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吟狮吼》 第1章 雪地里的孩子 朔风凛冽,雪花飘飞…… 村头街头的边隅,有个小孩瑀瑀独行。 这孩子看起来只有八九岁光景,因为饥饿、寒冷的交迫,这个不被人注意的小生灵,已经挣扎在死亡的边缘! 刺肤砭骨的寒风,像针尖似的刺刮着他的小脸,只见他一阵阵地哆嗦着…… 蓬松凌乱的头发,落满了雪花,随即又融化成冰水,流在他冻的发紫的小脸上,一套破烂不堪的衫裤,根本无法抵御怒吼中的劲风,他只有尽量把自己瘦弱的身子紧紧的缩住,蹒跚艰辛的直角街那一头走去。 有过一家食铺店门前时,一缕异样的香味,不由使他停了下来…… 舌尖舐着他那两片干燥的嘴唇,那一对又圆又大的眼睛,贪婪的盯着食铺里热气腾腾的馍头! 饥饿,寒冷……正无情的噬咬着他童稚幼嫩的心灵……食铺里滚热的馍头,使他感到更寒冷,更饥饿,更迫切的希望得到温饱的需要…… 这时,食铺走出来一个店小二,仿佛因为满笼的热馍头出笼,却未见顾客登门,正不耐烦的四下张望着。 小孩哆哆嗦嗦,惶恐不安的走到那店伙跟前,颤声哀求到,“大叔”……铭儿肚子饿得厉害……求求你给我一个馍头吧…… 店伙正因为没有买卖上门而气恼,见突然上来这么一个小要饭的,不由憎厌,大声叱喝道;“去你的……小要饭的……”说着,用手使劲的一推…… 铭儿“哎呦”一声,一下子跌倒在街心的雪地上。 满含着热泪,他摇摇晃晃的从雪地上爬起来,抬眼望着苍茫天穹,喃喃的自语道;“爹……娘……铭儿苦死了!”热泪禁不住“簌簌”的涌流在他冻的发紫的小脸上。 铭儿泪眼婆姿,哆哆嗦嗦的走出村落街头…… 村口有一座破落荒无的古庙,铭儿叹了口气,走进这座破庙歇下。 ……人海遗孑,飘零孤雏,虽是稚龄幼年,他脆弱的童心上,却早已经被划出无数创痕,与寻常儿童相比,他过早的成熟了,这些,都是永远无法弥补的。 铭儿偻身蹲膝,藏身在古庙大殿的龛桌下面;过度的疲乏,暂时使他挣脱了饥饿与寒冷的侵蚀,慢慢平静下来,片片段段的往事,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在他眼前,突然映现出一个气度轩昂的中年武生,和一个美丽的少妇…… 刹那间,这两个人断头溅血倒在地上…… 陡然一声凄厉悲啼,铭儿哭醒过来,小手掩脸,他哀哀的悲号着;“爹!……娘!”…… 古庙外,只有呼呼紧吹的寒风,与它凑成一曲令人心酸的音律…… 铭儿哀哀悲啼之际,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小公子,你赶紧逃走!……留下彭门后代一脉……” 余音未辍,他仿佛又逃出大厅,躲在老人家彭冲房中,老家人极速脱去他的衣衫,换穿在跟他年龄相仿的小孙子铃儿身上…… 就在这时…… 一个额留红须的恶汉,带了一伙人涌进老人家彭冲房里,老人家紧紧的搂着他,却把换穿华丽衣衫的小孙子铃儿舍在一边,恶汉拖走了铃儿,房门口,传来铃儿一声声凄厉的哭喊,老人家滚滚的热泪,一滴一滴洒落在他的脸上。 铭儿愣愣追思之际,老人家彭冲的话又回响起来;“小公子……老朽将铃儿代小公子填命替死……皇天见怜,彭门留你一脉,日后这血海深仇,定会有申雪的一天!” ……这桩惨剧的演变,对于他这个稚龄幼童来说,所能追忆的也仅有这些…… 可是,这段事实的经过,却绝对不会因着时间的转变,而冲淡这些惨痛的回忆,相反,如果铭儿能快快的长大,他定会把这段仇恨永记心头,并会参悟的更清楚! 奈何! 眼下,这小生命,正苦苦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 眼里含着泪,用小手轻抚着自己身上单薄破烂的袄裤,他想不起自己离家有多远,有多久。不过,他记得,离家时天气暖和,穿了这套袄裤刚刚好,后来天气渐渐变热,有时脱了上袄,光着身子走路,再以后,又慢慢地冷起来…… 漂泊!流浪!他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到底走了多少路,睡过庙寺庵观,街头巷尾,甚至落荒宿在山窟洞穴里,吃的是哀求乞讨来的残羹剩菜。 这儿,又是什么地方?……以后,又该往何处去呢?…… 这些问题可能他没有仔细想过,他只知道自己的父母都懂武艺…… 他还记得临走时,老人家彭冲哽咽着轻声对他说,“小公子,但愿你离家后,能遇到一位身怀绝学的名师,学的一身盖世武功,替九泉之下含冤屈死老爷,夫人,报仇雪恨!” 这时,庙墙外劲风稍歇…… 铭儿的神思,终于恢复到现实,饥饿与寒冷再次袭来,他不由得遍体酥软,眼冒金星,一阵阵的打着寒颤。 他知道,这时候如果还留在古庙里,不是饿死便是冻死。到外面走走,或许会遇到好心人,要一点点东西吃!这是他从漂泊,流浪中得来的经验。 浑身哆嗦着走出古庙,铭儿不由得连连悲叹叫苦……苍茫大地,被包裹在一片白皑皑的大雪中,回顾来路的村落街巷,早已是门户紧闭,一片死寂…… 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他只有紧牙关,抖抖索索的走向那雪天一片的迷茫处……! 铭儿两腿颤抖着在雪地里艰辛的跋涉,奇寒彻骨,饿火焚体,眼见着他摇摇欲坠,就要倒在雪地里…… 募地,几滴血渍映入已神智恍惚的铭儿的眼帘。 铭儿看的心神一惊,或许是因为童心的好奇,居然使他骤然又提起了一点仅余地精力! 走不多远,又是几摊血渍……最后,在离他两三丈处,他看到一具被雪花掩去半体的尸首。 这时,夜色迷茫,四周一片沉寂,一个八九岁的幼童,在这一块几乎与世隔绝的雪地上,见到这么一具尸体,当然要吓得惊叫起来。 这时的铭儿,又饿,又冷,又害怕,待要想拔腿走开,两条腿却是酥软得连一步也迈不动了。 铭儿吓过一阵后,慢慢的倒是平静下来了,他诧异地看了看尸体,带着一份童心怜悯喃喃自语,“你比铭儿更可怜……竟然死在雪地里……” 话一出口,不由激起他内心里浑朴的感情,“你躺在这里,要是给野兽看到,就会把你吃掉……”就让铭儿用雪把你掩盖起来吧……!铭儿说完就蹲下身子,用两只冻的发紫的小手,把雪一捧捧的盖在尸体上! 突然,铭儿的小手触摸到尸体胸腰处一包硬硬的东西,他不由自主好奇地从尸体上解下这个布包,刚一打开,立刻,一股异香沁入肺腑。 尤其在这种时候,对铭儿来说,这股香味,远比刚才在食铺门前闻到的馍头香味更刺激他! 铭儿用手打开包包,里面是一粒粒黄豆般大的鲜红色的丸子,他当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可是这股香味,却使他嘴里的唾液分泌的更快,而肚子自然饿的更严重了!铭儿一双冻的僵紫的小手,捧着这包东西,一边“嗦嗦”的发抖,一边想起了这么一个童心的解释,“这些红丸子,有这么好闻的香味,一定是吃的东西既然它是吃的东西,它当然不会是害人的……!” 铭儿想到这里,一手小心地捧着布包,一手猛然抓起一大把就塞进嘴里。 红丸子进到嘴里后,马上就化成一股又香又甜的液体流进肚子里,铭儿一连几把,很快就将一包丸子全都吃了进去。 这真是一桩不可思议的奇迹! 铭儿吃下这包红丸子后,不但冷饿全消,而且周身顿时感觉到无比的清爽,舒适。 他不免感到惊奇,心里思忖道;“这人身上带了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怎么还会饿死在雪地里……!” 想到这里,他又朝雪地上那些血渍看了一眼,额首喃喃地自语;“对了,他一定也是被坏人害死的,要不然,雪地上怎么会有血呢?” 他自然是以儿童的单纯心里来直觉的判断这尸体的死因,其实,任何人见到这种情形,也会有这样的判断! 铭儿服下红色丸子后。在这雪花飘飞的夜晚。居然毫无一丝寒意,这时他忽然为自己偷吃了尸体上的红色丸子而深感不安,一个念头掠过他的脑海,“我既然吃了他身上藏着的东西,现在又不冷不饿了,应该把他好好的埋起来才是……” 想到这里,他便用一双小手在雪地上挖起坑来,挖着挖着他突然停了下来,怔怔的望着自己的一双小手,原来,这双小手插进雪里,不但不觉得一点寒意,居然很快挖掘出一个深坑来! 铭儿回过身来,细心的把尸体身上遮盖的薄雪拂掉,尸体的脸庞露了出来,铭儿惊呼一声,踉跄着退出数尺! 死者是一个老尼姑…… 她只有半边的脸,左边自眼睛到耳沿的半边脸被削去一大块肉,结出了一团极其可怕的疤痕,而右边的半边脸,却显得异乎寻常的嫩白红润,如果不看她右眼上端根根银白色的垂眉,任何人见了,都会以为她正当妙龄。 铭儿骇然惊退了数步,过了好一会,心神才定了下来,他缓缓的重新又走到老尼姑的尸体前。 在雪光反射下,躺在地上的老尼姑尸体异常清楚,铭儿觉得似乎有点怪异,心里不免又有些害怕! “要是我没有吃她老人家身上的红丸子,一定跟她一样,死在这雪地里了,这么说来她是铭儿的救命恩人……既然是铭儿的救命恩人自己就不应该害怕……”铭儿想到这里,胆子就壮了起来! 他本想用劲将老尼姑的尸体拖到刚挖好的雪坑里,谁知道小手刚拽着尸体的肩膀,整个尸体就被他轻而易举的提了起来。 铭儿心里,又是暗暗一惊,心道;“这老人家好轻啊……” 就在老尼姑的尸体被铭儿小手提起来的时候,“噗”的一声轻响,老尼姑的一只鞋和一卷用红绸缎包裹的东西掉在了雪地上。 铭儿将老尼姑的尸体埋入雪坑后,这才朝着雪地上的包裹看了过去,不经意的捡了起来。 打开红绸缎一看,原来里面是一部十分精致的书卷,铭儿自幼就跟娘亲读书习字,所以能够认出书面上写的字“琼楼十二曲”五个字。 铭儿将书卷拿在手里随便翻阅,只见张张页页都画了一个翩翩起舞的少女,而且,每一张的姿势人形都不一样,铭儿看的异常高兴,赶紧将书卷用红绸缎重新包好,藏入怀里。 这个夜晚,铭儿是在雪花乱飞,狂风怒吼中度过的,他自己也深感惊奇,居然将以前那种饥饿与寒冷的痛苦统统都忘却了。 凌晨,毫无倦意的他居然来到一处极热闹的集镇。铭儿所到的这处集镇,俱是商贾买卖,人声鼎沸,相当热闹,虽然铭儿还是一个孩子,但流浪的生活毕竟使他这残酷的现实生活多了一层起码的了解,所以,他鼓足了最大的勇气,十分努力的向这些势利的买卖人说出心里的愿望,他明白,他早已不再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他现在只是想哪怕给人家当个小厮也好,至少可以结束这种漂泊不定的生活。 然而,这到底是个现实的社会,而并非是温暖的家庭,谁会雇佣这么一个小要饭的呢? 铭儿遭到了那些店家掌柜们数不尽的讥笑与叱喝,他的希望落了空。 铭儿带着满腔的悲愤,走出这处集镇,走到一处僻静的树林里,他终于禁不住掩着脸,纵声大哭起来。 似乎就从他昨晚服了老尼姑的红色丸子后,他竟然想到了很多以前从没想过的事情,仿佛开始明白心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骤然间,宛若醍醐灌顶,混沌回苏,灵台一片清澈,铭儿,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居然将父母被杀,阖家遭难的血仇和老仆人彭冲节义浩然,义薄云天的忠心联系了起来。 他手握一对小拳,狠狠地咬着牙关,自言自语道,“我彭宗铭只要在这世上活一天,就誓将这伙凶贼彭门血海深仇的罪魁祸首,全部诛杀” 彭宗铭,不过一个八龄幼童,他漂泊,流浪,终日与饥寒为伴,他甚至连自己的去向都不清楚,然而,就这一夜的转变,他竟然前后判若两人,在他简单幼稚的意识里,一下子会想出这么多的事情。 也许,昨晚雪地里,铭儿所掩埋的半脸老尼姑,是一位隐世异人?而他在饥寒交迫无意识的情况下,服用了老尼姑身上的稀世灵药,启发了他的颍悟智慧? 沉思半响,铭儿突然想起昨夜捡到的那本图画书,大概,孩子们都有一种天赋的模仿本性,而且多喜爱美丽的书画。铭儿虽然被苦难煎熬了这么久,但他毕竟也还不失这种本性。 铭儿一页一页的仔细翻看着,只见每个栩栩如生,精心绘制的绝色美女下端,都记着地支十二数,和蝇头细字的工尺乐谱。他正出神翻看时,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问他;“小娃儿,你看的是什么书?” 铭儿不禁一愣,倏地抬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跟前站着一位银须白发的老者。 老者见他满脸惊愕,不由现出一缕慈祥柔和的笑意,又重复道,“孩子,!你在看什么书啊?” 这些日子以来,铭儿所见到的人,对他不是声色俱厉的喝叱,就是恶意的挖苦和嘲讽,而今天老者对他露出的这缕慈祥的笑意,却在铭儿的心里激起一股莫名的暖流。 他本想蹲坐地上的,倏地站起身来,年纪虽小,礼数却十分周到,他恭敬的回答老者,“老伯伯,铭儿在看图画书,”说着,将手里那本(琼楼十二曲)书卷,双手递给老者! 第2章 琼楼十二曲 当他见到那本《琼楼十二曲》书卷,被铭儿这个小孩拿在手里翻阅时,不由一惊。 当铭儿恭恭敬敬的叫一声“老伯伯”斯文有礼地将书卷递给他时,心里不禁对着孩子生出几分喜爱来。 可是,看到对方只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却又这等知书达礼,心里不禁又暗暗称奇! 就在这眨眼间,老者脸上的神情竟然一惊一喜,又一奇,三种变化!或许,他并不知晓,铭儿本是大家族长大的孩子,只因剧遭惨变,才会落得今天这般模样。 老者似乎按捺着心头激动的情绪,仍是额首微笑着。并没有接过那本《琼楼十二曲》,而是语调柔和地又问道;“孩子,你这本图画书,是不是在雪地里,那老尼姑身上拿来的?” 铭儿的一张小脸,顿时变得通红,小声的分辨道,“老伯伯!铭儿不是偷拿的……昨天晚上铭儿在雪地里看到一具尸体……铭儿怕这具尸体给野兽吃了,就用雪花把她盖起来了……后来看到身边有包红丸子,这时铭儿又饿又冻,就把红丸子全吃下肚子里了……” 听到这里,老者惊异地“哦”了一声,急促的问道“孩子!你把一百零八颗红蕊珠全都吃到肚子里了?……” 铭儿见老者这种神情,心里越发感到不安起来;“老伯伯!铭儿吃的不是红……红蕊珠,是红丸子……” 老者又突然显出一股悲愤的神色,不过当他一眼看到铭儿时,还是额首柔和的问道!“孩子!后来呢?……” 铭儿见老者并没有责怪自己,心里略微感觉轻松了点,又接着说了下去,“铭儿吃下红丸子以后……心里很是不安,就在雪地里挖了一个深坑,把……把她老人家埋了……” 他说到这里,畏怯朝老者看了看,又道,“这本书不是铭儿偷拿的……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老伯伯…要是这本书是你的……你……你就拿去好了!……” 老者仔细的聆听铭儿断断续续的讲诉,神情忽而忧虑,忽而忿怒……瞬息千变! 铭儿话语刚落,老者又朝他看了一眼,拂须自语“……此子宅心仁厚资质禀异……虽然他擅自服用了师妹半脸神尼昭元师太毕生精研的一百零八颗“红蕊珠”却并没有把她老人家的尸骨曝尸荒野,而是将其收殓入土,说来未尝不是一段因果善缘……! 不过老者对铭儿又是疑窦重重,百思不得其解,这么一个举止文静,谈吐斯文的孩子,恁又怎么会是这般乞儿的打扮呢? 老者含笑慈祥地问道;“孩子,你是什么地方的人?怎地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弄得这般模样?” 老者这番慰抚的问话一出,铭儿不禁又是一阵伤心,一对又圆又大的眼睛里,渐渐涌出热泪,边哭边道,“爹娘都被人杀了,……铭儿逃出来……没有吃的,没有穿的……呜呜呜呜……” 铭儿哀怨的哭声勾起了老者的恻隐之心,他将铭儿轻轻搂进怀里,抚摸着他蓬乱的头发,怜爱地说道,“孩子!别哭…~跟伯伯讲,你是哪里来的?你爹叫什么名字……?” 躲在老者温馨的怀里,这漂泊异乡的孤雏,不由感到一种从来未有过的温暖。 他抽咽着说道,“铭儿从湖南怀化百树湾来的……爹爹叫彭崇玉,铭儿叫彭宗铭……” 老者沉思良久,关怀的问道,“铭儿,告诉伯伯,你现在又要往何处去呢?” 铭儿眼里噙着泪水,抬起头以眷恋的目光望着老者,他摇了摇头道,“爹娘都死了……铭儿没有去处……老伯伯您喜欢铭儿吗?……铭儿长大了会孝顺您……老伯伯!您带了我一起……好不好?”说罢,泪珠滚滚而下! 这个无辜的孩子,实在不想再经历以往挨冻挨饿的生活,对他来说,这些都太可怕了,所以,他才会躲进一个长者的怀抱里,这么迫切地要求面前这位老者能给他一点保护! 这位年逾半百的老者,因为铭儿脸上凄楚悲苦的神情,不由一阵心酸! 他手抚铭儿的小脸,眼圈微微发红,“好!老伯伯带你一起走!”他下了决心,或许天意如此……师姊此番归土,他若地下有灵,亦会含笑九泉的! 想到这里,他突然对铭儿说道;“铭儿,你以后叫我师叔,别叫我老伯伯了!” 对于这个童心稚嫩,见解未深的孩童来说,这话听来自然是感到困惑,迷惘……他只有将这一对眼渍未干的大眼睛,定定的望着老者! 老者喟然长叹了一口气,自语般的轻声道,“事已至此,这或许就是天意,老夫只能替代死去的师姊,将此子收归门下,传授武艺,日后让他替自己的师父了断这桩公案……” 说罢,老者肃穆而又郑重地告诉铭儿:\"孩子,凡事天理循环,因果不爽。你雪地埋葬的半脸老尼,她以后就是你的师父,老夫紫云羽士肖大尹,正是她老人家的师弟。你宅心仁厚,无意中雪地葬师,所以老夫替她完成这段因果善缘,代她将你收归门下……!\"紫云羽士肖大尹说到这里,脸上突然现出悲愤抑郁之色,又缓缓地接着说道:\"你日后功夫学成,要报师门重恩,要替你师父半脸神尼昭元师太,了断这桩昔年公案。那样,她老人家即使含冤九泉,亦能有瞑目之日了。\"铭儿听罢老者这席话,虽然并未完全领悟,但还是懂事地频频点头应是。紫云羽士肖大尹,接过铭儿手里那本《琼楼十二曲》,接着说道:\"铭儿!你师父半脸神尼昭元师太,乃是武林中的一位盖世前辈人物,她比起你师叔我来,不啻有天壤之别。 你服了她老人家毕生精研的一百零八颗''红蕊珠''后,剔髓伐骨,又因天生资质造就,与常人异……你师叔此番就用她震撼天下武林的秘门绝学,这部《琼楼十二曲》,来传授与你。\"紫云羽士肖大尹,当然知道半脸神尼昭元师的\"红蕊珠\"的神效,所以,他才不顾铭儿稚龄幼年,而是不厌其详地告诉铭儿:\"此门武学,与一般身怀绝学的武林人物之武功迥然不同。它仍是运用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戍、亥地支十二数,配其音律,与离奇招式而成……!\"正是由于服了\"红蕊珠\"的缘故,铭儿目前的智力已超乎常人。他一边聆听师叔说话,一边频频点头,两眼闪烁着夺目的光彩。紫云羽士肖大尹接着又道:\"《琼楼十二曲》,巧合地支十二数,造成每一曲奇异的声响音律,再配合本门绝学,成了一门完全单独的武功,所以《琼楼十二曲》,就是十二套盖世绝伦的武功!因为地支十二数,十二个时辰音域迥异,其功力的强弱高低不一,据你师父说,《琼楼十二曲》,最强的二音,是《子声:鸟鸣狼嗥》与《午声:武彝九音》二门……!所以武林流传着一句话:子午二声起,天下群魔灭……\"铭儿听来虽然很有兴趣,可还是有点迷惑不解。一对又圆又大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下,怯生生地问紫云羽士:\"地支十二数,这十二个声音,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紫云羽士肖大尹,听铭儿此问,似乎突然想起,不由轻捻银须,笑了起来。他轻抚着铭儿的小脸,含笑道:\"铭儿!你师叔说得太多了。你资质再是禀异,这门稀奇绝伦的武家密学,又岂是你八岁的孩子一时所能了解的呢?铭儿!你先别急,为师以后会慢慢告诉你的。\"这时,铭儿突然又想起一个问题,不觉又诧异地问道:\"师叔!你怎么会知道铭儿在这树林里呢?\"紫云羽士肖大尹被他触到了心头隐痛,不由喟然长叹一声,缓缓地说道:\"铭儿!说来话长啊,你也不会知道得太清楚的……\"。说到这里,肖大尹发现这孩子正凝视着自己,似乎急迫地想要知道这事,忍不住微微颔首道:\"好吧,说与你听也无妨。目前,浪迹江湖,行闯武林的正邪前辈人物,极负盛誉的有''烟酒茶客痴癫僧'',''双奇三怪四修罗''等众人……你师父半脸神尼昭元师太,隐匿武林已久。但为了这部《琼楼十二曲》秘本,而遭三怪四修罗等七人的联手追杀。这次在鲁南金沙岩,你师父落在了他们七人手里……待我追踪到金沙岩时,已是人迹杳然,仅留下一片血渍。当时老夫猜测,可能你师父尚未遭三怪四修罗的毒手,而是熬住真力,负伤逸走。后来,老夫来到那处村口,无意中发现了与金沙岩所留的同样血渍。血渍近处,正有一只是你师父穿的圆口鞋,雪地上还有凌乱的孩子脚印……于是照着雪地的脚印追踪至此,看见你手里正握了这本《琼楼十二曲》在翻阅……\"铭儿听紫云羽士肖大尹说到这里,插口道:\"师叔!你有没有找到师父的尸体?……\"肖大尹摇头道:\"当时老夫见到你师父一只圆口鞋后,已料着她遭了意外,可是急于想知道究竟,所以,未及寻找你师父尸体……\"一个八龄幼童,竟会说出这等晓懂人事的话来,紫云羽士肖大尹,心自感到无限惊奇之下,却也深深觉得安慰。紫云羽士肖大尹,带了铭儿,在集镇街上估衣铺里,替他买了一套现成衣裤,又命他漱洗一番……-﹣果然,人是衣裳马是鞍,即使是这仅仅八岁的小孩。经过一番洗饰,铭儿仍是一个粉妆玉琢,招人喜爱的孩子,虽然神情里还带着前段流浪生活所留下的憔悴。铭儿领着师叔肖大尹,来到昨晚埋葬半脸神尼昭元师太的雪地里,把这位武林隐侠的尸体,从雪堆里重又挖掘出来。紫云羽士肖大尹,见这位曾叱咤风云,声震遐迩的师姊,竟落得这般结局,纵然英雄轻易不弹泪,怎奈情到伤心处,他禁不住还是潸然泪下。铭儿不待师叔吩咐,已朝半脸神尼尸体,匍地跪拜,行过大礼。这时,他见师叔肖大尹悲愤痛苦的神情,童心恻隐,亦流下二行热泪。突然,他牙关一咬,悲痛地说道:\"师叔不要难过。您在树林里对铭儿说的话,铭儿都记在心里了。……我一定快快长大,替师父报仇!……\"紫云羽士肖大尹,见八岁的孩子,竟然能朗声说出这等话来,不由心头猛地一震。铭儿小脸儿肃穆地又接上一句,道:\"谁害死我爹娘,谁害死我师父,我长大以后,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其实,彭宗铭虽然年幼,但能说出这番话来也并非只是\"奇迹\"。饱受苦难的浪浪生活,已使他对无情的现实有了极深的认识。紫云羽士肖大尹,为了不让半脸神尼昭元师太之死晓传武林,免得行迹外泄,就把她的尸体殓葬在鲁南风凰山的祝沟峰下一处隐秘所在。这是一处千峰万岭的丛山腹地。极目望去,尽是绝峰卓立,排云凌霄,危崖如削,万径断绝!山岚罡风刮过处,千里荒山,幽壁深喁……撩起一阵阵浑厚激厉的音响……如瀑布雷鸣……又似松涛浩啸……更若深山众谷中狮吼虎呐,狼嗥猿啼!循着这股声响溯源而去,原来是这奇峰陡立,绝壁扬阗的一处幽蜗深谷里,一个身穿紫色疾服劲装的少年,正迎对着飞自山颠的银绢白练,嘹嗓长鸣,吐出这般激厉无比的声响!少顷,少年吐声甫歇,又传来一缕柔和、欣悦的话音:\"铭儿,你来此文峰山玉甸谷短短五载,居然尽得《琼楼十二曲》之学……\"话音过处,铭儿眼前,走来一位银须白发的老人家……铭儿待老者在山岩石块上落座,恭敬地施过一礼,含笑道:\"师叔!铭儿所以进益神速,全是您老人家的恩赐教诲…… 老者﹣﹣紫云羽士肖大尹,听得铭儿此说,不由抚须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道:\"铭儿休得此说,你师叔岂敢掠居此功。你有今日之成就,皆因当年服了你师父毕生精研之一百零八颗''红蕊珠'',所以才会有现在这样颖慧绝伦的悟力。你师叔不过在一旁稍事辅导而已,其本门心法与秘决,俱在这本秘卷里详细阐明,你师叔又敢能掠人之美……\"铭儿听紫云羽士肖大尹说出这等虚怀若谷之言,一时倒找不出话来回答,只有张着嘴憨笑。肖大尹似乎洞察铭儿心思,含笑又道:\"铭儿!并非你师叔言过其实,你若将《琼楼十二曲》再熟练二年,其《子午二声》的音响威力,恐怕你师叔亦禁受不住喽!\"铭儿听了不由愕然一震,诧异地问道:\"师叔!怎会有这等事?\"紫云羽士肖大尹,颔首肃穆地说道:\"铭儿!确有此事,只是你自己尚未觉察而已。最近,你在《琼楼十二曲》地支十二数中吹炼《子午二声》时,我在一边听了,神志极度不安,甚至有时会出现周身气血凝止的感觉……\"铭儿听得不禁一怔。不过他相信师叔肖大尹是不会言过其辞的。这时,紫云羽士肖大尹又道:\"如若以《琼楼十二支》秘门绝学上工尺乐谱所发出之奇异音韵,不用丹田之气出声自口,而以古稀精制乐器笙箫笛诸物声响将《子午二声》奏出,其威力之强,不难令天下群魔闻风而遁!\"铭儿听之,心自暗暗惊奇不已……!· 紫云羽士说到这,突然轻叹了口气,神情渐渐黯淡,又道:\"昔年你师父专心精研《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而没有注意到其它掌、剑的功夫,以至于这门秘学尚未成果,却反伤在群魔的手里……\"提起师门之仇,铭儿脸上骤然掩上一层阴霾,因为同时他又想起昔年彭家灭门之痛……!紫云羽士肖大尹见铭儿脸上突现一片沉痛凄怆之色,便微笑着劝慰道:\"《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经你五年来孜孜不倦苦练,已进入奥秘阶梯,今后只要随时揣摩,不难抵达炉火纯青之境。关于掌、剑绝学,你师叔替你设法另觅高人铭儿听紫云羽士肖大尹说话,不时颔首称是。听到此处,他不由又问道:\"师叔!难道天下武林高手中,尚有胜过师父之人……?\"肖大尹嗔怪道:\"痴儿!学武之道没有止境。须知: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你师父所以能冠盖武林,为天下邪魔所悸惧,就因为《琼楼十二曲》中《子午二声》有着异奇突出的威力。要知道,武林中,但凡名家高手,俱有他所学之长,所以,你若能汇集天下高手身怀之技于一体,则腥风血雨之武林,会因你而澄清……!\"铭儿听师叔肖大尹此说,不禁暗自出神。紫云羽士肖大尹,又接着说道:\"以目前声震武林的高手如''烟酒茶客痴癫僧''、''双奇三怪四修罗''诸人来说,他们除了一般武学有过人之处外,都还身怀一二套出类拔萃的惊世武学。 当前武林上''烟酒茶客痴癫僧'',五位风尘隐侠中,烟翁任九龄以医理见长;酒丐康武轻功称绝;茶客于七,这位风尘奇人,精研《河图洛书》、《奇门八卦》诸玄学;痴婆子薛玲玲,这位年届八旬的老人家,却以一套''倒转乾坤三五七''的精湛剑术称绝武林……\"铭儿听得心里一奇,诧异地问道:\"剑术上还有''倒转乾坤三五七''的怪名字?