下,一片阴影投在她的另一侧脸上,光影交融,叫纪怀昨看得舍不得眨眼。 听到她的夸赞,阮赴今好看的唇形一张一合,无声牵引:“那,迷到你了吗?” 纪怀昨并未犹豫,点头承认:“是。” 阮赴今笑起来,唇边的酒液被她的舌尖掠过,带进口腔,纪怀昨目睹这一切,喉咙干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那,我们是不是要到拆礼物环节了?”她问。 纪怀昨点点头,看她虚浮的样子,仍有些不放心:“明天拆也可以,你似乎有点醉了。” 阮赴今又睁开眼睛,眸光迷离破碎:“我醉了,你也可以留宿在这儿,今晚很美好,纪怀昨,我……” 尽管醉了,她仍旧想让纪怀昨先说出那四个字,或者,五个字。 纪怀昨尽管羞涩,仍想和她对视,看懂她想要表达的,也让她看到自己想要回答的,因而欣然答应:“好,都好。” 她起身:“我们先要去卧室,我送你的东西,都堆在你卧室里。” 阮赴今乖觉地起身,但因为身子太软,已经起不来。她想起在医院的那次,和纪怀昨撒娇,就得到一个抱抱,因此再次朝纪怀昨伸手:“抱。” 好娇。 纪怀昨心头火热,一言不发将她打横抱起,阮赴今乖觉地搂住她的后颈,贴近她的脸侧吐息。 “嗯~” 满意的声音。 第97章 我确实怕东怕西,但也怕不能和你在一起 纪怀昨笑,把她放在床上,大大小小的礼物堆了很多,阮赴今靠在纪怀昨肩上,拆着拆着,就睡着了。 纪怀昨还在帮她拆包装,肩膀上落上重量的时候才发现人睡着了,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真该先给你最想要的,再弄这些。” 她放下礼物,低头。 睡着的阮赴今无比平和温柔,唇边还漾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纪怀昨看着看着,失神地抬起手指,反应过来时,手指已经戳在阮赴今娇嫩的唇上。 柔软的触感顺着指尖传递到大脑,她不由自主地想到——手指感受尚且如此柔软,若用…… 不知该多柔软。 这个念头令她面上一片红霞,阮赴今清醉可人,尽管她睡着了,可纪怀昨仍旧不舍今夜就这样结束。 思来想去,她把阮赴今放在床上,又帮她卸了妆,然后把之前用过的摄影机摆好位置,最后重新坐在她身边。 阮赴今侧躺着,仍旧是蜷缩的姿势,纪怀昨看看摄影机,笑:“我没有说话不算话哦。” 她的视线重新汇聚在阮赴今脸上,情不自禁用手抚摸她的面部轮廓,生怕惊醒她,又生怕她感觉不到一样的小心翼翼。 “阮赴今……”如今这三个字在口中倾吐,都像是能勾起纪怀昨的满腹缱绻。 睡梦中的人一无所察,不设防备地规律呼吸。 纪怀昨看入了迷,不知不觉就靠近了些,更温柔了些,那些压在心里许久的心里话也找到一个机会,陆陆续续说出来。 “我很需要你,尽管我之前回避,顾忌,不想承认,但我逃避不了既定事实,我很喜欢你,比任何人,任何时候都觉得心动。” “你柔弱的时候,我想成为你的依靠,你强势的时候,我想依靠你。” “感谢你为我做的所有所有的事,也感谢你帮我说出来的所有我说不出的话,我想不到什么更好的报答方式,如果你觉得我的表白是最好的回报,那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阮赴今……阮赴今……我也朝你走,我朝你跑过来,我们延续现在的温存,开辟现在未曾体会过的动情,一起长久长久地走下去,好不好?” “阮赴今,你不回答我,我就当你满心愿意了。” “阮赴今,生日快乐。现在是,拆礼物环节。” 她眸中含笑,在看到阮赴今的唇瓣时,又欲色满满。 时间似乎静止,她逐渐靠近,阮赴今的鼻息愈发清晰,整个屋子都是安安静静的,让纪怀昨联想到,日出破云雾而升之前的万籁俱寂。 再长的距离也会被深情填补,她终于吻到心上人的柔软,这一刹太阳升起,所有的所有,皆是生机盎然。 是如她意料之中的极易破碎之感,是比绵软白云还要更让她失智的温柔。 只是贴着,那种从未体会过的悸动就传遍整个胸腔。 纪怀昨的呼吸不受控制,如同她快到没有规律的心跳。 她尝试着,逐渐碾动唇瓣,在阮赴今的唇上缓慢拉扯。 如此感受叫醉的人也有了一丝清醒,阮赴今在眯起的缝隙中看到纪怀昨动情的闭着眼睛,唇上传来的触觉叫她头皮发麻。 无论是梦还是现实,她没有拒绝的理由,想也不想就搂住纪怀昨,把她整个人都带到床上。 纪怀昨吓了一跳,睁眼和阮赴今迷醉的眼神对视,心尖发软:“阮赴今,你清醒吗?” 阮赴今的意识是清醒的,可身子不听使唤,连点头都做不到,只能勉强动动唇,发出艰难的要求。 “纪怀……亲我,别停。” 指令下达的下一秒,纪怀昨毫不犹豫将她压在身下,一手垫在她脑后,两唇再度相接,炽热的温度一触即发。 多了些强势,也多了些心安理得地入侵。 心上人的重量令阮赴今无比安心,她压抑多年的欲望在此刻逐渐复苏,若不是酒醉,恐怕今晚她们都要解锁最后一步。 深吻良久,纪怀昨恋恋不舍地退开,想到还在拍摄的摄影机,终是克制住,起身下床。 阮赴今已经彻底睡过去,按照以前的了解,大概是进入“第三阶段”了,纪怀昨无奈地揉揉她的头,把摄影机结束录制,然后写了一张便条,放在阮赴今床头,最后关上门离开。 再待下去,她怕不是就仅仅是亲吻这么简单了,那些以往从未触及过的事,恐怕也会…… 纪怀昨不敢想,甩甩头去客厅收拾残局。 因为准备生日的缘故,她落下很多工作要做,说有急事也算是真的,明天一早她就要去临市参加活动,大概要一周才回来。 她看着阮赴今的卧室门,不由自主地笑,一只手抚上唇瓣。 不知道她明天醒来看到视频,会是什么表情。 大概是,羞涩慌乱,却,心满意足的……吧? - 第二天,宿醉的阮赴今揉揉鬓角,苏醒过来的时候,刚好接到纪怀昨落地的电话。 “醒了吗?” 阮赴今听到那边的播报声,和飞机起落的声音,顿时清醒:“你在哪儿?” 纪怀昨无奈道:“我要出差一周,参加活动,具体的发给你了,看来是才睡醒?” 阮赴今不禁懊恼自己昨晚喝的太多,竟然忘了正事! “我,我一会儿会看的。”阮赴今迟疑道,“昨晚,你,你给我的礼物,给了吗?” 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她把脸埋进被子里。 纪怀昨低声笑:“一会儿你看看床头柜上的摄影机,就知道了。” 阮赴今左右看看,果然看到摄影机,还有一张字条。 [送你的礼物,生日快乐。] 她已经能猜到这里边会有什么视频,脸上滚烫,声音也低了很多,重复了刚刚的话。 “我,我一会儿看……” 纪怀昨在那边笑得开心:“好,记得吃早饭,我出安检,先挂了。” 阮赴今仍有些不舍,但好在还有吊起她兴趣的视频,挂了电话之后,先是把那张纸条看了很多遍,才抱着摄影机,偷偷跑进纪怀昨家里,背着两个小孩投屏电视。 入目先是纪怀昨的怼脸拍,然后她退后,阮赴今看到被安置在被窝里的自己,顿时更后悔了。 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自己睡的多死。 但很快,后悔的情绪就被感动冲得一塌糊涂。 纪怀昨的自我剖白,牵着自己的手放在她唇边的诚恳字句,无一不让阮赴今泪流满面。 她把昨晚被握住的手抵在唇边,回味自己并未完全感受过的触感。 纪怀昨的表白结束,阮赴今整个心都悬起来,看着她越靠越近,最后两人重叠。 纪怀昨一只手摁在她枕边,昏暗的光线把当前的画面渲染得极度引人遐想。 阮赴今下意识屏住呼吸,回忆渐渐清晰,她捂着嘴巴,顷刻回忆起昨晚被亲的感觉,整个人都兴奋了,在沙发上跪坐起来。 画面仍在继续,醉酒的她格外大胆,抱着纪怀昨就往床上拉,纪怀昨如她所愿把她压在身下,阮赴今又羞又激动,挡住眼睛还要在缝隙里盯着目不转睛。 好,年轻人果然强势点好。 她羞耻地在心里做着评价,又恼恨自己昨晚醉得离谱,没能清醒承欢。 正激动着,门口传来输入密码的声音,阮赴今警铃大作,赶紧手忙脚乱把摄影机关掉,下一秒,纪轻桐推门而入,看到她的一瞬间有些惊讶。 “阮姐姐,你在看电视吗?” 阮赴今脸红心跳:“啊,是,看一下。” 纪轻桐换鞋往里走:“我姐说出差两天,让我回来帮你照顾小孩,看的什么啊,我也看看?” 阮赴今下意识把摄影机拿到一边:“组员做的策划,没什么意思。” 纪轻桐走得近了,才看到她褶皱的衬衫,和略显凌乱美的头发。 这和以往精致整齐的阮赴今很不一样,尤其是她格外吸睛的,红肿的唇。 “姐,你是不是生病了?哪不舒服吗?” 阮赴今也联想到自己现在不一定是什么鬼样子,赶紧顺势答应:“嗯,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去了,小禾她们在我那边,你先做你的事就好,我回去休息一下。” 纪轻桐关切地看着她:“好,那有什么事可一定要马上叫我。” 阮赴今心虚地答应一声,抱着摄影机迅速回房间。 好险好险! 她迅速关上门,怀里的摄影机这下成了宝贝,被小心地放回原处。 然后迫不及待给纪怀昨发了消息过去。 [我看完了,但我昨晚不清醒,视频拍的不清晰,我听不到你说的那四个字是什么。] 发完消息,她扔下手机美滋滋去洗澡,等洗漱好出来,纪怀昨回了一条语音。 阮赴今不用看都知道她发的什么,点击播放,果然是纪怀昨清冽的音色在表达喜欢。 “我说,我喜欢你,我怕东怕西,但我更怕不能回应你,两个人都浪费时间,所以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阮赴今满目柔情,同样摁了语音过去:“纪怀昨,你在和我表白吗?” 纪怀昨回的很快:“是,并且想要你答应。” 阮赴今高兴得像个孩子样拿着手机,围着浴巾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就快要跳起舞来。 “好~我答应你。” 她将语音来来回回听了很多遍,连同在外头想叫她起床的两个小皮球也听了好几遍。 卧室的门没关严,两个小脑袋透过门缝看到平时稳重的妈妈,现在趴在床上听一遍语音,然后激动地平躺,再听一遍,激动地坐起,再听一遍…… 阮霁禾十分担忧:“妈妈怎么了嘛?” 商镜黎扯住她想要关心的脚步:“她们谈恋爱了。” 阮霁禾恍然大悟:“谈恋爱了!”然后又重新疑惑:“谈恋爱就这样吗?” 商镜黎不愿给她多解释,转身离开去书房写作业,阮霁禾屁颠屁颠跟上去。 第98章 她以阮赴今为约束 一周的时间从未显得如此难捱,阮赴今几乎得空就会给纪怀昨发消息,但纪怀昨也总闲不着,签售,发布会,各种各样的事让她分身乏术,两人就只能在晚上十点多之后才有时间说几句话。 加了美颜的阮赴今看上去更是不像话,纪怀昨看着看着,就不好意思再直视屏幕。 明明她才是有过感情经历的人,可面对阮赴今,她总是显得拘谨又羞涩。 阮赴今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被她为自己心动的模样所取悦,实在忍不住了,才问她:“怎么不敢看我?我今晚不美?” 纪怀昨挪回视线,唇角依旧是抿起的,微微摇头:“没,是你太美了,我总觉得不好意思。” 阮赴今把脸转向一边偷笑,只留给镜头一个发顶:“是吗?认识这么久了,还没免疫啊。” 纪怀昨心尖一动,小声说出心里话:“以前你也很漂亮,可那时候,你又……不是我的。” 两人皆是静默,陷入同样频率的心跳之中。阮赴今逐渐脸红,追问:“那,现在我是你的,还更不好意思了?” 纪怀昨没说话,等同于默认。 气氛轻松且愉悦,阮赴今想着想着,忽然正视镜头:“纪怀昨,你还要多久回来?” 纪怀昨把自己的日程倒背如流,因为也同样盼望着回去相见的日子,脱口而出:“周六。” “可今天才周三。”阮赴今语气低落,虽然有几分忧愁但听上去更像撒娇。 纪怀昨戳着无法更改的日程,哄慰一句:“嗯……或许我可以早回去几个小时,那也是好的。” 如此笨拙的哄人方式把阮赴今逗笑:“几个小时也好。” 顿了顿,她有些不太确定地问:“纪怀昨,我可能会,有点粘人。” 这和她平时的风格迥然不同,事实上她也从未想过,自己陷入恋爱状态之中会是这个模样,如此想她,如此依恋她。 可事实就是如此,她总想和纪怀昨靠近,见不到她的时间里,也总觉得难捱。 赖着纪怀昨她就会觉得很舒服,可纪怀昨呢?她怎么想? 纪怀昨看着屏幕上略显不安的人,心中无限柔软。 她甚至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屏幕上的脸,满眼温柔:“绝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是一致的,无论是心情还是感受,我们都一致,伯牙。” 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被提起,阮赴今一下回忆起很久以前她曾在心里偷偷把纪怀昨引为钟子期的事,不自觉地笑:“好,我明白了,钟子期。” “那,钟子期,你想我了吗?” 纪怀昨满面春风,笑得如此和煦:“想。” 两人久久都未说话,但都默契地看着屏幕里的对方,眼神之中流露出来的许多温情足以支撑她们的思念。 “还有三天。”阮赴今道。 纪怀昨点点头:“只有三天。” 阮赴今唇角上扬,最后她们在长久的凝视之后,因为夜太晚,不得不挂了电话。 纪怀昨没有带更多手机,所以没办法连麦睡觉。 挂断视频,阮赴今仍旧清醒。 她平静地躺在床上,脑子里全都是纪怀昨真挚的眉眼,和她袒露情绪时的腼腆羞涩。 想着想着,就觉得难耐。 她一只手挡在额头上,无奈地扯扯唇角。难道是年纪大了,所以夜晚就显得格外……吗? 沉静许久,她一把捞过手机,摁住语音,声音微哑。 “纪怀昨……我好想你。回来之后,就搂着我睡吧,好不好?” 隔天早上听到这条语音的纪怀昨登时受不住了,恨不得马上就回热河,如她所说,搂着她睡。 阮赴今是很有味道的女人,她不同于稚嫩的小女孩,她温柔,优雅,平日里的端庄自持一旦染上欲望,就是彻底吸住纪怀昨的旋涡,让她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她坐在床上把这条语音反复听,每一个尾音,每一个音调都记在脑海里,直到负责人敲门喊她起床,才回过神。 纪怀昨慎重地回了个“好”字,然后掀开被子下床。 三十岁的阮赴今,仍旧稳重知性,但也撩人,引诱,纪怀昨根本无法拒绝,只能生出臣服的心。 以往她想占据主导权,主导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感情。 可现在,她只想被阮赴今约束。 心猿归林,意马有缰,她有阮赴今为约束,阮赴今成了她的梦想。 在这样的思念之下,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工作,硬生生缩短了半天的时间,周六中午就已经结束了所有的工作,改票回热河。 就当是一个惊喜,纪怀昨想。 周六早上,阮赴今才睡醒,就接到钟荷的电话。 “妈?你在我楼下?”阮赴今一秒清醒,拿了电梯卡下去,果然见钟荷正站在电梯门口等她。 “你们这小区怪安全的,没有卡还不能上去呢。”钟荷把她从头看到脚,“耶,怎么我这次看你还感觉你胖了点呢?” 阮赴今抿着唇笑,得意洋洋:“纪怀昨总给我弄好吃的,当然要胖点。” “你呀,逮到一个老实人小纪,这就欺负人家。” 钟荷虽是责怪,心里还是感激的。 两人说说笑笑上楼,阮赴今拿出纪怀昨前一阵子送来的茶泡上:“怎么突然就来了,提前打个电话我也好安排一下带你去哪儿玩。” 钟荷看了眼卧室的方向:“小禾没起呢?” 阮赴今点点头:“昨天在搏击馆练得累了,贪睡呢。” 钟荷把杯子放下,心疼:“好好一个姑娘家,非让她去学搏击,多辛苦啊,就没个书法绘画班?” 阮赴今撇撇嘴轻哼:“你又不是不了解她,就算有修仙班她恨不得都去修仙了,兴趣班,总得捡着她感兴趣的上吧,她和小梨不一样,坐不住,小梨报了好几个奥数班,提前就开始接触了,她每次去陪小梨上课,总是全班睡得最香的那个。” 说到这个,阮赴今想起之前纪怀昨拍的视频,顿时乐不可支。 “你看这视频,特逗。” 钟荷捧着手机看,画面上,阮霁禾睡得口水都流出来,商镜黎一边做题,一边还要帮她折纸巾做口水垫,后来大概是烦了,直接帮她手动闭嘴。阮霁禾吓醒了,委屈巴巴抱着商镜黎的手臂继续睡,然后口水流到人家的短袖上,却不见商镜黎嫌弃。 “因为小禾总爱粘着小梨,还经常脏兮兮就往人家身上贴,纪怀昨专门买了一个小洗衣机,妈你是没看见,小梨总是夹着自己被弄脏的衣服去洗,真的太可爱了。” 钟荷也被逗得前仰后合,两人笑够了,钟荷才道:“我这次来呀,是给你过生日来的。上周你爸感冒,我在家走不开,寻思今天来给你个惊喜。” 阮赴今感动地抱住她:“妈妈,你真是好妈妈!” 钟荷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嘴上颇嫌弃:“多大了还撒娇呢,让小禾起来看见非笑话你不可!” 阮赴今笑笑起身,门铃响起,她疑惑地开门,是纪轻桐,见到她之后笑嘻嘻地和她打招呼。 “阮姐姐,我姐说你们三个在家,让我中午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沙发上的钟荷闻言,对纪怀昨这个朋友更满意了不少,赶紧起身走过去。 “不用,我们中午出去吃。” 纪轻桐赶忙问好,又客气一句:“好,我就住对门,有什么不方便的话您就随时叫我。” 钟荷灵光一现,也把他叫住:“还真有,这俩孩子还没睡醒呢,我们这就要出门了,要不然……” 纪轻桐秒懂:“没问题,你们注意安全,孩子交给我就好。” 解决这件事,钟荷整个人都欢喜起来,连连点头:“那真是麻烦你了哦。” 阮赴今纳闷儿地看着两人的互动,一直到关上门,才问:“我们出去吃,不带小禾吗?” 钟荷已经转过身:“小孩子吃不了太辣的,让她们睡,我们先去。” 阮赴今闻言也只好答应下来,回屋换了衣服,循着钟荷手机上的导航出发。 那导航,倒像是什么人发来的定位。 她心中虽然疑惑,但也没多问,直到进店里之后,看到周刑。 他依旧西装革履英气逼人,像第一次见面一样整齐规矩,起身为她和钟荷拉开椅子,自己才坐回去。 “阿姨,我点了点小甜品,您看有什么感兴趣的,都可以点上来尝尝。” 阮赴今看着他们,疑惑问:“只有我们和周刑吗?” 钟荷暗示她一个眼神,在桌下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问。 “周刑知道你过生日,也给你准备了礼物,我想着都是庆生呢,干脆就一起吃顿饭。” 阮赴今抿了下唇,拒绝的意思明显:“组员的礼物在生日当天就一起送了,就没必要单过一次……”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钟荷打断她,“人家周刑特意准备好来的,怎么这么没礼貌呢!” 碍于钟荷的严厉眼神,阮赴今心里烦闷,面上却没再多说,从始至终都未曾给周刑一个眼神。 钟荷显然对周刑不是一般的满意,又有钱又有能力,又礼貌的女婿,是个丈母娘都很喜欢,因此两人相谈甚欢。 第99章 纪怀昨,你委屈了,是不是? 不巧的是,姜松河刚好也在这儿喝咖啡,还就坐在她背后。 她才摘下耳机,根本没听到阮赴今说话,只听到一个阿姨在絮絮叨叨,无语地给纪怀昨偷拍了一个小视频。 “我说真的,我要是男方,有这么热情的丈母娘直接腼腆住了!” 那边的纪怀昨才开进市区,等红灯的空隙看了眼视频,顿时认出周刑,也听出钟荷的声音。 她飘了一路的心情就此绷在原地,一直到身后的车子摁喇叭提醒,才猛然回神,敲了两个字回去,然后启动车子。 [位置。] 二十多分钟后,纪怀昨停了车,就在那片玻璃墙外面,看到冲她挥手的姜松河,和她背后的三个人。 阮赴今唇边挂着淡笑,看着周刑和钟荷说话,钟荷则已经拉起周刑的手,气氛不能再美好了。 “今今交给你,我和她爸爸都放心。” 纪怀昨坐在车里,看着如此近距离的心上人,苦涩的感觉蔓延,却无法移开视线。 她慢慢被抽干力气,尽管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阮赴今不喜欢他,她在等你回来。” 但这个画面带给她的难过也是真真切切的。 她没有离开,也没想进去,只是缓缓躬下身子,趴在方向盘上看着眼前的景象。 最近她得意忘形,都忘了阮赴今家里多希望她相夫教子,有安稳日子了。 就好像浑水摸鱼进了天堂的灵魂,被名为“现实”的天使发现,在她憧憬天堂美好生活的时候,一下把她打回人间。 她知道阮赴今不会是曲意逢迎的人,她会有自己的打算,但这些统统都不妨碍她现在难过一会儿。 阮赴今已经快坐不下去了,她明白,自己和父母说再多次都没用。只要周刑对自己还有想法,爸妈就一定会一直撮合。 所以,不如和周刑说清楚,他也是个知道分寸的人,知道自己已经有了选择的话,一定会打消念头。 走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如果某一次让纪怀昨撞见,她难保不会难过。 虽然这些事在她的视角来看还未发生,但仍旧让她坐立难安。 时间也够久了,她扫了眼正聊得开心的两人,不得不打断。 “妈,我们单独谈谈。” 钟荷自然很希望他们单聊,主动坐到另一桌,姜松河生怕人家把自己认出来,恨不得钻进包里。 她也很想去安慰安慰好友,因为她看到好友的车在这停了大概五六分钟。 可听阮赴今说单独谈谈,她又想…… 就当是为了好友听的。 周刑意外地看着她:“你……想谈什么?” 阮赴今开门见山:“我有喜欢的人了,就在上周,我们互相表白,已经在一起了。” 周刑一愣,显然不太相信:“老大,你每天都在公司,从没见你身边有什么……” “是纪怀昨,她是我女朋友,是我等了很久,才接纳我的女朋友。所以我很珍惜她,也不会和别人再有什么牵扯,和你说明只是希望你不要再浪费时间。” 阮赴今表情严肃,没有一丁点开玩笑的痕迹,她越是严肃,周刑越是绝望。 “你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我已经做出选择,也希望你能及时止损。” 周刑沉默了很久,阮赴今该说的已经都说完了,她知道周刑明白她的意思。 姜松河抓心挠肝,她已经想好了,如果那个男的纠缠不放,她就装作“路过的正义使者”,冲上去把阮赴今带走,让她去找纪怀昨。 她猜纪怀昨应该会迅速回家,把自己藏在屋里不出来。 周刑还是松了口:“既然您已经有选择了,我也不会纠缠破坏,我退出,祝你们能被承认,祝你们幸福。” 这算很诚恳的祝福,阮赴今也松了口气,起身告别:“谢谢。” 姜松河又赶紧找包想藏,阮赴今却心烦意乱得什么都没注意,径直路过,带上不明就里的母亲回家。 钟荷不明白她为什么聊得好好的说走就走了,拉住急吼吼的人要个解释。 “哪儿不满意了?” 阮赴今强压下负面情绪,她知道,如果现在坦白和纪怀昨的事,钟荷绝对是反对的,那样对纪怀昨来说也是伤害,只能慢慢来。 周刑也是个言出必践的人,在阮赴今不知如何解释的时候,给钟荷打了电话,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不必撮合了。 钟荷挂了电话一脸懵:“怎么突然就说这话了?你们聊啥了?” 阮赴今随口扯谎:“聊了下关于结婚之后的事,谈不拢,彼此的好印象没了,就谈崩了。” 这话像假的,但阮赴今表情没变,又像真的。 钟荷也拿不准主意,唉声叹气地背过去不理她。 这样的环境很压抑,阮赴今忍不住想给纪怀昨发消息,可每一条都没有回复。 她收起手机,心中失落,但也理解。 大概是收尾工作很琐碎,所以没时间看,没关系,反正她明天就回来了,也不会太难熬。 她高估了自己,到吃了晚饭还没有回音的时候,她总算耐不住了。 接回两个小孩,阮赴今也有自己的私心,主动把房间让给钟荷住,自己则去纪怀昨家,躺在她的大床上。 鼻息之间尽是熟悉的味道,阮赴今蹙着眉打开手机,仍旧没有纪怀昨的回音。 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她愈发不放心,干脆打了电话过去。 另一边,姜松河已经陪纪怀昨在小酒馆聊了很久了。 两人从刚刚认识,一直聊到近况。纪怀昨一言不发,姜松河把自己经历过的事讲给她听。 回去的路上,她说得唾沫星子都要干了,总算看到纪怀昨屏幕上跳动起“春风”两个字。 这样独特的,文绉绉的备注,姜松河一秒就猜到是谁,赶紧抓住救命稻草。 “阮总监,我们正在回家,马上就到了,你放心哈。” 阮赴今一怔:“回……纪怀昨今天回来了?” 姜松河看着靠着窗户仍旧安静的某人,小声:“具体的一会见面了说,我先挂了。” 阮赴今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没再多问,握着手机在家里忐忑不安地等着。 十几分钟后,按密码的声音响起,阮赴今一秒起身,迅速往门口那边接过去,门被推开,一阵很淡的酒味飘过来。 姜松河扶着纪怀昨,龇牙咧嘴地和阮赴今对视的时候,赶紧收起自己的牙。 “那个……阮总监,帮我接一把?” 阮赴今把纪怀昨接过,小心翼翼抱着人,扶进卧室里。 “对不起哈,我也不知道是你们在相亲。”姜松河说完了事情经过,颇为不好意思地道歉。 阮赴今摇摇头:“没关系,这件事我今天也总算说清楚了,说实在的,当时我还真考虑到,如果让她看到会难过,可我……还是让她看到了。” 姜松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提供解决方法 “没关系,纪怀昨好哄的,你只需要……嗯……安慰安慰她,她其实自己想通了,也很相信你,她只是心情觉得难过而已,平复了难过就没有其他问题了。” 不像袁江槿,到现在都不理我。 阮赴今理解着她的话,姜松河看了眼时间,识趣地离开。 “我先回了,她就辛苦你了。” 阮赴今敛回思绪,把她送出门,脚尖一转,迫不及待去卧室看纪怀昨。 纪怀昨保持着她刚刚离开前的姿势,坐得端正靠在床头,听见动静之后,迟滞了几秒才看向这个方向。 她还认识阮赴今,看清人的下一秒,唇边漾出一个温存的笑:“阮赴今,吃饭了没?” 这句在平常不过的问候,在今天以前已经被问候过很多次,阮赴今眼眶一热,什么也没说把纪怀昨搂进怀里。 “纪怀昨,你委屈了,是不是?” 纪怀昨思绪回笼,她其实没有很醉,她知道分寸,也知道今晚会见到阮赴今,她总要留几分清醒听阮赴今自证。 所以她点点头:“我很委屈,也难过,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阮赴今蹭着她的耳朵,痒意传递,她用气音道:“不委屈了,我和周刑说清楚了,以后都不会有这个人让你难过了。” 纪怀昨不吭声,闭着眼睛依恋地伏在阮赴今肩上。 抱得久了,多巴胺分泌,阮赴今心里的燥又升腾。 她退了一点距离,纪怀昨以为她不想继续哄了,下意识拉住她的衣服:“别。” 阮赴今忍不住笑:“纪怀昨,你对我,就没有什么别的索求,难道只是抱,你就满足了?” 纪怀昨反应过来,是自己想错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我以为,你没耐心了。” 阮赴今眸光柔软,她不知道纪怀昨从前在秦幼昕那受多少委屈,可她舍不得。 “我对你最有耐心。”阮赴今轻声道,一手抚摸纪怀昨的眉,“你应该感受得到的,对吗?” 纪怀昨心尖滚烫,很想迎合阮赴今的手,但又因为羞涩不敢轻举妄动。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她们的视线只能专注看到对方的一只眼睛时,唇瓣的距离也不过几毫米。 彼此的呼吸如此靠近,无形的暗示在此刻变成明示。 纪怀昨忍不住了,她曾清醒地品尝过那片红唇的味道,此刻被阮赴今眼神里的默许所牵引,一手扶着阮赴今的后颈,缓缓贴上去。 第100章 合适的标题 不同于上次阮赴今宿醉,这次两个人都保持着最起码的清醒,谁都没有闭上眼睛,接吻的喘息声在这片空间内不时响起,她们看着近在咫尺的对方,热度攀升,谁也不能先合起眼睛逃避。 阮赴今整个身体都是软的,被纪怀昨扶着,才能在她身上跨稳。 她低着头,纪怀昨仰着头,纤细的腰被纪怀昨紧紧圈在手臂中间,不容许她退却一丁点。 她们才袒露自己的感情就分开好多天,又经历了这样的误会,现在芥蒂消除,难过的心情也被排遣,两人之间余下的,唯有炽热。 位置的改变让阮赴今飘然如坠云间,许是纪怀昨仰着头太久,脖子酸,转而又把她公主抱在自己怀里,柔软的床依旧让纪怀昨不能放心,她小心翼翼,生怕吓着阮赴今一样。 这个吻不同于表白那夜的浅尝辄止,而是无休无止,仿佛怎么也不够一样。 阮赴今搂着纪怀昨的脖子,整个人如一滩水一样软在她怀里,媚眼如丝地望着她。 一吻毕,丝线断在两个人的唇瓣间,阮赴今喘息着拉着她不松手,表达自己并未完全得到缓解的欲望。 “小昨,我还可以继续。” 一句话把火烧得更旺,纪怀昨的理智被舒适的感觉彻底侵占,满脑子都是继续接吻的念头。 她把阮赴今放在床上,气息压迫靠近,阮赴今等了很久的心安再次压在她身上的时候,湿意让她恨不得现在就给纪怀昨看,让她知道自己多喜欢她,对她有多少渴望。 她克制不假,内敛也不假。 可克制之下,内敛之后,是不能再压缩的情欲,哪怕如此接吻纠缠一整夜,她仍旧不觉疲倦。 纪怀昨亦然,她喜欢这种心灵上如此契合的感觉,也喜欢阮赴今给她的所有包容和迎合。 她如此主动热烈,叫纪怀昨可以放肆地把所有的渴望表达,抱着她以任何姿势攫取她口中的津液,阮赴今是甜的,是解渴的,是让她上瘾,忘记一切的。 春色悠悠,不及阮赴今此刻眸光荡漾。 “小昨……嗯……唔……纪……” 安静的夜色使得细碎的喘息声放大,阮赴今为自己所发出来的声音所羞耻,纪怀昨却被鼓舞。 尽管她暂时不知道怎么做更进一步的事,但心上人的唇就已经足够她流连忘返。 挤压,喘息,束缚,使得阮赴今沉寂多年的身体不住地生出羞耻的反应,酥麻感由脊柱一路上升,刺激着大脑皮层,仅是亲吻,阮赴今忽然错开唇瓣,咬在纪怀昨肩上,唇边的缝隙呜咽出高亢的叫声。 纪怀昨懵住,忍着疼问她怎么了。 阮赴今喘着气,想了很久,仍是不好意思说,埋在她怀里,感受着因为过度迎合有些发虚的腰。 “哈……没事,没事……我只是,就是……很舒服,第一次……这么舒服。” 纪怀昨的脸腾地烧红。 两人总算暂时排遣了些许难耐,相拥躺在一起。 阮赴今脑袋空荡荡,甚至不好意思被纪怀昨看到她的脸。 只是亲亲自己就……那以后真的到最后一步,她会不会太…… 恐怕,会忍不住叫出声,纪怀昨会不会被吓到? 越想越难耐,她推推纪怀昨的肩膀,不适的感觉愈发明显,不得不先去卫生间处理一下。 纪怀昨亦然,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转头,各自去浴室洗了澡,才重新躺在一起。 以往都是一个人蜷缩的被窝如今有了不一样,阮赴今寻找着热源,把自己的腿放在纪怀昨两腿之间,手也紧紧抱住她的腰。 “还怪凶的。”她小声道。 纪怀昨脸红,把她的脑袋摁在自己怀里:“哪舍得凶你。” 阮赴今有点心虚,她想到自己实在难忍的时候咬着人家,不好意思地抱紧了些。 “疼不疼?” 纪怀昨轻笑:“还好。” 阮赴今沉默着不说话,指尖挑开她肩膀上的衣料,一圈牙印在白嫩的肩膀上,她忽地心疼。 纪怀昨把她的手指拨开,衣服放下来:“看什么呢,一会儿就散了。” 阮赴今有些自责地蹭蹭:“对不起,我……不这样的话,恐怕会,有点……声音有点大。” 这是她能表达出来的最大尺度的话,说完就整个人都藏起来。 纪怀昨好喜欢她如此柔软羞涩的模样,抱着她轻轻地拍。 “今今,你是不是…高……唔。” 阮赴今手速极快把她的嘴捂住:“不许说出来。” 手放下,她又忍不住为纪怀昨亲昵的称呼荡漾:“我喜欢你这么叫我。” 纪怀昨从善如流地答应下来:“好,你喜欢我都这样叫你。” 阮赴今想了想:“但我更喜欢你喊我的名字,吐字清晰,很有音准。” 纪怀昨哭笑不得:“好好好,那就叫名字。” “好~” 这样的舒适感觉是阮赴今一直都想要的,如今变成现实,她有些感动,也有很多很多心动,好像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得到了最想要的慰藉,安逸得不行。 “你还记得,那天答应我说,回来抱着我睡吗?” 纪怀昨在她头顶蹭蹭:“当然,睡不着吗?” 阮赴今轻声笑:“不是,就是担心你会一会儿突然让我回去睡。” 微醺的醉意渐渐发酵,纪怀昨抱紧她,在她额头上慎重落下一吻:“我才不赶你呢。” 阮赴今心满意足,带着满的快要溢出来的甜蜜缩进纪怀昨怀里。 以往她总是蜷缩着找安全感,现在好了,她整个人都可以贴合在纪怀昨身上。 这一刻,她的不安,她的惶惶都有了着落。 夜色寂静,两人满足地相拥睡去,一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纪怀昨才缓缓睁开眼睛。 阮赴今仍旧牵着她的手在睡,如以往每一次同床共枕一样,贴得很近,把自己挤到角落。 她无奈地笑,一下一下揉着阮赴今的发顶,看着她的睡颜失神。 如此坚韧独立的阮赴今,如此信任她,把所有的柔软都交给她。 纪怀昨越想越感动,及至最后在阮赴今唇边落下一吻,声音轻哑:“阮赴今,早。” 阮赴今兀自没睡醒,朝纪怀昨的怀里移动一阵,唇边无意识掉落许多破碎的字句。 “再……睡,乖。” 一声“乖”,好像纪怀昨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那种牛奶糖,甜的,软糯的,融化到人的心口上的。 她想,这世间溪水融融也好,白云团团也罢,总归不会比阮赴今这一声“乖”更让她迷醉。 一直到钟荷过来叫门,纪怀昨才起床,见是钟荷,客客气气把人迎进屋里。 “阿姨喝点茶还是什么?” 钟荷左右环顾她的屋子,面对这样处处都干净的屋子一时间还有些拘束。 纪怀昨先引着她坐了,然后才去泡茶。 钟荷放眼望去,这屋子里的东西怕是都不便宜,尤其这装修,她早些年也了解过这一行,板材什么的看着就价值不菲。 她打量一圈,纪怀昨也端着两杯茶出来,茶香清淡,沁人心脾。 “阿姨请。” 钟荷点点头,端起品了一口,顿感清香味萦绕在鼻息之间,是好茶。 “今今还没醒啊?我来是叫她回去。” 纪怀昨下意识看向卧室方向,无奈道:“她大概昨晚睡得晚吧,不碍事,中午您来我这吃,或者我们出去吃都好。” 钟荷颇觉不好意思,上次招待不周就已经够不好意思了,还什么事都麻烦她。 “不用不用,我叫醒她,就说是周六也不能这么贪睡。” 纪怀昨抢先一步站起:“那阿姨您坐,我去叫她。” 她转身进了卧室,顺带关上了门。 早晨的阳光十分温和,落在阮赴今的发丝上,更添温柔。 纪怀昨心里舍不得,想让她多睡会,但架不住带着任务来的,只能蹲在床边,把她叫醒。 “阮赴今,起床了哦。” 阮赴今朦朦胧胧,只知道是纪怀昨在她身边,摸索着握住纪怀昨的手,气音道: “小昨……怎么不抱我多睡会?” 纪怀昨唇边的笑意已经盛不住,一声亲昵的呼唤就能让她满心欢喜。 她揉揉阮赴今的头发,小声道:“晚上再睡,你妈妈过来叫你了。” 这句话之后,紧接着是几秒钟的沉默,然后阮赴今忽然坐起,用力睁眼睛。 “我妈?来了?” 纪怀昨少见她这么心虚慌乱的时候,忍不住笑:“对啊,在客厅。” 阮赴今急匆匆换好衣服,不过十几秒,就把纪怀昨意犹未尽的视线挡在身后。 “看什么呢!”她娇嗔,而后急匆匆下床。 还能看什么,看你穿这件睡裙很性感。 纪怀昨无奈地笑笑,顺势扶住她的手臂:“慢点儿。” 慢吞吞的语气十分悦耳,阮赴今冲出门之前停住,在纪怀昨疑惑的视线中捧住她的脸,印上一吻。 “早安吻。”她眨眨眼睛,“你先出去,我洗了漱就出来。” 纪怀昨挡着绯红的脸,为阮赴今的大胆直白心动不已,应了一声呆愣愣回了客厅。 第101章 你总盯着小纪看啥呢? 钟荷的视线再度被唤回,继续和纪怀昨说些闲聊的话题。 十几分钟后,阮赴今收拾停当在主卧里出来:“妈,早。” 钟荷笑着责骂她:“都什么时候了,还早呢,早什么早。” 阮赴今毫不在意,轻车熟路走到冰箱前拿了瓶酸奶,插上吸管走过来。 纪怀昨已经竭力控制了,仍旧忍不住偷瞄。 钟荷看着她这随意的姿态,好像在自己家一样。 “怎么好像是你家似的,也太随便了,人家小纪都没你这么随意。” 阮赴今一怔,插上吸管:“她不会怪我的。” 纪怀昨见状马上表明立场:“对,她怎么都行。” 阮赴今唇边勾起,坐下之后脚都是翘起来的。 “我们中午出去吃吧,在家做太麻烦了。”她提议。 自己女儿这么说,钟荷不会反对,在家做确实费时费力,还要再去买菜,因为她早上打开女儿的冰箱,里边除了饮料之外什么都没有。 两人短暂分别,纪怀昨站在衣帽间犯难,最后穿了一件纯黑色的羽绒服,下边换了条浅色牛仔裤,把头发绑成一个利落的马尾。 她带好东西去阮赴今家里,恰好阮赴今穿了白色的羽绒服,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一下,一起出门去楼下的私房菜。 正是饭点,店里的人也不算少,纪怀昨一如既往进了自己每次都来的包厢。 上菜之前,她先是归置好自己和阮赴今的包,然后习惯性地帮两个小孩系围兜,免得弄脏衣服。 阮赴今则把自己的包递过去之后就专心回复手机上的消息,两人全程一句话都没有,但看着也十分和谐。 钟荷在一旁坐着,默默注视着纪怀昨细致周到的所有行动,再看看自己女儿这副什么都指望人家的样子,略有猜测。 很快,菜品陆陆续续上桌,纪怀昨按照往日的习惯把小孩喜欢的菜先帮她们夹过去,然后给钟荷打开饮料,最后自己才开始吃。 一顿饭下来,纪怀昨照顾孩子,照顾阮赴今不说,偶尔还会照顾她,更是从始至终和她聊天,丝毫没让钟荷有拘谨的时候。 而阮赴今,钟荷简直不想提。 自己的女儿也不知道怎么的,吃饭也看小纪,人家给她夹菜也没个谢谢,就是笑哼哼地看着小纪,小纪和自己聊天她也盯着看,小纪照顾孩子她也盯着看。 甚至现在她先吃完了,干脆托着腮帮子盯着小纪看。 小纪大概是脸皮薄,脸都红成一片了,她还在盯着。 钟荷忍无可忍:“小纪,麻烦你帮我再拿瓶奶。” 纪怀昨闻言,二话没说起身出去。 钟荷一回头,好家伙,人家小纪出去拿奶,自己女儿的眼珠子差不多也跟着出去了。 “哎哎哎。”她在阮赴今的眼睛前挥挥手,“我说你怎么回事儿?好好吃顿饭呢,怎么一直盯着小纪看,小纪脸通红了,你这是干什么!” 阮赴今一惊——有这么明显?她不是很克制了吗? “没有,你看错了。”她小口喝茶。 钟荷五官都皱在一起:“我还不知道你,一撒谎就自己找事儿干,这茶水你刚才看都没看一眼,现在喝起来了!” 被如此不留情面地拆穿,阮赴今尴尬地把杯子放下:“好啦好啦,我不喝了。” 钟荷叹了口气:“你也太不会照顾自己,我看冰箱里连一片菜叶都没有,平时都带着小禾吃啥呢?” 这个问题阮霁禾回答,高举右手:“小昨姐姐,做给我们吃!” 那模样骄傲的,母女两个好像都对人家死心塌地了一样,钟荷愈发看不懂了。 自己这女儿不是最不愿意欠人情,恨不得人家客气一点她也想着客气回去,怎么现在一日三餐都大大方方吃人家的? “那你们也好意思麻烦人家?” 阮赴今摇摇头:“不是,我们是一起吃,但是偶尔也是我做饭,没有欺负她。” 钟荷不听她的:“你拌个黄瓜都不行,我可不信,后天早上我就回去了,跟着你王叔家的儿子一块回,走之前我给你买点菜放冰箱里。” 阮赴今也没拦着她,由着她去:“好好好,先吃饭吧。” 纪怀昨刚好也掀开帘子进来,钟荷被迫停止训话。 吃过饭之后,也到了阮霁禾周末的搏击课加课时间,钟荷听后一定要跟上去看看。 四人来到搏击馆,纪轻桐最近在帮王强教一些刚入馆的孩子,见她们来,跑过来问。 “小禾上课这么积极?” 纪怀昨指指已经去换衣服的小皮球:“积极着呢,你吃中午饭没。” 纪轻桐点点头:“吃了。那开始吧,今天这么多人来陪小禾啊?” 纪怀昨“嗯”了一声,三人跟着纪轻桐往里走,到了以往每天都守着的教室门前。 商镜黎的奥数班要两点才开始,就在隔壁,因此一直看阮霁禾打到一点四十,纪怀昨才小声和阮赴今道。 “你陪阿姨在这看,我送小梨去隔壁。” 阮赴今点点头,在纪怀昨即将离开之前拉了她一下,等人纳闷儿地转回来,她动动唇。 [辛苦啦。] 口型做得夸张,纪怀昨忍不住笑,想起她昨夜的样子深深凝望一眼,故意揉揉被咬的肩膀,然后勾起唇角,牵着商镜黎的手去隔壁。 阮赴今面上发烧地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手也放进口袋里,怎么都看不够。 钟荷咳嗽一声:“哎,我发现你真是,老盯着小纪看什么呢?” 阮赴今猛然回神,借口:“没有,我在看那边的柔术,看着也不错。” 钟荷赶紧收回视线:“哎呀可别了,我可舍不得小禾再去那边挨打。” 阮赴今松了口气——自己太明显了,妈妈在旁边的时候,还是该收敛些才是。 另一边,纪怀昨才把商镜黎送进班级,就收到姜松河的微信。 [怎么样了?和好了没?] 纪怀昨感叹她操心没完,打字回复:[和好了,你呢,求和成功没?] 姜松河本来还是松了口气的,看到后半句,彻底叹气了,干脆打了电话过来。 纪怀昨连上耳机接通,姜松河哀嚎一声:“啊——袁将军根本不理我,我也不知道她生的什么气,一句话都不和我说,前两天大概是为了躲着我,都去和张帆一组了!给我气得你是不知道!” 张帆,纪怀昨想起那个腼腆的体育老师,忍不住幸灾乐祸:“谁让你不处理好自己那些事,还让袁老师受委屈了。” 提到这个,姜松河更无奈了:“我和她说过很多遍了,所有联系方式,包括音乐软件上的私信都拉黑了,还要我怎么断嘛,难道我还为了躲开她搬到别的城市去?” 纪怀昨也是束手无策:“她是挺固执的,恐怕得亲眼看见你有女朋友,才会死心。” 姜松河已经不想去寻思那些事了。 “下周五我们要补教师节聚餐,上次袁江槿说也会去,我看能不能再说说,哎哟我真的烦死了,要不是看在她暗恋我的份上,我才不这么低声下气呢!” 纪怀昨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袁老师的暗恋难道就是无论如何也不理你?怕不是你暗恋她。 不过她没说,因为姜松河的脾气她最清楚,越是上赶着追她,她越不会在意,越是让她主动上心的,她才越放不下。 袁老师对姜松河是有好感的,她看得出来。 如果她们之间真的会开展感情,也一定要是姜松河先动心,先死缠烂打。 所以她宁愿好友就这么误会着,才能朝袁老师靠近。 姜松河对好友的用心良苦毫不知情,吐槽一阵过后,电话刚挂,就听见旁边的门关上的声音。 她一个健步冲出去,袁江槿刚好把门锁好,见她探出一个脑袋,捏着钥匙的力气不自觉增加,立刻把脑袋转回去,就当自己没看见。 姜松河主动出门来套近乎:“袁老师,你这是去哪儿?” 袁江槿语气平淡:“去电影院。” 姜松河愣了一秒:“和谁?” 袁江槿奇怪地看着她:“有规定自己不可以去电影院吗?” 姜松河先是高兴,而后又马上一本正经地乱编:“当然!一个人去电影院会被其他小情侣用唾沫淹死的!” 袁江槿张了张口,还未说什么,姜松河毛遂自荐:“我正好也没事,陪你一起去!你等我一下!” 她旋风一样离开,袁江槿甚至都没留住。 应该不会有小情侣去看纪录片吧? 姜松河出来的很快,边走边挂围巾,还不忘催促她:“快走啊袁老师,我看看你想看什么,现在买挨着你的票可能都来不及了。” 袁江槿终究还是没拒绝她。 一来距离上次的事过去几天了,她也不是揪着不放的人。 二来,谁让这个小狗的认错态度确实诚恳得没得挑呢? 两人走到电影院,姜松河看着手里的票陷入沉思。 《xx年最震撼纪录片——回到河水的开始。》 纪录片,这是姜松河三十年来第一次在电影院买这种类型的票。 袁江槿见她表情不对,问:“不喜欢吧。” 这句话似乎要给姜松河定性了,她赶紧否认:“这是说的哪的话!我很喜欢看这个的!我就是……觉得电影票设计的很不错,所以多看几眼。欣赏,欣赏。” 袁江槿被她的真情实感折服,原本是对她的说法深信不疑的。 直到纪录片才播了二十分钟不到,肩上就多了一个靠着她呼呼大睡的脑袋。 袁江槿诧异地看过去——她看的正有劲儿呢,这人倒是睡得快。 第102章 姜松河:一点点占有欲罢了,可不是喜欢哦 纪录片确实没多少人看,整个1号厅也不过只有几个人,她们坐在正中央,袁江槿耳边都是隆隆的水声和解说,实际上这些都盖不过她此刻剧烈的心跳。 姜松河还是第一次这样靠近她,她的洗发水是袁江槿曾经用过的牌子,熟悉的香味令袁江槿有些迷醉。 这人睡着的时候永远都是乖巧的,老老实实安安静静,不会惹袁江槿生气,只会让她心安。 她知道姜松河生性洒脱,与什么人都合得来,身边总有一圈人围着她说说笑笑,和自己的寂寞是完全相反的状态。 她也算她的朋友,虽然知道自己不是那种善于嫉妒,心胸狭隘的人。 可每当姜松河身边有人围着她,她还是会觉得不快。 她知道这不是女人之间的妒忌,因为她并不是想那些人离开姜松河围着自己,而是想姜松河离开那些人,来自己身边。 这种奇怪的占有欲很早就出现,即使后来她们关系恶化,将近半年都没再说话,那段时间她也总是会想她,她知道她们隔着一堵墙和六个隔板的距离。 但她心里别扭着,也不想见到她。 上次撞见她的前女友,袁江槿心情复杂。 她先是恼火自己受了不白之冤,然后又觉得自己甚至连个还击的身份都没有,最后,她竟然隐秘地为姜松河曾接受过女人而感到欣喜。 这样复杂的情绪还没彻底整理出头绪,就已经到了此时此刻,她和这个人并肩坐在电影院里。 姜松河果然是不喜欢看纪录片的,却也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陪自己一起,只是为了求和吗? 袁江槿什么都看不进去了,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身边的人身上。 她甚至能感受到姜松河散着的发丝蹭到自己脖颈的痒,即便很轻微,但也比纪录片更要让她在意。 她凝视着姜松河恬静的模样,心中忽而冒出一句话。 姜松河,如果你能一直这么乖地靠着我就好了。 还有更疯狂的,她不敢放任自己去想。 不要去靠近别人,不要去和别人说说笑笑,就算去,也挽着我的手臂,要和我更亲近。 她不敢想,她知道自己和姜松河或许还算不上朋友,说这些,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姜松河,都是逾矩的。 有点好笑,她和姜松河马上认识八年了,仍旧只是同事。 这部片子是她很久以前就想看的,但,因为有姜松河,它似乎也没了丁点吸引力。 片尾曲响起的时候,袁江槿猛然清醒。 纪录片怎么会变,明明是姜松河变了,姜松河的魅力更大了,或者说—— 她更能吸引自己。 - 周五,老师们安排好周六日的作业之后,三五成群前往聚会的地址。 姜松河一下课就到处找袁江槿,生怕她一个人先走了,或者她回公寓不想去。 “袁老师啊,她在办公室呢,早就没课了。” 姜松河谢过,匆匆忙忙跑到办公室的时候,袁江槿听到声音抬起头。 看到姜松河的一瞬间,她有点愉悦—— 这个毛毛躁躁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她的,果然猜中了。 “袁……呼,累死我了。”姜松河喘匀了气才道,“一起走吧。” 袁江槿本来坐在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等她,既然姜松河能耐着性子陪自己看纪录片,她也可以和她去聚会。 更何况,这一周里两人也多次碰面,每一次姜松河都显得很…… 很乖。 身边没有其他人说笑,见到她也总是欢欢喜喜地问好。 她们已经是朋友了。“我收拾好了。”她表明自己的态度。 总算被理了一下的姜松河心神大振:“好啊!你等我,我马上就ok!” 话音一落,她冲到自己的工位开始火急火燎地往包里扔东西。 真是不明白,明明是她暗恋自己,偏偏端的像自己对她有意思一样! 还得是我,心太软了,不忍心看小女孩失望落泪! 唉,简直是好心肠阿姜! 两人到目的地时,场地被暗中存在的界限划分成两个区域,一边是年纪稍大的骨干教师,一边是和她们差不多,甚至比她们更年轻的老师。 姜松河果断拉着袁江槿去年轻人那边,随便找了位置就坐。 同样坐在这桌的还有张帆,瞧见袁江槿过来之后,惊喜地过来打招呼。 “袁老师,你今晚也过来啊,要不要吃水果?” 他说着就要蹲下身去拿水果,姜松河见状,快他一步冲过去,帮袁江槿拿了一块西瓜,挑在叉子上,眼神示意她就着自己的手吃下去。 “尝尝。” 袁江槿愣了几秒,张帆误以为是她平时就不太亲近别人,所以不习惯这样吃,又不好意思却姜松河的面子,帮她打圆场。 “姜老师这么照顾袁老师,我们这些男生可就没有展现风度的机会了不是。” 姜松河不语,心情也不爽,执拗地看着袁江槿。 袁江槿平复悸动,在张帆再次帮她说话之前,撩起右边的头发别在耳后,靠过去,眼神定定注视着姜松河的眼睛,张开嘴巴将那块西瓜咬下来。 姜松河手指骤然缩紧。 袁江槿的眉微微耸起,似在责怪她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这样亲密的举动。眼波流转中,仿佛还有表扬的意味在,肯定她的勇敢。 这副哀怨的神色,这个角度,这个动作,姜松河在看到她娇嫩舌尖舔舐在西瓜上时,整个大脑都在轰鸣。 她身体比脑子更快地挡在袁江槿正前方,拒绝让任何人看到她此刻的情态。 袁江槿已经起身,一只手挡在唇边,咀嚼西瓜,见她突然挡在自己面前,露出疑惑的表情。 姜松河干巴巴地笑了几声,拉着她重新坐在另一边,叫存心接近的张帆计划落空。 好不容易把西瓜咽下去,袁江槿才问:“你刚刚忽然挡着我做什么?” 姜松河脸一红,支支吾吾不好意思表达自己脑补的东西。 她这么羞涩的模样,袁江槿还是第一次见,因此视线越发直白不知收敛,把姜松河看得脸都要烧起来,才不情不愿地挪开视线。 年轻人的聚会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是游戏居多,各种各样的桌游摆上来,气氛比老教师那边热了不止一倍。 以往这种场合是姜松河最喜欢的,她本身就很喜欢热闹。 但今天不同,她满脑子都是袁江槿方才的勾人模样,对其他人的呼喊心不在焉。 袁江槿注意到她的状态不佳,主动关心:“你不舒服吗?” 始作俑者全然不知情,自己却如此心烦意乱。 一向自诩情场高手的姜某顿感挫败,再一想到明明是袁江槿暗恋自己,怎么现在还好像自己单恋一样,把人看得这么紧! 不对劲!再这么下去恐怕迟早被这个女人拿捏! 姜松河猛然起身:“我去那边喝点东西,你先坐着。” 袁江槿愣神的功夫,姜松河已经走出好远,她抬抬手想把人叫住,但距离在那,她也不是大喊大叫的性子,只能沉默,心里颇觉委屈。 明明是她暗示自己要来,可等了她半下午,来了之后不和自己聊天不说,还不许看她,甚至现在把自己丢在这儿一个人去喝酒了! 姜松河! 袁江槿心情也不算好,因此并未听到旁人在说什么。 “咱们玩这个吧!”一个男老师提议,“成语接龙,同音不同字也可以,音乐停止的时候,哪位接不上来,或者接错了,要么表演节目,要么就抽惩罚卡好不好!” 张帆朝自己的好兄弟报以感激的视线,因为姜松河离开,他也得以能坐到袁江槿身边。 音乐声响起,袁江槿在音乐老师的提醒下明白了规则,尽管掌控音乐的陈炜频频设计放水,但袁江槿的知识储备完全胜过他的小心思,因此游戏进行了半个多小时,袁江槿依旧一次都没卡住。 张帆再次向陈炜递了个眼神,陈炜心领神会,又转了几轮之后,配合着张帆的故意拖延按了暂停,成功卡在袁江槿身上。 “追根溯源,好!袁老师没接上,打算给我们表演一个什么节目?” 袁江槿一愣,要说知识方面她没什么好担心的,但要说才艺…… 其余人都笑嘻嘻看着,她不好坏了兴致,左右也不是玩不起的人,主动要求抽惩罚卡。 陈炜等的就是她主动抽卡!这里边的卡可都是他拿过来之前精心挑选的!每一张都包含一个“和离你最近的异性……”的前缀,离她最近的就是张帆!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陈炜假装大方地把卡摊开在她面前:“好,袁老师抽吧!” 袁江槿随便选了一张,心中还在默念不要抽到表演类的卡,她实在没什么节目好表演,结果卡一翻面,一桌人都在同一时刻看清了上边的字。 [和离你最近的异性同吃一根巧克力棒。] 袁江槿神色一凛,下意识看向右手边的张帆,他似乎也愣了一下,然后把陈炜递过来的巧克力棒接过,递给她。 “袁老师……要不然,这轮过了?” 这句话把袁江槿的退路封死,如果她过了就是搞特殊,玩不起,如果不过…… 她实在难以忍受和张帆做这种事。 两难之下,她打定主意,只咬着一点点算了,张帆凑过来的一瞬间就咬断,也不算违规。 第103章 姜松河:一点点小小强势罢了,可不是喜欢! 张帆瞧着她把巧克力棒塞进嘴里,心里的小鹿都快要跳出来了,看到袁江槿含着一边朝他看过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激动不已,毫不犹豫凑过…… 凑到一半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后脑勺挡住去路。 而袁江槿,所有的注意力本都在张帆身上,对这个半路冲出来的姜松河没有丝毫防备。 巧克力棒不算很长,姜松河本身心里就不舒服,一边小酌一边看着这边的情况。 看到袁江槿不但没追过来,反而和别人玩起游戏的时候,她简直气得说不出来话! 尤其那个张帆怎么就那么会见缝插针!自己才抬起屁股离开,他就巴巴地黏过去了! 姜松河越看越生气,越气喝得越猛,及至看到袁江槿为难地拿起巧克力棒,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平时在这样的场合见多了这些小把戏,无非就是想借着游戏的由头来个意外接吻。 恶心! 姜松河怒从心头起,扔下杯子就大步流星赶过来,抢在张帆之前一手揽住袁江槿的脑后,直接覆上她的唇。 半截巧克力棒被咬断,姜松河不但吃了剩余的半根,还吃了袁江槿涂在唇上的,薄薄的一层口红。 袁江槿整个人都愣住,忘了呼吸,也忘了做出反应。 唇上的温热是她从来不曾体会过的,绵软又香甜的味道侵袭着她的感官,令她一时有些忘我。 不过姜松河完全是恼火,所以并未亲吻太久,只惩罚似的在她唇上舔了一下,带了些口红,就迅速直起身子。 这一举动把在场的人都弄得愣住,姜松河后知后觉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了什么! 她尴尬一笑,脑子飞快给自己找借口。 “大家都是同事,还都是老师,这种惩罚卡是不是有点太不好了?都是女生还好,张老师可是男生,万一被别人误会了,他们不是要被指指点点的。” 张帆捏紧了拳头,他确信姜松河就是故意的! 袁江槿已经懵掉了,手指捂在自己的唇瓣上,舌尖在内里抵住上唇,方才的触觉便重新复苏。 她惊慌地收回舌尖,不敢再碰。 姜松河强硬地把张帆挤开,趁着众人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也参与进来。 “来来来继续玩啊,陈老师一直没玩,换个人点音乐吧,陈老师也来玩玩!” 陈炜面色尴尬,把手机交给另一个人,也下场参加。 本就是体育老师,再加上平时不怎么看书,知识储备实在少得可怜,陈炜和张帆频频中招,他们心知在场的女老师没有愿意和他们完成惩罚的,就只能一个又一个表演节目。 原本设计的心动情节被翻跟头取代,甚至赢来老教师们一致拍掌。俩人不知不觉成了马戏团的翻跟头小丑。 姜松河出了一口恶气,脸上的表情也明媚很多,喝得更高兴。 袁江槿则一直沉默着,偶尔会把姜松河杯子里的酒倒掉换成饮料。 她的脸还是烧着的,心跳也是不安分的,但对姜松河的关心仍旧占据高地,让她没法看着姜松河过度饮酒伤身。 一场聚会下来,有人喝得走不稳路,有人兴奋得约去下一场,有人翻跟头翻的大汗淋漓。 “袁老师,不去唱歌吗?”张帆把她喊住问。 这回不等袁江槿说什么,音乐老师都看出他那点心思,不耐道:“姜老师喝醉了,袁老师住的近,不应该赶紧送她回去吗?你这也叫绅士啊?” 张帆哑口无言,不甘地看着袁江槿带着姜松河上了车,疾驰而去。 好在公寓有电梯,姜松河本身又没有很重,袁江槿并未用多大力气就把她扶到屋里。 喝醉的姜松河,袁江槿曾见识过一次,因此她动作极快地把人塞进被子里之后就想着离开。 掖好被角准备起身时,枕头边上的本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上头用五颜六色的笔写了很多字,袁江槿本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却偶然瞥到自己的名字。 她重新俯下身,看清了内容。 [袁江槿一周路线] 下边罗列着她周一到周五的固定行程。 袁江槿是个不怎么愿意应付突发事件的性格,她的每一天相对来说都十分刻板,周一做什么,周二做什么,一般都没有太大变动。 袁江槿看着这一整页,幸好是姜松河在记录她的行踪,若换成别人,她此刻就是在拨打报警电话了。 袁江槿面色绯红——若不是天天观察自己,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怪不得这周偶遇的次数多了,原来是她故意为之。 她为什么要费心思制造这么多偶遇,难不成…… 她喜欢我?! 袁江槿一愣,这个想法出现的第一秒就将她控制住,久久不能回神。 姜松河喜欢自己吗? 如果是的话,她是因为喜欢自己,所以才破坏她表哥的相亲,也是因为喜欢自己,才摸自己……的吗? 还有今晚,她忽然出现亲吻自己,大概也是因为吃醋吧? 越想越脸红,袁江槿直怪自己不争气,却不敢再看着姜松河。 姜松河并不知道身边发生的事,喉咙干的厉害,呢喃着找水喝。 袁江槿听见动静,犹豫之后,还是起身去给她倒水。 她如此暗恋自己,若是喝醉之后,连杯水都不给她喝,未免太铁石心肠了。 袁江槿念念叨叨拿了一杯温水过来,哄姜松河起来喝水的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喝吧。” 姜松河朦胧中知道身边的人是袁江槿,她放心地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干渴得到缓解,因为坐起身的缘故,人也清醒了一点点。 现在是在自己家里,她迟钝地意识到。 想到袁江槿之前总是对自己冷眼相待,现在竟然愿意把自己送回家! 姜松河感动得不行——她这么体面的人,被自己前女友泼了一身的啤酒不说,刚刚自己在那么多人面前亲了她,她不但不生气,竟然还能这么不计前嫌地送自己回家! 袁老师脾气真好! “你……坐会,我给你,削苹果。” 姜松河说完就挣扎着要下地。 袁江槿一愣,赶紧把她拉住:“不用……” “你坐好!”姜松河十分固执,跌跌撞撞去沙发那边拿苹果,袁江槿不放心地跟上去,看见她拿着水果刀的刀背用力割苹果,甚至已经割下来一块。 袁江槿:…… 她好笑地走过去,把水果刀抢过来,放在远处,生怕她误伤自己。 “我这样吃就可以,你要不要睡下,是不是很困了?” 姜松河眯着眼睛看她一眼,把苹果举起来:“那你吃吃看,不然我不信。” 袁江槿为难地看看那块切得丑陋的苹果,再看看绷着表情的姜松河,只好点点头。 “啊。”姜松河如喂西瓜一样,把苹果举在她眼前。 袁江槿忽然有些害羞,今晚上和姜松河做了太多亲密的事,她有点受不住这样的撩拨。 姜松河只是想亲眼看着她吃掉,现在她混沌的大脑里就只有这一个念头而已。 