\"紫云羽士肖大尹笑答道:\"这老婆子本来就是风尘怪人,她这种剑法所以称绝天下武林,就是因为怪得出奇。还有一位,疯癫僧乙乙和尚,无独有偶,他跟痴婆子薛玲玲可说是当今武林的一对瑰宝。这位又疯又癫的乙乙和尚,一套''饿狗吃巴掌''的惊世骇俗的玄奇掌法,堪扫天下群魔.…..…!\"铭儿听到这里,不禁\"噗嗤\"笑出声来:\"师叔!''饿狗吃巴掌''怎么能是掌法的名字呢?\"紫云羽士肖大尹听铭儿此问,亦颔首含笑回答道:\"说起这事,江湖中还流传着一段饶有趣味的掌故呢。远在二十年前,疯癫僧乙乙和尚就使出这套当时尚无名目的玄奇掌法。只见乙乙和尚一只肥硕的肉掌掴在玉面尊者杭欣的俊脸上,顿时打掉两颗大牙。接着肉掌翻舞,不待玉面尊者杭欣回招使出,又是一掌击在颈后\"对口\"穴处,这位邪门魔头当场饿狗吃屎粪,摔了一跤。玉面尊者杭欣,自然惊骇至极,唯恐乙乙和尚连使毒招,急忙从地上爬起来,纵退数步,连问乙乙和尚所使掌法的名称。疯癫僧乙乙和尚,笑吟吟地告诉他,这叫''饿狗吃巴掌''。玉面尊者杭欣立刻醒悟过来,顿时羞愤难当,只好知难而退。后来这事很快流传江湖的时候,乙乙和尚这套''饿狗吃巴掌''早已震撼天下武林,而玉面尊者杭欣自然就有了这份永远也洗刷不掉的耻辱。\"紫云羽士肖大尹,接着又肃穆地说道:\"痴婆子薛玲玲,疯癫僧乙乙和尚,还有你师父半脸神尼,昔年俱渊源极深。而你目前所精研的《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已渐入门径,如若随时揣摩,自不难抵达炉火纯青之境。所以,老夫要你前往痴婆子薛玲玲与疯癫僧乙乙和尚二位风尘隐侠武林前辈处,再求学这二套震撼天下武林的掌剑绝学……\"铭儿听师叔紫云羽士此说,赶紧恭声应是!紫云羽士肖大尹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学武之道,不能仅为了报仇雪恨,了却私愿。我们身怀艺技,小而言之,固为防身御敌之用,但是,最重要的还是不避艰难凶险,扫荡天下群魔,还我澄清武林。年前,我在江湖上短时行历时,发现江湖上有非帮非会的''菩提门''离奇组织,可能是江湖上的邪门魔头使用的鬼域伎俩……\" 第3章 海天妙音客 紫云羽士肖大尹说到这里,又将话题转到《琼楼十二曲》上,道:\"《琼楼十二曲》是用各种不同音韵配合而成之防身歼敌的秘门绝技,因为巧合了地支十二数,所以才成为十二门可单独使用的绝学。铭儿!你且把《琼楼十二曲》每种运用威力,口诵与师叔听来……\"铭儿低头稍作思索,就朗声口诵道:\"''子声:鸟鸣狼嗥'',离魂散魄,百穴壅塞;''丑声:南江水调'',荡气回肠,似痴如醉;''寅声:阳春莺啼'',解冻溶冰,一片和煦;''卯声:昆岗凤鸣'',醍醐灌顶,大觉梦苏;''辰声:临岳调韵'',肃杀戈伐,春雨化冰;''巳声:满地风雷'',飞沙走石,山崩地裂;''午声:武彝九音'',五腑离位,心脉震断;''未声:巫山猿啸'',腥风飒飒,血雨绵绵;''申声:杜鹃泣血'',惨雾氤氲,愁云满布;''酉声:幽涧鸣泉'',神智恍惚,往事如梦;''戍声:古寺钟声'',苦海浮沉,慈航普渡;''亥声:龙吟狮吼'',行空翻云,潜海涌涛。\"铭儿诵毕《琼楼十二曲》,满怀期待地问紫云羽士肖大尹道:\"师叔,铭儿口诵得可曾有错误?\"肖大尹脸上带着会心的微笑,颔首道:\"唔……很好……铭儿,你要知道在《琼楼十二曲》里,包含了十二种应对敌人的不同绝学,其中《子午二声》虽然威力最为凶厉,然其他各声,在必要时亦能发挥各自独到的威力。如果你再能配合以''烟酒茶客痴癫僧''中痴婆子薛玲玲''倒转乾坤三五七''的精湛剑术,和疯癫僧乙乙和尚的那套''饿狗吃巴掌''的绝世玄妙掌法……\"说到这里,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鼓励,道:\"到那时,铭儿,你就能叱咤风云,成为一代盖世奇材,在旷古至今的武林史上,写下辉煌的一页!\"铭儿听师叔肖大尹此说,不禁俊脸微红,郝然道:\"师叔,我怕学不好…而且,你老人家所说的痴婆子薛玲玲,与疯癫僧乙乙和尚二位老前辈,他们肯不肯传授自己的秘门绝学呢?\"紫云羽士肖大尹道:\"这点你不必犯愁,愚已替你设下谋策……你此离文峰山玉甸谷后,可先往豫东一带寻访痴婆子薛玲玲,从这老婆子处就很容易找着疯癫僧乙乙和尚下落。年前,愚叔自豫地来时,江湖传闻这痴婆子出没在豫东一带,我估计短时间内她还不至于离开那儿。\"铭儿听紫云羽士肖大尹此说,不禁剑眉微蹙,不安的问道:\"师叔!偌大的地方,没有行止落脚处,叫铭儿到哪去找这位薛老前辈呢?\"肖大尹似乎想到一桩有趣的事,笑着回答:\"铭儿别慌!你师叔自然有办法让你找到痴婆子薛玲玲……\"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你此去豫境后,每经过县镇市集,就在热闹显眼的地方,暗地贴上一张告示,上面写''六十岁老闺女,想找十六岁小丈夫,羞人!羞人''。每到一处热闹地方,你就贴上这么一张告示,痴婆子薛玲玲不待你去找她,她自然会来找你的。哈哈……!\"铭儿听得啼笑皆非,呆了半晌才诧异地追问道:\"师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紫云羽士肖大尹道:\"痴婆子薛玲玲,今年有八十岁了。远在二十年前,武林上有缺德的促狭鬼,替她编出一桩趣事,说这痴婆子曾收了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娃子作徒儿,后来不知怎么的竟要这男娃子作她的小丈夫……\"对这桩事情,痴婆子当然矢口否认,而且恼羞成怒之下,与这些促狭鬼激战过多次,听说死伤了不少人……\"这是痴婆子薛玲玲平生最大的羞辱。事隔二十年,这事或许已经被人逐渐淡忘了,要是再被你揭开她的隐私,这老婆子肯定非要寻找出张贴告示的人不可。\"铭儿听着有趣,不过心里还是有点担心,便问道:\"师叔,要是薛老前辈找着铭儿,岂不要打起来……\"肖大尹故意逗他:\"那你就跟她打嘛……铭儿,她真要跟你较量时,你就说:''君子动口不动手''。这样你不就可以用你苦练五年的《琼楼十二曲》来应付了吗?到时候,你师父这套震撼天下武林的秘门绝学究竟威力如何不就清楚了吗?\"铭儿又迟疑地问道:\"师叔!要是铭儿较量不过薛老前辈·……她老人家盛怒之下,岂不要下毒手……\"肖大尹摇着头自信地说道:\"铭儿,须知天下武林中,怀有《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的,仅有你师父半脸神尼一人而已。不过,若不是你偶然服了她老人家毕生精研的那一百零八颗''红蕊珠'',你亦无法练到这般境地的。所以,在玉旬谷这五年来,愚叔只能在一边辅导你,自己却练不成,就是这个缘故。痴婆子薛玲玲,昔年与你师父私交甚笃,她一见你展使《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自然会追问你的师承来历,也就不会向你下毒手了……\"紫云羽士肖大尹顿了顿,沉思半晌才接着道:\"痴婆子薛玲玲问起你的师门来历时,你就说是半脸神尼昭元师太的徒儿,奉师尊之谕,特来取回''玉麝香''一用\"。铭儿听得纳闷,忍不住插口问道:\"师叔!''玉麝香''又是何种东西?\"肖大尹颔首道:\"''玉麝香''乃是昔年你师父半脸神尼得自西疆异乡的一种奇香,此香一旦点燃,其烟气能使穴道阻塞濒临垂死之人立刻回醒过来。昔年,你师父曾将半枝''玉麝香''赠与痴婆子薛玲玲,想来这老婆子早已用完……\"铭儿不由楞楞地追问道:\"师叔!既然''玉麝香''已被薛老前辈用完,又如何再向她索回呢?\"紫云羽士肖大尹微嗔道:\"痴儿。铭儿,你要记着,此番你去寻找这薛老婆子,仍是要从她身上学得一套震撼武林的''倒转乾坤三五七''的精湛剑术。这老婆子浪迹武林,遍踏江湖,见半脸神尼突遣徒儿来索取''玉麝香'',自会明白其中的用意。当她找你时,你就婉转相求,要她传授''倒转乾坤三五七''的剑术……\"彭宗铭奉师叔之命,离开了鲁中文峰山玉甸谷,一路向豫地而来。-﹣一颗嫩枝,经过春风的慰抚,夏雨的滋润,很快地茁壮地成长起来。虽然,彭宗铭实际仅是一个鬓龄十三的小小少年,可是长得魁伟高大,俨然一个十六七岁的后生。或许,因为昔年在雪地里巧服半脸神尼一百零八颗\"红蕊珠\",使得他的智力与体质,都得到了超乎常人的快速成长。他,身穿师叔肖大尹预先替他准备好的银灰色疾服劲装。如果,美丽的少女可以被比作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那么此刻的彭宗铭,就是一枝郁葱翠的林木﹣﹣满蕴着青春的气息!以昔年的流浪生活跟今天的长途跋涉相比,真是相差甚远,所以,他一点没有艰苦之感。更何况,师叔已替他准备了足够的银两及所需要的各种东西。当彭宗铭心情愉快地走完鲁西行程进入豫地,便在一处集镇上买了一卷狭幅的红绫缎,和一枝狼毫笔。彭宗铭落宿在离豫东归德二十里的朱家集上永丰客店。当晚,他将红绫缎剪成一尺宽二尺长的数块,用黑墨写下\"六十岁老闺女,想找十六岁小丈夫,羞人!羞人!\"一连写了六七块。 彭宗铭搁笔看了看自己写的这些话,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来。他暗自嘀咕:\"师叔恁地会想出这么个怪主意出来。\"待到三更,彭宗铭手持一幅写妥的红绫缎,吹灭灯火,越窗而出。在文峰山玉甸谷,彭宗铭虽然由紫云羽士肖大尹辅导,精研《琼楼十二曲》五载,但在这段时间里,亦从他老人家处学得了不少掌剑轻功等武艺。白天初到朱家集小镇时,他已经注意到直街转角的庙口处,人群熙攘,显然是此地最热闹的去处。所以,只见他身形几个纵落,已来到庙口处。此刻,夜深人静,街心寂寂。他悄悄地将红绫缎粘贴在庙口大柱上。翌晨,彭宗铭起床,刚打开客房之门,店伙就殷勤地送上盥洗用具,笑吟吟地道:\"小客官!您起来啦……\"彭宗铭颔首应了声,道:\"不想一睡下去,竟已是日上三杆……\"店伙见这位小客官和蔼可亲,话匣子便打开了,一边收拾床铺,一边说:\"小客官,这年头,怪事真多……居然有六十岁老闺女,要找十六岁的小丈夫。客官爷!您说怪不怪?\"彭宗铭听得心自一乐,差一点脱口笑出声来,却故意问道:\"天下怎会有这等事?\"店伙见自己的话引起了这位小客人的注意,兴趣大增,不由提开嗓门,显得十分自信、肯定地说:\"小客官!小的绝不敢骗您。这事儿已经轰动整个朱家集啦!也不知哪个损人缺德的,把人家秘密事揭露在大街上……小客官,您出去经过直街转角的庙口时,就可以看到一张大红绫缎,上面写着''六十岁老闺女,想找十六岁的小丈夫,羞人!羞人!''……小客官,您说世上还真会有这等事么?\"彭宗铭终于憋不住,\"噗\"地笑出声来,便随口应道:\"人家既然这么写了,没准真有此事……\"彭宗铭离开客店,心里异常轻松,仿佛干了一件极得意的杰作。他信步来到庙口,果然,熙熙攘攘挤了一大堆人,都在议论着这桩事情。他暗暗称奇,心想:昨晚才贴出一张,就轰动了整个集镇,不如将数十张全藏在身上,沿途贴去,那么这位薛老前辈不就很快会出现了吗?于是,一路横贯豫地,每经过一处县镇乡集,无论白天黑夜,彭宗铭用极捷疾的身法,将那些写妥的红绫缎一一粘贴在当地的热闹处。这天,彭宗铭来到豫南邓县近处白河镇。他发现所有酒肆茶坊几乎都在谈论着这桩怪事。彭宗铭虽然暗暗好笑,却又思忖道:\"自己张贴的这些怪告示,几乎传遍了半个豫地,怎地还不见薛老前辈的形踪?难道……她老人家已离开豫地了?\"他信步踪蹬在白河镇街头,突然,一缕悠扬的乐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抬眼看去,原来街边有一家卖笙箫的乐器店,一位顾客正在试吹他所买的一支玉笛。五年来,彭宗铭在鲁地文峰山玉甸谷精研《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无意间对声乐音律渐渐产生了强烈的偏爱。这家乐器店规模颇大,从它的门面排场看,似乎是家世代相传的老店。彭宗铭径直进到店里。在店家的殷勤招呼下,他随手取下一支用湘妃古竹精制的笛子。他只随便地吸气吹声,音律甫出,陡然间\"叭\"的一声,湘妃笛竟然被震裂开来!彭宗铭不由一怔,店铺的老掌柜以为自己店里制货不佳,慌忙上前,打躬作揖地告罪:\"小客官!本店还有上好箫笛……这支湘妃笛,恐怕是存放得过久,竹生裂纹……\"说着,老掌柜已从柜橱里取出一枝异常精致,滑润无比的玉笛,小心翼翼地递给彭宗铭。彭宗铭接过玉笛,六指按上笛孔,刚鼓气一吹,音律未成半阙,陡然又是\"叭叭\"两声,一支玉笛,竟裂成四段!彭宗铭的心头锰地一震,似乎悟到了什么。老掌柜更是震惊,早已瞠目结舌地愣在那儿。这可是他经营这家乐器店数十年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店铺里其他的客人也被吸引住,都围拢过来。一位颔留清须,头戴文巾,身穿长衫的老者,走至彭宗铭跟前,含笑说道:\"尊驾想来精研音律,老夫这支''太玄银笛''刚由这家祥灵乐器店镶嵌金丝龙凤线完竣……尊驾能否一展五音,以饱耳福?\"这位老者说罢,随手将一支精致绝伦的银笛,含笑递给他。 彭宗铭只有接过,但他知道,自己所了解的音律上的工尺曲谱,仅是在文峰山玉甸谷中学得的《琼楼十二曲》而已!突然忆起了临走时,师叔紫云羽士肖大尹说的话:\"《琼楼十二曲》的音韵转变,出声自嘴,但倘若用笙箫笛诸类乐器再转使出来,其威力之逞,将陡增数倍。\"这次,在这家乐器店里,彭宗铭引气吹笛,接连震裂湘妃笛、玉笛二支,他心里明白,这是自己昔年在雪地里巧服师父半脸神尼一百零八颗\"红蕊珠\",剔髓易骨,丹田孕气浑厚之故。既然已接过老者的太玄银笛,彭宗铭不好推辞。紫云羽士肖大尹曾说过:\"子午二声走,天下群魔灭。\"所以,他舍用《十二曲》中的\"子声:鸟鸣狼嗥\",仅以\"丑声:南江水调\"开始起音。太玄银笛果然不同凡响﹣-彭宗铭气吸丹田,音喷笛孔,旋即,一缕悠扬的乐音袅袅而出,忽急忽缓,忽高忽低;忽而音韵铿锵,回三山绕五岳而不辍,忽而若金球珠玉相撞,清脆悦耳,实在令人心旷神怡!白河镇的这家祥兴乐器铺,常有不少知音雅士光顾。而这么一个不满二十的少年人,居然能吹奏出这等美妙音律,不免使人惊叹。这时,除了店内选购乐器的顾客,同时还从店堂外涌进来好些凑热闹的人。.音律散出,在场的所有人听了,莫不感到荡气回肠,似痴如醉……简直完全坠入一片迷惘的境界里了。 其实,彭宗铭并不十分精通音律,他所以能够稔熟地指按笛孔,吹出音韵,无非是因为半脸神尼独创的这门秘门绝学,配合笙箫笛之类乐器,能发挥更大威力。因此,紫云羽士肖大尹在文峰山玉甸谷时,已把这类乐器的运用技能,悉数传授了彭宗铭。所以,他能如此熟地使用这支太玄银笛。这真是不可思议,这丑声:江南水调在《琼楼十二曲》中,音律尚算柔和,却已产生如此意想不到的效果。假如,眼前俱是彭宗铭的敌人,那么,一曲吹毕,彭宗铭岂不是毫不费劲,便将他们一个个都解决掉了?这实是武林中一种旷世罕闻的艺技,难怪昔年半脸神尼昭元师太,会因身怀尚未精研成熟的这套惊世骸俗的秘门绝学,而引起武林中的邪魔魁首﹣﹣三怪四修罗联手并肩的追杀!彭宗铭已将这曲丑声:南江水调吹奏完毕,这位递给他太玄银笛的老者,才仿佛从迷惘、惺忪中苏醒过来。他凝神地看了面前这位少年人半晌﹣﹣简直不敢相信这竟是事实!\"此曲本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这种美妙绝伦的音律,居然会是这不满二十岁的少年人所致?!老者轻吁了口气,不太相信地问彭宗铭:\"老夫邵匡元,虽身为武林一派,因精研五音妙律,喜爱珍奇乐器,所以江湖好友赠以''海天妙音客''之名。不过,今天老夫极想请教,您刚才所奏之曲,是何究竟?\"彭宗铭连说:\"不敢,不敢。\"见这位老者面露诚意,不似谁骗他的样子,略一沉吟便将顺序而下,一一道出,并详细地提到了每种音调所具备的威力。听彭宗铭说刚才用太玄银笛所吹奏的丑声:南江水调乃是《琼楼十二曲》中最轻弱的音律,已能使听者荡气回肠,似痴似醉,海天妙音客邵匡元,不由惊叹不已。他有心想说什么,见店内人多眼杂,便热情相邀彭宗铭去其府第一叙。 第4章 太玄银笛 入得室内,待彭宗铭坐定,海天妙音客邵匡元将这支\"太玄银笛\"握在手里,沉思良久。终于,他的脸上现出一缕真挚诚恳之色,缓缓地说道:\"彭少侠!这支太玄银笛乃是还古珍品,绝非寻常乐器所能比拟……\"说到这,邵匡元朝这个宅心笃厚的少年人看了一眼,接着说道:\"当前武林,已临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近年来,江湖上突有菩提门离奇组织的出现,并收拢南北道高手。老夫从各方面的蛛丝马迹中探听所得,据说是几位昔年息隐的魔头重作冯妇,欲将天下武林拢成一脉而组织,不难料到这批牛鬼蛇神的旨意动机何在。\"无辜苍生,将要横遭一番腥风血雨的浩劫……彭少侠,我等身列武林,蒙受师恩,岂能坐视哀鸿遍野而袖手不理呢!\"袁宗铭听到这里,不禁动容。海天妙音客接着又道:\"老夫精研五音妙律,喜爱古珍乐器,只不过是一种嗜癖而已,……彭少侠少年英材,且为隐世高人之徒,而且所学的俱为秘门绝技,正需用要一样极适用的乐器来辅增威力。少侠若有意将太玄银笛携带身边,定能如虎添翼扫荡群魔。\"听海天妙音客邵匡元说出此番话来,彭宗铭这才茅塞顿开,赶紧躬身答道:\"邵老英雄怀此良智苦心,晚辈岂敢再托言推辞……!\"说到这里,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所赠的这件稀世珍品太玄银笛。邵匡元见彭宗铭收下了这支太玄银笛,脸上现出一片欣愉之色,道:\"此支太玄银笛,昔年曾经老夫知音好友博古书生谢宽鉴赏,据他说来,此笛乃是万古元银冶铸,坚逾铁精钢母,因此,适才在乐器店时,彭少侠运气吹笛,接连震裂二支,而这支太玄银笛却能安然无恙。今后,彭少侠随身佩带此笛,固然可作乐器使用,必要时还是一口上好兵刃。\"彭宗铭连忙频频道谢。邵匡元关怀地又问道:\"彭少侠,不知此去欲往何处?\"彭宗铭不便明说,只是含糊搪塞道:\"晚辈欲往湘地寻亲访友\"!这句无意说出的搪塞之辞,突然令他浑身一颤﹣﹣自己惨遭屠门焚尸的家园,不正在湘西怀化石村湾!海天妙音客邵匡元察言观色,见这位彭少侠突然神情惨澹,显然凄苦不胜,便很快岔开话题。他浪迹江湖多年,自然知道武林中人多有不愿吐露的隐私。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有意要化解这少年人脸上的阴霾,便说道:\"最近豫境发生了一桩怪事,不知彭少侠是否略有耳闻?据说在县市镇集各热闹之处,都张贴了一张告示,写的是六十岁的老闺女,寻找十六岁的小丈夫,羞人!羞人!''等语。本地白河镇,亦曾出现过。彭少侠!你沿途所至,可否见过?\"彭宗铭微微一怔,赶紧颔首应道:\"……晚辈也曾见过这种告示……\"他接着故意反问道:\"邵老英雄!莫非世上真有此事?\"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摇头道:\"说起六十岁老闺女要寻找十六岁小丈夫这桩趣事,二十年前,江湖上倒真的发生过,不过究竟个中是非怎样……局外人就不甚清楚了。二十年后有人重提此事……我看此举颇不寻常。\"彭宗铭问道:\"邵老英雄,您可知这江湖的哪一位?说起此人,彭少侠想必知道,\"海天妙音客邵匡元道,\"就是目前名震遐尔的正邪前辈烟酒茶客痴癫僧,双奇三怪四修罗''中的痴婆子薛玲玲……。\"彭宗铭暗暗点头:\"果然是她!\"邵匡元接着又道:\"痴婆子薛玲玲有个徒儿,人称玉朗君尚可卿,那时才十六岁,长得是风雅俊逸,挺拔出群,一身武学尽得痴婆子真传。或许受了邪门魔煞的引诱,尚可卿突然叛离师门。痴婆子薛玲玲盛怒之下,天涯追踪寻找这叛门逆徒。这时,江湖上就传出六十岁老闺女寻找十六岁小丈夫的逸闻……\"彭宗铭听得频频点头,心道:\"邵老英雄要比师叔说得详细多了……!\" 海天妙音客接着说道:\"最近传闻痴婆子薛玲玲正出没在豫地关洛一带。据老夫看来,这次豫地各处所出现的离奇告示,可能是她徒儿尚可卿受邪门前辈的怂恿,向他师父寻衅闹事。当年,为了这件事,痴婆子与江湖人物激战过无数次,死了不少高手人物。她将此事视为平生的奇耻大辱。\"彭宗铭暗自嘀咕,忖道:\"师叔想出的锦囊妙计,居然会被张冠李戴,弄得驴唇不对马嘴。看样子,万一真激怒了这位薛老前辈,不但倒转乾坤三五七之剑术学不成,恐怕还要送掉性命呢。\"彭宗铭在白河镇海天妙音客邵匡元处留住一宿。次日再次致谢他将太玄银笛相赠的美意,继向豫南而去!这日,来到鄂、豫交境的一处林口集小镇,彭宗铭一摸袋囊,只剩一张写过字的红绫缎了。林口镇虽仅有一条直街的市集,却也热闹非常。白天张贴告示,似乎不大方便。他闪目四眺,看到直街折角口,一座祠堂边有根石柱,有了主意。于是,他找了家客店落脚,准备夜晚再把告示贴上。当夜,淡月疏星。彭宗铭身形一闪,飞掠出客店门窗,径向直街折角的祠堂口石柱处奔去。彭宗铭掏出红绫缎,将字条牢牢地贴在石柱上。黯淡的月光下,他不由又将上面的字迹重新念了一遍:\"六十岁的老闺女,寻找十六岁小丈夫,羞人!羞人!\"。念完,自禁不住又\"噗嗤\"地笑出声来。 突然……身背后,有人激怒却又压抑地\"哼\"了一声。彭宗铭一惊,犹未转身,那人说话了:\"小娃子,倒是人小鬼大啊。可惜还是给咱老婆子咬了鼻子,踩了尾巴!我与你素昧平生,意敢跟咱老婆子开这桩玩笑……,哼!你倒说出一个究竟来!\"彭宗铭惊悸之下,心道:\"照这说话口吻,分明就是我要找的薛老前辈。怎么她什么时候来到身后,自己竟一点不知道?……\"心自嘀咕之际,彭宗铭已转过身来。竟是一位满头霜雪白发,却一身大红衣裙的老妪!彭宗铭急忙抱拳拱礼,道:\"老人家莫非就是薛老前辈?\"老妪手执一根光亮熠熠,似剑非剑的拐杖。\"当啷\"一声,狠狠朝地上一跺,她大声喝道:\"小娃子!咱老婆子可不会跟你攀亲搭眷。快说!你是受了谁的支使,来跟咱老婆妇过不去?若不说出究竟明白,哼!别怪老婆子手上这口''龙角剑''在你身上剁几个大窟窿!\"说着,手里这根银拐杖已被她振臂一抡,恍若银蛇一闪,\"呼\"的一股锐风朝向彭宗铭顶面扑来……!彭宗铭闪身退出几步,急忙道:\"薛老前辈,君子动口不动手,您老乃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前辈人物,可不能仗了武艺,欺负人家小孩子……\"彭宗铭此话果然奏效,老婆子手握龙角剑,本待追招,突然收了回去。可是一对暴怒的眼睛却闪出两道晶晶如电的凌芒,气呼呼地道:\"好小子!明明是你寻衅闹事,找上咱老婆子,还说咱老婆子仗了武艺欺负你……你这小娃子看来年纪还不到二十,这''六十岁的老闺女,寻找十六岁的小丈夫''难道是你亲眼所见?那好,既然你说动口不动手,你倒说来听听。\"彭宗铭\"嘻\"的轻笑一声,故意不急不慢地说道:\"薛老前辈,你要打架,咱可不怕你……\"说到这里,他掏出太玄银笛,笑嘻嘻地又道:\"你用的银拐杖,咱用的是银笛子。咱们打起来,谁也不许碰到谁,那个倒下了就算输好不好?\"听他说出这话,这位当今武林中顶尖儿的前辈人物,也不禁愕然怔住。她怒眼圆睁,却是诧异地道:\"小娃子,兵刃不碰到身子,怎会倒下来?\"彭宗铭依旧笑嘻嘻地望着她。\"好小子!敢情你还懂一点旁门邪法,……行!就依你,要是咱老婆子不倒下来,可要小心你的小命儿!\"痴婆子薛玲玲说到这,虎视耽耽地瞪着彭宗铭,似乎要看看这小娃子究竟使用哪些旁门左道。彭宗铭又是\"嘻嘻\"一笑,拿起太玄银笛手按指孔,吹奏起《琼楼十二曲》来。这次,他还是从丑声:南江水调起音。-﹣呜咽袅袅之声,随空四散。从丑声:南江水调起,彭宗铭连续吹起寅声:阳春莺啼,卯声:昆岗凤鸣,……痴婆子薛玲玲初聆笛声,心神骤然一惊﹣﹣从这缕笛声音韵里,她仿佛念起一位昔日故友……!就是这一惊,分散了她的注意力。顷刻间,她已感到自己方寸不稳,渐渐被乐音吸引,如醉如痴……音律过处,竟然使她觉得心中的激愤盛怒之气,慢慢地完全消失了。眼前仿佛一片和煦……!随着笛音的转变,痴婆子薛玲玲又如醍醐灌顶,大觉梦苏。笛声若轻若重,若急若缓地扣弹着心弦,就在这刹那间,她辨不出人生的恩恩怨怨,究竟有什么区别……彭宗铭的笛声,还在连续不断地回荡着……这时,她又感到四周一片肃杀戈伐,禁不住心颤神寒……当彭宗铭吹奏到巳声:满地风雷时,骤然间,周围星月无光,森森凄凉,飞砂走石,山崩地裂。痴婆子薛玲玲熬忍不住,终于大叫一声:\"小娃子!你究竟是谁?!\"彭宗铭如若续吹午声:武彝九音,定能使对方五脏离位,心脉震断。诚然,彭宗铭用太玄银笛,吹奏《琼楼十二曲》,将这位当今武林顶尖儿前辈,趋至这等景象,并非是桩\"奇迹\"……!当年,半脸神尼昭元师太创制《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时,她深知必须饮服自己毕生精研的\"红蕊珠\"后,其功力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无可匹敌。然而,她未及服下,人已含恨而死!彭宗铭偶服\"红蕊珠\",是以剔髓易骨,一身精皿全换。又加之经紫云羽士肖大尹的悉心指点,故而,他苦练的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已是事半功倍﹣﹣甚至可以说,其功力已远在半脸神尼之上。彭宗铭此番只吹奏了琼楼十二曲中丑、寅、卯、辰、巳五声,面前如果不是这位盖世隐侠痴婆子薛玲玲,而换了其他人,可能早就挺不下去,发生惨变了!痴婆子薛玲玲一声大叫。\"巳声:满地风雷\"的音律被彭宗铭突然中止。他上前施过一礼,正色道:\"晚辈乃是半脸神尼昭元师太之徒,特来豫地寻访薛老前辈……\"痴婆子薛玲玲不待彭宗铭说完,早已按捺不住心头的无名怒火,大声喝道:\"好哇!原来你是丑尼姑派了来捉弄咱痴婆子……\"彭宗铭连忙申辩道:\"薛老前辈切勿怨责家师,就……就是晚辈也万万不敢……\"痴婆子薛玲玲听彭宗铭此说,不由愣了一下,不过,仍是对他怒目而视,恨恨地道:\"小娃子!那你张贴这许多见不得人的告示,寻找咱老婆子干哈?\"彭宗铭恭身应声道:\"奉师门之谕,特来寻找薛老前辈,索回玉麝香……\"不说\"家师\",而说\"师门\",这正是彭宗铭的机智颖悟之处。