两人僵持不下,最后袁江槿一闭眼:“啊……” 姜松河满足了,手指往前递,袁江槿感受到苹果进入口腔,就直接合上嘴巴。 然后——她把姜松河的手指含住了。 有点……不对劲。 袁江槿睁眼的同时,舌尖也接触了一下那个不对劲的东西,在姜松河脆弱的理智看来。 就是袁江槿含住她的手指还舔她。 勾引。 明知她前任是女生,还这样,不是挑逗是什么? 姜松河瞬间欲望战胜理智,一把捏住袁江槿想退回去的下颚。 袁江槿吃痛,想退回却不能退回,她差点呛到,苹果也顺势咳在地上。 “姜松……咳咳!” 姜松河已经无暇顾及她的不悦,另一只手把袁江槿的腰搂住,在后者的惊呼中把她抱在怀里,转而压在沙发上。 袁江槿大惊——完了!又要来了! 她奋力抵抗,动作太大,一不小心抓到姜松河的脖子,白皙的皮肤上顿时出现几道抓痕,红得刺眼。 姜松河根本感觉不到这点疼,仍旧强势地抱紧袁江槿,反倒是袁江槿吓了一跳,不敢再挣扎。 “姜松河!你……你别乱摸我!” 姜松河很规矩,只是抱着她,埋首在她颈间,委屈巴巴:“你都这么,勾引我,还不许,不许我摸……怎么这样啊……” 合着她还委屈上了! 袁江槿差点背过气去:“我没勾引你!” 姜松河有理有据:“你舔我手指!” 袁江槿脖子都红了:“我那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姜松河冷哼:“你就是不想认账,就是只想撩不想负责!” 袁江槿简直说不过她:“现在这个样子,到底是谁该负责啊……” 姜松河不高兴了,哼哼唧唧倒苦水:“你都不理我,我又没和别人纠缠不清,你就是不理我!也不和我说话!我都那么不高兴了,你也不过来找我,还和别人玩对嘴的游戏!” 袁江槿在她混乱的话中分析自己能明白的条理,为自己辩解。 “我没有想和别人玩那些,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抽到那个卡了……” 姜松河猛然抬头:“那是因为我一眼识破!及时过去救你了!不然你亲到的就不是我了!听见没?” 她凶巴巴的又格外可爱,袁江槿忽然没那么怕了,含着笑意望着她:“我亲不亲你有什么关系,我亲别人又有什么关系,看给你急的。” 第104章 姜松河:她不会某天突然抱一大束花和我表白吧? 她是想说,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着急成这样是做什么。 但姜松河理解为,是故意在气她。 好吧她的确就是这么自信,因为她从买花那天就坚定不移地认为袁江槿暗恋她! 所以她也无需掩饰自己的霸道和占有欲,义正词严:“因为你是我的人!你不能亲别人,你只能亲我!” 袁江槿的笑意卡住,片刻,绯意蔓延,让她整颗心都快跳出来。 “你……你,姜松河,你是不是喜欢我?” 姜松河看着身下的人,明明颤抖却故作冷静,明明期待却故作淡然。 怎么那么能忍的? 喜欢我就直说呗,还问我是不是喜欢你,算了,给你个台阶下也不是不可以。 姜松河仰着脑袋:“如你所愿!” 袁江槿还未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就被覆盖下来的阴影遮挡,唇上再度传来熟悉的触觉,这个吻显然没了任何顾忌,不但带走她的口红,还掠夺她的呼吸。 袁江槿还是第一次和别人接吻,对方口中只有一点酒味,是姜松河离开聚会之前喷了清新剂的功劳,才没有酒气熏天。 她的两只手都被束缚在身体两侧,整个人被压制着承受亲吻,没有一丁点反抗的余地。 濒临窒息时,姜松河总算愿意给她喘息之机,袁江槿还没呼出多少,因为胸前被捏住所产生的感觉便叫她倒吸一口冷气。 她又羞又恼:“姜松河!” 姜松河充耳不闻,另一只手也开始寻找目标,袁江槿身上柔软的地方就那么几个,被她反复光临,摸了又摸。 起初她还是竭力抗拒的,奈何那种冲上头皮的快意一次又一次击垮她的神经,最后她被迫放弃了挣扎,比上次更甚。 意识清醒时,两人不知何时已经转移到床上,姜松河没有力气脱她的衣服,两人也没有发生更过火的事,但袁江槿仍旧觉得自己已经被吃干抹净了, 她羞愤地想给姜松河一巴掌,为她醉酒就胡乱摸别人,这样的话是不是自己也毫无特别之处,在她这里也和其他任何一个女人一样? 巴掌高高抬起,姜松河无意识的呢喃拯救了自己的脸蛋。 “袁……袁将军,嘿嘿,好摸。” 袁江槿的巴掌泄了气,她甚是粗鲁地把姜松河翻了个面,捏着这人柔软的脸蛋:“姜松河,你和谁在一起?” 姜松河仍能回答:“袁将军……” “那你刚刚摸了谁?” “袁……” “你……”袁江槿整个人都快被煮熟了,咬牙切齿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摸了,要对我负责吗?” 问出这句话,她也想起姜松河上次面对这个问题的反应。 “你该不会,真要我负责吧?” 她心都提起来,等着姜松河回答。 姜松河动了动嘴唇,似乎已经发不出声音,袁江槿就赶忙把耳朵凑过去听。 “当……然……要。” 十分微弱的气音,袁江槿的心却一下子落在地上,重重出了口气。 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看着姜松河,这家伙已经睡熟了,抱着袁江槿的一只脚还有细微的呼声。 可爱,像,小猫。 袁江槿无意识弯唇,指尖也在不知不觉中戳到她脸上,软绵绵的,很好戳。 如此软乎乎的姜松河,平时乖张明艳的姜松河,醉酒之后却是这样的可爱。 她也很会照顾人,和很多人都合得来,做她女朋友的话……似乎也不错。 袁江槿越想越开心,不小心就把手指戳在姜松河唇上。 姜松河不耐烦地张嘴想骂人了,一张嘴吃到袁江槿的手了,然后就有感觉了(审核不过就这样吧) 她敏锐地感觉到自身的回馈,才明白。 为什么姜松河会那么委屈地说自己勾引了她。 这种感觉,确实……是勾引。 袁江槿迅速收回手,姜松河的表情十分可欺,慌得她赶忙抽纸巾擦干净。 这样的画面冲击力十足,让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自处的好。 “姜松河……我该相信你的话么?” 姜松河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失去对意识的支配权。 袁江槿叹了口气,无奈地把她转移到枕头上,然后给她盖上被子。 下了床踩在地上的时候,脚跟传来的虚浮感令她险些走不稳当。 她痴怨地看着姜松河,回了自己的家。 尽管就在隔壁,但忽然安静下来的空间仍旧叫袁江槿有些不适应。 她洗了澡,第一次洗澡洗的面红耳赤,收拾好一切之后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姜松河抱着她的脚踝呼呼大睡的样子。 唇角弯起,袁江槿后知后觉想到——姜松河承认,她喜欢我。 嗯~ 她抱着被子在床上转了个圈。 看她醉成这样,大概是真的太喜欢我了,那我要不要答应她呢? 又为我买醉,又为我主动承认,不然还是别让她太伤心了吧? 这样的愉悦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醒来,袁江槿这一夜都惦记着买早饭的事,特意一大早起床去楼下买了小笼包。 姜松河脑袋疼得不行,胃里也发虚,听到连续的敲门声时只想骂人。 她忍无可忍地从被子里拱出来,气势汹汹冲到门口,一把拉开门就准备把这个扰人清梦的家伙臭骂一顿。 谁知她嘴刚张开,映入眼帘的就是唇边带笑的袁江槿。 “我买了早饭,猜你会饿……”袁江槿的笑因为她的怒容有所收敛,“是不是吵到你了?” 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姜松河霎时闭上嘴巴——完蛋,睡了一晚上一定有口气! 她的眼睛还未完全睁开,被吵醒的起床气还在,于是一声不吭去拿了备用钥匙过来,一把塞进袁江槿手里。 “好了,以后要进就直接进来。” 不要一大早就当当当敲我的门! 后半句她不敢说。 袁江槿看着手心的钥匙,心里高兴,表情上也更明显了。 “只买了包子。”她把早饭放在桌上。 姜松河已经一步三晃地进了卫生间:“都行,辛苦你了,你先吃,我马上就出来。” 袁江槿看着她进去关门,转回来的时候,视线触及到沙发,昨晚的回忆顿时汹涌而至,她下意识别开视线,却又在卧室的门口看到床的一角,顿时更害羞了。 姜松河洗漱出来,就见袁江槿红着脸小口小口在吃包子,两口咬下去,包子的一半都还没吃完。 她伸手在她眼前晃晃:“想什么呢,一会儿包子把你吃了。” 袁江槿回神,看到姜松河的嘴,更不自在了:“没什么,快吃吧,我先回去了。” 姜松河一愣:“你,这就回去了?” 袁江槿点点头,只因这间屋子实在到处都是些……容易让她浮想联翩的事物,她坐这么一会儿就已经够不好意思了,实在不能再待更久。 姜松河纳闷儿地看着她迅速离开,一口把包子吃掉。 难道我昨晚…… ! 姜松河噎住,猛然想起昨晚大概是袁江槿送她回来的! 看她这个娇羞劲儿就知道了,上次摸人家,袁江槿也是这样,想看又不敢多看的样子。 姜松河很想把监控翻出来看看,但自从搬家之后,她觉得环境足够安全,就没再装。 看来还是有必要。 姜松河心事重重吃着包子想:她还给我买早餐,应该不是怪我,果然是喜欢我的吧?不然怎么可能又被摸了,还给我买早餐,并且还心情这么好? 哼~ 真是个口嫌体正直,不知道这家伙能憋多久,不会马上就和我表白吧? 哎呀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多不好意思啊哈哈哈! 姜松河越想越兴奋,兴奋得一边给纪怀昨打电话形容这件事一边吃,她知道隔音不好,压着嗓子嗬嗬地笑,把纪怀昨吓得不轻。 “你到底是有什么症状你就去看看,医保卡不给你报我给你报。” 姜松河“啧”一声:“不听人说话呢!你说袁将军会不会过几天忽然给我搞一大束玫瑰花,就来跟我表白啊哈哈哈!你说我是接受还是拒绝的好啊?” 纪怀昨简直无语:“你……你要是实在等不及,干脆先表白算了,我看你也够坐不住的。” 姜松河十分不满:“你这人纯是羡慕了,我不跟你说了,没意思!” 电话挂的也仓促,纪怀昨无奈地收起电话,把这件事分享给阮赴今。 上周日钟荷还是没走成,因为王叔叔家的儿子因为工作上的事要延迟一周回去,所以她也就打算再多待一周。 这一周阮赴今每晚都会在纪怀昨这睡,美其名曰纪怀昨家的客房舒服,实际上每天都会偷偷跑进主卧一起睡。 自上次之后,她们没有再试探关于床上的事,因为只是抱着入睡就已经能驱散工作上的乏累,纪怀昨也不忍心让她睡不好,第二天上班没精力。 第105章 钟荷:你们断了吧。 转眼又到周一,阮赴今穿好纪怀昨帮她拿的衣服,吃了纪怀昨煮好的早饭,整理好包里要带的东西之后,被纪怀昨送到门口。 “小昨,我好幸福哦。”她忽然站定说,“什么都不用我做,你这么体贴,能帮我处理好所有的琐事,辛苦你了。” 阮赴今说完搂住纪怀昨的腰,把脑袋靠在她胸口上温存。 纪怀昨心满意足,揉揉她的头发:“再不走上班要来不及了哦。” 阮赴今嗔她一眼:“抱一下的时间都不给?狠心小妇人!” 纪怀昨失笑,帮她开了门:“快去吧,努力赚钱,养活我们仨。” 阮赴今闻言眉飞色舞地出门去:“小娘子乖乖在家等着我回来哦。” 纪怀昨靠在门框上,顺着她的话乖乖点头:“好,老爷此去小心。” 阮赴今笑弯了腰,她自是喜欢纪怀昨处处都纵着她,走出几步又转回来,毫无预兆地捧着纪怀昨的脸,在她唇上飞快亲了一下。 “等我回来哦。” 纪怀昨耳尖绯红,低声嘱咐:“注意安全,去吧。” 阮赴今恋恋不舍进了电梯,纪怀昨唇边带笑瞧着电梯门关上,正欲回屋,阮赴今的家门忽然打开,钟荷站在门后,脸色铁青。 纪怀昨僵住。 “小纪,可以聊聊吧。” 完了,看到了。 纪怀昨心里死寂一片,面上还能扯出一丝笑容:“您请进。”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纪怀昨的家,坐在沙发上,各自沉默。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钟荷率先问。 纪怀昨心知已经没有什么遮掩的必要,干脆坦诚:“前几天。” 钟荷猛然想起自己才来的那天晚上纪怀昨还没回来,第二天却出现在家里。 “你们……”钟荷一时也无法接受这件事,不想了解她们之间的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们断了吧。”最后,她吐出这样一句话。 纪怀昨十指骤缩,尽管她早有预料,但是面对突如其来的要求,仍旧有些不能接受。 “阿姨,我们之间不是随随便便的……” “我知道。”钟荷打断她,“你们都不小了,也都是懂事能干的年轻人,你们的决定肯定比我们这些上年纪的更谨慎,但,我和她爸爸都不会同意,相信你的爸爸妈妈也是。” 想起自己早就杳无音讯的父母,纪怀昨沉默不语。 钟荷仍旧在劝她:“今今是个很要强的孩子,也重感情,我知道要断没那么容易,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主动和她切断这样的关系。” “我和她爸爸更希望她有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家庭,夫妻和睦,生活顺遂。” “你们都是女孩,就算在一起,互相照顾也没那么容易,我活了几十年,比你们更清楚家里有一个男人的重要性。”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现在的法律还不承认你们这样的关系,我们不能把今今的未来交给一个法律不能接受的另一半。” “我和她爸也没多少年好活,万一有一天撒手人寰,她有点什么事,能帮她签责任书的人都没有,这是我们无法接受的。” 纪怀昨感觉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似乎大雨骤降,她竭力克制自己要冷静,阐述自己的优点。 “阿姨,我自信我比大部分男人更有经济实力,也更会照顾她,我们性格也是互补的,也有感情基础,所以我想和您争取一次机会。” 钟荷叹了口气:“我没有否认你的能力,我只是不能接受她要找一个女人过日子。” “同为女人,我知道那有多不容易,现在你们刚刚在一起,有新鲜感,什么事都好商量,以后呢?” “等你们老了,都走不动的时候,或者人到中年都力不从心的时候,需要的该是一个男人的支撑,而不是你们做一辈子的女强人。” “小纪,我没有什么要说的,我反对你们,也希望你可以给我和她爸爸省点心,能主动断了。这可能对你有点不公平,但是我必须要为我的女儿考虑。” “小纪,你也很不错的,找个男人过日子,也不用接受世俗的舆论,多好的事。就算你不在意这些,今今也不在意,但是我和她爸爸会在意。我们一辈子都是好名声,不想到最后,因为今今的一时糊涂……” “小纪,阿姨所有的理由都说了,自私的,不自私的,希望你可以体谅,离她远点,放过她,行吗?” 纪怀昨从未像此刻这样无力,她不知该如何反驳,也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钟荷的偏见消失,她也很难过,她知道和阮赴今在一起有多快乐,短短半个月,她都觉得无法割舍。 一开始她还自己门儿清,人家父母会反对,但仍旧情难自抑地和阮赴今在一起。 现在吃了苦果,也是活该的。 见她不说话,钟荷急了:“小纪,你还想我怎么求你呢?” 纪怀昨回过神,神情苦涩:“阿姨……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我没法回答你。” “你和她断了很难吗?”钟荷大声道,“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不希望我女儿喜欢女人,小纪,你也是为人父母的,你希望孩子被别人背地里戳脊梁骨吗?” 纪怀昨低声:“我不是为了顶撞你,我只是想说,我的女儿,我只希望她能过得快乐,怎么选择都好。” “你是说我不顾今今快不快乐吗?”钟荷问,“我是她妈妈!我也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 纪怀昨并未搭话,钟荷见状干脆提出要求:“你现在给她发消息,就说分手,我不能接受你们在一起。实在麻烦不动你我就把她带回去好好说说,什么工作都别干了!先把个人生活搞清楚再说!” 纪怀昨叹了口气:“这件事我会考虑,您不用这么极端,孰轻孰重我掂量得来。” 她知道阮赴今有多热爱自己的工作,也知道她为工作付出了多少年的努力。 这件事被钟荷知道还没有那么遭,如果被她的同事知道,如果她的上司真的很在意员工的感情问题,那她的事业也会受到打击。 尽管纪怀昨不确定钟荷会不会真的这样做,但她一点都不想冒险。 “我答应您,小梨放了暑假之后,我会暂时搬走一阵,等她开学再回来,给我们一个冷静期。” 钟荷没说话,纪怀昨起身送客:“我不是光说不做的人,我也希望您可以当这件事没发生,不要去干扰她的事业,她辛辛苦苦爬到今天很不容易,付出了很多代价,没必要因为我有所折损。” 钟荷看着她的表情,读懂了其中的妥协和无奈,也心有不忍。 “小纪……你也早点找一个……” “阿姨,您回吧。” 钟荷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回了屋。 房间重新空荡,纪怀昨在对话框打出“我们分手吧”几个字,只是看看,就已热泪盈眶。 答应钟荷,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不想影响阮赴今,其实也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阴影。 她知道她们的感情还不够稳固,她也知道秦幼昕给她带来的阴影。 阮赴今的父母没那么好改变,她们之间的感情确实会越来越深不假,但阮赴今只要向父母妥协一次,她就会彻底失望。 她怕了那种赌上所有,最后输得血本无归的感觉。 她不怕被骗钱,也不怕被骗身子,她只是输不起感情这回事。 与其迟早都要荒芜收场,不如浅尝辄止,现在断总比以后断要好得多。 可阮赴今,她真的舍不得。 整整一下午,纪怀昨把自己缩在椅子上,眼神放空想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 就住在对门,她根本无法和阮赴今不碰面,也无法做到钟荷满意的,老死不相往来。 只有离开这,见不到,才不会想。 纪怀昨慢吞吞换了衣服,慢吞吞收拾东西,晚上六点,屋子黑漆漆一片,纪怀昨不愿开灯。 纪轻桐接了电话回来的时候还以为没人,等看到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趴在行李箱上抽泣的时候吓了一跳。 “姐!你怎么了这是?” 纪怀昨擦了泪痕:“我有点事,要出去一段时间,家里就先交给你,带好小梨,实在忙不过来就给我打电话,我找个阿姨照顾她。” 纪轻桐根本反应不过来:“你去哪?” 纪怀昨起身,拿上所有的东西:“我到了告诉你,松开。” 纪轻桐向来不敢左右姐姐的意愿,只能看着她就这么出门去。 纪怀昨开着车到诚橡楼下,她总想再见阮赴今一面。 但阮赴今去应酬,她等了很久,才恍然想起,阮赴今和她说过的,晚上不回来吃。 她趴在方向盘上长叹一口气,最后驱车离开,一直开到不想开,她总算停在一个叫百林的地方。 夜色寂静,她猜阮赴今大概已经回家去了,想打个电话给她,又不知道能说什么,最后干脆放弃,趴在方向盘上放空。 小梨的寒假大概两个月,现在距离她放寒假还有几周,也就是说,她即将和阮赴今分开将近三个月。 三个月之后,她们会是什么样子,她们会不会再也不用联系了? 毕竟刚刚在一起就遇到这样强烈的反对,纪怀昨总是对父母的反对心有余悸,硬碰硬的下场她有过一次,所以这次更优先选择逃避。 可她又想到阮赴今——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离开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离开,这对她来说,是不是很不公平? 第106章 争吵,沟通 晚上十一点,阮赴今主动进了纪怀昨家。拉开门,却总觉得空荡荡,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她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人,还以为纪怀昨去了自己家的时候,一回屋,钟荷抱着双臂,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 阮赴今开玩笑问:“怎么了?想什么国家大事呢?” 她路过钟荷去冰箱拿水:“纪怀昨去哪儿了?” 钟荷回答的言简意赅:“她走了,我让她走的。” 阮赴今一怔,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走……去哪?” 钟荷起身,走到她面前:“你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要不是我今早上看见,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拒绝周刑!” 更多的原因不必多说,阮赴今心都凉了半截。 没人比她更懂纪怀昨,纪怀昨的上一段感情就是因为另一方的家长从中阻挠,加上秦幼昕也听了父母的话,所以才分手,伤了心。 她知道她一定会很害怕这样的情况,所以一直没有主动和母亲提起,就怕两个人在她不知情的时候交流,再次伤到纪怀昨。 纪怀昨是敏感的,她甚至有可能再也不会靠近自己! 阮赴今越想越难过,赶忙给纪怀昨打电话过去。 钟荷气不打一处来,把她的手机夺过挂断:“阮赴今!你真是越来越没有样子了!我和你爸爸把你培养成现在的样子,就是为了方便你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吗?你还联系,有什么好联系的!小纪都能体谅我们的不容易,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我……” “妈!” 阮赴今怒吼一声,眼神冰冷,喊住了钟荷的哭腔。 母女两人僵持许久,阮赴今的手机总算有了回应,她上前一步抢过来,钟荷比她更早看清纪怀昨的消息。 [我们分手吧。] 看清的一瞬间,阮赴今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纪怀昨,果然已经开始躲着她了。 尽管纪怀昨不说,阮赴今也知道她会做什么。 她会想,长痛不如短痛,先躲一躲,然后彻底在阮赴今的生活里消失。 可这样不行! 阮赴今皱着眉:“妈,手机还我。” 钟荷越看越气,干脆抢过手机摔在地上。 “你真是疯了!” 阮赴今愣愣地看着摔在地上的手机,却没有同她再争执,良久,她默不作声地捡起手机,一声不吭回了房间。 钟荷坐在客厅也崩溃,一边哭自己怎么养了这样的女儿,一边懊悔自己摔东西的举动。 可,发生都发生了。 阮赴今收拾了几件明天会穿的衣服,背着一个包包出来:“公司加班,我先去忙了,您早点睡吧。” 钟荷见状迅速挡在门口:“你要去找她是不是?你是不是要去找她?不可能!” 阮赴今疲倦地把手机举在她面前,虽然屏幕花了,但是还能用。 通话界面已经跳动了半分钟,里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阮总监?你在听吗?” 阮赴今面无表情地把手机贴在耳边:“马上就到。” “好的。” 电话挂断,阮赴今看着钟荷:“您先睡吧。孩子我交给小桐照顾,您不用去接了。” 钟荷“哎”一声,意识到自己态度很差,想和她聊聊,但阮赴今已经离开,她只能颓然回到沙发上。 进了电梯,柳溪融的电话再度拨回来:“出来了吗?” 阮赴今叹了口气:“出来了,谢谢啊。” “嗐,说什么客气话,我还吓了一跳呢,你今晚来我这儿睡吧。” 阮赴今拒绝:“我去找个酒店,我需要给纪怀昨打一个电话,和她好好谈谈,我……不知道她去哪了。” 柳溪融对这种事也是有心无力:“酒店不安全,我今晚回不去,你干脆去我家住好了,离你上班的距离和酒店差不多,省下来的钱请我吃饭。” 盛情难却,阮赴今只能答应下来。 进了柳溪融家门,她疲惫地脱掉鞋躺在沙发上,提起手机给纪怀昨打电话。 拨通之后的忙音一点点煎熬阮赴今的心,好在纪怀昨没有不理她。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阮赴今率先泄露一点抽泣的声音,纪怀昨马上变得更慌乱。 “阮……” “纪怀昨,你那天晚上抱着我,说不会推开我的话,是假话吗,还是梦话。” 纪怀昨语滞,沉默许久,叹了口气:“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失去其他的,重要的东西,如果不能平衡,我可以接受你失去的是我。” 阮赴今倒吸一口气:“那你觉得我能接受吗?” 纪怀昨不语,她知道她不能接受。 “纪怀昨,我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也是第一次做另一个人的女朋友,从去年过年的时候,你来我家,和我爸爸沟通过之后,我就明白你是最懂我的。” “纪怀昨,我现在问你,你懂我吗?” 纪怀昨不知该说什么,她知道阮赴今现在是难过的,疲惫的,但她又恐惧被父母极力反对的感情,所以她更加两难。 阮赴今从她的沉默读懂她的答案,缓了口气。 “我找了很多年才找到你,别这么快就要离开我好不好,在我真正做了错事之前,不要因为内心的顾忌就把我推开。” “纪怀昨,我们也不是头脑一热就在一起了,既然在一起不容易,就也别轻易就说分开的话,好吗?” 纪怀昨眼圈发热,不知不觉中,眼泪夺眶而出。 她憋着一股气跑了这么远,说到底还是因为很委屈,很难过,很想逃避。 她恨不得没有一个人想起她,恨不得所有人都抛弃她,能让她在角落里孤孤单单地舔舐伤口最好。 可她又不想阮赴今忘记她,不想她也抛弃她。 她确实能说会道,自己都相信,是自己愿意舍弃感情成全阮赴今,而非被逼迫无计可施,狼狈遁走。 但阮赴今几句话就让她清醒,让她看穿了自欺欺人的外壳。 她根本不是为了成全阮赴今,她只是因为害怕以后迟早会失去她,所以宁愿断尾求生。 胆小,怯懦。 阮赴今听到她深深浅浅的呼吸,是极力克制的悲伤,或许她正在偷偷掉眼泪。 她心疼不已。 “纪怀昨,告诉我你在哪,我去接你好不好?你抱着我睡吧,不然我要做噩梦。” 纪怀昨的抽泣声变得明显,但很快就歇止:“不用。” 阮赴今一哽,心急如焚,纪怀昨又接上后半句:“我自己回去,太远了。” 阮赴今松了口气,笑骂:“你这个坏家伙,存心逗我。” 纪怀昨心情好了很多,整个人也没有刚刚那么颓丧了,开始和她沟通。 “阮赴今,我不想,和你走到那一步。如果最后的结局和之前的没差,那我宁愿不要耽误我们两个人的时间。” 阮赴今坐直身体,她能想象到纪怀昨现在的表情,一定是委屈巴巴,但很难过的表情。 想想就心疼呢。 她怎会不知道纪怀昨的顾忌和在意,她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被母亲看到,在此之前她们沉浸在拥有对方的喜悦里,谁也没有提起有关这些。 所以当情况真的发生,才会被打的措手不及。 阮赴今舒了口气,声音柔柔:“纪怀昨,我们彼此坚守,彼此依靠,结局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有对方可以支撑不是吗?” 纪怀昨的不安被抚平,她明白来自阮赴今的承诺多珍贵,她既然承诺她,就一定会实现她,默默回应:“是。” 阮赴今笑意荡开,想到这家伙一声不吭离开,甚至去了很远的地方,心疼之余还有些好笑:“是哪个委屈小鬼被气跑啦?” 纪怀昨的委屈劲又上来了,颇不好意思地挡着脸,尽管没人会看到她。 “是我。” 阮赴今宠溺地笑:“那现在哄好了没?” 纪怀昨哽咽一下:“哄好了。” 阮赴今恨不得现在就把这样软糯的纪怀昨搂在怀里,亲亲抱抱,好好哄哄。 她遗憾地对着听筒亲了两下:“我不那么会哄人,如果你有更需要我做的,我都可以做。” 这句话似乎有其他的暗示意味,纪怀昨指尖蜷起:“我……可以攒下来吗?” 阮赴今一愣:“嗯?” 纪怀昨别扭地解释:“我,今晚许愿,明天补偿给我,可以吗?” 阮赴今笑开了,故意和她调情:“你在想什么,嗯?” 纪怀昨把脸埋在膝盖之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何必问我。” 拉扯是吧? 阮赴今趴在床上:“光想有什么用,明天见了面我再看看你有多大胆子。” 说起见面,纪怀昨不免想到钟荷,迟疑片刻道:“我打算先住别的地方,我觉得我现在回去……你妈妈应该不太能接受。” 阮赴今闻言也是愁绪蔓延:“也好,只是委屈你要躲一阵了。不过这样也好,她自己知道了,提前有心理准备,我也好开口。” 纪怀昨“嗯”了一声:“我相信你,明天在酒店落脚之后,我给你电话。” 阮赴今答应一声,因为纪怀昨开了很久的车,两人还没说几句,精神放松的纪怀昨就睡着了。 阮赴今很久没听到她的回应,笑骂:“让人担心的家伙……” “回来之后,真该好好罚你,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乱跑……” 随即她又觉得自己说这些似乎有点油腻,好笑地说了晚安,才挂了电话。 阮建平也在下一秒打过来。 第107章 懊悔 阮赴今看着界面直发愁,但该面对的事总要面对,她做好再被骂一次的心理准备,阮建平的态度却出乎她的意料。 “今今,你妈妈都和我说了,你和小纪在谈恋爱是不是?” 阮赴今顿了几秒,大方承认:“是。” 阮建平赶紧表明立场:“你知道的,从小到大爸爸都是支持你的,这件事呢,你妈妈转不过来弯,她什么思想你最清楚不过了,别怪妈妈哦。我们刚刚打了视频电话,她也很难受的,说把小纪气跑了,也把你气跑了,一个人难受呢,让我打电话问问你现在休息了没有。” 阮赴今惊讶地看着通话界面:“爸……您,不怪我吗?” 阮建平笑叹:“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还能看着你愁眉苦脸过日子不成?别听你妈妈说的那些,她那是因为嫁了个好男人,所以看男人都是好的!” 阮赴今被他的自夸逗笑,阮建平听她笑了,更卖力安慰: “明儿你妈妈就跟着小王哥回来了,走之前你送送她,回来之后我开导开导她。” 阮赴今感动地点点头,想到爸爸看不到,又出声答应。 阮建平也放下心来:“今今,爸爸……很相信你自己的眼光,爸爸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是领回来的,爸爸都承认。小纪是个很不错的姑娘,虽然爸爸和她说的话没有那么多,但爸爸觉得很愧疚。” “在她和我说那些话之前,爸爸都从来没想过,我姑娘是站在那么高处的人,何必低就。她是真的懂你的,也不想你为难,所以才顺了你妈妈的意。” “你妈妈呢,也一时接受不了,行动上有些偏激,你多理解理解她,她不是讲不通道理的人。上次你大姨做的过分,她回来之后也把房子收回来,还让我不许劝她哈哈哈。” “今今,你就放心做你想做的事,你妈这里有我呢,我们好好谈谈,谈妥了,你再和小纪回来,你妈妈也不是油盐不进,别发愁,昂。” 阮赴今心里千斤的重量一下子只剩下一点,温热的泪滑落,她无比感激。 “爸。”阮赴今擦擦眼泪,“谢谢你。” 阮建平也感动得不行,他几乎是全家最感性的一个,听不得女儿哭。 “谢什么。” “女儿,只要你生活得幸福就好,爸爸出不了别的主意,但是可以帮你开导妈妈。” 阮赴今深呼吸一口气:“好,爸,妈妈那边交给你,明天我早点回去送她。” 第二天,阮赴今早早起床开车回去,钟荷刚好也拿着东西等在楼下。 母女两人对视,阮赴今一言不发走到她面前:“这就回了?” 钟荷点点头,低着头不敢看她:“嗯,回去看看你爸,也不能老在你这儿住着,你才下班,在家好好休息休息。” 阮赴今没回答后半句,王大爷的儿子已经把车开过来,朝阮赴今打了个招呼。 “感觉挺久没见你了呢,腊月二十五我结婚,回来吃席啊。” 阮赴今还记得去年他和女友被赶出去,想不到今年就结婚了,看来是王叔叔两人也同意了。 她由衷为他们感到高兴,点点头答应:“好,我一定去,给你们封个大红包。” “嗐,封什么呀,你多喝点喜酒就好了!” 阮赴今笑笑,目送钟荷坐上车,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到家给我来个电话。” 钟荷放下车窗,一阵风吹过,阮赴今不禁瑟缩一下,她的头发被吹得有些纷乱,清瘦的指节将发丝拨开,眼底还有昨夜没休息好的乌青。 钟荷眼眶润了一圈,不舍地看着她:“你也是,别那么……拼命。” 阮赴今勉强笑笑:“嗯,我知道了,去吧。” 车子发动,钟荷眼巴巴看着,一直到转过弯再也看不到女儿,才落下眼泪。 小王在前头笑道:“姨,您这么舍不得不多住几天?” 钟荷擦擦眼泪,她并非舍不得,她只是觉得……她昨晚的所作所为,并不那么对。 对阮赴今来说,上了一天的班,应酬完,心力交瘁,回家还发生这种事,让她大晚上要去公司困顿一夜。 钟荷想着想着,眼泪就又落下来。 “不是舍不得,就是心疼。” 小王摇摇头:“嗐,她在诚橡上班吧,那种大单位对这种主管级别的员工要求都很严格,恐怕是今今想放松也放松不得。” 钟荷一听,更难受了,心里的懊悔也多了几分。 “有的时候我都佩服今今,一个人带着小孩,在大城市打拼,还站住脚了,多不容易。” 钟荷不免想起纪怀昨,她竭力逼迫她离开女儿的时候,她也说了类似的话。 “她能有今天很不容易,您不要打扰她的前途,我走就是了。” “她好不容易站到山顶,难道只是为了配得上身处半山腰的人吗?” 钟荷叹息,想起小王要结婚的事,又想起他的女朋友。 年前说是化妆品店推销的,王家的父母也是觉得自己的儿子低就了,不同意。 “你爸妈现在支持你们两个在一起了啊。”她状似无意道。 小王把音乐关掉:“可不是吧,先前他们总觉得娇娇没学历,没能力,嗐,其实过日子吗,找个顺心顺意体贴人的比什么都重要。” “夏天的时候我被车撞了,好在没那么严重,一直都是娇娇照顾我。” “我过节没回家,也是她买了很多礼物,以我的名义送回去,怕他们老两口担心。” “娇娇是没上太多学,所以也没机会接触好工作,但她心疼我,懂我,我们在一起也挺好的。现在我爸妈想通了,我也高兴,一家人其乐融融不比啥都强,是吧姨。” 钟荷附和着他,心里想着自己女儿的事。 两个人合适……若论合适,她们站在一起,确实合适。 可…… 唉。 - 送走母亲,阮赴今回家换了衣服径直去上班,还好两个孩子有纪轻桐照顾,倒是没有那么腾不开手。 到办公室之后,她第一时间给纪怀昨打了电话过去:“起床了没有?” 纪怀昨这一夜都辗转反侧,根本没睡好,因此一早就起床开始往回赶。 六个小时的车程,她此刻已经赶回来一大半。 “还有两个小时到热河。” 阮赴今一怔,只一秒就懂了她这么急迫回来是为什么,心尖顿时都是甜的。 “难道是天不亮就爬起来,想回到我身边?” 纪怀昨有点不好意思,但仍旧承认了:“不止呢,一晚上都没睡好,就想回到你身边。” 阮赴今忍不住笑:“怎么气跑一次,嘴还甜了?” 纪怀昨抿着唇笑:“专心工作,别想女人。” 阮赴今挑了下眉:“自己的也不能想?” 纪怀昨害羞得不行:“可以偶尔想。” 阮赴今哼哼两声:“今天没有爱心午餐,我的胃要闹了,它说它马上就要闹了!” 纪怀昨笑出了声,马上在心里做好时间上的安排:“那我……回去做饭,然后直接带过去给你,看你吃完,再回来休息?” 阮赴今的视线下意识落向自己的休息室,有一个小主意,故此只肯定了前半句:“好啊,你做好给我带过来。” 然后陪我在这儿睡个午觉。 中午,阮赴今第n次抬头,办公室的门总算被推开。 她惊喜抬头,露出准备了一上午的惊喜笑脸——是周刑。 阮赴今一秒收回,叫周刑秒懂那个笑脸是准备给谁的,尴尬一笑。 “老大,我来递交离职手续,您批一下。” 阮赴今一愣:“离职?” “是。”周刑大大方方承认:“我来这儿工作的主要目的……您也知道,现在您有了自己的选择,我理应回到我自己的位置上。” 阮赴今早也猜到他的背影不会简单,见状痛快签了申请,递交给周刑,说了两人认识以来的第一句语气不那么生硬的话。 “祝你今后前程似锦。” 周刑客气地笑笑:“也祝你选对人,步步高升。” 一年的追求到此为止,周刑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礼貌道别之后离开办公室。 他收拾好东西,交给助理抱着下了楼。 大厅中,他和来送午饭的纪怀昨相遇。 两人默契地停住,周刑侧身对助理道:“去车上等我。” 助理离开,他伸出手,像第一次见面一样客气:“纪小姐,又见面了。” 纪怀昨抬手交握,周刑叹了口气:“纪小姐确实比我更用心,也更适合阮总监,希望以前我的所作所为没有给你们带来困扰。” 纪怀昨摇摇头:“不会,你这是另有高就?” 周刑点头:“回去接父亲的班罢了,没什么自由。” 纪怀昨没多问,两人也没有其他好说的,周刑最后还是忍不住劝她。 “阮总监是很好的人,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辜负她的选择,不要让她失望。” 纪怀昨看到他眼中的认真,更为自己的退缩而自责。 她迎上他的视线,“我会的。” 两人无声凝视片刻,周刑洒脱地笑笑,转身离开。 纪怀昨也转头去摁电梯。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小宁尚在里边交接工作,纪怀昨原本打算等在外头不打扰,奈何阮赴今自从看到她开始,眼睛就移不开了。 小宁识趣地提前结束汇报:“老大,其余的我下午来找你说,先回去啦!” 阮赴今回过神,歉然点点头:“好,去吧。” 小宁已经看破一切,意味深长地冲她眨了下眼,出门之后不忘提点纪怀昨: “小昨姐,老大可等你好久了呢~” 纪怀昨耳尖略红:“得令。” 小宁哈哈大笑着回了工位。 第108章 见不到你多少秒,我就想你多少秒 纪怀昨进办公室,阮赴今正在拉百叶窗。 这下好了,原本透明的玻璃被百叶窗遮挡得严严实实。 两人四目相对,眼眶微红。 “小昨……”阮赴今没忍住,径直扑进纪怀昨怀里:“我好想你。” 纪怀昨怜惜地揉着她的头发,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办公桌上,用力回抱她:“我也想你,虽然只有十几个小时,但是也想得不行。” “我们差点就分开了。”阮赴今哼着声控诉。 纪怀昨心都软成一片:“都怪我,怪我思虑太多,畏畏缩缩,不和你商量就做极端决定,以后都不会了。” 阮赴今听着她检讨,心里的委屈烟消云散,沉浸在纪怀昨的味道里,无比心安。 “我很怕失去你。现在我明着告诉你我怕了,你不能揪住这个把柄总是欺负我。” 纪怀昨赶忙拍着她的背,姿态恨不得放在地上:“都答应你,你亏了的我就补给你,什么都听你的。” 阮赴今从未像这样赖在某一个人怀里撒过娇,以往她觉得这种行为太不符合她的性格,可现在完全不同,她喜欢纪怀昨的味道,喜欢纪怀昨抱着她,哄着她,和她说顺耳的话。 她喜欢纪怀昨,喜欢得不行,离不开她,想依赖她,无论如何也要得到她,守住她。 她不会允许纪怀昨再离开自己,下次即便是被气跑,她也要跟着一起跑,然后用尽办法,把人哄得开心,哄得就在自己身边,哪儿都不要去。 情绪平复,阮赴今主动脱离纪怀昨的怀抱,提起保温盒。 “做了什么好吃的?” 纪怀昨挠挠耳尖:“做了……道歉套餐。” “嗯?”阮赴今眼中闪过一道亮光,迫不及待打开盒子,最上边的一层有一只用胡萝卜刻的小兔子,呈侧面的跪姿,样子实在虔诚。 “哇!”阮赴今忍不住发出小女孩一样的欢呼,“可爱,你还会弄这个?!” 纪怀昨的小小虚荣心得到大大的满足,鼻尖都翘起来:“马马虎虎,会一点点。” 阮赴今还在感叹第一层的小兔子,揭开第二层一朵紫色的小花更显精致,阮赴今问:“这是什么花,好可爱哦。” 纪怀昨的思绪回到刚刚—— “什么?”姜松河在电话那边怒吼,“好好好,是真的把我忘了,现在生气吵架离开本市都不告诉我了!” 纪怀昨无奈:“我有事请你帮我,我错了行不行,请你吃好吃的,或者缺不缺电视?我送你一台电视也行。” 姜松河嘿嘿一笑:“电视太大用不着,给我买个投影吧,我相中很久了!” 纪怀昨:…… “你发过来我帮你付,好了吧!” “好好好,您说,有啥事儿您吩咐。” 纪怀昨:“……我想让你问问袁老师,道歉的话,什么花比较好。” “哟,你都知道送花了?”姜松河原本还在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不笑了。 “我去帮你问。” “她说紫色风信子。” …… 纪怀昨确实打算定一束的,但时间没那么充裕了,她不想耽搁阮赴今的午饭时间,恰好看到旁边的紫甘蓝…… 于是她搜了图片,用了比定一束花更久的时间,才做了一个四不像出来。 它只能称之为紫色小花,无法定义是什么花。 因此,面对阮赴今的惊喜询问,她硬着头皮:“紫色……风信子。花语是道歉的。” 阮赴今当然不知道风信子长什么样,闻言更加喜欢了,把饭盒举到唇边小心翼翼亲吻一下,才放回原处。 纪怀昨:可制作了它的我都还没得到一个亲吻,淦! 第三层是买的烤鸭,上边铺了海苔摆的“sorry”。 阮赴今唇角翘起,抬头的一瞬间收敛,表情马上变得严肃。 她朝纪怀昨勾勾手:“过来。” 纪怀昨少见她在自己面前拿出这种管理者的气势,一时还有些……喜欢。 她揉揉耳尖走过去,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垂着头诚恳道歉。 “没和你商量就跑出去是我的不对,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是我不够信任你,自以为是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说完,打算掀起眼皮观察一下,阮赴今却并未给她偷瞄的机会,直接一把拉过她,将她带进休息室,反抵在门上。 纪怀昨下意识吞咽一下,阮赴今抬眼看着她,眸中漫着一层水光,还带着些许固执和期盼的神色。 她的眼角很漂亮,如此晶莹的眸子,让纪怀昨联想到漫画里那些被放大特写的画面。 她快要呼吸不过来,为阮赴今如此靠近的美色。 “纪怀昨,只能有这一次,从此以后,再也不许了,嗯?” 她说着最强势的话,却用了最软糯祈求的语气,纪怀昨懊悔地点头——她真该被阮赴今骂上三天三夜的,她做了这么过分的事,她不该这么轻易就被原谅。 阮赴今这么温柔地原谅她,给她不算警告的警告,甚至让纪怀昨觉得自己都在欺负她。 “对不起……”她眼前模糊,在阮赴今温柔地注视中剖白内心。 “我不敢再尝试一次,我怕你也会抛弃我,我找到你也很不容易,我怕……这些不容易,最后都会变成无所谓的放弃。阮赴今,和你表白之前我真的挣扎了很久的,我早就知道不会被承认,但我控制不了。可我昨天面对阿姨的时候,那种胆怯和不被需要的感觉压倒了喜欢,我才只想逃避。” “阮赴今,其实我一点都不想离开你,我有几秒看不到你,就有几秒在想你。” 阮赴今咬着下唇,扶住纪怀昨的头,毫不犹豫吻住她颤抖的唇角。 “小昨……”她哈出一口气,从唇角温柔研磨至唇瓣,“想我就要来我身边,不要离我更远。” 纪怀昨小幅度地点着头,实际上她被吻住的一刹那就已经忘了那些委屈,她是上瘾的人,此刻她不怕那些四面八方的刁难,她只怕阮赴今的唇会因为她的退让吻上别人。 纪怀昨的心事如此袒露,她把所有弱点说给阮赴今,字字句句都是对阮赴今的倾诉和许愿。 许愿你别像其他人一样不需要我,别让我拥有彻头彻尾的热闹之后,又彻头彻尾的孤单。 阮赴今都明白,她心疼纪怀昨的担忧和卑怯,也感动于她的坦诚和直白。 深邃的吻包含了不同的意义,她们在津液交换中肯定彼此的坚定,也更坚定对方的感情。 纪怀昨仍有些许理智:“饭……冷了,就……嗯…” 阮赴今低笑,她不得不任由自己油腻一下,实在是女朋友可口,她不愿抽离。 “哈……吃你就够了。” 纪怀昨脸更红了,察觉到已经摸到她腰上的手,身子酥软:“还在办公室呢……你,别太……” 阮赴今眼尾泛红,明明是她把人家压在门板上欺负,反而像是被欺负的。 “太什么?你讨厌这样么?” 纪怀昨扶在她肩上:“不是……我,就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她不得不回避开阮赴今满是情欲的眸子,生怕自己接触到止呕,就也彻底缴械。 “回去,随便怎么都好,先去吃饭,好不好?” 阮赴今唇角翘起,成功达到目的:“好~” 她很干脆地松开纪怀昨,牵着她出去吃饭。 仍旧满脸绯红的纪怀昨被她愣愣牵着到办公室,猛然明白这是阮赴今的伎俩。 “你……还冒些坏主意出来了?” 阮赴今捂着嘴笑:“谁让你那么不禁撩拨,坐下和我一起吃。” 她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纪怀昨无奈地看着她,接过,坐在对面一起吃。 “嗯……在哪儿买的烤鸭,一点都不油腻,好吃。” 纪怀昨抽张纸巾擦擦她嘴角的油:“还不油呢,这儿都是了,呆。” 阮赴今愣了一秒,唇角勾起:“我看不到,只能麻烦看到的人帮我擦啦。” 纪怀昨能有什么办法,她根本也不想有办法,她宁愿伺候阮赴今,看着她小猫餍足一样吃饱了就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纪怀昨把保温盒洗干净,阮赴今眯着眼睛观察她整理好之后朝自己靠近,猛地站起,拉上她往休息室里拽。 “陪我睡。” 直白的话让纪怀昨羞涩难消,她乖乖跟着进屋,阮赴今瞧见她抿着的唇角,就忍不住想逗逗她,故意脱了外套,然后盯着纪怀昨开始解自己的扣子。 小巧的纽扣又能在阮赴今灵活修长的指尖坚持多久,纪怀昨舔了下唇瓣,却说不出制止的话,只顾着盯着看。 阮赴今的笑意扩大,解开两颗扣子之后把手移开,转移到纪怀昨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 “看什么呢,盯那么认真。” 纪怀昨手背挡在脸前,干脆一言不发先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躺得十分规矩,如果不是耳朵红的过分,阮赴今也许就规规矩矩躺下了。 但此刻的纪怀昨,脸也是红的,眼睫颤得厉害,手都绞在一起。 她这个模样,分明是在表达“请君采撷”。 阮赴今眸色渐深,如果现在是在家里,她一定不会让纪怀昨全身而退。 她躺在纪怀昨身边,亲亲她的侧脸:“乖,再这么害羞,我可要分不清是在公司,还是在家里了。” 纪怀昨咬着唇,很轻地“嗯”了一声,握住阮赴今的手,侧过身子抱着她拍拍。 “好,那我们休息一会儿。” 阮赴今唇边勾着满溢的蜜意,在她怀里点点头。 果然,没什么地方比纪怀昨的怀里更让她安眠。 第109章 亲爱的,不愿帮我吗 纪怀昨一觉睡到日暮时分,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阮赴今的影子了。 她起身缓了一会儿神,下了床,看见床尾的小柜子上有几根香蕉,便随手掰了一根拿在手里。 拉开门,阮赴今正专注看着屏幕,听见响动,马上转过来。 纪怀昨因此感受到被重视的欢愉,她把手里的香蕉放在耳边:“喂~” 阮赴今愣了一秒,比了一个电话的手势放在耳边:“请讲~” 纪怀昨笑:“帮我预约一下阮总监,晚上可不可以去看电影。” 阮赴今笑得俯身,而后一本正经道:“问过了,阮总监说,如果是约会性质的看电影,她就去。” 纪怀昨点点头:“当然。” 她倚在门口,一只手环着胸,歪着头靠在门框上,满眼宠溺:“是要去约会,只有我们两个人,看电影,吃晚餐,去逛夜市,最后……一起回家。” 阮赴今已经开始在脑海中描绘她所形容的画面,顿生无限向往。 “好啊,阮总监说可以,还有半个小时下班,希望你可以等她一下。” 纪怀昨扬眉答应:“当然,我可以一直等着她,直到她忙完来陪我。” 阮赴今放下电话:“睡得好吗?” 纪怀昨把香蕉剥了皮,拿到阮赴今面前:“睡得非常好,阮总监的床很舒服。” 阮赴今想到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先脸红。 她接过香蕉,吃了一口转回去,留给纪怀昨一个侧脸。 “很舒服的话,经常来爬爬?” 纪怀昨笑着别过头,“嗯,好。” 两人不好意思对视,生怕有些情欲一触即发。 纪怀昨坐在沙发上处理自己的事,偶尔关注办公桌后边的阮赴今,看她有条不紊地指派任务,询问进度,手里捋过一份又一份文件,随便的举手投足都赏心悦目。 她干脆收起手机,专注地看着阮赴今工作。 可惜这样的欣赏只维持了二十多分钟,阮赴今就已经完成手上的工作,收拾东西起身了。 “走,我们去约会。” 纪怀昨看着她递向自己的手,毫不犹豫握上去,两人默契地十指相扣,拉开门出去。 就算她们的感情会遇到重重阻碍,但也没关系,纪怀昨想好了,如果阮赴今都能勇于接受可能会发生的所有不美好,那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就算她们现在都不工作,手里的存款也足够养活两个小孩,也足够让她们过一个随心所欲的后半生。 何必去回避那些打探的视线,她们最在意的人就在彼此身边,除了阮赴今,她本来也无需让其他人满意。 两人如此出现在等待下班的同事面前,顿时有人已经开始打量。 纪怀昨并未退缩,反而大大方方跟着阮赴今的步调往前。 “下班吧。”阮赴今朝众人盈盈颔首,“都辛苦了。” “哦~老大这是先被接走了?”小宁调侃道,“不行!我也得赶紧找个对象来接送我上下班!” 纪怀昨面色微红,阮赴今也禁不住别人调侃,毕竟社恐的本质还在,拉着纪怀昨先走。 “我们快走,约会的时间从现在就开始倒计时了!” 纪怀昨一愣,跟上她急促的步伐,两人的手越牵越紧,莫名地都开始追逐时间,最后甚至都快跑起来, “过了今晚,还有明晚,还有无数个以后的白天,以后的夜晚,别急。” 阮赴今摁了楼层:“我不是急,我是,不想浪费。” 纪怀昨心动不已,侧过脸,在电梯的内壁看她们的影子,如此紧紧依偎的样子,令她忍不住一只手揽住阮赴今的腰。 “那好,我们快点出发!” 她们开车直奔电影院,下了车,两只手自觉牵在一起,阮赴今走在前头找影厅,纪怀昨则看着她蓬松的发出神。 两人坐在电影院里,周三的影厅,还是已经播放过很多次的动漫,所以只有她们两个坐在中央。 即便看的喜剧片,也觉十分甜蜜。 阮赴今已经认得出每一个角色,哪怕是再小的配角,她都能叫出名字。 纪怀昨知道这是她为了了解自己所做的功课,感动地在她侧脸上轻吻。 “谢谢你,阮赴今,谢谢你这么好,还这么愿意靠近我,需要我。” 阮赴今满心都是痒意,她转头,瞧见纪怀昨明亮眼眸中满溢的爱意,如此浓烈诚恳,烫得她整个人都冒着暖洋洋的蒸汽。 “我也要谢谢你,愿意扶着我,理解我,屈就我的不善言辞。我喜欢你,纪怀昨。” 纪怀昨的眼泪终究还是落下来,阮赴今在眼泪坠落之前吻在她唇瓣上,眼泪融在双唇之间,纪怀昨认真捧着阮赴今的脸,温热的温度令阮赴今倍感安心。 电影演了什么已经无所谓,走出电影院的时候,她们的心里装的快乐,比电影本身给予的快乐更多 牵着的手晃晃悠悠,纪怀昨的视线黏在阮赴今身上,但凡是她多看了一会儿的东西都要买点来尝尝。 阮赴今只需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就好了,其余的所有的事,纪怀昨都可以跟在她身后处理得妥帖。 她是她的方向,她是她的后盾。 一直在外边转到深夜,阮赴今总算疲倦得睁不开眼,纪怀昨买了喝的回来,就瞧见阮赴今已经靠在窗户上闭眼浅寐。 她笑着走过去,温声叫醒她:“困了吗?我们回家。” 阮赴今清醒,笑着点头,牵上纪怀昨的手回家。 到家的时候,纪轻桐已经饿的满脸哀怨:“姐,我真的以为你把我忘了,想把我饿死。” 纪怀昨心虚地把带回来的小吃递给他:“小禾小梨吃饭没有?” “吃了,我们仨出去吃的麻辣香锅,她俩都睡了。” 纪怀昨打消接孩子的心思,和阮赴今一起回了家。 房门一关,刚才还神色恹恹的阮赴今马上恢复些精神:“我去客房洗澡,我们主卧见。” 她说完就愉快离开,纪怀昨愣在原地,看着她进门之前飞来的俏皮wink,心都跳漏一拍。 二十分钟后,两人带着同样的沐浴露香味躺在床上,她们面对面躺着,眼神不自觉地描摹着对方的眉眼轮廓。 “好亮。”阮赴今忽然道。 纪怀昨有求必应,关了主灯,只留下两盏床头灯。 “今天的约会还满意吗?”纪怀昨问。 阮赴今闭上眼睛想了一阵,勉为其难:“不算太完美,就还可以吧。” 纪怀昨懂她的意思,反正在自己家里,孩子也在隔壁,做什么都不会被限制,凑近吻她一下。 “现在呢?距离完美还差多少?” 阮赴今惊讶于她的主动,但更喜欢,笑道:“还差三分。” 纪怀昨马上贴过来,抚摸她的脸,又吻一次:“两分、一……嗯?” 阮赴今强势地回抱住她,舌尖熟练地探入纪怀昨的领地。 “最后一分,可没有这么简单。” 纪怀昨的双手下意识撑在阮赴今肩上,随着阮赴今的动作偏倚, “你也没穿……吗?” 阮赴今勾唇,视线下移:“也?这么说……” 糟糕,自爆。 阮赴今的喉咙忽觉干渴,吻住纪怀昨唇角,缓解干渴的感觉。 渐渐地,她不满足于仅仅流连在唇角,开始逐渐向更深处,更动情处转移。 她们吻到呼吸不够用,睁开眼时,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一致的渴求。 “会害羞吗?”阮赴今低声问。 纪怀昨摇摇头:“你呢?” 阮赴今笑了,撑在纪怀昨上方,慢慢覆下来,重新摄住她的唇瓣,沾满欲色的话在亲吻的间隙掉落。 “我早就想了。” 她们十指相扣,纪怀昨的手被叠在一起,举过头顶。 身体的反应往往胜过语言的形容,即便纪怀昨只是不停地呢喃的回应,还是让阮赴今清清楚楚看到了纪怀昨对她的喜欢。 纪怀昨整个人都快变成粉色的,眼神里早就没了往日的冷静沉着,被一片迷离茫然的渴求所取代,一眨不眨地看着阮赴今。 那样的视线,叫阮赴今整个心都沸腾滚烫。 纪怀昨的所有疲惫在这一刻被兴奋驱逐,她从未如此亲近过空气,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欢欣不已,回应着对阮赴今的纵容和喜欢。 阮赴今坠入温柔乡,独独容纳她,属于她的温柔乡。 纪怀昨的失控和强留让她兴奋不已,最后…… 纪怀昨羞愤欲死:“阮赴今……你的斯文呢?” 阮赴今细密地亲吻她的耳廓,撩拨她的迷失。 “在这,在,再来一次。” 纪怀昨提醒她:“你明天还要上班。” 阮赴今笑着把她翻转:“嗯,所以我在充电了,亲爱的,不愿意帮我吗?” 亲爱的…… 纪怀昨哪听过这么好听的情人呢喃,为了这声亲爱的,她也给了其余的所有。 第110章 姜松河:我被骗了!我被自己骗的团团转! 周二。 期末考试在即,姜松河整理好关于语文试卷的细节改动,发给印刷室的老师。 袁江槿拿着教材进来,坐在她对面。香气浮动,姜松河马上抬头,冲她甜甜一笑:“周五下班去哪儿?” 袁江槿把教材整理好,算了算日子:“我爸妈大概旅游回来,昨天说会来接上我一起回去吃饭,怎么了?” 姜松河闻言,把手机锁屏:“没事,都忘了你离家近了,想约你看电影来着。” 袁江槿的笔尖停住,看着她的视线里多了分思索:“嗯……电影几点的?” 姜松河的笑容都快绷不住了,赶紧解锁给她看:“周五晚上八点半开始,十点结束,怎么样!有空吗?” 和父母吃过饭就出来,应该来得及才对。 袁江槿点点头:“可以。到时候在那电影院会合吧。” 时间很快来到约定好的周五,姜松河和最后一节课的老师调了下课。 下课时,袁江槿早就离开了。 她收拾好东西飞速回家,开始撸妆! 晚饭? 她吃了晚饭万一塞不进自己买的性感小吊带怎么办? 没错,虽然是冬天,但因为到处暖气都开的足,姜松河里边只打算穿一件吊带背心,然后外边穿羽绒服。 路上冷点没事,她就不信,等她把外套一脱,袁江槿还不为她的身材倾倒? 上次纪怀昨让她问花的事,她才想起,袁江槿不但没送花给她表白,反而对她的态度还不如以往慎重了。 她可以理解是临近期末了,有很多事要忙。但以前她还能感觉到袁江槿明显的试探和紧张,怎么那天晚上之后,也不再试探她了,她再和别人聊天的时候,袁江槿也不会盯着她看了? 难道是又生气了? 可是她平时的态度又更加温柔了,也没有躲着自己,这么一想,又不像生气。 所以姜松河很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看看袁江槿到底是真的对她松懈了,还是其他原因。 在镜子前照了很久,换了好几身搭配之后,她总算勉强接受其中一套,然后精心搭配了精致的妆容。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细致地化妆,甚至每一根睫毛都照顾得仔仔细细,一个多小时之后,她对着镜子里的美女长出一口气。 她就不信这样还迷不倒袁江槿! 七点五十,姜松河坐在等待区,看着开始检票的人一对一对进去,却始终看不到袁江槿的影子,不禁有些纳闷。 她发了很多消息,但是袁江槿还没回,眼看着电影快开场了,她打电话过去吧,又无人接通。 难道是堵车? 姜松河又打了一遍,仍旧无人接听。 就这样打电话、发消息、出去找,姜松河来来回回忙了一个小时,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她越等越生气,尤其她的妆容确实成功,因为已经有好几个男生过来搭讪。 每来一个搭讪的,姜松河就烦躁一分。 就像被反复提醒一样,老娘为了你恨不得在脸上画朵花美美地等你,你放我鸽子是吧? 好! 已经九点了,姜松河实在等不下去了,干脆起身气势汹汹直奔袁江槿父母楼下。 袁江槿不是失约的人,她嘴上虽然在说着责怪的话,但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她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九点半,姜松河站在袁江槿家的门口,忽然清醒。 她就这么冲过来,万一袁江槿在家,就算她看到她的一瞬间想起来了,那不还是说明她把约定忘记了? 那她姜松河纵横多年,岂不是要上赶着验证自己被人忘记,像个倒贴?颜面何存! 可如果不进去……就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离开家了,万一她已经离开家,迟到是因为在半路遇见危险了怎么办? 姜松河在门口犹豫得团团转,她能听到屋里很热闹的交谈声,但不确定袁江槿在不在屋里。 好不容易,姜松河总算下定决心敲门,却听到热闹之中,袁妈妈的声音。 “阿槿,去送送你哥。” 阿槿?她在家? 姜松河反应了一秒,便迅速下楼准备躲起来,这楼道如此狭窄,她是无论如何也躲不下的。 她边跑边气得不行——好啊袁江槿,不回消息,不去赴约,原来真的是忘了! 绝对不能让她看到自己!