他的师父半脸神尼,已含恨九泉,这次叫他来此的,却是师叔紫云羽士肖大尹。而\"师门\"二字,已替代了与师父同辈的尊长,日后必要时,他还能跟痴婆子薛玲玲解释。痴婆子薛玲玲听彭宗铭此说,不觉深感意外。\"麝香早已用完……\"她自语着,忽然颔首轻轻\"哦\"了一声。倏地,抬眼向彭宗铭看了看,道:\"小娃子!你师父既然有事相求,何必转弯抹角,耍这么一套花腔。小娃子,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彭宗铭\"扑通\"一声,双膝匍跪地上,道:\"求薛老前辈以倒转乾坤三五七的剑术相传……\" 第5章 倒转乾坤三五七 彭宗铭在豫、鄂交境的一处林口集小镇上果然见到了痴婆子薛玲玲。 经过一番口舌争辩,彭宗铭说出奉师门之谕,要索回昔年师父相赠的\"玉麝香\"。痴婆子薛玲玲乃是浪迹江湖的一位英雄前辈,略微一怔,又立刻回过味来,于是问彭宗铭有何相求。 彭宗铭早经师叔紫云羽士肖大尹嘱咐过,一见时机已到,便赶紧跪拜道:\"请薛老前辈传授震撼天下武林的一套倒转乾坤三五七秘门剑术……\" 痴婆子听这小娃子乍一提出这个要求,大大出乎意料之外,不由愕然。半晌,才诧异地问道:\"小娃子,你到处贴出这张怪告示,寻找咱老婆子,就为这事?\" 彭宗铭捉摸不透这老婆子到底是怒,是嗔,心道:\"要不是师叔紫云羽士肖大尹异想天开,想出这方法要我找你,咱彭宗铭今年才十三岁,怎地会知道你薛老前辈二十年前的旧事? 彭宗铭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多说半个字,依旧十分恭敬地跪在地上,似乎在等候痴婆子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这痴婆子薛玲玲,虽然是个玩世不恭的风尘奇人,却被彭宗铭一句求学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术触到了她心头痛事。 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地道:\"小娃子!你师父半脸神尼昭元师太,乃是咱老婆子一位方外知音。按说她的徒儿来老身处求艺,咱老婆子怎会有推拒之理。不过……\"说到这里时,她脸上微微显出一层黯淡悲恨之色,接着又道:\"咱老婆子这套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术,平生只传授过一人,就是二十年前叛门离师的逆徒尚可卿!虽然他当时并未得到老身全部真传,可已伤透了咱老婆子的心……\" 这段往事,彭宗铭已在海天妙音客邵匡元处听到过。她突然在彭宗铭跟前说出这话,难道,因有前车之鉴,她宁愿将这套秘门绝学埋入黄土,也不愿传授他人? 彭宗铭一边洗耳聆听,一边惴惴不安地想道。 这时,痴婆子薛玲玲突然问彭宗铭道:\"小娃子!你既来老身处求学倒转乾坤三五七,那么,你可知道这套剑术的招势变化?\" 痴婆子问得离奇,彭宗铭更是莫名其妙,暗道:\"你尚未传授自己一星半点的剑术,咱怎地会知道其中的招势变化?\" 至于痴婆子薛玲玲,她之所以这么问彭宗铭,乃是事出有因。 原来半脸神尼昭元师太,在武林中所负声誉之盛,在烟酒茶客痴癫僧,双奇三怪四修罗等众正邪武林前辈之上。而半脸神尼与痴婆子薛玲玲,私交甚笃,她对痴婆子这套倒转乾坤三五七秘门剑术的招势变化,心有几分意会,所以在痴婆子想来,半脸神尼既不惜移尊求教,遣派徒儿到自己跟前来学这套剑术,事前定会有所交代。 痴婆子见彭宗铭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莫名其妙地瞪着自己,不由暗暗诧异,忖道:\"难道,丑尼姑派她徒儿来寻找我之前,居然没有跟这小娃子说起过?若从头学起,短时间里又岂能学成?\" 她朝匍跪在地上的彭宗铭看了一眼,突然责备地说道:\"小娃子!跪在地上干什么!人短了半截,还能学什么剑术?\" 彭宗铭被她说得满脸通红,心里却暗暗好笑,心说:\"这位薛老前辈果然有点痴的味道,你乃是一位武林前辈,我是尊重你,才跪在地上跟你说话的嘛。\" 彭宗铭站起来,细细体味她刚才的话意,觉得她似乎有几分愿意成全自己的意思。于是,他恭恭敬敬地肃立一旁。 痴婆子垂首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事,突然,她抬眼朝他看了一下,道:\"小娃子!看在你师父丑尼姑份上,传授你倒转乾坤三五七倒不难,不过,咱老婆子先得把话说明白,学艺之前,你先要替老身完成一桩心愿……\" 彭宗铭一怔,不知这位薛老前辈出的是什么难题,好奇地问道:\"不知薛老前辈有什么谕示吩咐?\" 痴婆子薛玲玲脸上表情瞬变,忽地又摇头道:\"慢着!……咱老婆子先传授你一部份,待你替老身了断了这桩心愿后,再将整套倒转乾坤三五七全部传给你。别让丑尼姑知道了,还说咱老婆子故意刁难晚辈……\" 彭宗铭听得心里一阵迷惑不解。 这时,痴婆子薛玲玲在祠堂边一块大石上坐下,缓缓说道:\"这套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术,乃是咱老婆子所独创的秘门绝学,正像你师父半脸神尼一生精研所创的琼楼十二曲。倒转乾坤三五七是三套剑术的连贯称呼……\"彭宗铭在一旁仔细聆听她接着又道:\"这三套剑术,第一套:断剑震魄,魂归土,它里面含有马走岐山,误入桃源,拆剑断魂三式绝学;第二套:潇湘烟雨,风飒飒,又分五种,乃是瑶池春满,步步生莲,秋雨梧桐,踏雪寻梅,空谷飞翠五手绝招;第三种,亦是倒转乾坤三五七中,威力最大的一套,咱老婆子替它取名叫:安禅归真,转乾坤。这套剑术有七种招式,分别是寒松卧谷,飞叶穿梭,玉蟾漏枝,花径迷踪,日浴海天,华狱飞峰,全真归穴……\" 痴婆子薛玲玲说到这里,看了他一眼。彭宗铭正圆睁了一对明眸,聚精会神地在聆听对方所说的话。他炯炯有神的眸光里,分明含满了颖悟智慧的神采,似乎在细细咀嚼痴婆子薛玲玲所吐出每一个字音的含意。 痴婆子看到这等情形,心里不禁暗自一震,忖道:\"看来这娃儿资质聪颖,远在自己过去那个逆徒玉郎君尚可卿之上……\"想罢,她接着又道:\"这三套剑术,分含了三五七式的玄奇招法,所以,咱老婆子把它统称为倒转乾坤三五七。这便是剑术名称的由来。 昔年叛门离师的逆徒尚可卿,仅仅学得断剑震魄:魂归土的三式而已。老身的心愿就是找回失踪二十年的逆徒尚可卿。此番既有半脸神尼的一份人情,咱老婆子就先传授你倒转乾坤三五七中的断剑震魄:魂归土和潇湘烟雨:风飒飒。你若能协助老身找回逆徒,咱老婆子再将这秘门剑术第三套安禅归真:转乾坤倾囊相传!\" 彭宗铭不禁瞠目问道:\"薛老前辈,尚可卿没有行踪落处,人海茫茫,叫晚辈到哪里去找他呢?\" 痴婆子薛玲玲颔首道:\"小娃子,别急!咱老婆子既然叫你去找人,当然是知道他落脚之处的。老身二十年来不停地追踪察访,最近方才探得逆徒尚可卿被烟酒茶客痴癫僧,双奇三怪四修罗中名声不下老身一辈的武林人物离魂魔娘郑喜所虏,现在此地豫境外方山鹿鸣峰。……\" 彭宗铭剑眉微皱,不由生疑,问道:\"薛老前辈,您既知尚可卿的行踪,怎地不亲去将他索回?晚辈技浅,除了师父所传授的琼楼十二曲外,其他一无长处……\" 痴婆子怪眼一瞪,打断了他的话:\"小娃子!别插嘴!好好听咱老婆子说下去!\" 彭宗铭碰了一鼻子灰,赶紧住嘴,偷偷抬眼看她。这时,晨曦初露,彭宗铭才看清这位薛老前辈的脸上,居然还搽着胭脂。他不由暗暗嘀咕道:\"人老还不服老!难怪江湖上会流传六十岁老闺女寻找十六岁小丈夫的趣事……\"想到这,他居然忘掉了方才碰的钉子,\"噗嗤\"地笑出声来。 痴婆子见这小娃子一对大眼睛直朝自己脸上瞟,还笑出声来,不由大声喝道:\"小娃子!你笑什么?!\" 彭宗铭被她突然一问,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灵机一动,便道:\"我……我是觉得薛老前辈您脸上红……红得可爱……\"他以为这番话肯定会招致这痴婆子手执的\"龙角剑\",话未说完,已先自闪退几步。 奇怪的是,痴婆子薛玲玲居然一手轻抚自己脸颊,顾影自怜般地说道:\"本来么……咱老婆子人老,皮肤可还嫩得很呢……!\" 彭宗铭骤感到一股寒气,始自丹田,冒出头顶,一阵阵浑身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雪地里,师父那粉嫩光滑的半张脸又回映在他的眼前。 这时,忽听痴婆子薛玲玲又问道:\"小娃子!你师父传授的''琼楼十二曲''中,酉声:幽涧鸣泉和戍声:古寺钟声,你可会使用?\" 彭宗铭应道:\"当然会。薛老前辈,您问这些干什么?\"痴婆子薛玲玲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急急地追问道:\"小娃子,你记得这酉戍二声的功效是怎样的?\" 彭宗铭怀疑地向老婆子看了一眼,才答道:\"如若用太玄银笛吹出酉声:幽涧鸣泉时,能使人神智恍惚,往事如梦,换用戍声:古寺钟声时,能给人当头一棒,击醒混沌迷朦…… 说到这里,彭宗铭眨了眨眼,诧异地问道:\"薛老前辈,您老人家问这些干什么?\" 痴婆子薛玲玲道:\"小娃子,咱老婆子要你相助。找回逆徒尚可卿,就是要用你吹奏酉、戍二声之功力。 彭宗铭心里的疑团更浓了。 这时,痴婆子幽幽地叹了口气道:\"逆徒尚可卿叛离师门后,就被离魂魔娘郑喜所勾引,这贼魔娘把尚可卿掳去后,生恐他以后会离她而去,于是给他饮服了''孟婆离魂汤'',将尚可卿记忆中的所有往事完全抹煞。所以,我要你吹奏酉戍二声,让他聆听之后,真性回复,往事醒苏……\" 彭宗铭这才明白过来,不禁脱口而出:\"原来琼楼十二曲还有这等妙用……\" 彭宗铭无意间说出的这句话,却叫痴婆子薛玲玲顿生疑窦,问道:\"小娃子!你既学得这身秘门绝技,怎地还不知道其妙用所在……? 彭宗铭一愣,慌忙解释道:\"晚辈只知琼楼十二曲中子午二声最为凶厉,对其他各音,就不甚了解了。\" 痴婆子薛玲玲半信半疑,她追思道:\"你师父半脸神尼当年创出这套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是和地支十二数配合而成,而且每声音韵俱有各自不同的威力。子午二声,不过易于置敌人于死地而已……\" 听到此处,彭宗铭颖悟绝伦的智慧,已经得到了某种启示,他仿佛发现了自己的意识中那些尚未挖掘出来的东西。半晌,他才颔首轻\"哦\"了一声﹣﹣他已经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了。 他假装愉快地说道:\"薛老前辈!您老人家既这么说,那咱们何不现在就前往外方山鹿鸣峰,寻找离魂魔娘郑喜,找回你失踪二十年的徒儿呢?\" 彭宗铭这番话,大大出乎痴婆子的意料之外。她居然露出了一丝笑意。\"小娃子,丑尼姑有你这么个徒儿,老身亦替她喜欢啊。\" 彭宗铭听她一提师父便称\"丑尼姑\",心里不太好受,嘴上不敢说,心里却嘀咕起来:\"你才是丑婆子呢。年纪都那么大了,还打扮得花里胡哨……不但是丑婆子,还是老妖怪!\" 痴婆子不知道彭宗铭心里正骂她,还是笑着道:\"小娃子,咱老婆子可有话在前的,传了你一部份剑术后,再陪同老身同往外方山,寻找离魂魔娘郑喜……\"」 彭宗铭连忙点头称是! 这时,已是日上三竿了。街上行人渐密,痴婆子薛玲玲道:\"小娃子!咱们先到食铺把肚子装满了,再找个合适的地方,传你倒转乾坤三五七\" 说罢,她已自大石上站起,\"踢里踏拉\"地径自走在前面,往直街而去。 彭宗铭无意间朝痴婆子脚下瞥了一眼……这一看,才明白她走路时何以会发出\"踢里踏啦\"的声响。 只见痴婆子薛玲玲红裙下的三寸金莲,不曾穿袜,套着一双三寸不到,后跟已磨掉半截的小拖鞋。 满头的白发,大红的裙子,再配了这么一双小拖鞋,而痴婆子薛玲玲,却是神色自若,大摇大摆地一路走在前面! 彭宗铭原本看得直想笑,但见土着乡民皆掩嘴窃笑,一旁的他不由一阵阵地脸上发烧。 彭宗铭随同痴婆子走进一家热闹的酒肆,刚跨进店门,他便被酒肆里所有人投过来的嘲笑、稀奇的眼神弄得极不自在。 而痴婆子薛玲玲,却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一切。她大声唤过店伙道:\"店家!赶快替咱老婆子端上荤素数碟,要快!……嗯,先来五斤白干润润舌头。\" 彭宗铭吓了一跳,心说这位薛老前辈,不但是痴婆子、还是个酒婆子。……!\" 店伙端上白干,痴婆子立刻筛满一杯,\"咕咚\"一声灌进肚里。 接着,又道:\"小娃子!咱痴老婆子身怀之学,除了倒转乾坤三五七还有一套绝艺,你也该学学才是……\"她一气喝干了两三杯,面不改色。 彭宗铭因为抵不住四周好奇、讥讽的眼光,羞得半个脸藏在桌下。猛听得痴婆子这么说,才抬起头来,嗫嚅道:\"晚辈恳请薛老前辈多多栽培,不知您老人家所说的另一门绝学是什么……\" 痴婆子端起满杯的酒,满脸正经说道:\"咱老婆子一套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术,敢称天下无双……就是喝酒,仅输于烟酒茶客痴癫僧中的酒丐康武。不过,酒这一项,咱老婆子也可称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啦……\" 彭宗铭本来凝神倾听,以为又是怎样盖世无双的高超武艺。仔细一听,原来她说的竟是喝酒,不禁泄了半截的气。 痴婆子薛玲玲丝毫不理会他的神色变化,还是滔滔不绝地说道:\"天下凡事,只有其精,才能称上绝,小娃子,你该好好琢磨琢磨咱老婆子话才是!\" 说到这,又是满满的一杯酒灌进肚里。她又接着道:\"咱老婆子这套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赢就赢在精而绝上,再加上一个奇,才能压倒天下群雄……\"她话语转到\"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上,这才把彭宗铭的情绪振奋起来。 痴婆子一边自斟自饮,一边说道:\"这倒转乾坤三五七的剑法中,第一套断剑震魄:魂归土三式,你小娃子如能学得五分火候,碰上一般武林高手,也能先折其兵刃,再命其归阴。 第二套潇湘烟雨:风飒飒剑术就不简单了。这瑶池生风,步步生莲,秋雨梧桐,踏雪寻梅,空谷飞翠五式剑招,含有春、夏、秋、冬及中和之意,其孕蕴的奥秘,是依据东魂之木、南神之火、西魄之金、北精之水、中意之土这五种奇门生克变化而成。 目前能攻破此套剑法的,也仅有以精研河图洛书而饮誉武林的烟酒茶客痴癫僧中茶客于七一人而已……\"彭宗铭大为震惊,好奇而又性急地问道:\"薛老前辈!那么第三套呢?……\" 许是一杯在手,痴婆子意趣盎然,不厌其烦地接着说道:\"这第三套安禅归真,转乾坤,说来更是神奇妙绝。这套剑法,内藏奥秘精微无比,意能所致,剑随意变,七式剑招走处,都循着太极,二仪,三才,四象,五行,七巧,八卦,九宫等迷离莫测的变化。 你若能将这套剑术练到炉火纯青之境,以眼前天下正邪武林前辈说来,除了尚未传名江湖的隐世异人外,恐怕少有匹敌。\" 说到这里,痴婆子薛玲玲突然一改痴癫诙谑之色,正颜道:\"小娃子,当前武林中有人借菩提门的幌子发起了一个离奇突异的组织,眼看武林中就要发生一场大的变动。 你尚稚龄幼年,若身怀绝技,少年英才,前途不可估量。日后若能荡魔除奸,肩以重任,老身等即使瞑目九泉,亦能问心自安了。\" 彭宗铭听罢,频频颔首应道:\"晚辈一定牢记薛老前辈的金科玉律之谕……\"未等彭宗铭说完,痴婆子薛玲玲突然大声责备道:\"别老是像磕头虫似的乱点头!点头点得快,忘记得亦快。……过去那个逆徒尚可卿,咱老婆子说一句话,他起码要点上十来次头……结果……结果还是跟人家跑啦!哼!\" 彭宗铭真是哭笑不得,心道:\"这痴老婆子,痴得可叫人真难伺候。应声不点头,难道还摇头不成?\" 痴婆子薛玲玲似乎并不介意他脸上的表情,还是一杯杯地顾自喝酒。 终于,她眨着嘴眼,对彭宗铭道:\"小娃子!等咱老婆子吃喝完后,就带你到离此林口集二十里,一个叫重阳坡的幽静处,传你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 彭宗铭瞠目看着她,从鼻子里\"嗯\"了声,算是答应了。 第6章 巾帼须眉 痴婆子薛玲玲带了彭宗铭,来到重阳坡的一处幽静山谷里,传授他倒转乾坤三五七的秘门剑术。彭宗铭迥异于常人的颖悟聪明,使这位浪迹江湖的风尘隐侠也不禁愕然称奇。一招一式,她仅需示范一次,彭宗铭随即便能照样模仿出来。这套剑法虽然玄奇莫测,彭宗铭一经过目,却能牢记不忘!不消几天,彭宗铭就已学得倒转乾坤三五七中断剑震魄,魂归土三式,与潇湘烟雨,风飒飒五式。彭宗铭是用一口带自鲁中文峰山玉甸谷,师叔紫云羽士肖大尹给他的青钢剑来练习痴婆子薛玲玲所授的剑法。这一日,痴婆子薛玲玲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小娃子!展使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这等寻常钢剑,实难使出十成威力。最好,能有一口仙家兵器……\"低头沉思半晌,她倏地又道:\"有了!小娃子!这就要看你福缘如何了。当今武林中双奇三怪四修罗的双奇之一梁上客廖清,详悉天下珍奇稀宝的藏处,等遇到他时,咱老婆子替你讨一口仙家兵器。这样,老身所授的剑招就会猛虎添翼。\"宗铭想不出这位梁上客廖清是怎样一个人,居然能知道天下所有稀世珍宝的藏处。\"薛老前辈!这位梁上客廖清,是不是大财主?……\"痴婆子薛玲玲,摇头道:\"不!他是个小偷儿……小偷儿?\"彭宗铭不由一怔。\"嗯!\"痴婆子薛玲玲接着道:\"双奇三怪四修罗诸人中,梁上客廖清与开山金轮崔明,被称为武林双奇,是一对行径不正不邪的传奇人物。梁上客廖清,以一个偷字享誉武林,开山金轮崔明,则是以盗字震撼江湖。这俩奇人,虽是为人所不齿的偷盗之辈,却极负江湖义气,绝不滥杀无辜,肆行毒手,倒比那些沽名钓誉,欺世盗名之流行为高洁得多。\"彭宗铭还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薛老前辈!怎地梁上客廖清会详知天下财富宝藏呢?\"痴婆子怪眼眨眨,有点不耐烦了。不过,她还是缓缓地道:\"梁上客廖清素有神偷之称,他踪遍天下,浪迹江湖,专门探听稀世珍品的下落。一旦被他发现某处,或是某地藏有稀世珍宝时,一般并不贸然下手。要是他想要,任是哪位武林前辈,亦休想拦得住他。所以,一个小偷儿居然能身居武林正邪人物之列,就不是什么偶然的了。咱老婆子跟他还算有几分交情,所以,往后如若有机缘时,我替你要一口上好宝剑。\"彭宗铭虽然点头称是,心里还是有点儿不自然。毕竟,在他质朴的童心里,偷盗,实在是极不光荣的事。这日,痴婆子薛玲玲见彭宗铭所学的两套剑法,不但已经稔熟,且已达几分火候,于是说道:\"小娃子,咱老婆子欠你师父的人情债,已还了一部分啦。明儿咱们就登程往外方山鹿鸣峰去,等心愿了断,再传授你安禅归真,转乾坤的七式绝招。\"彭宗铭同痴婆子薛玲玲离了林口集近处的重阳坡,一路直奔豫西外方山鹿鸣峰而来﹣-。沿途,彭宗铭居然真从痴婆子身上学到了第二种绝学-﹣喝酒!这天,两人来到豫中临汝近处的芦店坪小镇,只见横巷直街,也还十分热闹。两人同时发现,芦店坪小镇上,虎背熊腰,疾服劲装的江湖人物似乎特别多。几乎让人怀疑这是武林人物集聚的大村堡。痴婆子牵了彭宗铭,在街上东眺西望。一缕酒香,撩起痴婆子满喉咙的酒虫,原来两人已走到一家酒肆门前。她咽了下口水,朝彭宗铭道:\"小娃子!咱们进去喝一杯,杀杀酒虫再赶路吧。\"彭宗铭应了声。起来。二人刚跨进店门,店伙尚未招呼,满堂食客已哗然大笑, 彭宗铭一路对人们的嘲笑已渐渐习惯了,所以,神色自若地跟痴婆子一起落了座。一对星眸微微朝四下里一瞥……-﹣他发现酒肆座上客中,有不少显然是江湖人物。痴婆子吩咐店伙端上酒来,一老一少举杯对酌起来。正喝着,痴婆于突然停住,一对怪眼先朝四周望了望,然后一眨不眨地盯着彭宗铭一张润玉般嫩白细腻的俊脸,半晌,才缓缓问道:\"小娃子!咱老婆子还不知道你有几岁呢?\"彭宗铭被她看得不太自然,又有点奇怪,答道,\"晚辈今年十三岁了。\"痴婆子颇为惊讶地\"哦\"了一声:\"看上去,你倒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说到这里,她先灌了杯酒,又一边斟酒一边问道:\"小娃子,咱老婆子是女的,你是男的,咱俩走在一起多不方便彭宗铭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心说:\"这痴婆子真正是痴得可爱,咱彭宗铭今年才十三岁,做你曾孙都足足有余啦,会有什么不方便的?\"痴婆子煞有其事地道:\"小娃子!咱老婆子倒想出个好办法……,你脸肤嫩白,长得又颇俊俏出众,扮装成一个女娃儿,倒蛮不错的。\"彭宗铭听得哭笑不得,呐呐地道:\"薛老前辈!晚辈是男孩子呀,怎……怎么可以做女娃儿呢?!\"痴婆子薛玲玲脸色一变,微怒道,\"一朝为师,便终身为父!……,咱老婆子传你秘门绝学倒转乾坤三五七,就有半个师父的份儿了。你不听咱老婆子话,就是不孝! 再说,咱老婆子是叫你装扮成女娃儿,可没叫你做女娃儿!\"彭宗铭知道不答应是不行了,只有默认了。二人离开酒肆,痴婆子在镇上估衣铺里替他买了一套大花衣裤,来到镇外一静僻处,叫彭宗铭把这套女娃儿衣裤换。上,又替他梳了个发髻。彭宗铭换上女装后,倒还真是一位俏丽出众的小佳人。不过,他心里可是十万分的不愿意,但碰上这么个痴婆子,又没别的办法。这时,一边的痴婆子看着焕然一新的彭宗铭,也不禁有点吃惊。停了片刻,才嘱咐道:\"小娃子!咱们现在再回到镇上去。要是那些汉子朝你笑,你就学着女娃儿的样子,朝他掩嘴一笑。\"说着,她还模仿少女含羞答答的样子笑给他看。喝!只看得彭宗铭暗暗皱眉!痴婆子还在接着吩咐:\"如果有汉子摸你脸,你就以手代剑,出第一招马走岐山,斩断他的手臂,若摸到你胸脯,你就出第二招误入桃源,毁掉他一条腿。如若再进一步无礼时,你就用折剑断魂让他们一个个去找阎王老子报到。哈哈,打得愈凶愈妙!\"须知,彭宗铭昔年雪地巧服半脸神尼毕生精研一百零八颗\"红蕊珠\"后,不但剔骨易髓,资质已于人迥异,就是他身体的发育长大,已超出一般与他同年龄的孩子,是以,在天赋于人性的微妙中,他已情窦初开,稍微知道一点男女间的事! 痴婆子薛玲玲说到此话,在他颖悟智慧中,似乎知道这位薛老前辈,所指述的是那一桩。彭宗铭的聪颖悟力早已超出常人,自然晓得薛老婆子这番话的所指,顿时张口结舌地不知说什么才好。\"小娃子!咱老婆子叫你停,你才能歇手,知道吗?\"她还在顾自滔滔不绝。彭宗铭懵懵懂懂地问道:\"薛老前辈,要是打出人命来,我怎么办呢?\"痴婆子有点不耐烦了,道:\"咱要你这么做,你就这么做!一切由咱老婆子承当,你怕什么?!\"说到这里,脸色一沉,怒气冲冲地道:\"芦店坪上这些人,咱老婆子看不顺眼!凡是咱老婆子看不顺眼的人,不死亦叫他活有点味道!\"彭宗铭一惊,觉得这位薛老前辈,实在有点不讲理,又不敢言语。其实,这位武林中的隐异人痴婆子薛玲玲,虽然有点疯疯癫癫,为常人所不容,但也不至于这么不讲理,或许还有其它原因内委,亦未尝可知。痴婆子薛玲玲人痴心可不痴。彭宗铭被她男扮女装,她可是心怀一套全盘计划。她一手挽了彭宗铭手臂,两人却是漫步径向直街的闹处走去。彭宗铭这时已稍有猜测出这位薛老前辈之所以这么做,恐怕并非出于疯癫戏谑,也许别有一番用意……。所以,他虽然感到非常羞涩不安,还是依了老婆子的意思做了。彭宗铭紧偎在痴婆子身边,二人缓步走在小镇大街上。遇上疾服劲装的江湖人物迎面走来,彭宗铭媚态逼真,朝他们星眸流波,绽唇微笑……。芦店坪小镇街上,顿时像扔下一包粉红色的炸药,震得一片鼎沸。以本地土着乡民看来,一个满头白发,却身穿大红衣裙的怪老婆子,挽了一个绝色美丽的小佳人,在大街上踪蹬,嘲笑中不觉又加了一份新奇。正如痴婆子薛玲玲所意料到的,闹得最凶的恰是那伙江湖人物!……大街边隅的酒楼里,走出一群江湖人物,年纪都在二三十岁光景,个个斜帽歪戴,粗眉厉目。这时,薛玲玲与彭宗铭正从酒楼门前经过。\"嘘!嘘!嘘!\"几声怪叫,这伙人立刻蜂拥而上,向痴婆子和彭宗铭围扰过来。痴婆子薛玲玲暗向彭宗铭肘臂一碰,轻声道:\"小娃子!可准备起来啦!……你留意这伙人中间,如有腰系铜钱般大的雕字木牌的,就在他们身上多下几分手,……听到没有……别害怕!\"这时,又有好些市镇上的闲人围拢上来。痴婆子一闪身,从人墙缝里溜了出去。这时,这伙汉子七嘴八舌,对彭宗铭恣意调笑:\"唷!你这小妞儿,长得可真不赖哟!脸蛋儿嫩白,身段又是……!\" \"大概是哪家小媳妇儿,私逃出来找野汉子的吧!\"彭宗铭被他们围在中间,俊脸绯红,心里\"噗噗\"直跳。侧目一看,身边的痴婆子薛老前辈早已人影查杳,不知去向,不禁连连叫苦。须知,彭宗铭自随紫云羽士肖大尹上文峰山玉旬谷学艺至今,还从未正式与人交手过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身怀之学,是否能应付眼前的场面……他猛记起了痴婆子薛玲玲曾经嘱咐过他的话,稍稍定神。就在这时候,挨近彭宗铭的一个汉子满脸狠亵的丑态:\"嘻嘻!咱的小媳妇儿,你的脸蛋儿可真迷人呐!\"说到这里,一只粗黑的手掌已朝他脸上摸来……彭宗铭暗叫一声:\"来的好!正好叫咱看看刚学的剑招用起来凑手不凑手……\"就在他思念一瞥过时,那汉子的手掌离他脸皮仅有一寸只听一声薄叱,彭宗铭右手以臂作剑之式,急演断剑震魄,魂归土第一招﹣﹣马走岐山……掌劈过处,锐风如啸,仿佛一缕薄薄的银纱白雾,凛过彭宗铭脸颊而下……除了那个欲行不轨的汉子,\"暖哟\"惨呼,竟然谁也不知道他怎会突然倒仆地上!只有紧贴受伤汉子的几个,惊愕地看见那汉子的断臂居然还在继续着刚才的动作。彭宗铭见自己一招使出,竟有这等捷速无比的威力,略感意外。 就在他稍作沉吟之际,又听\"嘿嘿\"几声怪笑,又有两只手掌向他胸脯摸来。彭宗铭顿生一股怒意。他虽然不是真正的姑娘家,可是这类畜生一样的亡命之徒,实在是邪恶丑陋,杀不可赦!彭宗铭舌绽春雷,一声怒叱,旋即身随势走,第二招误入桃源展出,立刻响起一声惨号!几乎在同时,这批不知死活的家伙,竟像猛虎扯噬绵羊似的,一齐朝彭宗铭紧围上来……彭宗铭带着怒气用断剑震魄,魂归土第三式﹣﹣折剑断魂,只听接连几声惨叫,同时断肢翩扬,血雨蓬飞!剩下的全被这幕前所未闻的打斗骇然震住,他们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竟是事实!对方仅是一个芳龄十五六岁的娇弱女子!……彭宗铭眼光一扫,见面前有三个年岁稍大,身穿鲜明劲装的武生,腰里系了一块比铜钱稍大的雕字木牌,刚才痴婆子薛玲玲的话倏地记起。这些人正俱怀了一份诧异和困惑,怒目瞪视着他。彭宗铭剑眉微蹙,朝三武生看了一眼。突然,他怒冲冲地向这三位武生喝道:\"你们快把腰里系的那块木牌子还给我!\"彭宗铭以为,痴婆子薛玲玲要自己扮成女装,逗这些江湖汉子出手,而且郑重地叮嘱自己,特别对腰系木牌的人下重手,可能这几枚木牌子,原是痴婆子老前辈薛玲玲的东西,被这伙人所偷,此番突然在芦店坪小镇遇着,薛老前辈以看不顺眼为由,要自己取回这木牌子。这三个武生,见这身怀武艺的美貌少女,已经将自己的同伴打得死伤无数,还要自己交出身系的木牌子,不由激怒。这时,中立的一个矮胖留须的武生,狠狠盯了彭宗铭一眼,大声怒喝道:\"小贱人!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敢在雷火三罡跟前撒野……\"武生边说着,身形已扑到彭宗铭跟前,抬起一只蒲扇般大的巴掌,猛朝他顶面劈来……。彭宗铭一见对方来势凶厉,忙错步闪退。那武生连连挥招向彭宗铭进逼,四周,早已围了一堵观望的人墙。彭宗铭挪身闪开,正欲展使\"断剑震魄,魂归土\"的绝学,突然……四周拥塞观望的人墙中,裂出一处缺口,进来一位颔留长须,神色肃穆的老年武生﹣﹣腰上亦系了一块同样的牌子,所不同的是,这老者腰系的一块牌子,乌黑晶亮,显然是铸铁磨成。正待与彭宗铭激战的武生,见老者突然出现,仿佛深感意外地一震,赶紧闪退一旁,似乎未经这位老者允许,不敢贸然行事。彭宗铭也停了手,双方僵持着。恰在这时,痴婆子薛玲玲突然从人堆里挤进来,银发蓬松,呼天抢地地扑到老者跟前,嚎啕大哭起来:\"好哇!你们这些臭男人,野汉子,欺侮咱小孙女儿,……咱老婆子跟你们拚了!……\" 说话时,一手已揪住老者刻下长须,眼泪鼻涕一把把地甩在老者脸上。这一幕突来的变化,别说使彭宗铭大感意外,就连在场的众江湖汉子也颇觉诧异。再说那老者,突被这么一个白发苍苍却身穿大红衣裙的怪老婆子揪住胡须,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有愣在原地。江湖人物,不论正邪,似乎都认为对妇孺老弱恣下毒手,是极为不齿的事。所以,这老者虽然胡须被痴婆子揪住,而且沾了一身的眼泪鼻涕,却也不好轻易出手,只好大声喝道:\"老婆子!你快放手,有话只管讲来!……\"痴婆子松开手,仍然哭哭啼啼地大呼大叫:\"你们这些该天杀的臭男人,野汉子,光天化日地调戏良家闺女……,咱小孙女儿,今年才十五岁,还是一朵花骨朵呢,想不到给你们这些该天杀的欺负,咱……咱老婆子跟你们拚了……!\"痴婆子边说着,又要向老者身上扑去,这回老者已有准备,侧身闪过,避开痴婆子的胡缠,不过,痴婆子的一番哭骂,已让他多少明白了点什么。向方才追杀彭宗铭的胖武生瞪了眼,叱道:\"于宏!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那胖武生气这老婆子夸大事实,赶紧申辩道:\"项老英雄,休听这疯婆子胡说……\" 指着死伤倒地的众汉子,他又抢着说道:\"您老人家看,……咱们弟兄都伤在小贱人的手里……\" 这老者早已注意到了地上的尸体,听于宏这么一说,有点不相信地朝老婆子身后这个身穿大花衣裤,长得美貌非凡的小女子看去。 于宏话未说完,痴婆子薛玲玲突然又捶胸顿足地哭喊起来:\"你们这些天杀的臭汉子,为了抢夺咱小孙女儿,自己争风吃醋厮杀起来,还说咱小孙女杀人……,咱小孙女,你们一个手指都能戳倒的女娃子,她……她会杀人?\" 老者微微颔首,朝于宏等一伙人狠狠瞪了一眼!其实彭宗铭出手将这些汉子打得死伤遍地的情形,围观的人群亦有所见。不过,谁也没有言语。 老者显然同情这一老一少,而不相信自己人的话,恐怕也是对他们平日为非作歹,胡作非为的行径颇为了解,所以他一摆手制止了于宏的申辩:\"不必多说了……死了的把他掩埋,伤的抬回去治疗。\" 彭宗铭眼见着痴婆子薛老前辈导演的这幕闹剧,居然还成功了,心里直乐得差点笑出声来! 第7章 美妙的音韵 老者遣散这些汉子后,转身看着痴婆子薛玲玲与彭宗铭,脸带诧异的神情,问道:\"你等祖孙二人,从何地来此?现在又欲往何处去?·……\" 痴婆子一手牵了彭宗铭,咧嘴一笑,道:\"咱老婆子带了小孙女儿,沿途以卖唱为生……这女娃儿年纪虽小,却能吹上几曲动人的笛子,咱老婆子靠了丝糊口呢……\" 老者听痴婆子此说,不由又朝彭宗铭看了眼。……停了片刻,似乎想起什么,向痴婆子说道:\"老夫赤手屠龙项丕,就住在离此芦店集十来里的项家堡。近日有各地好友来此相聚,特设盛宴数日。你小孙女儿既能吹上一口好笛,不妨在老夫盛宴时吹奏数曲助兴。到时自有赏钱给你们……!\" 痴婆子咧嘴笑答道:\"咱祖孙俩。就指望你老爷子多照顾啦。\" 赤手屠龙项丕微微颔首。向痴婆子指了指项家堡去处方向,迳自离去……! 这幕闹剧结束,痴婆子与彭宗铭更引起了芦店集小镇乡民的注意。痴婆子唯恐耽搁久了,会泄露动机,便尾随在项丕身后,一路往芦店坪十里外的项家堡而来。 项家堡气魄雄伟,房舍巍峨,又正逢此间主人赤手屠龙项丕设宴款待嘉宾之际,因此越发显得热闹非凡。 在芦店坪街上曾吃过亏的那几个汉子,突然见这祖孙俩竟紧随了堡主到项家堡,不由大吃一惊! 堡主赤手屠龙项丕见这祖孙俩紧随其后,并不觉十分意外。也许她俩担心遭欺侮,到这儿也许还安全些。 他吩咐佣人将这老少二人从边门带进堡里安顿下来。 彭宗铭随着痴婆子步入项家堡,两人几乎同时发现,项家堡的来往宾客中间,不少人亦是腰边系了一块雕木园牌,只有少数几人系的是跟赤手屠龙项丕一样的铁牌。 彭宗铭可不是一般少年,他略用心计,便猜到薛老前辈故意跟这伙人捣乱,八成就与这圆牌有关。 佣人将两人安置在后面一间小房子里,临走时向痴婆子道:\"堡主吩咐,夜晚盛宴开始以后,叫你小孙女儿出来吹笛娱客。\" 痴婆子薛玲玲\"唔\"了声,算作答应,待佣人走后,轻轻扣上门。 痴婆子坐在小床边,大腿一拍,突然\"嘻嘻嘻\"地笑了起来。彭宗铭傻兮兮地站立一旁,不知她又为何发笑。 忽地,痴婆子薛玲玲朝彭宗铭看了一眼,用赞誉的口气说道:\"小娃子!刚才大街上那出戏,你演得不错……接下来可要演得更精彩噢! 痴婆子把藏在自己身上的\"太玄银笛\"拿出来,交给彭宗铭,又道:\"小娃儿,待会儿那老家伙来叫你到宴席上吹奏时,除了琼楼十二曲中的子声与午声剔出外,其他十曲音律,你尽可以吹一个痛快,好好逗逗他们!……\" 彭宗铭插口问道:\"薛老前辈,不知盛宴上都是些什么人物……\" 痴婆子不待他问完,脸一沉道:\"问那么多干嘛,难道咱老婆子会叫你做见不得人的坏事不成?!\" 彭宗铭碰了一鼻子灰,不敢多说什么,只好答应一声。 痴婆子低头沉思半晌,又叮嘱似地道:\"小娃子!以前你在林口集小镇吹奏琼楼十二曲时,咱老婆子都几乎受不了,所以这次咱在厅门外守候。再有,这次项家堡邀请的客人中,保不准还会有认识咱老婆子的,可不能叫他们认出来。\" 彭宗铭唯唯诺诺。 不多时,已到掌灯时分。佣人推门进来,向着痴婆子二人道:\"老奶奶,外厅酒宴已开始啦!老堡主叫你带了小孙女儿酒宴上吹奏笛曲。 \"痴婆子咧嘴朝佣妇笑了笑,道:\"多蒙大嫂关照,你先走一步,咱老婆子带小孙女儿随后就到。 \"痴婆子替彭宗铭整了整衣衫,又郑重地嘱咐了一番,才带了他走出房间。 大厅内正传出闹哄哄的一片觥筹交错猜拳豁令之声。 痴婆子向彭宗铭一递眼色后,自己就在厅门外石阶沿上坐下,让他一人进去。 彭宗铭步入大厅里,不由心里涌起一股寒意,原来这座大厅占幅极宽,美仑美奂,抬眼看去,一片人头滚动,起码不下二三十桌的酒席。 迎面走来一位俊俏秀丽,丫环打扮的少女道:\"这位小姐,请跟我来。堡主与几位贵宾在里用一间小厅里。\" 彭宗铭不及道谢,跟了这丫环向里厅走去。 陈设富丽堂皇的里厅,仅有一桌酒席,中座的便是堡主赤手屠龙项丕。 彭宗铭星眸一扫,突然发现了一张极熟悉的面庞,就坐在项丕的左首。 彭宗铭心自奇怪,因为自跟师叔紫云羽士肖大尹在鲁中文峰山玉旬谷学艺至今,所接触到的武林人物屈指可数。那么,这张熟悉的面庞又是谁呢?在哪见过他呢? 突然,彭宗铭顿觉热血沸腾,双唇紧咬,眼里现出一圈薄薄的泪光。 哼!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想不到真能在这儿遇见他。彭宗铭极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这时,只听赤手屠龙项丕问道:\"小姑娘!怎地没见到你奶奶?\" -﹣眼前的情形,虽然刹那间的时光消逝,彭宗铭意识上,已有了一个新的决定﹣- 彭宗铭强压下心头急欲燃烧的怒火,装出一副羞答答的样子,轻启红唇,道:\"小女子生恐老爷您见了咱奶奶厌烦,所以叫她老人家在大厅外等着。\" 他抑制着极大的悲愤和沉痛,强作笑颜。 赤手屠龙项丕,抚须笑向四座来客道:\"这小女子虽是贫寒人家的孩子,倒还十分知礼,难得,难得!\" \"小姑娘,你奶奶说你吹的口好笛,现在就不妨吹奏儿曲让各位老爷听听高兴。\" 彭宗铭点头轻应了声。他掏出\"太玄银笛\",又抬眼盯住赤手屠龙项丕左座的那人,他敢肯定,这正是昔年屠门焚尸,惨害彭家满门的凶手之一,那个红须汉子! 彭家的血海深仇,彭宗铭从来不曾淡忘过,这红须汉子的恶相亦在他痛苦悲愤的记忆中屡次出现。最使他耿耿于怀的,还有连累害了义薄云天的忠义老仆人彭冲,尤其是他的小孙儿﹣﹣跟他年龄相仿的铃儿。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便再难以收扰。彭宗铭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当时遭难的情景。当他惊魂未定地逃进老仆人彭冲房里时,他老人家舍下骨肉之亲的小孙儿,却紧紧地搂住了彭宗铭。正是现在在座的这个红须汉子,穷凶极恶地将代替他的铃儿拖了出去。随着一声凄厉惨嚎,那个无辜的生命。代替了彭宗铭的命运。这血淋淋的事实,叫他怎么可能忘却?! 可是,坐在中间的堡主赤手屠龙项丕,是个看上去儒雅温和的老者,而杀害彭宗铭的一个凶手却与他同桌饮酒,彭宗铭不由对这一桌子的嘉宾顿生疑虑。难道……? 彭宗铭手拿\"太玄银笛\"迟迟没有吹奏。他急欲先解开心头的疑团。只听有人向彭宗铭道:\"小妞子,你手里这支银笛,倒不像是寻常之物,且拿过来给你家李爷看看!\" 彭宗铭一怔,竟正是那红须的汉子在对自己说话。他稍作思考,急忙绽出一缕柔媚的笑容,道:\"待小女子吹奏过后,就把这支银笛给诸位老爷们观赏。\" 赤手屠龙项丕,似乎见了这支\"太玄银笛\",也有同样的感觉。所以,他也说道:\"李贤弟说得有理,据老夫看来,这支银笛确是上乘文物。好吧,待这小姑娘吹奏完后,咱们再轮换着鉴赏一番。\" 彭宗铭不想再等,赶紧手指按孔,吹奏起来……! 第一个音符出现以前,彭宗铭在心里暗暗祈祷:\"含冤九泉的爹娘,为铭儿屈死的铃儿弟弟,想不到当年对咱彭家犯下滔天罪行的凶手,今天竟会真的落进铭儿的眼里。现在,铭儿要用恩师半脸神尼独创之秘门绝学琼楼十二曲替你们报仇雪恨!……\"想到这,满眶的热泪已欲狂涌。 彭宗铭想到这里时,悲愤激怒,心胸埋恨,星眸衔住满眶欲坠的热泪……! 这次,他在赤手屠龙项丕等众人跟前,所吹奏的《琼楼十二曲》,却并不依照地支十二数的顺序而下……! -﹣他因着膺胸的悲苦沉痛,戈击他从未有过的智慧启发,虽然是年甫十三龄的幼儿,他已判别了生与死的区别,他暗暗决定要用师父毕生精力独创的\"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把这伙人打进死亡的深渊里。他知道,不需要多长时间,这些活生生的汉子,就要会被死神攫取他们的灵魂! 彭宗铭指按笛孔,起音吹奏寅声,阳春莺啼。他每按地支十二数的顺序依次吹奏。在座的各位只觉耳边如珠玉相撞,清韵若流,眼前又似阳春莺啼,一片和煦…·… 席上更有不少人,竟还摇头晃脑,借着悠扬的笛声,用筷轻敲碗沿,打起节拍来。 彭宗铭一边吹奏,一边留神观察在座每个人的动静。 这时,那红须汉子自椅上站起来,手执酒壶,替项丕筛了满杯酒。彭宗铭发现,他的腰上也系了一块与项丕相同的铁牌。 他暗自思忖道:\"这些江湖汉子,不知是何许人物。腰系的这些木的、铁的圆牌子,又有什么用意呢?……\" 他一边沉思,一边吹奏时,故意移步向通往大客厅的门口走去。 悠扬的笛声中,渗入了大厅上众宾客猜拳豁令,鼎沸嚣杂的声响。 这时,座上侧耳倾听的每一个人,几乎都同时感到,这缕美妙的笛声,被外厅粗杂的声音所捣乱了。 赤手屠龙项不吩咐下人,去将偏厅的门掩上。 彭宗铭突然中止了笛声,侧首柔媚地朝众人一瞥,佯装出一种娇滴滴的声音道:\"诸位爷爷,小女子吹得不好,请您等多多包涵……!\"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这等音律造诣,真是难得。\"赤手屠龙项丕制止了他,夸赞道。 那红须汉子,也禁不住拍案大声道:\"行!行!咱红头蝎李魁闯行江湖数十年,还真没听到过这等美妙的笛声!\" 红头蝎李魁,他无意中吐出了自己的名号,像支利箭,直刺得他的心隐隐作痛。 这时,项丕右座的一个身穿水火道衣的三清老道,颔首扪须问彭宗铭:\"小姑娘,你还会吹奏其他曲子吗?\" 彭宗铭正巴不得他们问出此话,赶紧点头,含笑答道:\"只要老爷们听了不厌烦,小女子还能吹不少曲子呢。\" 红头蝎李魁喝了大口酒,大声道:\"小妞儿,你既会不少曲谱,尽管连着吹下去……到时,你家李爷爷自会重重赏你!\" 彭宗铭轻应了声,下意识地向偏厅紧闭着的门看了一眼,然后,才拿起太玄银笛,又奏起了丑声:南江水调。 骤然,九重泻下万里音波,余音绕耳……倏地,荡空撩起一片清韵,若隐若现,若续若断…… 在座的众人,顿觉荡气回肠,似醉如痴。彭宗铭丹田运气,力灌笛孔,由丑声转入卯声,昆岗风鸣,只听音韵过处,顿时使人若醍醐灌项,大觉梦苏。 卯声:昆岗凤鸣吹奏半节,突然转入辰声:临岳调韵,要时,原本仿佛和煦如春的小厅里,顿生肃杀的气势。 彭宗铭星眸斜睇,见在座诸人原本春意盎然的脸上,陡然间春雨化冰,掩上一层肃穆悲苦的愁容。 笛声中,每个人的心头好像注满了千斤重铅,窒息得几乎使人透不过气来……! 按说,在这种情形下,只要彭宗铭继续将辰声:临岳调韵吹奏下来,也能将这伙人窒息而死。 然而,他的眼前又出现了昔年凶贼血溅门庭,一家人横尸在血泊里的惨象,他暗暗发誓,血债要用血来还。 第8章 菩提门 彭宗铭提气吐声,手按笛孔,又从辰声,转入未声,巫山猿啼……! 看得出来,今天在座的各位人物断然不会是江湖上的泛泛之流,但他们显然不知道面前这个娇嫩柔嫩的小女孩会是身怀绝技的少年奇人,更不会想到他胸怀杀机。所以,无意间他们陷入了绝境,甚至已失去了最后一刹那和死神搏斗的力量。 笛声鸣鸣,继续不断地吹奏着…… 随着笛声的转调,这些人的脸色渐渐由白变红。 彭宗铭在鄂、豫交境的林口集小镇遇着痴婆子时,仅仅是以琼楼十二曲数声相逗而已,尽管如此,已经令痴婆子大感不适,何况今天,他是以全部的力量来对付真正的敌人。所以,彭宗铭十分小心地控制着场面,慎防着功亏一篑的失败。这伙人中间,已有人发现情况不妙,但周身躯肢的动作,已被这小女子所吹奏的笛声所控制,无法动弹! 彭宗铭依自己的估计,觉得应付这伙人,用辰声、未声似乎已足足有余。因为随着这缕诡奇笛声的悠扬起伏,他们周身的筋血极度澎涨起来,在奔腾,在撞击,似乎急欲找到一个发泄的去向! 彭宗铭惊喜地发现,这伙人先是口鼻喷血,接着耳目血流如注,血水像细流的小溪,从桌子下面汩汩的流出来。 终于,这伙围桌畅饮的项家堡七位江湖高手(因赤手屠龙项丕,是这里项家堡的主人,而主人偏爱客人,相邀在一起围聚,当然,他们的身份、地位,要高过大厅上所有的客人),竟在没有提防的情况下,丧命在这个年甫十三岁的孩子手中。 彭宗铭见他们一个个从座椅倒在地上,禁不住自己满盈眶的热泪,也\"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他收起太玄银笛,跪倒在地:\"爹……!娘……;铃儿弟弟……!咱一定会将昔年行凶漏网的凶手一个个都杀死,像这个十恶不赦的红须汉子!\" 彭宗铭正在闭目哭诉之际,突然,一双手按在他的肩上,轻声道:\"好小娃子!咱老婆子只不过要你用琼楼十二曲逗逗他们,怎地一个全弄死啦?\" 彭宗铭站起来,眼里噙着泪,黯然道:\"薛老前辈!这些人乃是晚辈血海深冤的仇人,不期此地巧遇……晚辈为报家仇,才下此毒手。\" 痴婆子薛玲玲朝这些倒地尸体看了一眼,道:\"小娃子,你闯祸不小,宰一个也够啦,怎地全把他们弄死了?\" 彭宗铭也觉得自己报仇心切,把事情弄糟了,不由问道:\"薛老前辈,这些人俱是什么来历的人物?\" 痴婆子薛玲玲闷\"哼\"了一声,从一尸体的腰带上,摘下那块圆圆的铁牌,递给彭宗铭,道:\"小娃儿,你自己看。 彭宗铭拿起铁牌一看,只见上面雕着\"菩提门信符\"五字。 彭宗铭不禁愕然一震,喃喃诧异地道:\"原来薛老前辈您所说的菩提门,就是这些人物?\" 痴婆子又是嘟嘴闷\"哼\"了一声,不耐烦地道:\"谁说就是这些人。菩提门中的人,依着座位高低,腰带上分别系着金、银、铜、铁、木,五种不同的信符……\" 说到这,她朝地上躺着的尸体看了一眼,又道:\"腰系菩提门铁信符的,虽然称不上一流极品人物,但被你一下子就弄死七个,也不是开玩笑的。这项家堡的堡主,赤手屠龙项丕老头儿,他不认识我,我可早就认识他啦。外面大厅上那些喝酒的家伙都是这项老头儿的徒孙。\" 彭宗铭听痴婆子此说,才发觉眼前事态严重。须知,双掌难敌四拳,饶是痴老婆子与彭宗铭武艺再高,一下子也打不退数十桌酒席上的几百名江湖人物啊。 痴婆子薛玲玲见他愣在那里出神,又转颜道:\"小娃子,既然这样了,多想了没用。咱老婆子难道还能叫你吃亏不成?\" 说着,从尸体身上扯下一块布来,染上血,钻到桌子下面,在酒桌的反面写着:\"看不顺眼,死了活该!\"旁边又加了一句,\"祖奶奶痴婆子\"。 她从桌子下面钻出来,对彭宗铭如此如此说了几句,又道:\"咱老婆子先出去,把白天街上见到的那几个熟眼的家伙照顾了,你就照我刚教你的办法去做,听到没有?\" 说到这,她身形一扭,已潜出偏厅。 彭宗铭把太玄银笛紧身藏好,等了好一会儿,才打开偏厅的门,尖着嗓子叫道:\"不得了啦……你们快来呀……这里死人啦!\" 他这一喊,顿时震惊了大厅里数百个客人,立刻全都涌了过来。 能被项家堡堡主赤手屠龙项丕请到偏厅喝酒的,自然不会是一般人物。众人猛一看到眼前的情景,莫不骇然变色。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位总管打扮的人,在尸体上细细察看了一番,又朝这个看上去娇弱不堪的小女子看了一眼,问道:\"小姑娘?这究竟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来……!\" 彭宗铭赶紧装出惊惶未定的样子,按照痴婆子刚才教他的话说道:\"小女子是奉堡主之命,来这里为老爷们吹笛子助兴的。谁知道这几位老爷正喝着酒吃着菜,一个个全吐血倒地死啦!\" 眼前这场面,几乎很难让人疑心眼前这个看上去纤巧柔弱的小女子,会跟这七位武林人物的死有什么联系。所以,未等项家堡总管再问,一位中年武生在旁边很快接口道:\"余总管,不必责问这小女子了。依我看,这分明是项家堡内有仇家卧底,趁项老英雄大宴时,在酒菜里面预先下了毒……\" 这个解释一出,在场众人,皆以为理所当然。谁也不再深究这吹曲的小女子,其实她才是最值得怀疑的对象!于是,跟痴婆子薛玲玲预先料想的完全一样,彭宗铭顺利地出了项家堡,到了痴婆子所吩咐的会聚地点。 按说,这桩突然发生的骇人惨剧完全可以就此成为无头公案,人不知鬼不觉的,谁会怀疑这一老一少唱曲的祖孙俩呢?但痴婆子薛玲玲身为武林前辈,从来是光明磊落,虽然有时疯疯癫癫,好捉弄人,一旦牵涉到正事,却从不含糊。所以,她在桌子底下留下血字﹣-\"看不顺眼,死了活该!祖奶奶痴婆子\"。之所以要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也是因为她不想日后有人为难彭宗铭,他还不过只是个孩子。这对她来说,也是一次极大的牺牲与冒险。在跟彭宗铭会合之前,她已先到大街上,预先解决了那几个见过彭宗铭出手的江湖汉子。 这样,他俩离开芦店坪不到三天,江湖上已沸沸扬扬地到处传言说痴婆子薛玲玲杀了项家堡堡主赤手屠龙项丕等七人,还在桌子底下用人血写字的事。 路上,痴婆子薛玲玲,还是跟早前一样,虽然彭宗铭当然不会没有耳闻,见痴婆子薛玲玲还跟以前神色相同,丝毫不提代他受过的事,心里愈发愧疚不安。 一路走着,彭宗铭怯怯地问道:\"薛老前辈,那菩提门究竟是怎样一种组织?\" 痴婆子有点不耐烦,看他一眼:\"你这小娃子就喜欢多问……\"不过,她还是耐着性子告诉他:\"菩提门是江湖上这些年刚兴起的一种帮会组织,其声势之大,可说在武林上史无前例。 \"''菩提''二字,在佛门中含有觉悟之意,他们就美其名,用菩提门作幌子,搜罗天下各处武林人物。\" 当今武林,双奇三怪四修罗的四个修罗,银爪金龟祝庸,走壁铁尸付邦,百毒残叟冷文渊还有玉面尊者杭欣等四人,据说都已皈依菩提门……\" 痴婆子薛玲玲说到这里,彭宗铭不由记起师叔紫云羽士肖大尹曾说过,师父半脸神尼,就是伤在三怪四修罗之手,以致于含恨死于荒郊雪岭。 痴婆子继续说道:\"据江湖传闻,目前四修罗已腰系银牌信符,在菩提门里是坛主的身份。……\" \"薛老前辈!这么说,金、银、铜、铁牌,就代表了菩提门中人物的职位高低喽?\" 痴婆子见他又打断自己的话,瞪了他一下,才接着道:\"小娃子!以后咱老婆子说话时不准你插嘴,既然知道还多问什么?!\" 痴婆子见他不再吭声,才又接着道:\"菩提门有四大掌门,腰系金牌信符;以下是八大坛主,使用银牌信符;再下是总堂身份的,佩带铜牌信符。 像项家堡堡主赤手屠龙项丕一流,不过是菩提门里的一个分堂职使,所以腰系铁牌信符……\" 痴婆子说到这里,彭宗铭心里奇怪,又想张嘴,突见痴婆子正侧首瞪着他,赶紧将要问的话咽回肚里。 痴婆子点点头道:\"小娃子,咱老婆子知道你要问什么,别急,自会告诉你的。 咱们在芦店坪大街上所见的那些腰系木牌信符的,是菩提门里最普通的喽罗头目而已。\" 彭宗铭忙点点头,应声道:\"晚辈明白啦。\" 停了半晌,他禁不住又问道:\"薛老前辈,咱们现在是不是往外方山鹿鸣峰离魂魔娘处,去要回您老人家的徒儿尚可卿?\"痴婆子听了他此问,顿了一会才答道:\"唔,等下到了鹿鸣峰离魂魔娘郑喜处,你可要注意了。你这小娃子,真是人小心狠,一下子奏死了菩提门七个分堂,这贼魔娘也是菩提门中人呢。\" 不几日,痴婆子薛玲玲和彭宗铭终于来到了外方山鹿鸣峰南麓的赵家集小镇。 或许正赶上逢集,所以地方不大的这处小镇,倒也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痴婆子牵着已换回男装的彭宗铭在人堆里挤着,一连撞了好几个人。这老婆子倒气咻咻地兀自嚷着:\"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这些臭男人,竟敢向老娘调戏起来了。走!小娃子!咱们还是先找家酒馆,先喝上几杯再说吧。\", 彭宗铭不由好笑,又不敢说,只得忍着笑,答应了一声。 二人进到小镇直街边隅的一家酒肆,痴婆子忙不迭地吩咐店伙快快端上酒菜。 这时,彭宗铭突然发现对面的薛老前辈的大红衣衫里,鼓起高高的一堆,不由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痴婆子见这娃子老盯着自己胸前,脸一绷,大声喝叱道;\"小娃子,人小鬼大,你看什么?!\" 彭宗铭被说得满脸通红,嗫嚅地道:\"薛老前辈,您……您老人家胸前怎地……突然高起来啦?\" 痴婆子低头一看,果然自己胸前高起一堆,伸手一掏,\"卟\"一声,从里面拉出一包东西来,扔在桌上。 彭宗铭起先还以为是薛老前辈有意藏在衣服里面的什么东西,看看她的神色也有点愕然,不由越发好奇。 待痴婆子将布包打开一看……啊?!竟是一包又黄又稀的粪便! 彭宗铭想笑又不敢笑,想问问她老人家干嘛把拉下来的脏东西,紧藏在衣服里面,怕她责怪,还是没敢问出来。 再看痴婆子薛玲玲,早已恨恨地把这包东西扔在地上,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接着又是一阵哇啦哇啦的乱嚷。 彭宗铭见薛老前辈气成这样,越发小心翼翼地不敢出声。突然,他的眼光瞥到薛老前辈额际的发沿处,露出一角绢笺,便用手一指,道:\"薛老前辈,您老人家前面头发里,好像还有什么东西,……\" 痴婆子薛玲玲正气得不行,听她这么一说,更是一惊,急得满头乱摸,拉出一块薄薄红绢布,上面还写着字:\"痴婆子!别来无恙否?异地相遇,幸甚!幸甚!送上黄金万两,敬希笑纳,夜晚专程再访,先取走衣内汗巾一用。\" 下面署名是\"梁上客廖清\"! 彭宗铭见痴婆子握了那张薄绢布,脸色瞬息突变,好奇地问道:\"薛老前辈,这上面写的什么呀? 痴婆子薛玲玲,不理他,狂怒地咒骂道:\"这瘟贼!想不到他也来豫地了,弄了这包大粪,还说是黄金万两。偷了我的汗巾不算,难道还想偷我的红裙、夹袄不成?!哼!\" 第9章 梁上客廖清 这番突来的变故,顿时使痴婆子恼羞成怒,气得浑身直抖,一阵乱骂!想她是何等人物?武林前辈!竟会被人戏弄到这份儿上,怎能不又羞又恼? 痴婆子薛玲玲虽然嘴里大骂\"瘟贼!小偷!\"心里到底还是有点惶惶不安起来。 她知道,梁上客廖清,可是言出必行,就凭他所身怀的一套玄奇绝学,别说当今武林中一流前辈高手,就连大罗金仙亦拦他不住。 痴婆子薛玲玲看着梁上客廖清写在绢布上的字,不由愣愣的出神。天知道晚上又会出现什么情况。何况,当着彭宗铭这个小毛孩子出丑,她觉得自己的老脸实在有点挂不住。 彭宗铭看见对面的痴婆子薛玲玲,一脸的激怒羞愤和异常不安的神色,不免有点替她担忧起来,便问道:\"薛老前辈,我记得您老人家以前说过,这位梁上客廖清老前辈跟你还拉得上一份交情,他为什么要跟您过不去呢?\" 痴婆子薛玲玲恨恨地道:\"这贼偷,生来就是个损人的缺德鬼!他最喜欢占点便宜,耍耍威风,好像不这么做,就显不出他是烟酒茶客痴癫僧当中的人物似的! 