要是让她知道自己不但等了那么久,甚至还跑到她家门口担心她…… 太丢脸了! 姜松河一直跑到垃圾桶边上,才喘了口气停下。 不一会儿,袁江槿和一个男生从单元里走出来,停在一辆白色车子前。 “回去吧,都说了不用送了。”男人拍拍袁江槿的头顶,动作熟练亲昵。 姜松河并未听清他说什么,猫着腰更靠近些,看清他的动作,恨得咬牙切齿。 “嗯,注意安全。”袁江槿笑道。 舒钦看着她感慨:“这才多久没见,都长这么漂亮了,在单位有没有看得上的年轻同事?” 袁江槿无奈地笑:“怎么也这么操心了,没有。” “真没有?”舒钦不相信地看着她,“我都看到你没开始吃饭之前一个劲儿看手机了,瞒着我就不厚道了吧?” 袁江槿无奈道:“我是在看李教授的论文。” 舒钦贼兮兮凑近些:“或者……女老师也可以啊!我又不是老古董,女老师也没有喜欢的?” 袁江槿下意识想起那个人,也由此猛然记起一件事—— 电影八点半开场!现在!九点半了! 开饭之前她还特意留意了时间的,但上桌之后就没有看手机的习惯,谁能想到竟然吃了这么久! 也怪自己小酌两杯,竟然彻底忘了这回事! 袁江槿顿时急起来:“我约了人看电影的,我给忘了!” 舒钦愣了一秒,意味深长地把手机递给她:“那就打个电话知会人家一声,免得人家等。” 袁江槿感谢地按号码,舒钦笑问:“看给你急的,这还不是喜欢的人?我不信!” 袁江槿的手指顿住,想到这阵子的联系,似乎又回到同事之间的状态,有些苦恼。 自己对她,是喜欢吗? 她是喜欢自己的,可自己呢? “……不是。” 袁江槿按下思绪,暂时不想把自己都没想清楚的感情告诉别人。 电话拨通的一瞬间,垃圾桶那边忽然响起袁江槿熟悉的音乐,她下意识看过去,只看到一个跑走的背影。 很像姜松河。 姜松河呢? 姜松河感觉自己可笑极了,就是个小丑,比张帆还小丑的小丑! 她跑到喘不上气,冲进电梯里,然后把自己锁在屋里,气哼哼捶枕头。 袁江槿!我就那么拿不出手是吧!把我忘了就算了,提都不带提我的? 好你个袁江槿! 袁江槿追到门口的时候,看着还没关好的门,确信刚刚跑过来的人就是姜松河 不知为何,她有点心虚, 敲了敲门,屋里的人十分恼火:“谁啊!敲什么敲!” 袁江槿吓了一跳,她慢慢把门推开一条缝,才往里走了两步,气冲冲的姜松河和她迎面碰头。 “你……”袁江槿看着她花掉的妆一时有些无法形容,“你刚刚,去找我了吗?” 姜松河哪可能承认这种丢脸的事? 尽管她对袁江槿追过来的行为表示有一点点的消气,但——她绝不可能让袁江槿知道,在这个不算美妙的周五夜晚,她一个人盛装等待两个小时,然后蹲在她家楼下垃圾桶旁边,听她把自己的存在遮得严严实实! 没有喜欢的人?好啊! 她断然否认:“没啊!” “那你现在这样子……”袁江槿把她上下扫过一眼,“你在家也穿羽绒服?” 姜松河一滞,干脆跳过对自己不利的话题:“你来干什么啊!” 袁江槿:“我在楼下看到你了,所以来找你。” 姜松河:…… 好,这个话题就是绕不过去了是吧,我说我去垃圾桶里翻点纸壳子去卖你信吗? 见她绷着脸不说话,袁江槿猜测她大概是在为自己忘了看电影的事生气,诚恳道:“还有,电影的事……” 要道歉了?很好,没有八百字我绝对不会听。 “电影的事……我今晚看不成了,家里还有客人,我还要回去。” 姜松河愣住。 好好好,现在是在刚刚的委屈的基础上,加上一条—— 甚至连个道歉都没有? 她看着额头浮着一层细汗的袁江槿,火气越来越多:“你的意思是,我突然过去,打扰你了,耽误你了呗?” 袁江槿怔了一秒,皱眉:“我没说这句话。” 姜松河也不是脾气多好的人,恼火地看着她:“没关系啊!现在我替你说出来了,你去吧,你忙你的,什么破电影有什么值得看的!” 袁江槿被她凶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姜松河还从来没对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她一时间也找不着头脑。 “我没想说这些话,我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姜松河气笑了:“好,你看看几点了,十点半了袁江槿!我用得着你告诉我看不成了吗?就算你现在看的成,电影也放完了啊!” 袁江槿不明白为什么她如此激动,皱着眉道:“可以约明天的,后天的,不是可以以后约吗?” “那今晚呢!今晚没看成的电影,没做成的事,没被弥补的遗憾呢?” 袁江槿的脑子过于理性,被她连珠炮一样的排比句质问打得晕头转向,苍白解释。 “我不是说今晚没看成就明天再去吗?明天还不成就后天去,不是总有一天可以看吗?” “袁江槿!”姜松河喊住她的话,干脆换了个话题,反正脾气都发出来了,干脆把所有的委屈都问清楚! “那你为什么说你没有喜欢的人?” 袁江槿的思维都快跟不上她的跳跃速度,反应了两秒才想起和表哥说过的话。 她面前站着的人是她唯一看不清感情的人,她更不会说谎:“我确实没有喜欢的人。” 姜松河气得连连点头,指着被放在阳台上精心照料的艾莎月季:“那你为什么送我那束花!” 袁江槿看过去,不明白她现在又说花做什么:“不是和你的花瓶很配吗?” 姜松河:“只是因为很配那个花瓶?” 袁江槿:“对啊。” 姜松河:“那满天星、木棉,都是因为和花瓶很配,所以你才推荐是吗?” 袁江槿点点头。 姜松河闭了闭眼,不死心:“那你为什么买给我,我可以自己买!” 袁江槿似乎是在搜索很远以前的记忆,半晌,才想起来:“因为那段时间你和我道歉前女友的事,我一直对你冷脸,觉得很不应该。” 姜松河只觉得心里的什么东西碎掉了,她气得说不出话,干脆把袁江槿翻了个面,直接把人推出去,然后一言不发甩上门锁住。 袁江槿莫名其妙:“姜松河,你在生什么气?还是因为电影吗?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我重新买票,明天补回来可以吗?” 姜松河的声音隔着门板依旧恼火:“我缺人陪我看电影吗?你走啊!” 门外没了声音,姜松河既委屈又自嘲。 她细细回想为什么会觉得袁江槿喜欢自己,追根溯源,竟还是因为这束花。 可实际上呢,袁江槿对她仍旧是同事的关系。 什么叫“很不应该”?是同在一个单位,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不能闹得太僵吗? 姜松河气极了,一个电话甩给纪怀昨:“出来陪我喝点,我难受!” 第111章 姜松河:她是直的,我再也不会招惹她了 纪怀昨赶到的时候,酒吧的迷乱灯光混合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叫纪怀昨感觉整个胸腔都在跟着震动。 她在吧台找到一脸怒色的姜松河,戳戳她的肩坐在旁边:“怎么了这是?” 姜松河飙升到极致的怒火顷刻泄出,她的神色顿时变得委屈:“袁江槿根本不喜欢我!” 纪怀昨:完蛋,看来这个家伙以一种不太能接受的方式醒悟了。 “怎么会。”她试图蒙混过关:“不是还送了你花,还一直看着你,还……” “她根本就是把我当同事!她亲口说的!她送花是因为都是同事,关系不想闹得太僵,送那个也不是因为花语特别,而是因为我手欠挑了个刚好可以装它的花瓶!” 姜松河越说越难过,最后干脆趴在手臂中间哭起来。 “她忘了今晚要和我去看电影,我打扮好了等了她两个小时也没等到,我还傻了吧唧地以为她是不是出事了,发了那么多消息,打了那么多电话,打车去她家找她!结果她根本没出门,她压根就忘了这件事!” 纪怀昨还不知道这都是她自己亲眼逮到的,还想着帮袁江槿解释几句:“或许是有什么家事离不开呢?” “我亲眼看见她送她哥哥出来,她自己说的忘了约定,也是她哥哥提醒她给我打电话,别让我久等,她才给我打了电话!” “后来她来找我,我问了才知道,原来她根本就不喜欢我!都是我一个人一厢情愿地自以为是!我真是个小丑,我现在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的样子都想给自己两嘴巴!我还洋洋得意以为自己把人家掰弯了呢!其实她根本就是个钢筋直!” 纪怀昨不知说什么好,干脆和她点了一样的酒,主打一个陪伴。 “想着难受就别想那些,今晚放松个够,明天清醒之后就什么都过去了。” 姜松河一仰头喝了一大口,脸上还带着眼泪:“我今晚就要开始艳遇!妈的!我再也不理她了!” 纪怀昨忍着笑,觉得她很像小孩——我再也不和她玩了! 袁江槿也很委屈,她知道自己忘了约定确实不对,但她还没开始道歉呢就被截断了不说,还被打包扔出来,整个人的心情也说不上好。 回了家,袁妈妈问:“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袁江槿揉揉额头:“多说了会儿,我先回去歇一下。” 桌上的客人已经去客厅打牌,袁妈妈知道她不喜欢这个场合,点点头道。 “忙的话就先回去,他们且要闹一会儿呢,在家也休息不好。” 袁江槿点点头,回屋拿了手机,下意识摁亮屏幕,才看到一排排的微信通知和电话通知。 她解了锁,姜松河的担忧顿时接二连三蹦出来。 除了微信上的十几条消息,还有很多未接电话,她压根都不知情。 袁江槿愣在原地,把未读的消息读了一遍,才知道原来她七点多就已经过去等了。 而自己,九点多都还没有想起来,和她有约。 她又想起花的事,姜松河似乎很在意那束花为什么送给她,她喜欢自己,但自己说花是随便选的,和心意无关…… 袁江槿忽然有些后悔那么说,这样的回答是不太妙的,姜松河……她大概会觉得自己不喜欢她。 可…… 袁江槿拿好东西告别众人回公寓,走在路上,冷得她把毛线帽又拉低了些。 可我对她是喜欢吗? 她很想求证,不知该向谁求证,既然是因为姜松河而起的心事,她干脆就打电话给姜松河。 但正如姜松河打了很多电话都不被接起一样,她的电话也像拨给空谷,没有回应。 袁江槿的心情随着一通又一通电话落到谷底,她加快速度往公寓走,一路上都在思考说些什么,但打开姜松河家门,却扑了个空。 姜松河不在家,甚至保持着她刚刚过来时的样子。 思索再三,袁江槿回了隔壁,在班级群里加了纪怀昨的联系方式。 半小时后,看着仍旧没有回音的好友申请,她确信她们在一处。 而此时的姜松河正在发誓:“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喜欢她了!就算她跟我表白,真的拿着一大把玫瑰花来找我,我也绝对不会答应她!” 纪怀昨忍不住笑:“你承认是你喜欢人家了?” 姜松河已经醉醺醺:“我承认!我就是喜欢袁江槿!长得好看,又是个性冷淡,还好欺负,我就是喜欢她怎么了?” 不然也不至于,人家只是送一束花,我就在心里拼命觉得她喜欢我。 给了一大堆暗示,结果到头来,都是相反的。 是她喜欢袁江槿,在她们作为同事相处的后几年里,她渐渐习惯袁江槿坐在她对面认真工作的样子,也习惯袁江槿和她互怼的日常。 这些习惯早就成了喜欢,她不自知。 所以现在不但丢了面子,也搭上自己。 纪怀昨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往日姜松河来这儿都是放松的,本就是le吧,这里的常客也大多认识她。 她说着今晚要艳遇,但是没有和任何人聊天,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借酒浇愁。 纪怀昨知道她心情不佳,帮她打发了一波又一波的人,最后还是放心不下的阮赴今开车来接,在灯红酒绿中看到纪怀昨像个护主的丫鬟一样,帮主子抵挡其他女人。 她忍不住笑,朝纪怀昨走过去。 “我只是想认识你,上次她自己来,你不在,这次见到了,留个联系方式总可以吧?” 纪怀昨简直头秃,好在阮赴今出现的及时,她拒绝的方式也十分果断。 “我不许她加别人,抱歉了。” 纪怀昨眼前一亮:“你总算来了!” 阮赴今嗔她一眼:“先把姜老师带回去再说。” 纪怀昨点点头,两人架着姜松河把她拖到车上,纪怀昨总算松了口气:“吵的我耳朵都快聋了。” 阮赴今眯着眼睛把她一顿打量,纪怀昨也低下头看自己:“你在看什么?” 阮赴今想起很久以前的那次,纪怀昨穿着小裙子和姜松河去玩,回来的时候肩膀上有一个蹭花的口红印。 “晚上来我屋里再说,先回。” 纪怀昨点点头,也不放心姜松河自己在公寓,干脆就拉到自己家里。 把姜松河在客房安置好,纪怀昨轻轻关了门,去阮赴今家里的主卧躺下。 她在身后抱住阮赴今,“刚才在车上,你在看什么?” 阮赴今舒适地往她怀里靠了靠:“看你身上是不是又有口红印。” “又?”纪怀昨一怔,“我什么时候有过?” 阮赴今翻过身,捏着她的下巴:“去年你和姜老师出去的那次,你穿了碎花小裙,回来的时候肩膀上有吻痕,后来偷偷擦了,以为我忘了?” 纪怀昨使劲儿想才想起这件事,失笑:“那个也是不小心蹭到的,又不是故意……” 她的解释之词在阮赴今逐渐严肃的眼神中停止,老老实实道歉:“我的问题,以后都不去玩了,有人想亲我,我就直接跳起来爬到树上去!” 她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动作,夸张的样子彻底将阮赴今逗笑,嗔怪地拍她一下。 “姜老师今晚怎么了?” 纪怀昨换了个姿势,把阮赴今搂在怀里蹭了蹭,才道:“她之前一直以为袁老师喜欢她,结果今晚才知道人家好像不喜欢她,她还被放了鸽子,心情不好。” 阮赴今皱着眉,在她怀里抬起头看她,颇为遗憾:“啊……” 纪怀昨抿着唇思索几秒:“袁老师可能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咱们不清楚具体,最好和袁老师聊聊才好。” 阮赴今点点头,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倦意涌来:“明天再说吧,我也困了。” 纪怀昨点点头,滑进被窝,抱着阮赴今轻轻拍哄。 黑夜中,纪怀昨即将睡着的时候,阮赴今忽然抬起脑袋:“你说,袁老师会不会还没意识到自己喜欢姜老师?” 纪怀昨惊醒,无奈地在她额头上轻吻:“是谁说的明天再说?快睡。” 阮赴今哼哼一声,埋头安静下来。 第112章 袁江槿:我可以重新回答 纪怀昨第二天才看到袁江槿发来的申请,刚通过,袁江槿就发了个“你好”过来。 纪怀昨挑了下眉,回了个表情包。 袁江槿:[姜松河在你那吗?她一晚上没回来,我问一下。] 纪怀昨思索片刻,换了个试探性的问法:[她昨晚喝得太多了,还没醒,我们回来的也晚,现在才看到,不好意思。] 袁江槿的眼神被第一句话吸引住,她下意识想到姜松河的酒品。 才升起担忧,想到是纪怀昨把她带回去的,又放了心。 她们认识那么久了,肯定比自己要了解,应该不会让她胡来。 喝醉了,为什么呢?是因为自己说的那些话,让她感觉伤心了吗? 想到这儿,她打字:[她什么时候回来,我想和她聊聊。] 纪怀昨回家,拉开次卧的门看了看,那人睡得正香,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关上门,想到一个可以促进两个人和好的法子:[大概要中午吃了饭才回去,你过来一起吃吧,免得还要自己做,吃完你们就一起回去了。] 袁江槿的拒绝被后半句话说服,毫不犹豫答应下来,然后捱到十点半,收拾好自己下楼。 十一点,姜松河总算伸懒腰苏醒。 她睁眼看到熟悉的房顶,就知道好友把自己捞回来了,顿时安心不少。 手机上都是来自袁江槿的未读,姜松河原本打算直接把对话框删除,眼不见为净,怎奈还是忍不住点开。 [你去哪儿了?] [……] [我刚刚确实没有好好思考再说话,我可以重新说的。] [我们聊聊可以吗] [什么时候回来,需要去接你吗?] [未接电话] [来自同一联系人的七个未接电话] 可以重新说? 姜松河把手机锁屏丢在一边——要的就是你的第一反应,你重新说什么?是想好了模糊不清的说辞再来钓我吗? 你想都别想! 她揉揉额角出来,纪怀昨正坐在客厅里画画。 她走到纪怀昨身后,凑近看看,原来是在画小禾的漫画书插图,看着还怪像的。 “要不然你来学校陪陪我吧,先别忙着赚钱了,做个美术老师陪我上几年班行不行?” 纪怀昨画完最后一笔:“那你还做老师干嘛,干脆给我当个编辑算了,省得我一个人忙前忙后。多赚点钱早点买房子不好?” 姜松河沉默几秒,似乎是在思考她的建议。 她蹲在纪怀昨身边,脑袋都埋进手臂中间,垂头丧气。 “小昨,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不想做了。不是因为工作给我压力,其实我挺喜欢这行的,但是……我不想看见袁江槿了,我感觉……好尴尬。” 纪怀昨面向她,看着她乱糟糟的后脑勺问:“那你是真的,想和袁老师……” “不是我想不想。”姜松河叹气,“是她不喜欢女的。也不单单是因为我一厢情愿,而是我一想到,她也喜欢我本身就是概率很小的事,就算等到了,还有很多问题。” “她有多喜欢,能为我做多少,她的父母也不像能同意的,到时候还要面临家长的压力……” “小昨,我一想起这些,我就对这个人更抵触了。” 纪怀昨沉默,因为她也正在被反对,所以在这方面无法开导别人。 袁江槿早上还发给她意欲求和的话,她也邀请人家来吃饭了,但姜松河这状态…… “袁老师昨晚就在联系我,我也是今早上才看到,她说很想和你好好聊聊,我叫了她中午过来吃饭。” 姜松河一愣,惊吓地站起身,下一秒条件反射地就想去好好拾掇一番。 脚都迈出去了,却又立刻收回。 “来就来吧,正好说清楚。” 她重新瘫在沙发上,仰着头看天花板。 “小昨,我和她大概是没缘分的,我不想这么辛苦地喜欢一个人,等她也喜欢我。就像现在这样做同事也可以,反正我们又没多少可以坐在一起的时间,时间久了自然就淡了。” 纪怀昨仍旧想劝她:“如果有好感,不如等等,何必这么决绝呢。” 姜松河沉默,沉默很久才笑着抬头说:“我总觉得是我年纪大了,所以做什么都想在经验之内活动,不想尝试,也不想等那种结果不确定的事。” “说白了,就是宁愿去接受一个我没那么喜欢,但处处都不用我太费神的人,也不想去尝试一个,需要我等待转机,历经磨难才能拥有的袁江槿。” “我想孙悟空背着我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翻到灵山,不想一步一步走到佛祖面前,反正都会取到经。” 纪怀昨也没见过她如此颓丧的样子,问:“万一,你轻松到灵山,拿了假经呢?” 姜松河起身准备去洗漱,她挠挠乱糟糟的头发,语气写满随意和无奈。 “拿了假的,那就散伙,我又不必拯救东土,也不用给谁交代。” 她已经进了卫生间,说的倒是洒脱,但纪怀昨知道,她很难就这么快放下。 姜松河的世界里永远存在没有明说的情绪价值守恒,假如她被骂了一句,那就一定要夸她两句,她才能把被骂的事情抵消清除。 这次被袁老师刺激得够呛,恐怕,袁老师要在电影院等她四个小时,要说更多喜欢她的话,才能把她拉回来。 可姜松河已经开始抵触更久远的事,父母的反对也好,袁江槿的不知何时才开窍也好,她都没信心面对。 她知道自己耐心有限,恐怕等到袁江槿喜欢上自己就已经用光了耐心,到时候面对父母的反对,她就一点点能量都没有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即便袁江槿会补偿她,成倍的补偿。 但她不想和袁江槿去电影院,也不想听袁江槿说喜欢她的话了。 - 中午十二点,袁江槿像踩着点一样进了纪怀昨家里,她下意识搜寻那个人的影子,最后看到她在客厅中间和两个小孩玩大号飞行棋。 袁江槿没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笑意,站在门口愣神。 阮赴今喊她一声:“袁老师,进来吧?” 袁江槿回神,歉然地把水果递给她:“随便买的,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吃这些。” 阮赴今道谢接过,把水果拿去厨房洗。 客厅里只有两大两小两猫,姜松河自然早就看到袁江槿进来,但她不知道该搭什么话,干脆保持缄默。 阮霁禾跳的真开心,一扭头就瞧见对自己管教最严的数学老师,一下子都不知道该先迈哪个脚了,愣在原地疯狂回忆自己的数学小测是不是不合格,所以老师找到家里来了! 她得得得跑到商镜黎身边,干笑着拉着商镜黎就走:“我们……我们去写作业吧!我最喜欢做题了,快走!” 两个小孩走了,跑得飞快,姜松河甚至都没来得及挽留。 她眼疾手快想把王八蛋逮住,也好有点事做,不至于和袁江槿坐在这儿大眼瞪小眼。 但王八蛋也异常灵活,在她手中一扭就逃掉了。 袁江槿微微躬身,把才出虎口的王八蛋单手擒住,抱在怀里,递给姜松河。 姜松河一怔,她抬头,袁江槿正冲她温温柔柔地笑,眼里有些许纵容:“给。” 姜松河犹豫,如果不接,像在和她闹脾气;如果接过来,又像下了她给过来的台阶。 最后她还是接了,因为长久的僵持之下,袁江槿的神色逐渐受伤,她见不得她这个表情。 袁江槿的情绪好了很多,坐在她旁边几十公分的距离,问:“头疼不疼?我听小昨说你昨晚喝了很多酒。” 姜松河把脑袋支在一边,口吻平淡:“还好,平时去玩都喝那些,没什么好矫情的。” 袁江槿嗅到火药味,抿了抿唇,低声:“不是矫情。” 姜松河没说话,袁江槿偷瞄她一眼,再度开启话题:“昨晚的事,是我考虑不周,没来得及思考就回答,我可以重新回答你。” 姜松河最怕她提起昨晚的事,不但会让她想起自己多小丑行径,还会把这件事重新捡起来反复说。 不管是哪个原因,她都不想提这茬。 “不用了,同样的问题没必要回答好多次,我知道你想表达的意思了,我也有自己的判断。” 她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冷淡,袁江槿心里很不舒服,她发觉她宁愿这人像昨天一样怒气冲冲地发火。 最起码,还有那么强烈鲜明的不满,而不是像现在,叫她揣摩不到她在想什么。 “昨晚的话,不是我想表达的意思。”袁江槿再度解释,“我没有准备好面对那些问题,所以才回答的一团糟,我们可以重新沟通的。” 她模样诚恳,可越是诚恳,姜松河越是不想沟通。 是心里还在闹别扭也好,还是不想再让自己对她心存妄想也罢,她都不想听。 “袁老师要不要看看电视?”姜松河岔开话题,摁着遥控器连接手机,准备投屏一个闹哄哄的动漫。 袁江槿见不得她这个态度,摁住她的手,也有点不悦:“姜松河,我想和你谈谈,就昨晚的问题。” 姜松河被烫到一样收回手,瞧着袁江槿仍想靠近的样子,赶忙提高音量制止。 “袁江槿!” 袁江槿被喊在原地,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似乎一定要把昨晚的事拆开揉碎了说。 姜松河叹了口气:“好,你要说明白是吧,那说之前,我先问你几个问题,答得出来再说昨天。” 袁江槿果断抓住机会,点点头。 “你喜欢我吗?我问的是爱情里的喜欢。” 第113章 袁江槿:你在躲着我,回避我,是吗? 袁江槿一愣,她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困扰她很久的问题,她自己也不曾找到答案的问题,该如何回答。 这次姜松河还给了她时间,给了她很久,让她仔细思考。 一直到姜松河没了耐心,她才挫败地摇摇头:“我……我不清楚。” 姜松河轻呵一声:“好,那第二个问题——如果我和你谈恋爱了,你的父母,和我的父母都不允许,怎么办?” 袁江槿连恋爱的事都没想过,怎么可能想到更远的事,因此也只能沉默。 姜松河的失望累到胸腔,她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我们认识也有八年了,这八年里,你有没有对我有欲望过,我说性欲。” 结果显而易见,袁江槿一个都回答不出来。 在姜松河眼里,她有过经验,她也知道自己喜欢袁江槿,所以这三个问题十分好回答。 但对袁江槿来说,她尚且不清楚自己对姜松河的感情是什么,也不曾像姜松河一样抚摸她的全身。 欲望都还没苏醒,哪会对她的身体有什么想法。 到此为止,其余的已经不必再说。 袁江槿知道这是一次失败的沟通,她也没必要继续坐在这儿吃饭,她猜会影响所有人的食欲,于是起身离开。 阮赴今出来送她,两人虽然只见过一次,但这会儿走在一起,尽管沉默,也并不尴尬。 袁江槿问:“喜欢一个人,到什么程度,才算是非她不可的喜欢?” 阮赴今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反问:“所以你对姜老师,是有感觉,但不知道喜欢到什么程度是吗?” 袁江槿点点头:“我不知道算不算喜欢,我怕如果我说了喜欢,之后发觉没有那么强烈,会让两个人都失望。” 理性为主的人思考任何问题都会以理智的角度入手,这无可厚非。 阮赴今思索片刻,想到她和纪怀昨,给出自己的答案。 “我和小昨的喜欢,就是互相依赖,互相扶持。” 看着袁江槿不解的眼神,她耐心解释:“当我意识到我时时刻刻都想依赖她,遇到任何难以解决的事都想她来帮我解决。而同样,我也希望她绝对依赖我,需要我的时候,我确定我们是非彼此不可的喜欢。” “每个人的情况都有不同,你和姜老师的感情不能完全按照某个人的经验来,到底是不是喜欢,也只有你自己验证了才会知道。” 袁江槿叹了口气:“我没有方法验证,我都还没得出结果,谈何验算。” 阮赴今:“姜老师不是问你问题了吗?可能你把问题都得出答案,就有结果了也说不定。” 两人已经走到小区门口,袁江槿和阮赴今道别。 “打扰了,我先回去了。” 阮赴今点点头:“路上注意安全,希望能常来玩。” 袁江槿点点头离开。 回到家,姜松河也在刚刚走了。 她从更近的东门离开,所以两人没碰到面。 阮赴今靠在门口,替她们忧愁:“袁老师也不是不喜欢,她的意思是,唯有确定自己很喜欢,才能算喜欢。” 纪怀昨笑:“不用担心,她们迟早会在一起的。” 看她胸有成竹,阮赴今本身也想得到更多的保证,就好像粉丝希望自己磕的正主真的在一起一样,追着问:“真的吗?为什么这么说?” 纪怀昨回想起姜松河离开前的状态,笑道:“她不是想一刀两断,她只是想袁老师加倍的哄她,说白了,就是想让袁老师也在她身上委屈委屈,出口气。” 阮赴今皱起眉:“那万一袁老师真的知难而退了怎么办?” 纪怀昨思索一阵:“看看情况吧,姜松河憋不住的,肯定袁老师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说,到时候如果两个人的关系实在僵硬,我们就帮忙提供个机会,撮合一下嘛。” 阮赴今帮着拿碗筷,叹了口气:“我感觉她们好配哦,真希望可以走到一起,要是能顺利一点就更好了。” 纪怀昨捏捏她的脸:“一定会的,我们先吃饭。” - 转眼,期末考试结束,校方提高教师福利,组织了为期三天两夜的度假村娱乐项目。 年轻教师们大多都不会缺席,老教师们有很多人不愿折腾,纷纷请了假。 姜松河在办公室看通知内容,犹豫自己要不要请假不去。 这段时间她面对袁江槿完全是回避的状态,如果要去,尽管不至于被安排到一间房里,也难以避免会总是见到。 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这个人。 ——“袁老师下班啦?” “嗯。” 听到信息的姜松河马上警觉起来! 都怪她只顾着琢磨要不要去的事,都忘了赶紧收拾东西下班。 然而晚了就是晚了,最后两人尴尬地在走廊相遇。 姜松河尽量目不斜视,只想快速离开。 一直看着她,期待她能回应一个眼神的袁江槿见她这个样子,心里不舒服,即将擦肩而过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等下,我有事问你。” 姜松河下意识想挣脱,这样的动作让袁江槿更不舒服,看着姜松河的眼睛直白道: “你摸了我那么多次,我拉你一下,不算什么吧?” 正是下班的时候,姜松河实在没想到面皮薄的袁江槿能在公共场合说出这话,愣神的功夫,就被她拉到一边。 确定她不会走,袁江槿的语气也软了很多:“度假村,去不去?” 姜松河看向别处:“不去。” 袁江槿咬着下唇:“因为我?” 姜松河没说话,袁江槿更觉难过:“你最近在躲着我,回避我,是吗?” 被她说中,姜松河又有一种被看穿的羞恼——你什么都知道。 你既然知道对我不是喜欢,那还一而再再而三没有自知之明地撩拨我干嘛? 她退后一步,态度更坚决:“不管因为什么,我都不想去。袁老师,我承认我之前不懂事对你有遐想,现在我不想了,我不该招惹你,怎么道歉都行,我离开学校也行,给您清净,您看行吗?” 袁江槿几乎在一瞬间松了手,生怕惹恼了她:“我不强求你就是了,不想去就不去,你没有不该招惹我,也不用和我道歉,更不用离开学校。” 袁江槿句句有回应,生怕再出现上次那样不周全的情况。 姜松河不忍心看她如此委屈的神色,狠心转过去离开。 这一幕被来找袁江槿一起回家的许铭尽收眼底,看着神色落寞的女儿,还是没打扰她,独自沉着脸回了家。 袁妈妈看他老大不高兴,接过他的公文包放下:“谁惹你了,这副表情。” 许铭坐在沙发上喝了口茶,琢磨半天,才扭身问:“阿槿谈恋爱了,你知道吗?” 袁妈妈一愣,而后兴奋地走过来挨着坐下:“谈了?对方长得好不好看?人品怎么样?是你们学校的吗?” 许铭满脸愁容:“是,我才知道,人家俩人都分手了我才知道!” “谁呀?” “小姜。” “哪个小姜?” “就那个小姜嘛!” 袁妈妈一愣:“她们两个?阿槿喜欢女孩啊?我说她怎么不找男朋友。” 许铭“哎呀”一声:“这是重点吗!重点是她怎么和一个姑娘谈了呢!” “……还没谈成!” 袁妈妈拍着他的背:“人家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小姜人也不错,就这一个女儿,何必跟她对着来,闹得不愉快不还是生分了。” 许铭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说的我也不是想不通,这么多年,什么学生没见过。我听小姜是不打算再处了,阿槿现在难受呢,你说我咋劝她吧!” 袁妈妈问:“不是有什么度假村项目吗?到时候俩人都去,就安排在一个宿舍,说不准是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了。” 许铭看她一眼:“可行。” 袁妈妈美滋滋看着他打电话安排,等撂下电话,才道:“我还寻思你是因为小姜也是女孩才生气。” 许铭叹了口气:“我确实不太赞成,但你是没看见阿槿那个样子,孤孤单单的,就那么站着看着人家走,我看她都要哭出来了,给我心疼的嗬!” 袁妈妈想象不出,但也心疼。 “阿槿没那么会表达,俩人还是缺乏沟通,她现在已经够难受了,咱们帮不上忙,也别给她施加压力。” “不管怎么说,找个品性好的女孩也比找个混小子强,你都不知道,今儿旁边单元的老张的女儿又回娘家来了,让人家打得,我看着都心惊!” 她拉着许铭,越想越后怕:“老许,咱们可不能赌,我可舍不得阿槿受那委屈!阿槿也不是小孩了,她自己心里有数,我看小姜也是个不错的孩子,处处试试未尝不可,你说呢?” 许铭被说动,也点点头:“我叫赵主任把她们安排在一块了,你一会儿给阿槿说一声,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第114章 袁江槿:我要还回来 袁江槿拖着满心疲倦回到家,洗过澡之后,湿漉漉的头发还没来得及吹,就接到袁妈妈的电话。 她把手机点开扩音,去冰箱拿了一瓶酸奶出来:“妈,吃晚饭没?” 袁妈妈:“吃了,你吃饭没?” 袁江槿看着手里的酸奶:“吃了。” “我有话就直说了。”袁妈妈道,“你和小姜的事,我和你爸爸不反对,你们最近是不是闹别扭了?” 袁江槿的酸奶因为惊吓一股脑倒下来,呛得她扶着墙咳嗽不止。 袁妈妈担心极了:“怎么了这是?喝水就慢点嘛!” 袁江槿咳嗽了好一阵才平复下来,不可置信地问:“你们……你们同意?你们怎么知道的?” 许铭赶忙在旁边打手势,生怕妻子把自己听墙角的事说出去,袁妈妈会意地冲他摆摆手。 “这你就别管了,你爸爸和老赵说好了,把你和小姜安排在一间房,到时候有啥误会好好说说,说开了就好了。” 袁江槿被感动的不行,她坐在沙发上,回忆起姜松河冷淡的表情,仍旧难过。 “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她现在很讨厌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说什么她都不听。” 袁妈妈听得直皱眉:“小姜不喜欢你啊?” 这件事袁江槿还是很确定的,她斩钉截铁:“她喜欢我!” 袁妈妈纳了闷儿:“喜欢你为啥不和你说话,你惹她生气了?” 袁江槿不说话了,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现在她自己想起那天晚上的事,也觉得自己很过分。 袁妈妈叹了口气:“不管因为什么,气消了总有听你说话的时候,你好好沟通。” “知道了,您休息吧。” 挂了电话,袁江槿心里还是空的。 她叹了口气,开始吹头发。 一墙之隔的姜松河也心绪烦乱,什么都做不下去。 刚刚她走得那么快,就是为了不给自己心软的余地,但现在想想那个人委屈巴巴被丢在身后看着她,也是蛮可怜的。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是不是也应该去服个软,道个歉? 可是刚刚还语气决绝把她甩开,这会儿又上去道歉…… 姜松河烦躁地抓抓头发,看了一眼外卖预计送达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干脆去洗澡。 她这边才把沐浴露都打上,另一边门就被敲响了,姜松河洗澡的时候习惯听音乐,并未听到敲门声。 反而是隔壁的袁江槿开门查看,外卖小哥正看着手机发愁,见她看过来,顿实找着救星了:“您好,这屋里的人您认识吗?” 袁江槿点点头。 “那我把她点的吃的放您这,您帮我转交给她呗,我这手里还有单子呢。” 袁江槿接过外卖:“好,辛苦了。” “好嘞好嘞,谢谢您!” 外卖小哥迅速离开,袁江槿提着一袋外卖,犹豫几秒,才敲敲门。 她刚刚还很厌恶同自己说话,现在出现在她面前,会不会更生气? 可这么久都没声音,她不是在家的吗? 袁江槿心里闪过无数个类似于“天然气泄露”之类的猜测,急匆匆回屋里拿了钥匙,然后打开门冲进姜松河的房间。 “姜松……” 呼喊声进行到一半,眼前的景象让她看直了眼。 姜松河的头发高高盘起,身上不着寸缕,似乎是才擦干净水汽,皮肤呈现着晶莹剔透的白,看上去很软很柔嫩。 她的曲线十分流畅,肩膀,锁骨,胸,腹,臀,腿,甚至白皙骨感的脚踝,每一处都精致,每一处都性感的恰到好处。 圆的圆,翘的翘。 无论是两颗车厘子,还是一片芳草地,都叫袁江槿热气上头。 姜松河也愣了很久,恨不得袁江槿都看够了才反应过来,一把拽过刚擦完身体的浴巾把自己围住,脸上满是绯红。 “你……你干嘛突然进我家?” 一条浴巾把刚刚的景色遮掩,却平添一股诱人气息,袁江槿很想把自己的眼睛从她身上挪开,但根本做不到。 “你的外——卖。” 她只能盯着姜松河,僵硬地抬起手,把袋子举到眼前来。 姜松河一把夺过,又羞又气:“那你不能敲敲门啊!直接闯进来算怎么回事?” 袁江槿小声解释:“敲了很久,我以为……你,遇到什么事了。” 姜松河简直无语了:“我在自己家里,能有什么事?袁老师,你的担心是不是有点过于泛滥了?” 袁江槿见她态度不好,识趣地不再进行这个话题,左右自己把她看光了,挨两句骂就挨了没什么。 她朝卧室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先去换衣服吧,不冷吗?” 姜松河咬着下唇:“我谢谢你提醒我!现在外卖也送到了,你回去吧!还有,钥匙还我!” 袁江槿眉头一皱:“钥匙?” 姜松河朝她摊开手:“对,钥匙。放你那儿我不放心。” 袁江槿急的上前一步:“怎么不放心了!你说的以后想来就直接进来,这话不算数了么?” 姜松河哽住,就是要不讲道理:“过去的事没必要这么当真吧?不算数了!” 袁江槿把钥匙放在口袋里:“我不想还。” 姜松河一挑眉——你还挺硬气?明明说两句软话就能过去的事,偏和我硬着来是吧? 好,那就看看谁硬! “那就随你,我换锁也是一样,你回去。” 袁江槿咬着下唇,眸子里都渗出点水汽来:“我不会对你不利,这次是我关心则乱,我又不会天天都这样,一定要到这种地步吗?” 姜松河不忍看到那些水汽,别过脸不说话。 袁江槿没看出这是松口的意思,还以为是沉默的僵持,失望地把钥匙掏出来,放在她手心。 “我没想到,你已经厌恶我到这个地步,好,钥匙给你,不用那么麻烦。” 姜松河一愣,看着手心里的钥匙,气得不知说什么好,她叫住转身欲走的袁江槿。 “袁江槿,你脑子里是不是只有数字和公式,一点旁的都没有?” 你看不出我就是想让你哄哄我吗?为什么一定非要是这种列式解答的相处模式呢? 袁江槿停住,转过身看着她,理直气壮:“有别的!还有,你什么时候才能不生我的气。” 姜松河怔了一秒,心头因她这句话冒出来的欣喜不容忽视,她感觉自己的面部肌肉似乎马上就要变成笑容,赶忙低下头调节情绪。 不能这么快就松懈! 她调整几秒,抬头又恢复了冷漠的模样。 “袁老师不用把我当回事,我的人,和我的喜欢一样不值一提,所以脑子里也不用给我留一席之地了。” 袁江槿的脑袋已经不够用了,她刚刚明明看到她的柔和,怎么低个头的功夫,又变得冷冰冰? 说什么不值一提,是你觉得你对我来说不值一提,还是戏耍我,没兴趣了,想要抽身离开? 她绷着唇一言不发,姜松河左等右等都不见她表态,一时自己也找不到下来的台阶,心一横,干脆说点更刺激人的话。 “所以我们保持同事关系就很不错,以前我冒犯你是我的错,我向你赔礼道歉,以后你也不要……” “我不接受你为这件事道歉。”袁江槿忽然出声打断她,“我并不觉得这件事你做得不对,需要道歉。” 姜松河嗤笑:“那怎么办呢?你不接受,你还要怎么样呢?” 袁江槿沉着眉眼,几步走到她面前,揪着她胸口的浴巾,把她带到自己唇边。 “我要还回来。” 柔软的唇瓣相触,久违的记忆随着感官复苏,袁江槿越吻越投入,越吻越心动。 她把吃惊的姜松河一路拥抱着,跌跌撞撞推到卧室,姜松河想挣扎的时候,已经被按在自己的床上。 袁江槿亦是随即压过来,轻飘飘的重量还带着柔和的压迫感,姜松河一时竟发觉自己的身体舍不得推开她。 袁江槿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姜松河的每一寸肌肤都让她的心神为之惊叹流连,故而摸到哪儿都是喜欢的,惬意的。 姜松河的手推拒她,身子却在纠缠她。袁江槿哪经受过这样的考验,只几秒,理智便溃不成军。 两人热吻至缺氧,姜松河眼尾泛红,满含媚色:“看着正经,原来也不老实。” 袁江槿的羞涩更上一层楼,尤其在她毫无章法的抚摸下,浴巾早就形同虚设,被扔在一边。 她忍不住想抚摸姜松河的眉眼,燥热逐渐平息,冷空气唤醒姜松河的意识。 她慌乱地把袁江槿推到一边,夹着双腿,生怕有些东西泄露出来,更加丢人。 “你……你回去吧!这下,还回来了!” 袁江槿慢吞吞爬起,竖起一根手指:“还有一次。” 姜松河:…… 她真想打开袁江槿的脑子,把那些不解风情的东西揪下来扔掉! “好好好,那来吧,来!” 她干脆也不遮掩了,看了看了摸也摸了,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如此诱人的姜松河这样坦荡地邀请,袁江槿难以拒绝,她的手已经攥住姜松河的脚腕,炽热的温度烫得姜松河脚趾蜷起。 要来了—— 要来了—— 袁江槿会不会兽性大发?直接把持不住? 如果她真的要那样……自己恐怕还是无法把她推开,毕竟她处处都是自己的理想型。 能和她做那些事,也不是不可以。 万一她什么都不会,弄疼自己怎么办? 无数个乱七八糟的猜测一股脑挤在脑海中,姜松河咬着下唇,手指在背后揪紧了床单,紧张又期待的时候。 袁江槿撤开了。 她兀自闭着眼睛等着袁江槿扑上来酱酱酿酿,袁江槿羞涩的音调仓促响起。 “剩下的那次,我……我下次再来,钥匙……钥匙我还是拿走了,不许换锁。” 除了最后四个字满是哀求,前边的话皆结巴的不像样。 姜松河脑子一片空白,直到听到关门声,才猛然坐起。 走了? 妈的! 姜松河咬牙切齿,恨恨抽了两张纸巾擦干净,使劲儿扔在墙上,恨不得把墙砸穿,直接扔她脑袋上! 袁江槿! 我!老娘要是再对你做出这副丑态!我就跟你姓! 好啊好啊好啊,送到嘴边了你把我晾在这儿? 点火不灭火是吧? 姜松河寒着脸钻进浴室,大冬天宁愿冲冷水,最后破灭了那些热烈的难耐,也泼灭了心软。 好,你不是进进退退地玩吗,那你就自己玩吧! 另一边的袁江槿不知道这些,还在庆幸——幸好忍住了,要不然今晚把两次都摸过,岂不是以后都没有接近的理由了? 她看着灯光下的手,触感仿佛还存在掌心,白净的脸红的发亮。 姜松河……好摸。 第115章 姜松河:我真的超爱! 到了出发这天,姜松河收拾好东西出门,和等电梯的袁江槿正好碰面。 自从上次之后,因为也放了寒假不必上班的缘故, 她一直躲着袁江槿不见面,因此两人已经一周没什么交流了。 袁江槿主动过来想帮她拿箱子,岂料姜松河看见她之后,翻了个白眼,径直回屋。 袁江槿愣在原地,满脑子问号——又生气了?因为什么? 她看得出姜松河是不想和她乘一个电梯,只能垂头丧气地先行下楼。 姜松河一直等了十分钟才出门,恰好纪怀昨两人也到了楼下,发消息叫她下来。 楼下的赵主任已经开始统计人数,清点好所有人之后,姜松河看着拥挤的大巴,不禁庆幸自己的决定。 “主任,我朋友也去同样的地方,既然这么挤,那我就坐我朋友的车一起去好了。” 赵主任看了看纪怀昨的车子,再看看拥挤的大巴,有些歉然:“原本说不去的老教师们也有更改主意的,导致大巴预定不够,也好,一定要注意安全,到位置了找我会合。” 姜松河点点头,无视掉袁江槿忧虑凝视的视线,径直往纪怀昨那边去。 纪怀昨在副驾驶弹出身子来,隔着姜松河朝袁江槿打招呼:“袁老师,还有位置,要不要一起?” 姜松河前进的步伐卡住,横眉竖眼地警告纪怀昨:“不要喊她!” 纪怀昨笑眯眯示意她看身后:“晚了哦。” 姜松河不用回头,光凭身后急速压过地面的行李箱轮子声,她都能判断出袁江槿是以多大的步子往这边迈。 她绝望地拉开车门坐进去,看向窗外拒绝沟通。 袁江槿已经走到跟前:“谢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阮赴今笑道:“别客气,大巴那么挤,要走四个小时呢,多不舒服,快进来。” 袁江槿点点头,坐在河豚一样生闷气的姜松河旁边。 车子出发,把大巴车远远甩在身后,阮赴今把音乐的声音关小,主动引起话题。 “昨晚小昨听姜老师说今天要去度假村,所以才临时决定一起走,姜老师坐大巴会晕车。” 袁江槿看向她,把包里准备的晕车药拿出来:“我带了的,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就告诉我。” 姜松河纳闷儿地看着她, 忍着不问。 纪怀昨在后视镜看到好友脸上像在憋痔疮一样的表情,忍不住笑:“袁老师也晕车吗?” 袁江槿摇摇头:“去年出去春游的时候也是,姜松河很不舒服,今年听说也要坐大巴,就备了点。” 纪怀昨挑了下眉:“袁老师还真细心。” 姜松河神色迟疑,趁着她们交流的空隙,飞快看了袁江槿一眼,又马上闭起眼睛,不过表情还是有所缓和。 纪怀昨无奈地摇摇头,和阮赴今交换一个视线,笑笑没说话。 “你们去玩几天?”袁江槿问。 阮赴今回头:“三天两夜,之前就预约好了的,趁着休假,打算去看看冰雕。听说这会儿去房间也挺紧俏的,你们是怎么安排的?” 袁江槿想到妈妈说的话,下意识看了眼姜松河。 “两人一间,因为男教师和女教师刚好都是双数,所以可以安排得开。” 阮赴今点点头:“和同龄的老师一起住还好,如果和年纪相差太大的,恐怕会觉得拘束。” 袁江槿笑笑:“如果真是那样,申请交换的话,还要留人话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姜松河听在耳朵里,心里顿时有些担忧。 这要是把她和二班的班主任分在一个屋睡,她真是宁愿露宿街头。 或者去找纪怀昨,她们仨把日子过好也不错。 四个小时的路程在纪怀昨这儿被压缩成三个半小时,几人把车停好,下来舒展筋骨。 阮赴今提议:“你们的大巴还在后边呢,估计要一个小时才会到,不如先来我们房间坐一会儿吧。” 两人都没有意见,拖着行李箱一起进了仅有一间的豪华大床房。 环境很不错,也很干净,姜松河的心情也随之轻松很多。 几人聊了些平常的话题,楼下的大巴也徐徐停下。 赵主任拿着名单站在老师们前边,开始分发宿舍。 姜松河提心吊胆地听着,生怕她的名字之后就是陈老师。 “……姜老师。”赵主任总算喊到她。 姜松河下意识应了一声,赵主任面容慈祥道,“你和袁老师一起住,在0207,这是房卡。” 姜松河:…… 还不如和那个姓陈的一起。 她僵硬地接过钥匙,拉着行李箱一言不发走在前边。 袁江槿心里轻松,开心得跟在她后头上了二楼。 二楼的第1-7间都是大床房,之后才是双床房,赵主任安排的确实很得当,男老师住一层,女老师住二层,老教师们都愿意睡单人床,就统一睡标间。 进了门,姜松河转过身看着她:“这么巧,我不和音乐老师住,也不和美术老师住,和你住?” 袁江槿毫不心虚:“我也觉得巧。” 姜松河盯着她,并未在她脸上看出心虚的表情,有点小失望地转身收拾,因此错过袁江槿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晚上,赵主任带着所有人一同去冰雕城参观,说是带领,其实也就是呼喊一声,去不去全凭自愿。 四个人自然重新聚在一起,纪怀昨和阮赴今牵着手,悠闲自在的样子叫袁江槿一阵羡慕,她垂眸看看姜松河的手,搓了搓指尖。 冰雕城占地面积很广,一件又一件作品排列在道路两旁,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纪怀昨把阮赴今护在里侧,温存地看着她惊喜的模样。 “你看这个小熊猫,好可爱对不对?”阮赴今指着眼前小熊猫问。 纪怀昨点点头,见她指尖有点红,把她的手指攥在手心里暖:“是很可爱,好有眼光。” 阮赴今愣了一秒,指尖在她手心勾了两下:“这么心疼我?” 纪怀昨耳尖一红,握得更紧:“别闹。” 阮赴今唇角勾起,拉住纪怀昨的衣领,伏在她耳畔,语气缠绵:“握这么紧,我出不来了。” 这话和某一个夜晚曾说过的话一致,纪怀昨迅速松手,把她的手塞进自己口袋里。 “阮赴今!” 阮赴今笑吟吟看着她,跟在她身边脚步轻快,时不时就要撩拨几句。 反正她稍微年长一岁,欺负欺负小纪也是合理,对吧? 袁江槿看看前边如胶似漆的两人,再看看身边这个揣着口袋左顾右盼的人,垂着头,牙齿也不禁咬住一点唇瓣。 她和姜松河的关系……现在变得十分复杂。 说是同事,可她们那么亲密过。 说是朋友,彼此的感情又做不得假。 说是恋人,却又觉得遥不可及。 她凝视着姜松河,周围多的是情侣擦肩而过,这样的气氛很容易感染人,让她原本只有一点点的心思逐渐发酵。 ——想和她牵手。 她想了很久才想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仍是不好意思开口。 “姜松河,你手冷不冷?” 姜松河一怔,只觉莫名,回眸看她,却不说话。 袁江槿的脸颊上有很明显的害羞,绯色点缀了她的冷白皮,让她蕴含了引诱的味道。 她的眼神飘来飘去,但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和姜松河对视:“我,觉得手冷。” 姜松河看向她的手,是握着拳的,证明她是紧张的。 种种表现,姜松河秒懂她在想什么。 理智告诉她,她还在生气,要拒绝,让她伤心难过才好。 但看到袁江槿眼中的期望,她又狠不下心。 “手给我。” 最终,姜松河松了口,把口袋让出一点缝隙。她们已经互相抚摸过,也接了吻,更亲密的事都做过,牵个手,能有什么波澜。 但袁江槿的手开开心心和她握在一起的时候,凉和热相贴,尽管袁江槿规规矩矩只是牵着,没有任何小动作,但那种直冲头顶的悸动,还是让姜松河的心砰砰跳个没完。 她忍不住侧目去看袁江槿,那人表情松弛,愉悦挂在眉梢,志得意满,唇角勾着心满意足的笑意。 她似乎察觉到她在看她,也转回来,姜松河的视线被逮到,猝不及防。 袁江槿却并未回避,大大方方地冲着她笑:“姜松河,我很开心。” 她晃晃手:“你让我牵,我很开心。” 姜松河愣了几秒,倏地转回头,满面绯红。 看着这样的袁江槿,还谈什么生气呢?她甚至都想反思自己给袁江槿道歉。 学理科的脑子确实没有文科的浪漫委婉,让她气了又气不假。 可她也才知道,这样的脑子,因为不会委婉,所以表达感情会更加直白。 会更明确地表达自己的喜欢。 救命,冰山女同事,其实是单纯热烈的小奶1,这种反差…… 姜松河红着脸呆愣愣跟着走——这种反差。 她真是太爱了!!!! 第116章 姜松河:把袁老师扑倒! 看完冰雕已经过了十二点,四个人随便吃了点夜宵回民宿,在二楼分别。 姜松河的眼神看向浴室:“你先来我先来?” 袁江槿会意,不禁想起上次见到的画面,脸色微红:“我,我先来吧。” 好不容易把人哄得开心一点,万一再惹生气了,不是前功尽弃? 她拿着衣服进了浴室,姜松河躺在床上,看着手心发怔。 今晚的袁江槿和以往认识的都不同,她猜袁江槿大概也是对自己有好感的,所以才目的明确地不断靠近。 但好感有多少呢?足不足以支撑喜欢? 这些事想起来总是容易心烦意乱,姜松河揉揉太阳穴,不知怎么的,又想起袁江槿的手指。 如果是她的手指,按在太阳穴上,应该会很舒服。 按在脖子上应该也很舒服,按在背上应该也不错吧?再往下…… ! 姜松河猛地睁开眼,完全不敢再放任自己往下想了。 她捞起手机给纪怀昨发消息:[我靠,我感觉我真是寂寞了。] 纪怀昨:[怎么,你把袁老师扑倒了?] 姜松河:[……别说,我现在满脑子都是袁江槿,你根本不能理解我现在的处境多煎熬。] 姜松河:[我的理想型就在浴室洗澡,马上她就会出来钻进我的被窝,我靠,我想想都受不了了。] 纪怀昨在这句话上停顿一秒,眼神看向浴室,唇边勾起玩味的笑。 [你怎么知道我能不能理解?] [但还是有区别,我的理想型已经是我女朋友了,而你,我的朋友,请务必守住道心,你还生气着呢~] 姜松河哪会看不出纪怀昨的调侃,愤愤锁屏,已经洗好的袁江槿拉开门出来。 她穿着香槟色的睡裙,一边将头发抖开,一边朝床上走过来。 肩平腰细,步履婀娜。深v 的领口将将能包揽胸口的白嫩,随着她的走路姿势小幅度地摇晃,像树上结出了大颗的,不停下坠。 她的肩膀挑着两根极细的肩带,睡裙很有垂感,长度到她的脚踝,干净漂亮的踝骨就此显现,精致又骨感。 这一步一步的,既有风情万种,又让姜松河生出一种迫切想被她征服的急不可耐。 姜松河看的都不敢呼吸,生怕自己发出野生动物求爱的“嗬嗬”声。 袁江槿并未觉得有什么,她走到床边,掀起一点被子坐下。 “你可以去洗了。” 浅淡的花香味顿时充盈整个被窝,姜松河埋首进去,忍不住深吸一口,而后猛地起身去洗澡。 袁江槿……她真的太勾人了! 头发昨天已经洗过了,今天只需冲个澡就可以。 姜松河用了同样的沐浴露,香滑的沐浴露掠过肌肤,姜松河一处也不曾放过,仔细清洗。直到闻哪儿都是香的,才放心出了浴室。 她并没有带睡裙,因为不知道会和谁一起睡,所以带了规规矩矩的短裤短袖。 但,她没穿内衣。 她有预感,今晚会是个快乐的夜晚。 袁江槿的视线自她出了浴室便没再挪开过,一直到她躺在自己身边,才无意识地吞了下口水。 安静的房间,吞咽的声音倒显得格外清晰。 姜松河有些紧张,故意找些话题出来:“幸好是和我住,要是和老教师一起,你穿个深v睡裙还不得背后把你说出几个窟窿。” 袁江槿的手在被窝下绞在一起,说了实话:“我知道是和你睡。” 姜松河一怔,面向她:“你和许校长说的吗?” 袁江槿否认:“是我爸爸和我说的,我父母知道我们的事了,他们很支持。” “什么?!!”姜松河发出惊世骇俗的质疑,“你没做梦吗?真的支持?是支持啊,还是叔叔阿姨说了反话你没听出来啊?” 袁江槿回忆着袁妈妈打来的电话,肯定道:“是支持,我妈妈不会阴阳怪气说反话。” 像你一样,她在心里偷偷补充。 姜松河整个人都兴奋地跪坐起来,待看到袁江槿得意的神色,才猛然回神,又迅速坐回去。 “我和你有什么事儿?支不支持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袁江槿耐心地纠正她的错误:“因为是我们之间的事,所以必然会和你有关系,你的话前后矛盾。” 姜松河眼前一黑。 我个教语文的我不知道我说的话矛盾?我还要你一个教数学的呆子来给我纠错? 现在的重点难道是我的语序吗? 她干脆背对着袁江槿躺下:“好好好,以后语文数学都你来教,给你能的。” 袁江槿诧异,不知道她怎么就又生气了,只能耐着性子继续说。 “我妈妈说,希望我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和你好好聊聊。所以我才和你坦白,想和你谈谈。” 姜松河心里快乐,面上还是装模作样的,仍旧背对着她不回头。 “谈什么?” 她看不到袁江槿的表情,但听声音也听得到那些委屈夹在其中。 “你最近一直躲着我,拒绝我,我不知道你在气什么。” 姜松河躺不住了,重新坐起,面对她:“那我问你,就算我和你说了我生气的原由,你会往心里去吗?” 袁江槿抓住好不容易有苗头的沟通机会:“我会。” 她眼神坚定得像要去抗日,姜松河有些看不下去地挡着眼前。 “我一开始是气你遮遮掩掩,我一直以为你喜欢我,但是那天晚上,我听你哥哥那么问你,你仍然说没有喜欢的人,我就觉得很生气,好像我拿不出手一样。” “再后来,你说你不喜欢我,你送我花也不过是刚好适合那个花瓶,我又为我那段时间的自作多情觉得丢脸恼火。” “再后来你来我家道歉,我们……就是,你第一次,还回来那天晚上。” “你撩拨我,撩拨起来又马上抽身离开了,来去自如,我觉得像被玩弄的傻瓜。” 姜松河舒了口气,心里话全都倒出来的感觉很不错。她直视着袁江槿,自嘲的笑笑。 “说实在的,我现在仍旧会对你心存幻想,包括你刚刚洗澡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你,我在想,你刚刚主动牵手,那么开心,是不是证明你喜欢我。但我又怕这也是个误会,到时候真相大白,我又被撕掉一层遮羞布。” 袁江槿接收着来自她口中的每一个字,模样无比认真。 她第一次知道姜松河这样大大咧咧的人,内心里关于自己的部分竟然如此细腻。 原来她每一次生气都是因为自己的粗线条,而自己还觉得她喜怒无常。 姜松河缓了口气,才诚恳道:“既然今天把话都摊开了,那我也和你交个底。” “袁江槿,我确实喜欢你不假,你从头到脚都是我的理想型。如果你对我也有好感,那就和我谈恋爱试试。” “如果你对我并没有太多感情,更多的是新鲜感作祟,那我希望你可以放过我,不要靠近我,我们彼此都给自己一个更多选择的机会。 “我也是第一次和别人主动表白,可能你心情也挺乱的,冤家对头变成告白对象这种事确实也……有点怪异。” “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但最晚只能到明天早上。因为我虽然有耐心,但不多,不可能一直等着你回答我。” “嗯……就这样吧,先睡了。” 姜松河叽里咕噜把所有话一股脑倒出去之后,她根本不敢看袁江槿的表情,赶紧滑进被子里侧躺着回避。 心脏的跳动节奏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她的嗓子眼儿,她甚至感觉整个大脑都在跟随这样激烈的频率忽大忽小。 袁江槿为什么没说话? 她是不是被吓到了? 姜松河脑子里闪过很多猜测,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袁江槿因为觉得太幸福,梦想成真,而喜极而泣。 她听到吸鼻子的声音,上一秒还在纳闷儿,下一秒,袁江槿便靠过来,从背后抱紧了她。 她在轻嗅她颈后的香气,挺翘的鼻尖触碰到颈后的皮肤时,激起姜松河浑身的战栗。 “……袁江槿?你干嘛。” 袁江槿又吸了下鼻子,声音微哑:“感动。” 姜松河的担忧一点点消解,袁江槿抱着她的手臂持续用力,把她搂得紧紧的。 “姜松河,不用明天早上,我现在就想和你谈恋爱,一分钟都不想耽搁。” 这下好了,姜松河的担忧彻底变成喜悦,她主动朝袁江槿怀里靠了一点,不确定地问:“真的?” 袁江槿没说话,挨着她用力点头。 姜松河费力地转过去,和她面对面,距离倏忽拉近,鼻尖贴着鼻尖。 袁江槿只能看清姜松河的一只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星然的笑意。 “那,既然是我女朋友了,我亲亲,不过分吧?” 她话音才落,便动作极轻地靠过来,吻住袁江槿。 袁江槿甚至听到她闻到自己之前的深呼吸,布料摩挲的声音在此刻也被赋予浪漫的余韵,她的再次落进姜松河掌心,但这次,她连娇呼声都发不出来了,整个人都沉浸在姜松河的温柔攻势里。 她如此温柔的待她,就像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欲望一样,尽管叫袁江槿心惊,却也让她感到更加向往。 姜松河这么古灵精怪,性感成熟,做她女朋友,应该不错。 她这样想着想着,竟然就真的说出来了。 姜松河听后笑得明媚,转脸就不再温柔。 后半夜,她在袁江槿的祈求声中提醒她。 “宝贝,做我女朋友开心吗?” 袁江槿低泣:“开……嗯——开心……哈……” 姜松河低笑,流氓本色不用掩饰,舔舐她耳垂之后,托住她摇摇欲坠的重量。 “那,坐我手心里呢,开不开心?” 第117章 她该怎样形容她的爱人 寒假进行了一小半,阮赴今的工作也到了每年最忙的时候,几乎每天都需要多加班一个多小时。 纪怀昨自觉在家带孩子,每天除了陪她们看电视,再不然就是送她们去兴趣班。 夜晚降临,冬日的黑夜总是来得极快,纪怀昨听着阮赴今的电话,一边包饺子。 “我今晚大概八点下班,过了今晚,明天就放假了,能轻松很多,你等会儿来接我好不好嘛。” 纪怀昨最是拿她这撒娇样子没办法,满口答应:“好,八点我一定站在诚橡楼下。” “mua~宝贝最好了。” 纪怀昨脸一红,也回她一个飞吻。 包完饺子已经七点,从家里开车出发到诚橡也不是很远,纪怀昨打算换身衣服再出门。 路过商镜黎的房间时,她推门通知两个小孩:“我去接妈妈下班,你们两个小家伙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阮霁禾兴奋地直起身子:“会有好吃的吗?” 纪怀昨故作思考,勉为其难:“可以吃一个你最近都想吃的炸鸡,也可以买小梨想吃的葡萄。” 阮霁禾闻言跳起来欢呼,片刻又有些惆怅:“可是,妈妈不让我吃炸鸡。” 纪怀昨忍不住笑:“但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小梨知,谁还会泄密?” 阮霁禾两眼亮晶晶,压根忘了正在和钟荷打电话这回事儿,只顾着穿鞋。 商镜黎看着她的电话手表,眼神示意纪怀昨,不过没来得及。 “那个……小纪啊,今年过年和今今一起回来吃个年夜饭。”