以前,他偷过烟翁任九龄的烟杆、酒丐康武的打狗棒、茶客于七的茶盘,还有四修罗之一的银爪金龟祝庸,被这小偷儿不知用的哪套玄门奇术,竟在一个晚上,周身毛发被剃得精光,吓得祝庸整整三年没再现身江湖。……想不到,这次他竟光顾到老娘身上来了!\" 有趣,见痴婆子不声不响地光喝闷酒,又有点担忧,不知薛老前辈倒底为什么犯愁。 这一路的相处,彭宗铭已对这位性格古怪的薛老前辈产生了好感。再加上项家堡的杀人也是她替彭宗铭承担了责任,所以更加从心底里感激她,敬重她。他想帮她摆脱目前这种处境,于是突然道:\"薛老前辈,您先别生气了,晚辈有一妙计,不知您……\" 痴婆子猛抬头,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彭宗铭起身走到痴婆子身边,悄悄地附耳说了几句,接着又道:\"薛老前辈,您看这办法可好?\" 痴婆子略感诧异问道:\"小娃子,你能这么做到?\" 彭宗铭点了点头,十分自信:\"薛老前辈!我想他若真要找您的麻烦,一定会等到夜半三更过后。若照晚辈之计而行,说不定这位梁上客廖老前辈,还要栽在咱彭宗铭手里呢。\" 痴婆子薛玲玲关心地道:\"小娃子,你不过才年仅十三岁,这么一来,会大伤内家元气的……\" 彭宗铭摇摇头:\"您老人家别担心,晚辈不会没事的。很快便是月上中天的时候了。 鹿鸣峰下的赵家集小镇,这时一片沉寂,只有偶尔响起的几声犬吠。 小镇直街的一家客店里,突然\"咿咿呜呜\"地响起一阵笛声。 笛声袅袅,柔和轻盈。音韵过处,除非早已蒙被酣睡的寻梦者主动放弃了这难得的欣赏机会,否则,他准会沉缅在这美妙的境域里。 就连这犬吠鸡啼的声音,也仿佛受这异妙动人的音韵所打动,而骤然平息下来。 如若这时有一位审音辩律的知音客在凝神静思欣赏这缕笛声,他恐怕会听出这一直未歇过的笛声,不过才只三曲。 每曲的音律,虽然同出一管笛子,但每曲笛声过去,都使人撩起各不相同的感触。 笛声一转,突然变得激厉肃杀起来,尤其在这宁静和煦的夜晚,更使人不寒而栗。 \"砰!\"从笛声传出的这家客栈的屋顶上,掉下一个人来。至于他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会待在屋顶上的,当然无从知晓。 稍后,一个明显带着欣悦之情的男孩子,在房里压低声音说道:\"行啦!薛老前辈,那个人已从屋顶上掉下去,给晚辈抓住啦!\" 一间客房的窗户被推开来,传出苍老而显得困乏的声音:\"好娃子!还真有你的!要不是咱老婆子早有准备用棉被掩紧了耳朵,还不被这缕笛声搅得六神无主了。唉,倒不如让咱老婆子先睡着了,等事情办完了,再把咱叫醒多好……\" 这痴婆子薛玲玲,嘴里一边唠唠叨叨的,一边故意慢腾腾地从窗户里钻出来! 彭宗铭手脚敏捷,早已从腰上解下一根带子,把那人四肢朝天,捆得结结实实。 痴婆子薛玲玲,一手掖着裙角,一手抿着头发,得意地嚷道:\"好哇……你这贼偷,瘟偷,臭偷,这回可栽在老娘手里啦!\" 那被捆在地上的武生,年约四十,一张削瘦的脸上嵌了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恍若大梦初醒,两眼闪烁不定地看了看痴婆子,又看了看彭宗铭,他有点不相信,更有点不甘心。他冲着痴婆子道:\"老闺女,廖某这回可算是栽定了……我问你,这是不是就是那震撼天下武林的半脸神尼的秘门绝学琼楼十二曲?\" 他盯着彭宗铭看了会,半信半疑地道:\"这小娃儿……难道就是老尼姑的传人?\" 痴婆子薛玲玲眼皮一翻,揶揄地道:\"小偷儿,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是不是还想来偷老娘这身红裙啊?没想到吧?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这下轮到你啦!\" 彭宗铭在一边暗自打量地上的梁上客廖清。 这位闻名江湖的武林双奇之一﹣﹣梁上客廖某,脸庞瘦削,双目有神,嘴唇上端留了一撮短短的小胡子,看上去挺滑稽! 梁上客廖清人被擒,嘴可不服输,朝痴婆子咧嘴\"嘻嘻\"一笑,调侃道:\"老闺女!说来咱俩还是老相好呢。怎么,异地重逢,不先亲昵亲昵,倒先给我来这么一个下马威? 痴婆子羞恼地向他\"呸\"了一口,大声叱道:\"瘟贼!小偷儿!这次栽在老娘手里,还容你信口胡谄不成!\" 说到这,她朝彭宗铭道:\"小娃儿!把他剥得一丝不挂的,光了屁股扔到大街上去。对了!还有,在他脸上写''我是小偷儿廖清''。\" 狠狠瞪了一眼地上的廖清,道:\"贼偷儿!看你这辈子还敢在江湖上混!\" 梁上客廖清可知道这老婆子疯疯癫癫,想得到就做得出,所以,虽然表面不在乎,心里其实连连叫苦。好在彭宗铭以为他俩私交甚笃,这一定是薛老前辈的气话,所以不急着真动手。 这梁上客廖清,可是闻名武林的神偷,仗了他一身玄奇绝妙的武功,驰骋天下武林,还从未失手过,甚至与他齐名武林的烟酒茶客痴癫僧,双奇三怪四修罗一流人物,对他那套见不得人的小偷行径,亦只有敬而远之的份,也不敢轻易招惹他。 试想,倘若今晚的事被传扬于天下武林,恐怕在震惊之余,没多少人会相信真有此事。 这么一位震撼江湖的前辈人物,竟会栽在一个年仅十三岁,刚出道的小孩手里,可能吗? 梁上客廖清这会子可是有苦说不出,手脚被捆着,动弹不得。他脑筋一转,便苦了脸嘀咕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本就是想激激痴婆子,而她,当然是气得怪眼圆睁,大声道:\"瘟贼!小偷!你骂老娘是狗?你……你把大粪藏在老娘衣服里,还偷了我贴身的汗巾,这会子又想来占便宜,你不是狗是什么?你比狗还狗?\" 梁上客廖清看痴婆子气成那样,越发好笑,嘴唇上的一撮小胡子滑稽地动了动,\"嘻嘻\"笑道:\"老闺女!老相好!这不是咱俩久别重逢,亲昵亲昵嘛。\" 彭宗铭一边听得忍俊不禁,不觉笑出声来。痴婆子侧首瞪了他一眼,他赶紧憋住笑,垂手立于一旁。 只听梁上客廖清又道:\"老闺女,你知道你跟这小娃儿,早已陷入菩提门的四面包围,十面埋伏了吗?你果然不知道?唉,白费了咱廖清一片好心……\" 痴婆子薛玲玲与彭宗铭俱是骇然一惊,急问道:\"真会有这等事?……\" 梁上客廖清立刻分辩似地大声道:\"老闺女,咱廖清跟你可是老相好啦,几时骗过你?行啦,行啦,快把这些带子解开吧,捆猪似的,难受死啦!\" 彭宗铭不待痴婆子吩咐,已上前替梁上客廖清解开身上的绳索。 痴婆子薛玲玲顾不上责怪彭宗铭,向梁上客问道:\"小偷儿,你怎的会知道这事?这沿途咱老婆子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嘛!\" 梁上客廖清见痴婆子不信任自己的话,大不乐意,小胡子一翘\"哼\"了声才道:\"这事要给你知道了,我还起什么劲!我说老闺女,凭你这么一位武林前辈的身份,怎么火爆脾气还这么大?芦店集项家,一手了七条人命,而且还都是菩提门里身带铁牌信符的分堂主。菩提门目前可是正逢盛世,大力想在江湖上扩充势力的时候,他们岂肯吃这场大亏?\"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时,痴婆子薛玲玲一对怪眼眨眨,敢情她一时间找不着适当的话来回答廖清…… 未等痴婆子薛玲玲开口说话,一旁的彭宗铭,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他知道痴婆子是为了照顾自己,才把项家堡七条人命,记在自己身上的。 不待梁上客廖清说完,彭宗铭\"噗\"的一声在廖清跟前跪下,抢先说道:\"廖老前辈!项家堡七条人命,是因为晚辈彭宗铭与昔年有毁家杀亲之仇的冤家对头狭路相逢,是晚辈所下的手,此事与薛老前辈全无干系!今天的事,也全是我一人所为。\" 不由一惊,先有点不信他小小年纪就能连杀七名江湖人物,何况还是在项家堡的群雄宴会上。不过,转念一想,今天自己不是也栽在他的琼楼十二曲上了吗?或许他并没撒谎,说的确是事实。 痴婆子薛玲玲把项家堡的一段经过简单地向梁上客廖清说了一遍,接着又道:\"小偷儿!你怎地会知道,咱们已陷入菩提门的四面包围,十面埋伏?……\" 梁上客廖清得意地笑了笑,道:\"咱梁上客廖清是干什么的?当然是走暗径,摸黑道,无意中探听出来的。所以,就跟着一路追来……\" 说到这里,他指着彭宗铭揶揄地笑着道:\"起初咱还当这孩子是白玉郎君失踪后,你又找来的小丈夫呢,原来还是半脸神尼的高足……\" 痴婆子薛玲玲听廖清所说,本来脸显感谢之色,不过,廖清又触了她的伤疤,不由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这时,梁上客廖清又道:\"老闺女,你带了这小娃子,到外方山鹿鸣峰来又搞的什么玄虚?\" 痴婆子薛玲玲见他问及此事,知道瞒不下去了,不免幽恨地轻叹了口气,缓缓道:\"二十年前,逆徒尚可卿失踪,是遭离魂魔娘郑喜所掳。贼魔娘给逆徒服了孟婆离魂汤后,真性迷失,咱老婆子此番上鹿鸣峰,就是要向贼魔娘郑喜索回尚可卿……\" 痴婆子说到这里,指着彭宗铭,又道:\"这个小娃子尽得丑尼姑昭元师太秘门绝学琼楼十二曲真传,所以,老身把他带上鹿鸣峰,预备叫这小娃子在必要时吹奏两曲,让逆徒尚可卿迷失的真性回苏……\" 梁上客仔细聆听着痴婆子薛玲玲的话,同时,不时诧异而又惊奇地看彭宗铭一眼。他说道:\"据咱听来的消息,此地就是鹿鸣峰脚麓下的一集镇,菩提门的人知道你们往鹿鸣峰来,所以早已重重埋伏,在鹿鸣峰的七星岩,你们一老一小,可得多注意才是。\"痴婆子薛玲玲想想恐怕一路在酒肆食铺说话太不小心,所以才会被人探到行踪所至。 彭宗铭却想起痴婆子以前说过,如果遇着这位梁上客廖老前辈,就向他要一口上乘的仙家兵器,以便今后精研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时,增添更大的威力。 彭宗铭心里是这么想的,可碍于初次见面不好开口,而且刚才自己又将廖老前辈生擒,更无法出言相求。而痴婆子薛玲玲似乎无暇提及此事。 彭宗铭一旁沉思良久,眼珠一转,又生一计。于是,先恭恭敬敬地行个礼,然后才道:\"廖前辈此番追踪传讯,别说薛老前辈感谢不已,就是晚辈彭宗铭亦衷心感激。此去七星岩危机四伏,晚辈与薛老前辈二人前往,会不会人手单薄……晚辈斗胆进言,能不能请廖老前辈一同前往,以助一臂之力……” 彭宗铭婉转说出这话,倒叫痴婆子和梁上客都略感意外。 痴婆子薛玲玲怪眼眨眨,一时愕看着彭宗铭。而梁上客廖清,心自微微一怔,转脸看见痴婆子脸上错愕的神情,\"嘻嘻\"笑道:\"哈!小娃儿,小人鬼大,亏你想得这么周到又朝痴婆子\"嘻嘻\"怪笑道:\"老闺女,老相好,要不要受上咱小偷儿的这份人情啊?\"痴婆子嘴一撇,闷\"哼\"了声,不耐烦地道:\"多了你不稀罕,少了也无所谓……\" 痴婆子薛玲玲当然知道,梁上客廖清,名列当今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双奇三怪四修罗之一,除了他怀有一套玄妙离奇的梁上功夫以外,其身怀的真正功夫,也并不在痴婆子薛玲珑之下! 第10章 七星岩 梁上客廖清被痴婆子这么一说,倒也不恼,一对怪眼朝痴婆子薛玲玲滴溜溜地转了一转,倏地,大声嚷道:\"天下最不近人情,最不明是非的,可算是痴婆子薛玲玲了!\" 说罢,假装气呼呼地叹口气,又道:\"咱廖清一番诚意,一路追踪前来报讯,唉,想不到还要受你这场奚落……\" 他还想接着往下说,痴婆子已被他那副盛怒的样子逗乐了,\"噗\"地笑出声来,半晌,又揶揄地道:\"咱的廖大爷……!\" 痴婆子本想挖苦他几句,谁知刚说出\"咱的廖大爷……\",梁上客廖清满脸的怒意立刻变得笑容可掬,频频点头道:\"唉!咱的老闺女,老相好,你说说,咱们老俩口打打情骂骂俏,算不了一回事,咱还会真跟你生气吗?\" 痴婆子揶揄对方不成,反被梁上客廖清恣意地逗弄了一番,气得一张脸仿佛都成了猪肝,大声怒骂道:\"瘟贼!小偷!咱老婆子,今年都八十岁啦!还是你闺女吗?\" 彭宗铭见这对风尘奇人相互戏谑,实在忍俊不禁,呵呵笑起来。 这时,已晨曦微露,三人生恐在外面待久了,被菩提门的人发觉,于是收起话题,进到痴婆子客房里。 痴婆子薛玲玲对梁上客廖清同往鹿鸣峰七星岩一事,表面上说得轻描淡写,其实她心里十分重视﹣﹣正如廖清自己所说,他专门走黑道,摸暗径,对菩提门在七星岩的埋伏,可能也有几分清楚。所以,三人刚进入客房,痴婆子薛玲玲就急急地问廖清道:\"小偷儿!你既然一份好意,来跟咱老婆子报信,当然知道菩提门在七星岩的埋伏吧?\" 痴婆子问出此话,满以为他会滔滔不绝地又说出很多话来,岂料,他竟然张口结舌,半晌,才摇摇头道:\"老闺女!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廖清生平行事,都是人情七分,适可而止,至于七星岩凶险如何,就不得而知啦。\" 痴婆子薛玲玲希望落空,脸色一变,也没别的办法,只好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时,彭宗铭含笑接上道:\"二位老人家不必争论,那鹿鸣峰七星岩纵是龙潭虎穴,咱们也要闯一闯!\" 梁上客廖清听彭宗铭此说,看他一下,调侃地道:\"小娃儿年纪不大,话倒说得蛮大……\" 彭宗铭还来不及回答,痴婆子薛玲玲抢着说道:\"谁像你这个小偷儿!一辈子走暗径,摸黑道,尽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痴婆子说到一半,突然停住,朝廖清含蓄地瞅了瞅,又道:\"小偷儿,这小娃子可是丑尼姑昭元师太的徒儿,说起来也是前辈呢,头回见面,难道不赏点见面礼?\" 梁上客廖清没想到这痴婆子会想出这么一个怪主意,愣了一会,才道:\"老闺女!咱廖清在江湖上闯出一个梁上客的浑号,可真是个名副其实的没本钱做买卖的小偷儿,难道你要我传他浑水偷窃的本领不成?\" 彭宗铭反应机敏,一听痴婆子开口便知道她的用意何在,于是不等她发话,就匐地跪下,道:\"晚辈承薛老前辈所爱,传授秘门绝学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术……\" 说到这里,他抬头望了一眼旁边的痴婆子,接着又道:\"……但是,晚辈缺少一口上好兵刃,所以请你老人家成全。\" 梁上客暗想:\"这一老一少倒是配合得不错。\" \"老闺女!咱梁上客廖清一生闯荡江湖,除了腰里系的这条软鞭,可从未使用过长剑,咱能有什么好兵刃给这小娃儿?\" 痴婆子薛玲玲故意嘴一嘟,竟像少女一般娇态十足,当然除了好笑不会可爱。\"小偷儿!你的绝招哪去了!身上没有,不会去人家那里拿来嘛。你过去能把银爪金龟祝庸的一身毛发剃得精光,今天难道就不能往三怪四修罗这些魔头处找一口上好的兵刃?\" 梁上客廖清听罢,眼睛睁得胡桃般大,朝老婆子嚷起来:\"老闺女!亏你想得周到!咱廖清去剪径偷盗,你跟这小娃儿坐地分赃,哼!话说回来了,咱廖清即使从三怪四修罗等魔头处取来上好宝剑,带在这娃儿身上,还是跟一块废铁一样……” 这最后一句话把痴婆子和彭宗铭听得一怔,痴婆子不禁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上客廖清一抹小胡子,煞有其事地缓缓道:\"老闺女!亏你还是一位武林前辈人物,连这些事都想不通。 \"菩提门大小喽啰,如今踪遍江湖,矮头陀普济,黑飞狐童琪、枯竹君乔禹,这武林三怪,虽然目前行踪去向未定,但据咱廖清看来,迟早也会归入菩提门一伙的。\" 至于银爪金龟祝庸,走壁铁尸付邦,百毒残叟冷文渊,与玉面尊者杭欣这武林四修罗,早已被菩提门所拢,目前他们腰系银牌信符,身列菩提门八大坛主之一。\" 你想要是咱廖清真从三怪四修罗身上,盗来一口宝剑给这小娃儿,今后这小娃儿别说在江湖上寸步难移,饶是身怀再高超的师门绝学,也难逃菩提门的毒手,除非这小娃儿把盗来的那口宝剑永不露相。那样的话,这上好宝剑不就成了废铁了吗?\" 梁上客廖清的这番话,虽然把个痴婆子听得一肚子别扭却又不好反驳,只好悻悻地又\"哼\"了一声。 呆了一会,痴婆子又有点不甘心,说道:\"小偷儿!你话倒是说得蛮干净利落,这小娃儿人情债,就一笔勾销啦?\" 梁上客朝一脸失望的彭宗铭看了看,又道:\"老闺女!咱话还没说完呢,你别急嘛!这小娃子所要的上好兵刃,包在咱梁上客廖清身上就是了。要就要最好的,当年震撼天下武林“游虹剑”给他怎么样? 梁上客廖清话未说完,痴婆子已深感意外地插嘴道:\"小偷儿!你别大白天说梦话啦。谁不知道游虹剑乃是武林中仙家兵刃,可谁也没见到过,你上哪儿找去?\" 梁上客一脸不高兴,道:\"老闺女!咱梁上客廖清几时有骗过你的事?你别插嘴好不好?让我把话说完。这把游虹剑可以给这小娃子,不过咱廖清只是给他指点明路,兵刃到手得让他自己去取。\" 痴婆子不乐意了,大声道:\"小偷儿!你这说得什么话?就算你真知道游虹剑的藏处,人家一定严加看管都来不及,你倒想得出来,叫这么一个十三岁的小娃儿自己去取……\" 梁上客廖清瞅着痴婆子一脸怒容,反倒开怀大笑起来。他故意不紧不慢地说:\"老闺女!别发那么大的火嘛!\" 他指着彭宗铭道:\"你看这小娃子粉妆玉琢似的人见人爱,要是你我膝下都有闺女的话,还不把他撕成两片才怪呢!\" 见痴婆子又要发火,他才收住话头,言归正传道:\"这游虹剑分''飞龙''''腾凤''二口,一口''腾凤游虹剑''现在一个娇滴滴,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手里。至于那把''飞龙游虹剑''却''被这小姑娘的爹珍藏着。我说呀,这小娃儿若真有福份,恐怕不但能得着一口稀古珍异的仙家兵刃,说不定还能得一位如花似玉的娇妻呢……\" 一旁的彭宗铭嫩白的俊脸早已通红,心里\"扑扑\"乱跳。他正当少年,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对梁上客廖清这么直接的揶揄,当然不会不懂。 痴婆子薛玲玲却没理会这些,一对怪眼闪烁不定,似乎在琢磨梁上客廖清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她想知道这位珍藏游虹剑的人到底是何等人物,所以,追问道:\"小偷儿!你说的是谁呀?\" 梁上客廖清居然朝痴婆子做了个鬼脸,摇头晃脑地道:\"天机不可泄漏,到时自然明白。\" 痴婆子薛玲玲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无计可施,只好再瞪他一眼。 当下无话。三人在客店用过早膳,径往鹿鸣峰七星岩而去。不多时,已抵鹿鸣峰脚下。 但见痴婆子薛玲玲一手牵着彭宗铭,朗声吐气,一声长啸,身若一头火红的巨禽,腾空扑向鹿鸣峰深谷。梁上客廖清亦尾随其后。 三条身形,荡空激射,疾驰飞腾,……之后,在山腰突岩处歇下。 只见危崖陡削,奇峰刺天,松荫迎风,呼啸起涛,还有断断续续兽啼禽鸣之声隐隐传来。三人凝眸眺望,见一条羊肠小径,划开两座峭壁悬崖,蜿蜒曲折,伸入一处深。谷内景物尽被氤氲浓雾所掩。 梁上客廖清轻向痴婆子道:\"看来这里错综曲折,想来就是七星岩所在了。咱们此去鹿鸣峰必须越过这座深谷,哼,菩提门的这帮免崽子,倒是替咱们想得周到。\" 痴婆子薛玲玲听罢此言,不屑地\"嗤\"了一声,道:\"老娘若怕了这帮兔崽子,江湖上怕没有咱痴婆子的名号了!\" 话音未落,她已手牵彭宗铭,双肩微晃,捷若惊鸿飞燕,疾向那迂回曲折的羊肠小径而去。 梁上客廖清脚下也不迟疑,一声长啸,亦尾随而去。 这三条身形,几个起落,已来到削壁并峙的这条山径小道。 梁上客廖清抬眼看了下这条怪石嶙峋的狭道,暗道:\"这条山径狭道,两边皆是峭壁峙立,山谷里面若设下埋伏,再路切断,实在凶险得很……!\" 痴婆子薛玲玲亦怀有与梁上客廖清同样的想法,所以,不时向四周眺目观望。 三人行有盏茶时间,山径狭道已走完。眼前景色豁然开朗,四周群峰环立,远近松涛盈耳。 忽听梁上客廖清惊呼一声:\"老闺女你快看!咱们前面去往鹿鸣峰的山径,怎么岔到别处去啦?\" 痴婆子薛玲玲没有回答,只是仔细观察着七星岩山谷的每一个角落。 这时,彭宗铭也突然一声惊呼:\"两位老人家快瞧啊,刚才还是晴朗的天气,现在怎地下起牛毛细雨来啦?\" 痴婆子与梁上客定神一看,果然! ……蒙蒙迷雨,细得犹若晨露薄雾,沾着体肤,立即化为一片润湿。三人顿觉异常蹊跷。 还是梁上客廖清先有察觉,用手在被细雨沾湿的衣衫上摸了一把,又在鼻子跟前闻闻,突然,他大声惊呼起来:\"老闺女!坏啦坏啦!这可不是老天爷洒下来的雨水,你闻闻,一股怪味道……!\" 痴婆子薛玲玲亦在同时嗅到一股刺鼻子的怪味,不由惊愕万分。 她正暗自思忖,是否是预先埋伏在谷壁上端菩提门的人,用毒汁喷洒下来,只听身边的彭宗铭又是一声惊叫:\"两位老前辈,你们仔细听,好像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山岩的石壁里面传出来……\"其实两人已有所察觉,再仔细谛听,石壁里的声,已渐渐愈来愈响! 梁上客廖清虽然身为当代武林前辈之列,干的却是偷偷摸摸的小偷行径,所以,胆量似乎特别小。 当山岩石缝里屡屡传出怪响,他不由有点骇然失色,连忙问痴婆子:\"老……老闺女!这是什么声音?\" \"你问老娘,老娘问谁去?\"痴婆子薛玲玲正琢磨这是什么毒汁,颇不耐烦地打发了他一句。 就在这时! 彭宗铭眼快,指着后面叫起来:\"蛇!蛇!你们快看哪,那么多蛇都从石缝里爬出来啦!\" 只见成百上千条粗细不一的毒蛇,正昂首吐信,从山岩石缝里涌出来。 梁上客廖清胆小,一眼看到这堆毒蛇群,吓得周身抽了个寒噤:\"这是竹叶青……这是五步蛇……这是火赤练……啊唷我的妈呀!……\" 痴婆子薛玲玲比他镇定得多,\"刷\"地亮出龙角剑,朝梁上客廖清瞪了眼,大声道:\"小偷儿!穷嚷嚷些什么?!你就真那么骇怕吗?!快把软鞭解下来,把这些毒物除了!\" 痴婆子言罢,紧接着一声怒叱,只见龙角剑到处,陡地卷起一层粼粼银波…… 这时,彭宗铭不待老婆子吩咐,摸出太玄银笛,以笛作剑,急演痴婆子所传的倒转乾坤三五七中断剑震魄,魂归土之式,刺向遍地而来的蛇群…… 梁上客廖清也已解下软鞭,嘴里还在叽哩哇啦地怪叫怪嚷,一条软鞭却是舞得呼呼生风。蛇身触着剑、笛、鞭,顿时成几段,立时血花飞溅,阵阵刺鼻的腥臭,随即四处扩散开来。 -﹣须知,彭宗铭除了剑术一项,学自痴婆子薛玲玲尚未抵达炉火纯青之境外,以当代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双奇三怪四修罗中痴婆子薛玲玲、武林双奇之一的梁上客廖清,联手并肩,绝学使出,其威力无与伦比﹣﹣对付毒蛇,以痴婆子薛玲玲和梁上客廖清的功夫绰绰有余,就是彭宗铭也不在话下,虽然倒转乾坤三五七的剑术才刚学,但也颇见功力了。只是,若一直跟渐涌渐多的毒蛇耗下来,岂不得活活累死! 三人各展绝学,把毒蛇斩得死骨积叠,血污遍地,而毒蛇汹涌而来,却更是快得无比! 七星岩的山谷里众多的毒蛇已被斩得死骨积叠,血污遍地,但毒蛇还是一条接着一条地从石缝里涌出来。 他们哪里会料到,这是一桩极其狠毒残忍的阴谋。那洒落在他们三人身上的带有异味的牛毛细雨,乃是蛰伏在这山岩石缝里的大群毒蛇所经常吮闻的毒水。 毒水洒在地上,很快被吸干了,而三人衣衫上的气味,却久久不散,于是这成千上万条蛇群,便向这三人的身上袭来! 彭宗铭挥舞太玄银笛,一刻也不敢停顿,早已累得浑身是汗。 痴婆子薛玲玲与梁上客廖清纵有上乘绝学,但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蛇阵,亦有点首尾不能相顾,颇为狼狈。 -﹣这时,死在他们手下的毒蛇也已难计数,刺鼻的腥臭味也薰得他们有点头晕目眩。 梁上客一边挥舞软鞭,抽在不断涌来的毒蛇身上,一边挨近痴婆子道:\"老闺女!说来咱们还真有那么一段花月良缘呢,传说七星岩是管鲍双修,刘樊合籍,咱俩正好双双登仙归位……\" 正说着,突然他惊叫一声:\"哎唷我的吗呀!惨啦!咱小腿给毒蛇咬啦!\" 痴婆子薛玲玲见这位素来玩世不恭的梁上客廖清,已经到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了,居然还是诙谐成性,旧性难改,她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但又担心他的伤势,只好慢慢贴近他身边,以免再遭意外。 她再看彭宗铭,只见这孩子俊脸泛白,手招迟钝,看来亦将涉临凶险之境。……! 痴婆子不由喟然叹了口气,心道:\"想不到咱痴婆子薛玲玲,纵横江湖数十载,此番竟会落得这么一个收场,而且带累了半脸神尼的徒儿和梁上客廖清……\" 这七星岩山岩石缝里,乃是无计其数的毒蛇的窝穴,否则怎么会同时涌出这么多毒蛇来呢。 三人已面临千均一发,凶险万分的时刻,可是涌动的毒蛇群非但没有减少,似乎仍在不断增加。 就在彭宗铭手麻脚软,\"太玄银笛\"即将脱手之际,他突然想起可以运用琼楼十二曲来试试对付这些毒蛇。 第11章 鹿鸣峰上美妇人 彭宗铭心念一闪,决定运用师父的独门绝学琼楼十二字来对付密如蚁群的蛇阵。他收回以笛作剑的招式,纵跃几步,闪避开身边的毒蛇的袭击。 他尽量稳住自己不安的心绪,气提丹田,音喷笛孔…… 突然…… 又一个难题摆在他眼前。他不知道该吹奏地支十二数音韵中的哪一曲,而且,这山谷里,尚有痴婆子与梁上客在苦战毒蛇,显然,笛声一起,他们同样会受到伤害! 时间不容他有过多的考虑﹣﹣梁上客廖清被毒蛇咬伤了,痴婆子薛玲玲正兀自与毒蛇进行艰苦卓绝的战斗。 彭宗铭急中生智,吹奏起亥声,龙吟狮吼一曲……! 这曲音韵,他曾在鲁中文峰山玉甸谷中,以嘴练音外,踏入江湖后,还从未使用过。 师叔紫云羽士肖大尹曾对他说过,琼楼十二曲中亥声,龙吟狮吼一曲,音韵极其威猛,聆之惊魂慑神,以镇伏异禽怪兽…… 这真是一项极其艰难的工作。因为,音气的来源起自丹田一股浑厚的真力,而彭宗铭刚才以笛作剑,与毒蛇激战时已耗费了大量精元真力。 \"咿呜\"的笛声,开始缭绕在七星岩山谷里。 彭宗铭一边躲避着毒蛇,一边留神观察汹涌如涛的蛇群,同时,尽量用尽元气吹奏龙吟狮吼。 笛声中,痴婆子薛玲玲与遭毒蛇咬伤的梁上客廖清,招式渐渐缓慢起来…… 当彭宗铭正待决定是否继续吹奏下去时,他所期待的奇迹,终于出现了﹣- 在他周遭那些扭动撕扯的毒蛇,慢慢地都显出颓靡不振疲乏不堪的样子。 彭宗铭心神不由为之一振,顿时感到一股浑厚的真力涌上丹田。 这真是一桩令人无法思议的事! 一缕笛韵,飘忽来去,缭绕游荡……突又恍若旷野驰骋,万马奔腾,顿时令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猛击着盖顶,震荡在耳畔…… 这时,彭宗铭已发现痴婆子薛玲玲和梁上客廖清,招式使出不但迟钝缓慢,而且身形也摇摇欲坠,几将晕倒的样子。 他看着遍地的毒蛇,只有狠着心接着吹奏下去。 已有半数以上的毒蛇,僵卧不起,仅有少数尚还在慢慢地蠕动。 一曲亥声,龙吟狮吼吹奏完毕,痴婆子薛玲玲手拎龙角剑,萎顿似地靠在山壁边,梁上客廖清,已蜷坐石上。 至于遍地堆积的所有毒蛇,已全部僵死在地上! 彭宗铭收起太玄银笛,踏过遍地血污的蛇堆尸骸,走到痴婆子与梁上客跟前。 他歉疚地对两人说:\"二位老人家,晚辈因生恐毒蛇肆虐,无法控制,不得已才吹奏琼楼十二曲中的亥声,龙吟狮吼,不料却带累了你们。\" 彭宗铭话还没说完,蜷坐在地上的梁上客廖清,一边弄着腿上的伤,一边瞥了他一眼,露出一丝含蓄的苦笑。 痴婆子薛玲玲怪眼一翻,有气无力地说道:\"小娃子,咱们何尝责怪过你?\" 痴婆子说到这,突然想起另外一桩事,向梁上客廖清问道:\"喂!小偷儿!咱们两条老命,总算被小娃子从毒蛇嘴里救了下来……咱老婆子想问你一个人,你可知道昔年驯服百蛇传誉江湖的蛇郎君田申其人?…… \"梁上客廖清一面从衣襟的袋囊里取出药来,敷在蛇伤处,一面低着头应道:\"大名鼎鼎的蛇郎君田申,咱怎会不知道呢?可惜他驯养毒蛇享誉江湖,最终却还是丧身在毒蛇嘴里,咦?老闺女!你突然问起此人干什么?\" 痴婆子道:\"咱们三人,在此七星岩触上的蛇穴,据咱老婆子想来,除了菩提门里众喽罗外,可能尚有能人暗中唆使,所以,咱突然想起蛇郎君田申其人……\" 梁上客廖清猛拍了下大腿,朝老婆子看了几眼,摇头晃脑地道:\"是啦,是啦,经你老闺女一提,咱廖清想起来啦。说起来,那蛇郎君田申,人虽然魂归地府,阎王爷处应卯报到了,可他跟你老闺女,还有一段极深的渊源呢……\" 痴婆子深感意外,以为又是梁上客廖清在捉弄她,不由得怒目而视,就要发火。 梁上客廖清见她又要开口叫嚷,连忙说:\"老闺女,说起蛇郎君与你的真正渊源,咱廖清也搞不太清楚。我只知道离魂魔娘郑喜曾是蛇郎君的枕上人,而你老闺女二十年前的小丈夫现在又是离魂魔娘的押寨郎君,这样一来,你跟蛇郎君不就有这么一段渊源了吗?\" 痴婆子薛玲玲又被他戳着痛处,气得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怒叱道:\"死贼!瘟贼!早知你这张嘴还这么损人,就该死在七星岩毒蛇群里!\" 彭宗铭听了,连刚才的惊险暂时都忘了,只顾悄悄地偷笑起来。 梁上客挨了痴婆子一顿臭骂,还是若无其事,一拐一拐地从地上站起来,自言自语道:\"命根厚,福气大,要死死不掉……\" 顿了顿,看看痴婆子脸上的反应,又道:\"老闺女,咱俩别在这儿打情骂俏给这小娃子笑话啦,还是快上鹿鸣峰找人去吧!\" 三人离开七星岩山谷,重新循着山径狭道,向鹿鸣峰巅奔去! 沿途上,梁上客廖清对彭宗铭赞赏不已,全忘了彭宗铭的琼楼十二曲,这会子救了他,可也差一点连他一块杀死。他一手牵着彭宗铭,滔滔不绝地说道:\"小娃子,别着急!等哪天咱廖大爷高兴,准给你偷着游虹剑,说不准啊连那老头儿的掌上明珠我给你一块儿偷来,叫你们剑成对人成双,怎么样?嘻嘻!到时可别忘了咱梁上客廖清的大恩噢!\" 彭宗铭被他逗得俊脸绯红,一个劲地低头赶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痴婆子薛玲玲一边看得有点不顺眼,大声喝住,道:\"小偷儿!老不正经的,恁地专找这小娃子开心。他今年才只十三岁呢……!\" 梁上客廖清不服气似地分辩道:\"老闺女,话可不能这么说。二十年前你那小丈夫,也不过十六岁嘛……\" 痴婆子没料到他总提这事,气得噎在原地,别过脸不理梁上客廖清了。 梁上客廖清倒根本不理会痴婆子的脸色,只跟彭宗铭套近乎:\"小娃儿,这口飞龙游虹剑哪,就包在咱廖清身上了,你只管放心。现在咱传你几手简单的小把戏,很容易学会的。以后在江湖上会用得着的绝技。 \"彭宗铭一听梁上客说要传他\"江湖上应用的绝技\",顿时来了兴趣,问道:\"不知老前辈要传晚辈哪一门功夫?……\" \"哼!除了小偷小摸,他还能教你什么?!\"梁上客廖清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痴婆子已经冷笑一声,抢先说道:\"小偷儿!前面就是鹿鸣峰顶啦!你那什么江湖绝技还是留着以后再现世吧。 梁上客抬眼看看天色,笑道:\"老闺女,别慌嘛。反正现在天色也晚了,我看咱们还是先找处隐僻地方歇一下,等到夜晚再上鹿鸣峰就是啦。 \"痴婆子薛玲玲听梁上客此说,也就不再坚持,带了彭宗铭,随他进入一处隐僻山喁所在。 这时,彭宗铭避开痴婆子的眼光,忍不住又问道:\"廖前辈,不知您要传授晚辈的,是哪门功夫? \"梁上客朝痴婆子做了个怪脸,故意一本正经地道:\"小玩意儿,算不了什么功夫。不过,跟你的琼楼十二曲也有点相似,也用声音的……\" 痴婆子不由一怔,心道:\"这小偷儿,居然还真有什么秘门绝学不成? \"彭宗铭急急追问道:\"廖前辈!您老人家还是先告诉晚辈,这到底是哪一门武功……\" 梁上客廖清尴尬地笑了一下,禁不住彭宗铭的苦苦追问,答道:\"这种声音,亦是提自丹田,不过不像琼楼十二曲地支十二数那样,而是用这种声音,转变成鸡叫、狗叫、猫叫,还有猪叫,反正多着呢! \"彭宗铭的满腔热情顿时凉了半截,心道:\"原来廖老前辈所传授的武功竟是这些名堂……\" 他不敢说出这话,倒是痴婆子薛玲玲气呼呼地道:\"我当是什么真的秘门绝学呢,原来尽是些见不得人的江湖买卖玩意儿!\" 梁上客廖清听见痴婆子的挖苦,知道她在报复,连忙大声分辩道:\"老闺女!亏你还是个浪迹武林数十年的老江湖呢,这武林人物夜间行事,遇到意外变化,脱不了身时,就用鸡叫,狗叫,猫叫来掩护的事,难道你都没听说过吗? 咱廖清除了这些鸡叫狗叫,还会制造夜行人踏瓦的声音,勒马嘶吼的声音,……这些……这些你会吗?\" 痴婆子见梁上客廖清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么多道理来,不想跟他纠缠,索性不理他了。 旁边的彭宗铭倒暗自颔首,心道:\"看来,学武之道真是永无止境,据廖老前辈说来,这虽是小玩意儿,可也有它的妙用之处呢。 \"想到这,彭宗铭已经跪下,给梁上客叩了个头,道:\"晚辈谢廖老前辈多多栽培……\"把个痴婆子薛玲玲气得在一旁直翻白眼,可也无可奈何。 彭宗铭曾以五年的时间,精研过师门秘学琼楼十二曲,又加之当年巧服过红蕊珠,所以,他对音律一门,不仅有强烈的爱好,更有超乎寻常人的领悟力。 所以,梁上客廖清所传授他的鸡、猫、狗、猪等各种动物的叫唤声,对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便全部掌握了。 接着,梁上客廖清一扬手,扔出一把黄豆,仿佛一列串珠似的,落在地上,发出前后轻重高低错落的声音,犹若步踏平地走路的音响!随即,经梁上客几次指点,彭宗铭出手的效果竟与梁上客相差无几。 就在这两三个时辰里,彭宗铭从梁上客廖清处,学到了好几样似乎不登大雅之堂的江湖绝招。梁上客廖清见他天资聪颖,又虚心好学,不觉对他又生出几分喜爱来。 这时,已是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痴婆子薛玲玲不耐烦地打断他俩道:\"小偷儿!师父当够啦吧!时间差不多啦! \"梁上客廖清突然道:\"老闺女!你以前上过鹿鸣峰吗? \"痴婆子把眼一瞪,大声道:\"废话!咱老婆子要上过鹿鸣峰,这次还会陷进七星岩蛇坑?\" 梁上客一摸嘴唇上的小胡子,颔首道:\"咱们现在二老一少,统共三个人。那鹿鸣峰上,除了离魂魔娘郑喜外,一定还有不少高手……\" 说到这里,他看了彭宗铭一眼,接着又道:\"这小娃儿在芦店坪小镇项家堡,一下子就弄死了菩提门的七个分堂主,这会子菩提门的人知道你们前往鹿鸣峰,一定也候在附近。 \"痴婆子听得有理,又不肯拉下脸来问他。停了一会,才冷冷地道:\"小偷儿,那照你说该怎么办? \"梁上客廖清见痴婆子居然移樽求教,不由笑出了声,道:\"老闺女!这就对了!问咱是问对地方了,咱廖清肚子里,有的是办法……\" 说到这里,故意装作低头沉思了一会,其实是拿眼角偷看痴婆子做何反应,道:\"老闺女!此番夜闯鹿鸣峰,就用得着刚才咱廖清传授这小娃儿的那几套见不得人的小玩意儿了。你意下如何啊? \"痴婆子薛玲玲听出来他是故意拿话激她,故意不屑地瞥他一眼,道:\"小偷儿!少说大话。先把你肚里的主意说出来听听! \"梁上客廖清见她不上当,便收起玩笑话,一脸正经地道出他的主意:\"目前鹿鸣峰,除了离魂魔娘郑喜的人外,肯定还有不少菩提门中的高手。所以咱这些小玩意儿也没什么大用处,就是分散这些人的注意力,到时候下手不就方便多了…… 梁上客说到这里,朝痴婆子看了看,接着道:\"我想你老闺女此番闯鹿鸣峰,当然不想跟菩提门正面为敌,不过是要找回你那宝贝徒儿小丈夫而已……\" 痴婆子正静听他说话,冷不防又听他话中带刺,不由恨恨地\"啐\"了他一口! 梁上客不理他,接着道:\"咱廖清的主意,是化整为零,把这些兔崽子都逗开,你老闺女再向离魂魔娘郑喜要回小丈夫,噢,不,要回你那逆徒,逆徒! \"一对风尘奇人,就在针锋相对的说话中,决定了进攻的对策! 鹿鸣峰峰顶一带,房舍毗连,灯火点点。正是更阑人静的时候,木栅栏的大门处,突然传出一阵马嘶声…… 木栅栏里陡然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正在好梦的人们突然被惊醒,一齐向木栅门外涌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房舍屋瓦上,不断传出\"嗒嗒嗒\"的踏瓦声,仿佛不止一个夜行人同时来到这里。马嘶声未断,鹿鸣峰顶响起一阵杂乱的鸡啼、犬吠、猫叫、猪哼的声音……这骤然间响起的各种声响,立刻使所有的人睡意全消,在极度的疑惑下,不少人开始四处寻找这些声响的来处和起因。 鹿鸣峰顶房舍毗连的木栅栏内,已经剩不下多少人了。 众多的房舍中,一处金壁辉煌的大厅设了几桌丰盛的酒席。这时,大厅中座的一桌上,只坐了一个美貌少妇,紧挨在她身边的,是个英姿挺拔的中年武生…… 第12章 笛声呜咽 这大厅中央的酒桌边,只坐了一位美貌的少妇,紧挨他身边的,是一位英姿挺拔的中年武生。当这阵杂乱无章的鸡啼狗叫骤然响起的时候,大厅内的人当然也有所察觉。正待起身时,突然,从大厅梁上飞下两条身影,一个满头霜发,一身大红衣裙的老婆子,一个看来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的英俊少年。 大厅中座的美妇人,本已对这晚接连发生的怪事诧异不已,乍一见两个不速之客中竟有这等装扮的老婆子,顿时花容惊变,大声娇叱道:\"丑婆子!原来今晚是你带了一批江湖败类,来我''离魂寨''找事……\" 原来这大厅上的美妇人,就是离魂魔娘郑喜,而旁边这位气宇轩昂的中年武生,就是痴婆子薛玲玲当年的徒弟玉郎君尚可卿。 痴婆子薛玲玲和彭宗铭一听她这么说,不由互看一眼,暗叹梁上客廖清果然不曾骗他们,看样子,对方已有某种顾忌。于是,大声嚷道:\"小妖婆不要脸,年纪不小了,还打扮得狐狸精似的,臭美!对,老娘此番确实带了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来此狗屁鹿鸣峰,就是要踏平你的离魂寨狗窝。\" 离魂魔娘郑喜没听到过\"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的名号,又见痴婆子薛玲玲气势汹汹,不由有点惧怕之意。心中所想自然流露于神情之间。 她抑制着内心的不安,不去理会痴婆子的谩骂,冷冷地道:\"丑婆子!你来此寨到底想干什么?!\" 痴婆子怪眼一瞪,怒冲冲地道:\"小妖婆,骚狐狸,全忘了你鬼蛇郎君的一番盛情,竟把老娘的徒儿掳来作押寨郎君!不要脸!\" 离魂魔娘郑喜被痴婆子骂得粉脸通红,恼羞成怒,本想与痴婆子对骂,又怕骂狠了,惹恼了她恐怕对己不利。虽然寨中不少菩提门的人,但一时半会大概不能在自己身边,何况她也不知道痴婆子所说的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到底功夫如何。所以不敢轻易出手。 这可把痴婆子薛玲玲给急坏了。她知道,眼前这种局面是梁上客廖清的把戏,时间若拖得过久,难免有被对方看穿的危险。 所以,她见离魂魔娘郑喜在迟疑,又很快接上,道:\"小妖婆!咱们今晚的恩怨,其实就在这不肖逆徒尚可卿身上,\"说着,她手指离魂魔娘郑喜身边,仿佛局外人似的尚可卿,又道:\"你把他放了则罢,若不,等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来此,把你这骚狐狸大卸八块,到时,就休怨老娘心狠手毒!\" 痴婆子煞有其事地说出这番话,郑喜听得羞愤激怒已极。一眼看见身旁的尚可卿全无所觉,又顿觉有某种把握,便\"咯咯\"一阵娇笑,指着尚可卿,向痴婆子道:\"丑婆子,你自己问问他,人家是不是认识你!\" 这个英姿挺拔的中年武生,谛听着她俩的对话,却仿佛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局外人,眼看着痴婆子薛玲玲,却毫无反应。 就在双方相持不下的时候,彭宗铭心地乖巧,聪颖灵悟,倏地从身边掏出太玄银笛笑嘻嘻地道:\"是就是,非就非,待晚辈银笛吹奏一曲,就能判出谁是谁非!\" 说时,彭宗铭已气沉丹田,指按笛孔,奏起酉声:幽涧鸣泉与戍声:古寺钟声来。 在场众人,除了痴婆子薛玲玲心里明白,这小娃子所吹奏的琼楼十二曲凶厉非凡,所以,一闻彭宗铭笛音缭起,便屏气凝神,稳定方寸。 至于离魂磨娘郑喜与玉面郎君尚可卿,自然不会有其他想法。那笛声,听来格外使人心旷神怡,所以,无形中整个神智都已被这缕笛声牢牢地控制住了。 彭宗铭一边吹奏,一边留心观察着他们的神情变化,以此来决定笛声音韵的高低强弱。 笛声咿呜,余音缭绕……宛如一片一片的薄纱轻雾,笼在郑喜与尚可卿的脸上,渐渐现出一团浓郁的愁容。 这缕悠扬的笛声,已使他们渐渐神智恍惚,而那些往事旧梦,重掩的幕帷也渐渐被这笛声揭开了。 离魂魔娘郑喜这时已觉察到有点蹊跷,当她有这瞥意识掠过脑海时,无奈,整个神智已完全沉缅在这缕乐音里,无法自持。 那玉面郎君尚可卿更是在这奇妙的笛声中,慢慢由无动于衷而变为紧张,惶恐。当他眼光落到痴婆子身上时,顿时,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往事重新回到他的记忆当中,同时也显得极度不安起来。 笛声仍在继续,仿佛蕴含了极大的磁力,把听者的神智牢牢抓住。本来,在寻常的时候,如果有人不愿意听到某种声响,可以掩住双耳,或者走得远远的,躲开它。但琼楼十二曲的玄妙神奇之处,就在于,听者即使已经发现继续听下去的危险,也会舍却生命的价值,而心甘情愿地继续听下去!目前,离魂魔娘郑喜和玉面郎君尚可卿就正陷入这种境况中! 一曲酉声,幽涧鸣泉奏完,彭宗铭随即转调接吹戍声,古寺钟声,笛声过处,又是迥然不同的一番景象。其曲音调极为古怪,倏而凌空嘹转,倏而横冲直撞,凝神细听,隐约中又含有\"铮铮笃笃\"如青磬木鱼之声,点醒尘世迷梦。 彭宗铭这曲戍声:古寺钟声的音韵未断,猛然间,玉郎君尚可卿陡若混沌初觉,迷梦苏醒。他的脸上立即现出惊悸不安,忏悔愧疚的神色,泪水夺眶而出。 他凝视着痴婆子薛玲玲,二十年前的极稔熟的影子,终于重新映出脑海。 尚可卿踉跄着向前跨了几步,缓缓走到痴婆子薛玲玲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再看痴婆子薛玲玲,她虽然早有防备,但这缕音韵的细声,还是灌进耳朵里,搅得她有点心猿意马。见尚可卿这个二十年前背叛师门的逆徒此刻终于幡然醒悟,跪倒在自己脚下,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那离魂魔娘郑喜的表情也因着这缕乐音的侵扰而瞬息千变。 她珠泪盈盈,粉脸如雨洗海棠一般,仿佛被这笛声揭开了往昔的旧事,内心正受着痛苦的煎熬。彭宗铭一曲戍声:古寺钟声已吹奏完,离魂魔娘郑喜居然还在\"嘤嘤\"的啜泣中。 那玉郎君尚可卿两眼衔满热泪,伏在地上喃喃地道:\"师父!弟子不孝,沾污了师门声誉,您老人家杀了我吧!\"说着,双手抱住了老婆子腿膝,嚎啕悲啼不已。显然,他已完全恢复了曾经泯灭的良知,所以才向二十年前的师父忏悔痛诉。 彭宗铭在一边听得,不由为自己所学的琼楼十二曲居然产生这样意想不到的效果而暗暗惊讶。 至于郑喜,纤掌掩脸,还在\"嘤嘤\"悲啼。似乎这缕玄奇神妙的笛声,吹开了她昔年罪过的幕帷。她喃喃地说着什么,似忏悔,似倾诉:\"……我真不该用''银独蛇''害了你真不该下此毒手啊!以你蛇郎君的美誉,怎么可能反被毒蛇所害呢?\" 痴婆子薛玲玲原本正欲训斥跪在地上的逆徒尚可卿,我然听离魂魔娘郑喜说出此话,不由一怔,心说:\"原来蛇郎君田申果真是丧命在自己枕上人离魂魔娘郑喜手里,真是个冤鬼!\"她也有点暗奇,没想到彭宗铭这小子的琼楼十二曲居然会有如此功力,这件事恐怕是离魂魔娘郑喜拼命要保全的秘密,却被这小娃子的一曲笛声弄得良心发现,无意中说出这段不可告人的秘密来了。 痴婆子想到这里,见跪在地上的逆徒尚可卿仍然抱着自己的膝盖,嚎啕大哭,不由激怒,喝道:\"见不得人的丑相!还不快起来!……你想死,老娘偏不让你死!\" 话虽严厉,可是眼见着分别二十年的徒弟今天浪子回头,脸上亦掩不住一层戚戚之色,咽声道:\"可卿!你还是不想跟师爷回去吗?\" 尚可卿羞愧难当,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追悔莫及地道:\"徒儿从此永远追随师父! 那好!\"痴婆子颔首\"嗯\"了一声,转向彭宗铭道:\"小娃子!咱们快走,别再耽搁了。\" ……三条身形,流星似的飞出离魂寨,消逝在山天黝黑的一角…… 菩提门里众人和离魂寨的众头目喽罗,追踪那些离奇古怪的声音,在木栅栏门前,园子后面,屋子顶上各处巡察,扑了一个大空回转来,前后仅仅相隔眨眼功夫,痴婆子薛玲玲,带了玉郎君尚可卿和彭宗铭,早已离开离魂寨大厅,来到鹿鸣峰顶的一处丛林。 三人刚歇下,彭宗铭突然\"喵,喵\"地发出一阵猫叫声! 痴婆子薛玲玲刚想趁此机会问问徒儿尚可卿二十年的经历,冷不防被彭宗铭这么一叫,刚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小娃子!你怪叫怪嚷的干什么?!\" 彭宗铭\"嘻嘻\"一笑,道:\"是廖老前辈要晚辈这么连络的。 \"痴婆子\"哦\"了一声,问道:\"是小偷儿要你这么用猫叫连络的?\" 彭宗铭点点头,认真地说:\"廖前辈曾有吩咐,此番在离魂寨,如果旗开得胜,就用猫叫声跟他连络;要是落荒而逃,就换用狗叫声。还有呢,他说,万一您薛老前辈被虏,晚辈又被敌人衔尾追踪,那时就用猪叫声,他老人家自会前来接应……\" 话未说完,已被痴婆子气呼呼地打断,嚷道:\"这瘟贼,真是岂有此理,老娘难道还会栽在人家手里……\" 她的话也刚说到这里,只听\"噗\"的一声,从树顶浓荫处飞下一条身形,笑嘻嘻地说道:\"老闺女,可别过河拆桥啊。这回若不是咱廖清用此瞒天过海的妙计,你能那么顺利就出了离魂寨?说不定哪,非但带不回徒弟,还要落在离魂魔娘郑喜或者菩提门的一伙人手上呢?\" 痴婆子薛玲玲早已气得七窍生烟,大声喝道:\"瘟贼!小偷儿!你要再在这两个小娃子跟前贫嘴嚼舌的,休怪老娘气极了抽你的筋,剥你的皮!\" 梁上客廖清又乍舌又努嘴的扮着怪相,故意分辩道:\"我说老闺女!做人可不能忘恩负义啊!若不是咱廖清用此锦囊妙计,助你一臂之力,你能这么顺顺当当地就要回你那宝贝徒儿吗?你不但见面不道谢,还开口就是一顿痛骂,你才是岂有此理呢!哈!对了,照理说,你这宝贝徒儿也该是咱的晚辈呢,怎么见面也不先给咱请个安呢?他不懂事,难道你也连这规矩都不懂吗?!\" 痴婆子薛玲玲听梁上客廖清一番话也有几分道理,不好再骂下去,但又不愿承认自己理屈词穷,便故意冷冷地吩咐玉郎君道:\"可卿!上前见过这位廖师叔!\"尚可卿急忙行过大礼。又听痴婆子指着彭宗铭对他道:\"这小娃子是半脸神尼昭元师太的徒儿,叫彭宗铭,你可以彭师弟相称。\"玉郎君尚可卿又和彭宗铭互相见过礼,彼此寒喧几句。 梁上客廖清见自己又压住了痴婆子的话头,不免有几分得意。他看看这对二十年后重又相逢的师徒二人,心想人的感情真是怪!一旦自己曾关心挂念过的人突然判离自己时,他会切齿痛恨,恨不能一刀结果了他;而一旦对方重又归返他身边时,又很快淡忘了他所有的罪过,宽恕了他……。 唉!梁上客廖清暗自摇摇头,他知道自己猜不透这错综复杂的情感问题,便放弃了思考。他抬眼向四周眺望了一会,突然道:\"老闺女!天快亮了,我看咱们此地不宜久留。菩提门那帮兔崽子可不都是傻蛋。一发现咱们耍了套空城计,上了咱们的当,肯定会追踪找来的。\" 痴婆子薛玲玲一听,又找着机会了,便揶揄地道:\"小偷儿!原来你还这么怕死!难怪要偷偷摸摸,专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刚才争功抢利的英雄劲儿哪去啦?\" \"狗咬吕洞宾!\"梁上客廖清好心讨了个没趣,不由真的生气了。 痴婆子不理会他,转首向尚可卿道:\"可卿!你可知道鹿鸣峰离魂寨来的都是菩提门中的哪些人物? 玉郎君尚可卿想了想,答道:\"这次来离魂寨的菩提门的人物,为数不少,其中还有一个人是与这位廖师叔齐名于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双奇三怪四修罗的四修罗之一﹣﹣百毒残叟冷文渊。 尚可卿话才说到这里,彭宗铭悲愤激怒地狠狠道:\"原来这魔头正在此地。真是冤家路窄,我彭宗铭舍命也要与他拼杀一番!\" 彭宗铭突然说出这话,令在场的几个人都怔了一下。痴婆子薛玲玲问道:\"小娃子!年纪轻轻,怎么那么容易发火?难道百毒残叟冷文渊是你杀亲仇人之一吗?\" 彭宗铭想起师叔紫云羽士肖大尹曾说过的一段往事,不由两眼浮泪,惨澹地说道:\"恩师半脸神尼就是被三怪四修罗所害……\" 此一出,痴婆子薛玲玲一对怪眼立刻瞪得又圆又大,打断他的话,大声追问道:\"小娃子!你不是说奉了你师父之谕,来寻找咱老婆子,传你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的吗?怎地又说你师父被三怪四修罗所害?!\" 彭宗铭满脸横泪,愈发悲戚,他歉疚地解释道:\"晚辈系奉师叔紫云羽士肖大尹之谕,才来豫地寻访薛老前辈的。\" 于是,彭宗铭将昔日雪地蒙难,巧服一百零八颗红蕊珠,掩神学秘本,以及遇着紫云羽士肖大尹,后由他代传师艺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彭宗铭擦掉满脸的泪痕,接着又道:\"据师叔相告,师父之雪地遭难,就是死在三怪四修罗的手里。所以晚辈此番定要拼死将那什么百毒残叟冷文渊杀死,以报师仇,以谢师恩!\" 第13章 月下倩踪 彭宗铭将一番肺腑之言诉完,仍是悲恸不已,泪如泉涌。这时,梁上客廖清说道:\"小娃儿!看样子,你是非要上离魂寨去找百毒残叟冷文渊舍命一拼喽?\" 彭宗铭沉痛然而坚决地重重一点头,道:\"是的!晚辈定要再上离魂寨,用恩师的琼楼十二曲荡魔锄奸,把他个离魂寨杀得片甲不留!\" 痴婆子薛玲玲一直在旁边听着彭宗铭和廖清的对话,没有插嘴,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这时,梁上客廖清叹了口气,缓缓地道:\"小娃儿!坐在井里看天,这天就只有你的巴掌那么大。你固然身怀旷古稀闻的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可是,难道武林中就没有一样武学能克制你吗?再说,就算你上离魂寨能把百毒残叟冷文渊给宰了,把离魂寨的大小喽啰都弄死了,这样就能算替你师父报仇了吗?\" 彭宗铭认真地听着梁上客廖清说出这番话,静静地肃立.一旁,似乎在细细咀嚼对方话语的含意。 梁上客接着又道:\"百毒残叟冷文渊是菩提门中执带银牌信符的坛主,你若真把他给杀了,菩提门难道会放过你吗?你小娃儿还年轻呐!到时可别师仇没有报成,反而先把小命给丢掉了!\" 彭宗铭听了梁上客的一席话,有点明白自己太过于冲动,对当前的局势缺乏深虑,但又不肯就此放过仇人,咽声问道:\"廖老前辈!那么照您老人家说来,晚辈又该如何处理呢?\" 梁上客廖清轻抚了一下他尚还挂着泪珠的脸腮,安慰地说道:\"小娃儿别急。你要知道,凡事欲速则不达。你想,你的师门仇家目前都已加入菩提门,而这个离奇组织正是今日正派武林人物的劲敌,所以,你得先将自己练得一身盖世绝伦的武功,把菩提门全部铲除。到时候,不仅报了师仇,且为武林除了一大公害!\" 彭宗铭听罢此言,周身血液顿时全部涌上心头。他由衷地向梁上客廖清谢道:\"廖老前辈一席话真是令晚辈茅塞顿开。多谢廖老前辈指教!\" 梁上客廖清见彭宗铭如此伶俐乖巧,又知礼数,不由手抚短须,显出惬意的神色,正欲开口再说几句…… 一旁闷坐多时的痴婆子薛玲玲,突然\"哼\"了一声,朝梁上客看了一眼,像是赞赏,更像是挖苦地说道:\"小偷儿!老娘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你居然能说出这些像人的话来。看来狗嘴里还真能吐出个象牙来呢!\" 痴婆子不待梁上客分辩,又不屑一顾似的道:\"是人讲的话,可就得认真的去做!别光是嘴里说得好听!……\" 梁上客廖清又气又急地大声嚷道:\"老闺女!你倒说来听听!咱廖清啥时候说了话不算数的?!\" 痴婆子道:\"小偷儿!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说话算数。现在咱老婆子已经索回徒儿,遂了心愿,你还不赶快同这小娃子去找那口飞龙游虹剑,在这装模作样卖什么嘴皮子?\" 彭宗铭知道这位薛老前辈是用激将法故意刺刺廖清,暗中成全自己,不由心生感激。但不敢轻易插话,于是仍旧肃立一旁,静听两位老人家你来我往地舌战。 