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纪怀昨吓了一跳,到处找声源,最后才发现在小皮球的香肠手腕上。 她莫名对这个手腕升起不少敬意,十分怪异地抬着阮霁禾的手腕,语气都客气不少。 “您好,吃饭就、就先不去了,您……您吃晚饭没呢?” 要死,早知道她就一声不吭了!这下好了,人家看着她走的,这还没多久又回来了,完蛋完蛋! 阮建平呵呵笑:“吃了吃了,今今还没回来啊?你一个人在家又带孩子又写剧本又要做饭,我听着还得接送她?太辛苦了!千万保重身体啊!” 不是阮建平这么说,纪怀昨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天这么多事,她干巴巴回应着,脸上是大写的社死,冲商镜黎发求救信号。 商镜黎会意,凑近电话手表:“小昨姐姐,我们该出发了。” 阮建平也听得清楚:“快来不及了吧,那你们忙去吧,过年来这儿过吧啊,那个……你阿姨也诚心邀请你来,是吧。” 后边的的话是在和钟荷说,阮建平的声音逐渐拉远,纪怀昨已经能想象到电话此刻大概就在钟荷耳边,顿时心都提到嗓子眼儿。 她解下电话手表,温声道:“小梨,你先带小禾去换衣服等我,我马上就来。” 如果钟荷的态度还是原来的样子,那么,有些话就没必要让孩子也听到。 钟荷有些张不开嘴,听着纪怀昨把两个孩子支开,更觉愧疚。 她叹了口气:“那个……小纪,之前的事,这电话里,细说也说不清楚,过年的时候,你过来住两天吧,啊。还有那个小伙子也是,都来,热闹热闹。” 纪怀昨哽住,手指逐渐握紧,看着卡通界面说不出一句话。 心也落在地面上。 那边隐约能听到阮建平的声音。“不说好了道歉,咋还不吱声了?” “哎呀你这人,急什么呢,电话能说清楚吗?” “你这个女同志,态度不端正!” 声音细细碎碎,纪怀昨忍不住笑。 “阿姨,没有什么可道歉的,我完全理解你。”她打断两个人的交流,眼泪不知不觉就充斥整个眼眶,传来阵阵酸楚。 “您能答应我们在一起,我就已经非常非常非常的感恩了。阮赴今是个非常好的人,感谢您愿意给我机会和她在一起。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我都理解。” 阮赴今确实有和她说过,叫她不要太忧心。 但真的被接受,她反而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 她很庆幸自己一直以来这么努力,才能让钟荷改变偏见和思想,把她的宝贝女儿交给自己。 从前,秦幼昕面对同样的问题,舍弃她选了另一个人。 而现在,阮赴今把她的遗憾、担忧、自卑统统弥补。 她该怎样去形容她的爱人,如此温柔体贴,细致周到的爱人。 钟荷也有些感动,瘪着嘴答应:“哎,过年回来,你们都回来。” 纪怀昨把眼泪抹掉,舒了口气:“……好。” 走出房间,两个小皮球正站在门口等着她,看她眼眶红了一圈,阮霁禾翘着脚要帮她擦眼泪。 纪怀昨蹲下身,抱抱两个小孩,还没说什么,阮霁禾便捧着她的脸亲了一下。 “小昨姐姐,你别不高兴,我愿意你和妈妈,我觉得好,我们偷偷好!” 纪怀昨听不懂,下意识去看商镜黎。 果然还得御用翻译,商镜黎拉着她的衣角:“她是想说,她支持你和阮阿姨谈恋爱,她可以帮你们一起,偷偷地谈。” 纪怀昨被逗笑,在两个小脸蛋上都亲了一口:“你们两个小机灵,这都看出来了?” 纪怀昨笑了,两个小家伙的精神就完全松懈了,阮霁禾开启自我夸夸模式:“我的眼睛,嘿!有那么那么那么亮!” 纪怀昨一手抱着一个往外走:“是吗,那以后你遇到想谈恋爱的人,可也要记得把眼睛调得这么这么亮哦。” “那还用说!” 纪怀昨开着车,先带着两个小孩去买了一束花,然后才停到诚橡楼下。 没等几分钟,阮赴今的身影便出现在电动门之后。 她边走边处理手机上的消息,等最后一条回复完,一抬头,就看到一大两小正站在路灯下笑嘻嘻望着她。 纪怀昨把花从身后拿到面前来,风衣刮掉了两只,她愣了一秒,赶忙手忙脚乱想蹲下捡起。 两个小孩也赶紧帮忙救场,一个帮她提着风衣免得沾地,另一个比她还积极地蹲地上捡。 纪怀昨自己都觉得好笑,忍都忍不住:“快快快,你妈妈看着呢!” 三个人手忙脚乱的样子颇具喜感,阮赴今眉眼温柔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慌乱的纪怀昨一边护着其他的花,一边捂着嘴笑。阮霁禾在她的风衣后边找花,商镜黎则抿着小嘴看她们两个兵荒马乱。 这是她的家人,她们来接她回去。 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是阮赴今最最最喜欢的时光。 她会走到她们身边,会抱起两个孩子亲亲,然后坐在爱人的副驾驶上,和她们一起去超市也好,水果店也好,哪里都好。 最后她们回家,吃饭,聊天,洗澡,睡觉。 她会窝在纪怀昨的怀里,闻着纪怀昨的味道,蹭她柔软的身体,最后一夜好眠。 阮赴今期待极了,她甚至迫不及待。 她跟着眼前的乱象一起笑,在花束终于重新整理好,看到那三个试图重新变得正经起来的人时,没忍住,快步奔向她的幸福。 她冲到纪怀昨面前,喊她的名字:“纪怀昨!” 纪怀昨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要做什么,赶紧把花交给商镜黎,自己主动朝前迎接两步,最后将跳起来的阮赴今抱在怀里,托在腰间。 阮赴今也顾不上羞涩,搂着她的脖子,在她唇上重重一吻:“纪怀昨,我好喜欢好喜欢你,比昨天更喜欢了。” 纪怀昨忍不住勾唇,偏要考考她:“那比明天呢?” 阮赴今不假思索:“永远都不如明天更多。” 甜蜜的情话最是醉人,纪怀昨心满意足抱着她往车子边走,身高腿也长,走得稳稳的,给予阮赴今无限的安全感, 两个小家伙跟在后头,一个蹦蹦跳跳地看着她们笑,一个抱着一大束花,也如此愉悦。 冬天的夜晚确实很冷,但此刻她们一家人在一起,便什么严寒都不怕。 事情的发展完全合乎阮赴今的预料。 纪怀昨最终还是没有背着她偷偷带阮霁禾去吃炸鸡,而是申请之后,光明正大吃炸鸡。 然后她们去水果店买了葡萄、香蕉、草莓、和哈密瓜,最后又一起在夜市上涂了娃娃。 晚上九点,她们回到家,纪怀昨煮饺子,阮赴今和两个小孩守着她。 一家人的含义或许就是承担彼此的忧愁,分享彼此的快乐。 阮赴今此刻清晰地体会到这句话的恰当之处,灯光之下,欢声笑语之中。 她看着嬉笑的三个人,这段时间加班的疲倦都一扫而空。 第118章 回家 吃过饭,阮赴今和两个小朋友看了两集动漫,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她关了灯,看着两个小脑袋靠在一起睡着,才去书房找纪怀昨。 纪怀昨恰好关掉电脑,见她过来,主动迎上去:“睡了?” 阮赴今“嗯”一声,缠住她的腰搂住她:“怎么办呀,你不但是咱们家的贤内助,还是顶梁柱,是不是太辛苦了?” 纪怀昨揉揉她的头发,又亲亲额头:“听上去是很辛苦,不然……一会儿帮我按按腰?” 阮赴今的手顺势伸进她衣服里,摸到她的腰上捏了两下:“是不是坐得太久了?偶尔要起来活动一下嘛。” 酥麻感自腰间蔓延,纪怀昨摁住她的手,低声嗔怪:“别乱摸,规矩一点。” 阮赴今低声笑:“谁和女朋友那么规矩,你在说什么傻话?” 纪怀昨伏在她耳边低低地笑:“好啊好啊,你这人倒是越来越滑头了。” 两人边走边闹进了主卧,洗过澡后,纪怀昨想起刚刚出发之前的电话,不禁笑眯眯道: “有一个好消息,你猜猜看。” 阮赴今把手机放在一边:“好消息?” 她想了一会:“新书要出版了?” 纪怀昨摇头,阮赴今接二连三猜了好多个,都没猜中。 “你妈妈说,叫我们过年的时候回去待几天。” 阮赴今一怔,坐直了身体:“……真的?” 纪怀昨点点头,唇角都翘起来:“当然是真的。” 阮赴今忽然变得很忧愁:“……可,我答应了其他小妹妹,要带她回家见我爸妈的。” 纪怀昨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天大的正经事,原来又是逗她的,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哦?既然你调理不开,那不如给我介绍下!” 阮赴今撇撇嘴:“再说一次我听听?” 纪怀昨靠近她:“我说,把小妹妹给我介绍下。” 阮赴今眸子微眯:“胆子大了哦。” 纪怀昨笑,搂着她的腰把她压在床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阮赴今仰着下巴:“不许就是不许,退下。” 纪怀昨挑眉,丝绸的睡袍根本也无需费多大力气就能剥落,纪怀昨的掌心贴在她腰际,咬文嚼字。 “是这个褪吗?” 阮赴今脸上尽是羞意,却不躲不避,直视着纪怀昨,怪她:“脱都脱了,还问我?” 床单被牵引出皱褶,屋里的暖气烘干了所有寒冷,她们用不到被子,彼此的体温已足够为对方取暖。 地上的布料逐渐增加,被脱下来的丝绸睡衣也不知何时掉落,它听到屋子里的浅吟低唱,听到纪怀昨的诱哄,也听到阮赴今的喘息。 掉落的字句羞人得紧,她们彼此挑逗着,怂恿着,撩拨着。 “……” 第二天一早,两人一起去买过年探亲的礼物 超市里已经有了浓郁的氛围,到处都是码成小山的礼品盒,纪怀昨一眼看过去,兴致缺缺。 “我爸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买点茶,或者买点酒都可以。我妈妈……给她买两件衣服吧?商奶奶就买个按摩仪吧,买点水果。” 纪怀昨一一答应,推了一个大车子过来,把紧要的几样都先拿上,然后又买了些其他的礼品。 “差不多了吧?”阮赴今看着车子,也想不到什么需要买的了。 结账之前,纪怀昨看到家电区摆出来的多功能燃气灶。 “不然买个这个?”她忽然提议。 阮赴今一愣:“买这个干嘛?” 纪怀昨忍不住笑:“我看着喜欢,感觉它好看,万一你妈妈也喜欢呢?” 经常做饭的人总是会对厨具有不一样的关注,比如好看的杯盘碗盏,或者造型精致的勺子,漂亮的锅。 阮赴今无奈地答应:“好,喜欢就买上。” 从超市出来,纪怀昨开车前往烈士家属疗养院。 她来过很多次,但阮赴今还是第一次来,有些好奇地看着外面那些老人。 她们有的残缺,有的健康,此刻正其乐融融坐在一起聊天,没有任何差别。 “老商!小纪又来看你了!” 不知是哪个老太太喊了一嗓子,其余人都看过来,社恐的阮赴今赶忙揪住纪怀昨的一点衣服,站在她身后。 “小纪,快来坐!” 商奶奶热切地把她叫过去,又拍拍阮赴今的手:“真好,你们一起来看我啊?” 阮赴今把手里提着的水果放在一旁:“之前一直都没来看您,真是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商奶奶毫不在意,“还不是你们想了主意,才把我安置到这儿来,我多应该谢谢你们呢!” 另一个老太太也插话:“是耶,有小纪来看她还不够?这老太太还想着都来看她呢,不听她的!” 一句话逗得大家都哄笑起来。 纪怀昨欣慰地跟着一起笑。 当初商奶奶遭遇变故,要不是还有商镜黎牵绊着她,恐怕她早就不想继续活着了。 还好,她们解决了她的困境,给了她如今这样明媚美好的生活环境。 纪怀昨记得那天是昏黄的阴雨天,黑漆漆的天空叫人心生绝望。 也好在,雨过天晴,她们终究还是坐在晴朗的天空下,谈笑风生。 商镜黎老老实实坐在一边守着奶奶,她每一周都会固定来看奶奶一次,有的时候得了老师的表扬,纪怀昨也会带着她来报喜。 每到这个时候,她都会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那些大人。 善良细心的纪怀昨,慈爱的奶奶,和那些开朗的老人,都能让她汲取生长的力量。 她还记得那段不愿回首的时光,充斥着酒气和谩骂的屋子,让她害怕又压抑的男人。 姜老师说,每个人都有最不愿接受的事,如果我们一直回避它,绕路而行,就永远也无法见识到那段路的精彩之处,也永远都会有一个容易让自己失控的软肋。 她听进去了,也不止一次想要战胜这段记忆,要再次想起来的时候,心里不再那么害怕。 所以她一次次尝试,一次次用吸收的温暖和爱来抵消那些阴郁。 而她每一次尝试,阮霁禾都会在她身边,即便她只是安静地什么都不做。 如今她有朋友,有家人,有这么多人都在爱她,她无需畏惧那些见不得光的回忆。 就像雨淋湿了被衾,黏答答,水淋淋,但总有一日,她要把它摊开来,在和煦的时光下晒得干干净净,而不是回避它,扔掉它。 大多数时候,商镜黎其实很感激。 如果没有这件潮湿的被子,她永远也不会得到温柔的阳光,和清风的陪伴。 午饭时间,几人围坐在桌边吃了饭,送商奶奶回去午睡。 商奶奶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正熟练地给商镜黎编头发。 “你们今年过年要回家去啊?带着小梨是不是不方便?” 纪怀昨摇摇头:“没什么不方便的,今今的爸爸妈妈也很喜欢她,我们是担心您会想她。” 商奶奶不好意思地笑:“哎哟,我还真有这点心事。小梨过了今年就八岁了,时间过得真快。” 说到最后,商镜黎最终决定陪商奶奶在疗养院过年,阮霁禾一听急了,又知道自己不能打断,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商镜黎注意到闷成一个包子脸的家伙,趁着大人唠家常,走到她旁边去。 “今天是腊月二十六,从明天到初五,一共只隔了七天而已。” 阮霁禾噘着嘴摊出七根手指头:“有这么多天!” 她又把手指都放在桌子上:“你看,摞起来有这么多!” 肉乎乎的手指格外可爱,商镜黎琢磨怎么才能听上去时间短一些。 她也伸出一根手指:“没有那么多,只有1个星期,平时的一个星期不是过得很快吗?” 阮霁禾的脑子转不过弯,原本因为“这么多手指”而泪眼汪汪,听她这么说,多少有了点振奋 “真的吗?” 商镜黎再一次强调:“一个星期,这不是一吗?” 阮霁禾这才好受一点:“一,确实不算太多啦。” 她如此好哄骗,商镜黎到有点不舍得骗她,不再说这个话题。 阮霁禾忽然抬头:“如果我和你一起陪商奶奶过年,那就‘一’都不用等了!” 商镜黎一顿,严肃拒绝:“我的奶奶很想我,你的姥姥也会很想你。阮霁禾,你难道连‘一’都坚持不了吗?” 阮霁禾重新低下头:“……我能坚持。那我,那我想你了怎么办?” 商镜黎小幅度地笑,看她实在可怜巴巴,主动说:“可以给我打电话,我把电话写给你。” 商镜黎拿出纸笔写下商奶奶的电话,递给她:“拿好了哦,想我就给我打电话。” 阮霁禾如获至宝,把纸折成几下装进口袋里。 然而尽管商镜黎如此哄劝,纪怀昨她们带着小皮球离开的时候,她仍是泪眼巴巴地趴在车窗上,抽抽搭搭地被拉走。 商镜黎看着看着笑出来——怎么那么像,过年要被拉走的小猪? 第119章 认同 腊月二十七,纪怀昨换上昨晚挑了很久的衣服穿好,两人带着阮霁禾上车出发。 高速上的车子不算少,大约都是赶回家过年的。 阮赴今跟着音乐轻轻晃脚,神态惬意。 “小桐如果一起来的话你还能轻松点,也不知道他现在走到哪儿了。” 纪怀昨“嗯”了一声:“他们几个大约元宵节前后回来,都是比较好的朋友一起出去玩,不用担心。” 她手臂撑起的姿势使得领口露出来一点,阮赴今轻而易举看到她锁骨上的吻痕, 她有些心虚地把翘起来的布料摁下去,纪怀昨了然,唇角勾起:“看见什么了?” 阮赴今脸红,捏了一下她的耳垂以示惩罚。 纪怀昨更觉得好笑,朝她勾勾手指。 阮赴今俯身听,纪怀昨低声道:“阮总监,不然还是节制一点?我们这频率是不是有点太……” 阮赴今猛地缩回去不要再听,把音乐声音放大:“不许说了!” 奶凶。 纪怀昨眉眼弯弯,乖乖闭嘴开车。 夕阳渐垂的时候,车子总算停在民宿门口。 纪怀昨拿上买来的礼物,大大小小,和阮赴今提了满手,就连小皮球都拖着一箱牛奶。 来的路上她都不曾紧张,现在可倒好,紧张地手都开始发抖。 阮赴今拉住她的手,无声传递给她支持。 阮建平早就泡好了茶,见她们回来,高兴地过来接:“小纪,这次不急着走,可得跟我好好喝两杯!” 纪怀昨点点头,把手里的礼物放在不碍事的地方,同他客气攀谈:“打扰您和阿姨了。” “哎——打扰什么,过年不就图个热闹,就我们几口子多没意思。” 他转来转去才发现阮霁禾神色恹恹,还有一个小皮球不知去哪儿了。 “小梨呢?” 阮赴今笑着把阮霁禾牵到身前来:“小梨今年和奶奶一起过年,留在热河了,这不是嘴都撅起挂一个水壶。” 阮建平哈哈大笑:“你们两个小朋友感情也这么深呐,那快给小梨打个电话吧,不然我看小禾饭都吃不下去。” 几人寒暄的空档,钟荷也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看见纪怀昨,脸上闪过一丝僵硬。 “来啦。” 纪怀昨面对她也十分拘谨:“阿姨好。” 钟荷显得有些无措,搓搓手,还是厨房的香味提醒了她:“快都坐吧,我,我去把菜端上来。” 纪怀昨闻言,也往那边走:“我帮您吧。”勤快点总是没坏处。 阮建平连忙把她扯住:“不用不用,今今啊,你去帮你妈妈端菜过来,咱们多久没见了,好好聊聊!” 阮建平这一聊起来就相逢恨晚的毛病改不掉,阮赴今无奈地拍拍她的肩:“我去就好,小禾,先把鞋换了。” 她掀开帘子走进厨房,钟荷见是她进来,表情松弛了些。 “开车累不累?”她问。 母女之间,如此微不足道的隔阂,隔了这么久,也总该消除芥蒂了。 阮赴今摇摇头:“她开的车,我们在后排,空间也大,不累。” 钟荷“哦”了一声,把一盘鸡翅递给她,又找到一个话题:“你爸爸才是呢,我早跟他说了,这个灶不好用不好用的,就是懒得去换。” 阮赴今一愣:“小昨还真买了一个灶,我俩还以为用不上呢,这不刚刚好?” 这个名字再一次在她们之间提起,钟荷没了上次的激动和惊恼,反而有些惊讶。 “买那个干什么,你们是不是自己留着要用的?” 阮赴今摇摇头:“她说她看着亲切,还觉得你会喜欢呢,没想到还真用得上。反正买了,一会儿叫我爸安上。” 钟荷心情松快不少,把其余的菜也都端上桌。 一家人围着坐在桌子边,这样一看,也算其乐融融。 阮赴今忽然想起钟玫一家,随口问:“大姨她们搬去哪儿了?” 钟荷:“上回你爸把房子收回来之后,她们又来闹过几次,后来你爸爸多给了她们一万块钱,就老实了。” 阮赴今想起陈嫣故意绊倒阮霁禾的事,仅剩的同情也没了。 “她们倒是好打发。” 钟荷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怎么说也不能一直伺候她们一家人,现在陈嫣也长大了,以后咱们不干预她们家的事,要是求到你了,你也不用看着我和你爸爸的面子理会,免得给你添麻烦。” 阮赴今答应一声,帮纪怀昨盛了一碗汤。 阮建平把自己总舍不得喝的酒拿到桌上,正口若悬河地叙述这酒的历史。 “那可是,唐朝最会酿酒的人的第三十代徒弟酿出来的!” 好长的前缀,纪怀昨不知道他在哪儿听来的,也不知道这个第三十代徒弟到底多大岁数,主打一个捧场。 “这么好的酒,可得好好尝尝!” 阮建平美滋滋地去找杯子来:“那是!来来来,都尝尝,平时你妈不跟我喝,这回你们回来了,都喝点!” 他是真的高兴,忙里忙外地找杯子不算,又亲自给每个人都倒了点。 开心又热情的气氛感染了其余人,一顿饭吃的热闹且和谐。 纪怀昨的眼神习惯性地飘向阮赴今,因为她平时吃饭就总会给她夹菜,但今天她对面坐着钟荷,硬是一点亲近的动作都不敢有。 阮赴今瞧她那表情,低下头偷偷地笑。 吃完饭,阮建平的话题已经进入国际形势问题,阮赴今看看时间,心里想着是时候了,趁着阮建平起身去换开水的时候,一把握住纪怀昨的手。 纪怀昨吓了一跳,和她对视,顿时明白她想干嘛,赶忙冲她摇头,拼命传达自己现在很紧张的眼神。 但阮赴今这次没有顺着她,她知道现在是一个很好的契机,提起她们之间的恋爱。 带回来就是为了被认同,她不喜欢纪怀昨再像刚刚吃饭的时候那样拘束,更不愿意让纪怀昨如履薄冰地过年。 撩了人家,总要给个名分不是? 纪怀昨也没拽过她,被她整个拉着站起来,两人突兀地起身把中年夫妇二人吓了一跳。 阮赴今看着钟荷,攥紧了纪怀昨的手,鼓起全部的勇气坦白。 “爸,妈,我知道,你们叫我们一起回来过年,也是想好好说清楚我们的事。” 她深呼吸一口气,更用力握紧纪怀昨的手: “我喜欢纪怀昨,她能细致入微地照顾我的生活,也能挡在我前面保护我和小禾,甚至于她是个很不错的家长,可以把小禾教得更好,我没有理由不喜欢她,更没有理由可以让我放弃她。” “爸,妈,我以前就说了,另一半不是可以轻率决定的事,我要自己选。” “她就是我选了这么多年的结果,我这一辈子也就只选这一次,非她不可。” 她勇敢的和钟荷对视,紧紧牵着的手向纪怀昨传递自己所有的紧张。 纪怀昨也被她所感染,平复了心里的顾虑,硬着头皮表述内心想法。 “叔叔,阿姨,我的想法和她一样。我不否认这世上比我优秀的人大有人在,但我确定没有人会比我更爱护她,懂她。” “我有经济能力,也有把她照顾得更好的能力,请你们相信我们,给我们一个提交答案的机会。” 两人是如出一辙的诚恳,钟荷心中感动,看看阮建平,那人把才换的一壶茶放在桌上,倒是一副看戏的样子,对纪怀昨的满意简直都快流出来了! “你表个态。”钟荷踢他一脚。 阮建平回神,抱着双臂洋洋自得:“两个孩子都朝你努力呢,我表不表态有什么要紧,咱家大小事不还是你说了算。” 诙谐的语调使得严肃的气氛有所缓解,钟荷的紧绷感也松弛很多。 她看着地板,不好意思直视两个人的视线。 “上回我说的那些话,回来之后,你爸都开导我了。我呢,这一辈子也没经历啥大事,循规蹈矩惯了,所以当时忍不住生气。” “后来你爸把我说通了,确实是,今今长这么大,做到这种程度很不容易,我还用她工作的事威胁你……小纪,我知道你是真的为她着想,这更让我无地自容。” 纪怀昨不敢打断她的话,只能垂着头听她继续说。 “我们也老了,你们这代人有你们这代人的养老方式,我们活不到那个岁数,也管不了那么多的事。我相信你们能把日子过好,你们确实该是一家人,就像我和她爸一样,没什么不一样的。” “我们不反对你们,就希望,你们既然决定了,那以后的路不管多难,都要一块儿走,别半路走岔了,也别走着走着撒手了。” “能互相扶持一辈子,就算有点小摩擦,又有什么要紧。” 她说完所有的话,心里仍在反复思索自己说的全不全,合不合适,有没有容易叫人理解错误的地方。 阮建平见状赶忙给她信心,大声拍掌:“好好好!我跟我们领导在一块过了三十多年了,从来没听领导说过这么有哲理的话,你俩可要好好记住!” 两人相视一笑,皆是感动又欣喜。 纪怀昨忙不迭给钟荷倒了杯茶表达乖巧,阮赴今也挨着她坐下帮她揉肩。 “谢谢妈。” 钟荷脸上也铺开了笑容,接过茶喝了一口,心里的大石头也放了下来。 阮霁禾看不太懂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大家都笑,就也跟着笑。 笑着笑着,她就不想笑了。 如果小梨在旁边,一定会教她,她们在干嘛,为什么笑的。 小梨,好想小梨哦。 第120章 年 过年这天早上,纪怀昨起大早和阮建平一起贴对联。 隔壁的王叔叔家前几天儿子才结了婚,门上除了福字还有红双喜,看着煞是好看。 她家的新婚妻子只有姐妹俩相依为命,因此妹妹也打算过了年再回去。 阮霁禾才回来的时候,几乎一天就要给商镜黎打三四个电话,可仍旧因为想她恹恹不乐。 直到有一天她端着炸好的丸子送去隔壁,看到那个妹妹。 “呀,你是阮叔叔家的小朋友呀,你好可爱哟,我可不可以抱抱你呀?” 妹妹展现出十足的热情,也是真喜欢这个可爱的小皮球,一下把她从地面举到半空中,叫悲伤了两天不到的阮霁禾霎时忘却了烦恼。 从那之后,她得空就会来找妹妹一起玩,最后甚至天天待在隔壁,直到晚上玩累了才回来。 商镜黎再照常守在电话前边的时候,这手机却怎么都不响了! 钟荷还在弄早饭,见阮赴今打着哈欠起来,交代她:“把胶带给你爸拿出去,总是丢三落四的,真讨厌。” 阮赴今伸了个懒腰,答应一声,拿着胶带出去,帮他们一起贴。 阮建平笑呵呵地评价:“这是个力气活,非得三个人不可!” 阮赴今有些好笑:“你快进屋吧,这点活我俩就完全够用。” 阮建平正有此意,一点也没留恋,转身进屋。 两人相视一笑,阮赴今叹了口气:“我爸多数时候还挺皮的。” 纪怀昨不做评价,把上联展开,按在右边:“小禾还没起吗?” 阮赴今摇摇头:“昨晚回来的也晚啊,最近和人家妹妹玩得好,我看都不给小梨打电话了,哈哈哈。” 纪怀昨弯了下唇:“那可别让小梨知道,不然她一定要生气了。” 两人贴了门口的就算结束,回屋也刚好赶上早饭。 大年三十算是一年里最能放松的时刻,阮建平和钟荷吃过饭之后一起出去找老牌友打牌,阮赴今和纪怀昨守在家里看电视,阮霁禾则一睡醒又跑到隔壁去了。 她们很久没有这样二人世界,阮赴今放松地靠在纪怀昨肩膀上,看着电视,忽然笑了。 “小昨,你说我们老了以后,是不是也会像这样,靠在一起看电视?” 纪怀昨蹭蹭她的发丝,无比眷恋:“当然会,不过那会儿可能要带老花镜才能看清楚。” 阮赴今笑笑,抱住她的一只手臂:“我好安心哦,就是这样靠着你,我都觉得很好,很喜欢,是不是太喜欢你了?” 纪怀昨更靠近些:“是吗?有这么喜欢我?” 阮赴今:“嗯哼。” 纪怀昨实在忍不住了,挑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我也很喜欢,就这样和你靠在一起,感受时间流逝,过去几分~几秒~或者几个小时。身边还是你。” 她说话的节奏像在唱歌,阮赴今半眯着眼睛听着,随着她的声音微微晃动。 “你的身边,一直都会是我,年轻的我,和年老的我。” 纪怀昨接话:“和,年年都陪着我。” 阮赴今笑:“嗯,年年都陪着你的我。” 她彻底闭上眼睛,躺在纪怀昨腿上:“早上起得好早哦,我要再睡一会。” 她分明是想赖着她,想贴在她身上。 时光慵懒,阮赴今努力了半生,总算找到了最心仪的归宿。 正如纪怀昨所说的,和她在一起,即便什么都不做,只是就这样挨着,看着钟表一点点划走,都会觉得是很浪漫的事。 以往她因为纪怀昨的靠近而心跳斐然,现在也依旧是,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也能通过枕着的腿,感受到纪怀昨的脉动。 她们的频率始终是一致的,不管在任何方面,她们都会同频向前。 她们的想法始终如一,能和身边人共度平凡和不平凡的分分秒秒,就是时光老头对她们最大的馈赠。 自你来到我身边,从此之后,我的身边年年岁岁都是你。 她们就这样相守到傍晚,钟荷两人打牌回来,开始忙碌晚饭。 纪怀昨这次总算能挤进厨房帮忙,也能在钟荷阮建平面前展示一把自己的手艺。 八点半,一大桌子菜摆上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春晚做背景音乐,怎么品都是和睦的氛围。 等到夜里十一点多,外头仍旧是灯火通明,陆陆续续有鞭炮和烟花声传来,都在很远的山顶上。 阮霁禾没怎么见过烟花,因此兴奋地跑出去看。 远在热河的商镜黎撑着下巴坐在院子里,她们这里没有人可以放烟花,只有正在播春晚的电视机。 阮霁禾已经两天没有打电话来了,商镜黎有的时候很担心是不是小猪真的被端上桌子了,想到这,她又觉得好笑。 商奶奶摇着轮椅过来,看着她小小身影趴在桌子上,忽然有些后悔把她留在这儿和自己过年。 “小梨,是不是想小禾了?” 商镜黎回神,点点头:“奶奶,我们这里不能放烟花对吧?” 商奶奶看看寂静的夜色:“是啊,不许放烟花,不然烟花的粉尘都要被人吸进肺里面去。” 商镜黎有些黯然——如果能放烟花,她就可以给阮霁禾打一个电话,和她说几句话。 商奶奶看着她发呆,大概是又犯困,又想等着电话打过来,干脆主动给纪怀昨打过电话去。 守过夜,阮霁禾已经彻底低电量,还没回家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妹妹抱着小皮球过来的时候,纪怀昨正在接电话:“小禾啊……她……睡着了,她守不住夜。” 谁曾想纪怀昨才扯完谎,妹妹就敲了门进来:“小禾玩着玩着睡着了,你们房间不够的话就在我那睡吧,明天再让她回来,免得折腾。” 把这些话尽数收入耳中的商镜黎:。 她拉着小脸把手机拿过来:“小昨姐姐,阮阿姨,新年快乐。” 至于阮霁禾,没有自己的祝福,她不是也很快乐? 纪怀昨:……完蛋。 几人的交谈声把阮霁禾吵醒,她发觉自己是正在被“遣送回家”的状态,赶忙搂住妹妹的脖子:“我不要回去,我要和姐姐一起睡!” 阮赴今强势地把她抱过来,暗示意味极强:“小梨给你打了电话过来哦。” “小梨……”阮霁禾清醒了,兴冲冲抢过手机就要说话,才一张嘴:“小梨!” “嘟——嘟——嘟——” 阮霁禾看着手机界面,忽然哭出来:“妈妈——小梨不理我啦……” 纪怀昨很不好意思地给妹妹拿了点礼物将人送回去,然后又帮着阮赴今把伤心的阮霁禾抱回房间。 家属院的卧室好歹还有三间,不至于让阮霁禾和纪怀昨两人挤一个屋子。 好不容易把她哄睡,两人对视,各自无奈。 “这下好了,瞒都瞒不住。” 纪怀昨笑着看睡着的小皮球:“小家伙,叫你这两天和妹妹玩得乐不思蜀,回去有你好受的!” “ 小梨恐怕一直等她呢,结果被忘了不说,打电话过来还抓包了哈哈哈哈!” “小点声!咱们回屋再笑!” 回了卧室,阮赴今躺在床上上了床,把纪怀昨翻了个面。 “趴下,我给你摁摁腰,刚才就看你别扭地转来转去了。” 纪怀昨赶紧乖乖趴好:“辛苦美人帮我按按,确实有点不舒服捏。” 阮赴今笑着掀起她的衣服,紧致的肌肤她摸过不止一次,因此很难做到心如止水。 她随便摁两下,纪怀昨都舒服得绷紧,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出声。 老师家属院的隔音不是那么好,她有的时候都能听到阮建平的短视频音乐。 感受到她愈发紧绷的肌肉,阮赴今还没明白是什么原因,只以为是自己按得太轻了,她没感觉,就加大力度摁下去。 纪怀昨猛然扳紧了床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气音:“轻点。” 阮赴今一愣,兴趣更浓:“是吗?这就重了?” 纪怀昨羞得不敢抬头,有了阮赴今的刻意调侃,她的指尖在背上游走的感觉也变了味。 不像是按摩,倒更像是……撩拨。 “你们家的墙体一点儿都不隔音,还要审核多少次,我求你给我过行不行,改的崩溃了快”她小声恳求。 但纪怀昨难有这么克制的时候,阮赴今看得心痒痒,因此对她的小声祈求充耳不闻。 燥热逐渐升腾,纪怀昨的祈求最终偃旗息鼓,只是咬着牙忍耐的样子愈发勾人。 阮赴今看到她皮肤上逐渐染透的粉色,坏心思怎么也止不住。 按着按着,阮赴今眸子微眯,俯身。 “还要不要节制?” 纪怀昨的耳朵红得滴血,仍记着隔音不好的事,摇摇头:“你让我自己冷静一会儿,就可以了。” 阮赴今不甚满意,一只手贴着被褥探进去,试探着纪怀昨的底线。 “你确定吗?” 纪怀昨一句话也不敢讲,生怕自己说着说着,这个人使坏,会出声儿。 阮赴今偏爱欺负这样的她,愈发放肆地逼迫。 纪怀昨总算招架不住,软声哀求:“我说错话了。”(求求审过) 阮赴今得逞,笑着问:“嗯?不是回去才吗?” 纪怀昨埋进枕头里长叹一口气:“你……你别太……就可以。” 阮赴今总算愿意放过她,(大概是审核不成),她能感觉到纪怀昨紧绷的身体,余光也能看到她因此战栗起来的鸡皮疙瘩,相当满意。 “一句不能被通过的话” 纪怀昨心里埋怨她前戏太久,故意弄人,然而当阮赴今真的开始自己的狩猎行动时,她又险些招架不住。 还好有一个枕头可以堵住声音,不至于喊出来叫隔壁听到。 阮赴今流连忘返,偏爱看她那副忍到眼角绯红的样子,越是可怜,越是心疼,越是心疼,却越想欺负。 可——纪怀昨看到它的一瞬间,悬着的心都快死了。 “阮赴今!你把它也带来了?你故意的!” 阮赴今捂着嘴笑,拿着接近到床边,爽快承认。 “对,我早有预谋,想在我家,把你吃掉,你要不要反抗?” 纪怀昨一听似乎还有拒绝的机会,赶紧点头:“要要要!” 阮赴今笑得更高兴了:“是吗?这么想要,那我来了……” 纪怀昨:………… 今晚她有帮手,所以并没有那么累。 “阮赴今……你做个人吧。” 阮赴今故作委屈的语气:“,我咽不下这口气!” 纪怀昨:…… 她干脆放弃挣扎,直到全身都没了力气,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她彻底疲软埋在枕头里。 阮赴今把几乎快睡着的纪怀昨叫醒:“宝贝乖,去洗个澡再睡。” 纪怀昨抬抬手,表示自己真的是实在没力气了。 阮赴今见状,又把它摁响,震动声吓得纪怀昨倒吸一口冷气,撑着身子爬起来,简直快哭了。 “我去……我这就去洗。” 阮赴今笑吟吟望着她苦大仇深地爬起来去屋里的浴室,过了半晌,纪怀昨又颤巍巍转回来,倒在床上再也不愿动了。 阮赴今怜爱地亲亲她:“明天穿那件高领的毛衣吧,我给你带了的。” 纪怀昨:…… “你是真的准备齐全。” 阮赴今低笑,并未否认:“乖,晚安。” 第121章 年2 大年初一,还没醒来,外边就已经到处都是烟花爆竹的声音。 阮赴今被吵醒,不悦地缩进纪怀昨怀里,哼哼着表达自己的不舒服。 纪怀昨朦胧间把她的耳朵遮住,阮赴今总算安分下来。 钟荷看看时间,八点半了,那母女三人一个都还没醒,不禁有些纳闷儿。 她敲敲阮赴今的门:“今今,快起来吃早饭了,一会儿你大姨一家人还来拜年。” 阮赴今极度不情愿地答应一声,抱着纪怀昨更紧。 她们也不过只睡了四个小时左右,尤其昨晚折腾得太凶,纪怀昨这会儿感觉身子都快散架了,大腿根也酸疼得舒展不开,腰也挺得没了力气。 起床实在是痛苦。 “宝贝,有没有不舒服?”阮赴今蹭着她的下巴问。 纪怀昨咬牙切齿:“下次再这么不知轻重,我就把你踢下床。” 阮赴今嘿嘿笑,哪还有一点社恐人的样子,厚脸皮地把人抱住:“你才舍不得呢。” 事实确实如此,纪怀昨叹了口气:“坏东西。” “坏东西也是被你惯坏的。”阮赴今推卸责任,然后挣扎起身,把纪怀昨也扶起来,瞧着她僵硬的样子,总算有了些自责。 “昨晚还说帮你松松腰的,这下好了,更紧了。” 纪怀昨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嗔怪地看着她:“你还知道!” 阮赴今先下床,掀开被子的时候,昨晚的辅助工具露出来。 纪怀昨愣住,视线被烫到,迅速扭头:“你……把它给我收起来!” 阮赴今忍不住笑,笑着笑着,瞧着小纪真恼了,赶忙乖乖收起,塞进箱子最里边的口袋,把拉链拉上,严肃道:“这次看你还会不会自己跑出来!” 纪怀昨简直拿她没有丁点办法,缓慢起身:“装模作样!” 两人先后出了房间,纪怀昨穿着阮赴今给她准备好的纯白色高领毛衣,看上去整个人的禁欲气质再度拉满。 阮赴今看着她妗雅地坐在餐桌边,顿时又渴了。 “纪怀昨,帮我把牛奶拿过来。” 钟荷瞪她一眼:“懒得你,离这么近自己不会拿啊,什么都使唤小纪。” 说完这边,她又看向另一边:“小纪啊你也别太惯着她,你看看她过分的!” 纪怀昨好脾气地笑笑,把牛奶给她递过去,同时以得意的眼神暗示—— 手酸的抬不起来了吧? 阮赴今挑眉,迅速比出一个合拢的剪刀手,一闪而过。 这个手势对纪怀昨威胁效果十足,钟荷看不懂她在比画什么,嗔她: “怎么了这是,还舞上剑了!正好一会儿你大姨来,实在那么想跳,一会儿给我们表演……” “不不不,妈,我吃饭,我老老实实吃饭。” 把她治老实了,钟荷才满意吃饭。 纪怀昨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吃瘪,朝她眨了下眼。 吃过饭,临近中午,钟玫果然带着一家人来拜年。 正月初一,人家带着笑脸来的,总不好把人再赶出去。 钟荷把她们让进屋里,阮赴今也帮忙倒了茶。 钟玫进屋就看到纪怀昨正坐在那儿,愣了一秒,赶紧热情起来。 “哎哟,小纪也在这儿啊!妹妹家过年真热闹,这么多人啊!” 陈嫣依旧是那副自视甚高的姿态,但相较之前收敛了许多,估计是来之前被警告过了。 她没有再穿阮赴今的衣服,看着像是过年买的新衣服,款式和质量都要差上许多。 纪怀昨起身朝她客气笑笑:“叔叔和阿姨怜爱我们,就把我们一起叫来了,您坐。” 礼数上挑不出半点毛病,钟玫扫了一眼客厅,角落里堆成一座小山一样的礼物看得她只眨眼。 她叫老葛把带来的饮品放下,一家人坐下说话。 “妹夫真是能干,都退休了,家里还是断不了往来走动。” 阮建平在单位的时候整日和人打交道,什么样的人都有见识,因此几乎每次到了这种需要打太极的寒暄话,都是他来应对。 “没什么,多数都是小纪带来的,这孩子太客气,买了这么多东西,我们两个都没地方收。” 钟玫又瞧见钟荷在衣领中露出来的金项链,眼前一亮:“真羡慕妹妹,年轻的时候妹夫就什么都舍得,这么长时间了,还买个金项链呢!” 钟荷也没瞒着:“今今买的。” “哟!今今升职加薪了吧?真有出息你看看!” 阮赴今保持客套的微笑,大有一种大年初一就应酬客户的感觉。 “陈嫣这也大二了。她明年就得实习了,你看你到时候方便,帮嫣嫣找个门路。我听说大城市的人心眼毒,还得有门路,孩子才能不受委屈。” 阮赴今睨了陈嫣一眼,一言不发。 钟玫就又把视线看向钟荷,期待她能说句做主的话。 钟荷见状,直白道:“她们单位对高管要求太严,不允许私下走关系,我看嫣嫣这么能干,到时候应聘进去,别人肯定更重视她。” 钟玫僵硬一秒,打着哈哈揭过这个没法回答的话题。 说不是吧,相当于承认自己的女儿差劲,说是吧,又成了接受人家拒绝帮忙。 话题逐渐变的家常,眼看着气氛热络,钟玫又把主意打到纪怀昨身上。 她长相也不错,又有气质,穿的衣服也值钱,还有外头那车,听说七八十万! 想到这些,她吐掉嘴里的瓜子皮问:“小纪是做什么工作的?” 纪怀昨听她cue到自己,还有点惊讶,颔首道:“写写小说,不算什么体面工作。” 写小说? 钟玫本是相不中,奈何这人的贵气在这儿,她又怀疑是她自谦。 “写了什么,我平时闲着没事,也读读看。” 纪怀昨实在不愿意说这些,更难以想象有一天钟玫也看她的小说是什么样子,尬笑一声婉拒了。 钟玫试探问:“我听人家说,写小说都要编辑,可麻烦呢,得挺多人帮忙才行,嫣嫣打字最快,你看……” 阮赴今冷笑一声:“纪怀昨的手夏天的时候被烫伤了,歇了好一阵呢,耽误了不少,也因为这个挺久没写了。” 钟玫下意识想趁机表现关怀,话说出口的一瞬间,想起人家烫伤的原因,顿时闭了口。 “妹妹那民宿,我看新招那个经理看着人精,不好拿捏,账目啥的可得好好查查!” 阮建平闻言笑道:“没事儿,这就不用姐姐担心了,那个小伙子是当初和我一个屋的科员,后来觉得工资低,做着没劲,合同也刚好到期,就过来帮忙了。” 钟玫的笑容彻底尴尬住,打着哈哈,却什么话题也提不起来了。 不知不觉就到中午,钟玫一家乘兴而来,却一件事也没办成,只得败兴而归。 钟荷热情挽留她们吃过饭再走,她们也不好意思留下,又开车急匆匆回去了。 阮赴今站在门口,保持着送行的样子,小声埋怨:“还好意思来呢,连句道歉都没有,过分。” 纪怀昨揉揉她脑袋:“别气了,反正都过去了。” “上次你烫伤,还多亏姜老师陪你去换了几次药,才没留疤,这家人倒是忘得快。” 提起姜松河,纪怀昨倒有些好奇。 姜松河和袁江槿的老家在一处,不知道她们这次回去,有没有和父母见见之类的。 第122章 姜父:人家能看上你,我就去给祖宗烧高香 袁江槿和姜松河腊月二十四回了家,她们的老家在一个县城,只不过一个在南边,一个在北边,离得并不是那么近。 姜松河进家门的时候,只有姜父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姜松河撇撇嘴,打了招呼就准备钻进房间里。 “我妈不在家吗?” “嗯,出去买菜了。” 姜松河“哦”了一声,正想溜,姜父把她叫住:“你过来,坐下。” 姜松河夹着尾巴过去坐好,姜父放下手里的报纸:“去年你表哥接触的那个女孩子,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姜松河一愣:“有啊,我们是同事啊,怎么了?” 姜父道:“没什么,你二姨前一阵打电话回来问那个姑娘有没有着落了,听意思是还想让刘检接触接触。” 姜松河倏地站起来:“她又瞧不上刘检,接触什么呀?” 姜父在眼镜框后边打量她:“你激动什么?又不是和你接触。” 姜松河哽住,坐下,碎碎念:“……还不如跟我接触呢。” 姜父瞪她一眼:“那姑娘家里人是不准备接触了,你二姨听说你们是同事,想让你帮忙约一下。” 姜松河翘起二郎腿:“接多少次都没用,看不上就是看不上嘛。” 姜父“啧”一声:“刘检现在也考进司法部门了,怎么那么看不上他的!” 姜松河支着下巴:“她喜欢的是老师,又不是检察官,刘检那么闷,肯定不合适。” 姜父不愿意和她扯这些,一抖报纸:“是,我看你跳脱,人家还能喜欢你?” 姜松河有点小心虚,嘴都要翘起来:“……我也没多差啊,怎么就不能喜欢我了?” 姜父实在看不下去她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干脆正对着她:“人家是高知家庭,母亲是退休教授,父亲现在还是名誉校长,要是能看上你啊,就这个男女不论,能看上你我就去给祖宗烧高香了我!” “真是,一天天不求上进,净想着天上掉馅饼,我真是不乐意看见你,去去去菜市场找你妈,帮她拿点菜,发挥发挥作用。” 姜松河撇嘴:“我这么漂亮,看上她她都得乐的睡不……” 姜父作势欲打,姜松河闪现到门口:“我才跟你说不通呢,我走了!” 门关上,姜父才哼哼:“……论模样人家也顶你十个,还美呢!要不是人家姑娘眼神不好,还能便宜你?真是……” 姜松河出了门,就把刚刚的事发给袁江槿。 [我爸说了,如果你能看上我,他就去给祖宗上高香。] 袁江槿还在接受众多亲戚地夸赞欣赏,手机振动,她偷看一眼,便满面逢春。 袁妈妈就坐在她身边,瞧她偷着乐,低声问:“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袁江槿也没瞒着,把姜松河才发过来的直接分享给闺蜜妈妈。 袁妈妈一看就乐了:“她爸爸也是个幽默的人。找个时间买点礼物,就当看朋友呢,去人家家里看看。” 袁江槿点点头,回复姜松河:[我妈妈让我买点东西去你家,你想我什么时候来?] 姜松河:[我想你在我做春梦的时候来。] 袁江槿脸一红:[节制。] 姜松河: 袁江槿:[……] 袁江槿:[我明天过去吧,明天中午。] 姜松河:[好!] 姜松河还没到菜市场,就看到姜母提着满手的袋子朝她过来。 “妈!”她喊了一声,过去接下,“买这么多菜?” 姜母把一只手的袋子递给她:“后天你二姨她们要来坐坐,怎么刚回来就来帮我拿东西了?路上累不累?” 姜松河掂掂手里的东西:“不累,明天我还有一个朋友要来。” 姜母下意识想到去年过年的时候,被姜松河冒犯的女孩:“叫啥名?” “袁江槿。” 姜母一愣,而后笑笑:“小袁呐,好,来玩几天?” 姜松河诧异:“你知道她啊?叫的这么亲切。” 袁母也没瞒着:“我之前看过人家的照片,挺漂亮的姑娘,我和你爸爸都觉得很不错。对方又是高知家庭,肯定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你们也不会那么辛苦。” 姜松河直接定在原地,以她语文老师的阅读理解能力,完全解读了母亲的话。 “你们——知道了?” 姜母回过头:“走啊,愣在那干嘛?” 姜松河直愣愣跟上,姜母继续道:“去年我和你爸爸不是听见你打电话了嘛,后来我就和你二姨要了照片和联系方式,你二姨也给我介绍了基本情况,我听着满意。你爸爸是不同意的。反对了大半年,也就这一阵子才松口。” 姜松河如遭雷击:“我说我爸怎么忽然跟我打听,原来是试探我!” 姜母无奈地看着她:“孩子一辈子约束父母,你爸爸就是再不愿意,这一年来也经常看他自我开导,别看他平时老是板着脸,他还是个软心肠。” 姜松河哪能不知道父亲嘴硬心软,令她意外的是,她还以为她和袁江槿在攻克自己父亲这件事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实际上,他们早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尝试接受。 姜松河沉默不语,为父亲的隐忍深沉的爱而感动。 姜母瞧她能听得进去,和父亲之间的隔阂消减些,也心里畅快。 “这些菜是买来招待的,你爸爸早就准备好你喜欢吃的,咱俩现在偷偷回去,他都不一定来得及摘围裙。” “我爸?他平时还做饭吗?” 姜母笑笑:“做啊,每次你回来,他都做饭,平常也做,就是没那么隆重。” “他总说男人进什么厨房,都是女人家的事,但其实就是爱面子,不想让你知道。” 姜松河眼眶一热,点点头:“好,那我们悄悄进去,抓个现行。” 回到家,果然抽油烟机嗡嗡作响,姜松河看到她那个威严的爸爸正裹着她给妈妈买的小粉猫围裙,围着锅转来转去。 动作娴熟,果然如此。 姜松河顾不得偷偷了,那件围裙弱化了她从小看到大的威严滤镜,她把菜放在桌子上,姜父因此发觉她们回来了,有些惊愕地回头。 姜松河径直扑上去抱住他:“爸!谢谢你。你好爱我哦。” 姜父脸上有些不自在,朝姜母投来嗔怪的眼神:“快下来!别腻腻歪歪地搂着我!” 姜松河也不怕了,因为他还穿着小粉围裙:“你小时候都不怎么抱我,现在得给我补回来。” 姜父心上一软,看看手里的锅铲,忍着笑意威胁:“这个什么时候补都行,菜要是糊了可补不回来了。” 姜松河破涕为笑,乖乖下来,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做菜。 “行啊!有一手啊 !” “喔!真厉害!” “这也值当夸一回,真是……” 姜父在一声声崇拜的夸赞中迷失自我,不停炫技。 姜母在客厅看着父女俩前所未有的温馨氛围,边嗑瓜子边跟着笑。 不过半个小时,桌上便摆满了姜松河爱吃的菜。 姜父把围裙摘掉,又恢复了往日的刻板严肃。 姜母给每个人都盛好汤:“小袁明天要来,一会儿咱们提前扫除一下子,别让人家觉得咱们家乱七八糟的,没地方下脚。” 姜父嘴里还含着勺子,吸溜溜喝汤,并未听到前边的两个字:“谁来?还至于扫房子?现在就扫了,等到二十三……” “小袁呐,松河说小袁明天上午来,中午在这儿吃个午饭。” 姜父在母女两个的注视下,后半句话硬是拐了个弯:“……昂,我意思是,现在就扫了,二十三就不用扫了,也行。” (习俗:腊月二十三扫房子,大扫除。) 姜母忍不住笑:“你啊。” 姜父面不改色,实际是因为他的脸色黑红黑红,就算不好意思也看不出来。 姜松河看到热闹,捂着嘴小声笑。 姜父瞪她一眼:“到时候小袁来了,你把你这副不着调的样子收收,省的好不容易骗到手,原形毕露,人家不要你了,你又要给小昨打电话哭!” 姜松河脸一红:“我哪有那么脆弱?!再说了,万一她喜欢的就是我不着调的样子呢?” 姜父上下扫她一眼,冷笑:“真好,小袁没什么可喜欢的?” 姜松河:…… “爸,其实你不觉得我在姿色方面,还是有那么几分过人的吗?” 姜父看都没看她一眼:“你啊,不如你妈年轻前儿一半好看。” 姜松河扯扯唇角:“那我也好看!” 姜母笑着打圆场:“你爸说的有一件事提醒我了,我问你,你和小袁,是真喜欢人家,还是又像别的物件似的,热乎一阵就丢了?” 姜松河放下筷子:“我不是图个新鲜,我知道我自己是想和她在一起的。” 她偷眼观察姜父的神色,换来姜父的轻斥:“看我干啥,你妈问你话呢!” 姜母又探近些:“松河,你爸爸和我不会反对你们,你要有个定性,如果你和男孩在一起,我们没那么担心,可小袁是个女孩,你一定要考虑好再做决定,别伤了人家的心。一定要觉得她是真的适合你。” 姜松河以往确实容易见一个爱一个,对袁江槿心动之前,列表里也有很多姐姐妹妹。 可自从和袁江槿互相表白心意之后,再看外头的风景,已然乏味。 “妈。”她认真道:“我只想要袁江槿,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我可以早点,也可以晚点,但是我要她。” 袁母欣慰地点点头:“那就好,你也长大了,在感情的事上,还是要有个定性。既然你有数,那我们也放心了,吃饭吧。” 第123章 她从未想过,和袁江槿的恋爱会如此令人感动 入夜,袁江槿收拾好,给姜松河发了消息。 姜松河马上自雷退出,给她打过电话来。 袁江槿一怔,接通电话,听到她声音的一瞬间,忍不住地想她:“怎么了?” 姜松河哼哼:“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袁江槿是更喜欢先苦后甜型的,选了坏消息。 姜松河语气十分低落:“我爸妈知道我和你的事了,今天找我谈了。” 袁江槿立刻紧张起来:“那——怎么说?” 姜松河马上笑嘻嘻:“好消息就是,我爸妈说,让我专心点对你,不要变心,也不要让你伤心。” 袁江槿有点不可置信:“真的?还是……你为了宽慰我,编出来的?” 姜松河并未正面回答,反而抛给她一个问题:“那你明天还敢不敢来?” 袁江槿沉默了一会儿:“如果真的反对我们,我更要去。” 姜松河还有些意外:“都反对了,你还来干嘛,不怕被打出去啊?” 袁江槿笑笑:“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不想让你自己面对。” “更何况,能教导出你这样好的人,叔叔阿姨,应该不至于把我打出去吧?” 姜松河今天总是被感动,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幸运,身边都是这样美好的人。 “袁江槿,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从前一直没想到的问题,现在忽然出现在脑子里。 姜松河自我认知清晰,她粗心马虎,做什么事都没个定性,也并非那么优秀,像袁江槿这样处处都好的人,怎么会喜欢自己的? 袁江槿的回忆回到八年前,自己在金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如今想来,一开始就注定的缘分,她们两个都是躲不开的。 “很久很久以前,我去金店退还一条项链,店员以‘轻微损坏’为由拒绝接收。” “虽然我并没有很缺钱,但是她鄙夷的眼神还是让我很不舒服,我和她讲道理,她滚刀肉一样就是不答应。” “当时我就想,如果我是个能言善辩的人就好了。” “然后,真的有一个能言善辩的人帮我出了气,又成功退还。” “后来她坐在我对面,我们每天做着同样的工作,但她的脸上总会有很多丰富的小表情,很可爱。” “我喜欢看着她,一举一动都觉得有趣,所有的同事里,我觉得她最灵动,最漂亮,最耐看。” “等我意识到这样看着她似乎是喜欢的时候,已经转不开眼了。” 袁江槿的性格总是沉默,可现在,姜松河只是问出一句话,就换来袁江槿所有的坦诚心事。 她毫无保留,她根本不会考虑在这段感情里谁赢谁输,或者谁手里还有更多筹码。 她只怕姜松河还不知道,她有多爱她。 姜松河泣不成声,她再也绷不住感动的情绪,从早上到现在,她积压太多的感怀,在这一刻,被袁江槿的坦白彻底释放。 袁江槿听到她的啜泣,心都揪起来:“姜松河,你在哭什么?” “袁江槿……”姜松河毫无形象地擤了个鼻涕,问她,“你是不是喜欢我挺久了啊?” 人已经是自己的,袁江槿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嗯,八年前我就在关注你,也喜欢了你很多年,现在想来,是我一直不自知。” 姜松河边哭边笑:“干嘛暴露这么多,笨,这样的话不就被我拿捏了?” 袁江槿低笑,醇柔的嗓音灌满姜松河的耳廓。 “拿捏也好,只要是在一起的,我并不在意这些。我总要让你知道我的心意,对吧?” 姜松河擦干眼泪:“嘴这么甜,难保不是在其他人身上修炼了的 !妖怪!” 袁江槿无奈地辩白:“哪有那么多人入我的眼,你太小瞧自己了。” 姜松河被哄得舒舒服服:“我真有那么好?” 袁江槿肯定地回答她:“是,你很好。” 姜松河沉默一会儿,舒了口气:“袁江槿,你也特别特别好,我也很喜欢你。虽然那我大多数时候都容易喜新厌旧,但是我有自信,会一直对你有新鲜感,我不会辜负你的喜欢,一定会一直一直慎重对待的。” “就像你们的数学语言,虽然有点俗,但是你明白就好,你对我来说,也是有且仅有的一个。”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她们之间的距离更加拉近。 姜松河从未想象过自己的感情会如此浪漫,也从未想过袁江槿对待感情,会比她对待事业更加认真严谨。 她们不舍得说晚安,就这样打了一个晚上的电话,就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就算睡着了,并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也好像她就在自己身边。 接近黎明,袁江槿梦醒,看着依旧在跳动时间的界面,满心甜蜜。 她从未体会过这样的甜蜜恋爱,却并不觉得腻,只觉得不够深陷。 姜松河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她忍不住更靠近些,幻想出姜松河迷迷糊糊找人搂抱的样子,就忽然很想抱着她,拍着她,再度哄她入睡。 “……袁江槿……” 带着气音的呢喃一刹那抓住袁江槿的心,她毫无睡意,看着屏幕,用最最温柔的语气回应她的恋人。 “我在,姜松河。” 其实她想说,她不怕姜松河对她喜新厌旧,她总会有更多的办法吸引这个家伙的注意。 这段感情来之不易,她会用所有方式把姜松河留在自己身边。 就像她说的“有且仅有一个人”,对于袁江槿来说,姜松河也是“有且仅有的一个可接受结果”。 甜蜜的心情可以维系人类的神经活跃,袁江槿再没睡着,一直等到阳光铺满整个卧室,一直等到姜松河那边混沌醒来,无意识地喊出她的名字找她。 袁江槿笑着回应她:“嗯,我在,早啊,姜松河。” “嗯?”姜松河还有些懵,“你醒的好早哦。” 袁江槿“嗯”了一声:“是挺早的,因为有人一直不停地在梦话里叫我的名字,让我睡不着。” 姜松河赧然:“我……我这个人心里有点事就爱梦到,你是不是没休息好?再睡一会儿吧,反正中午才来。” 袁江槿哄着她:“你再睡会儿,我去买点东西……” “姜松河!还睡呢?!人家小袁马上就来了!你快起来给我收拾收拾!把你那大睡衣给我换喽!” 粗犷的男声把袁江槿的话打断,姜松河不耐道:“干嘛啊……她还没买东西出门呢!” “那也快点!你就知道人家没出门?” 姜松河“哎哟”一声:“袁江槿,你快来吧55……” 袁江槿忍不住笑:“好~我马上就出门,中午见。” - 中午,袁江槿如约而至。 姜松河接过她手里提着的东西,还没进门,就瞧见穿着一身正装坐在沙发上的姜父,和穿了件旗袍,妆容温婉的姜母。 “这是……” 姜松河满脸无语:“我爸那是和我妈结婚的时候穿的,每逢大场合就掏出来穿上。都恨不得让我把参加晚宴的礼服都拿出来,你可以明白对你的重视程度了吧?” 袁江槿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衣服,还好,也很正式。 “您好。”她朝姜松河的父母鞠了个躬,姜父因为过于紧张,报纸都被扭成一团,下意识也想鞠躬,好在姜母把他扯住,才没显得那么尴尬。 “小袁,快进来,外头冷不冷?” 袁江槿拘谨地进来:“还可以,这是我爸妈托我给您和叔叔带的礼物,其余的是我的心意,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就都买了点。” 她这么周到,姜松河倍感压力——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父母啥也没带就算了,还在人家喝饱了茶。 果然爸爸怀疑人家看不上自己,应该的。 姜父赶紧把沙发的位置让开:“费心了,坐。” 姜母再次扯他一下:“都坐,都坐,来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 看着父母都坐了,袁江槿才规矩地坐下,整个人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透着书香世家的教养。 姜父看看她,再看看自己女儿,心里庆幸自己早上让她们打扮的做法。 “小袁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姜母客套问。 袁江槿赶忙摇头:“没有的,不用太麻烦,我可以帮您一起下厨。” 姜母赶忙拒绝她的好意:“没事,厨房有你叔叔我们。你父母也回来了?” 袁江槿:“回来了,嘱咐我说,邀请您和叔叔有时间见一见,吃吃便饭。” 姜母乐呵呵地应下:“好,年前谁家都是忙的,年后我们一定见见。” 虽然是第一次来,但并没有袁江槿设想中的那么拘谨,姜父虽然不怎么说话,但也充分表现出和善的态度,姜母就更不用说了,嘘寒问暖的,比昨天姜松河回来的时候都热情。 而姜松河,姜父简直不想看她一眼。 昨天还给她能的,口口声声说人家多喜欢多痴迷她,眼下这一见面,就好像小袁要被谁偷走一样,眨都不眨地看着人家。 他咳了几次暗示,姜松河充耳不闻,甚至还换来老伴的警告。 这一家人,终究还是太不体面了!只有他一个人在苦苦支撑! 第124章 小皮球1 又是一年九月一。 阮霁禾和商镜黎已经不需要纪怀昨再接送了,她们两个每个人都有一辆自行车,还是熟悉的同款不同色。 许是在一起生活太多年的缘故,她们的长相也总有些相似,再加上总是穿着差不多的衣服,背着差不多的书包,不了解的人都会以为她们是双胞胎。 “小梨,你别不理我嘛,骑那么快干嘛。” 阮霁禾费力地追上来,商镜黎已经把自行车放好,一点好眼色也没给她。 “别跟着我。” 阮霁禾撇撇嘴,也赶紧锁好:“等等我啊!”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教室,商镜黎不想听她在耳边叽叽喳喳说那些解释的话,把听力耳机戴上。 要解释的话,不用阮霁禾说,她自己就可以帮她解释。 从小到大哪次不是碰到喜欢的类型就眼巴巴站着看,还需要多解释什么? 越想越气,商镜黎无视掉阮霁禾可怜巴巴的表情,把声音开到最大。 这下好了,阮霁禾在外边都听到念经一样的男音了。 窗外一个男生见状嘲笑:“又惹你姐生气了啊?活该!” 阮霁禾瞪他一眼:“你是不是还没被打老实?” 男生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可我没有姐姐跟着我管着我,比你自由多了。” 商镜黎只看到她和别人吵,但是听不清在说什么,想来也是些没营养的话,干脆不予理会。 上课铃响,阮霁禾只能赶紧回自己班级。 这么多年她到底还是脑子有限,尽管小学和初中都有商镜黎带着她,但到了高中,她实在开发不出脑容量,也挤不进重点班,只能到商镜黎隔壁了。 商镜黎仍旧不理她,阮霁禾路过她们班的窗户,看着那个清瘦端正的背影,心里忽然有点难过。 她们之间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了。 她为什么会有一种,自己只能陪她到这儿的感觉? 这样的伤感还是少有,阮霁禾甩甩头就丢到脑后,抢在走廊那边转过来的老师之前冲进班里。 