梁上客这才明白痴婆子是错会了他的用意,愤愤不平地道:\"好哇!老闺女,你还真的过桥抽桥板哪!以前你分明说得清楚,等这小娃儿同你找回你那……\" 梁上客廖清正欲接着往下说,猛见痴婆子一对怪眼睁得仿佛要把自己吞下肚去似,知道她是怕自己在她徒儿跟前,又说出\"小丈夫\"三个字,不觉暗暗好笑,故意拉长声音接着道:\"你那小……小徒儿尚可卿。你老闺女就传他全部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现在你那宝贝徒儿找到啦,就把这小娃儿甩给我,不认帐啦!\" 痴婆子道:\"小偷儿!谁说咱老婆子不认帐啦?咱这套倒转乾坤三五七的剑法,必须要配上一口上好宝剑相练,尤其是安禅归真,转乾坤七式,这样才能练得身剑合一,发挥无比的威力。 \"痴婆子薛玲玲,接着又道:\"现在已经岁尾,快过年了……咱老婆子要带了可卿回转黔南白云山,明年中秋前后……\" 说到这里,痴婆子盯着梁上客,要他注意自己的话。她接着指了指彭宗铭道:\"你带了这小娃儿来黔南白云山,到时咱老婆子定会把这套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倾囊相传!\" 梁上客廖清,半信半疑,冷冷地道:\"老闺女!谁知道你肚里怀的什么鬼胎!你肯定是害怕咱一走了事,所以才把这小娃子粘在咱身上,其实,谁不知道……\"三人刚才只顾说话,似乎把一旁的玉郎君尚可卿都给忘了。此时他那充满悔意的眼睛里,又添了好些困惑和迷惘。 痴婆子突然一变往常痴癫之色,不待梁上客廖清把话说完,朝一边愣愣站立的玉郎君看了一眼,朝梁上客道:\"咱也不跟你多废话!到时自会明白!\" 廖清微微一怔,搔搔自己的后脑勺,他实在想不出痴婆子这回葫芦里卖的倒底是什么药。 这时,彭宗铭突然想起了师叔紫云羽士肖大尹曾叮嘱过他的话,于是便恭敬地向痴婆子道:\"晚辈一切尽听薛老前辈吩咐,明年中秋前后,由廖老前辈偕晚辈去黔南白云山就是……” 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痴婆子薛玲玲,又看看梁上客廖清,嗫嚅地问道:\"晚辈还有一事相求……不知您是否愿意示下,那烟酒茶客痴癫僧中的疯癫僧乙乙和尚,他老人家现在何处?\" 彭宗铭问出此话,不但痴婆子听了一愣,连梁上客廖清心里也暗暗称奇。痴婆子诧异地问道:\"小娃子!你突然问起这疯癫和尚干哈?\" 彭宗铭呐呐地道:\"晚辈寻找他,是想请他老人家传授震撼武林的一套饿狗吃巴掌秘门绝学……\" 痴婆子大声道:\"好小子!真有你一手的,是不是又是你那刁钻师叔替你想出的怪主意?看来,你还要学遍烟酒茶客痴癫僧的各门绝学吧?是不是想在武林上称王称霸啊?\" 彭宗铭被痴婆子说得俊脸绯红,低了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旁边的梁上客廖清看不过去,向痴婆子道:\"你不说就算啦,何必倚老卖老,欺侮小辈! 接着转首又对彭宗铭道:\"小娃儿,别理她这老神经……那疯癫僧乙乙和尚,咱领你去找他…… 外方山鹿鸣峰离魂寨近处,梁上客廖清带了彭宗铭与痴婆子师徒二人就此分手,往鄂地一带而来。 沿途上,彭宗铭从廖清那张不知道休息的嘴里,又听到不少江湖上新鲜且有趣的事情。 说说笑笑,一路也走得不觉怎么漫长。 这时,他们来到鄂西老河口的三官集小镇。 两人走进一家酒肆用饭。彭宗铭一路跟了痴婆子对饮,竟也练得豪量不浅,和梁上客廖清也能来上几杯。 彭宗铭喝了口酒,一抹嘴,冲梁上客道:廖老前辈……! 他刚吐出这几个字,梁上客眼一瞪,责备道:\"怎么又忘了?以后叫廖师叔,别再叫什么廖老前辈了,想咒我早死吗?\"彭宗铭讪讪地道:\"廖师叔!晚辈想问问,您说的那口飞龙游虹剑究竟在什么地方?还有疯癫僧老前辈,您说领我去找的,他老人家又在哪里呢? 梁上客皱了皱眉,不耐烦似地道:\"平常看你也不像不懂事的样子,怎么那么会多问的。难道你廖叔父还会把你去卖了?宰了?\" 彭宗铭不敢再多言语,心里暗暗嘀咕道:\"廖师父怎地跟薛老前辈一样,都是怪脾气。咱不是不懂才多问的嘛,要是懂了就不问你啦\"。 梁上客廖清好像猜出他肚里想的事,换了笑脸轻语道:\"小娃儿!廖叔父不是怕你多问,你要晓得湘鄂一带,菩提门中的人物甚多,说话要留神!\" 彭宗铭嗯了一声,表示明白了,同时两眼下意识地向店堂里环视了一周。 这时,梁上客廖清问彭宗铭道:\"小娃儿!我现在先问你,你是想找疯癫僧乙乙和尚在前呢,还是想先得飞龙游虹剑?啊?\" 彭宗铭给问得蓦然一怔,暗自思忖道:\"听廖师叔的口气,似乎找痴癫僧老前辈,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至于那口飞龙游虹剑,倒好像很有把握得到的。\" 想到这,彭宗铭带点羞涩地说道:\"廖师叔,您老人家还是先替铭儿弄到这口飞龙游虹剑吧,疯癫和尚老前辈,我们然后再去找他,好不好!\" 梁上客廖清点头赞道:\"小娃儿!这才对啦!其实,这口飞龙游虹剑,不必费劲去找,就在离这里三官镇不多远处……!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忽地又收住话头,问彭宗铭道:\"小娃儿!你可知道这对雌雄游虹剑的主人是谁吗?\" 彭宗铭茫然地摇摇头,老老实实地答道:\"廖师叔!这事您从来没跟铭儿说过,铭儿怎地会知道?\" 梁上客廖清见他那副憨态可掬的样子,不由\"噗\"地笑出了声,举杯喝了一大口酒,这才缓缓地道:\"这对雌雄游虹剑的主人,乃是一位武林隐侠,名为儒侠欧振天。欧振天不但身怀上乘武技,还是一位饱学之士。不过,这人却是素有怪癖,生平极厌跟人交往,所以,江湖上知道此名号的人并不多,只是他身怀的武学,据接近过他的武林人物说来,的确是到了炉火纯青之境,故而,虽有邪门魔头想将这对雌雄游虹剑据为己有,但得知是被儒侠欧振天所得,也不敢轻易招惹他。\" 彭宗铭不知道廖清怎会将这些头绪探听得一清二楚,就好奇地问道:\"廖师叔!你认识这位儒侠欧振天么?\" 廖清含笑摇头,道:\"只知其名,不识其人……\" 彭宗铭又问道:\"廖师叔!您老人家既然与他素不相识,又怎地叫铭儿去向他要剑呢?\" 梁上客含蓄地笑了笑,道:\"小娃儿,你真是聪明脸儿笨肚肠……当面不行,咱们就不能拐个弯想想其他办法?\" 彭宗铭会意地轻声道:\"廖师叔,您的意思是不是等到晚上再偷偷地把这口飞龙游虹剑盗来?\" 梁上客一皱眉,不高兴地说道:\"要是用''偷盗''的功夫,咱还会要你去?\" 他猛喝了几大口酒,催着彭宗铭道:\"小娃儿快吃,别再多问了。到时你尽管按我说的去做……\" 彭宗铭困惑地看着他,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离鄂北老河口三官集小镇十来里路处,有一座精致幽静的庄院,因着庄主姓欧,就取了一个\"欧庄\"的名称。 庄主欧振天,老伴去世多年,膝下只有一个掌上明珠,独生女儿婉丽姑娘,父女两人相伴而居。 这是一个与平常无甚两样的静谧夜晚…… 高挂中天的圆月,泻下缕缕层层的银芒,从枝繁叶茂的树丛间漏下万万千千的细碎亮斑,像满天的星圆子骤然间全部洒落在地上…… 欧庄这座幽雅别致的庄院亦被这片如水的月华覆盖着。一缕呜咽的笛声,随着夜风,传到这座幽美、宁静的庄院里…… 听起来这缕笛韵,似乎曲调单纯,却和谐又带有一份淡淡的忧郁…… 这缕音韵在宁寂的夜空里随意荡漾,仿佛黝黑的四周突然闪出的一道晶晶粼粼的游电。 笛声\"咿咿呜呜\",有时恍若劲风卷起浪花,冲溅起万点银珠,倏而又如同流星烟云似的瞬间便消失了……有时像幽溪鸣泉,穿过嶙峋山石\"叮叮咚咚\"地一路欢唱;有时又如斜风细雨笼罩的山林,平和,轻柔…… 美妙悠扬的音韵,总会撩起寻梦者的错觉,与温柔的憧憬……情窦初开的少女,更容易被这样的笛声触动。 笛声像头游滑的小鱼,偷偷潜进这座幽雅别致的庄院,轻扣着深闺中一个梦酣少女的心扉。 果然,她被这缕奇妙的笛声惊醒,睁开了她那一对惺美目,卷起窗帷,深感讶异地朝外面望去。这时,笛声更嘹亮,更柔和,更曼妙地扣击着人的心弦…… 月光,像一匹银缎,柔柔地自窗外泻进来。月光的映照下,只见这少女黛眉如画,眸若秋波,粉脸上浮着两个浅浅的酒窝。莲步转移,两鬓的云发微微翩舞。穿一身浅绿色的罗衣内衫,芳龄不过十六七岁光景。 只见她樱唇微绽,带了一份诧异的神情,喃喃自语地道,\"夜晚哪来这等美妙的笛声呢?\"说着,一对晶莹澄澈的美目,循着笛音的传来的一角跳去。 枝干扶疏,树影错落,园子里的一切,连同天上的星月,都在凝神屏息地聆听着这缕笛声。这少女找不着这缕笛韵的来源,更被这曼妙的音韵所深深陶醉。 她显然不愿失去倾听这缕笛声的机会,亦不想费神寻找,于是纤手托腮,依着窗棂,静静地聆听起来。 直到远处传来几声雄鸡初啼声,才把这少女从迷朦中惊醒过来。这时笛声早已停止,而她的一身罗衣,已被夜露我湿。 从这天起,每到夜晚就有一曲美妙而动人的笛声传来,将她由酣睡中唤醒。在极度的欣赏与满足之余,这少女亦掩不住满心的诧异与好奇。 这晚,她又披了一袭薄薄的长衣,还是依在窗栏边,凝神倾听这缕醉人的笛声。她默默地忖道:\"这么晚了,怎地还会有人吹?何况,欧庄近处,除了爹娴熟笙箫笛等乐器之外,怎会也有这般审识音律的人呢?\" 这少女显得异常肯定地喃喃自语道:\"这绝不是爹所吹的笛声。而且夜静更深的,爹绝不会有这等雅兴……\" 想到这里,她克制不住满心的好奇与纳罕,用一根腰带把披在外面的罗衣束紧,轻轻走下楼梯,走过迂回的花园小径,推开后园的门,顺着笛声传来的地方走去……! 月色明媚,整个大地被笼上一件银色的外衣,照得曲折小径异常清晰。她踏着月色,循着笛声,向前走去……原来,这笛声发自欧庄后园外的一处丛林。 夜风迎面吹来,少女衣袂飘飘,云发轻扬。而那笛声,在夜风里愈来愈显得清甜嘹亮,甚至她已能听出笛声的细微转调之处了……。 因为渐近笛声音源,所以这音韵在这少女听来分外曼妙婉啭而又扣人心弦。她隐在一棵大树背后,暗忖:\"自己从没听到过这样动人的笛声,就连爹也似乎吹得不及这般动人魂魄。想来若没有数十年的造诣恐怕难达这般高深的境界。\" 这么一想,她的好奇之心更被激起。于是迈步继续向前走去,而那笛声,也愈来愈清晰了。 她听出吹笛人只是翻来复去反复来去吹的同一个单纯的曲子,然而其间所蕴含的韵味,却又无限动人,婉转,使人荡气回肠,如醉如痴…… 月光如水,像山顶倾泻下来的无声瀑布。在晶莹剔透的月色中,那少女终于看到吹奏笛子的人……! 第14章 相逢何必曾相识 这少女原以为,能吹出这般动人音韵的人,起码也该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才对,没料到,出现在她眼前的,却是一个年约十六岁的少年人。实在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月光从枝杈的缝隙间漏下来,正好将这少年的脸庞映得清清楚楚。 少女藏在大树背后,猛一看清这少年生得是神采奕奕,双目有神,不觉粉脸通红,芳心乱颤。想不看,又忍不住,一双秀目愈是偷偷地看个不休。 笛声嘎然而息,只见这少年笑了一下,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你这小姊姊,铭儿了等了你这么多天,今晚才出来少女听得一怔,心道:\"原来这少年人在此吹笛,是等他心上人在此相会……\" 想到这里,少女觉得自己仿佛冒然闯进了别人的地方,芳心更是\"噗噗\"的跳个不停,脸上一阵火辣辣地发烧,想走开又想看个究竟,正迟疑着,只听那少年又说:\"姊姊,别躲在大树后面了,快出来吧! \"这少女心正疑惑,难道这少年的心上人,也藏在大树后面吗? 刚想到这里,只见那少年已经一步一步朝自己的藏身之处走过来了。 这少女惊得差点叫出声来,难道,难道他是在跟自己说话?一定神,那少年已站在面前了。 这少女见藏不住了,只好绷了脸,娇声叱道:\"你这人好没来由,我又不认识你,谁是你姊姊?\" 铭儿眼里含笑,道:\"你年纪大,咱年纪小,铭儿不叫你姊姊,又叫什么呢?\" 一颗情窦初开的少女芳心,早被这少年一口一个\"姊姊、姊姊\"的称呼,慰贴得舒舒服服。顾不得生气,她不禁低着头,偷偷地看了一眼这风姿不凡的少年。不过,她还是好奇地问道:\"你怎会知道我会来这儿呢?\" 铭儿收起太玄银笛,还是笑吟吟地道:\"铭儿知道姊姊爱听笛声,所以料到你一定会循着笛声而来的。\" 姑娘对这个自称\"铭儿\"的美少年,不由又惊又奇,更掺入一丝说不出的味道。\" 你是谁?\"少女见他疾服劲装,气度不凡,不由问道。 彭宗铭带了一份笑意缓缓地道:\"这事情咱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好不好?姊姊!我知道你一定也会吹笛品箫的,是不是?\" 姑娘对这个既顽皮又可爱的美少年,心头满是说不出的味道,听彭宗铭问出这话,不便回答,只轻轻\"嗯\"了一声。 彭宗铭掏出太玄银笛,异常自信地道:\"姊姊你爱听铭儿方才吹奏的曲子,铭儿可以教你……\" 这少女仔细留意这少年的话语神情,那种天真娇憨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十五六岁的人,所以并不直接回答他的话,却关怀地问道:\"铭儿!你多大?从哪儿来的?就你一个人吗?\" 这少年收起满脸的笑容,道:\"咱比去年大一岁,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你这话不跟没说一样嘛。\"少女暗自嘀咕。 彭宗铭接着道:\"……咱廖师叔有急事需去料理,命咱在三官集小镇等他,谁知他老人家一去多天都没回来。 前几天晚上,咱随便出来转转,无意中找到这么一处幽致的地方,于是一时兴起,就吹起笛子来了。\" 说到这,他看了一眼少女,重又绽开一缕笑意,道:\"方才咱在吹笛时,已经看到你走进树林来了,讲的话是故意逗你的。姊姊,你可别生气啊。\" 姑娘对眼前的彭宗铭,芳心\"辘辘!\"这少女觉得这位美少年实在是顽皮可爱,紧绷的粉脸,也渐渐多云转晴了。她深感诧异地问道:\"你又是怎地知道我喜欢吹笛品箫呢?\" 彭宗铭笑吟吟地道:\"反正就是因为知道姊姊喜爱吹笛品箫,所以,咱才会每晚吹笛,邀来你这么一位知音客嘛。\" 姑娘听他揶揄自己,不由又红了脸,却也不说什么。 过了一会,她像想起什么,急急转身,道:\"我要回去啦。要让爹知道我半夜还出了花园到这里来,他老人家会生气的。\" 彭宗铭上前一步,拦在她面前,用一种央求的口吻说道:\"好姊姊!你瞧今晚上月色多好啊,再过几天,怕就看不到这里的你,好不好?\" 说到这里,故意把这支精美绝伦的太玄银笛在她眼前一晃。这支镶嵌金丝龙凤线的太玄银笛本就是人间少见的珍品,所以,惹得少女不禁多看了一眼。 彭宗铭又问道:\"姊姊!你是不是也喜欢吹笛?\" 少女一对澄澈如水的大眼睛羞涩地望了他一眼,轻轻地道:\"……喜欢是喜欢,就是吹得不好……\" 彭宗铭晃着手里的太玄银笛煞有其事地道:\"这就是啦。铭儿如用其他笛子来吹,一点都不会好听,就是用了这支银笛,吹起来特别好听。姊姊!你若不信就试试看。\"说着,将太玄银笛递给少女。 少女半信半疑地接过太玄银笛。 彭宗铭赶紧补充道:\"真的!用这只银笛吹奏,就是只有三四分造诣的人,也能吹出极美妙的曲子来。\" 少女微微点头,似乎有点相信了。她想,面前这位美少年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就能将曲子吹得这般出神入化,想必他也不会是信口雌黄的。 姑娘纤手轻握太玄银笛,含了一缕浅笑缓缓地道:\"这么好的一支银笛子,要是给我吹坏了,那多可惜呀!\" \"姊姊!不碍事的!真的不碍事!\"彭宗铭故意抬头看看天色,很快地说:\"今晚上你留着吹吧。现在天快亮了,我该回去啦。明晚这时候,我再到这里来取我的笛子。\"说着,不待少女回答,人已一溜烟地出了树林。 第二天上午,欧庄突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造访庄主儒侠欧振天,一位年有四十余岁的武生,和一个英姿挺拔的少年。 儒侠欧振天已年届六十,颔留清须,目吐精芒,身穿一袭布长衫,一派儒士打扮。 当他在大厅见过两位不速之客,颇有些倦意的眼光朝二人一扫,脸上露出一点点不太自然的笑意,抚须缓缓道:\"不知二位莅临敝庄,有何贵干?\" 彭宗铭正欲抬眼,刚好碰着儒侠欧振天一对精眸下利剪寒冰似的冷芒,心头骤然掀起一股极不舒服的感觉,暗道:\"这老头儿!还真是这般不近人情!上门来访好歹总是客,他却这等傲慢无礼,像人家欠了他好多钱似的。\" 正想着,忽然又记起梁上客廖清曾在酒肆里叮嘱过自己的一番话:\"小娃儿!你虽然不是咱廖清的衣钵传人,入门弟子,但看在半脸神尼昭元师太份上,总归还有叔侄这个名份。你要记住咱的一句话,这也是你廖师叔的阅世经验:你若想行道武林,就必须记得,三分胆大,三分心细,再加四分厚脸皮。……你若照廖师叔这话行事,定会无往不利,无攻不克,一切遂如人意……\" 彭宗铭想到廖清的这番话,便不去理会欧振天的脸色,暗道:\"老头儿!你别这般傲慢神色,咱彭宗铭又不是跟你攀亲搭眷来的。你尽管吹胡子瞪眼,咱脸皮厚,装着看不见!\" 这时,只听梁上客廖清开口道:\"在下梁上客廖清,偕师侄彭宗铭来到贵庄,特来索回留在尊处的一枝太玄银笛。\" 毕竟,梁上客廖清是\"双奇三怪四修罗\"中人物,天下武林中人,谁人不晓?所以,儒侠欧振天亦不敢过份怠慢,可是听对方说是索回什么太玄银笛时,不由莫名其妙,心想:\"你这小偷儿,在我身上偷不着东西,居然耍出这么一套骗人敲诈的名堂来。我欧振天又岂是你轻易可惹的人!\" 只听他一阵纵声朗笑,道:\"久闻廖英雄大名,失敬了。不过,欧庄金银倒有,就是从未听说过什么太玄银笛,敢问廖英雄是否认错地方了。\" 梁上客岂会听不出欧振天话语中的挖苦之意,不由自嘲地笑笑,手摸了下唇上的短须,道:\"敢许是吧……\" 说着,转首朝彭宗铭狠狠地瞪了一眼,责骂道:\"小娃儿!真无出息。古有司马相如琴挑卓文君,他可没把琴也一块送了卓文君呐。谁像你傻小子,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把个宝贝太玄银笛送掉了,别人不但不认账,还以为咱们有意来敲诈。算了,走吧!还赖在这里找骂啊?!\" 彭宗铭被没头没脑一顿臭骂,噎得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儒侠欧振天除了一身武艺,亦是一位饱学之士,故而才会有\"儒侠\"的美誉。他一听梁上客以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一段艳事来责骂这少年,心里顿有所悟,但又不敢相信会真有其事。 \"慢!廖英雄,方才你说那支太玄银笛,不知交于何人之手?\"他想问个明白,以免一时疏漏,后悔不及。 \"是交在老夫欧庄里的人手中吗?\"他又不放心地补充一句。 廖清装出受了委屈的样子,故意重重地叹口气,指了彭宗铭大声道:\"这事咱廖清不甚清楚,你自去问这小娃儿就是啦!\" 梁上客把这件事推在彭宗铭身上,倒使儒侠真的一震,于是就问彭宗铭道:\"小兄弟!你这支太玄银笛什么时候掉的?\" 彭宗铭赶快接口道:\"不是掉的,是这里一位姊姊借去用的。本来说定是今晚还我的,因晚辈与廖师叔临时决定今天白天起程,所以,不得已来此……向姊姊要回这支太玄银笛。\" 彭宗铭清脆利落的口口声声叫着姊姊,一时倒把这位儒侠搞得糊里糊涂,他渐渐猜到可能这小娃儿所指的姊姊,就是自己的独生女儿婉丽。\" 这孩子跟丽儿什么时候认识的?怎地自己一点不知道?\"他想到这里,又怀疑地思忖道:\"或许并不是丽儿……\" 倏地,他朝向梁上客廖清道:\"廖英雄与这位小兄弟暂请少待,老夫去去就来。\"说着转身走进内室。 梁上客廖清对彭宗铭附耳道:\"小娃儿!千万记着,要想到手这把飞龙游虹剑一定得胆大心细厚脸皮。\" 这时,欧振天从里厢出来,后面紧随着一位长得眉如远黛,目含秋水,琼瑶玉鼻,樱桃朱唇,英姿飒爽的小侠女。 彭宗铭不待欧振天引见,跨前一步,大声冲身穿劲装的少女道:\"姊姊!铭儿来看你啦……\" 梁上客廖清,一旁看得会意地微微一笑。而旁边的欧振天,却是看得目瞪口呆。 他还未及开口询问,婉丽姑娘已带着一份少女特有的娇媚、呢和羞涩,惊奇地问道:\"哦!你不是说夜晚来取这支银笛的吗?怎地现在就来了?\" 彭宗铭道:\"咱廖师叔回来啦,他要赶着起程,所以特来向姊姊辞行的。\" 他将话语说得这般稔熟,正像一对日久相聚的小儿女,且根本不提索回太玄银笛一事。欧振天却看不下去了,指着彭宗铭问他女儿:\"丽儿,他是谁,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欧婉丽抿嘴笑了笑,道:\"爹,我跟他是昨晚认识的,他在花园后面的树林里吹笛,我听得入迷了,不由信步走去看看,当初还以为是白发老人家呢。\" 说着,朝彭宗铭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眼,接着说道:\"一看才知道,原来竟是这么一个少年人。\" 儒侠欧振天在听他女儿说话时,不时地朝彭宗铭打量不已。他似乎从彭宗铭脸上发现了什么奇迹似的,倏地转向廖清问道:\"廖英雄,令师侄不知是何处人氏?\" 他这话一出口,倒把梁上客给问住了。 梁上客廖清所知道的关于彭宗铭的事,不过只有从痴婆子薛玲玲处听来的一点而已。 彭宗铭在一旁看得清楚,便十分乖巧地道:\"晚辈是湘地人氏。\" 儒侠欧振天听他此说,神色骤然一震,接着问道:\"小兄弟!你世住湘地何处?\" 不知为何,他问话时的语调竟然微微有点颤抖,似乎眼前发生了一桩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彭宗铭见欧振天神情突变,亦不由感到十分诧异,不过他还是缓缓地答道:\"晚辈世居湘西离怀化四十里的石树湾……” 第15章 剑影泪痕 彭宗铭刚说出他的世居所在后,儒侠欧振天突然神情大变,一对精光喷吐的眼眸,似乎在极度的悲愤激怒之下,竟涌出一圈晶莹的泪渍。他怔了半晌,仿佛竭力抑制着自己即欲爆裂似的情绪,手紧握了彭宗铭,颤声道:\"孩子!雁翎秀士彭崇玉和玄衣娘白素贞是你何人?\" 彭宗铭手腕被他紧握得发痛,但儒侠欧振天突变的脸色,以及颤声问出的话语,却无意间触痛了他久已未曾提及的心事。 彭宗铭望着欧振天,哑声答道:\"那是铭儿的先父,先母…… 儒侠欧振天听彭宗铭如此回答,不禁老泪纵横。他看了看彭宗铭,问道:\"义弟彭崇玉全家遭难,怎会有你这孩子侥幸逃脱?\" 从儒侠欧振天的话中,彭宗铭已知道对方跟自己的父亲,曾是结义兄弟。 彭宗铭\"噗\"的一声跪倒在地,欲语无声,只有哀哀悲啼不已! 儒侠欧振天一手用袍袖拭去自己的热泪,一手扶起彭宗铭,柔声抚慰道:\"孩子,别哭,慢慢把经过情形说给你欧伯父听。\" 彭宗铭就把义仆彭冲将他孙儿为自己填命替死,脱离虎口的这段经过详细说来。 儒侠欧振天听得嗟吁不已,沉痛地说道:\"疾风知劲草,想不到彭门竟会有这等浩然义节的老人家……\"儒侠欧振天说到这里,转眼看见身边的廖清,问彭宗铭道:\"铭儿!你又怎会成为这位廖英雄的师侄的呢?\" 而梁上客廖清替彭宗铭想出这么个别出心裁的计谋,其目的不过是要得到那口飞龙游虹剑。连他也没料到,会因着这口飞龙游虹剑,而造成彭宗铭与欧振天的偶然相遇。仿佛他一手导演的闹剧,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却突然间又节外生枝,叫人猝不及防。 彭宗铭听到儒侠欧振天询问自己与廖师叔的关系,便将自己六年前流落江湖,行乞度日,之后在雪地偶服一百零八颗红蕊珠,埋葬半脸神尼昭元师太以及跟随师叔紫云羽士肖大尹学艺等等详细情况,对儒侠欧振天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一直若有所思的梁上客廖清突然大声插嘴道:\"小娃儿!你说了半天,怎地把来欧庄的重要事情给忘啦?\" 彭宗铭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赧然说道:\"痴婆子薛老前辈要传授铭儿一套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不过,铭儿缺少一口上好宝剑,所以……\" 儒侠欧振天伸手止住了彭宗铭的话,他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铭儿!这事你不必挂念。\"欧振天抚须颔首道:\"游虹剑分雌雄两口。现在,丽儿用着腾风游虹剑,既然这几位武林前辈这般成全你,你欧伯父又岂会吝啬区区一口飞龙游虹剑?\" 他说到这里,问彭宗铭道:\"铭儿,此番你随你廖师叔,欲往何处?\" 彭宗铭闻听欧振天答应以仙家兵器相赠,心里不由激动万分。他答道:\"铭儿此去,本欲寻访烟酒茶客痴癫僧中的疯癫僧老前辈。此番不期巧遇欧伯父,铭儿很想了解彭门血海沉冤的真正原由,当年我尚年幼,懵懵懂懂地什么也不懂……” 彭宗铭说到这里,勉强克制着内心的悲愤和抑郁,两眼含泪,伤心欲绝。 而站在欧振天身后的婉丽姑娘,在屋内惨雾愁云的气氛笼罩下,本来就眼圈发红,这会子更是忍不住清泪涟涟。 儒侠欧振天听彭宗铭问到这桩事情不由仰天一声长叹,道:\"真是苍天有眼,居然留下你彭门一脉。关于彭门这桩血案的缘起,目前牵连着整个武林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局势,所幸你逃脱了魔掌,否则,彭门遭着灭门绝代之灾,就太叫人痛心疾首了。\" 儒侠说到这里,突然又停了下来,似乎在考虑是否该把这桩骇人听闻的血案,说给眼前这个涉世未深年方十四的孩子听。过了半晌,他才朝彭宗铭看了一眼,长叹一声,道:\"孩子,彭门这桩旷古罕闻的血案,不管老夫今天说与不说,日后你迟早会知道的。眼下你不过是稚龄幼年,我似乎不应该把这种血淋淋的事情告诉你。不管怎样,你都必须要记住,只有身怀盖世无比的上乘绝学,才能了断你彭门的血海深仇。 我说这番话的目的,就是要你听我欧伯父的嘱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应该把这段切齿之痛深埋心底,化作一股巨大的力量,来精研你所学的武艺。