商镜黎回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蓝白相间的校服背影。 她跑得很快,她的道歉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样式,她的眼里也总是装不下自己。 那些路上可以吸引她视线的女人,明明没有那么漂亮,明明照自己的长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可她还是喜欢看她们,不会看自己。 阮霁禾,真不知该说你审美好还是不好! 老师已经踩在讲台上,拿着一张荣誉证书和一个奖杯:“上次举行的全国高中生物理竞赛,冠军获得者是我们班的商镜黎!大家为她鼓鼓掌!” 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地低呼,继而是震耳的鼓掌。 商镜黎早已习惯,那样的奖杯,她家里也放了不少,因此只是淡淡一笑,就重新低下头写东西。 高三了,大家都不会把注意力放在和学习无关的地方,因为没有精力,因为喘不过气。 只有商镜黎,她的大脑总是不可控制地被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思考正在做的题,一部分想阮霁禾。 从小她就习惯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因此哪怕长大了,做题的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想起她。 阮霁禾只靠文化课应该不能和她考进同一所大学…… 而且,越长大,她越能感觉到阮霁禾对学习的排斥。 想着想着,商镜黎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她们,从来没分开过的她们,是不是就要分开了? 阮霁禾性格活泼,对人又好,长得也很漂亮,按照她这见到美女就跑的性格,是不是要不了多久就会交到很多女朋友? 越想越烦,商镜黎有些烦闷地把卷子放在一边。 阮霁禾最近每晚会加练篮球,她准备靠特长考到自己选好的学校去,所以从高二的暑假开始,就一直在加练。 继续做题没有任何思路,商镜黎干脆把所有的东西收起来,背上书包去操场找她。 有魅力的人不分男女都会被吸引,她找阮霁禾根本无需费力,只需放眼望去,操场上被围观最多的场地,一定就是阮霁禾的。 商镜黎走到那片场地旁边,阮霁禾正一个人对抗两个男生练习突破。 她总是给自己上强度,似乎她心里也有什么绝对要完成的事一样,商镜黎见不得她这么拼命,然后受伤,更见不得那些男生像不要命一样想撞开她。 “阮霁禾!”她喊。 阮霁禾的精神霎时绷紧,思路转换,放弃突进,趁着两个男生不注意,原地投进三分。 “啊啊啊啊啊啊!” “好帅!” 商镜黎习惯性地堵住耳朵,看着阮霁禾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她的皮肤不如小时候那么白净,好在防晒到位,再加上多数时间都在室内球馆打球,所以并没有晒得太黑。 暑假的时候,她把头发剪成刚好可以扎马尾的长度,手还保持着抛投的姿势,笑得恣意。 商镜黎捂着耳朵站在为她尖叫的人群里,心跳的声音比周围人的欢呼更甚。 阮霁禾和另外两个队友告了别,把篮球抓在手里,装进网兜背上。 常年的运动让她的身高比商镜黎高出很多,177对上169的身高差,使得商镜黎不得不抬起头看她。 “走了。” 阮霁禾笑嘻嘻地点点头,谢绝了其他人递来的水,在她书包的侧兜里拿出她的水杯,拧开之后把自己灌饱。 她的嘴很小,瓶口又很大,少不了有些露出来撒在她脖子上。 商镜黎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快被点燃了。 她拿出纪怀昨送她的相机,把这一幕留下来,和以往的每一幕心动保存在一起。 阮霁禾已经习以为常,把水杯塞回来之后,习惯性地把她的书包拿过来背在自己背上。 “耶,幸好每天都是我背包,要不然的话这重量真的会把你压成一个小虾米。” 她说的夸张,商镜黎不回答,又见这人把书包背在前面,拉开拉链翻。 “我看看是什么东西这么……喔!” 阮霁禾惊喜地把奖杯和荣誉证书拿出来,看清上边的字之后,更激动了:“天呢!你背着这么个东西竟然一点表情都没有?不好意思炫耀?” 她说着说着把奖杯举起来,展示给周围人看:“我的小梨可是全国物理竞赛的一等奖!!!!” 商镜黎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被迫社死的场面,赶忙拽住她的手臂:“没必要这么显摆,快走。” 阮霁禾却与有荣焉,比她自己得了还高兴:“你们看!真的哦!真的是一等奖哦!” 越长大,阮霁禾的性格越像更活泼的纪怀昨,而商镜黎则比阮赴今还要更内敛。 小时候的经历尽管过了这么多年已经不能再干扰她什么,但是多少还是会让她更加习惯默默成长,不招摇。 阮霁禾是噼噼啪啪横冲直撞的烟花,而她,是静静开在夜里的昙花。 她们的美好对别人来说只被看到一瞬间,但在彼此的眼里,一生都存在对方的记忆里。 阮霁禾摸着奖杯爱不释手,把荣誉证书上的字一遍又一遍地念。 她念了多少遍,她的名字就在她舌尖被辗转了多少遍。 少女的尾音清润透亮,念出自己的全名时有一种隐秘的喜悦。 商镜黎实在羞涩得受不了了,再度制止她:“正常点!” 阮霁禾总算收起来,脸上的兴奋遮都遮不住:“家里摆着的最高荣誉还只是市级的证书呢,你这个直接奔向全国了!下次再得什么证书,是不是就是全世界第一名?” 商镜黎笑了一下:“哪有全世界第一这种奖。” 阮霁禾一脸严肃地反驳她:“当然有,你没得过罢了!” 商镜黎一般不会和她争,总会让着她,这件事也是,随她怎么说。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阮霁禾边走边和她说些道听途说的有趣的事。 商镜黎静静听着,余光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我们队里有一个女生打球超级厉害,也是后卫,我们两个水平差不多,她叫祁诉,好像家都不在这边,你知道她的吧?” “今天xx又被那个男生送花了,主任看见之后把花没收,转手就送给他老婆了哈哈哈!” “教练说我们完全达标a大的篮球生标准,我的文化课也不会要求那么高了,到时候我们又能在一起了!” 商镜黎沉默着,她知道那个叫“祁诉”的人,是高二的时候转学过来的,篮球打得很好,阮霁禾很佩服她。 听到后边这句,她忽然打断她:“又能和我在一起,很期待吗?” 阮霁禾愣了一秒:“我们不就应该一直在一起吗?” 商镜黎看向她:“你想这样吗?想去我的大学,还是有你的打算。高三了,你要仔细考虑考虑。” 她的意思是想让阮霁禾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不要每天都这么不要命的训练。 她们还可以在同一个城市,她以后会赚到很多钱,阮霁禾不需要现在这么压榨自己。 可她自小就不是说那么多话的人,她的话只说要紧的。 阮霁禾的欣喜慢慢被消耗,她解读出的意思不是那么的令人愉悦。 商镜黎的话,似乎在印证她早上那个一闪而逝的想法。 她们之间的距离,越长大,似乎就越远了。 “我没什么想法,我也没有目标,我这个人你知道的,你去的地方肯定不差,而且,我喜欢打篮球,我也想去更好的场地磨练自己。” 商镜黎没说什么,但心里除了感动,更多的是担心。 两人骑着车慢慢往回走,夕阳洒在她们身上,正是最好的时候。 “小梨,我下周周末有一场和外省实验高中的冠军赛,你要不要来看一下?” 商镜黎在心里计划着时间:“好。” 阮霁禾见她答应,心里的不舒服顿时烟消云散:“好!那我到时候给你留一张位置最好的票,你带着你的小相机好好给我拍拍。” 第125章 小皮球2 一周的时间不禁消磨,阮霁禾很快就迎来紧张激动的比赛当天。 商镜黎曾和她说过今天培训班加课,大概要晚一阵才能来。 现在她肯定还在培训班没下课,说的晚一阵,也不确定具体要晚多久。 到后场之后,阮霁禾就总是有意无意溜到入场口偷瞄,距离开场还有二十分钟,那个早就预定好的座位还是空着的。 场地的空调开的很足,为了保证自己的肌肉始终处于兴奋状态,祁诉穿着帽衫,戴着帽子,一言不发地在后头运球热身。 她不怎么爱说话,和商镜黎的内敛不同,她只是纯粹的冷漠,不爱理人。 但也有例外,比如和她水平旗鼓相当的阮霁禾。 她看了一眼心神不宁回来的人,提醒:“现在不热身,一会儿会抽筋。” 阮霁禾竟叹了口气,拿起篮球和她做同样的事。 祁诉可从来没听这个人叹过气,有些好奇地看她一眼。 拍球的节奏逐渐归于一致,阮霁禾憋了很久之后,胡乱攻击: “你说主办方也真是的,非要这个时间开始,就不能再往后延迟一个小时之类的吗?想看的人都来不及赶过来呢,就要结束了!” 祁诉猜到她嘴里那个“想看的人”是谁,瞥她一眼:“你的意思是四点才开始吗?” 阮霁禾哽住:“我的意思如果能说了算,我都想去补习班里开始呢。” 祁诉收回视线:“不用怪别人,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吧。” 阮霁禾纳了闷儿,扭头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能决定比赛时间!” 祁诉已经运完自己的二十组,收球看着她:“万一是你姐姐不想来看你比赛呢?” 一如既往的毒舌。 阮霁禾憋了口气,试图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把全部的注意力都调到称呼上来: “她不是我姐姐!” 祁诉对这个说法不甚在意,去做另一个热身动作。 二十分钟后,双方队员入场,阮霁禾下意识看向观众席,仍然没有看到商镜黎。 纪怀昨去一个大学做挂名教授,上课抽不开身,阮赴今最近又升了职,正是忙的时候。姥姥姥爷根本不知道她要比赛。 所以她们家一个观众都没有。 她有些失落,只顾往前走,一不留神就撞到祁诉身上,还把人家的鞋踩掉了。 祁诉无语地看她一眼,因为本身眉眼就是冷漠的模样,对手见此都在猜测她们是不是不合。 “抱歉,我没看路。”阮霁禾留意到对手探究的眼神,顺势和她不走心地道歉。 祁诉自然也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想让对手以为她们配合不来,减轻她们的戒备。 但撞这一下也真疼,祁诉把鞋跟提起来,皮笑肉不笑:“你姐姐真的不想来看你。” 阮霁禾咬牙切齿:“她不是我姐姐!她只是在补习班还没过来!” 祁诉重新站起身:“是吗,就算在补习班好了,三点就下课?” 阮霁禾:…… 她试图反击:“你不是也没人来加油?” 祁诉微微摇头,眼神示意空位旁边的那个中年阿姨,和一个举着灯牌的同龄女孩。 “我家的阿姨和我朋友在。” 看到孟岁朝的一瞬间,祁诉也有点疑惑——孟岁朝不应该在上课吗?怎么还跑来加油了? 还有她手里的东西……那是什么东西那么花哨? 阮霁禾:…… “好,很慈祥的阿姨,让她加油的时候也帮我喊两声。” 祁诉没说话,刚好入场的流程走完,她们回到自己的场地各就各位。 阮霁禾心里有小情绪,频频注意那个空位,状态根本不能集中。 从小到大,商镜黎不会错过她任何一场比赛,哪怕只是路边打打野球,她也会在旁边陪着她。 商镜黎的存在就是阮霁禾的定心丸,如今她第一次打这么大规模的比赛,却没了商镜黎的注视,这让她忍不住想起商镜黎上次说过的话。 她似乎不太想和自己继续在一起。 心烦意乱,整个上半场,阮霁禾都有些不在状态。祁诉看出她的心不在焉,默不作声挑起上半场的进球担当。 距离上半场结束还有半分钟的时候,阮霁禾一个传球失误,打在祁诉头上。 教练赶忙叫停,中场休息,把阮霁禾叫过去一顿说。 阮霁禾心情更不好了,垂头丧气地回来,和祁诉道歉:“对不起。” 祁诉的额头上还有红印,她并未回应她的道歉,而是指着观众席道:“你姐来了。” 阮霁禾惊喜过往,仍不忘了反驳她们的关系:“她不是我姐!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商镜黎果然来了,似乎也才刚刚坐下,因为是一路狂奔过来,所以正大口喘着气,但仍是看着她的。 两人视线相对,商镜黎朝她晃晃自己的水杯,示意她会等她。 阮霁禾顿时充满能量,大声喊她:“商镜黎!” 所有的委屈一下子被喊出去,祁诉莫名地扫她一眼,回到自己的位置。 场地足够大,竭尽全力的呼喊也没能引起多大的波动,但商镜黎依旧听到了,朝她挥挥手,缓慢地对口型——“注意安全。” 祁诉看着她秒变萨摩耶的样子跑回来,嘴硬:“这回不至于打我了吧?” 阮霁禾回神,不好意思地拍拍她的肩膀:“放心,这次把对面打爆!” 有了商镜黎这个护身符在场下看着她,阮霁禾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和上半场的状态完全相反,成了整个球场最活跃的那个。 她和祁诉本就惺惺相惜,两人的球技又相差无几,因此配合起来很有默契,把对方特意设置到她们面前来阻拦她们的人耍的团团转。 整场都是为祁诉和阮霁禾加油的声音,商镜黎依旧捂着耳朵,她不听别人为阮霁禾而发出的呐喊和爱慕,每当这个时候,她只听自己的心跳声。 她确信,没人比她更爱阮霁禾。 旁边坐着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和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喊叫的声音简直能穿透商镜黎的手掌,直穿她的鼓膜。 她无语地望过去,许是呐喊过劲脑袋缺氧,女孩忽然转向她:“你是祁诉队友的朋友吧?怎么不喊呐!” 商镜黎果断摇头,她这辈子也不可能如此疯狂地喊破嗓子。 偏偏孟岁朝就是个自来熟,她一定要商镜黎和她一起加油。 “还是不是真朋友!真朋友当然应该大声鼓励她!” 商镜黎唇角一抽,她很想说,我更想做她的真恋人,默默支持的那种。 但孟岁朝根本看不见她的拒绝,把自己早就做好的牌子拿出来大喊,甚至还从别人那拿了一个阮霁禾的牌子过来,塞进她手里。 “来,你的人你拿着!” 商镜黎的心弦为“你的人”而颤动,她的目光重新转回场上,她的相机里已经拍了很多瞬间,可仍觉得不够,想把她所有的样子都留下来,装进心里。 比赛进行到最后的争夺,祁诉的一记最具代表性的干拔抛投成功拿到赛点,整个热河一中的学生和老师都沸腾了,大声呼喊着最后的胜利。 商镜黎的心都提起来,攥紧了灯牌,缓缓举过头顶。 场内的喧嚣和碰撞在同一时刻变成单一的耳鸣,阮霁禾的动作被无限放慢,就连她滑落的汗水也很慢很慢滑落。 商镜黎的镜头追逐着她,看着她在祁诉的掩护下过五关斩六将,最后在对方的篮筐下一跃而起,转身扣进篮筐! 这一刻,全场沸腾,而她的世界,只有获胜后把双手裹成喇状的阮霁禾大声喊她的名字。 “商镜黎!我赢了!” 商镜黎的心都快要跳出来,导播很懂事地把她的脸投在大屏幕上,即便是这么近距离的怼脸拍,商镜黎的五官仍旧没有丝毫的瑕疵, 她对着阮霁禾微笑,轻声:“很厉害,乖乖。” 小的时候,阮霁禾很怕打雷,每次她们一起睡,遇到雷雨天,阮霁禾总忍不住往她怀里挤。 那个时候她们都还小,商镜黎不想去吵醒主卧的大人 ,就只能学着奶奶哄自己的语气,拍着她的脑后,抱着她哄她。 “不怕,乖乖。” 长大之后,她遗憾地发现阮霁禾不再怕打雷,她也没了能光明正大哄她“乖乖”的机会。 只有在阮霁禾熟睡的时候,无意识地呢喃之后,她被扰醒,才会下意识地哄她一句。 乖乖快睡。” 阮霁禾看不清她的口型,但是能看清她的笑容,就觉得喜欢,就觉得安心。 就觉得,她果然是她的定心丸,是护身符。 是最好能一辈子,一辈子,陪她这辈子,下辈子都一直在一起才行的人。 祁诉看着她们的互动,心里也松了口气。 总之,她还是赶得及。 第126章 小皮球3 赛后,商镜黎和孟岁朝一起在内场等她们下台回来。 孟岁朝是个碎嘴子,看见商镜黎的第一眼就莫名生出亲切感,眼下只有她们两个,更有攀谈的机会了。 “我叫孟岁朝,朝阳的朝,你叫什么名字啊。” 商镜黎颔首:“商镜黎。” “你名字真好听,我是祁诉的朋友,一会儿我们打算去庆祝一下,你们要不要一起来?” 商镜黎一般不会帮阮霁禾做决定,这次也一样:“这个我需要问过她才能回复你,抱歉。” 孟岁朝毫不在意:“没事没事,你们长得也很像,是双胞胎吗?” 商镜黎笑笑:“不是,我寄住在她家。” 孟岁朝眼前一亮:“那你和我一样哎!我也是寄住在祁诉家的,我妈妈是祁诉的家庭医生。” 颁奖环节已经结束,祁诉和阮霁禾走在最前,她们穿着热河一中的队服,身姿挺拔,英气飒爽,阮霁禾更是几步就走到商镜黎面前来,递给她一个奖杯。 “这个送你。” 商镜黎一愣,还以为是她们的团体奖杯,正要拒绝,看到上边的字—— “全世界最漂亮最有能力奖” “……这是?”商镜黎不解地接过来。 阮霁禾冲她得意地笑:“上周说了的,你只不过没得过全世界最厉害的奖,现在有啦。” 还以为她就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这种小事都会如此上心,商镜黎忍不住笑了一下,十分珍重地拿着奖杯,把纸巾递给她:“擦擦汗。” 阮霁禾已经拧开她的保温杯准备喝水,闻言矮下身,理所当然地等着商镜黎帮她擦汗。 孟岁朝表面上在关心好友,实则在偷瞄这边,和祁诉小声说:“你看她们两个,我怎么总觉得有一种老夫老妻的恩爱感?” 祁诉也转回去,只看了几秒就收回视线:“你总能看到些人类看不出来的东西。” 孟岁朝:“……” “我实在不愿意和你说话,不然把她们叫上一起吧,反正只有我们两个吃东西也怪没意思的。” 祁诉把水塞回侧兜:“你已经叫过了吧。” 孟岁朝嘿嘿一笑:“可不是,我再去问问。” 她说完就走,祁诉留意着那边的动静,最后看到三个人一起回来,唇角微勾。 外头已是黄昏,四个身影并排走在路边,祁诉一下一下拍着球,孟岁朝隔着阮霁禾还要跟商镜黎说话,阮霁禾则完全发挥自己的挡板作用,拒绝一切试图靠近商镜黎的人。 她们一路走到烧烤店,孟岁朝知道祁诉的性子,提前预约好一间包间。 “这家烧烤超级好吃,之前我叫祁诉来,她还嫌弃不爱来,结果吃过一次之后我才发现她是个口嫌体正直!” 有孟岁朝活跃气氛,尽管祁诉和商镜黎都是话少的人,但也没有丝毫冷场地意思,反而聊得很热闹。 “我现在在山北,你们是不知道,给我们上课的编剧老师长得超级漂亮!她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妻子,在五百强里做经理的,简直就是小说照进现实!” 阮霁禾闻言止不住地好奇:“你有没有照片啊,给我看看!” 商镜黎闻言,动作一顿,睨着阮霁禾表示警告。 但阮霁禾在热闹的气氛里忘我了,压根没注意到她的凝视。 孟岁朝也是对美女极具欣赏力的类型,两个人有了点知己的意思,根本不藏私,把自己和老师师母的合影拿出来。 “你看,是不是超级漂亮!” 阮霁禾兴致勃勃凑上去,只看了一眼就呆住了:“这是你老师?” 孟岁朝得意地仰着脸:“对啊!现在热播的剧本,有三分之一都是我老师写的,牛不牛?” 看她挪不开眼,商镜黎心里烦闷到了极点,在桌下用力踩了她一脚。 但阮霁禾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坐在她对面的祁诉,忽然痛苦地扔掉了签子。 商镜黎尴尬地收回脚,一句抱歉卡在喉咙里不知该不该说。 祁诉咬着牙忍过疼劲儿,对上商镜黎歉然的表情,最后硬是把这口气转移给阮霁禾。 “我希望你女朋友在这儿的时候,你不要看其他美女惹她生气,谢谢。” 阮霁禾都懵了:“什么女朋友?” 她扭头看商镜黎:“小梨吗?” 商镜黎此时一颗心都悬起来,她分不清祁诉是在帮忙还是心有不满,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但她很在意阮霁禾的反应。 阮霁禾笑着解释:“她不是我女朋友,小梨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每当有人问起她和商镜黎是不是双胞胎一类,她都会很骄傲的回答这是她的小青梅,不是姐姐。 不知为什么,她不想把商镜黎当成姐姐,不想和她做姐妹。 但其他关系,她又想不到,所以“青梅”、“好朋友”,是可以被她接受的称呼。 商镜黎的手停滞片刻,看了一眼阮霁禾递过来的串,面无表情地接下。 朋友,你的朋友也不少吧,我也是其中之一而已? 祁诉看了一眼商镜黎的表情,很明显,这个人对阮霁禾的回答不满意。 她问:“不是女朋友,为什么她不来看你比赛,你就心神不宁?” 阮霁禾噎住,她也说不清,但事实又确实是这样,看不到商镜黎,她就心慌,没有自信。 三个人都在看着她,阮霁禾的脸慢慢涨红:“因为……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信任她。” 祁诉不太赞同她的回答:“精神上如此依赖,既否认她是你的亲人,又否认她是你的伴侣,你喜欢她,对吧。” 她并不是存心想让阮霁禾难堪,她只是想辩论成功而已。 并且,她觉得商镜黎尽管看上去安安静静不太在乎,但,心里一定是十分在意这个答案的。 阮霁禾是个不错的人,能在某一方面和她旗鼓相当,并且为人足够真诚。 她看得出阮霁禾是很依赖商镜黎的,所以有此一问。 有的时候人走在大雾里,她看不清自己身处何方,哪怕她正被装在另一个人的心里,也一无所知。 非要等到太阳出来了,雾散了,才能看清自己的心。 可往往真到了那个时候,就已经太晚了。 阮霁禾有一种被点拨的感觉,但仍旧没有那么明白。 她和商镜黎从小就一起长大, 吃在一起,睡在一起,商镜黎从小就对她百依百顺,极尽宠爱。 偏偏是这样的关系,最难看清是爱情还是亲情,亦或者友情。 孟岁朝是个见不得气氛陷入沉默的人,在桌下撞了祁诉一下,岔开话题: “你们都不夸夸我的老师嘛?是不是嫉妒了?” 阮霁禾回神,把手机还给孟岁朝:“你的老师是我妈妈哦。” 三个人都愣住了,尤其孟岁朝,她简直不可置信。 “你妈妈?????怎么可能有你这么大的孩子?” 阮霁禾把过年的时候拍的一家四口全家福给她看:“真的是我妈妈,我骗你干嘛?” 孟岁朝看着全家福上的人,再看看合影里的人。 一模一样! “天哪!祁诉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祁诉也是才知道,白她一眼:“安静点。” 误会解除,商镜黎的心情也稍微好了一丢丢,但仍旧介意她一听到美女就要看的事,不和她说话。 孟岁朝喝了一大口饮料:“我和小随也是一起长大的,并且我和小梨一样,也是寄住在她家。” 阮霁禾心里有些不舒服,因为这句话似乎代表着——只是寄住,迟早有一天会离开。 而不是,我们是一家人,永远都不会分开。 “小梨不仅是寄住,她是我们家的一份子。” 祁诉小声补刀:“那不还是姐姐。” “不……”阮霁禾下意识反驳,说出一个字,看到商镜黎平静的眼神,一下子有些说不出。 如果不是姐姐,那是什么?只是朋友,好像程度太轻。 那要怎么说,说自己喜欢小梨吗? 可什么是感情上的喜欢,她实在不懂。 她从小到大身边只有商镜黎,女人也没有她漂亮温柔有气质,男的更没有她这样聪明的脑瓜,和无止境的耐心。 她没见过比商镜黎更好的,所以也从来没有对别人动过心。 孟岁朝见状再次救场:“你们也高三了吧,大学准备考到哪儿去?” 祁诉也反应过来自己又一次破坏了气氛,轻咳一声主动延续话题:“江南传媒大学。” 孟岁朝拐着弯儿表达自己的疑惑:“啊????你为什么不来山北?” 祁诉把签子放下,说的很直白:“想离你远点。” 孟岁朝气笑了:“我还没说想离你远点呢!我回去就搬出来住。” 祁诉仍是淡淡:“你随便。” “祁随!!” “别叫我这个名字。” 她们的相处方式是和这两个完全不同的冤家型,阮霁禾赶紧调整气氛,主动说自己的:“我和小梨都想去a大,她去学医,我去打篮球。” 孟岁朝感兴趣地凑过来:“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一直打篮球吗?” 阮霁禾摇摇头:“我还没想好,如果小梨继续深造,那我就去她在的学校打篮球。” 祁诉:“跟屁虫。” 阮霁禾:“孟岁朝,下次再带她一起吃的话,把她嘴贴上再来。” 孟岁朝哈哈大笑:“好好好!要用防水的胶带!” 祁诉起身:“无聊。” 孟岁朝转过脸问:“你去哪儿?” “厕所。” 说起厕所,商镜黎也起身:“我也去一下,你们先吃。” 第127章 小皮球4 几分钟后,商镜黎在洗手池边看到祁诉,想起刚刚踩错人的事,主动道歉。 “对不起,刚刚我误伤你了。” 祁诉擦干净手上的水,不甚在意:“没关系。” 顿了顿,她又补充:“我后来说的话,不是为了针对你们,我只是觉得,你似乎也很想知道那个答案。” 这个人似乎不会委婉说话,总是一语中的,不给别人自欺欺人的机会。 被她戳中心事,商镜黎把手撤回来,也抽了张纸巾擦手。 “我的确很想知道,她的答案是否与我一致,但……” 她似乎有些无可奈何:“她还是个孩子,还没长大,在她真正接触到感情之前,我都不会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她比阮霁禾大一岁,并且那一岁里,她经历的事并不如阮霁禾那么美好。 祁诉愣了一秒:“你……倒是很有耐心,很通透。” 商镜黎拒绝这样的赞谬:“我只是懂她而已,算不得通透。” 如果我真的通透,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 祁诉还是第一次在同龄人里遇到能说到一起的,她疑惑地问:“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 商镜黎只是打了个比喻:“如果孟岁朝突然向你表白呢?” 祁诉一脸恶寒:“我会把她打死。” 商镜黎:……替孟岁朝默哀三分钟。 “小禾……她大概也会像你一样不知所措,在有绝对把握之前,我不能尝试,我要一击必中。” 不得不说,祁诉很欣赏她的性格,够果断,够沉稳。 “你为什么会和我敞开了说这些?” 商镜黎回神,看了眼门口,笑叹:“大概是,想回应你帮我做出的试探吧。” 祁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做出假设:“如果中途有别人出现呢?你不怕来不及吗。” 商镜黎却忽然笑了,她直视祁诉,眼中是绝无仅有的自信。 “我也许不确定会不会取得竞赛的第一名,但我确定,她是我的,或早或晚,她都会是我的。” 祁诉不解,她不明白为什么感情听上去如此矛盾,明明你现在患得患失,为什么又有这样的自信。 “既然你如此自信,那为什么还会因为她看别人生气?” 在她看来,吃醋就是不自信的表现,就是担心心上人会被抢走的表现。 然而这种说法,在商镜黎这里是绝对行不通的。 她和阮霁禾的感情本就不同于别人。 “我确信她是我的,是因为她的眼中只有我。我当然知道她看别人只是一时兴起,但——有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从来都只注视你,有一天她忽然看向别人,哪怕只是下意识的扫视,你也会觉得不舒服。” “换言之,我不是因为不自信才吃醋,正是因为绝对自信,所以我更想对她绝对占有。” 祁诉彻底愣住,她很少在同龄人口中听到这么深奥的东西,和她所见过的女孩完全不同。 商镜黎,她似乎是平阔的海面,徐徐无波,如镜未磨。 她是平静的,深不可测的,也是沉稳深邃的。 而阮霁禾,她更像是刚刚接触到海面的小帆船,具有无限的生命力和探索精神。 多数时候她大概是安于现状的,不会想要离开这片海域。 可其实,大海明明也选择了她。 在这一刻开始,祁诉就比阮霁禾更早一步明白,她这一生,恐怕都不会脱离商镜黎的怀抱。 我容许你对别人稍有欣赏,但你的眼神,你的专注,你的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倾注在我身上。 祁诉一下明悟了,冲她点点头:“那,祝你能早日收网好了。” 商镜黎:……我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吗?她脑补了什么?为什么这句话听上去不太对劲? - 入冬,一片银装素裹之下,新的生机蓄势待发。 阮霁禾每到冬天就睡不醒,纪怀昨已经把早饭做好,见商镜黎出来洗脸,喊她: “小梨,去把小禾叫起来,再不赶快起来又要迟到了。” 商镜黎应了一声,进阮霁禾的卧室去叫她。 “小禾,起床了。” 每次叫她起床,商镜黎都是十分享受的。 好像幼兽睁开探索世界的眸子,湿漉漉,懵懵的样子不但可爱,并且毫无攻击性。 让她有一种,可以随便亲亲抱抱的感觉。 阮霁禾茫然地睁开眼,看见是商镜黎而不是阮赴今,松了口气。 她很纳闷儿为什么商镜黎总能起的那么准时,思来想去,她觉得一定是商镜黎的被窝不够魅惑人心,因此一反常态地拉住商镜黎的手臂,把她带进被窝里。 以往她只会慢吞吞爬起来, 乖乖跟着走,这样的反常叫商镜黎愣了一秒,毫无预兆被她搂在温热的怀里。 “小梨,你看,我的被窝是不是很舒服?你再陪我睡一会儿嘛。” 商镜黎心跳得咚咚响,她甚至担心这样剧烈的心跳会提前泄露自己的心事,好在身下压着的是个只想着睡的呆子。 不过,这也的确让她不忍心叫她起来就是了,反正还有时间,她想着,还能由她抱着再多躺一会儿。 阮赴今洗完漱,在背后抱住纪怀昨,蹭蹭她的背:“老婆,给我煮鸡蛋了没?” 纪怀昨一只手扶在她手上,把粥盛在小碗里:“煮了,一人一个,等小禾起来就吃早饭。” “老婆好乖哦,比昨晚还乖。” 纪怀昨脸一红:“叫孩子听到你又要害羞了。” 阮赴今轻笑:“你我什么样,她们早就知道,还担心被笑啊?” 纪怀昨不语,以温柔的侧脸回应她。 阮赴今看了眼时间,距离出发只剩半个小时,那两个孩子还都没露面,问:“是小梨去叫小禾起来了吗?” 纪怀昨点点头:“过去一会儿了,大概起来了吧。” “你真是高估小梨了。”阮赴今松开她,转身往阮霁禾房间走,“她绝对被策反了。” 果然,门一推开,俩人都躺下了。 阮赴今倍感头疼:“阮霁禾,你还起不起来了?” 尽管她声音不大,但阮霁禾还是被惊醒,眼睛都还没睁开,手忙脚乱的只管下床。 “我起了起了起了!” 商镜黎无奈地看着她仓皇的背影,路过阮赴今时还被打了一下:“怎么还带坏我们小梨呢,快去洗脸刷牙!” 一番折腾,一家四口总算坐在餐桌上开始吃早饭。 阮赴今把剥了皮的鸡蛋投进纪怀昨碗里:“一会儿我送你们去学校吧,雪天路滑,骑车也不安全。” 商镜黎答应一声,也开始剥鸡蛋。 阮霁禾一天不作就浑身难受,把自己的碗举得老高:“妈,我也要。” 阮赴今现在愈发不宠着她了,瞪她一眼:“你自己不会弄啊。” 阮霁禾哼哼两声,一个圆溜溜的鸡蛋就掉进她碗里。 商镜黎喝了口粥:“吃吧,别吵。” 阮霁禾马上开心了,乖乖吃鸡蛋,甚至朝阮赴今抛几个志得意满的小眼神。然后也给商镜黎剥。 纪怀昨只是笑,阮赴今凑近她,咬耳朵:“我怎么看她们两个……有点般配呢?” 纪怀昨笑着回应:“钟子期说的很正确,伯牙也这么想。” 两个大人有来有回,阮霁禾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把鸡蛋小心地放进商镜黎碗里:“烫哦。” 商镜黎眸中含笑,“嗯”了一声,慢条斯理把鸡蛋吃完。 天上还在纷纷扬扬落雪花,因为她们出来的早,路上还并不算太堵。 车子走走停停,阮赴今随口说:“小梨,你前边的格子里放了花茶,最近学习压力大,嗓子不舒服就喝一点。” 阮霁禾闻言凑过来:“你喉咙不舒服吗?” 商镜黎把花茶取出来放进书包里,点点头:“有点,不是很严重,没关系。” 阮霁禾马上把花茶拿到自己书包里:“那我带着,每节课下课去找你,帮你泡,你不要往外边跑了,这么冷。” 商镜黎讶异地看着她,点点头:“好。” 阮赴今在后视镜上看着她们相视一笑,自己的唇角也勾起来,低声自言自语。 “哎呀哎呀,真是叫拿捏住了。” 阮霁禾坐回自己的位置,心里有自己的想法。 自从上次吃过烧烤之后,她总会想起祁诉说的话。 “不是亲人,不是伴侣,那是什么,你喜欢她?” 尽管一开始她是回避的,但架不住想起来的次数多了,她不禁也开始思考。 商镜黎对她来说,究竟放在什么位置更合适。 毋庸置疑,她是她最重要的人,重要程度甚至要高过阮赴今。 可,如果只用“朋友”来形容她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又太苍白。 最起码,不能说服她自己。 有了这个念头,平时习以为常的宠爱似乎变了味道,她发现自己真的很依赖商镜黎。 不管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她哪怕只隔了两节课,都想去看看她。 以往她不深究,总会想见就马上过去转一圈,但现在带上“为什么”,重新看待这个问题。 她发觉自己已经无限趋近于——对商镜黎总是相思。 第128章 她的玫瑰,除了她,谁都不可以摘 下午第三节课的空隙,阮霁禾拿着菊花茶去找商镜黎。 她知道她们即将要去上体育课,走到一班门口,商镜黎地桌子前面站着一个男生。 是被商镜黎卡位两年多的全校第二桑梓学。 她走近些,听到一点点对话。 “……这些题都是我之前的学长给我的,资料共享,周末如果有时间的话,不如图书馆见。” 商镜黎一般不会拒绝这种纯粹的学习邀约,翻了一眼题之后欣然答应:“好,那就周日上午吧,我出发的时候给你消息。” 桑梓学点点头走了,阮霁禾瞄着他回自己座位,才露面。 商镜黎正在验算,她大概不会去上体育课,高三已经快要过去一半,现在的商镜黎从早到晚都绷着学习的弦。 “杯子呢。”阮霁禾敲敲桌面,吸引她的注意。 商镜黎抬眼看到她,微皱的眉峰松缓下来,把刚好喝完水的杯子立在她面前。 “呶。” 阮霁禾看了眼时间,距离上课时间还有七分钟,就想着多说几句话。 “你下节课是不是不去上?” 商镜黎不出所料地点点头,班级里还有其他人也不打算去,比如那个桑梓学,和阮霁禾早就知道的追求者一号——吊车尾余珩。 尤其是余珩,他高一的时候就对商镜黎表白未遂,一路死皮赖脸地走关系进来,硬是要粘着商镜黎。 最近的一次,商镜黎不但严肃拒绝了他,还把他的所作所为都和班主任说了,班主任哪能看着自己的幼苗被荼毒?直接联系了余珩的家长,他被痛扁一顿,才安分不少。 商镜黎和他对上视线,常年以“姐夫”自居的余珩冲她礼貌微笑:“禾姐,good afternoon!” 阮霁禾:…… “afternoon.” 难得被给予笑脸的余珩直接起身过来:“打水啊?这点小事交给我!” 阮霁禾下意识躲开:“不用,我去就行。” 余珩更积极了:“没事,你给我给我!” 阮霁禾心里不痛快,举高了杯子:“不用了,我说了我给她打水就行了!” 商镜黎看着两个人在头顶争来争去,无语地制止:“别烦。” 两人抢得激烈,谁也没听进去。 眼看着还有几分钟就响铃了,阮霁禾心里着急,转身就想走,脚边的椅子不小心挽留了一把,突兀得叫她无法保持平衡,向后倒下去。 阮霁禾下意识想护住头,好在商镜黎一直在看着她,迅速起来把她扶住。 阮霁禾以一种阔别了很多年的小娇妻姿势被抱在怀里,还有点发愣。 商镜黎的表情都能掉下冰碴:“余珩,你没事可做吗?” 余珩也知道自己闹大了,赶紧缩回去:“你去你去,我不和你抢了。” 阮霁禾眨着眼睛看商镜黎的下巴,一丝多余赘肉都没有的下颚线条十分流畅,绷紧的时候带着专属于商镜黎的锋锐。 她只看了几秒,商镜黎就把她扶起来,仰着头看她,有些无奈:“去打水吧,小心些。” 她像个纵容孩子胡闹的长辈,当真有一种姐姐的感觉。 阮霁禾嘴都撅起来了,看看她,再看看那个桑梓学,忽然有一种酸涩的心情扑上来咬住她。 她是不是真的把我当妹妹?为什么用一种哄孩子的语气哄着我? 我刚刚都觉得她好漂亮,我们这个姿势好像偶像剧的男女主,她是不是只觉得我因为一个打水的事胡闹了? 负面的酸涩来的无头无脑,阮霁禾撇着嘴委屈巴巴去接了水,然后踩着上课铃把水放在她桌面上,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 商镜黎正在解一个很难的题,因此并未像以往一样目送她。 阮霁禾更不高兴了! 当晚回家,她比以往更磨着商镜黎,去哪儿都要跟着她,晚饭明明是她最喜欢的糖醋鱼,也只吃了几口。 商镜黎看着她进自己房间,阮赴今问:“今天怎么这么安静,饭都没吃多少,你们吵架了?” 商镜黎一怔,摇摇头:“没有。” 纪怀昨收回视线,给商镜黎夹菜:“你们两个,还不许人家有心事了,快吃饭,吃饱了再问。” 阮霁禾打开商镜黎的书包,找到桑梓学今天塞给她的卷子,翻了一遍也没看到情书一类的东西。 她觉得自己可能魔怔了,又原原本本放回去。 但是心事却并没有减轻一点。 从那天之后,阮霁禾开始更频繁地会去商镜黎的班级外头路过,十次有八次都能看到桑梓学站在商镜黎面前说什么,两人那和谐的学习氛围,简直让外人插不进去。 “期末考试之后会重新根据成绩排座位,到时候我可以来做你同桌吗?”她听到桑梓学这样问,她分明看到桑梓学故作淡定的背后,扣在一起的手。 商镜黎点点头:“随意。” 态度足够冷淡,但阮霁禾还是不舒服,只有生硬地拒绝她才会舒服。 这样一直捱到周末,阮霁禾破天荒没有睡懒觉,而是早早起床,换好衣服,一直躲在卧室的门缝后边观察商镜黎的动向。 嗯 ,去洗漱了。 嗯,准备吃早饭了。 嗯,要出门了! 纪怀昨出门来上厕所,见商镜黎拿钥匙,问:“小梨,我等下送你吧,骑车很冷。” 商镜黎摇摇头:“你和阮阿姨多睡会儿,我不去太远的地方,不会多冷的,走了啊。” 纪怀昨看着她关上家门,才要转身,另一个皮猴子就从自己的卧室里穿戴整齐窜出来。 纪怀昨吓了一跳:“小禾?你也去图书馆吗?” 阮霁禾尴尬了一秒:“呃——不,我,我去集训。” 纪怀昨看着她空荡荡的背后:“不带球吗?” 阮霁禾随便找了个借口:“场地有,我出门了啊。” “哎——吃点早饭再走呢!” 阮霁禾开门先看了一眼电梯的方向,见刚好下行,才迅速出门:“不了我路上买点吃就好!” 门被关上,纪怀昨无奈地回了卧室。 阮赴今摸索到她,把她搂进怀里:“怎么了,吵什么呢。” 纪怀昨说起刚刚的事,阮赴今闭着眼睛沉默几秒,笑:“我看,她是尾随小梨吧。平常干什么都要一起出发,今天紧随其后,恐怕是去盯着小梨了。” 她伸了个懒腰:“哎哟,不愧是我女儿,知道主动出击,有危机感。哪像你那会儿,我都快暗示到明示了,你都不为所动。” 说到这些,纪怀昨永远都是理亏的,她搂住阮赴今拍哄:“我的不是,乖,再睡会。” “嗯~”阮赴今满意地搂住她的腰,手也不由自主摸在腰上,“好软。” 纪怀昨早已不是当年的羞涩小女孩,埋首在她胸前深吸一口:“嗯,你也很香。” 阮赴今耳尖一红,迅速转身:“不好玩,睡了!” 纪怀昨轻笑,在背后把她牢牢抱住:“乖。” - 阮霁禾跟着商镜黎一路到了图书馆,在大厅看到已经等在这儿的桑梓学,气哼哼。 真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来这么早等着是想让商镜黎因为自己来晚了而愧疚?好有心机的男的! 她看着两个人并排进去,自己也准备往里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叫住她。 “禾姐!” 阮霁禾一愣,果然是余珩。 两人面面相觑,余珩尴尬一笑:“你是,代表你家来……跟随观察吗?” 阮霁禾不答反问:“那你也来这干嘛?学习?” 余珩坦坦荡荡:“桑梓学约她出来一定没好事儿,所以跟着他来看看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阮霁禾:…… 她还是后悔自己没有再开发一下自己的脑子,在一个班里真的是有很多便利。 两人抱有同样的目的,也没时间再多说了,一起进去找人。 图书馆一共四层,因为搭了几句话的功夫,他们都没看到商镜黎去了几层,只好一层一层找。 最后找到第三层的时候,阮霁禾总算看到商镜黎。 她和桑梓学对面坐在长桌两边,都低着头在做题,没有任何交流,十分专注。 阮霁禾二人也颇为自觉地找了个桌子坐好,心思是一点不在书上,都瞄着那两个人。 图书案里非常安静,阮霁禾本就对知识过敏容易被催眠,又一直看着商镜黎,不知不觉就有些犯困。 过了两个多小时,商镜黎整理好第一套试卷,拿起杯子起身去接水。 余珩吓了一跳,赶紧压着嗓子叫阮霁禾,他们隔着一条过道,眼看商镜黎就要过来了,余珩顾不上道友,只能自己先躲起来,祈祷阮霁禾不要被发现。 不过她低估了阮霁禾对商镜黎的吸引力,商镜黎记得她每一件衣服,也很熟悉她身上的味道。 她倏地停在阮霁禾身边,侧目看清确实是她的时候,有些惊讶,也有些温柔。 过了一会儿,商镜黎去而复返,把杯子放在阮霁禾旁边,自己则去收拾了所有的试卷,搬到阮霁禾身边坐下。 余珩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系列变化,不过只要不是和桑梓学在一起,怎么都无所谓,放心地先回家。 因为早上起来的太早,图书馆里又十分安静,阮霁禾无人打扰睡了个回笼觉,一直睡到中午,才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 她尚未注意到自己身边的人正托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她,只是在注意到商镜黎的位置已经没人的时候,猛然起身,探着身子看。 她的脸上还有袖子压出来的红色印子,焦急的样子叫商镜黎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阮霁禾转过头,带着水光的眸子撞进商镜黎眼里,她冲她眨了下眼睛:“在找我吗?” 阮霁禾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下唇:“我……你,你写完卷子了?” 商镜黎点点头,试卷已经被整整齐齐装在书包里,起身道:“睡好了的话,我们回家吧。” 她没有问阮霁禾为什么在这儿,她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就明白了,那天晚上她为什么怏怏不乐。 大概是吃醋? 虽然心疼她心情不好,但……偶尔叫这个家伙吃点苦头,也蛮不错的。 她的蛋壳太硬,如果没有一把小锤子偶尔敲打,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裂开一条缝。 阮霁禾起身伸了个懒腰,把她的背包背起,修长的背影愈发好看。 这个背影,商镜黎看了十几年,从稚嫩到青涩,从圆滚滚的团子变成如今的坚韧少女。 这是她陪伴着长大的玫瑰,除了她,谁都不可以摘。 第129章 祁诉:现在的我是个护卫,真正的护卫 期末考试之后,留给高三学生的假期只有短短几天。 距离高考不过四个多月,尽管商镜黎已经达到了a大往届的招生水准,但仍旧不敢松懈。 阮霁禾也离开本省去外省参加比赛,争取更多的表现分。 这是她们第一次分开这么久,晚上十一点,阮霁禾才满身疲倦地回到休息室,迫不及待给商镜黎打了电话过去,汇报自己的训练成果。 商镜黎看着被屏幕框住的女孩,她的疲惫很明显,说话都没有那么多力气。 “是不是很累?”她问。 阮霁禾点点头:“对啊,我现在躺在这儿,感觉马上就会睡过去了,一会儿如果我没有回答你,你就叫醒我哦。” 商镜黎嘴上答应,实则是舍不得的。 “今年过年我回不去啦,现在教练预测,如果结束的慢,大概要三月才能回去。但如果我们一路连胜,就可以在你开学的时候结束。你想要什么?到时候我都可以给你买回去。” 商镜黎想了想她的城市,也没什么想要的特产,最后说:“我想要一个我喜欢的耳机,最近有的时候睡眠不太好,经常会失眠。” “失眠?”阮霁禾哼哼,“那我干脆把我的睡眠分给你好啦,我每天都睡不够。” 商镜黎笑:“好,你分给我,我就要。” 阮霁禾唇角愉悦地勾起来,极大地缓解了训练一天的疲乏。 “小梨,我好想你哦。”她突然感慨,撩起商镜黎心里的波澜。 商镜黎眼神都不知该放在哪儿了,一句“我也想你”呼之欲出。 但阮霁禾不是她,如果自己也给予这样的回应,她一定不会继续安心比赛,只会想着怎么才能最快回到她身边。 阮霁禾是个没出息的癞皮狗,她知道。 因而即便她读懂了阮霁禾的期待,也并未回应这句话,只说:“明天还要训练吗?” 阮霁禾失望得表情都塌下去,可怜巴巴地点点头:“嗯,还要。” 商镜黎心疼地摸摸手机屏幕上的脸,软着声音哄睡:“那快睡吧,别太晚了,省的又起不来。那边的天气也很冷吧?” 阮霁禾似乎已经忘记了没有被回应的失落,打起精神回答她的话:“是很冷。” 顿了顿,她又小声祈求:“小梨,你声音好温柔,要不然你给我唱首歌吧,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商镜黎平时不怎么唱歌,她最大的缺点就是五音不全,不如阮霁禾优越的音律感,所以平时也只在阮霁禾软磨硬泡之下,才会哼一段调子。 鉴于刚刚没有回应她的想念,这个要求,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拒绝了。 “好。”她答应一声,开始唱自己最近收藏的。 还是一样的难听,阮霁禾却十分喜欢,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商镜黎忐忑地询问效果如何时,对面的人睫毛长长,呼吸均匀,不知睡着多久了。 这个时候,商镜黎才会把自己的所有占有欲袒露出来,直白地注视阮霁禾。 她知道阮霁禾很想和自己上一个大学,具体是为什么,大概她习惯性地认为她们就该一直在一起。 因为从来没有分开过,所以不会去设想如果需要分开的场景,也莫名地自信她们是天生的一对。 她们陪着彼此长大,在阮霁禾心里,她们就也会陪着彼此变老。 她习惯于和商镜黎从早到晚,所以也从来没有设想过让其他人取代她的位置。 也是因为这个,让商镜黎自信的同时,也有些苦恼。 她深知阮霁禾离不开她,却也摸不清楚阮霁禾对她到底有多少情人之间的占有欲。 “小禾,晚安。”商镜黎轻声道过,关了视频。 这个年没有阮霁禾陪在身边,多少还是有些无聊的。 高三的下半学期早早开始,商镜黎数着日子,距离阮霁禾的最晚回来预测,还要三十九天。 她们的比赛没有被转播,阮霁禾也一直没提,所以商镜黎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战绩。 一班的位置再次变动,根据上次的期末成绩,一小部分人被换了出去,商镜黎本来没什么好在意的,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到她身边。 “祁诉?” 祁诉看出她的疑惑,坐下之后,二话没说,只是把手机拿到她面前,上边是最近一段时间里,阮霁禾发给她的,包含“同桌”关键词的聊天记录。 [求你去和小梨坐同桌吧,你们都是知识分子,一定有很多话说的!] [如果你和她同桌,我回去给你带礼物。] [除非做同桌,不然没门儿。] 祁诉收回手机,商镜黎好奇地问:“所以,最后她以什么条件交换了你来这儿?” 祁诉哽了一下:“她说,可以给我纪老师的亲签,我需要用那个,堵住孟岁朝的嘴。” 隔了几秒,她十分不情愿地道:“反正,毕业之前,我会一直做你同桌,希望你不要掉出这个班级。” 商镜黎收回视线,拿起杯子出门接水:“没有那种可能性。” 祁诉挑了下眉,没多说,翻开卷子做题。 桑梓学一踩进班级就看到商镜黎的位置旁边有人了,皱起眉快步走过去。 “同学,这是我的位置。” 祁诉撩起眼皮看着他:“你在这儿留记号了吗?” 桑梓学忍不住往小狗留记号的行为上联想,他憋着一口气,解释:“我在考试前就已经和她说好了,重新排座位之后我会坐在她旁边。” 祁诉丝毫没有走的意思:“我没听到。” 桑梓学气急,扳着她的桌子看着她:“同学,你总不能不讲道理吧?” 祁诉的眼神携着寒意逼向他:“我坐下的时候可没有这些约定,走开。” 桑梓学咬咬牙,最后一甩头回了座位,祁诉多一眼也没看,自顾自看试卷。 片刻后商镜黎回来,桑梓学第一个迎上去:“商镜黎,之前不是说好了,我和你做同桌的吗?” 商镜黎一愣:“不是都一样吗?” 桑梓学:“可是现在你同桌不是我,是她。” 商镜黎对他指着祁诉的行为很不悦:“她是我朋友,你如果真喜欢这桌子就搬过去用,何必指指点点的。” 桑梓学哽住,一言不发回了座位,再也不提同桌的约定了。 商镜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小声喃喃:“平时不是挺正常的,今天没睡醒?” 余珩已经彻底被尖子班的班主任清理出去,祁诉看了一圈,最后把视线锁定在桑梓学身上。 因为祁诉的超常发挥,他成功改写万年老二的结局,变成老三。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之后,她立刻就收到阮霁禾的电话,声称一定要在她回来之前帮她看好商镜黎,千万不能让那两个人靠近她,乱她道心。 祁诉没放过吐槽她的机会:“我看明明是你的道心乱了。” 阮霁禾沉默不语,似乎是为了能让她帮这个忙而忍了。 现在看来,阮霁禾的担心不无道理,那个男生即便放弃了同桌的事,还是会时常看商镜黎。 第二周的周五课间,和商镜黎关系比较好的童鹤过来找她。 “我都打听好了,元宵节会放一天假,那天我们出去玩吧好不好?我听说那个雪国大世界现在有活动,未成年去都可以半价的!” 她形容得天花乱坠,商镜黎也觉得适当放松也不是不行,因此欣然答应。 祁诉在旁边听到全程,趁着童鹤去接水的时候,把人堵住。 “去那个雪国大世界,都有谁?” 祁诉在学校的人气比起阮霁禾只高不低。 长相清冷不说,又是学霸,篮球打的又好,为人可靠,家里的经济实力还不错,这样的属性加在一起,早就笼络了一大批学妹的心。 童鹤也遭不住她靠的这么近,结结巴巴地说了实情:“有我,商镜黎,和……桑梓学。” 老三? 她挥挥手把人放走,给阮霁禾打去电话:“元宵节那天,桑梓学约商镜黎去雪国大世界玩儿,商镜黎答应了。” “什么????” 阮霁禾震惊,而后松了口气似的:“我就知道那小子不会安分!幸好我们打得快,还有最后一场,我可以在元宵节的时候赶回去的!算我求你,你跟他们着一起去行不行?” 祁诉唇角一抽:“我对这种三角恋没兴趣。” 阮霁禾“哎呀”一声,挑她感兴趣的说:“说不定那天我直接痛扁臭流氓呢?” 祁诉笑笑:“我还是比较想看你心碎跟随,眼巴巴看着别人柔情蜜意。” 阮霁禾咬牙切齿:“那你就是去咯?” 祁诉也没再端着:“我去,但我不帮你看着,太白痴的事我做不来。” 回到班级里,祁诉若无其事坐下,和商镜黎道:“元宵节那天,我也一起去,不介意吧?” 商镜黎奇怪地看着她:“你有事?” 祁诉最讨厌和聪明人说话,因为瞒这样的人会很费脑子。 她展露自己为数不多的真诚,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我家就我一人,无聊,不行吗?” 商镜黎没过多纠结,点点头:“一会儿你和童鹤说,我没意见。 ” 祁诉松了口气,童鹤那边比这要好拿捏多了,只写了一张纸条,童鹤就满面红光地答应了。 第130章 祁诉:关于拉黑阮霁禾的100个理由之一 挂了电话,阮霁禾又急又气。 急在她离得远,怕自己看不住商镜黎,万一她一冲动答应别人了,自己就算回去也晚了。 气在商镜黎如此轻易就给别人可乘之机,都要高考了还有心思去和男生约会! 反正她的心思乱成麻,她甚至没时间去剖析自己是因为什么乱糟糟,只顾着鼓励队友,加快比赛进程,最后总算在元宵节的早上搭乘回热河的飞机。 一共三个小时的路程,她如坐针毡。 飞行模式前,她收到祁诉的消息——她们中午十二点才集合,也就是说,在她刚刚好落地的时候。 完全来得及。 阮霁禾攥着手机,看到商镜黎发来的消息,额头突突直跳。 :[中午要出门,打不成电话。] 真是好冷淡好简洁的十个字,要不是我提前多了个心眼把祁诉放你旁边,我都不知道你出门去约会! 她没感觉到自己现在的心情像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有很多委屈。 比赛的这段时间里,但凡有点空隙,她都会想她,但商镜黎从来没有表达对自己的想念也就罢了! 还跟别人出去约会? 另一边,祁诉按时到了约定好的售票处,桑梓学比她们稍晚一分钟左右,看到站在这儿等待的三个人一时有些傻眼。 “……都来了啊?” 他以三科重点交换了童鹤帮自己约商镜黎,说好了约出来就行,到时候童鹤不出现,让他和商镜黎独处的。 怎么不但童鹤还在这儿,那个讨人厌的祁诉也在这儿? 商镜黎见到他也有点意外:“你也来这玩?” 怪不得,她还以为童鹤等谁呢一直迟迟不进去。 不好意思单约桑梓学,所以才一起出来? 商镜黎做了个简短的猜测,扫了一眼那两个人,正眼神交流些什么。 果然有问题。 童鹤有些歉然地朝桑梓学丢了个眼神:“大家一起出来玩才热闹嘛。” 桑梓学干笑一声:“那我们进去吧?” 外边的天空飘下雪花,给雪国大世界更添了许多的氛围感。 几人先后买了票进去,桑梓学凑到童鹤身边低声问:“你还不走吗?” 童鹤讪讪一笑:“要不然……重点我还给你一科?祁诉,祁诉也在哎,而且还是她主动问我可不可以一起来,我实在不想浪费这次机会。” 桑梓学简直无语:“那我呢?这四个人一起走,我怎么和她约会啊?” 童鹤赶紧拍胸脯保证:“我可以去和祁诉一起走的,到时候咱们四个分开不就好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桑梓学叹了口气追上商镜黎。 “那个,我给你介绍一下这里边的布局吧,也好决定去哪玩……” 他的话卡住,因为祁诉从旁边的宣传栏里抽出一张攻略单,递给商镜黎。 “看这个吧,比他说的全。” 商镜黎接过,果然不再听桑梓学说什么。 桑梓学瞪了祁诉一眼,被后者完全无视。 雪国大世界被分成三个区域,分别是观赏区,娱乐区,和一条小吃街。 一行人来到第一站欣赏冰雕,商镜黎拍了很多照片,想等着阮霁禾回来之后给她看。 祁诉百无聊赖跟在一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一样。 已经十二点了,这会儿阮霁禾应该落地了才对。 祁诉看看手机,还真收到阮霁禾的消息。她把现在的位置发过去,借口去厕所,叫其余三人稍等一下。 阮霁禾已经买了票进来,两人碰头,阮霁禾双手合十道谢:“谢谢谢谢,我给你买了特产,都在我包里,回头给你送过去。” 祁诉并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她简略说了一下到目前为止的情况。 “那个桑梓学确实对商镜黎有意思,如果你真的想阻止的话,不如现在就去把商镜黎带走。” 阮霁禾沉吟片刻:“你再帮我跟一会儿,我在后边看看。她平时的学习太累了,偶尔有机会来放松一下,我不想打扰她的兴致。” 祁诉长出一口气:“我欠你的。” 两人一个光明正大回去,另一个鬼鬼祟祟跟随。 桑梓学正口若悬河地跟她们普及冰雕背后的故事,祁诉最看不上这种趁虚而入的人,毫不客气地挤在桑梓学和商镜黎中间。 “我回来了,走吧,这没什么可看的。” 桑梓学被挤了个趔趄,还被打断施法,恼火地看着祁诉。 商镜黎也听得有点烦了,闻言赶紧朝下一个区域转移。 桑梓学把落在最后的童鹤拉住:“你不是说两两分开吗?赶紧带着你的祁诉给我去别的地方!” 开玩笑!童鹤也很想啊!可是祁诉根本不鸟她,她能怎么办?! “别急,再等等看,我总不好拉着祁诉去哪儿。” 娱乐区的设备很全,不但包含游戏厅的各种机器,也有一些娱乐城里的小型游戏设备,五光十色的灯光掠过人们的身上,氛围感十足。 桑梓学的目的就是为了展现个人魅力,因此第一个提议:“我们不如去抓娃娃吧,就当留个纪念。” 他之前在网上搜了很多抓娃娃机的攻略,左摇几下,右摆几下,就能重新设置抓钩的力度。 还有什么甩勾荡勾,满脑子都是理论知识,不怕抓不上来。 兑换了五十个币,桑梓学特意推了一个大一点的推车过来,投币开夹。 然事实不遂人意,这个地方的钩子不能甩动,也荡不起来,而且他的设置法根本毫无作用,最后因为超过时间限制,抓钩下来抓了个空,浪费一个币。 桑梓学颇觉脸热,看看自己推过来的大推车,只能硬着头皮抓。 男生总是容易在自以为擅长的领域生出无穷的好胜心,他自己一边感叹着“可惜可惜”之类的话,一边一次又一次投币,玩得不亦乐乎。 三个女生站在旁边,脚都快麻了,他也没注意到。 童鹤实在没有商镜黎的耐心,主动提醒:“你自己玩得开心了,我们好无聊哦,也给我们几个币玩玩。” 桑梓学身为学霸的好胜心顿时膨胀:“你自己去买币,我一定要用剩下的十五个再夹一个出来!” 祁诉无语了,她很想说,如果你真的喜欢这东西我买几个娃娃送你,何必让我们三个都站在这等? 商镜黎见状,也去买了三十个币回来夹。 如果阮霁禾在就好了,她夹这个东西很有一套,自己房间里的小娃娃都是她夹来的。 买完币,柜台里摆着的一个大脸鱼吸引了她的注意,她问:“您好,请问这个鱼要怎么兑换?” “需要二十个小娃娃才可以兑换。” 20个?怕是不行了。 商镜黎打消心思,权当娱乐。 她前脚刚走,听到对话的阮霁禾后脚就摸上来:“给我五十个币。” 柜员看着这么大个子偏要猫着腰过来的女生干笑:“好、好的。” 要不是她真的扫了50块,他都要以为这人是来偷娃娃的。 多数娃娃机都是有设定的,n次之后,抓钩就会紧一次,不会在中途松开。 并且夹出口旁边的娃娃更容易在抓钩松掉的一瞬间落进出口,只需要调整好位置,几乎有80%的命中率。 那边桑梓学用掉五十个币,只夹了五只出来,咬咬牙又去买了五十个币。 祁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无聊的快要睡着了,童鹤见状赶忙靠过来,挨着她坐下,找些话题聊天。 只不过都是些没营养的话题,且叽叽喳喳地驴唇不对马嘴。 祁诉心道还不如别管她,让她睡一会儿算了。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这么过去,好不容易等到桑梓学的一百个币用光,商镜黎三人已经在椅子上坐得都快长出蛛丝了。 桑梓学把自己一百块夹到的八个娃娃打包,装在袋子里递给商镜黎:“你拿去吧,我一个男生用不到这些。” 商镜黎却看着兑换柜里,已经不见踪影的胖头鱼有些惋惜,第二次想到——要是阮霁禾在就好了,那个胖头鱼还怪可爱的。 回过神,她干脆地拒绝:“不用了,我家里有很多小禾送我的,放不下。” 碰了一鼻子灰,桑梓学讪笑:“啊,这样啊,那——我们看看其他的吧。” 总算能离开这个地方,祁诉起身的一瞬间都觉得骨头活起来了。 四人又来到气枪打靶的地方,桑梓学跃跃欲试,这回倒是知道给其余三人也都买了十发。 他朝童鹤递了个眼神,童鹤那句“好大方”还没说出口,祁诉淡然开口。 “每个人多加三十发,打完了我请。” 商镜黎意外地看她一眼:“你喜欢玩这个?” 祁诉只是不想商镜黎承桑梓学的人情,但几十块钱的事不值当她解释一次,就随意点点头,人狠话不多地拿起气枪,率先打爆三个气球。 “你玩不来的话,可以把枪数让给我。” 商镜黎的好胜心燃起,一言不发拿起来,试了几发调整一下状态,也开始射击。 桑梓学十发全中,但除了童鹤没人看他,因为那边的两人已经开始比赛了。 最后来到投篮机面前,祁诉更是专业对口,一个接一个地进,看得人眼花缭乱。 几次ko下来,直接把桑梓学的风头抢了个干净,恨得他都想把祁诉扔出去! 玩了几个小时,外头的天早就黑下来,雪还没有停,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桑梓学抓住每一个机会:“商镜黎,我有带伞,我送你回去吧。” 商镜黎摇摇头:“不用了,我可以打车回去。” 桑梓学眼神示意她早上骑过来的车:“那你的车总不能丢在这儿,没关系的,我送你。” 祁诉的司机也刚好停在门口,她问商镜黎:“要不要捎你一段?” 商镜黎看看身后的车:“不用了,我等雪小一点再走。” 祁诉没说什么,她知道阮霁禾就在这儿,也不用她过多操心。 童鹤挤到前边来:“祁诉,你可以带我一段路吗?我挤公交来的,这个点儿坐公交好不方便哦。” 祁诉沉默两秒,心里直叹气:“好,上来吧。” “耶!”童鹤兴奋地和两人告别,然后钻进祁诉车里。 第131章 小禾,我也好想你 商镜黎看看桑梓学:“你先回去吧。” 好不容易得来的二人相处机会,桑梓学哪可能轻易让出去? 他往前站了一步:“没关系,我陪你等雪停。” 商镜黎没什么话说,解锁给阮霁禾发消息。 不知为什么,她今天早上没有给自己发“早安”。 是太忙了吗?还是忘了? 阮霁禾在雪国大世界跟了一天,心里的不是滋味也发酵了一天。 尽管商镜黎多数时候都是和祁诉一起行动的,但那个桑梓学靠近的时候,阮霁禾还是不痛快。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不是自己先求祁诉帮她看一下,恐怕一整天都是这两个人独处了! 心里有一个声音发出千百遍的质问——“你怎么能和别人出来约会呢?” 还是一个追求者,你不知道这样对他来说就是一种默许吗? 她酸的很想就此离开,但是看着廊下的两个人并肩而立,又无法任由自己就这么走掉。 那边桑梓学已经讲到有关于雪的第三个浪漫爱情故事了,商镜黎就算再迟钝也知道今天的约会是谁发起的,又是为了什么。 “桑梓学。”她叫停他。 桑梓学顿住,很喜欢她叫自己的名字:“怎么了?” “我对男生没感觉。”商镜黎单刀直入,“我有喜欢的人了,是个女孩,你没有任何机会,还是别白费力气。” 桑梓学如遭雷击:“你?喜欢女……啊?” 商镜黎点点头,想起那个冒失鬼,都忍不住唇角上扬:“我喜欢她很久了,也不会把精力放在别人身上,所以你还是适可而止吧。” 桑梓学急的不知说什么好:“不是,我,我是哪儿比不上她吗?” 他转到商镜黎面前,甚至矮下一截身子恳切地想求个答案。 商镜黎无动于衷:“在我眼里,谁都比不上她,她只能是我的,同理,我也只能是她的。不管你问多少次,我都只有这一个答案,我们是命中注定的,谁都不会做出其他选择。” 阮霁禾不知道桑梓学忽然走到她面前蹲下是做什么,在她的角度看,桑梓学的身影和商镜黎完全重合,让她冒出来的第一个解读就是——他或许吻了她的额头。 阮霁禾忍不住了,她眼圈一热, 泪目地跑到距离两人更近的地方,站在离他们不过十米的距离,又不敢向前。 她怕自己真的看到想象中的画面,她知道自己接受不了。 “商镜黎。”她颤抖地喊她的名字,发觉自己的颤抖,又强硬地想要克制。 商镜黎一愣,她歪过身子,看到了撑着伞站在路灯下的阮霁禾。 明明那么大一只,此刻却像个等她抚摸的小狗,表情都是塌下去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透明的伞遮不住灯光,暖黄色的路灯撒下金色的雪花,落在她的伞上。她撑着伞,眼圈红红,直直地凝视着自己。 那模样,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让商镜黎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分开过年,自己等不到她的电话,得知是因为她和隔壁的美女妹妹玩到把自己忘了,生了很大的气,无论如何都不想理她。 那时的阮霁禾便抱着她一边哭一边亲,从早上道歉到晚上,甚至原谅她之后,也牵着自己的手不松开。 她们分开将近三个月,这个人如此突然就降临在面前,让商镜黎有了不管不顾的冲动。 她径直跑过去,闷声扎进阮霁禾怀里,紧紧地抱着她,呼吸她身上的味道。 带着一点冷意的,奶香的味道。 那晚没有做出的回应此刻脱口而出,并不需要任何前缀铺垫。 “小禾,我也很想你。” 阮霁禾被撞得退后一步,这是商镜黎第一次扑进她怀里,柔软的身躯带给她不同的冲击感,让她有一种拖住了全世界的温柔的错觉。 这样的幸福感令她暂时忘记了刚刚的委屈,撒娇似的回复她:“我,我好想你哦,我以后都不想出远门了!” 商镜黎忍不住笑:“傻瓜,你还一辈子跟在我后边?” 阮霁禾猛点头:“我愿意跟着你,反正我不想再分开这么久。” 商镜黎没有说更扫兴的话,只是摸着她的后脑安抚着:“冷不冷?什么时候回来的,吃东西没有?” 阮霁禾只在早上吃了点早饭,中午也没来得及,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委屈巴巴地点头。 “好冷,也好饿,但,我有礼物送给你。” 商镜黎才注意到她似乎在背后藏了什么东西,暂时离开她的怀抱,看向她身后:“藏了什么?拿出来看看。” 阮霁禾把胖头鱼拿出来:“当当!这个送给你。” 商镜黎眼底浮现一抹惊喜:“被你换走了吗?” 阮霁禾尚在得意于成功给商镜黎制造了惊喜,还没反应过来这只胖头鱼把自己的行程都暴露了,扬了扬下巴:“对啊,送给你。” 商镜黎欣喜地接过,正是她在兑换柜那看到的那一只不会错! 软乎乎的感觉令她爱不释手,她忽然想起,这是她下午刚进来不久的时候想要的,那岂不是那个时候,这个笨蛋就跟在她们后边? 所以说,阮霁禾跟了她们一下午对吧? 她看向阮霁禾,那人还骄傲地抬着下巴。 大雪纷纷扬扬,阮霁禾为她撑着伞,没有一片雪花落在她身上,她在那些白茫茫的晶莹里倨傲地看着她,似乎还在等她的夸奖。 “小禾,你低下头。” 阮霁禾听话地躬身,漆黑的眼睛看着商镜黎,单纯又明媚:“怎么……” 商镜黎的右手捧起她的脸,是如此的诚挚而虔诚。带着凉意的唇瓣印在她额头,把她还没说完的问句截停在喉咙里。 温度好像一点雪花落进火山口,尽管稍纵即逝,却将多年的寂静引燃,蠢蠢欲动。 目睹最后一点暴击的桑梓学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们,他不愿承认她们看上去很登对,气愤地离开。 “看你很需要夸奖,不知道这个,你满不满意。”商镜黎笑道。 不管阮霁禾满不满意,她很满意——阮霁禾的脸慢慢变红,逐渐脖子根都是红的。 是啊,她们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这么亲密的举动,却从未有过。 上一次亲密,还是小学的时候手牵手一起放学。 商镜黎仿佛一下子就找到了打开这个人蛋壳的方法——无非是先叫她难过,吃醋,然后再给她亲密,软硬兼施,她才会更快开窍。 阮霁禾甚至忘了商镜黎正看着她,傻乎乎地摸摸自己的脑门,急切地看着商镜黎,眸光火热。 商镜黎忍不住戳戳她的脸,软绵绵的,叫她戳了又想捏。 “怎么不说话?不喜欢?” 阮霁禾摇摇头:“喜欢!” 她靠近商镜黎,一把环住她的腰,把她带向自己:“可不可以再来一次?” 商镜黎心都提到嗓子眼,手扶在她肩膀,被她这么强势地搂着,她有些难言的滋味。 “夸奖……怎么能随便夸,你,你松开我。” 美妙的滋味有过一次就容易叫人念念不忘,阮霁禾摇头,抱着她不松手:“如果不夸我,那就交换。你不能白拿我的鱼!” 商镜黎一愣,哭笑不得:“你从小到大送了我多少?我怎么不能白拿了?还是说,以前送我的,都要交换,才能给我吗?” 阮霁禾摇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还想你亲我额头。交换也好,夸奖也好,怎么说都行,反正你要再亲我一下。” 哪有人在大街上就提出这种要求的?就算现在没别人路过,商镜黎还是难免羞涩。 她发现和癞皮狗讲不通道理,只能安抚她。 “好,只能一下,不能得寸进尺。” 阮霁禾乖乖点头,热切地看着她。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想要她亲,可她知道,因为刚刚的吻,她心里一直迷茫的问题,或许也领悟了一点答案的雏形。 商镜黎看着她如同大狗狗一样乖觉地低头,把额头凑到她面前,还抬着眼睛小心地观察她,似乎生怕她出尔反尔一样。 她捧住阮霁禾的脸,比刚刚稍重一点吻在她额头上,沾之即离,甚至退开些,容许自己有一点空间羞涩。 或者不如说,再靠近的话,要得寸进尺的人,恐怕是她自己了。 第132章 醋 阮霁禾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视线又落到她下垂的手上:“下次我做什么,还会再有奖励?” 商镜黎一时无言,被她的过度懵懂搞得没有一点脾气。 “你是笨蛋吗?”她问。 然后走在前头,她知道,阮霁禾会马上跟过来,帮她撑伞,不会让她挨到雪花。 事实也果然如她预料的一样,阮霁禾挤挤挨挨地和她走在一把伞下边,咕咕哝哝:“怎么就笨蛋了,那你还亲别人了,我不得问一下?” 商镜黎奇怪地看着她:“我亲谁了?” 阮霁禾说到“亲”这个字眼的时候,脸都是红透的:“就,那个桑梓学,我看到他在你面前弯身子了。” 商镜黎仔细回想,对她的脑回路无语了。 “他只是矮一点问问我喜……” 话说到一半,她意识到不妥,赶紧改口,“洗面奶用什么牌子。” “洗面奶?”阮霁禾一脸问号,“什么洗面奶?他在用女生的洗面奶嘛?” 商镜黎松了口气,这么漏洞百出的理由,也就只有阮霁禾会信。 信了就好,其余的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前边有面馆,去吃面吧。”她岔开话题。 阮霁禾美滋滋跟着她走:“也就是说,你只亲了我吗?” 商镜黎有些赧然:“嗯。” 阮霁禾一把搂过她的肩膀:“那还不错,既然这样,我就把给你带回来的礼物送你好啦!不过行李我上午就托人先送回家了,回家再给你看!你肯定会喜欢那个耳机!” 商镜黎笑笑:“所以你上午就回来了,是吗?” 阮霁禾:……暴露了! “我……” “阮霁禾,上午就回来,下午就抓了娃娃,换了我喜欢的胖头鱼,那我问你,这一下午,我怎么都没见到你呢?” 商镜黎背着手,边走边欣赏她窘迫的样子。 阮霁禾视线躲闪,还想挣扎一下:“对啊,怎……怎么没遇到呢哈哈,我还想说,拍点照片给你看。” 说到照片,商镜黎倒是拍了不少:“那拍了没有,我看看?” 阮霁禾赶紧改口:“我拍照不好看,就,就没拍。” “哦,这样。” 阮霁禾:“嗯,就是这样。” 商镜黎决定再把话说得直白一点:“阮霁禾,你是不是一直在我身后跟着我?” 阮霁禾脸一红,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商镜黎就问出让她更难以回答的问题。 “为什么跟着我啊?” “因为吃醋吗?” 阮霁禾从未觉得走路的动作如此艰难,她都快维系不住面部表情了,商镜黎给了她松一口气的机会。 “现在想不出来,就好好想,想好了,再告诉我。” 阮霁禾松了口气,小鹌鹑一样点点头:“好。” 商镜黎勾唇,把头偏向一边,故意刺激她:“刚刚桑梓学和我表白了。” “什么?”阮霁禾猛地定住,“他,他和你表白,他,你说什么了?” 商镜黎仰头望向她眸子的深处,不出所料地看到了紧张和在意。 “我说,我考虑看看。” 阮霁禾急了:“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他哪点配得上你啊?” 商镜黎笑笑,问:“你觉得什么人才能配得上我?” 阮霁禾摇摇头:“没人能配得上你。” 商镜黎扬眉:“那你的意思,我岂不是要一辈子都要孤孤单单一个人生活了?” 阮霁禾哑然:“也不对……反正,反正桑梓学配不上你,我很反对!妈妈和小昨姐姐也会反对!” 商镜黎无奈地揉揉她的头:“你是笨蛋吗?” 这句话是今晚第二次这样说,阮霁禾也是第二次否认: “我不是,我只是觉得,没有人配得上你。除非那个人真的能为你舍弃一切,愿意永远永远像奴隶一样照顾你,像你的血肉一样热爱你。” 商镜黎顿住,阮霁禾很少说出这样有水准的话,这证明她是真的这么想。 商镜黎不敢想象如果真的有一天,阮霁禾如她所说地这样爱她,珍重她。 那个时候的自己,该有多幸福。 她有些颤抖地问:“那你呢,会不会有一天,你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就像你形容的那样去爱她?” 商镜黎的注视更像是暗示,阮霁禾心跳得越来越快,甚至要冲破胸腔。 她咽了下口水,心里说了前半句,嘴上接起最后一个字。 如果那个人是你这样好的人。 “会。” 商镜黎感动地垂下头,继续往前走:“好,到时候我可要看看,是谁这么幸运。” 阮霁禾勾上她的胳膊,把伞尽量往那边倾斜:“我要吃一碗大份的面!超级大份!” 商镜黎揉揉肚子:“好,还真有点饿了。” 两人坐在小面馆里,外头的雪纷纷扬扬,正如谢道韫曾做过的比喻——“未若柳絮因风起”。 面馆里燃着暖气不算,还燃着火炉,想来是店老板很怕冷。 老板娘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晃来晃去地拍着她睡觉,见有客人来,招呼:“您二位吃点什么?” 阮霁禾搓搓手:“两碗刀削面。” 老板娘和气地笑笑,朝里边喊:“两碗刀削面!” 后厨的一个男人应了一声,下一秒就听到机器启动的声音。 “等我们吃完面,雪应该也会小一点。”阮霁禾看着天气预报预测。 商镜黎托着下巴,她并不在意雪的大小,她知道,如果再过一会儿还没回去,纪怀昨和阮赴今也会过来接她们。 尽管这么多年她仍旧是寄养的身份,但她真正得到了亲生女儿才有的照料,所以她从来没想过去追寻早就找不见的母爱和父爱,比起那些,她更喜欢现在这种踏实的幸福。 面很快做好,一个男人端着托盘拿上来。 “您慢用。” 阮霁禾朝他客气一笑,看清他长相的一瞬间,笑容消失,猛地站起身推开他。 这张脸勾连的回忆是最让她感到窒息的。 那个明媚的下午,那个不明媚的房间,那个坐在椅子上呆滞木讷的小女孩,和纪怀昨额头汩汩而下的鲜血。 也是她一开始学搏击的动力,这么多年她始终记得那些画面,却不曾想,多年没有打扰的人,会在今天,也是如此平常的一天,突兀地闯进她的视线。 男人没端稳,摇摇晃晃最终摔在地上,面泼了他一身,烫得他大叫。 女人也被这变故吓了一跳,赶紧冲过来查看情况:“没事吧?” 阮霁禾下意识挡在商镜黎跟前,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商镜黎也认出这个人,尽管她这么多年总是逼迫自己回想那段记忆,反复折磨达到脱敏一样的效果,但真的面对他,还是会有一瞬间的无措。 男人并未生气,只是不解地望着她:“您推我干什么?” 阮霁禾咬牙切齿,她都恨不得把这人打一顿,推他一下还委屈上了? 商镜黎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扯住,自己也起身看向那个男人。 “她推你,你很委屈吗?” 男人看着商镜黎,一瞬间好像看到自己的第一任妻子。 他愣在那儿,一眨不眨地盯着商镜黎,干瘪的唇微微翕动:“你——是,是,商……” 商镜黎看了一眼女人抱着的孩子,裹得严严实实,并不像她小时候,只有奶奶的被子勉强将她围起来。 “是。” …… 十几分钟之后,男人重新做了两碗面端上来,态度谦卑地快钻进土里。 “我没有脸,跟妈,跟你见面。劳改出来以后,我干了几年殡葬,然后又开了这个店。我打听过你们的住址,但是没打听到,也没法……给你寄钱。” 商镜黎一言不发地看着面汤上飘着的香菜,听着他继续往下说。 “你奶奶,她还好吗?” 商镜黎的语气没有丁点温度:“找你催债的人把她推倒,腿被钢筋穿过,虽然截肢了,但是命还在,算不算好我也不知道。” 男人震惊地抬头:“那——那她现在,在……” “咳嗯!”女人发出暗示意味极强的咳嗽声,男人的话顿时停住了。 商镜黎看他一眼,眼神下垂,笑叹:“你还是一样的懦弱。十年前,你懦弱得只能在妇孺身上找优越感。十年后,你看看自己的母亲都要被妇孺管制。” “一点长进都没有。” 男人被她说得抬不起头,女人也没有反驳,装听不见,晃着孩子入睡。 他说打听不到自己的住址,寄不了钱。 可明明他如果真的想找自己,她的名字从小学到现在都挂在学校的红榜上,怎么会完全找不到? 说到底,还是隐晦地想单方面切断她和奶奶的关系,不想再多承担两份责任罢了。 阮霁禾早就给纪怀昨打了电话,这边的气氛降到冰点的时候,纪怀昨打着伞走到门口,看到两个孩子,和那个让她印象深刻的男人。 她愣了片刻,把两个孩子牵在手里,像小时候把她们带走一样,再次把她们送上车。 她一句话都没说,但又好像狠狠讽刺了。 男人沉默地注视着她们离开,她们的车子和自己的三轮车停在一起,就像她们的精致,和落魄窝囊的自己所形成的对比。 女人抱着孩子赶出来,看着那辆车的尾灯闪烁在雪中离开。 “想不到你那个命贱的丫头能找个这么好的人家,她现在长得这么漂亮,也不能白给她们养,我看她开这个车肯定也是有钱的主儿……” “你别磨叽了行不行?少烦老子!” 女人被吓了一跳,孩子也哇哇大哭,加上地上的凌乱,男人在这一刻对自己的生活厌恶透顶。 可他又无可奈何,明明一开始就是他做错了,现在商镜黎不管有多大的出息,都和他无关。 和他有关的,是这个彪悍的妻子,和鸡飞狗跳,捉襟见肘的日子。 第133章 情动 回到家,纪怀昨听说她们还没吃东西,一声不吭拿出之前多包的饺子煮了,两个人一人一盘。 “天冷,多喝点汤,热乎的。”纪怀昨揉揉商镜黎的头,安慰她。 商镜黎答应一声,反过来宽慰纪怀昨:“我没事,这么多年我早就忘了这茬了,现在看他把生活过成这样,我反而庆幸他没主动找我,和我断了关系。” “并且,我在奶奶的户口本上,本来和他也什么关系。” 纪怀昨叹息一声,没忍住把她抱在怀里。 “小梨,我并不是想让你忘了这些事,只要你可以接受,就算忘不掉也没关系。” “我和你阮阿姨,就希望你们两个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长大,好好生活。其他的都没关系,都不能影响你们舒适的未来,知道了吗?” 商镜黎热泪盈眶,把头埋在她肩膀上,缓缓点头:“我记住了。” 纪怀昨欣慰地松了口气,看见比商镜黎还要难过的阮霁禾,开了个玩笑: “小禾是怎么回事儿?看我抱小梨吃醋了?那也过来抱抱吧!” 阮霁禾破涕为笑,低头吃饺子:“我才不呢,我要先吃我自己的,吃完就去吃小梨的。” 商镜黎被她逗笑,也从纪怀昨怀里松手,专注吃东西。 纪怀昨看着她们吃完,才去书房找阮赴今。 阮赴今听说这件事马上就站起来,“什么?遇见他了?小梨没事吧?” 纪怀昨把她抱住:“有小禾安慰她呢,你凑什么热闹,赶紧把你的工作弄完,我们洗洗睡了。” 阮赴今忧心忡忡地坐回来:“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没想到他现在开个面馆,真是便宜他了。” 纪怀昨摇摇头:“我看未必,他现在瘦的脱相,他妻子倒是很丰腴,但是看着不那么好相处。” 阮赴今小声诅咒:“这样的人就该让他一辈子翻不了身才好,真是的……” 纪怀昨忍着笑拍拍她:“好好好,你快弄你的,我都想回去看剧了。” 阮赴今幽怨地白她一眼:“要不是你白天耽误我的时间,哪至于现在加班!” 纪怀昨亲亲她:“赔给您好不好?” 阮赴今得意回吻:“这还差不多,就在我身边看,我不会觉得吵,我喜欢你陪着我。” 纪怀昨听话地打开另一台机器,靠着阮赴今看剧。 另一边,两个小孩吃过晚饭,商镜黎没什么精神地回了卧室。 阮霁禾见状,把自己买给她的礼物全都拿过来,推开门探出一个脑袋。 “小梨,我可以进来吗?” 商镜黎看着她的头,哭笑不得:“你不是已经进来了吗?” 阮霁禾不好意思地笑笑,推开门进来,身后拉着一个小箱子,看上去很重的样子。 商镜黎坐在地毯上,歪着头看那个箱子:“这是什么?” 阮霁禾得意洋洋,把箱子打开,摊在她面前,满满一箱的礼物。 “都是给你带的礼物!” 阮霁禾从小就喜欢送东西,小到一个发卡,一支笔,大到这张她亲自设计制作的毛毯。商镜黎的屋子里,随便看到一样东西都是阮霁禾送的。 她一眼看到那个白色的耳机:“还挺漂亮的。” 阮霁禾有点紧张:“那,那你戴上听听看音质。” 商镜黎打开开关带起,几秒后,美眸逐渐露出惊讶的神色。 耳麦里的声音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第一首歌正是她那天晚上唱给阮霁禾听的,阮霁禾的声音和前奏莫名的相称。 “这个耳机里的所有已经储存的歌都是我录进去的哦。” 商镜黎的双手虚虚护在耳机旁边,听着阮霁禾柔美的嗓音把那些音符唱出来,听着听着,就湿了眼眶。 “你还喜欢吗?”阮霁禾问。 商镜黎深吸一口气,把耳麦摘掉,看着眼前的阮霁禾,心动不已。 “……喜欢,这果然是,我喜欢的耳机。” 阮霁禾似乎松了口气:“你喜欢就好啦。” 商镜黎再也忍不住,俯身把阮霁禾抱在怀里,额头抵在她的颈窝处轻蹭。 怪不得自从她提起耳机之后,阮霁禾的训练日程就变得严密起来,聊天的时间也急剧缩短,甚至声音都有些细微的变化。 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该怎么说呢? 尽管阮霁禾没开窍,没有发觉她对自己有情爱方面的想法,但是她给她的宠爱,对她的上心,不比别人少半分。 她确信阮霁禾的所有时间都和她相关,所有的精力也都倾注在她身上。 尽管她幼年的经历让她备受煎熬,可也正是因为那些,她才能被纪怀昨带回来,才能和阮霁禾有这么多年的美好回忆,才能做她唯一的青梅。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于她来说,正是如此。 她失去了传统意义上的父爱母爱,却收获了加倍的亲情,和优越的物质生活。 她没有爸爸妈妈看着长大,但她也有一个满眼是她的人。 比如现在,分开的时间里,阮霁禾会想她。和她在一起的时间,阮霁禾只会像现在这样看着她。 商镜黎忍不住抚摸她的脸,阮霁禾在她的手心里呆愣愣由着她捏脸,温度越来越高,商镜黎忍不住朝她更加靠近。 “这么用心为我准备礼物啊。” 阮霁禾点点头,尽管她平时几万个不愿意承认商镜黎是她姐姐,但…… 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叫她一声姐姐。 不包含亲情关系的,只是单纯因为她的年纪大她一岁,她比她多出来的沉稳内敛。 商镜黎从未如此温柔地注视她,那深邃眸子里被打翻的情绪令她心惊,却又吸引着她,对视,再对视。 她想要被奖励。 “我送你的东西,你喜欢吗?” 商镜黎点点头:“喜欢。” 阮霁禾勾唇:“那,我想要奖励。” 商镜黎笑了,笑得那么漂亮,她在外人面前很少有这么多表情,她的所有表情都是留给阮霁禾的。 对于这一点,阮霁禾心知肚明,她有些喜不自胜了,有些过于得意洋洋,像是打下了全部江山的将军,骄傲又期待被褒奖。 商镜黎的心跳从未如此疯狂过,她简直要迫不及待地把对阮霁禾的所图告诉她。 就让她心神不宁,就让她坐立不安,如此醇厚的心事,何必自己背负呢。 可看到阮霁禾的懵懂和期待,她又要求自己耐下性子来。 再多磨一磨,等到她再成熟一些,再对自己渴望一些。 就像夏天的午后,有一杯冰饮。她不能马上喝,一定要等待身上的汗水被冲干净,喉咙里好像有火在烧的时候,才能一饮而尽。 好的感情不怕等待,也不怕漫长。 可是小小奖励,是完全可以被容许的。 她两只手都捧起阮霁禾的脸,她总是这样 把她珍宝似的捧在掌心之中,然后温柔又坚定地凝视她,最后缓缓把自己的唇瓣附着在她的额头。 阮霁禾紧张得不行,在奖励落下的一刹那,全部的毛孔都要兴奋起来。 她的脸侧颈后因此升起鸡皮疙瘩,她受不了商镜黎如此温柔地捧着她的脸,她会欢喜地直想哼哼。 商镜黎停顿了三秒退开,她看到阮霁禾十分受用地闭着眼睛,睫毛都在颤抖,唇瓣也被咬在唇间,诱人又可怜。 商镜黎把她的唇瓣捏出来,柔软的触感令她舍不得磋磨指尖,生怕一不留神,这样美妙的触感就消失了。 阮霁禾后知后觉地睁开眼睛,眼下的气氛实在过于暧昧,她隐约觉得很不对劲。 再看商镜黎,她发现她的脸上带着薄红,眼神看着自己的唇瓣,侵略意味满满。 “小梨……” 委屈巴巴的声线有无数的未尽之意,商镜黎错开眼,暗暗怪自己没有定性。 “干嘛?” 阮霁禾一只手牵住她的手腕,滚烫的温度表达了她此刻的不平静。 “我……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不会像任何人一样离开你,我们年纪相仿,我会好好保重身体,不会离开你的。” 商镜黎一愣,问:“怎么突然说这些?” 阮霁禾心疼得更加靠近她:“我现在有能力保护你,看你失落,我也会特别难过。以后我们都不去吃他家的面,再也不见他了,好不好?” 她竟然还记得这些,商镜黎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在自己因为一个吻全情投入到忘我的时候,她并没有,反而还在担忧刚刚那点不值一提的伤心事。 商镜黎无奈到笑出来:“你是傻瓜吗?” 阮霁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商镜黎捧住脸蛋,她认真地看着她,答应她。 “我不会为了别人难过,那你也要保证,不会让我难过,像你说得那样,一直陪着我。” 阮霁禾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我一定会的!” 商镜黎笑笑:“好。我相信你。” 我也相信,迟早有一天,你会属于我。 并且,那一天不会太远。 第134章 祁诉:被动——看见油腻男就想骂 阮霁禾回房之后,商镜黎的视线收回,看着自己的指尖,刚刚触碰过的柔软触感仍旧存在。 现在屋子里只有我自己,她想,那么我想这样做,应该也可以…… 商镜黎出神地看着指尖,最后依着自己的心思,把指尖印在唇瓣上。 很奇妙的感觉,自己的唇似乎也像阮霁禾的一样软,可又有些不一样。 商镜黎捂住脸,她真的觉得自己快忍不住了…… 阮霁禾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去找人家的时候提着一个小箱子,回来的时候魂儿都留在人家屋里了。 商镜黎的笑,商镜黎的一颦一蹙,和商镜黎的珍重对待,让她此刻想起来都忍不住在床上直打滚儿。 今天不同寻常,是商镜黎第一次主动亲吻她额头的日子,阮霁禾一个翻身,在今天的小日历上圈了一个大大的圈。 以后每年的今天就是我的纪念日! 她按住仍旧不能平息的心脏,一张小脸上都是羞涩的红光。 在今天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象过和商镜黎其他关系的可能性,她只是把她当做最亲近的家人。 这样的关系让她们转变起来很困难,由亲情转变为爱情的过程很复杂,稍有不慎就会搞得两个人都尴尬。 阮霁禾第无数次想起祁诉的话,“你喜欢她”。 喜欢,她真的喜欢小梨? 这个问题她很难马上就给出答案,一直辗转反侧到凌晨,才因为过分的疲倦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阮霁禾不出所料地起不来床了。 商镜黎进来叫她,看到她眼底的青,就猜到她昨晚失眠了。 很好,还不是完全点不通,最起码还会睡不着觉。 她笑笑,把人唤醒,然后推着睁不开眼的阮霁禾去洗漱。 吃过早饭,因为昨天才下了大雪的缘故,纪怀昨不放心她们骑车去,就开车把她们送到学校。 “小昨姐姐回去慢点开。” 纪怀昨朝她们点点头,升起车窗离开。 阮霁禾不停地打哈欠,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瞌睡虫围着她转一样,走着路都快闭上眼睛睡着了。 商镜黎笑着问:“昨晚没睡好?” 阮霁禾的哈欠打到一半,被迫停止。她还不敢现在和商镜黎直说——我想你想的睡不着觉。如果商镜黎生气了,把她当成变态可怎么办好! “睡得挺好。”她嘴硬扯谎,“连梦都没做。” 商镜黎笑着转过头,拆穿她的嘴硬:“是吗?我还以为你睡不着,一直梦见我呢。” 阮霁禾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她怎么知道我做梦梦里都是她?!! 阮霁禾的表情藏不住,商镜黎只需瞥一眼就能看出她在想什么,笑着不说话。 两人在班级门口告别,商镜黎走进班级的一瞬间,喧哗声忽然停止,其他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商镜黎心思敏锐,注意到这些,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连续几天,班级里的同学都会有意无意地回避她,尽管商镜黎并没有时间和其他人维系友谊,但这种明晃晃的孤立也确实令人不舒服。 而且她注意到,在阮霁禾过来找她的时候,其余人的脸上会有明显的鄙夷。 对此祁诉也全然不知情,她在校的时候没有那么多,一周只有几个下午会在,平时都是在家里接受私教的辅导。 商镜黎听她说过一次,想考山北的戏剧导演专业,所以连球都很少练了。 距离高考还有四天的时候,祁诉来学校里收拾东西,此时班级的氛围已经奇怪的很明显了。 以前只是在商镜黎面前噤声,现在连商镜黎路过,都会有人明显地议论纷纷。 祁诉打算休息一节课再走,收拾好东西之后,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祁诉……” 她睁眼,是童鹤,左顾右盼地过来,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你是来收拾东西的吗?”童鹤问。 祁诉点点头:“你有事?” 童鹤做出难为情的样子:“没什么啦,就是……你不在这儿也挺好的,你不知道,商镜黎她……她是个女同!” 祁诉仍旧没听懂:“是什么?” 童鹤语速飞快,好像这两个字烫嘴一样:“女同啊!” 祁诉点点头,仍不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问:“然后呢?” 童鹤的表情十分夸张:“你!你不会不知道那是什么吧!” 祁诉皱着眉看她:“我知道,那又怎么了?” 童鹤看着都快急死了:“你……你这个位置多危险啊!离她这么近!班里其他同学都绕着她走的!我可是因为担心你,所以趁她去打水,特意来提醒你!” 祁诉对这种背后议论的行为很不齿,她冷笑一声,忽然提高了声音,让全班学生都能听得见: “你们是不是可闲了?一位一位的有把握考到哪儿去啊就这么碎嘴子,长舌妇学院吗?以各位的实力,不会上学第一天就攻读长舌妇博士了吧?” 话说的很难听,马上有几个女生阴阳怪气。 “童鹤,快回来吧,她这明显就是一路人,你可别把自己也弄脏了。” 祁诉很无语,她可以理解男性对这件事的有色眼镜看法,但不能理解同为女生,也有如此丑陋的认知。 阮霁禾不是才开始和商镜黎联系频繁,雪国大世界之后这件事就被广而告之,那挑唆的源头显而易见。 祁诉看不惯这种男生,阴暗卑鄙。 她也是个眼睛揉不得沙子的性格,当即起身就走到桑梓学面前,居高临下直视他: “有些人啊,得不到就毁掉?心思怎么就那么狭隘啊,舍不得几个游戏币就算了,这点胸怀都没有?怪不得你是个千年老二呢,别人没你这点本事也不敢坐这儿啊。” 桑梓学满脸通红地站起来:“我说的是事实!商镜黎就是和九班的阮霁禾谈恋爱!她们不要脸!明明是姐妹还要谈恋爱!” 祁诉嘲讽地看着他:“我要是商镜黎,我也不可能选你啊。这么厚的眼镜,这么油的皮肤,这么挫的身高,长得还这么丑,除了看书做题之外一无是处。” “你不会是被拒绝了,所以恼羞成怒吧?就你这样的条件,不会被拒绝的时候,还要问‘我哪儿不如她’了吧?那真是太没自知之明了。” 桑梓学哽住——因为他的确那么问了! 祁诉痛骂一顿,根本不给桑梓学反击的机会,反问其他女生:“把桑梓学和阮霁禾放在一起,你们怎么选啊?不会要为了正常,选这个大鼻涕还要抹在课桌底下的油腻男吧?” 桑梓学怒吼:“你别血口喷人!” 祁诉这人,看不到的事不会信,没有证据的事也不会说。 她干脆把桑梓学的桌子踢翻:“我不是第一次看见你做这种恶心的事了,我有时候真的好奇,你这么恶心的人,下水道的虫子一样的人,怎么好意思议论别人的?” 桌子下的东西令一众人恶心得直反胃,祁诉输出完,一扭头看到拿着水杯回来的商镜黎。 她面无表情地路过众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也好像这件事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她平静地打开错题本校正,自始至终都没有给这边一个表情。 桑梓学又气又急,忽然一边拍桌子一边大声怒吼,把周围人吓得纷纷躲开他。 教室本来就那么大,躲开这个,难免就会朝商镜黎靠拢。 祁诉拨开其余人,回到自己的座位继续休息。 商镜黎的笔尖停住,直视祁诉:“谢谢。” 祁诉哼哼一声:“我是个维护正义的使者,不必客气。” 商镜黎微微摇头:“我谢的是,你骂的很精准,把我想骂的都说出去了。” 祁诉睁开一只眼睛看她:“我还以为你会因此闷闷不乐,影响状态呢。” 商镜黎哼笑:“怎么会,努力这么多年,又不是为了别人的眼光求学。” 能一辈子陪着我的是我的能力,我的生活环境,又不是这些人的异样眼光,我不过是为报答我的生命,才做出这么多努力。 祁诉对她更欣赏了一层,闭上眼睛:“这么一闹,估计阮霁禾迟早也知道了,你的收网计划,要提前了。” 商镜黎蹙起眉,好久之后,叹了口气:“她……大概会吓到,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 祁诉还是第一次看她如此烦乱,不禁好奇地指指她正在做的题:“比这都难??” 商镜黎合上本子:“这题超纲,高考不会考,我也可以舍弃。” 祁诉懂了她的未尽之意——可阮霁禾,我不能舍弃,我要抓紧她。 没沾染过情情爱爱的随小姐晃起椅子:“不过也还好,阮霁禾这阵子去a大做体能测试,应该不会那么快知道,不过你还是得做好准备。” (祁诉原名祁随,下一本书会写原因) 商镜黎点点头——确实,阮霁禾快要回来了。 或者,她会在网上,先一步知道这个消息。 而现在让她最担忧的,是纪怀昨和阮赴今也会知道。因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班主任迟早会通知她告知父母来调解。 她最担心遇到的阻碍,无非是她们的反对。 她对阮霁禾势在必得,到时候,也难免会伤了她们的心,那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第135章 调解?不,先谈生意。 因为桑梓学的发泄,班级里的桌椅损坏了三套,还有一个女同学因此被砸中了膝盖,去了医院。 距离高考只有三天,又事关第一、第二名的学生,校方无法采取任何措施,为了不影响学生的心性,只能暗中叫家长来谈。 一般这种事必定是纪怀昨到校解决,这两个孩子从小到大的期间,纪怀昨没少去学校调解。 只不过以往都是阮霁禾犯错,因为商镜黎,还是第一次。 调解室坐了桑梓学的妈妈,被砸中女孩的妈妈,祁诉的妈妈,还有纪怀昨。 一进门,白影璃和纪怀昨客气地握手:“纪老师,又见面了。” 纪怀昨也是同等程度的客气:“您好白总。” 另外两个女人打量着她们,和自己相比,孩子虽然是同龄,但她们的贵气矜持看着可比自己好上太多了。 两人入了坐,白影璃根本不在乎这是什么氛围,倾身询问: “之前的剧本我们很满意,准备投入拍摄了,有时间的话您来现场看一下,无论是选角还是台词,我们完全尊重您的意见。” 纪怀昨对这种何时何地都能开展工作的女性十分佩服,点点头客气地应允。 有桑梓学那么阴暗的儿子,他的母亲大概也好不到哪去,尽管纪怀昨早有准备,真的看见桑梓学妈妈一拍桌子站起来吼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 “你的女儿和女人谈恋爱,你不管管?我儿子不过是提醒同学们,就要被你的女儿骂的这么难听?” 她颠倒黑白的能力十分强悍,一句话直接朝两个人宣战。 白影璃把第四个家长也拉进战圈,引导那个妈妈加入己方阵营。 “这件事和湘湘有什么关系?被打的是湘湘,您连一句道歉都没有吗?” 她们两个抱着双臂,模样矜贵,看着像是来谈判的。 湘湘妈妈闻言立刻转向桑梓学母亲那边:“对啊,我们湘湘现在还疼着呢!” 桑梓学家里的条件一般,不愿出医药费,闻言赶紧把矛头调转:“那也是因为你女儿出口伤人在先!我儿子失控才伤了同学,他也很自责呢!所以你应该出湘湘的医药费。” 白影璃不屑地白她一眼:“我女儿说的不是实话?你家那个公子什么样,同学们都看在眼里的,许你儿子说公道话,我女儿就不能说公道话?” 桑梓学妈妈脸都红了,干脆站起来指指点点:“我们家孩子什么样我最清楚不过,用不着外人说!” 纪怀昨瞅准时机,冷哼:“我们家的孩子什么样我也知道,用不着一个桑梓学四处中伤。” 射出去的子弹拐了个弯打中自己的膝盖,桑梓学妈妈张口结舌,最后还是咬着同性恋的事不松口。 “不是我劝你,你到底还是年轻,多注意注意孩子的心理健康,喜欢一个女人,我真是不好意思说,这要是我的女儿我非打死她!” 纪怀昨笑出了声,转眼又变得严肃。 “是啊,要不然怎么你养出一个鼻涕虫来呢,因为您本身就是个差劲的人。” “我的小梨从小到大都是全校第一,拿过的奖得过的冠军没数,就现在挂在你背后的全国物理竞赛获得者牌匾也是我的小梨挣回来的。” “从她到我身边开始,我没有一天缺席她的成长,我的孩子优秀,美丽,有修养,有气质,看不上你家的鼻涕虫情有可原。” “再者,我的孩子没有任何一科偏科,她未来的成绩会比我们强太多。一个这样全面发展的孩子,我不会对她的任何决定指手画脚,我相信她对世界的理解比我更透彻。” 字字珠玑,段段铿锵有力。 话音落下的一刹那,白影璃忽然猛鼓掌,给纪怀昨吓了一跳。 桑梓学妈妈回神:“我的教育方式也教育出了优秀的孩子,你懂什么!她和女人在一起不就是不服管教!不走正路!您还不担心呢哟!” 纪怀昨实在藏不住自己的轻蔑:“因循守旧,和套在磨盘上的驴有什么区别?” 桑梓学家长恼羞成怒,拍案而起:“你再骂我一个试试看!” 白影璃提醒:“您的儿子就是因为损坏桌椅才伤了湘湘,您现在打算把她妈妈也打回去?” 湘湘妈妈惊恐地起身坐到白影璃这边。 桑梓学妈妈眼看就快撒泼了,主任赶紧制止:“那个,大家都冷静点,咱们今天目的是为了和谈来的,不是为了打架。各位家长先提出自己的诉求,咱们慢慢商量。” 桑梓学家长第一个出声:“我要求,祁诉家长,和这位商镜黎家长,道歉!” 湘湘妈妈:“我们不参与那些,我们就要个医药费,桑梓学妈妈,您把医药费给我,我就回去了,家里孩子等着做饭呢。” 白影璃和纪怀昨就没什么好诉求的了,她们的想法甚至都是一致的。 白影璃端着手臂看着主任:“我们的诉求一致,桑梓学应该为他的夸大事实和中伤做出道歉,如果桑梓学家长拒不同意,也不用再联系我们了,我会叫公司的法务接手案件提交法院。” 她睨了对面那咬牙切齿的女人一眼:“这事儿往小了说是小打小闹,背后撺掇几句,往大了说,也可以是故意造谣诽谤他人,引起同学之间的对立,这不是很明显的校园暴力的一种吗?” 桑梓学妈妈简直气的说不出话,主任见状只能也先从桑梓学家长问起。 “您看您还需要道歉吗?” 桑梓学家长再度拍案而起:“我不接受她们的说法!合着我儿子还做错了?!他就是太善良,提醒同学而已!” 纪怀昨忍无可忍:“你儿子多次约我女儿出去我都不想提,小小年纪,因为被拒绝就到处挑拨离间,你还意识不到孩子的问题所在吗?实在不行我帮你把医药费出了,你留着拿些钱去给他看看心理医生!” 眼看一场争吵再度上演,主任头都大了,赶紧把桑梓学家长拉住,不得已只能分开调解。 两个多小时里,白影璃完全无视了隔壁的喊叫,自顾自进行自己的生意交流。 纪怀昨也并不担心小梨会受处分,本就是桑梓学无事生非,故意挑唆。 她的小梨这么久都在忍受同学的冷暴力,她还没找这个桑梓学算账呢,他妈妈倒是来劲儿了! 湘湘妈妈看着时间急的不行,试探着和纪怀昨搭话:“那个……商镜黎妈妈,你看,你刚才说,帮她出医药费的事……” 白影璃被打断,很不爽地转头问:“湘湘妈妈,纪老师看着很年轻所以就很好说话是吗?” 湘湘妈妈羞愧地又坐回去,长吁短叹。 两个多小时之后,临近放学,这场纷争总算落下帷幕。 桑梓学的妈妈被主任谈得丧眉耷眼回来,把医药费支付给湘湘妈妈,但就是不道歉。 纪怀昨也不是非要她道歉不可,改变一个人的观念不容易,她也不稀罕有这么一个充满怨气的道歉。 接上商镜黎,白影璃和纪怀昨在校门口道别。 “纪老师,具体的细节我会叫秘书和您对接。” 纪怀昨麻木了,她甚至感觉自己不是来学校处理这些纷争,而是来谈合作的。 因为就在刚刚的两个小时内,白影璃以她出色的人格魅力,成功谈拢了纪怀昨正在创作的作品影视改编权。 祁诉昨天就已经收拾东西回去了,因此白影璃一个人来,又一个人走。 纪怀昨目送她离开,挎着商镜黎的手臂:“走!咱们今晚去吃大餐!” 商镜黎一怔:“阮阿姨……” 纪怀昨担心她会多想,把聊天界面朝向她:“她又加班,把我们舍弃了,我们也舍弃她,去吃好的!” 商镜黎惊讶地看着聊天记录—— 纪怀昨:[下午我去学校打怪吧。] 春风:[我才要和你说呢!你可是为了爱情!我会支持你的!] 纪怀昨:[我就猜到也会给你打电话] 春风:[现在的小男孩真无聊,怪不得小梨瞧不上他。] 下午 5:37 春风:[加班宝贝,你和小梨去吃点好的安慰她,啾啾] 没有她想象中的排斥和反对,也并不是纪怀昨故意让阮赴今回避,更不是阮赴今完全不知情。 而是她们都在同一时间被告知,却同仇敌忾地觉得是别人做错了,并没有把她喜欢阮霁禾的事当成需要解决的问题,而是如此稀松平常。 就像,她们已经很久之前就知道了一样。 “想吃什么?”纪怀昨收回手机,“阮赴今楼下有一家新开的餐厅,上次她的庆功宴就在那儿,我们也去尝尝?刚好还可以接她回家。” 商镜黎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跟着上车。 并非她有负面情绪,而是因为她现在满怀感动,很担心会因为自己一张口,那些感动就变成哭腔掉出来。 第136章 她们是她的底气,而非阻碍 二十分钟的路程,纪怀昨一边听着轻松的音乐,一边关心些商镜黎学习上的问题,甚至提出如果觉得压力很大就出去玩两天,回来直接考试的建议。 商镜黎摇摇头:“只剩三天了,没关系的。” 到了约好的包厢,预约的套餐摆上来,纪怀昨才开启关于下午那件事的话题。 她将头发束起,端起汤碗呷了一口:“幸好你不喜欢那个桑梓学,我看他那妈妈真是泼妇,比我年轻的时候见到的那个皓皓奶奶还泼妇。” 她的头发仍旧乌黑浓密,只画了淡妆,年轻时冷冽的气质经过岁月的积淀有所收敛,整个人蕴含着内含的锋锐,眼神里的自信和坚定也愈发深厚。 大概是因为调解,她穿了一件偏正式的卡其色丝绸衬衫,袖口挽起来,松松垮垮搭在手肘上方,白色的休闲直筒裤垂落在脚踝处,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慵懒宽松的包容感。两只手撑着汤碗的动作也十分优雅,十指纤纤,骨感瘦直,指甲都是整整齐齐的。 这样的视觉印象让商镜黎没有那么紧张,她问:“你和阮阿姨,不生气吗?” 纪怀昨一顿,故意逗她:“当然生气了!” 商镜黎抿起嘴唇,又听纪怀昨染着笑意的声音:“这么孤立你我们能不生气吗!” 商镜黎惊奇地抬起头,纪怀昨朝她靠近些:“你啊,就是心思太重,有什么话就直接表达啊,我和你阮阿姨又不是那么刻板的人,怎么这么胆怯?” 纪怀昨的反应在商镜黎意料之外,她原本是打算等时间久一点,她们再长大一点,再和纪怀昨说的。 可现在,一切都反过来了,她还没攻略阮霁禾,家长们就先知道了! “我……我们并没有在一起。” 商镜黎说出实情,看着纪怀昨坦白:“我很喜欢她,但是小禾,她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对不起。”她诚恳地道歉,“我不应该在桑梓学面前直说,引出这么多麻烦,还……让你和阮阿姨承受非议,明明我忍到毕了业就可以避免这些事的。” 商镜黎的自责压弯了她的脖颈,纪怀昨看着马上要躲进桌子下边的女孩,疼惜地摸摸她的头,像小时候一样。 “干嘛说这种话,我不是说了我们都没有因为这个怪你吗?” 商镜黎委屈地抬头,同学的区别对待,桑梓学的恶语伤人,都不足以让她放在眼里。 但如此宽容理解的纪怀昨,让她忍不住热泪盈眶。 “小梨,你不用把我和阮阿姨当成你的困难,你们两个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们的所有选择,我们都会先理解,再提出我们的建议。” “小梨,哪有人会因为养大的花,长出一片别样姿态的花瓣而怪它呢?” 商镜黎的眼泪坠下来,落在她的校服上,洇出更大的圈, 就好像纪怀昨的话掉进她心里,也温柔地覆盖了她的表面,给她镀了一层坚实的盔甲,抵御别人的偏见。 “别哭孩子。” 纪怀昨坐在她身边,拍着她的背,把她搂进怀里:“这么点小事,犯得着我们小梨痛哭流涕?我不相信!” 商镜黎破涕为笑,自己擦干净泪珠,红红的眼眶我见犹怜,纪怀昨不免感慨: “小禾要是知道你这么喜欢她,肯定美的飞到天上去了。” 商镜黎眼神一暗,因为阮霁禾已经三天没和她聊天了,偶尔回复一句,也十分冷淡地说自己很忙。 她知道这件事了,甚至采取了措施——故意疏远自己。 “她,在回避我。” 纪怀昨一愣:“小禾已经知道学校的事了吗?” 商镜黎无奈地点点头:“大概是的,她这几天,对我很冷淡。大概是知道这件事之后,认为自己干扰了我,也给我带来负面评价,所以想着高考之前不联系我,不影响我吧。” 纪怀昨装不下去了——阮霁禾确实已经知道了,毕竟她也有校园墙,队友里也有同校的学生。 而且商镜黎全部猜中了,阮霁禾已经偷偷和她哭唧唧地说过这件事,就是为了不影响商镜黎的考试心态,所以才选择退避三舍,甚至打算暑假过到一半才回来。 时间推回到昨天—— 阮霁禾已经结束了体能测试,却不敢订回程的机票。 她解锁又灭屏重复数次,得知那些谣传之后,心里的焦躁不安令她根本坐不住。 好不容易等到祁诉的电话,阮霁禾赶紧问进度:“商镜黎状态怎么样?” 祁诉的声音懒洋洋:“还好,我看她根本不在意,虽然桑梓学说的难听,其他人也很孤立她,但是最近你又不在,所以还没有那么不可控制。” 阮霁禾心疼得不行,也庆幸自己不在学校:“那——那事情最后怎么处理了?” “桑梓学发疯似的把桌子椅子到处甩,砸到一个女生,今晚我回来的时候,我妈说主任明天下午约谈,要几个家长过去调解。桑梓学他妈,我妈妈你妈妈和那个女孩的妈妈都要去。” 阮霁禾心都提到嗓子眼——这要是让家长知道,商镜黎和自己因为谈恋爱传的到处都是,自己不在家,责骂岂不是全由商镜黎担着? 挂断电话,阮霁禾硬着头皮打给好商量的纪怀昨。 “小昨姐姐,那个……嗯……” 她支支吾吾,纪怀昨一眼看穿她的意图:“怎么,你来负荆请罪?” 阮霁禾张张嘴,无力承认:“你……你骂我就好了,小梨还要准备考试,压力太大我担心会影响她。我,我过段时间再回去,等我回去,你再骂我好不好?别骂小梨。” 她连珠炮说了一堆,纪怀昨无奈道:“真怪你们的话我还不主动打给你?那边结束了就快回来,别因为这种事躲躲藏藏的,也不听听小梨怎么说,就自己决定了?” 阮霁禾垂下头,纵使再难过,也不想耽误了商镜黎。 “我……我现在回去,学校里风言风语又要起来了,我不想影响她,反正就这几天了,我还是过一阵再回去吧。妈妈那边……小昨姐姐,你帮帮我嘛……” …… 回忆结束,纪怀昨叹了口气:“你们两个,都是为对方考虑,却都不和对方说。不商量好一起面对的话,万一关系生疏了怎么好?” 商镜黎也有些无措,尽管她确信阮霁禾不会离开自己,也不会选择别人,但她不知道如果真的疏远了要怎么办。 看她情绪低落,纪怀昨问:“小禾知道你喜欢她吗?” 商镜黎摇摇头:“我没有和她说过,她……她什么都不懂,她现在只想着考a大,我问她为什么去,她也只是说我要去所以她也必须去。” 说到这儿,她长长叹了口气:“小昨姐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做什么都是一起,从来没有分开过。所以在她的印象里,她就该和我绑定,我们就是要一直生活在一块的。” 纪怀昨懂她的意思:这样的关系,好就好在两个人都不会有其他选择的空间,会只看着彼此,水到渠成地在一起。 可坏也就坏在这,没有危机感,没有激情,从一开始就会是平平淡淡。亲情盖过爱情,甚至来不及做两者的转变,就已经过完了这一生。 通俗一点,就是阮霁禾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开窍,她们确实和对方在一起生活,但没有丁点欲望和爱情的热烈。 饭菜的热气逐渐稀薄,商镜黎吸了下鼻子,主动给纪怀昨夹菜。 “先吃饭吧小昨姐姐,我也没有更多的打算,其他事考完试再说,对我来说,只要你和阮阿姨不反对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纪怀昨听得出她似乎有其他打算,劝她:“无论如何,阮阿姨和我都会理解你,我们也曾被反对,知道其中辛苦,就更不可能让你们再经历一次。” “该在一起的人无论怎样都会在一起,旁人的干预也好,环境的干预也罢,既然最终殊途同归,我们也不会给你们平添障碍,阻碍你们的幸福。” “所以你可以按照你自己的节奏来,我知道你对任何事都是有规划的,我们相信你。” 纪怀昨的表情很真诚,她的语速非常慢,把每一个字都说得那么清楚,也把她和阮赴今对这两个孩子的期许阐述的明明白白。 商镜黎何曾得到过如此彻底的支持? 她曾以为最难以跨越的高山,原来并非挡在她面前,而是早就守在她身后,巍巍耸立,给她底气,给她支撑。 她们是她的家长,也是她至亲的家人。 商镜黎的颓败和黯然一扫而光,她们愉快地进行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然后去接刚好下班的阮赴今。 阮赴今见到她的第一件事就是紧紧抱抱她。 “我的小梨这阵子受委屈了,不哭不哭。” 商镜黎瞄着纪怀昨,后者心虚地转移视线——就说她吃着饭笑嘻嘻在聊什么,原来是把自己大哭的事告诉阮赴今了! “阮阿姨我其实没有……没有大哭。”商镜黎小声挣扎。 阮赴今完全不相信,顺着她哄:“好好好,我们小梨当然不会因为这种事哭出来,一定是纪怀昨在那危言耸听!” 商镜黎:……还不如不说。 第137章 强势 高考的那天仍旧蒙蒙小雨,似乎每年的高考都会飘一点若有若无的雨丝,来为苦学十二年的学子降低盛夏的高温。 商镜黎站在核验身份证的队伍里,找了很久,仍旧没找到那个身影。 以阮霁禾的身高,站在人群里应该会很显眼才对,可她就是看不到她,反而好几次看到祁诉。 前边的人都已经进入考场,商镜黎心里失望,叹了口气也进了考场。 祁诉见状不耐地推推阮霁禾:“进去了,离我远点,钻我包里算了。” 阮霁禾不理会她的毒舌:“我看见了。” 祁诉摇摇头:“真是有够不公平的,你可以偷偷盯着别人看,就不许别人看你?” 阮霁禾哽住,她忽然也有点厌烦现在的自己,畏畏缩缩,唯唯诺诺,明明一点都不像她。 铃声打响,考生们同一时间把所有的注意力凝聚在眼前的试卷上,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飞速掠过。 十一点,纪怀昨撑着伞等在外边,一边处理琐碎的工作,一边向阮赴今汇报现在的进度。松弛得没有一点高考家长的样子。 上午的考试结束,她也刚好把手机收起,随着其余的家长一起走到警戒线约束的最前面。 商镜黎的模样出众,气质也好,走在一群人中间也颇为抢眼。 纪怀昨拍了张照片发给阮赴今汇报,然后朝她挥挥手。 两人上了车,纪怀昨发动车子的一瞬间,商镜黎忍不住出声问:“不等小禾吗?” 纪怀昨一愣,干笑一声:“她啊,你还不知道,缩头乌龟,这几天说去祁诉家住,考完试再回来。” 商镜黎一顿,失落更浓,重新坐回去:“好,那我们走吧。” 阮霁禾紧赶慢赶出来,看见纪怀昨的车开走,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又泄气了。 祁诉跟着她慢吞吞出来:“哟,看着人家的背影落寞神伤呢?” 阮霁禾:…… “你不说话会死啊?” 祁诉哼一声:“干脆你就在这儿等着她下午再来吧,阮霁怂。” 下午,尽管阮霁禾站得笔直,光明正大地看着商镜黎,但商镜黎也没有再到处找她。 那个精致漂亮的侧脸一动不动,在喧闹的考生之中成了静止的画。 阮霁禾越看越入迷,直到目送商镜黎进去,才失落地收回视线。 祁诉见不得她这样有嘴不说,烦得离她远远的。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下午考完,阮霁禾特意一路跑着出来找商镜黎一起回去,她已经受不了像现在这样,只能看着商镜黎离她越来越远了。 人群里,商镜黎挺拔的气质,在一众含胸驼背的考生之中格外突出,阮霁禾眼前一亮,径直朝那边跑过去。 “阮霁禾!” 忽然一个女孩的尖叫,其余人也都被吸引了注意,包括商镜黎。 她听到其他女孩,用那么惊喜的声音,喊出她心上人的名字,这怎能叫她不驻足。 她知道她在看她,但更知道她在躲她,所以尽管看到阮霁禾在后边追,也没有主动回头。 她要等她追上来,让她为这么多天的避而不见,付出一点小小代价。 可—— 现在阮霁禾被围在一群女生中间,大概是她的球迷,个个都从书包里拿出本子来想让她签名。 阮霁禾? 阮霁禾笑的十分羞涩,由着这个捏捏她手臂,那个摸摸她的背,甚至还有想看腹肌马甲线的,好在祁诉的紧随其后被发现,转移了这些人的注意力。 商镜黎就那么隔着人群看着她,看着阮霁禾签了很多的名字,却没有往这边看一眼。 商镜黎彻底失望了,她毫不犹豫转身,先回到车里,戴上耳机听歌。 阮霁禾好不容易摆脱,商镜黎已经没影了,她找到纪怀昨的车,看到商镜黎坐在副驾驶上闭着眼睛听歌。 “小梨!” 商镜黎掀起眼皮睨她一眼,又面无表情地闭上眼睛,表达对她的无视。 纪怀昨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无奈地叹了口气。 阮霁禾蔫巴巴地坐在后排,从缝隙里看商镜黎,盯得人受不了,又去戳她。 “小梨,你怎么不理我。” 恶人先告状? 商镜黎恼火至极,一把拿掉耳机:“你别烦我行不行?” 阮霁禾一愣,她哪被商镜黎这么凶过,当即老老实实坐在后排,嘴巴一抽一抽的,又像快哭了。 而商镜黎已经彻底没了哄她的脾气。 畏畏缩缩,如此软弱,因为担心会干扰自己考试就避而不见,明知道可以追得上自己,还给那些粉丝摸来摸去,签不完的名字。 那画面商镜黎越想越恼,她现在一眼都不想看见她,宁愿她还去祁诉家躲着。 一路沉默到家,纪怀昨停了车:“我把晚饭放在冰箱里了,你们两个晚上热了吃也好,出去吃也可以,我和妈妈参加一个酒会,大概要晚点回来。” 商镜黎点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阮霁禾眼巴巴看着商镜黎先一步上去,纪怀昨实在看不下去她这个样子,朝她勾勾手。 等人走到近前,纪怀昨降下车窗:“小梨没有觉得你会耽误她,虽然她比你大,比你成熟,可也是个小女孩,你不可以这么冷落她,要哄着她,听到没?” 阮霁禾泪眼汪汪点点头:“她不理我,我一会儿……” 纪怀昨摇摇头:“如果她没有明确和你说,叫你暂时不要打扰,就不要让她自己消化情绪,知道了吗?我和妈妈有事走不开,你要照顾好小梨好不好?” 阮霁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纪怀昨揉揉她的头顶,驱车离开。 阮霁禾回到楼上,商镜黎的卧室房门紧闭,屋子里空荡荡显得十分冷清。 犹豫再三,她倒了一杯冰橙汁,敲敲门:“小梨,我可以进来找你吗?” 隔了几秒,商镜黎拉开门,不悦地看着她:“找我干什么?” 阮霁禾咬了下唇:“我……给你拿了,喝的。” 商镜黎看着她的委屈,没能狠下心,也不想那么快就原谅她,把橙汁接过,问:“送了,然后呢?” 阮霁禾听出转机的味道,赶忙上前一步:“我这几天躲着你,都是我不对,我想和你道歉。” 商镜黎把门完全打开,橙汁放在桌子上,双闭环胸:“嗯,道歉了,然后呢?” 阮霁禾哑然:“然后……然后我想说,别人传的谣言,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我也不会当真的,你……哎!” 商镜黎忍无可忍把人一把拉进自己的卧室,力气大的出奇,一把将她扔在床上,站在门口看着她。 “你觉得,谣言是谣言,还是有据可凭?” 阮霁禾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总觉得现在说什么,商镜黎都会生气,反问:“那你呢,有被谣言影响到吗?” 商镜黎凝视着她,良久才道:“谣言本身没有影响我,但你影响我。” 阮霁禾咬住下唇:“我……没有想影响你才,躲着你的。” 商镜黎已经快失去耐心,她走到阮霁禾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阮霁禾,那你觉得,我到底像不像谣言说的一样喜欢你,想和你谈恋爱。” 阮霁禾满脸都是红色,一瞬间被羞涩爬满了,她这么多天一直在纠结这件事,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一边是欢欣的喜悦,另一边是小声的谴责。 她不知道商镜黎是什么反应,可她的确是实实在在的乱了阵脚。 她甚至把两人从认识到现在所有能想起来的记忆回忆了一遍,除了商镜黎那天亲了她两次,两人甚至连牵手都是小学时候的事了。 这些回忆让她不禁有些挫败,她知道自己是喜欢靠近商镜黎的,但商镜黎,她好像从小就很强调与她之间的边界感。 比如不拉手只拉袖子,比如做同桌也会隔着一段距离,再比如一起睡的时候从来不会主动抱着她。 这样,算喜欢吗?大概不算吧? 现在她本人又在强调这件事,又在询问自己,觉不觉得谣言是真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美化那些看上去显得有距离感的回忆,有些丧气地揣测:“大概……是假的。” 商镜黎闭了闭眼,许久都没开口。 阮霁禾担忧地抬头看她,商镜黎睁眼,怒火蓄势待发。 “阮霁禾,你是笨蛋吗?” 她再一次重复这句话,列举自己这么多年的隐忍和醋意。 “你看着别人的时候我有没有很吃醋,你洗澡的时候我是不是从来都不敢看,你和我一起睡的时候我是不是总在后半夜偷偷抱住你?” “你觉得我不喜欢你吗?小昨姐姐和阮阿姨看得出来,连祁诉都看得出来,偏偏你看不出来,你是看不懂,还是懂装不懂?” 阮霁禾愣住:“我……我以为,你在强调我们之间的边界。” 商镜黎猛地靠近,鼻尖和她的鼻尖相碰,低声问她:“现在呢,你还觉得是在强调边界吗?” 第138章 她的奶奶,真的去世了 阮霁禾大气都不敢喘,手也紧紧扣着床单,心脏跳的震耳欲聋,她不知道是她的,还是商镜黎的,只顾着望着商镜黎羞赧却勇敢的表情。 “那我现在告诉你是真的,谣言是我亲口和桑梓学说的,我说我喜欢你很多年了,我只会是你的。我全都告诉你,你敢接受吗?” 商镜黎好像破釜沉舟,她想知道这个呆子直面自己感情的时候会是什么样,也不想再被阮霁禾这么躲着,忽视着。 她要她看着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赤诚地看着她! 时间似乎静止了,同样的答案在煎熬两个人的心,一个期待被回答,一个越来越忍不住想回答。 阮霁禾心里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坚定,即将呐喊出来说“我敢”,商镜黎却因为等得太久,已经没了耐心。 其实更多的,还是在懊悔自己说的太早,没忍住,吓到她了。 她叹了口气:“开玩笑的,出去吃饭吧。” 阮霁禾看着她退开,离自己越来越远,忽然的心慌令她不假思索地抓住商镜黎垂在身侧的手腕。 那两个字也脱口而出:“我敢。” 商镜黎愣在原地,她的瞳孔逐渐扩大,满眼不可思议。 两人保持这样的沉默,商镜黎的呼吸一次比一次加重,手腕的温热逐渐变成灼热,她甚至能感受到阮霁禾紧张出的手汗。 而阮霁禾,她的指尖触及商镜黎飞速加快的脉搏,和她微微颤抖的手。 尽管商镜黎沉默不语,可阮霁禾就是知道她不是在生气,因而也紧紧抓着,愈发不想放手。 商镜黎的皮肤那么细腻,那么软糯,好似糯米糍入口的感觉,柔嫩滑腻,她既舍不得用力,又怕太松了会抓不住她。 商镜黎满脑子都是阮霁禾的“我敢”,她的回忆如飞驰的车马,在她的脑海中倏忽而过,几分钟就把前边十几年的回忆浏览一遍。 时间在沉默中缓慢地滴答,阮霁禾都觉得手臂有些酸了,商镜黎问:“你敢什么?” 阮霁禾赶忙补上后半句:“我敢接受。” 她起身,就着现在的姿势,大着胆子把商镜黎拉在身前,用力抱住她。 “你,你听见我的声音了吗?”她问。 商镜黎的耳朵在她的肩膀处,胸口的振动频率逐渐同频,她知道,阮霁禾的心情并不比她轻松。 “听见了。”商镜黎闭着眼睛,由着她的手臂搂紧自己的腰,也由着她们的身体紧紧相贴。 积压已久的委屈倾泻而出,商镜黎红了眼圈,脸都埋在阮霁禾肩膀上,无声地缓解着自己的情绪。 阮霁禾不知该如何哄她,以往那些亲亲抱抱的招数她不确定有没有用,犹豫间,商镜黎问: “阮霁禾,你为什么躲着我?” 阮霁禾顿了几秒,愧疚地说出实情:“我……担心你会被影响发挥,考不好。并且……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又开心,又担心。我想你喜欢我,和我谈恋爱,但是我又担心不被妈妈允许,或者……谣言根本就是假的。” 商镜黎默不作声,阮霁禾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直白地问她:“小梨,你……你说给桑梓学的那些话,还算数吗?” 商镜黎蹭蹭她的肩膀:“我们之间,不要提第三个人的名字,如果你很想听,我可以再说一次。” “我喜欢你,我只能是你的,你也只能是我的。” 如此强势的,充满占有欲的表白或许不够浪漫,但对阮霁禾来说,已经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她想好了,没什么可犹豫的,就像小时候打算长大要和商镜黎谈恋爱,现在真的梦想成真。 那么长大之后,小时候哄商镜黎的招数应该也是可以用的! 她把人从怀里拉开,商镜黎茫然地看着她。 阮霁禾忽然更紧张了,她觉得自己像在欺负商镜黎,可她又很想靠近。 那两个落在额头上的吻似乎给她的灵魂刻上烙印,让她每每想起来都辗转反侧。 而这个烙印,必须要商镜黎来加深才可以。 “我……想亲你。”她小声乞求。 商镜黎一惊,绯红在几秒之中染红整张脸,她有些难以自持了,被阮霁禾炽热的视线凝视着,她很难拒绝来自这个人的请求。 最后,她垂下眼睫,不敢看她:“想,就来,何必问我呢。” 阮霁禾抿着唇逐渐靠近,她们的呼吸越来越近,彼此的气味越来越清晰,在愈发拉近的距离中,她们凝视对方的眼神更加火热。 吻在一起的时候,阮霁禾听到自己脑海中,心里的轰鸣。 商镜黎的占有欲疯涨,在某一个阈值停顿几秒后冲破了限制,反搂住阮霁禾的腰,把全身的重量都倾斜在她身上。 两人顺势倒在床上,商镜黎不断地吮吸她的唇瓣,直到突破最后一道关卡,追逐到她柔嫩的舌尖嬉戏。 阮霁禾从未做过这种亲密的事,手足无措,大脑空空地任由商镜黎亲吻。 她的小梨如此霸道,她却很喜欢,也只想顺从她,让她在自己的身上讨回那些委屈。 安静的房间时而响起亲吻的声音,两个人都面红耳赤地看着对方,由生涩到熟稔,商镜黎无师自通了将阮霁禾吻到腿软的方法。 换气的间隙,阮霁禾已满眼迷离,她抱着商镜黎,翻了个身把人压在身下,占据主动权。 商镜黎的手很想抚摸她的脸,阮霁禾捉住,摁在她耳侧,商镜黎完全没了抵抗的意识,唇上还带着反光的津液,微张的双唇中间,舌尖忽隐忽现,勾着阮霁禾残存的理智。 阮霁禾俯身下去,才触及娇嫩的唇,突兀的电话便在此刻响起。 她烦恼地想丢到一边,却瞥到“小昨姐姐”,犹豫了几秒,还是接通。 “小昨姐姐,怎么了嘛?” 声音外放,纪怀昨的语调十分低落:“商奶奶走了,你们两个换换衣服,我这就回去接你们……” 犹如才燃起的干柴烈火遇上雪崩,冰冷残忍的雪花将火星扑灭,也把柴变成从内到外的冰棱。 商镜黎眼中的情欲一刹那褪去,迟滞之后,变成寂寂的空洞。 十几分钟后,纪怀昨和阮赴今急匆匆回到家里,商镜黎在沙发上坐得笔直。 她穿着纪怀昨原本为她上大学之后准备的黑色西装,安安静静坐在那,听到声音,沉默地看过来,扯了扯唇角。 阮霁禾正坐在她旁边守着,尽管心疼,却也无可奈何。 两个大人来不及安慰什么,急匆匆换了衣服出来,驱车直奔疗养院。 商奶奶本就年纪大,加上曾经重病住院,这么多年来身体总是偶尔闹脾气,这一段时间忙着备考,纪怀昨那边两头跑也不得空,所以将近一个月都没时间过来看看商奶奶,只偶尔会打打电话。 可屏幕里看不出商奶奶极力伪装的病态,她其实已经到了最后的一段路,只不过她现在安心,没有牵挂,所以什么都没说。 四个人抵达的时候,和商奶奶最要好的老姐妹谢奶奶泪眼婆娑,瞧见商镜黎,颤巍巍揩了把泪,还不忘安慰她:“孩子,你奶奶走前,口述给医生,给你留了封信,在我屋里,我一会儿拿给你,昂。” 商镜黎看着床上干瘪的奶奶,好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所有的生命力一样,轻飘飘在那,像一块被榨得不能再干的枯木。 纪怀昨把她搂在怀里,朝谢奶奶道谢。阮赴今回避开,红着眼圈联系殡葬服务。 “老商知道自己活不太长时间,今早上我还在她床边给她放秧歌呢,这晚上怎么都不见人出来吃饭,过来叫她,才……唉……” 回忆起那个画面,谢奶奶的眼泪止不住又流下来。 她毕竟年事已高,受不得过于悲痛,纪怀昨把商镜黎交到阮霁禾怀里,自己则把谢奶奶送回房间。 疗养院的老人们大都没有子女,有的甚至上三代下三代都只剩这一个老人,说不定哪天就有一个再也起不来床了。 这种事大家都无能为力,在岁月面前,我们都只有等着被收租的份,谁也没有反抗的力气。 纪怀昨哀伤地把谢奶奶安置好,出来的时候,殡葬人员已经到了,就在附近,来的也快。 商镜黎好像一个被抽走电池的玩具,木讷地站在那儿,看着殡葬人员为商奶奶化妆,帮她穿上寿衣,最后摆在临时搭设的灵堂里。 这是商镜黎最后一次见到奶奶,她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慈爱的笑容被装在相框里,除了黑白,没有任何色彩。 这一切发生的过于突然,令她整个人都处于虚幻之中,她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做一个,不孝的,忤逆的梦。 可奶奶真真切切躺在那儿,胸廓没了任何起伏,肢体也越来越僵硬,直到冰冷得不像样子。 她的温度去哪儿了? 商镜黎开始思索这个问题,摸到奶奶的手,明明粗糙一如既往,但伴随着粗糙的温热,却被吞噬了。 连同商镜黎这具身体里的热乎气,也一并被吸收封存,随着商奶奶的生命力消失。 她的奶奶,真的去世了。 第139章 我会一直爱她,也请您先别走,多陪陪她 蜡烛点缀着灵堂的白,到处看上去都是凄凉。 商镜黎不要任何人陪着她,只要自己坐在蒲团上,和奶奶说话。 纪怀昨不忍,心疼她的执拗,抱着她落泪,要陪她一起守灵。 商镜黎仍是拒绝,抬头望着纪怀昨,眸中的所有情感都是溃散的。 “小昨姐姐,我想要奶奶留给我的信。” 纪怀昨的情绪更绷不住,把信拿给她,不再打扰她。 商镜黎一点一点拆开,寂静的夜里,冷风阵阵,她却不觉得冷,只想这么守着,看着,把这一个月缺少的探望,都填补进眼下的一分一秒里。 说不定什么时候奶奶就会变成一抔灰,她就再也看不到奶奶的身体了,哪怕是干枯的。 信封总算被拆开,白纸黑字映入眼帘。 小梨: 我的有出息的孙女。 奶奶每次想起你来,都觉得高兴。奶奶前半辈子是白活,里子,面子,都被你爸爸丢了个干净,可你是争气的,你给奶奶把所有面子都找回来了,我孙女真能干。 你学习紧张,奶奶知道,我活不长久了,这身体啊,是和老天爷借来的,到时候了,人家不让你继续用了,你得给人家还回去,这是应该的。 你不用觉得难受,奶奶还会在别的地方陪你过日子,实在你担心我没地方去,就养盆花,奶奶住那里边,也能天天看见你。 学习上的事,奶奶不懂,有你小昨姐姐,和阮阿姨帮你,奶奶太放心了。你要记得报答她们,她们就是你的母亲,奶奶没啥能给你的,所有的钱都存在银行里,我写了个纸条,托给你谢奶奶了。 你来看我的时候啊,别哭。奶奶平常最见不得你哭,你也知道,你就陪陪我就行了。 奶奶也没见过世面,想出去旅游,还没来得及。你带我出去转转,也给我讲讲那些漂亮的景儿都是哪儿,电视上总有个男的说,不好听,我也不喜欢听,我就想听你给我讲。 好孙女,别难过,奶奶也不难过。 一封信到此为止,大概是还有想说的,却没有一口气支撑她继续说下去了。 商镜黎的身子愈发颤抖,她把头埋在膝盖上,所有的眼泪都像要在这一刻倒出来。 阮霁禾站在灵堂门口也哭成泪人,却不想打扰她,只是木桩子一样杵在那看着她。 她的女孩从来没有这么脆弱过,无助过。她想起小时候把商镜黎在那个男人手里带出来的那个下午,当时的商镜黎也是如此苍白空寂。 尽管几个小时前她们才坦白了对彼此的感情,但现在破碎的商镜黎,让阮霁禾恨不得用刚刚的温情来换。 她宁愿商镜黎一直不喜欢她,也不想她如此难过。 这一晚,她看着自己的女孩单薄地坐在那,甚至烛火跳动的光影都宽过她的影子,地上的影子一抽一抽得像是快要被刮走的风筝,令阮霁禾的心没有一秒不心疼。 商镜黎并未注意到她的存在,只是坐在那仰着头看着商奶奶的身体,断断续续地说着在学校的生活,自己的考试成绩,和同学之间的八卦。 她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然后无声地颤抖着哭,哭过之后,继续温声说,语调轻缓,像是生怕快一点,商奶奶就听不清楚。 她现在又说不出话,听不清楚也不知道说一声,岂不是就这么糊涂过去了? 商镜黎甚至会把自己哽咽的时候说的话重复几次,直到能有一次完全清晰地表述出来,才肯继续往下说。 从黑夜说到黎明,她似乎看得见香烛燃起的烟凝聚成奶奶的形状,或者照片上她真的在对自己笑。 她总觉得,奶奶真的就在这儿听着她说。 她的声音越来越哑,却仍旧不愿离开这个地方。 没人劝她,因为没人忍心把她带离最后能相处的机会。 商镜黎意识不到时间的流失,她只是觉得一会喧哗,一会儿安静,一会吵闹,一会冷清。 她的意识和精力也在随着她不停的叙述流失,阮霁禾心疼得要命,却也束手无策,只能陪同她一起,尽量分担她的痛苦。 两天一夜,第三天的夜里,商镜黎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倒在蒲团上。 阮霁禾第一时间冲上去把她抱起来送去休息,然后接替了她的位置,坐在蒲团上,仰望着照片里的人。 “……商奶奶。”阮霁禾的声音开口便开始哽咽,她赶忙低下头大哭一场,然后才继续说话,也担心商奶奶会听不清。 “我会好好照顾小梨的,我永远都不会让她受委屈,我会一直爱她,陪伴她,您不要不放心,如果可以的话,也请不要这么快就走,多留几天,多看看她,陪陪她。” 夜里的风声窸窸窣窣,好像在回答她做出的承诺。 阮霁禾眼巴巴一直望到黎明,苏醒的商镜黎重新返回来的时候,看到阮霁禾正在捧着手机讲商奶奶最爱听的抗日剧的原着小说。 大概已经讲到后半部分,她的声音也很沙哑,偶尔会很用力地清一下嗓子,然后接着念。 商镜黎的眼泪再度夺眶而出,尽管她逃避,不愿接受,可事实就是这样,她唯一的亲人离世,从此之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坐在她身后,看着她挖土的奶奶了。 火化之后,商镜黎看着干枯的奶奶最终还是变成一抔灰。 她留了一点放进准备好的香囊里,然后跟着那个小盒子,看着它被埋进墓室,最后只剩一块碑。 她的奶奶,被封存在永远黑沉沉的土里。 灵车按照纪怀昨的要求,路过半个城市。从殡仪馆出发,路过疗养院,路过商镜黎的高中,初中,小学,最后路过她们正在住的房子,然后才开往墓地。 这是商奶奶最后能浏览商镜黎生活轨迹的机会,她们猜她会看到。 方建国把顾客的面条放在桌上,循着哀乐的声音看向大路,一眼看到纪怀昨的车跟在最后面。 心里有某种预感,也有铺天盖地的悔意,促使他来不及摘下围裙,跳上三轮车猛劲儿跟上去。 一直到墓地,他站在远远的最后,看到母亲的遗像,看到那个盒子被商镜黎珍重地捧着下葬。 犹如五雷轰顶,他颓然跪在地上,恨不得把自己的嘴巴抽烂。 如果年轻的时候懂事一点,有担当一点,母亲也不会这么早就离开人世。 后悔的话到什么时候都是晚了的,阮赴今回头看到他,惊讶了一秒,又转回去。 对商奶奶来说,这个儿子的祭奠,或许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葬礼结束,商镜黎的精气神仍旧没有缓过来,她的时间多半被划分到沉默的氛围里,总是容易变得苍白空寂。 和奶奶的回忆太多,她想起一句话,离世的人不愿看到在世的人悲痛,所以临走的时候要把回忆也一块带走。 所以她很害怕那些回忆也会被带走,就拼命地回想所有的细节,用一整天,来回忆从前的一整天。 有的时候她会努力想起某一天的日期,然后写下来,边写边哭,边哭边写,不让任何一滴眼泪掉在本子上,生怕模糊了记忆,模糊了奶奶的面容。 高考成绩下来那天,尽管商镜黎的成绩是超过预期的好,但全家人仍旧沉浸在伤感的气氛里。 一早,商镜黎打印了一张成绩单,装在包里准备去祭奠商奶奶。 从一个多月之前开始,阮霁禾的睡眠就没有以往的沉,听到商镜黎的开门声也赶紧起来和她一起洗漱。 商镜黎看她一眼:“出门?” 阮霁禾一愣:“嗯,你去哪儿?” 商镜黎洗了把脸:“我去和奶奶说我考上a大了。” 阮霁禾赶紧也忙乱地把脸洗干净:“我也去,我和你一起去!我也考过了,去和奶奶说一下。” 这个“奶奶”没有前缀,商镜黎愣了下,没说反对的话,点点头回去换衣服。 阮霁禾也赶忙回去,随便穿了一身运动服就在门口等着她。 外头落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她们也并没有惊动纪怀昨她们,拿了伞悄悄出门,到小区门口的公交站等车。 小雨似乎暂时浇熄了闷着人们的火炉,周遭的空气不但不热,还有些凉。 阮霁禾看看商镜黎,她只穿了一件短袖,一丝刘海垂落在脸侧,瓷白的皮肤和乌黑的发形成对比,看上去那么安静。 也是,商奶奶走了之后,商镜黎的唯一一点活跃似乎也被抽走了。 阮霁禾一言不发地脱了长袖披在商镜黎肩上,言简意赅,生怕被拒绝:“热。” 商镜黎没说话,主动穿起两只袖子,就是长了些,荡在那儿。 阮霁禾见状把伞塞在她手里,低头帮她卷起袖口,一直卷到她刚好可以把手露出来的程度,才去卷另一只。 商镜黎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发顶,如此专心地帮她卷袖口,让她想起奶奶在世的时候,她年纪尚幼,穿奶奶的破旧衣服,吃饭总是不方便,当时帮她卷袖口的人就是奶奶。 现在阮霁禾未经任何提醒就做起这件事,和奶奶同样的关心,令她一下子润湿眼眶。 第140章 祭奠 清晨的公交车没什么人,晃晃悠悠地开到两人面前,阮霁禾的伞一直撑到商镜黎进入车厢内,才转移到自己头顶,投了两块钱进去。 她们坐在挨着后门最近的位置,陆陆续续在每一站都挤上来很多人,阮霁禾把长雨伞立在自己身前,目光严肃,像守护商镜黎的卫士。 商镜黎侧目扫她一眼,这人发顶的水珠还在,她却浑然不觉。 她缓缓抬起手,想帮她把水珠擦掉,车子一停,水珠抢在被擦掉之前没入发丝。 车厢开始变得拥挤,即便她们想给老年人让座,老年人都被困在前半截,也到不了她们面前,这个念头就只好作罢。 一个消瘦的男人被挤到她们身边,他的眼神游离着,在瞥到商镜黎领口的时候闪过一道精光,收起手机趴在栏杆上,一边靠近坐在外边的阮霁禾,一边试图能看得更深。 这个举动早就被阮霁禾发觉,她一言不发转头把穿给商镜黎的外套拉链拉到顶,然后用力把雨伞剁到男人的鞋尖上。 男人顿时惨叫一声,阮霁禾十分不走心地道歉:“抱歉,我没看见。” 男人恼火得想要大骂,阮霁禾霍地起身,挡在商镜黎面前,恶狠狠地看着男人的眼睛。 人与人之间的对视容易分出高下,只捱了三秒,他就转移视线,挤挤挨挨换到别的地方去。 阮霁禾轻哼一声重新坐回来,继续守护她的小公主。 商镜黎把一切看在眼里,虽然一言未发,但心里空荡荡的安全感却被填补了一丝。 到陵园是最后一站,还要再开半个多小时,她的头昏昏沉沉,最后靠在阮霁禾的肩上迷迷糊糊睡着。 阮霁禾大气都不敢喘,托着商镜黎的头,自己背对着她,微微躬身,让她能靠的更舒服。 前半段每一站都塞很多人,后半段下车的人也多了,车内的空间逐渐空下来,等到了陵园,就只剩她们两个。 阮霁禾提前叫醒商镜黎,外头仍旧下着小雨,她撑开伞走在前头,在商镜黎离开车厢的下一秒就把伞放在她头顶。 商镜黎没说话,默默走在前面,尽管只来过一次,仍然可以很顺利地找到奶奶现在的家。 转过一个弯,她们同时停住脚步,因为前头站了一家人,是她的父亲,方建国,和他现在的家人。 “妈,这是芳芳,我们现在有了一个小女儿,你放心,我不再干之前那些混账事了,政府把我改的好,彻底改过自新了……” 商镜黎看着他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然后跪在地上用力磕了三个头。 女人举着伞这在自己头顶,有些不耐烦:“行了,她活着的时候你都没来得及见,死了这么积极干什么,快回去,要不然小茗感冒了又要折腾花钱。” 男人猛地起身:“这是我娘!我拜拜怎么了?你非要跟来那就闭上嘴别说话,别吵着我娘!” 女人一愣,孩子也马上哭起来,和她的娘一样吵闹。 “你朝我喊什么啊!是你自己没出息,娘也不要你,女儿也不认你,也就我们娘俩还愿意留着你,你不知道报答我们,还在这儿……” 逐渐靠近的两个女孩打断了她的高呼,她认出是那天在自己店里吃面的两个人,噤声。 方建国看到她们,无地自容,想来想去只能鞠躬道歉:“对不起,我……想来看看你奶奶,马上就走。” 商镜黎看着他,什么也没说,把自己的成绩单放在那儿,进行自己的祭奠。 那上边的分数显眼,女人看了一眼就惊掉下巴——怎么比她妹妹家里那个多考了三倍多?这得上哪儿念书去啊?上中央吧? 她赶紧捅咕自己男人,往成绩单上使眼色,且拉着他不让他走。 商镜黎和阮霁禾都鞠了几个躬,阮霁禾回头问:“你们还不走吗?” 她紧紧握着伞的把手,看着方建国的眼神并没有丁点的善意。 方建国愧疚地点点头,深鞠躬:“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凭他是唯一的儿子,却没有再娘的葬礼上花一分钱,尽一份力,就足够他在女儿面前抬不起头。 女人“啧”了一声,还想说什么,被男人硬拉着走了。 商镜黎并未看他们,只是语气忽而温柔了些,说自己的来意。 “奶奶,我高考成绩出来了,这个分数超过我的预估,我很满意,你一定也很高兴。” “我买了花,已经养在屋里了,你偶尔也回来住一住,陪我住一住,好不好?” 阮霁禾的眼泪夺眶而出,可商镜黎都还没哭,她不能把这个情绪感染到她身上,就把伞给她: “我先去那边等你一下,我也有悄悄话,一会儿再过来说。” 商镜黎接过伞,看着阮霁禾快速离开的背影,无声地笑笑。 “奶奶,你看她,是不是很好?我们一起长大,我喜欢她很多年了,你是不是也很赞同我和她在一起?” “她帮我挽了袖口,也帮我赶走坏人,像你一样保护我。她有没有对您许诺会一直保护我?如果许了这样的承诺,请你帮我看好她,如果她要反悔,我可要好好罚她!” 阮霁禾根本没听到这些,快步走到这一排的转角,听到那个女人和方建国的争执声。 “趁现在还没成年,你赶紧把她要回来,一直在别人家就养成别人家的孩子了!到时候飞黄腾达了有你一块钱?脑子怎么是死的呢!你没看见她考多少分啊,那以后都是当大官的人!到时候让她帮衬什么她不帮?” 方建国叹了口气:“你也知道这么多年都没管她,你让我怎么张这个嘴,我都不知道她现在养在谁家!” “我不管,你哪怕跟踪呢,也得给我问出来!她马上就能毕业赚钱了,不是正好帮我们养小茗?要不然凭你天天做面条子,能挣几个钱!你也不好好想想!” “我……这件事到时候再说吧,先回吧。” 阮霁禾一股火气直窜头顶,她直接转过去,突兀地出现在两个人面前,看着方建国的眼神恨不得把他就地埋了。 方建国也猜到人家听见对话了,干巴巴地笑笑:“小姑娘我……” 阮霁禾没有那么多和他废话的耐心,干脆一拳把他打倒在地。 女人尖叫一声,又怕这人打了自己和孩子,因此就只管尖叫喊人,不敢上前。 她小时候学的搏击仍旧是派上了用场,步步紧逼的拳头把男人砸的毫无还手之力。他慌乱地躲闪,竟也真的躲过一拳,阮霁禾一拳打在旁边的地面上,手都快被震裂了。 巨大的疼痛让她恢复些许理智,她拎起男人的领子,冲着他破口大骂。 “她小的时候你是怎么做的,你怎么伤害她的?现在腆着个脸来要抚养权,你真是不要脸哈?我劝你最好把你那点狗脑子收起来,再提这茬,想把她从我身边带走,脑袋我都给你锤烂!” 女孩尖锐的声音刺入商镜黎耳膜,她撑着伞走到近处,转过拐角,就看到阮霁禾左手把方建国摔在地上,右手背在身后,血迹已经蹭花了那片短袖。 她心都提起来,三步并做两步冲到阮霁禾身后,一把拉起她的手腕就朝外边走。 阮霁禾被她拽着向前,小声提醒:“小梨,我还没和奶奶说话……” 商镜黎横她一眼,面若寒霜,阮霁禾便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低着头跟着她往外走。 公交毕竟太慢,商镜黎打了个车直奔医院,把她送到急诊处理伤口。 阮霁禾的力气大,地面又坚硬,她那一拳是真的下了狠手的,幸好常年的训练让她的掌骨骨密度优于常人,所以才没造成严重后果,医生清理血迹包扎之后,嘱咐了不能沾水等很多注意事项。 刚刚有情绪麻痹着没什么所谓,现在疼劲儿上来,阮霁禾整条手臂都是又麻又痛的,她不想表现出那些痛苦的表情加重商镜黎的担心,就咬着牙一言不发。 两人一言不发地进医院又出来,商镜黎再次打车坐在副驾驶,摆明了不想和阮霁禾说话,见状阮霁禾也只好默不作声躲在后头。 大学还没放假,纪怀昨去上课,阮赴今在上班,她们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也只有她们两个。 阮霁禾把伞顶在肚子上收好,放在电梯门口的置物箱里,跟着商镜黎开门回家。 她知道商镜黎正在生气,但不知道她在生什么气,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去冰箱里拿奶出来给她喝。 商镜黎坐在沙发上,接过她手里的牛奶,下巴微扬示意她坐在自己对面:“我有话和你说。” 阮霁禾乖乖坐好,包着绷带的手尤为显眼,让商镜黎更加心疼又气愤。 “你是傻瓜吗?”她质问,“如果你真的把他打得失去劳动能力,更或者,他……他需要住院,失去生活能力了,你要去他家当牛做马赔偿他吗?还是和小昨姐姐说,让她们出钱帮你摆平?” 第141章 吸引女人注意的两种方式 阮霁禾被吼得愣在那儿,她没想到商镜黎会这么凶,一时不该如何是好,只能垂着头道歉:“对不起,我当时情绪上头了,没想那么多。” “那现在不上头了?自己伤成这样反而冷静下来了是吗?我问你,你这个样子入学测试要怎么办?医生说了最早还要八周才能恢复,你拿什么打球?” 阮霁禾支支吾吾,憋着眼泪想办法:“我会尽力的,赶在开学之前痊愈。” “距离开学就只剩一个多月了,阮霁禾,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别什么事都只想着用拳头冲动解决行不行?” 她泪眼模糊,刚刚一路的沉默也是在后怕,并非不理她。 她怕了这种忽然失去生命中至爱至亲的感觉,如果阮霁禾再出什么事不能陪在她身边,她真的会彻底崩溃。 阮霁禾总是这样,只有栽了大跟头才知道收敛。与其让她在别人那栽跟头,不如自己先给她点苦头吃。 阮霁禾被骂的很惨,也很委屈,手上的疼痛加剧,她想辩解说自己不是没脑子,她也知道轻重。看着商镜黎擦眼泪,她又很心疼坐过去靠近她:“我只是听到他说要把你带回去,心急所以才这样,我不会再这样了,以后一定克制。” 商镜黎摇摇头,故意说伤人的话:“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也不用为了我怎样怎样,先管好你自己吧。” 阮霁禾一愣,有些急了:“可我喜欢你,我说了要一直保护你的,我……” “那些话我就当没听到过。”商镜黎打断她,表情肃冷。 阮霁禾愣怔地抓住她的衣角:“你当没听过?那你亲我的事呢?和我表白的话呢?全都不存在吗?” 商镜黎心痛,也果决。 她倏地起身:“不用把那个当回事,也不用对我的事上心,其他的不用说了。” 她起身回了房,阮霁禾呆呆地看着她关门,情绪彻底崩盘,坐在沙发上隐忍地哭。 商镜黎坐在门口抽泣,她不敢想如果阮霁禾真的被那家人缠上会怎么样,所以她当时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赶快拉着阮霁禾走。 那是多会敲诈的人,只是钱财还好,如果要阮霁禾的大好年华来赔,她怎么舍得呢! …… 这是十几年来,两个人第一次吵架,却包含了太多太多矛盾复杂的问题。 爱情,亲情,担忧,委屈,各种情绪叠加在一起,使得这次的矛盾变得暂时无法调和。 从那之后,两人的关系似乎陷入冰点。 纪怀昨和阮赴今分别找她们谈了很多次,两个人的回答基本差不太多,都是避而不谈的样子。 阮霁禾似乎也真的成熟很多,她不再突然出现在商镜黎身边闹着逗她开心,也尽量不和她碰面,多数时候都去祁诉家待着,刻意回避。 商镜黎总是自己守在这个房子里,每每克制不住看着阮霁禾的卧室门,都会觉得心疼。 你说不会再躲着我了,可现在又躲着我。 商镜黎想起便浑身都是烦闷的,快要让她喘不上气,只能听着阮霁禾送她的耳麦才能缓解那些压抑的情绪。 原本还想让她吃点苦头,这下好了,明明自己也不能幸免。 一周之后,纪怀昨拿了张通知书上楼,是阮霁禾被特招入国家青训队的通知书。 商镜黎看着那上边的名字,欣慰地扬起唇角。 总算没有辜负她这么多年的苦练,总算有了个好结果。 在日复一日地等待中,开学前一周,阮霁禾回来了。 她手上的纱布仍旧在,头发剪短了很多,以前在肩胛骨下边,现在只到锁骨。 她需要提前去队里报到,因此回来也只是为了收拾东西,收拾完就走。 商镜黎看着她变得有些黑的面孔,心疼的同时也很想上前关心她几句,但阮霁禾神色躲闪,冲她笑笑之后就钻进了房间里。 商镜黎眸色黯然,权当自己当初的决定是自讨苦吃。 阮霁禾那么护着她,被她那么绝情地训斥,还说忘了那些亲吻和表白,想必也伤心了吧。 阮赴今见状,拉着她的手小声道:“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就是个胆小鬼,你别放在心上,她不是不想见你。” 商镜黎没继续这个话题,笑着点点头,回屋里去了。 纪怀昨上大学的时候,室友多是不好相处的,因此特意在a大外边给她们两个租了一间复式公寓,商镜黎住楼下,阮霁禾住楼上,刚刚好都有各自的私人空间。 纪怀昨只担任一年的外聘教授,因此今年她还是留在热河,跟阮赴今在一起。一家人第一次分隔两地,阮赴今送商镜黎的时候还有些感怀。 “当年的小皮球现在都出落成大姑娘了,真漂亮。” 纪怀昨看着商镜黎的背影越走越远,笑着感慨:“是啊,一个随你的内敛缜密,一个随我的外向敏感,你说她们下次回来的时候,会不会和好?” 她们从来没有把这两个孩子的冷战当回事,过了几个月,商镜黎已经逐渐从奶奶过世的悲伤里缓过来,她们和好是迟早的事。 阮赴今笑笑:“阮霁禾能憋的住?看着吧,她肯定先去找小梨和好。” 说起这个,阮赴今倒来了兴致:“不如我们打赌吧?看她们两个哪个先服软,怎么样?” 纪怀昨失笑:“好吧好吧,我选小梨。” - 炎热的军训过去之后,商镜黎已经被大批的追求者扰得烦不胜烦。 和她同一个班级的女生并没有特别合得来的,唯一一个还算好相处的人也总是和男朋友一起,所以她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行动。 这一个月,阮霁禾都在队里训练,很多时候,商镜黎都很想联系她。 可一想到当初是自己叫人家别来管,现在不知说什么才能显得不那么尴尬。 再者,军训结束之后,她的专业课程排的满满的,班级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各省汇聚于此的精英,根本留不下多少容她胡思乱想的时间。 直到十月初,a大更名为青州大学之后,要和其他省的大学比一场篮球友谊赛。 商镜黎自从知道这个消息,就一直关注着,总算在参赛者名单里看到阮霁禾的名字。 她们分开两个多月,终于有机会再见了。 篮球比赛的前一天,商镜黎去换了一个发型,栗色的微卷让她看上去多了几分温柔,也很贴合她白嫩的肤色,比黑长直更容易令人挪不开眼。 第二天一早,朋友和男朋友老早到篮球场帮她占了位置,又递给她一条应援横幅。 “镜黎,你是阮霁禾的粉丝对吧?我那天看到你本子上写的名字了,所以特意给你准备的!一会儿她出场之后你可要好好给她加油哦!” 商镜黎有些怔忪,她忽地回忆起,对哦,那个总是抱着她哭的小女孩,现在打了大大小小的比赛,已经收获了很多粉丝。 颜粉也好,还是其他的也罢,总之,她极目四眺,总能发现有一个小团体举着为阮霁禾应援的东西。 当初高考完的下午,她因为阮霁禾驻足给几个女孩签名就醋意大发,可如今,这么多女孩会同时满怀倾慕地喊她的女孩的名字。 她却吃醋的资格也没了。 商镜黎苦笑,也在同时,主持人介绍了双方队员,两边的球员开始依次进场。 阮霁禾暑假晒黑的皮肤似乎又白回去了,在她的队友中,个子甚至还算矮的,有两个比她高出很多的女孩正含蓄地和她说什么。 商镜黎看到她稍稍提唇回应,弧度很淡,似乎只是礼貌的客气。 她有些陌生——阮霁禾,她不应该是人群里笑的最开心,表情最生动的那个吗? 怎么现在看上去,她不开心。 阮霁禾确实不开心,从商镜黎凶了她之后,她就一直开心不起来。 她到处打探商镜黎的消息,从纪怀昨那,从祁诉那,甚至偶尔会斗胆从阮赴今那,但就是不敢和她说话。 或许也是觉得委屈,或许也是无法开口,总之,她日日思念,日日纠结,到最后甚至习惯了这样的纠结。 队里的训练任务强度很大,就算教练不安排什么,在队友的内卷,和对商镜黎无法排解的思念,双重作用之下,她也只能没日没夜的练球。 她的手早就痊愈了,掌心的茧子更结实,有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手掌也更大了一样。 这又会让她想起她曾把商镜黎的手摁在她耳边,那么小,那么细嫩的手,她摸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 尽管她在队里训练,但有空闲的时候,还是会关注学校的论坛。 因为她第一次无意间刷到论坛,就刷到两三个表白商镜黎的帖子。 别人镜头里的商镜黎温婉安静,有正脸,有侧脸,也有背影。无论是哪个角度,她永远都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做某件事,或者看书,或者听音乐。 听的, 就是她送她的白色耳机。 阮霁禾第一次看到她戴着耳麦的照片甚至有些激动,她想商镜黎是不是已经原谅她了,正等着她递一个台阶。 可切回微信之前,她看到一个男生和商镜黎表白的情景,这个画面给她的冲击,远远大过白色耳机的安慰。 于是她又摁下了联系的心思。 直到后来教练提出友谊赛的事,有意磨炼她们,也想她们可以回校,为校争光。 阮霁禾是第一个报名的,也是唯一一个反复确认有没有被录取的。 这种程度的积极不为别的,只为她很想她,想的快要不行了,大学校园丰富多彩,她不能让商镜黎淡忘了她。 所以她必须,一定要,以一个绝对的,亮眼的方式,出现在商镜黎面前。 第142章 见面 比赛开始,青州大学代表队首先发动猛攻,采取比较暴力的方式一路突破至对手内线。 往常她们的打法总是保守的,最起码刚开始一定是试探。这次一反常态地突破,把曲南大学队打得措手不及,由阮霁禾网下进球,先拿二分。 观众席上的青州大学支持者顿时欢呼起来,加油呐喊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商镜黎并不在意谁输谁赢,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阮霁禾,看着她左冲右突,和队友默契地配合,偶尔摔倒也马上就站起来。 若说变化,阮霁禾的确比小时候更稳重很多,但如果说没有变化,就是她的韧劲和坚持还是一如既往。 整场比赛下来,青州大学以压倒性优势打赢这场比赛,每一个队员的表现都可圈可点,颜值上有优势的阮霁禾更是吸了一大波粉,比赛还没结束,她的照片已经到处都是了。 阮霁禾擦掉额头上的汗,在观众席上扫了一圈,也没看到商镜黎,不禁失落地抓起球,跟着队伍准备退场。 “……来青州大学的粉丝们,向你们的球员致以最大音量的支持!” 主持人一声令下,商镜黎被周围粉丝的情绪所带动,也情不自禁地大喊她的名字。 “阮霁禾——” 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带着无与伦比的熟悉感,阮霁禾的脚步骤然停住,朝刚刚隐约听到的音色方向搜寻。 在一个蓝色灯牌下,她看到了正喊着她名字的商镜黎。 她还是像那年迟到的那场篮球赛一样,坐在场下看自己的比赛。 不同的是,她没有安安静静地不说话,而是喊得比任何人都大声。 似乎,比任何人都想被她看到。 阮霁禾没出息地热泪盈眶了,她揩了下泪,而后朝商镜黎挥了挥手。 期待了很久的见面就这样结束,商镜黎满心不舍,一直到阮霁禾最后一名队友都退了场,才不舍地随着人群往外走。 她打完比赛,恐怕还是要去继续训练的吧?那下次见面,又是什么时候? 商镜黎和朋友告别,明天就是周末,她干脆打消了去图书馆的念头,今天心情很乱,即便去学习也是无用功,不如早点回去休息。 她不擅长做饭,平时一直都是在学校的食堂吃,租的公寓对她来说也只是午休或者晚上才会停留的地方,平时并不会经常窝在家里。 阮霁禾的东西都放在二楼,商镜黎第一天住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被她堆在房间里的行李箱。 她似乎也知道自己不会经常回来,所以东西都没收拾,只带了平时会穿的衣服去了青训队提供的宿舍。 商镜黎一个人站在那儿,看着楼上楼下如此一致的空荡荡,帮阮霁禾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才回楼下。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上去过。 门的密码是纪怀昨租下来的时候设定的,她们四个人电话号码的尾数,她一直没有改。一开始还会想,会不会某一天晚上,阮霁禾会突然回来。 她甚至时时刻刻准备好怎么欢迎她回来,但一直到现在,阮霁禾也没有回来过。 她似乎仍在躲着她,或许,她也的确是训练很忙。 商镜黎不得而知,因为她们也断了联系。 进了门,商镜黎被这些事压得心烦意乱,她洗了澡,看了会书,倦意逐渐占据她的大脑,就那么像以往的很多次一样在沙发上短暂休憩。 她最近睡眠不稳,一开始总是梦到阮霁禾被方建国一家人索赔,后来就总是梦见奶奶。 她养了一盆花,当做奶奶的小房间,而关于旅行的问题,她更想等阮霁禾陪她一起去。 阮霁禾的庆功宴结束已经是晚上十点,她们获得了短暂的两天假期,可以回家看看家人,下周一归队。 把队友都送走,阮霁禾打了辆车回到小公寓,她很久都没有回来了,还是往回翻到纪怀昨发来的消息,才得知了公寓的全名。 24楼,2403. 阮霁禾看着眼前的门牌,一时有些紧张。 如果进去之后,看见小梨她该说什么?要说点寒暄的话吗?还是就点点头回房间。 可是她们都这么久没有好好说话了,她们应该会很想念彼此了。 阮霁禾想起商镜黎喊她名字时候的样子,那么热烈的态度,让她找到一点信心。 万一,小梨像自己一样,早就想见她了呢? 她深呼吸一口气,把门打开,按密码的声音很小,细微得可以忽略不计。 与她想象中的样子不同,屋里并没有开灯,昏暗一片,只有茶几上的小灯亮着,她隐约看到商镜黎枕在沙发上。 阮霁禾忽然不敢呼吸,她换了鞋,悄声无息走到商镜黎近处,果然看到她正侧躺在沙发里瞌睡。 她的眉毛皱起来,似乎做了什么不太好的梦,脸很小,头发被别在耳朵后边,只有个侧脸,都叫人读出无尽的温婉来。 阮霁禾下意识吞咽,目光移到她唇边,好看的唇形被浅粉色填满,比涂了口红更显得自然有气色,让阮霁禾想起粉嫩的水蜜桃颜色,饱满多汁的,让她很想尝尝。 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地俯身了,商镜黎却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好在阮霁禾看到她颤动着即将掀开的眼睫,身手灵活地撑着沙发靠背翻到沙发后边。 “咚”的一声落地,商镜黎吓了一跳,赶紧扳着沙发背坐起来,看到了刚在地上爬起的阮霁禾。 两人面面相觑,商镜黎眼中还有尚未褪尽的睡意,越来越多的惊喜把睡意驱逐,她张了张口,音色有些哑。 “……你回来啦。” 这似乎不是做梦,商镜黎感受到手臂传来的麻木,确定自己不是做梦。 阮霁禾,真的回来了。 阮霁禾一瞬间不禁有些感动。眼前的人长发柔顺,脸上的表情是很明显的惊喜,长睫上下掀动,墨色瞳仁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她似乎等了她很久一样,也好像两人根本就不是在冷战,而是她出去很久回家来。 她的妻子,在家等着她。 阮霁禾为自己这个念头感到羞涩,气音“嗯”了一声:“怎么在这儿睡。” 商镜黎已经起身,眉峰微耸,像是对自己这样习以为常。 “偶尔会睡一下,也很舒服的。” 她走在前,阮霁禾就不受控制地跟着她一起走,两人上了二楼,商镜黎进了她的房间。 “你去洗澡吧,屋里都是干净的,铺上床单就可以睡了。” 毕竟十一点了,按照以往,已经是商镜黎的休息时间。她只有自己一个人,大多时候没有任何时间可以和别人交流,所以晚上也总是习惯早睡。 阮霁禾看着她清瘦的身子明确地在柜子里找到床品,然后振臂展开,提醒还站在原地满心复杂的她:“去洗澡啊,愣着干什么?” 阮霁禾回神,“哦”一声,乖乖被接受安排,看向衣柜,不好意思地问。 “我的内衣在哪?” 商镜黎顿了一秒,去衣柜里的小抽屉拿出内衣内裤,阮霁禾因而有机会看到被商镜黎整理的干干净净的衣柜。 衣服和裤子被分门别类挂的整整齐齐,就连内衣内裤和袜子,都叠得整齐放在抽屉里。 她记得自己走的时候是怎样的狼藉,可现在的所有情况都说明,商镜黎守在这个只有她的家里,也把她的东西安排得那么整齐。 鼻尖泛起酸涩感,阮霁禾伸手去接内衣,不期被商镜黎看到她眼眶的湿润,心尖一软,语气也软的不像话。 “怎么还哭了?” 阮霁禾甚至要控制不住地扑过去了,她用力吸吸鼻子:“没,打哈欠了,困了。” 商镜黎当真,有一瞬的尴尬,点点头转回身继续铺床单:“好,那早点休息吧。” 阮霁禾有些懊恼自己多余解释那一句,闷闷不乐抱着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屋里已经没了商镜黎的影子,阮霁禾有些失落——她还想着告诉商镜黎自己有两天的休息,到时候可以一起在屋里相处一下的。 可她这么快就走了,难道只是为了来帮自己铺床单? 她站在床边,长长叹了口气,身后响起商镜黎的声音:“怎么了,有烦心事吗?” 阮霁禾一怔,叹出来的气好像又返回来哽住她的喉咙,她转过身,商镜黎递给她一杯牛奶。 “不是说睡吗?”她向前一步,“助眠的。” 阮霁禾有些无措的接过,杯子不大,商镜黎握着交给她,两人的手难免触到一起,一阵细微的电流四处传递,商镜黎背过手,搓着指尖。 阮霁禾喝了一口奶,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把刚刚想说的话说出来。 “我明天后天可以休息两天,然后才回那边的宿舍。” 她以为商镜黎会表现出惊喜,实际上,商镜黎蹙着眉,再度往前一步: “现在,有烦心事,也可以不对我说了吗?” 第143章 她们该和好了 阮霁禾紧张得想要后退,可她的身体天生对商镜黎只有迎合,哪有逃开一说,因此身子都绷直了,收着下颌看那个仰头凝视的眸子。 似乎有些破碎的失望,阮霁禾呼吸急促,舍不得,解释:“不是,我,我本来就没什么伤心事。” 商镜黎点点头,想起自己在论坛上看到的那么多喜欢阮霁禾的表白,失神地落下睫毛。 “嗯,很多人喜欢你,即便有烦心事,也不像以前一样,只有我一个听众了,对吧?” 她故意试探,试探阮霁禾还会不会对她有解释的冲动,还在不在乎她的醋意。 阮霁禾并没有让她失望,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急得张口要说什么,却在话说出口的一瞬间,想起那些表白商镜黎的,也酸溜溜。 “你不也是,很多人追你,上周不是还有人在迎新晚会上弹吉他对你表白了?” 商镜黎听出酸酸的味道,皱巴了一整晚的心情总算平展很多,她更加热切地看着她:“你吃醋了?” 阮霁禾抿直了唇线,被商镜黎的提问逼到角落。 她的委屈还没有被抚平,现在又要被调侃,怎么也觉得忍不下去这口气,偏过头否认。 “没有,我没什么好吃醋的,你有魅力是事实,这证明别人也很有审美。” 商镜黎不喜欢她的回避,靠近一步,手搭在她肩膀上:“真的?” 阮霁禾绷着不说话,商镜黎视线下移,字节都被气音裹挟着,像是一阵风飘过一样的轻飘飘。 “可我吃醋。” 阮霁禾瞳孔微睁,一格一格转回来看她,商镜黎很坦诚,她并没有隐藏自己的占有欲和醋意,把这些统统展示给阮霁禾看。 “尤其是别人想摸你的时候,我最介意。” 明明是粉丝之间的互动,被她这么一说,阮霁禾都快觉得心虚了,她小声辩解。 “……那不是摸我,就是……” “你很享受。”商镜黎打断她,表情不太妙,也退后一步解除和她的触碰。 “早点睡吧,不是刚才就困了吗?我先下去了。” 她搅乱了本就不平静的湖面,却这么快就离开,阮霁禾不明所以,拍了下自己的嘴巴。 “真是不会说话的臭嘴!” 第二天一早,商镜黎早早起床,准备去学校吃早饭。 听到开门声,阮霁禾也一把拉开门,快速溜下楼梯,装偶遇:“你去哪儿啊这么早?” 商镜黎背着书包,要去哪儿很明显,阮霁禾开始尴尬自己有此一问。 商镜黎看到她后悔的神情,把书包放在沙发上:“去吃早饭,然后回来看书。” 阮霁禾心里的小火苗再度跳跃:“我还没去过学校的食堂呢,要不然,一起去啊?” 商镜黎还在为她昨晚不介意粉丝摸她的事堵着一口气,但这人又拿出小心翼翼的小狗模样,她不忍拒绝,更何况她也很久没有和她一起吃饭了。 “好。” 得到允许,阮霁禾心里松了口气,跟着商镜黎过了一条马路,进学校吃早饭。 因为昨天的比赛,阮霁禾在校内的知名度再度拉高,她才进学校,就陆陆续续有男生或者女生过来搭讪,要签名。 她们早就被教练提醒不能胡乱签,因此统统拒绝了,只退一步和别人合影。 往常走十分钟就能到餐厅的路,今天硬是二十分钟才到,商镜黎被想合影的人挤成摄像机,做了一个没有感情的帮拍机器。 阮霁禾看她表情不好,自己也不敢对粉丝太亲切,连笑的弧度都是很勉强的。 买了早餐,她们相对而坐,商镜黎一言不发地吃包子,并不和她说话。 阮霁禾急得快抓耳挠腮了,看她迟迟不理自己,只能先找话题。 “祁诉说新认识一个朋友呢,白白胖胖怪可爱的,你见过没有?” 商镜黎点点头:“发过照片。” 话题似乎被终止了,阮霁禾挠挠头,试图延续:“她说她们那边的食堂特别好吃,校外人员也可以去试试,你吃过没有?” 商镜黎已经吃掉所有的小笼包,喝了口豆浆:“没有。” 她回答得过于简洁,阮霁禾垂头丧气,也低着头吃东西。 商镜黎把喝豆浆的速度调到最慢,总算等到对面的人同步喝完,两人起身准备回去。 快出校门的时候,几个女孩再度包围上来,商镜黎已经快麻木了,直到那个女生提出—— “可不可以也让我们捏捏手臂?” 她淬着寒冰的眼神刀过去,阮霁禾的话急转弯:“可……不行,这可不行。” 商镜黎收回视线,先一步往回走。 这莺莺燕燕的围堵她看得心烦,干脆就把人扔在这儿算了,反正她自小就喜欢跟着漂亮女生跑。 阮霁禾见她走得快,心里着急,迅速跟粉丝合完影,跑着追上去。 “小梨。” 隔了很久再次听到这个称呼,商镜黎的心一跳,停下来等她跑到自己身边。 “我,我没让她们摸我了。只拍了照。” 商镜黎侧目:“怎么拍的?” 阮霁禾做手势比划一下:“就自拍啊。” 商镜黎站在原地不动:“手机拿出来,这样我看不懂。” 阮霁禾揣摩出她大概也想自拍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拿出自己的手机,因为她的锁屏和壁纸都是商镜黎。 “我……我用她手机拍的。” 商镜黎懂了,醋意蔓延之下也没加以思考,直接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完全忘了锁屏是阮霁禾小时候抱着她的袖子黏黏歪歪,而壁纸是长大的阮霁禾靠着她用手指转球。 屏幕摁亮,阮霁禾看着屏幕上的图片怔住。 这张照片她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了,那个小皮球脸圆的不像话,一只手攥着几根蜡笔,另一只手紧紧搂住商镜黎的左手,正在纸上涂什么。商镜黎似乎在写作业,大半个身子都被她扯得歪歪扭扭。 她的手指抢在商镜黎制止之前划开屏幕,商镜黎是个细心的人,不会遗落手机,也不喜欢设置密码,所以壁纸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她们穿着一样的校服,她一只手用食指托着篮球,另一只手仍在抱着商镜黎,商镜黎也依旧在写作业,只不过眼前的卷子没了那么多的猫猫狗狗插画,都是些几何图形。 两张照片,商镜黎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是那种表情很嫌弃,很想挣脱,实际唇角小幅度翘起的傲娇模样。 两人举着手机,虽保持着自拍的姿势,但都没打开相机。 已经被看到了,商镜黎纵使脸热,也不想欲盖弥彰什么,拉了下她的衣服:“拍啊。” 阮霁禾回神,当初的委屈一点点消散,唇角弯起来,点开相机,把略显不自在的商镜黎,和得意的自己留在这一刻。 拍完之后,商镜黎继续往回走,阮霁禾则边走边检查拍的怎么样,她前边有一个塌下去的井盖,虽然被商镜黎绕过,且没引起阮霁禾的注意力。 “哎———!!” 阮霁禾一脚踩空,整个身子瞬间失去平衡,商镜黎听到她的惊呼,赶忙转过身来接住她。 但两人的体型摆在那儿,商镜黎很勉强才撑住阮霁禾的身体,两人紧紧搂抱着,跌跌撞撞往旁边跳了一段距离才站稳。 “喔……吓死我了。”阮霁禾小声道。 她还没注意到现在的姿势多暧昧,她们抱得那么紧,商镜黎搂着她的腰,头靠在她颈侧,嘴唇都能吻到她锁骨。 而她,一只手还维持着下意识护着商镜黎脑后的姿势,另一只手揽在她背上。 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也像在街边浓情蜜意的情侣。 商镜黎抱得更紧,轻轻呼出一口气:“站稳了吗?” 阮霁禾“嗯”一声,才意识到她们的姿势有多不寻常,赶紧松了手。 毕竟是在大街上,她还是会觉得不习惯。 商镜黎也送回手,有些没抱够,但也不是不能克制。 剩下的路,她们各自有羞涩,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一直到回到家里,阮霁禾出声问: “你回房间看书吗?” 商镜黎顿住,指指楼上的某一间屋子:“那里是书房,我会去那儿。” 能离自己更近。 阮霁禾心里有小小的惊喜,主动想做点什么:“那我帮你切点水果好了!” 商镜黎轻笑:“好,辛苦你了,” 没有再说吵架的事,因为都不想煞风景,也都想珍惜能好好相处的每一分钟。 商镜黎的书阮霁禾从高中开始就看不懂了,这会儿也不例外。她不好意思再像之前一样粘着她,有些感情被唤醒之后,连靠近和触碰都要小心翼翼。 商镜黎看着她一会儿路过书房,一会又看书看的直打瞌睡,心里觉得好笑,也重新获得了被陪伴的温暖。 终于,阮霁禾扛不住知识的力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商镜黎也总算可以放下书,专心致志地打量她。 她知道阮霁禾还在介意那天的事,还在委屈,所以连靠近自己都显得小心。 但她不会,她很想她,过去这么久,那件事要她道歉也好,或者就像这样不提也可以,她们该和好了。 那天她们本来是要在一起的,搁置了几个月,现在是不是也能重新提上日程? 第144章 我想问你,你要拒绝我吗? 越想,商镜黎就越是忍不住靠得更近,她逐渐能看得清阮霁禾的每一根睫毛,和阮霁禾在阳光下被血管带着跳动的皮肤。 是那么的有生命力,也是那么诱人靠近。 商镜黎总算没能忍住,吻在阮霁禾额头上。 更缠绵的吻,她要等她清醒的时候再进行,阮霁禾本就是她的,她无需偷偷摸摸去做那些脸红心跳的事。 唇上的滋味似乎被唤醒,商镜黎抚摸自己的唇瓣,一眨不眨地看着阮霁禾。 她等不及了,很想现在就亲吻她,所以故意挪动椅子,制造了一点声响,把阮霁禾弄醒。 两人的距离太近,阮霁禾迷蒙之后,下意识想拉开距离,被商镜黎提前按住椅子,反而将她拖到自己面前来。 “小梨……”阮霁禾有些无措地捏着衣服。 商镜黎早沉浸在长时间的情绪倾注里,瞧她的唇瓣一张一合,彻底忍不住,扶着她的脑后吻上去。 突然的吻,时隔多日后,意料之外的吻。 阮霁禾彻底懵住,耳边逐渐被耳鸣占据,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商镜黎破开形同虚设的边防,同她的舌尖嬉戏。 阮霁禾唇边溢出小声的惊呼,但被商镜黎接住,一丝也不得反抗。 缠绵的吻是有声音的,在安静的书房里那么暧昧,那么令人惊慌。 阮霁禾的大脑分成两半,一半沉迷,一半清醒。 她不能拒绝商镜黎的味道,可也想要一个这样接吻的名分。 好朋友是不能这样接吻的,亲人也不可以,只有情侣可以,商镜黎吻她,是代表要做情侣的意思吗? 可她还没有对那天伤人的话做出解释,什么叫不用管她的事,表白也当没发生。 现在又忽然这样,这叫她怎么看待现在的亲吻呢? 商镜黎已经彻底投入,她搂着阮霁禾的腰把人推在椅子上,愈发欺身靠近,也愈发偏向失控。 她喜欢了她太多年,乍一接触,便情难自抑。 阮霁禾感受到胸前被捏住,一点疼痛让她瞬间恢复理智,毫不犹豫把商镜黎推开。 她也完全失控,没注意力气,把商镜黎推倒在地上。 两人满面红潮,喘着粗气看着对方,也各自有错愕。 商镜黎的背撞在椅子上,闷疼把她的眉毛聚拢,她赶在阮霁禾反应过来扶她之前自己站起来,擦了擦被阮霁禾咬破的唇角。 “不愿意吗?” 阮霁禾起身辩解:“我……你为什么亲我?” 她很想要个名分,但商镜黎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被推开不说,背上的疼痛让她的情绪很不好。 她没解读出阮霁禾想要表达的意思,自嘲地笑了一声:“我冒犯你了,你别往心里去。” 阮霁禾唇角颤动,她握紧椅子的扶手:“我……你莫名其妙亲我,总要给我个理由!” 或者是想和我和好,或者是继续那天没有结局的表白。 商镜黎垂下眼睫,脸上带着厚重的失望,她说:“我的理由,早就告诉你了。”然后转身回了房间。 阮霁禾不解其意,她起身想追上去,商镜黎已经关了门,她站在原地,再看凌乱的椅子,忽然想起自己推她的力气太大了。 她担忧地敲敲门:“摔疼没有?” 商镜黎的声音很恼火:“你的脑子是盘根错节的老树根吗?别来烦我!” 又木,反射弧又长! 阮霁禾撇撇嘴,回到客厅里叹气。 一直到晚上,商镜黎才从房间里出来,白净的脸上最明显的就是被咬破的唇角,阮霁禾本是调整好情绪想快快乐乐地打个招呼的,看到那个伤口,又偃旗息鼓了。 商镜黎一言不发地路过她,开门拿了外卖,然后坐在餐桌上开始吃饭。 也点了阮霁禾的,她就也自觉地坐在商镜黎对面吃东西。 阮霁禾并不知道该怎么开启话题,上午的失手是她太过分,但如果现在关心又一定会被骂,她在脑子里思索一个能被接受的道歉方式。 商镜黎的余光把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尽收眼底,一顿饭吃完,阮霁禾仍旧在想什么。 不用她说,她都知道她在想怎么道歉。 总这么木怎么能行呢? 商镜黎撂下筷子,下达催促的暗示:“我已经吃完了。” 阮霁禾猛然回神,迅速扒了两口饭:“我也吃完了。” 商镜黎就这么看着她把饭菜吞下去,然后两人呆呆的面面相觑。 商镜黎简直心累,赌气地想:你不是转不过弯,就爱这么自我折磨吗?那你就想去吧,谁要提醒你? 她干脆地起身回了房间,为阮霁禾的木讷十分头疼。 明明在其他女人面前嘴巴挺甜的,脑子也转得快,偏偏在自己面前,像个怎么都雕不成的木头! 越想越气! 她看得出阮霁禾是喜欢亲吻的,只是似乎有些小怨气,可她当初也是为了她好,她也想让她摔个跟头长记性,能克制住自己的脾气,不被小人利用。 现在可倒好,躲了自己这么久不说,还把她推倒? 都敢推开她了? 商镜黎的性格里,对阮霁禾,始终有一份轴。 比如她认定她们会在一起,也认定不能顺着阮霁禾胡来,要约束她,和她对着来。 冷静下来之后,她才想到阮霁禾大概是想要一个名分。 可名分这东西哪那么容易就给你? 你越是想要,我就越是不给。上次是我主动,难道一辈子都要我主动吗? 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我不给你名分,你就一辈子都不主动和我说喜欢。 过了二十几分钟,阮霁禾拿着一杯牛奶,有样学样来找商镜黎。 商镜黎并不搭理她,阮霁禾就硬着头皮挤进来,把牛奶放在桌上。 “小梨,热的,你喝一口看看。” 商镜黎很给面子地喝了一口,但只喝了一口,又迅速放下。 阮霁禾期期艾艾地凑近些:“小梨,温度合适吗?” 商镜黎抬眼,视线里的所有焦点都凝聚在阮霁禾的唇上。 她上午的时候才品尝过的,现在仍觉意犹未尽。 她朝她勾勾手指:“你想知道?” 阮霁禾听话地靠过去,不想再惹恼了她,显得无比顺从:“想。” 商镜黎忽然坐直身体,捏着阮霁禾的下巴吻住她,舌尖舔到她的舌尖,一点点牛奶味也被传递。 阮霁禾没想到她又会这样,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商镜黎已经退回去了。 她就是要在阮霁禾心里放一只小猫爪子,挠着她,让她知道太木头的惩罚。 “你……”阮霁禾捂着嘴巴,满眼不可置信:“你,怎么又?” 商镜黎气定神闲地翻过一页书:“我想,不可以?” 阮霁禾下意识想说“可以”,又觉得不对劲。 “可是,你为什么亲我呢?我们是什么关系,总……接吻,” 这两个字烫得她脸上都是红色,商镜黎也羞得搓着书页,表面上却一定要求自己要稳得住。 “很重要吗?我只是想亲你,你要拒绝我吗?” 阮霁禾还从来没听过这么不讲理的话,她觉得这当然是最重要的事,不然你难道还要随随便便这么亲别人吗? 可不等她说,商镜黎步步紧逼:“阮霁禾,我问你呢,我亲你,你要拒绝我吗?” 阮霁禾心软:“我不会拒绝你……” 商镜黎很满意地坐回去:“别的我不在乎,有这个答案就可以了。” 阮霁禾还转不过弯:“可我们不应该有一个身份吗?适合接吻的身份?” 商镜黎歪着头看她:“你是阮霁禾,我是商镜黎。商镜黎和阮霁禾不是身份吗?还是你反悔了,觉得我不能和你接吻?” 阮霁禾被绕晕了,一时之间竟然觉得商镜黎的话很有道理。 她愣愣地站在那儿,为了避免她反应过来,商镜黎起身把人赶出了卧室。 门一关上,心情舒畅,商镜黎坐回去,背上也不觉得疼了。 果然,该罚的时候,还是要罚才行。 阮霁禾已经思考不过来了,她下意识去求助祁诉,把刚刚的事删删改改,就是不知道怎么说才比较合适。 等她总算想好,发送出去,祁诉已经和预料了她会怎么做的商镜黎进行过对话了。 祁诉:[你把人推倒,摔得那么疼,谁还给你名分?] 阮霁禾纳了闷:[可她亲我,还说不需要名分,这不对劲啊。] 祁诉:[哪不对劲,你不是喜欢她亲你吗?] 阮霁禾:[可我想让她知道,这种亲吻不可以给别人,不能到处亲别人!] 祁诉简直无语了,[她甚至都不和别人多说话,你敢想象她满大街亲别人的画面?阮霁禾,我真觉得你的脑子就是个打满气的篮球,空空如也。] 阮霁禾看着这句话,陷入深思。 …… 虽然把自己一顿臭骂,但好像有点道理。 第145章 怎么长大了,反而没有那么勇敢了? 新年之后,商镜黎同系的一个学长毕了业,因为平时经常受人照顾,所以临行之前,社团的成员准备一起为他送行。 众人吃过火锅,又转场去唱k,商镜黎安静地陪同,没喝酒,也不怎么唱歌。 学长喜欢商镜黎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因此赶在离开之前有机会,难免要帮着撮合。 “镜黎,靳弘学长都要走了,你也献唱一曲嘛,我们都没听过你唱歌呢!” “对啊对啊,来一曲嘛!” 商镜黎收起手机,她尚在看青州大学篮球队再次夺冠的消息,闻言指指喉咙,示意自己状态不佳。 学长见状主动帮她说话:“都没人期待我的天籁之音?那可不行!给我点一首,让我来稍稍展示一下我的实力!” 他朝商镜黎隐晦眨了下眼,商镜黎礼貌地回以感谢的眼神。 两人得互动被一直盯着他们的其他社员看到,纷纷开始起哄。 碍于人多,商镜黎也不得不客套地敷衍,总不能在人家的送别局摆脸色冷场。 手机在她掌心震动,是阮霁禾发来的消息。 [我们唱完k就结束了,就可以回去了!] 这段时间她们的关系有所缓和,总算不像之前一样断联,尽管这个年阮霁禾仍旧没来得及回家,但好在这会儿她比赛赢了,也能休息几天。 商镜黎快速打字,然后发了自己的位置过去。 阮霁禾看着那个位置顿时高兴起来——她们在一家ktv,一会儿结束之后不就可以一起回去了? 她问了哪个包厢,但商镜黎似乎没看到,一直没有回复。 晚上十点半,阮霁禾这边已经散场,她打了商镜黎的电话,得知包厢号之后赶过去汇合。 一个推着车的服务生和她同时到了包间门口,阮霁禾见他不方便开门,就主动帮他拉开包间的门。 服务生说了句谢谢,先她一步进了房间。 阮霁禾也因此听到一个男生的声音:“镜黎,我真的喜欢你很久了,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话,就请收下这束花,好好照顾它。如果你不愿意,也不要浪费了它,毕竟就算我的喜欢是错误的,花不是错误的。” 深情的告白引起一众人的欢呼和怂恿,阮霁禾总算进了屋,隔着推车上火热的玫瑰,和商镜黎四目相对。 她并未在商镜黎眼中看到慌张一类的情绪,心里提着一口气,等着她的回答。 商镜黎的视线从她身上收回,朝学长礼貌地点点头。 “你的喜欢我不能要,你的花,我也不能要。结束的话,我就先走了。” 一句话把学长的喜欢拒绝得不留余地,她拿起座位上的包,阮霁禾翘着鼻子从她手里接过来,像还在上学时一样帮她背起她的包。 尽管已是深夜,外头仍有许多年轻人在外流连,商镜黎侧目看着旁边小步子都快迈到天上的人,低头轻笑。 “这次休息几天?”她问。 阮霁禾老老实实地回答:“三天,但是要上一天课,所以算是两天。” 商镜黎“嗯”了一声:“你们刚刚也在那儿玩?” 说起刚刚,阮霁禾脚步一顿,试探性地问:“刚刚……那个学长。” 商镜黎好笑地看着她:“嗯?” “那个学长,我看着长得还不错,人也挺有礼貌的,怎么不答应他?” 商镜黎知道她想听什么,到底是很久没见了,也愿意短暂地逗逗她。 “是吗?”她把两只手背在身后,“不然我现在改主意,反正他也不是不能等我。” 阮霁禾的得意马上变得紧绷,不管真的假的,先抓住她的手臂再说。 “别吧,拒都拒绝了,再突然答应,多奇怪。” 商镜黎看穿她的小心思,也不再逗她。两人难得有这样踩着晚风在早春的夜晚里散步的时候,她忽然有些享受当下的氛围了。 “我不喜欢他。”商镜黎说了实话,也当是奖励给某个没有因为吃醋发脾气的小狗。 “不喜欢的话,怎么能接受他的表白呢。” 这句话勾连的回忆,是两个人都拥有的。 表白,这件事在大半年前,商镜黎也曾做过,她们当初只差一句话就在一起了。 可现在突然提,却总觉突兀。 阮霁禾知道人随着年龄增长,对各种问题都会有新的看法,比如爱情,比如学业规划,或者是事业规划。 她知道商镜黎从前喜欢她,却不知道如今的商镜黎是不是成了喜欢“过”她。 一字之差,意思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转过一条街,阮霁禾习惯性地把她让到里边,在心里忐忑了一会儿,鼓起勇气问:“那你现在喜欢什么样子的?” 商镜黎意外地看着她,似乎对她的主动有些惊奇:“现在喜欢什么样的?” 阮霁禾根本不敢看她:“我是说,嗯……以前,和现在的,喜欢的,类型,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商镜黎倒真的要认真回答她了,想了想道:“以前,喜欢吸引我视线的,聪明的,跳脱的女生。” “现在嘛……” 她飞快地瞟了一眼绷着唇角隐隐期待的某人,笑意掺在字符里掉出来。 “现在喜欢,笨拙的,沉稳的,呆头呆脑,只喜欢我的女孩子。” 阮霁禾把现在的条件一一往自己身上对比,在“沉稳”这个条件上反复衡量。 她……怕是没有那么沉稳吧?可其他的形容词又听上去很贴切。 不知道有一个词不太沾边可不可以,她想。 商镜黎看着她,忽而想起今天看到的一个小段子,也问她。 “你说,我们之间是不是分享也很重要?” 阮霁禾回神,肯定地点头:“当然啊!你要我的什么都行,我都给你!” 她这个大方劲儿,让憋了坏的商镜黎忍不住转过去偷笑。 笑够了,她才转过来问:“那你把你长得漂亮的朋友也分享给我好不好?” 阮霁禾卡壳了,这人刚说完喜欢的类型,这会又和自己要联系方式? 她警惕地看着商镜黎,几百个不情愿:“要那个干嘛?” 商镜黎直视前方:“就是要啊,你才说的分享,愿意都给我,不会反悔了吧?” 阮霁禾张张嘴,商镜黎又补上一句:“我可不喜欢说话不算话的。” 阮霁禾的耍赖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想了一会儿:“好,那我推给你。” 她说完把手机解锁,还十分心机地故意把壁纸展示在商镜黎面前。 结果人家没看。 “好了,就这个。”她闷声闷气地收起手机。 商镜黎还等着这家伙撒泼打滚儿地耍赖呢,竟然真推了? 她解锁了看,下一秒就笑出声来——这个家伙推过来的是她自己的名片。 “你这是干嘛?”她笑着问。 阮霁禾厚着脸皮:“我最好的朋友,就这一个,其他的都不熟,长得也不好看。” 商镜黎笑得快直不起腰:“祁诉不是你朋友嘛,我看她……” “哎呀哎呀,祁什么诉啊,我都困了,快回家快回家!” 商镜黎笑着被她推到家里,两人洗漱过后,已经十一点半。 阮霁禾仍旧在想“沉稳”的问题,听到商镜黎敲门,一个鲤鱼打挺跃下床,开了门笑吟吟看着她:“怎么了?” 商镜黎把水果递给她:“我猜你一时半会儿不睡。” 阮霁禾转转眼睛:“其实……我还准备看个微电影再睡。你要和我一起看吗?” 商镜黎点点头:“好啊。”她进了卧室,主动上床,甚至掀起被子的一角给自己盖好,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啊。” 阮霁禾忽然有些脸热,在自己的屋里,还拘谨的不行,乖觉地爬到里边去。 商镜黎的沐浴露比她的要香一点,两人挨着坐在一起,味道混合,也十分好闻。 阮霁禾克制着自己的呼吸,不敢做出用力呼吸的样子,怕吓着商镜黎。 她的坐姿也很克制,商镜黎注意到,主动靠在她肩膀上,缓解她的紧张。 “靠一下,不介意吧?” 阮霁禾都高兴坏了,哪来的介意呢? “当然不介意,你想靠多久都行!” 商镜黎笑笑,电影开始,讲述的是一对青梅竹马因为误会分开几年后,又重新在一起的故事。 看到快结束,商镜黎忽然想起过年回家的时候,阮赴今提起的打赌的事,不禁笑。 “阮阿姨和你说了没,她和小昨姐姐打赌我们两个谁会先提和好。” 阮霁禾想起去年那个有很多次接吻的休息日,脸色微红:“是吗?谁赢了?” 商镜黎回忆了一阵儿:“小昨姐姐选的我,所以她赢了。” 阮霁禾抿了下唇,因为她忽然想到,无论是表白,还是上次求和,商镜黎似乎都比她勇敢很多,愿意一而再再而三地主动抓住自己。 “以后再吵架的话,小昨姐姐还选你,就要输了。”她隐晦地保证。 商镜黎对她的脑回路简直哭笑不得。 “怎么你以后还想跟我吵架?” 阮霁禾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对劲,挠挠鼻尖:“不要了,再也不要跟你吵架了。” 商镜黎满意地收回视线,电影也刚好尾声,她看了眼时间,忽然滑进被子里。 “你的床好舒服哦,假如我今晚不想回去了呢?” 阮霁禾的小心脏怦怦直跳,大方极了:“那就在,在这儿一起睡 !” 商镜黎侧着身背对着她,闻言转过头:“那你还不关灯?” 阮霁禾听话地关了灯,也滑进被子里。 她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很喜欢和商镜黎一起睡,恨不得每天都睡在一起。 怎么长大了,反倒没有那份勇敢了? 第146章 我等到了就好 尽管今天很累,但阮霁禾睡不着。 她总是很想听听商镜黎的呼吸声,或者从她的背后把她抱在怀里,再或者,和她再聊点什么,然后才入睡。 商镜黎也并不只是因为床很舒服才留宿,她只是在钓鱼,抛出一个饵料,等阮霁禾自己咬上钩。 身后的人一直有些小动作,似乎在犹豫什么,商镜黎闭着眼,甚至觉得自己可能等不到她抱抱,就会睡着了。 “小梨……”身后的人小声喊。 商镜黎弯唇,“嗯?” “我有点睡不着。”阮霁禾试探着。 商镜黎也愿意走她铺设的台阶:“那怎么才能睡得着?” 阮霁禾憋着一口气,酝酿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想抱着你睡。” 她们小的时候在一起睡,阮霁禾总会抱着她,有的时候肩膀酸了也抱着不松手,长大以后分了房间,她们就没有再一起睡过了。 商镜黎侧过身,直视她:“这样抱吗?还是在我后边抱我?” “抱我”这两个字显得很勾人,阮霁禾吞咽一下,压着小小激动,往这边靠近一点点:“怎么都好,我就是很想抱你。” 商镜黎笑,又转回去,向后贴近阮霁禾怀里。 彼此的温度隔着两层薄薄的睡衣慢慢传递,阮霁禾嗅到商镜黎发丝间的香气,极力克制深呼吸的欲望,只敢轻而短促地呼吸。 昏暗的光线里,她能看到商镜黎的后颈,只露出一点点,娇嫩的皮肤像是魇住阮霁禾的心魔,引诱着她不断靠近。 她情窦初开,她也并不知道这种极度渴望肌肤相亲的感觉是什么,但她克制不住地想贴上去,以唇瓣细细摩挲。 灼热的呼吸贴近皮肤,商镜黎的脚都蜷缩在一起,腰被阮霁禾的手臂圈住,随着她的靠近逐渐收拢。 商镜黎紧张又期待——她开窍了? 阮霁禾总算吻在商镜黎的后颈,鼻息之间尽都是商镜黎的味道,她深吸一口气,音色微哑:“小梨……好香哦,我想……” 商镜黎有些难耐地揪着被子:“你……你要亲我吗?” 阮霁禾沉默了一会儿,但是搂着她的手并未放松,最后她点点头:“嗯,可以吗?” 商镜黎的心都快跳出来,她羞于回答,以自身的不抵抗提示这个事事都要询问的呆瓜。 阮霁禾没等到她的同意,但也没感受到她的反抗,她知道这是默许的意思,更加靠近,两人之间再也容不下一页纸的空隙。 她循着自己想象中的画面,一寸一寸亲吻商镜黎的皮肤,极大程度地喂饱自己的欲望,也得到了商镜黎并未克制的回馈—— 她是颤抖的,克制着的喘息声更加悦耳,阮霁禾把它当做一种鼓励,抬起一点身子,含住商镜黎的耳垂。 “嗯……”商镜黎不可控制地发出一声叹息,胸前忽然起了痒意,她羞涩得想躲开,又想承受,身上都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小禾……” 软糯的嘤咛最叫人心痒,阮霁禾只觉得所有的血液似乎都汇聚在脑袋里,把她的理智按压,没有空间思考。 她不断地亲吻商镜黎的耳朵,耳垂更是被她欺负得不成样子。 痒意逐渐难耐,商镜黎忍不得,主动抬起来一点,容许阮霁禾的另一只手从身下穿过。 这样的举动满是隐晦的暗示,阮霁禾不舍得放开她的耳垂,尚在此处流连,手就被难耐的商镜黎捉住,放在她胸前。 “笨,这儿啊……” 阮霁禾愣住,她的小梨总是比她更主动,更勇敢。这让她不禁自惭形秽,毫不犹豫地遵照商镜黎的指令行动。 她的小梨是一团水,柔媚又香软,阮霁禾是在沙漠里踽踽独行很久的人。两人相遇的那一刻,彼此都得到了拯救。 这场暧昧的缠绵延续了一个多小时,她们都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进行,只能就此罢手。 “小梨。”阮霁禾亲吻她的头发,“是不是只有情侣之间,才可以做刚刚那种事。” 她并不是在问,而是说了一个陈述句,以此表达自己想要名分的诉求。 商镜黎低声笑:“谁说的?快睡。” 阮霁禾哪睡得着,故意威胁:“不说就不许睡。” 商镜黎把她的手按住:“要么继续,要么睡,不许闹。” 阮霁禾的气焰一下没了,委屈巴巴地挨着她:“我们都表白过了,再说,你都亲了我,也……那个了,怎么也要给我个名分吧?” 商镜黎越发想笑:“表白是我先说的,接吻也是我主动的,刚刚的事……恐怕是我更吃亏吧?我都不要名分,你要什么名分?” 阮霁禾抱得更紧:“那我和你表白一次,你就答应我好不好?” 商镜黎才不这么容易就让她得逞,这么久的回避,现在想轻松地翻篇? “怎么表白是你的事,接不接受是我的事,我要睡了。” 阮霁禾张了张口,商镜黎知道她还要说,转回去面对她,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落在她唇上。 “好了,真的困了,快睡。” 这下阮霁禾的嘴巴被粘到了,老老实实拍着商镜黎哄她入睡。 怎么表白是我的事……她在暗示我吗? 思绪无休无止,还没想出头绪,睡意便占领脑海,阮霁禾总算撑不住最后的清醒,也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商镜黎把闹钟关掉,打了个哈欠,看着近在咫尺的阮霁禾,唇边翘着愉悦的味道。 她看着她的表情,看着她颈侧跳动的血管,没忍住,起身吻在血管上,然后把她唤醒。 “该起床了,我们还要上课,下午才可以回来补眠。” 阮霁禾撒娇似的哼哼两声,眼睛实在睁不开。 商镜黎也不忍心这么快叫醒她,独自起身去洗漱,做了简单的早饭,然后才转回来叫她。 多睡半个小时,阮霁禾总算有了点精神,能闭着眼睛下床去洗漱。冷水泼在脸上的时候,也睁开了眼睛。 她快速洗漱完,跟着商镜黎一起吃了早饭,然后去上课。 学校隔着一条马路,甚至比在校住宿舍的人还要离理工楼更近。 阮霁禾把她送到楼下:“我走了哦,中午一起吃饭。” 商镜黎点点头,看着阮霁禾穿过小长廊,才收回视线进楼。 上午的课枯燥乏味,阮霁禾困得直打瞌睡,她总是不经意就想到昨晚的画面,那些眼前被漆黑占据之后,更加敏锐的触觉和听觉。 小梨也是很喜欢我的吧,她想,不然怎么会和我做那么亲密的事,还主动拉着我的手放在…… 哎呀真是受不了!这怎么想的下去呢! 害羞一阵儿,她又想起昨晚睡前没什么头绪的问题——表白的方式。 有了第一次的失败经验作为参考,阮霁禾决定这次一定要营造一个不会被任何因素打扰的环境,一鼓作气表白,然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再离开商镜黎。 她们本来就该在一起的,没道理耽误时间,浪费那么久。 可怎么表白才算有新意呢? 商镜黎的追求者太多,那些男生几乎把所有明面上的浪漫都试过了,不管是楼下的吉他弹唱,还是包间里被她见到的火热玫瑰,这些网上能搜索到的方法都已经有人尝试过,她再做一次的话,先不说有没有别人表现得好,恐怕商镜黎也会觉得无趣。 中午下了课,阮霁禾迅速冲到商镜黎楼下等人。 她戴着口罩,把自己隐藏得很严实,却还是吸引了一小部分人的揣测视线。 好在商镜黎出来的早,没让她等太久。 “小梨!”她喊了一声走过去,“我们中午吃什么?” 商镜黎很珍惜能相处的时间,两人能独处的时间不算长,如果只是在家里耗费光阴就太不值得了,左右下午就没课了,她把屏幕放到阮霁禾面前: “有一个双人温泉旅行,两夜一天,我同学推荐的,要不要去试试?” 能有一个二人独处的度假机会,这简直求而不得!阮霁禾欣然答应,两人吃过饭之后回家收拾行李。 商镜黎处理事情干脆利落,不但在短时间内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箱,还解决了租车的问题。 反观阮霁禾,她还在犹豫带什么衣服,带什么药品和防晒。 商镜黎知她磨蹭的脾气,收拾好之后上楼来看她,那个人正拿着两瓶防晒做艰难的抉择。 商镜黎径直走过去,抽掉其中一瓶放回去:“就带那个,我们要出发了。” 阮霁禾乖乖装好东西,看着商镜黎有条不紊地关水电煤气,也帮忙去关窗。 收拾好之后,两人坐在租来的车子上,阮霁禾惊讶地看她:“小梨你什么时候考的驾照?” 商镜黎笑笑,忍不住捏捏她的鼻尖:“暑假的时候,系好安全带,我们要出发了。” 阮霁禾一顿,想起那阵子自己“逃亡在外”,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小梨,对不起。” 商镜黎动作一顿:“因为什么道歉?” 阮霁禾不好意思地看着她:“之前我和你赌气,几个月不联系你,躲着你,对不起。” 商镜黎沉默着发动车子,手指也逐渐放松地搭在方向盘上。 下午的太阳也有些晃眼,她把墨镜放下来,语气温柔:“没事,不管你什么时候道歉,总之,我等到了就好。” 第147章 亲吻 阮霁禾从来没设想过她和商镜黎会分开,所以第一次面对相隔数日这样的情况,总会忍不住后悔。 她后悔自己那天确实冲动地打人,也后悔自己走掉之后碍于面子一直不回来。 她以为商镜黎会怪她,但商镜黎没有,不但没有怪她,反而一直纵容她,主动地靠近她。 商镜黎比她更懂珍惜眼前人,不浪费时间,她似乎也笃定她们不会因此彻底分开,所以愿意放下架子接近。 商镜黎也没有白等,正如她一开始料到的,阮霁禾不是会流连忘返的人,她知道的归宿在于自己,所以不管跑出去多久,只要自己在这儿等她,她总会回来。 就好像小时候她虽然不会约阮霁禾一起挖土,但只要她每天都去,阮霁禾也会摸索到那个时间,跑出来找到她。 车子在平坦的路上疾驰,阮霁禾认真道:“小梨,以后我都不会躲着你。” 商镜黎要的就是她的承诺,几个月的孤单等待,换来阮霁禾的承诺,很值。 “好,我相信你。” 两个小时的路程之后,下午三点,她们抵达了预约好的房间。 是一间大床房,摆件很简约雅致,墙上挂着几幅字画。 进门后就是一个带着浴缸的卫生间,再往里走,大床摆在坐北朝南的方向,青色的床品看上去和整个房间的摆设十分相称,亦呼应着外头的几枝竹。 “环境真好。”阮霁禾感慨一句,把行李箱放下,推进卧室里。 因为只住两个晚上,她们并没有带太多东西,两个人只用一只箱子也完全够用。 商镜黎对环境也很满意,她四处检查了有没有隐藏摄像头,然后才安心换上准备好的一次性酒店套装。 阮霁禾已经拉开推拉门走到外边去,她们的房间外边就是一池温泉,虽然不大,但是容纳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阮霁禾蹲下身子试了试水温,简直想现在就泡一泡。 她回头叫上商镜黎:“小梨,你来摸一下,水温很舒服的。” 商镜黎才把包装纸装进垃圾桶,闻言走过来,学着她的样子蹲下试水温。 “嗯,确实很舒服,我们先出去逛逛,然后晚上再来这儿泡,听说这个地方还可以看星星。” “好!我感觉都好久没见过星星了。” 商镜黎不禁想起她和奶奶在乡下的那几年,一到这个时候,蚊子还没有活跃起来,但已经有了虫鸣鸟叫。 晚上吃过饭,躺在摇椅上,晃晃悠悠地看着满天的星星,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她侧目,如今,倒是这个笨蛋接下了奶奶的任务,陪着自己看星星吗? 关好门,两人来到就近的娱乐街,一眼望过去摆了很多小游戏,阮霁禾最喜欢这种热闹的地方,性子爱玩儿,担心人群把她和商镜黎冲散,拉起她的手就扎进套圈的地方。 商镜黎跟在她后边,由着她牵着自己的手瞎逛,比起那些毛绒玩具和小奖品,被牵着不松手,才是她最想要的奖品。 阮霁禾十分活跃地尝试每一个感兴趣的项目,她本身就很有运动天赋,再加上这类的小游戏也经常玩,没过半条街,两人的奖品就装了一个大袋子,把其他小孩羡慕得盯着看。 阮霁禾得意极了,把所有的奖品都给商镜黎:“给,这些都送给你,你想要哪个,我都可以送你!” 商镜黎无奈地摸摸她的后脑勺安抚她:“你没看那个店老板都瞪我们啦?走吧,去吃点东西吧。” 已经五点多,经她一提醒,阮霁禾的肚子又开始咕噜噜,她有些害羞地转过去:“什么声音?” 商镜黎噗嗤一声笑出来:“哪儿在敲鼓?” “哎呀——”阮霁禾极其不好意思地把人拉到一家石锅饭门前,一人点了一份,坐下慢慢地吃。 吃过饭,她们慢悠悠往民宿转回去,借这个机会顺便消食,回去之后也好直接泡温泉。 晚风轻轻,阮霁禾几次偷看商镜黎的手,想牵又觉得不好意思,因此犹犹豫豫地试探。 商镜黎怎么会注意不到她的小动作呢?她偏要把手更靠近些,但就是不主动暗示,看着阮霁禾心猿意马。 眼看就要到民宿了,阮霁禾总算下定决心,一下牵住商镜黎的手,谨慎小心地保持在一个不紧不松的力度。 温度被掌心囊括,顺着经脉流遍全身。 商镜黎弯着唇角,看那个比她更欢欣的人,问她:“牵我干嘛?” 阮霁禾轻哼一声:“想牵你,不止想牵,还想……嗯……呢。” 商镜黎笑笑,把手指穿过她的手指,十指相扣,热度交织,她问:“是这样吗?” 阮霁禾脸一红:“嗯,你怎么知道的?” 商镜黎垂下视线看她们的手,有些不确定地说:“因为,我觉得我们对于彼此的心意,大概是一样的。” 阮霁禾一顿,她似乎看到关系转变的希望,也顾不得面子了,顺着追问: “我对你的心意,我说过了的,一直都没有变,以后也不会变,你呢?当初的表白,变了吗?” 商镜黎没想到她这么直白,阮霁禾越着急,她越是想逗逗她:“我还没想好,以后再说吧。” “唉?”阮霁禾一不留神,商镜黎就松开了手,民宿就在眼前,她几步就跑进民宿里,似是知道人多的时候,她不能拿她怎么样。 “狡猾。”阮霁禾笑着说完,跟着她快步回房间。 两人先后沐浴了下入温泉,水流顷刻将她们的身体包裹,阮霁禾舒服地喟叹,不死心地在水下重新牵住商镜黎的手。 这里晚上来得很早,此刻也不过七点,天空就已经成了完全的黑色,房间的灯光关掉,星星也看的格外清楚。 阮霁禾仰着头找北极星,找来找去眼花缭乱,只觉得星星好像一块沾满亮晶晶粉末的黑色天幕,正朝她盖下来。 “唔……” 商镜黎看过来,帮她揉揉脑门,失笑:“怎么了,看晕了吗?” 阮霁禾有点不好意思:“嗯,想找北极星,没找到。” 商镜黎若有所思,红着耳尖笑:“没找到吗?可我找到了。” 阮霁禾揉揉眼睛,疑惑地看着她:“在哪儿啊?” 商镜黎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看。阮霁禾的耳边是轻微撩动的水声,和很远之外人们的谈话声,眼前,是商镜黎比夜空更迷人深邃的眼睛。 对视良久,她忽然明白了,商镜黎看到的北极星是指什么。 阮霁禾情不自禁地靠近她,这次她握紧了商镜黎的手,不许她再逃避。 “是……我,对吗?”她轻声问。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过几公分,阮霁禾的鼻尖上不知在哪儿沾到一滴水,商镜黎看着看着,就用另一只手把它擦掉。 这次,她真的擦掉了,而不是来不及,看着水滴没入她的发顶。 “是你。”她轻声回答,亦不愿惊扰了此刻美好的气氛。 阮霁禾情动,更靠近些,身子撑在商镜黎面前,把她圈在自己怀里,阻断了她所有可能退缩的方向。 即将要发生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这还是第一次被阮霁禾亲吻,以往都是她主动,最近的阮霁禾似乎开了窍,也没枉费她几次出其不意地亲吻。 “小梨……”阮霁禾十分眷恋地呢喃她的名字,鼻尖已经蹭到她的鼻尖。 商镜黎几乎快屏住呼吸,听着一声又一声地呼唤,心都软成一滩水,艰难地回应她:“嗯?” 颤抖的尾音诉说着她的期待,阮霁禾情难自抑,在晃动的水光中,牵住商镜黎的另一只手,身体把她的身体挤压,唇也吻在她的唇瓣上。 如此颤抖克制的亲吻甚至比之前更有感觉,因为她们都知道正在做什么,也都知道这个吻代表什么含义。 阮霁禾小心地在她的柔软唇瓣上蹭,磨,用自己的呼吸去带动商镜黎的呼吸。 她看到商镜黎颤动的眼睫,也听到她错乱的气息,她们在水下紧紧交握的手愈发用力,倾注了所有的力气。试图把全部的自己交给对方。 阮霁禾没有什么技巧,她仅有的几次经验也都那么仓促,没来得及体悟学习,就已经结束,因此换到她主动,迟迟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一步。 商镜黎看出她的生涩,轻笑一声,主动伸出舌尖舔舐她的唇,这样的暗示足够明确,阮霁禾一点就通,像个急于给老师展现自己成果的学生,加倍地,更加持久绵长地回馈给她。 商镜黎逐渐迷失在这样湿哒哒的吻中,她全身都提不起任何力气,由着阮霁禾的舌尖追着她的嬉闹,无处可躲,只能在歇息的片刻换气。 可她但凡和阮霁禾对视,湿漉漉的眸子就暴露给阮霁禾不得了的暗示,阮霁禾食髓知味,有过第一次,就忍不住想欺负她更多次。 她从来舍不得对商镜黎强势,在这件事上,却几乎倾注了所有的强硬。 喘息,水声,一切都交融成水光粼粼的画,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周遭的一切都失去围观的资格,只有她们,只有动情的她们,唇舌嬉戏,无休无止。 第148章 她们成长的路上,每一步路都有彼此的陪伴 窗帘降下后,整个房间都被静谧笼罩。阮霁禾抱着商镜黎安静地躺在床上,回味着刚刚的滋味,仍觉激动难眠。 “小梨,我们在一起了哦?”她再次确认。 商镜黎悄声笑,没得到回答的阮霁禾有点急,又问:“是不是嘛?” 商镜黎总算端不住了,心软地面向她,把头埋进她怀里:“是。问到答案了,满意啦?” 阮霁禾抱住她笑:“嗯,问到答案,就放心啦。” 商镜黎轻笑,想起这段时间的分分合合,舒了口气:“奶奶去世的时候,我对你很凶,怕不怕?” 这是阮霁禾一直想要得到哄慰的委屈,此刻总算重提,尽管她早就不埋怨商镜黎,但也不会错过这个撒娇的好机会。 “可害怕啦,当时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在被子里偷偷哭泣。” 前半句还有点可信度,商镜黎捏捏她的鼻尖:“你啊,皮。” 她的手探进阮霁禾的衣摆,贴在她紧致的腰线上:“事后,我也觉得说的话很过分,我明明可以只说到‘我的事不用你管’的,可我担忧过甚,失控出口伤人,你别怪我好不好?” 商镜黎从小到大也没做过什么错事,她比同龄的孩子更早懂得大人们的为难,所以从来不会给纪怀昨添麻烦。 她会好好学习,会在成年之前把所有的感情都藏在心里,也会尽可能地发挥自己的作用照顾其他人,她是同龄孩子的标杆,事事乖觉,样样拔尖。 所以此刻她的道歉显得格外地打动人心。 阮霁禾本就舍不得怪她,事实上她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对,所以才给台阶就下,想和好。 商镜黎后怕地抱着她拍:“他对我有愧疚,所以被你打了也没有任何反应。我怕的就是他的劣根性还在,要你付出代价。你当时正在竞选青训队的关键时期,我不能让你有一丁点被爆黑料的风险。你的未来,不是他那么窝囊的人可以拖累的。” “但是我低估了你维护我的决心,当时的我后怕大过庆幸,所以不能再纵容你的急性子。” “小禾,你和奶奶,对我来说是同样重要的人,我已经失去奶奶,我不想你再发生任何不好的事。如果你们都以不同的方式离开我,我会很难过的。” 柔柔细雨似乎被雾化,丝丝缕缕被吸入肺腑,滋润阮霁禾长久的委屈所生出的荒芜。 她最容易没出息地掉眼泪,小时候就是,长大了依然改不掉,每每遇到特别感动的事,总会忍不住抱着商镜黎哭。 软声呜咽搅着商镜黎的心,她心疼地仰起头帮她拭泪,却怎么也擦不干。 商镜黎无奈地笑:“怎么还哭个不停?这么委屈的啊?” 阮霁禾哼哼唧唧地躲进她怀里:“你……说了好多话,你是在,在哄我……吗?” 商镜黎心软,亲亲她的额头,把她凌乱的头发拂到一边:“是 ,我在哄你,为我做错的事,说错的话,向你道歉。” 阮霁禾在她怀里猛点头,因为抽噎得厉害,所以只能用肢体语言表达自己现在多开心。 商镜黎抱紧小哭包,甚至产生一个很奇怪的念头——如果她用点力,小哭包会不会破掉,然后发现她身体里都是眼泪? 越想越可爱,商镜黎心软的不像话,抱抱拍拍亲亲,愈发温柔细致地安抚。 她自小的经历算不上轻快,所以这份沉重跟着她,一直到现在,都是她性格里的主要色彩。 她很少对别人温声慢语地讲话,一般都是简明扼要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从来没耐心解释那么多。 但对于阮霁禾,这个她唯一的例外,她只怕自己说的不够多,解释的不够清楚。 很小的时候,纪怀昨身体力行地展示给她看:对爱的人要真诚,要毫无保留,要尽可能想到所有方式和对方沟通。 这么多年来,纪怀昨始终是这样做的,不但和阮赴今从来没有红过脸,也给她们做足了榜样。 所以商镜黎也学会了,她心里清楚,两个相爱的人总会愿意给对方机会,在矛盾之后,攒够耐心等着她的解释。 也许她不解释阮霁禾也不会一直记得,但她明知自己做错了却无动于衷,这样的态度本就不应该,也是对这份感情的不尊重。 可以争吵,可以误解,甚至可以冷战。但情绪上头的时候不要说话,情绪过去之后,要坐下来好好说话。 她们极其珍重地拥抱彼此,商镜黎亲亲她的脸,轻声问:“阮霁禾,你要和我在一起吗?一起谈恋爱,一起走在阳光下,一起活到躺在棺木之前,且永远相爱。” 阮霁禾是个粗心鬼,她不同,她思维缜密,在大多数事情上都能考虑得很全面。 所以她就该照顾阮霁禾,陪着她走在小路上,越走,路越宽。 没人能拒绝短促却真诚的表白,阮霁禾尤其,她很快地点着头,嘴上也在拼命答应。 她自问自己不是个多好的人,除了在运动方面有点特长,其余的所有方面几乎都是一个不转弯的木头,可谓七窍通了一窍,六窍不通。 而商镜黎呢,她处处都优秀,处处都那么完美。这样的人喜欢自己,追求自己,都是低就,她本来就该用一生去维护她,陪伴她,做她的恋人,也做她的护卫。 她们天生的合拍,也是从第一眼见到开始,就注定好的姻缘。 从那个清朗的下午,阮霁禾牵着纪怀昨满公园找属于自己的朋友开始,从商镜黎故意在她面前往小卡车里装了一铲土开始。 这个夜格外的美好静谧,两个人舍不得睡,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从小学说到现在,说来说去,都有彼此陪伴的影子。 阮霁禾会小声控诉商镜黎这么多年来拒绝过的男生有多少,商镜黎冷哼一声,只一句话就把她打败。 “那年过春节的时候,我等了两天,你都在和隔壁的妹妹玩,忘了给我打电话。” 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但商镜黎如此醋味满满地提出来,还是有股委屈劲儿。 不是普通的醋,算陈醋了。 阮霁禾哭笑不得地哄着她,什么都愿意顺着她。 她们年纪尚轻,也尚且不懂爱人的职责,但她们知道,先爱自己后爱对方,对方的感受比自己更重要。懂得这份自爱与迁就,又怎么会分道扬镳? 如此兴奋到凌晨,她们才慢慢睡去。第二天的游玩计划自然搁浅了,纪怀昨打电话过来问的时候,阮霁禾还没睁开眼,商镜黎只好拿着她的手机去推拉窗外边接。 “玩的怎么样?”纪怀昨把手机放在桌上问。 她身后是家里的餐厅背景墙,看来她们已经回家了。 “蛮好的。”商镜黎坐在椅子上,“温度也很舒服,环境也很干净,下次我们一起来。” “暑假的吧,姜松河那会儿也有空,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海边玩几天。” 纪怀昨才说完,阮赴今也出现在镜头里埋怨:“纪怀昨给我拍的照片我一张都不喜欢,小梨,下次你给我拍吧。” 商镜黎忍不住笑:“真的有那么难看吗。” 听到对自己不利的话题,为了避免这两个人越说越起劲,把自己的成果拿出来看,纪怀昨赶紧岔开话题。 “小禾呢,还没醒吗?” 商镜黎把镜头挪到屋里,只能看到一个盖着被子的轮廓。屏幕里框住她的一只眼睛,看着床上的大包。 阮赴今嗅到苗头,用胯轻轻蹭了一下纪怀昨的手臂。 商镜黎把镜头重新移过来:“我们打算晚上去逛逛夜市,然后明天中午十二点前就退房回学校了。” 沉默一阵,商镜黎有些不太好意思直面屏幕,看着脚趾,小声坦白。 “小昨姐姐,阮阿姨,我和小禾,我们在一起了。” 阮赴今嘴巴都绷成一条直线,生怕自己笑的太大声,手却急促地拍着纪怀昨的肩膀示意她问出决定她们最新赌约的关键问题。 纪怀昨无奈地看她一眼,硬着头皮八卦:“你们,谁先表的白?” “啊?” 商镜黎反射性地发出疑惑的单音节,似乎对纪怀昨如此好奇这件事感到惊讶。 “我们……这个……”她本来就不好意思,被两双眼睛这样注视着,更不好意思了,恨不得躲到屏幕之外去。 阮赴今瞧她这样,顿觉自己胜券在握,笑着揪了一下纪怀昨的脸。 “哼哼,这次总算轮到我猜对一次了哦?” 商镜黎磕磕绊绊说出实情:“我……我先。” 阮赴今的笑容卡在脸上:“什么?小梨,你是存心想让我输才这样说的?” 纪怀昨赶紧把她拉住:“小梨多诚实的孩子,你猜错了就是猜错了,还想耍赖哦?” 阮赴今仍旧不能相信:“不是啊,按理来说小禾她就应该……” 她说到一半想起阮霁禾在感情上木讷呆板的样子,沉默了,然后略显颓废地走进卧室。 商镜黎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你们又赌什么了?” 纪怀昨忍不住笑:“上次输了之后恼羞成怒,说,如果这次她再输,就把自己的包全都送给陈嫣。” 商镜黎唇角一抽:“啊……” 纪怀昨看了眼卧室的方向:“我去哄哄,你也去休息吧。” 商镜黎笑笑:“好。” 第149章 一种好的归宿 暑假过了一半,阮霁禾总算得了几天假期,得以赶回热河,和早就等她回来的几人会合,之后一同出发去海边。 为了方便出行,纪怀昨早几年就换掉了车,换成更适合全家出行的牧马人,稳定且空间也大,视野上也会更舒适。 两个小孩坐在后边,阮赴今仍旧坐在副驾驶上帮忙看路况。 她在倒车镜里看到躺在商镜黎腿上的脑袋,不禁感叹:“你们这训练也太紧凑了,暑假都休息不了几天吗?” 阮霁禾闭着眼睛补觉,因为昨晚连夜赶飞机,又凌晨才降落,到家就出发了,所以困得不行,说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当然啊,休假之后就是队内选拔赛,比赛关乎明年亚运会的正式上场队员,所以肯定要紧凑一点的。” 阮赴今有些心疼地望过去:“哎呀, 早知道就不让你打篮球了,一年到头连个假期都没有,还这么辛苦。” 纪怀昨忍不住笑:“你啊,前几天还说希望小禾真去亚运会,你也好和程曦之炫耀,这下又变卦了。” 阮赴今转回来:“可我还是更心疼孩子啊!再说了,你不着家,小梨天天自己在家,多无聊。” 商镜黎倒是没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什么不能接受,最起码阮霁禾偶尔也会休息,在本校训练的时候晚上都会回来,正是职业生涯的黄金年龄,她当然更希望阮霁禾能走得更高更远。 “没关系,她喜欢做什么都好,我等她回来就是了。” 阮霁禾感动地睁开眼睛看着她,两人对视,眼神胶着。 阮赴今偷笑:“你看她们两个,比咱俩刚在一起那会儿都腻。” 纪怀昨在后视镜上短暂扫了一眼:“我看不如我们。” 阮赴今靠近些看她:“真的啊?我还以为老夫老妻了,你就对我没感觉了呢~” 纪怀昨靠边停了车,嗔她一眼:“昨晚的‘我爱你’可没有忘了说,不知道是谁先睡的听都听不到。打电话催催她俩,要出发了。” 阮赴今满意地轻哼一声,才把电话拨出去,姜松河的车就开出车库来了。 “喂,我们看见你们了,我们在前边,你们跟上哦。”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驶入高速,几个小时的车程也不算无趣,舒缓的音乐,偶尔的插科打诨,根本没有无聊的空间。 阮霁禾一觉睡醒,刚好停在预定的民宿。 这片海是袁江槿之前过来学习交流的时候曾掠过一眼的,总想着来,也好在这个暑假都能抽出时间。 “我已经把烧烤架子都带出来了,小昨烧烤的手艺非常不错,我决定今晚给她个表现的机会。”姜松河一边说一边打开后备箱,里边果然放了一辆小推车,旁边还有一箱炭。 纪怀昨看了一眼签子的数量:“好家伙,你这是想让我在这边开店吗?” 几人笑了一阵,把行李箱之类的东西收拾起来去房间。 她们预计在这儿小住一周,因此箱子也有三个,其余的东西就放在车上,也免得搬上搬下。 纪怀昨租的是一个农家小院,上下四间卧室,她们只用得到三间。 民宿自带一个围墙围起来的小院子,中间还有一个清澈见底的池塘,里边游着几尾金鱼。 “这地方真不错。”姜松河感慨一句,“我以后退休了就买个这样的小院,到时候给你们分一个房间好啦,咱们四个晚上还能一块打打麻将。” 纪怀昨笑着看她:“打麻将啊?你的退休金都不够输的。” 姜松河扬眉:“不怕,还有我们家袁将军的,她都是校长了,退休金比我多。我呢,到退休之前努努力,搞一个特级教师的名头,不就够输的啦~” 阮赴今笑着拉了纪怀昨一下,和姜松河揭她的老底: “可别听她说了,前几天她自己在家,玩电脑,把我攒的几百亿豆全输了。真要打麻将,不用你准备退休金,都能把她稿费赢光!” 姜松河闻言不禁大声嘲笑好友:“天哪还有我们纪怀昨打不来的牌?” 纪怀昨尴尬地退出群聊,和袁江槿去拿烧烤要用的东西。 袁江槿笑着看她过来,问起两个孩子的近况:“这阵子我看小禾比赛,打得很不错呢。” 纪怀昨笑笑:“有时候我出门买菜,都有跟我要她签名照的,我说‘我哪有啊!那孩子不爱拍照!’,哎呦。” 袁江槿被她的表情逗笑:“你说十几年前哪能想到那个小皮球长大以后这么高,还是个体育生了,还是小梨发挥稳定,我看现在也有霸总气质。” 纪怀昨抿着唇摇摇头:“别提了,她现在已经开始帮阮赴今一起看文件了,而且一般的文件基本难不倒她,美其名曰锻炼孩子,实际上是她自己想偷懒。” 袁江槿笑着提醒:“小声点哦,瞄着你呢。” 纪怀昨赶忙闭嘴,乖乖干活。 乡下的天总是黑的早,远山被染成橘红色,逐渐被深蓝中和,变成深粉色,浅粉色,山尖的轮廓变成黛色的时候,小院里的烧烤香味已经飘到外头来了。 阮霁禾边吃边帮商镜黎捏着头发,一口下去,被训练折磨的身体顿时得到极大的满足。 姜松河吃了一口猪肉签,看到羊肉烤好了,就毫不犹豫把猪肉签塞给袁江槿,自己去吃新的。一会功夫下来,袁江槿面前摆了一堆剩了半截的串,看得纪怀昨哭笑不得。 “你也别太欺负袁老师吧?” 姜松河白她一眼:“你这烧烤,还是欠火候,我这是帮你呢,经过我这检验的才好吃,才能进献给袁将军。” 她说着说着把串高举过头顶:“将军,这是妾身亲自为您试过毒的!您可以放心享用了!” 阮霁禾被逗得差点呛着,她小时候过于淘气,被这两个老师提点了无数次,因此始终有些敬意的,但看着姜松河扭捏的姿态也实在忍不住了。 袁江槿早已对她偶尔发神经的行为见怪不怪,十分配合地接过,挥挥手:“退下吧。” “将军!”姜松河的戏瘾还没完,“臣妾一片赤诚,还有小人进献谗言……” 纪怀昨忍无可忍:“姜松河,我要骂人了啊!” 几人都笑起来,愉悦的气氛充满整个小院,商镜黎看着阮霁禾咳嗽出眼泪也要跟着笑的模样,无奈地帮她拿了纸巾擦擦眼角。 烤的差不多,纪怀昨也加入聊天行列,阮赴今仍在吐槽她那个新来的下属。 “真的是太善于伪装了,资料上写了熟练运用ps,结果一张广告图一周也交不上来,我本想去催催,一看她还在摆弄美图秀秀,后台程序点开,压根就没运行过ps。” 袁江槿好奇地问:“那这样的人怎么进的诚橡?” 阮赴今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空降的,和纪轻桐还是一个大学的呢。” 纪怀昨给她续上啤酒:“是吗?叫什么啊。” 阮赴今想想:“柳燕回。” 纪怀昨才拿的鸡翅差点掉地上,她问:“你还记得她俩还小的时候,有一次纪轻桐让人家给打了,我去帮他要债那件事吗?” 阮赴今愣住:“女生是她吗?” 纪怀昨点点头:“反正也是这个名字,眼睛挺大的,虽然长得不错,但是看着没那么单纯。” “那应该是同一个人,天呢,有这么巧?” 姜松河憋着一个惊天大瓜,就听不得这个“巧”字,一拍手:“来来都竖起耳朵,我和你们说一个最震撼的!” 几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袁江槿已经早就听她眉飞色舞地讲了好几遍,提前偷笑。 “各位还记得陈晨吧,就是那个陈晨!他儿子来我们学校读书了,你猜怎么着!嘿!刚好归到我们班来管!我看那小子怎么那么眼熟呢,后来一看家长联络簿才认出来!” “然后有一天,下雨了,这孩子就一直没人来接,我寻思着出啥事儿了,就打个电话催催。结果电话也不接,我就只能给人送回去吧!” “好家伙!才到门口,就听见男的女的吵架。我一过去看,天呢!屋里老的少的站了半个屋子!邻居跟我说,他婚内出轨被孩子妈妈逮着了不说,人家孩子妈早就蹲点儿等他呢,假装出差制造机会,然后带着自己的父母和陈晨的父母直接杀了个回马枪,把两个人堵在床上了。” “唉呀妈呀我真快笑死了,要不是陈晨他妈给我推着送出来,我真想录个视频!陈晨胖的都不成样子了,光着膀子哎呀!” 袁江槿瞪她一眼——光膀子这段可没和自己说。 阮赴今听得目瞪口呆,缓缓发出疑问:“他?还有女人喜欢这一款的?” 几人又是一顿爆笑。 “还有还有呢,那个讨人厌的男老师,就是我说老想追袁将军那个,那天……” “是吗?!” “对啊!就袁将军她们领导组那边的一个女领导,我看比咱们父母都大。” “啊……” 两个孩子不太清楚这些人名具体都是谁,但是听着也津津有味。 阮霁禾更是,她最喜欢听姜松河说八卦,那语气神态简直拿捏,她都能凭想象力想到那个画面。 天空逐渐变成深蓝色,大人们喝得面色酡红,仍旧在说各自积攒的八卦。 纪怀昨到底还是清醒些,看着好友们笑逐颜开地蛐蛐别人,接着快要笑摔倒的阮赴今,心神都放松下来。 她问袁江槿:“现在她喝醉了还是老毛病吗?” 袁江槿一脸无语:“现在改了,但是……还不如老毛病。” 纪怀昨正纳闷儿,死气沉沉的姜松河忽然“嗷”一嗓子:“我爱袁江槿!我的袁将军最性感了!我能一辈子倒在她床上起……呜呜呜呜!” 袁江槿满脸绯色:“上次教师聚餐,她说的比这还要……幸好我及时把她捂住,要不然我估计那些同事能把我们两个说出一个洞。” 纪怀昨正弯着身子笑的接不上气,阮赴今被姜松河的声音震醒,不甘示弱。 “我也爱纪怀昨!我超级爱纪怀昨!我今晚就要……呜呜呜?!!!!” 她眼神超凶,纪怀昨顶着尴尬撤回一只手。 阮赴今才反应过来:“松手!你不乖哦。” 纪怀昨无奈地看着她,干脆把人打横抱起:“我先把她带回去休息了,醉鬼。” - 或许姜松河的提议真的不错,等她们都退休了,可以买两个这样的小院,挨着住,偶尔一起聊聊天,讲讲八卦,或者打打麻将。 总之,人生这一世,喜欢的人在眼前,孩子健健康康长大。好友家庭圆满住在旁边,时而闲侃,漫度时光,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归宿。 第150章 小剧场 姜松河-袁江槿 1. 闹钟弹起,姜松河猛然做了个仰卧起坐,才发现时间已经直逼八点。 完蛋,迟到了! 姜松河掀起被子就想冲去学校,关键时刻被袁江槿一把扯住腰拐回被窝。 “想去哪儿?不认账?” 她的声音还有些模糊,像是被姜松河一惊一乍的动静吵醒了。 姜松河好声好气地和她商量:“宝贝,我们得快点起来了,已经七点五十了,我们迟到了!” 袁江槿睁开眼睛,不解地看着她,瞧她是真的着急,没忍住笑叹:“你的脑瓜不记事的吗?” 她摸索到手机,点亮屏幕举到她面前,上边写着“周六”两个大字。 姜松河一愣,尴尬地沉默半晌,最后咻地一下缩回被窝里,抱着袁江槿,想了想,开始打呼。 袁江槿被她逗笑,简直一点脾气都没有,躺下去搂着她打算继续睡。 姜松河乖乖被她抱在怀里,捱了一阵儿,实在被眼前的白嫩晃得眼晕,想了想,坏心思+1. “宝宝,我好饿。” 袁江槿迷迷糊糊地拍拍她:“嗯……厨房有面包,你饿的话就自己去弄一下好不好?我好累哦……” 姜松河心疼地圈住她的腰:“我自己会找吃的,你再睡一会儿。” 袁江槿才要答应下来,熟悉的感觉令她倒吸一口气。 这似乎是翻云覆雨的前兆,袁江槿实在腰腿酸软不想动,硬梗着脖子装作没感觉不想理她。 姜松河也不气馁,愈发过分的动作和声响把袁江槿到底还是逼到绝境。 她才开口想斥责,就发出一声轻吟,顿觉完了。 姜松河美滋滋地把她一翻:“宝贝,我们吃早餐了哦~” 袁江槿:…… 2. 姜松河最近的桃花运尤其之多,不是在路上遇到一个追着要搭讪的男生,就是新来的男老师嘘寒问暖送早餐。 她生怕自己家里的醋罐子知道以后生气难哄,多次拒绝无果之后,只能偷偷把早餐喂小猫。 直到全体教师开会之后,殷勤的男老师把姜松河拦在消防通道,鼓足了勇气直白地问。 “姜老师,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追了你这么久,明明你也收了我的早餐,为什么不给我明确的答复?” 姜松河苦恼地揉揉脑门:“是谁收了你的早饭,谁就得答应做你女朋友对吧?” 男老师用力点头。 姜松河干脆直言:“你送来的早饭我都给学校外边那个小猫吃了,你去找它要去吧。” 男老师大惊失色:“那可是我对你的心意,你怎么能去喂流浪猫?!” 姜松河把他推开:“回去上班吧,被别人看到又要误会,我有对象了,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了,偏不信呢。往后别送了,留着自己多吃点吧。” 男老师不甘心地把她拉住:“真就不给我一个机会?” “你放开!” 男老师还想说什么,安全门被大力拉开,门口站着直往下掉冰碴的袁江槿。 姜松河:哦,完了。 袁江槿直接把姜松河拉在自己怀里,看着男老师的眼神非常不善:“不用上班了是吗?” 表白现场就此被打断,袁江槿一直盯着人走了,才关上安全门,并转上锁,重新看着姜松河。 她的眉峰下压,恼火的心情不言而喻。 姜松河讨好地拉拉她的手:“你也听见了,我是觉得你知道也要吃醋不开心,所以就打算偷偷处理的,没想到他怎么说都不听,所以才……” “姜松河,为什么别人总会不知道你有归属呢?” 姜松河一怔:“啊?” 袁江槿眸色深沉,把姜松河摁在墙上,低头吻住她微张的唇瓣。 亲吻来得突然,但这个地方足够隐秘,姜松河很快就放任自己沉浸在这个吻中。 她以为袁江槿只是醋一下,亲亲就哄好了,但她没想到袁江槿根本没有那么轻易就放过她。 她逐渐撩起她的衣服,凉意让姜松河一瞬间清醒,羞耻地攥紧衣服。 “袁江槿!在上班呢!你要干嘛!” 袁江槿无声地凝视她,姜松河被看的头皮发麻,但仍旧不松手:“乖,回去任你处置,别在这儿好不好?被人看见……天呢,咱俩都别想再出门了。” 袁江槿冷哼一声,眼神闪过几分玩味:“你这么想和我在这儿?我可没有这个打算。” 姜松河一愣,袁江槿趁此机会,一手搂住她的脖颈,唇贴在她锁骨的位置用力嘬了一个印子。 “嗯。”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故意把她的衣领往下压了一点,叫那个印子可以露出一点。 “这样别人就知道你有女朋友了。” 姜松河欲哭无泪,她清白了多年的人设,难道就要这样崩塌? 等回到办公室,男老师再度围上来,姜松河恨恨地瞪他一眼。 “别再往我身边凑,不然我的女朋友会打死我!” 男老师:……女,朋友? 袁老师?????? 3. 袁江槿接任校长之后,每天的工作量肉眼可见地增加了, 姜松河主动承担起做饭的任务,跟着纪怀昨学了几手,自己写了一个食谱秘籍,每天对着上边的内容一步一步制作。 袁江槿处理好工作出来,就瞧见往日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朋友正举着锅盖炒菜,大概是怕油飞到身上,所以穿了一件雨披。 袁江槿忍不住笑,姜松河的视野只能看清眼前的一小块,并没注意到袁江槿过来了。 炸完虾,她松了口气,把雨披脱下来,头发被闷出来的汗打湿,一条一条贴在额头上,极其不舒适。 汗水流进眼睛,姜松河用力闭着眼睛,摸索着脱下一次性手套,迅速把手洗干净,才去揉眼睛。 袁江槿还以为是她眼睛里进什么东西了,赶忙过去帮她一起看。 姜松河迅速挡住自己的额头:“我现在超级丑陋,你不要看我!” 袁江槿见她睁开眼,无奈地笑笑:“哪儿丑啊,这么漂亮。” 姜松河可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固执地让她转过去。 袁江槿沉默几秒,抓住她的手强硬地背在她身后,抱着她低头轻吻。 “我说漂亮,就是漂亮的,我喜欢我女朋友什么我还不知道?” 姜松河美滋滋地仰着头看她,听到后半句,表情突变:“你只是垂涎我的美色?” 袁江槿一滞:“不是,我的意思是……” “袁江槿!你真是太肤浅了!”姜松河气哼哼,“那我五十岁你还爱我吗?六十岁还爱我吗?七十岁是不是就要和别的老太太跳广场舞了?八十岁呢?” 袁江槿被她吵得头都疼,捧起她的脸,亲一口回答一句。 “五十岁爱你 ,六十岁也爱你,七十岁还爱你,八十岁,九十岁都是。我能活到多少岁,就爱你多少岁。” 阮霁禾-商镜黎 1. “女子篮球赛决赛即将开始,由中国女篮对阵rb女篮的比赛马上进行。” “我们可以看到现在是球员们入场的时间,走在第一位的前锋是本届亚运会一直带给我们精彩对抗的王茹选手,身高186,体重72.5公斤,满满的压迫感哈。” “谁是本赛季最强女篮后卫,相信我们场内的热情呼唤已经给了我们答案,没错,就是我们的黄金后卫——阮霁禾!” “阮霁禾身高1米77,体重64公斤,流畅的肌肉线条决定了她抛投的精准度。” “比赛开始,那么亚运会女篮项目的冠军究竟花落谁家,让我们拭目以待。” 空旷的体育场馆内,无数人呐喊着,商镜黎坐在最佳的位置,和两个妈妈一起看着阮霁禾比赛。 rb女球员的身高虽然没有那么有压迫感,但胜在下盘稳,身材结实,在对抗上不输分毫。 经过前几场比赛,她们的作战计划也是相当明确,拨出两个人专门来防守阮霁禾,其余人试图冲散其他队友的阵型,打断传球。 比分十分胶灼,rb队暂且领先一分。 中场休息之后,rb队员的战术略有改动,得球之后就绕着场地边拉扯消耗,身材矮小的球员凭借灵活性和前锋兜圈子,使其没有对抗的机会。 距离比赛还有三十秒,二分的差距似乎指明了阮霁禾想赢的唯一方式——中场抛投。 队友也知道这点时间不够进两个球,说不定还会出差错被人反超,因此果断把球传给阮霁禾。 rb队员严防死守,几双眼睛都齐刷刷盯着阮霁禾准备抢断。 阮霁禾立定摆出投篮姿势,其余人纷纷蓄势待发准备跃扑。 解说的声音,观众的声音,甚至于队友的声音,都在阮霁禾的耳廓被彻底消音。 她知道商镜黎和妈妈们在观众席看,她们一定是安安静静,却比谁都要紧张的样子,无声地注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小禾不用太有压力,不管输赢,咱们也是第一次做正式队员上场,没关系的。” “宝贝,妈妈相信你,等你打完比赛,我们就去吃小龙虾。” “小禾……乖,比完赛,不论输赢,回去都奖励你。” 其余只剩心跳声,她的眼睛里只能看得见篮筐,这个场景似乎和她以往面对的无数个篮筐练习时重叠,她毫不犹豫,以最标准的姿势,从中场抛投过去。 距离比赛时间只剩两秒,球空心入框,以绝对的精准度结束比赛! 全场寂静,一秒后,看着记分牌唰地翻过,全场沸腾。 商镜黎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倒在椅子上。三人面面相觑,都忍不住笑出来。 阮赴今感动得满眼泪水,纪怀昨把她搂在怀里哄:“一会儿小禾看见你眼眶红红,又要心疼了,乖,不哭了好不好?” 比赛结束,阮霁禾总算在后台见到自己的家人,高兴地飞扑过来一把抱住商镜黎。 “我们赢啦!你们答应给我的奖励,一个都不许跑哦!” 纪怀昨痛快地点点头:“随便你想吃什么,想去哪儿玩,我们今晚就出发!” 阮赴今抱着阮霁禾摸摸头:“我女儿好厉害啊,快让妈妈亲亲!” 阮霁禾闪躲着藏到商镜黎身后:“我都多大了,才不要呢。” 四个人笑闹着回家,阮霁禾坐在后座,趁着前边的大人不注意,小声问商镜黎。 “小梨,你说的奖励,是不是今晚啊?” 商镜黎脸一红,把她的脸捏住,转过去:“现在不许问,坐过去。” 阮霁禾知道这是默认的意思,开心地转过去,靠着商镜黎躺下。 “不许反悔哦。” 2. 阮霁禾去国外比赛,已经走了两个多月了,因为时差的缘故,商镜黎只能每天快到中午的时候才能和阮霁禾说几句话。 “好想你哦,我还有七天才能回来。”阮霁禾委屈巴巴地揪着枕套,好像她才是独守空房的小媳妇。 商镜黎隔着屏幕戳戳她的脸:“撒什么娇呢,一周有多长啊?这么晚了,该睡觉了哦。” 她总是习惯偷换量词来哄她,阮霁禾不满地看着她: “你怎么都不说想我的话,你屋里是不是有别的女人,所以才催着我去睡觉?” 商镜黎给她拍了下四周:“你自己看,女人还能在我兜里啊?” “我不信,你去卧室看看!” 为了让这个家伙能早点睡,商镜黎乖顺地拿着手机把所有房间拍了一遍。 “看见了吧,没有女人。” 阮霁禾仍旧不依不饶:“是不是赶到门口去了?你打开门!” 商镜黎白她一眼,走到门口:“你的脑袋一天天在想什么,我的女人不就你……” 开门之后,阮霁禾站在门口,手里拖着两个行李箱,朝她嘿嘿一笑。 “你的女人回来了哦,需不需要我帮你暖被窝?” 商镜黎眼前蒙上一层雾气,毫不犹豫冲进她怀里抱紧她:“不是说还有一周吗?” 阮霁禾挤挤挨挨地进了门,然后用脚把门踢上,搂着她解释: “是绕小区一周啦,我怕上来的太早,被你发现,就没有惊喜了。” “笨蛋,外边不冷啊。”商镜黎笑骂。 阮霁禾想要的惊喜效果已经有了,冷不冷的都显得没什么所谓,只顾着傻笑。 “可我也说了真话,我可想你啦。” 商镜黎蹭蹭她的锁骨:“我也很想你,做梦都想。怎么白天不回来,晚上回来冻感冒了怎么办?” 阮霁禾有自己的小心思,她不好意思直说,含蓄暗示:“因为现在到家的话,就可以直接去洗澡了。” 商镜黎:…… 她抬起头,水灵灵的眸子直视阮霁禾:“两个月不见,你想我,是想我身子啊?” 阮霁禾努努嘴,脸红了一片:“我……我不是。” 商镜黎笑笑:“那它呢,想吗?” 白皙的手掌竖在阮霁禾面前,阮霁禾脸更红了:“可上次你已经在……这次该轮到我了。” 商镜黎搂住她的后颈吻住她,阮霁禾“哎”一声,退后一步恰好撞到灯的开关,顿时一片漆黑。 “这么主动?”商镜黎调笑。 阮霁禾小声辩解:“你推我干嘛,处心积虑。” 阮霁禾亲亲她,亲吻的声音被黑暗放大,烧得人耳尖发烫。 吻毕,她亲亲耳垂:“去洗澡,谁在上边,我们各凭本事。” 纪怀昨-阮赴今 1. 清晨,洗衣机发出提示音,阮赴今闻声过去,拿出里边的床单。 “老婆,帮我抖一下床单。” 纪怀昨从厨房出来,抽了张纸巾擦擦手,随手丢进垃圾桶里。 “不然我们多买一套床单吧,总觉得不够用。”她无意提到。 阮赴今挑了下眉,隔着一个床单的距离,笑得不怀好意:“买床单干嘛,你克制一点嘛,就不用总是洗啦。” 纪怀昨脸一红:“你克制一点,我就能克制了。” 阮赴今向来说不过她,干脆不继续往下说了,抖着床单,起了坏心思,一用力把没有防备的纪怀昨朝自己这边拉了一大段距离过来。 她干脆把床单丢在地上,抱住纪怀昨:“老婆,想亲亲。” 这人索吻的话越来越简单明了,纪怀昨已经根本想不起来最开始认识的阮赴今是什么模样了,她推推她:“床单晾起来再亲。” 阮赴今三下五除二自己晾好,然后抱住坐在沙发上冷眼旁观的纪怀昨:“晾完了,该奖励了。” 纪怀昨睨着她:“不是自己也可以晾吗?” 阮赴今顺势将她压倒在沙发上,笑得低醇性感:“可是有你的话,能晾得更好。” “虽然我们只剩一套床单了,但我们还有很多沙发垫。” 2. 周末,阮赴今休息在家,和纪怀昨一起待在书房里,陪着她写稿。 屋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偶尔响起的鼠标点击声,阮赴今刷到一个情侣测试的问题,兴致勃勃跑到纪怀昨面前。 “老婆我问你哦,如果有一个人很喜欢我,愿意为了我倾家荡产,把所有的钱都拿给你交换,你换不换?” 纪怀昨抬眼,把眼镜摘下来,问:“倾家荡产能给我多少?” 阮赴今站得累,顺势坐到纪怀昨腿上,搂着她的脖子设想:“就假如……” 纪怀昨的小说已经火了好几本,改编的电视剧有十多部,这粗略算下来…… 阮赴今尴尬一笑,决定不问了,她觉得自己不值那么多钱。 “算了,这个问题不适合我。”她起身想走,纪怀昨笑笑,把她拉回来,打横抱起,大白天就要去卧室。 阮赴今媚眼如丝地看着她,嘴上却说着假正经的话:“纪老师这是干嘛?” 纪怀昨拉上窗帘,把人扑倒:“用我所有的钱,买你一晚,怎样?” 阮赴今娇笑,逐渐变成娇chuan:“乐意之至。” 3. 纪怀昨新书举行了签售会,结束的时间和阮赴今下班的时间刚好差不多,便约好了中午等人来接她。 新书限量一千本,为了回馈粉丝,活动期间的八个小时,也可以自带书籍来索要签名。 八点,大门刚一打开,一大批粉丝便涌进来排着队,工作人员维持着秩序。 除了中午的休息时间之外,纪怀昨几乎是一直不停地写了八个小时,手都要抽筋了。 临近最后几分钟,阮赴今也已经到了门外,她看着仍旧排起来的长龙,从侧面直接进去找人。 桌上的倒计时已经到了最后一分半,阮赴今没去打扰她,一直到时间结束,才过去找人。 短短几分钟外头也下了雨,阮赴今一边帮纪怀昨揉着手指,一边假模假样地担忧。 “以后还是把时间缩短一点好了,累坏了的话,我不是后半生都没有幸福啦?” 纪怀昨嗔她一眼:“阮经理,你现在真是越发过分了哦。” 阮赴今抱着她的胳膊走路,整个人变成一个挂件,纪怀昨纵着她,才走到门口,冲出两个年纪很小的粉丝,原本是想要签名的,结果看到这一幕傻了眼。 阮赴今第一时间想起自己的姿势,瞬间规矩站好,试图挽回几分形象。 纪怀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被她瞪了一眼。 小粉丝交头接耳一阵上前:“老师能请您签一下吗,我们两个的车晚点了,到这边又没找到地铁,很抱歉。” 纪怀昨点点头,亲切地寒暄过后,小粉丝亮晶晶看向阮赴今:“那……您是老师的女朋友嘛,可不可以也……” 阮赴今一怔,欢欣地接过,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纪怀昨后边,中间画了个小爱心。 “这样可以吗?” 小粉丝激动地看着她们:“可以的!谢谢谢谢!” 纪怀昨看着外头的大雨问:“下大雨了,你们去哪,我们送你们过去吧。” 小粉丝惊喜地点点头,磕了一路真人,最后又拍了一张合影才下车。 阮赴今笑眯眯:“幸好我长得这么漂亮,要不然别人都要笑话你眼光不好。” 她才说完,意识到自己的口红有些淡,又开始担忧:“!可我唇色太淡了,看着好没气色!” 纪怀昨满不在乎:“谁看得那么仔细啊,再说这样也很漂亮啊,很温柔。” 阮赴今不确定地问:“真的吗?” 纪怀昨十分肯定:“当然!唇色淡点而已!” 结果此后一周,纪怀昨的评论区里最多的评论就是——老师请疼爱夫人,吃点好的补补。 纪怀昨拿着手机眉头紧皱,问:“她们是不是不知道究竟我们两个谁才应该多补补?” 阮赴今把手机摁灭,灯也摁灭:“可以,那我多疼疼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