一旦功夫练成,昔年的行凶之贼与彭家不共戴天的仇人,自然会因你所为而不再逍遥法外。\" 儒侠欧振天苦口婆心,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以进退利害的关系来开导抚慰彭宗铭。彭宗铭眼旁泪迹未干,但儒侠''欧振天的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他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人,知道欧伯父是一番苦心,便重重地点头,表示记住了。 这时,儒侠欧振天又向彭宗铭道:\"铭儿!方才似乎听你说,此去要寻找乙乙和尚之事?\" 彭宗铭道:\"正是!铭儿想从他老人家处。学得饿狗吃巴掌的秘门绝学。\" 欧振天深感诧异道:\"铭儿!你欧伯父与乙乙和尚倒是有过数面之交。其人疯疯癫癫,平时总是以游戏人生,玩世不恭的态度对待世事。从未听说他有过衣钵传人,入门弟子。这老怪物能轻易将自己秘门绝学传给他人吗?\" 彭宗铭道:\"铭儿曾听师叔紫云羽士肖大尹说过,疯癫僧老前辈与恩师半脸神尼渊源极深,可能他老人家会破例收徒的。\" 一旁的廖清,一直注意着这老少二人的对话,听到这里,不由插嘴问道:\"欧老英雄,你可知乙乙和尚目前的行踪去向?\" 儒侠欧振天稍作沉思,才答道:\"去年年底,疯癫僧曾来老夫这里一次,听他说起,远在二十年前,曾与武林四修罗中玉面尊者杭欣有过一段过节,亦就是老怪物那套饿狗吃巴掌名称来源……!\" 欧振天再道:\"武林四修罗目前已皈入菩提门组织,身列腰系银牌信符的坛主,其中玉面尊者杭欣,犹记昔年于豫西外方山马头峰受辱之事,现在他执掌湘、鄂二地菩提门组织''的大权,故而,特地派人相邀乙乙和尚往鄂南峰山九道岭一会。\" 他顿了顿,脸含关切之色道:\"老怪物虽然身怀玄奇莫测的绝学,可是此番单骑独闯龙潭虎穴,着实使人担心哪。\" 这时廖清突然大声向彭宗铭道:\"小娃儿!现在你剑也到手了,疯癫僧乙乙和尚的行踪亦有着落啦,咱们走吧!\" 彭宗铭听梁上客此话,知道确实该走了。只是儒侠欧振天是先父的结义弟兄,偶然相遇,真想多呆一会。他眷恋地道:\"欧伯父!铭儿此番离开欧庄,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来拜望您老人家……\" 儒侠欧振天手捋垂须,微微含笑道:\"铭儿!虽然你欧伯父生性怪癖,不爱与江湖中人有无谓的交往,可在今日武林中,也尚有不少笃谊知交。 你此番随同你廖师叔行道江湖,寻访名师,希望能学得一身上乘武学。在这腥风血雨的今日江湖,你欧伯父和你婉丽姊姊,也许会再问世武林,与那些牛蛇鬼神之流有一番周旋的。铭儿!到时咱们总会在江湖上重逢的。\" 儒侠欧振天的话虽说得轻柔平和,但转到梁上客廖清和初出茅庐的彭宗铭的耳朵里,却显得铿锵有力,气贯山河。 儒侠欧振天宝刀未老,隐逸江湖多年,一旦复出,定会使那些为非作歹的武林败类有所震惊和惧怕。 彭宗铭郑重地跟欧振天道别,一对星眸却透着掩饰不住的离愁别绪,不住朝婉丽姑娘看去。欧婉丽的一张俏脸,亦是满脸凄怆和无限依恋。她知道自己不可能留住这位铭儿兄弟,可又不忍心就此一别,虽然后会有期,可谁知道又是在何年何月呢? 虽然,这对小儿女的邂逅,不过一夜的时间。然而,男女之间的感情微妙之处,恐怕就在开始的一刹那吧。 彭宗铭与欧婉丽彼此一番黯然神伤的情景,早已落进欧振天与廖清的眼里。欧振天轻吁了口气,含蓄地笑对二人道:\"铭儿!丽儿!你们俩年纪尚轻,难道还愁没有相聚的日子吗?\" 欧振天语意双关,两位聪明颖悟的少男少女,又岂有不解之理?两人俱红着脸,低下头来。 在梁上客廖清看来,眼前的这幕戏,虽然没有完全按照他的计划完成,可也毕竟曾被他一语言中过了。 梁上客廖清有意要冲淡两人的尴尬,便笑哈哈地朝儒侠欧振天道:\"欧老英雄!这小娃儿跟咱廖清的一段师侄关系,你已经知道啦。可是你跟这小娃儿如何来的伯侄关系,还没说说呢。\"儒侠欧振天听梁上客问出这话,便含笑地道:\"铭儿之父,雁翎秀士彭崇玉乃是老夫八拜之交的义弟,至于弟妹玄衣娘白素贞,更与内人情逾同胞姐妹。六年前,彭门遭此惨变……” 儒侠欧振天说到这里,脸上顿时笼上一层阴霾,怜惜地朝彭宗铭看了一眼,不胜嗟吁地接着说道:\"想不到忠义之人,果有皇天庇佑。铭儿能逃脱魔掌,替彭门留下一脉,实在是……” 欧振天本欲接着说下去,一见彭宗铭不胜悲苦之状,又打住了话头。他转首向婉丽姑娘道:\"丽儿!你到爹书房里,把那把飞龙游虹剑取来,给你铭弟随身佩用。\" 欧婉丽应声,进入内室。 这时,儒侠欧振天又向彭宗铭道:\"铭儿!并非是你欧伯父不肯将彭门昔年的仇家说与你听。你还是稚龄幼年,正需集中精力钻研武艺,你若知道了这些瓜葛,万一忍不住,功艺未成就先去寻找仇家以报家恨,一旦出了什么意外,叫你欧伯父将来有何面目去见你含冤九泉的父母?!\" 彭宗铭含泪应了声:\"铭儿一定牢记欧伯父的教诲。\" 这时,欧婉丽已从里房将那把宝剑取来。 儒侠欧振天将飞龙游虹剑横在胸前,神色肃穆,缓缓道:\"铭儿!这把飞龙游虹剑乃是今日武林众人瞩目的一把仙家兵器,你随身佩带。不过要记住,切勿大开杀戒,以免遭天劫。\" 彭宗铭双手捧过宝剑。儒侠欧振天看了一眼梁上客廖清又道:\"这对雌雄游虹剑,分飞龙、腾凤两口,两剑的剑鞘,分别雕着栩栩如生的龙凤二图,这对游虹剑能避邪镇魔,不畏秽污……\" 欧振天正说着,廖清从彭宗铭手中接过飞龙游虹剑,观赏一番。见此剑非钢非铁,用指轻弹有\"铮铮\"脆响声。剑鞘面层,精雕出二条迂回盘旋的飞龙,一定出于某位神匠的精巧之手,姿态生动,栩栩如生。 抽剑出鞘时,骤然一股莹莹精光,横洒四射,梁上客廖清只觉体肤触及剑光,便有一股寒意逼射而来。 挪剑入鞘,廖清将这口宝剑交还于彭宗铭,赞赏不已道:\"果然是口旷古难遇的仙家兵器!\" 这时,欧婉丽一双纤手捧了太玄银笛,神情黯淡地朝彭宗铭道:\"铭弟!这支太玄银笛你收好。你跟廖师叔此番远去,自己要随时珍重……\" 说到这里,已是嗓音喑哑,哽咽出声。她一双秀眸无限深情地朝彭宗铭凝视了一番,便立刻扭转身去,奔进里房。 梁上客廖清耳听欧婉丽亦随彭宗铭唤他\"廖师叔\",内心顿时升腾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触与欣慰。 第16章 疯癫僧 彭宗铭怀着沉重而复杂的心绪,与梁上客离开欧庄。 沿途上,梁上客廖清感触非凡地道:\"小娃儿!人算不如天算,这世上的事情永远无法顺着自己的意愿来完成的。这次咱绞尽脑汁,自以为神机妙算,没料到却异军突起,居然会收到这么意想不到的效果。老天爷偏偏来个顺水人情,让你这小娃儿认了一个仗义的伯父,还轻轻松松就得了这口飞龙游虹剑。怎么说呢?只能当作是上天有眼吧。\" 彭宗铭一直心事重重的,对梁上客廖清一路所发的议论,根本没有在意,思绪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欧振天的一番真挚关怀,诚然对他来说是无限的感激。可是,老人家并没有说出彭门血海沉冤的主凶,使他的心里总有点不甘心。\" 廖师叔!依你看,铭儿的毁家杀亲之仇家,是哪些人?!\"彭宗铭并没有听清梁上客廖清在说些什么,突然答非所问地冒出一句。 梁上客瞥他一眼,这才发现这少年根本没听他说什么,一路沉默寡言原来是这个缘故。他不假思索地答道:\"你在项家堡用琼楼十二曲弄死了菩提门中的人物,其中一个不就是当年行凶的仇家之一吗?照这样看来,致使你家毁人亡的凶贼,肯定是目前菩提门中的人……\" 彭宗铭不待师叔说完,已经钢牙顿挫有声,恨恨地道:\"我彭宗铭若不杀尽菩提门狂獠,誓不为人!\" 两人一路行途匆匆。这日,越过长江,来到鄂南镇都,离五峰山九道岭的山麓,已经不过数十里之遥的路了。 梁上客廖清偕同彭宗铭在一家客店打尖歇下。 他们两人在客店外间的饭桌上,一边对酌,一边猜测着乙乙和尚是否已经离开。 恰在这时,仿佛鬼使神差,一件偶然被他俩发现的事,明白无误地解决了他们猜测的结果。 离他们不远的邻桌上,几个彪形大汉正兴高采烈地猜拳语令,议论纷纷地谈论着一桩什么事。梁上客向彭宗铭递过眼色,彭宗铭略微一怔,立刻会意。 邻桌围坐有三个疾服劲装的江湖人物,其中一个庞眉戾目,形相凶煞的汉子,一边大口饮酒,一边滔滔不绝地说道:\"这贼秃驴,名列当代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的前辈人物,想不到也会接到阎王老子的请帖。坛主玉面尊者杭老前辈准备把这贼秃驴,慢慢折磨而死……\" 另一个搭腔接上道:\"李大哥!这''寒暑水火坑''究竟是个什么所在?\" 被唤姓李的还没有开腔,横座那个脸庞削瘦,獐目鼠耳的汉子,却在一边\"嘻嘻\"笑道:\"小魏兄弟!你来九道岭没多久,当然不知道这寒暑水火坑的名堂。这肥秃驴被坛主玉面尊者杭老前辈,囚禁在这深坑里面,一昼夜之内,白天酷暑难熬,热得像锅鼎沸油;夜晚却是严寒不堪,冷得滴水成冰。这头肥猪就算内家功力再有造诣,又岂能熬得这般折磨。\" 那个被称为小魏的汉子,好奇地问道:\"咱们坛主恁地会有这等办法,竟会造了这么一处绝妙的所在?\" 第一个开腔的姓李的汉子道:\"这寒暑水火坑,并非杭老前辈所造。据说这处深坑,天造地设,本来就是一处怪异的所在。水火同源,寒暑交流。后来经杭老前辈稍加整置,于是便成为今日寒暑水火坑。\" 这边的廖清与彭宗铭听这三个汉子说到这里,不由相顾一瞥,十分震惊。 彭宗铭正要向梁上客开口说话,这三个酒足饭饱的汉子,已经摇摇晃晃地走出这家酒肆。 梁上客悄声向彭宗铭道:\"小娃儿!这可是你的机会来啦……” 彭宗铭诧异地问道:\"廖师叔,疯癫僧老前辈被陷菩提门的寒暑水火坑中,您怎地倒说铭儿机会来啦?\" 梁上客道:\"傻孩子!你真得这么笨吗?你那欧伯父不是说过,这老怪物从没有衣钵传人,生平未收一个弟子,难道他会只凭与半脸神尼的一点渊源,就传授他的秘门绝学饿狗吃巴掌给你不成?\" 彭宗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梁上客又道:\"老怪物疯癫僧是个知恩就报的人,这次咱们若把他从寒暑水火坑里救出来,老怪物自然会传你秘门绝学。\" 彭宗铭恍然大悟,又略有些担心,道:\"廖师叔,咱们不知寒暑水火坑在何处,如何去救疯癫僧老前辈呢?\" 梁上客不满意地看他一眼,道:\"小娃儿!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就算五峰山九道岭是个龙潭虎穴,咱们还是要闯一闯,懂吗?\" 彭宗铭频频点头道:\"铭儿知道啦…… 夜晚时分,天色骤然转阴,重重浓云压在苍穹,黑森森的天地使人感到窒息恐怖。 就在这漆黑的夜幕里,两个黑影,迎着激厉的劲风,扑向巍峨耸立的九道岭。 不多时,九道岭像一头黑暗中蜷卧的巨兽,横在他们面前。梁上客牵了彭宗铭,纵进山麓树林里。好半晌,才见轻烟一瞥,恍若流星闪电,两人径向所要去的地方而去。 彭宗铭和梁上客兵分两路,只见他纵跃飞腾,不多会来到山脚下。仰头看去,山腰灯火辉煌,传来一片喧哗激怒的声音。 彭宗铭暗暗偷笑,不由暗自忖道:\"廖师叔果然轻功了得,我才到这儿,他已经把菩提门的窝巢,搅得像开锅的热粥了。\" 他心自这么想着,脚下可不敢放松,身形又是几个纵跃,径向人声鼎沸处而去。 彭宗铭恨牙一咬,飞龙游虹剑出鞘,廖师叔刚才在树林里跟他说的一番话,又出现了:\"小娃儿!你要记住,漏网逃脱一个豺狼之徒,无形中就会多害死不少无辜的生命。血债要用血来还!你要替那些无辜被杀戮的人报仇雪恨!\" 彭宗铭当时还没完全理会廖清话里的深意,梁上客廖清又进一步解释道:\"小娃儿!你廖师叔的意思就是要你此番上九道岭,直捣菩提门的窝巢。用你手中这把飞龙游虹剑,让那些乌龟王八蛋兔崽子们,一个个全往阎王老爷处应卯报到!\" 彭宗铭不再迟疑,更没有畏怯。他的胸中充满了人间的一段深仇大恨。他向自己手握的这把寒气逼人的飞龙游虹剑看了看,坚定了信念。 彭宗铭已至山腰,他举目四看,只见有数排毗连衔接的大小屋子,一片灯火辉煌。中间的一幢,一望而知,是这里首要人物所在。他躲在隐蔽处观望,只听里传来一阵阵嚣杂紊乱的声响,他用夜眼贯神看去,见有无数身穿疾服劲装的汉子,手里握着刀、剑、软鞭、短戟等各式兵刃,络绎往来地飞奔驰跑,却看不到半个敌人的影子。 彭宗铭忍不住又想笑,心道:\"廖师叔又在施展他的秘门绝技了……\" 凝神细听,果然远处传来起伏不息的犬吠、鸡啼、猫叫,跟断断续续的骏马嘶吼声,恐怕还有撒豆成声的绝技,否则不会令这些人惊慌失措,如临大敌。。 彭宗铭一手执剑,一手把藏在身边的太玄银笛抚摸了一下,暗想:\"在这种场面,人声鼎沸,可惜没法使用琼楼十二曲的绝学。\" 正想着,忽听身后一声掠风锐响,彭宗铭暗叫声不好,倏地矮身躲开。\"嚓\"的一声,果然是暗器打在山岩上,射出几点火星。 彭宗铭见自己行迹被人发现,一声轻喝,走身前,锋送白练一匹,自然地使出痴婆子薛玲玲传授的剑法﹣﹣马走岐山,跃身扑向来人。 \"啊\"的一声惨叫紧随剑光闪过,那个偷袭的人,已被彭宗铭的剑尖指着,当胸划过一道血口,死于非命。 九道岭山腰众人,正在惶惶寻找敌踪之际,突然发现隐蔽处有了动静,立刻蜂涌似的朝向彭宗铭围来。彭宗铭乳虎出笼,初战得逞,见众人围兜上来,舌绽春雷,怒叱道:\"你等这些牛鬼蛇神,还不值小爷费心,快叫贼盗头杭欣出来。\" 彭宗铭初涉武林,不讲江湖口语,反照着自己意思说出此话,却意外地将围上来的四五十个汉子震住了。彭宗铭身穿银灰疾服劲装,手执一口寒气逼人的宝剑,又生得英武至极,而且指名要坛主会战,这批菩提门下的头目喽罗,一时间倒不敢冒然出手。 彭宗铭喝声刚落,围拢的人堆里突然传出一声怪笑,随即闪开一条道,走出来一个肤色白白,身材颀长的中年武生,冷冷地将彭宗铭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小娃儿!胆子倒不小,竟敢来这儿撒野,敢情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说!你是谁?\" 彭宗铭厉声地道:\"小爷是谁,不用你管,你快去叫贼魔头杭欣出来!\" 那人听彭宗铭说出此话,脸生怒意,眼光里渐露杀机。他狂笑几声道:\"老夫杭欣闯行江湖数十年,倒还没碰着有人敢当面放肆。看样子是你师父没调教好你!小娃儿,且把你师门来历说来,待老夫宰了小的,再教训老的!\" 彭宗铭一听,原来面前这人就是要找的玉面尊者杭欣,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两眼喷火,厉声喝道:\"小爷的师门来历,就在这口剑上!\" 话音刚落,已是剑光一闪,人形突近,一套潇湘烟雨,风飒飒五式,以电掣风驰之动,挟起一片森森凌芒,风驰电掣般朝玉面尊者刺来。 玉面尊者杭欣没料到眼前这小娃儿竟会使出这等凌厉无比的剑术招势,不由凛然一怔,迫得后退三步。 彭宗铭一招瑶池春满使出,已被杭欣看出这套剑术的来源。他不由大怒,厉声喝道:\"原来你是痴婆子的徒儿!\" 痴婆子薛玲玲自创的这套剑法,在今日武林,乃是一套别出心裁的秘学,江湖就是没跟她亲自对过招的人,都知道这套剑术的别致之处,早有耳闻,何况玉面尊者杭欣。 玉面尊者杭欣见对方后生可畏,虽在盛怒之下,亦不敢轻敌,倏地亮出佩带长剑,以渊停岳峙之势,迎向彭宗铭手中刺来的宝剑。 彭宗铭初遇劲敌,却是心稳神定,连使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奋力抵住杭欣凌厉的攻势。 蓦地,彭宗铭身形滴溜一转,飞龙游虹剑招走秋雨梧桐,锋摇白练缕缕,光化银波粼粼,先将自己周身要害闭住,陡地断喝一声:\"着!……\" 就在这石火电光的刹那间,翻腕易式,接演踏雪寻梅。剑尖荡起一脉银波,挟着砭骨锐风,人随剑走,指向玉面尊者杭欣\"期门\"、\"将台\"、\"气门\"三处剑穴。 剑身走出,迅如游电,杭欣一声惊呼,赶紧仰身挪移,\"气门\",\"将台\"二穴堪堪闪过。 彭宗铭抢剑追势,剑尖如影随形,已指向杭欣胸旁肋骨之\"期门\"险穴。 玉面尊者杭欣果然不愧当今武林四修罗之一,就在这惊险已极的场面下,一声狂吼,足尖注劲,身形闪出足有二尺。 就在这时,四周围堵观战的菩提门中人,突然一阵骚动,围堵的人墙也已裂出一条窟窿,紧接着四下惨呼声叠起,断肢残躯,血雨横飞。 就在这血肉人墙的夹缝里,远近灯光照着一东西,翻翻滚滚,滚转到一处,就是血肉翻飞,哀嚎顿起。 激战中的彭宗铭与杭欣也不由停下手来。只见一个长得又肥又胖,身高不过三尺的人从人墙里现出身形。 那团到处乱滚的黄色东西,原来是他穿的一件又宽又大的袈裟。此人,脑袋大得出奇,且滴溜发亮。若在平时,看到这样奇形怪状的人物,彭宗铭肯定又会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可在这样紧张的激战场面下,他不得不贯注全力对付面前的劲敌,不敢有丝毫走神。 这个矮胖和尚,着实凶狠,那些汉子的刀剑兵刃,一触上他肥厚的肉掌,顿时一折两段,直看得彭宗铭诧异万分。这时,另一端又是一阵闹哄哄地骚动起来。 直到看见手执软鞭的梁上客廖清过来时,彭宗铭才豁然开朗,敢情这位矮胖和尚,就是他和廖师叔所要救的疯癫僧乙乙和尚。 玉面尊者杭欣见菩提门九道岭分坛突然起变,已经大感困惑,蓦地发现乙乙和尚居然也夹在人缝里厮杀,脸色顿时大变。疯癫僧一边挥舞肉掌,一边拉开铜钟似的嗓门,不住地破口大骂:\"你们这些见不得人的下流坯子!明枪交战敌不过咱老佛爷,竟敢使这等下三滥的名堂!\" 烟疯癫僧正在怒骂厮杀时,抬眼看到了人堆中间的杭欣,霎时怒目圆睁,大骂道:\"兔崽子!不要脸!咱老佛爷命大福大造化大,偏不叫你顺心!这番可要轮到你啦!\" 乙乙和尚话未落音,身形一纵,已经舍下众人,猛朝玉面尊者杭欣扑去。 而那玉面尊者杭欣见疯癫僧突然朝自己扑来,知道自己难再躲得过去,一声厉啸由身若游电,纵身遁向漆黑的山天一角处。 乙乙和尚正待追踪,梁上客廖清不知什时候已经来到他身边,一手把他拉住,道:\"老怪物!穷寇莫追,算了吧!\" 一见杭欣逃走,自然树倒糊狲散,九道岭菩提门中人物,除了死伤倒地的,其余的全部一哄而散,纷纷拔腿逃去。 这时,乙乙和尚圆睁了一对铜铃似的眼睛,冲梁上客廖清大声道:\"喂!小偷儿!你怎地会发此善心,来这五峰山九道岭救咱老佛爷?\" 梁上客廖清见这老怪物不谢救命大恩,开口便是\"小偷儿\"称呼自己,心里老大不乐意,朝彭宗铭看了一眼,才缓缓道:\"怪物,咱问你,一个人有几条命?\" 乙乙和尚被他问得莫名其妙,一手猛抓自己肥秃秃光溜的后脑勺,半晌才诧异地道:\"小偷儿!你问这干嘛?一个人不就是一条命吗!\" 梁客又道:\"大丈夫恩仇分明。人家上九道岭,把你这条命捡回来,你说该不该重谢人家?\" 疯癫僧眨了眨眼睛,不服气地大声道:\"小偷儿!咱老佛爷跟你可都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不过做了这点小事,就穷嚷穷叫的,真丢人!\" 梁上客廖清微微一笑,揶揄地道:\"要是咱知道你这老怪物被人救出九道岭寒暑水火坑,反而毫无领情,就根本不会费这番功夫了!你这样的老怪物,就是死了一百个,还抵不上大王八一双呢?!\"把个疯癫僧气得简直说不出话来。 梁上客廖清指了身边的彭宗铭,道:\"偏偏这小娃儿,仗了一身绝学,喜欢多管闲事,要拉我来救你这个老怪物。我可以不谈报酬,这小娃儿和你可是素昧平生,你难道可以无功就受禄?\" 乙乙和尚听梁上客此说,不由呆了半晌。\"小偷儿!是他把咱老佛爷救出寒暑水火坑的?\"他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年,纪不大,满脸稚气的小男孩,居然会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梁上客廖清也不多说,只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第17章 天河玉贝 疯癫僧得知救自己脱险的竟是这么一个看上去乳臭未十的毛孩子,当然难以置信。 而彭宗铭听梁上客廖清这么说,也是一怔。不过,他很快领会了廖师叔之所以这么说的用意何在。 彭宗铭恭敬地上前施了一礼,道:\"晚辈从儒侠欧振天欧老英雄处,听得老前辈被绊系此地九道岭菩提门中人的手里,特地赶采相救。\" 彭宗铭的伶俐和乖巧,已使得这位疯和尚生出几分喜欢。他问彭宗铭:\"小娃儿,咱老佛爷跟你素不相识,你为何要舍命相救?\" 彭宗铭一时还没想好该如何回答,旁边的廖清很快接口道:\"老怪物!你自打从你娘肚子里生下来,还认识谁过?人跟人就是一朝生二朝熟嘛!\" 梁上客接着又道:\"老怪物,这小娃儿既有这番诚意对你,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该回报一点什么给他才是!\" 疯癫僧被他这句话弄糊涂了,纳闷地反问道:\"小偷儿!咱老佛爷化缘吃四方,手上连一把兵丸亦没有,拿什么回报这位小娃儿呢?\" 梁上客见疯癫僧已落进自己圈套,得意地笑道:\"老怪物,看你肥得像头猪,脑袋里竟是什么主意也想不出来。你手上没兵刃,何不把你这套饿狗吃巴掌传给他呢?\" 疯癫僧深感意外,挠着后脑勺上的一块肥肉,喃喃自语:\"饿狗吃巴掌?\"正犹豫着,梁上客廖清紧接着又催道:\"怎么,人家小娃儿舍命救你,你连这套见不得人的饿狗吃巴掌也舍不得传他?\" 不待他开腔,廖清接着又道:\"老怪物,要是你这头肥猪掉进寒暑水火坑以后,没人来救你,别说你这套饿狗吃巴掌的功夫完了,就是你自己亦不消一年半载,就早变成一堆白骨啦!\" 乙乙和尚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不由点头道:\"你小偷儿说得也未尝不对,不过……!\" 彭宗铭一听疯和尚口风渐转,急忙跪下,磕了个头道:\"后辈多蒙老前辈成全!\" 这时廖清在一边旁敲侧击道:\"小娃儿,老前辈已答应你啦,还跪着干什么? \"疯癫僧自然已经明白,暗想:\"这一老一少一唱一和,倒配合得不错!\"他想了想,对彭宗铭说道:\"小娃儿,咱老佛爷这套玩艺儿可从未传授给人过,这次若不是念你舍命相救之恩,才不会破例传授于你呢!\" 说罢,转向梁上客道:\"小偷儿!你还没告诉咱,这小娃儿的身世来历呢。\" 梁上客替彭宗铭答道:\"老怪物,说起这小娃儿的身世,可有些来历呢,他父亲雁翎秀士彭崇玉,母亲玄衣娘白素贞,师父半脸神尼昭元师太,还有啊,他还是儒侠欧振天未来的女婿呢。\" 廖清一口气吹完彭宗铭的身世来历,乙乙和尚听廖清一口气道完彭宗铭的身世来历,不由盯着彭宗铭瞅。 梁上客问道:\"老怪物!你看这小娃儿,配不配做你的寄名弟子?\" 乙乙和尚不知想到什么了,听廖清此问,忙点头应声道;\"太配了,太配了!\" 他又诧异地问道:\"小偷儿!你带了这娃儿,本欲往何处去?\" 梁上客喟然长叹一声,应道:\"这娃儿身负师恨家仇。咱廖清游踪江湖,浪迹武林,区区之学,不敢误人子弟,所以,带他寻找隐世异人,武林前辈,学得一身绝学,也好了却这小娃儿的心愿。\" 疯癫僧郑重地说道:\"小偷儿!咱老佛爷这套饿狗吃巴掌.可不是三五天内就学得会的!\" 梁上客道:\"本来就不急嘛!这娃儿资质禀异,聪颖过人,可惜身世多舛,年仅十四却早已人海孤雏。唉!咱廖清的意思,最好是你能把他带在身边,趁这段时间,把你那套秘门绝学传给这娃儿,一路也好个伴儿。你看如何?\" 乙乙和尚两条粗眉一蹙,道:\"小偷儿!你倒是说得一身子轻松啊,把这小娃儿往咱老佛爷身上一推,你就不管事啦!\" 梁上客大声分辩道:\"老怪物,真是不通人情。谁说咱以清不管事啦?今年中秋前后,你带了这娃儿往黔地白云山,咱廖清亦在那里!\" 不等疯癫僧张嘴要问,梁上客又接口道:\"老怪物,别问啦,告诉你吧,白云山是痴婆子的住地。这小娃儿此上白云山,就是要这痴婆子传授他整套倒转乾坤三五七的剑法的。这么说,你该全明白了吧?\" 于是彭宗铭暂时离开了梁上客,跟疯癫僧乙乙和尚一路而去。 乙乙和尚带了彭宗铭,漫无目的地行走在长江沿海一带。 令彭宗铭十分奇怪的是,疯癫僧每遇着沙滩,或是岩岸所在,他总会跳下水去,潜游一二个时辰,才从水里浮上来。手里有时握了一只五彩花纹拳头般大的贝壳,很小心的把它放进自己的袋囊里。不过大多数时候,却是空了手,爬上岸来。彭宗铭也不敢多问。 第一次看见疯癫僧跳进长江水里,足有三个时辰没见他浮出水面,急得彭宗铭眼泪直流,还当他被淹死了呢。后来才知道,这可能是乙乙和尚的怪癖,他想想自己碰着的几位武林前辈都挺有趣,痴婆子是痴得吓人,梁上客是怪得出奇,现在这个乙乙和尚又疯得莫名奇妙,他也渐渐地见怪不怪了。 这日,两人来到鄂南长江岸边的弥陀江小镇。 在小镇上,乙乙和尚和彭宗铭找到一家宿店,吩咐店伙去买了十斤香醋,一斤烈性的白干酒,又向店家借用了一只洗澡用的水盆。 彭宗铭不知道这位老前辈在弄什么玄虚,又不敢过问,只有在一旁愣愣地看着他。 店伙将酒醋、水盆拿进客房,疯癫僧吩咐彭宗铭把房门掩了,然后从袋囊里取出在长江里捞出来的一只只五彩花纹的贝壳。只见他用手掌把贝壳捏碎,再碾碎成粉,然后分放进酒和醋里…… 然后,他指了指用贝壳掺和的一斤白干酒,向彭宗铭道:\"小娃儿,你把这斤白干一口气灌下肚里去……\" 彭宗铭猛的一震,揣摸不出疯和尚叫他这么做的用意,好在他以前跟痴婆子在一起时稍稍学会了一点饮酒,这一斤白干,也还不至于让他难以对付。 彭宗铭答应一声,便\"咕咚,咕咚\"地把一斤白干灌进肚里。 这时,乙乙和尚又把掺和了贝壳粉末的香醋,倒在水盆里,对彭宗铭道:\"将衣裤脱了,把身子浸在这香醋里……\" 此刻的彭宗铭已骤然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热浪,正在周身的筋血里汹涌澎湃,渐渐有点晕糊起来。 不过,他还是硬撑着答应一声,把衣裤脱了,浸在水盆里。 乙乙和尚命彭宗铭躺卧在大水盆里后,伸出一只又肥又大的肉掌,按在他头顶的\"百汇\"穴上。 彭宗铭慢慢感到,体内那股汹涌的热流,正遍流周身筋脉,无比的舒适和畅快。 突然,疯癫僧又在他的百汇穴处轻轻拍了一下,顿时周身的毛孔涨开,浸在香醋里的身躯,开始一阵阵发冷,一股凉意从体肤外慢慢侵蚀进来。 隔了不知多少时候,疯癫僧搁在他百汇穴上的肥厚的手掌,还在源源不断地向他体内注入一股真气,调顺了筋血中涌撞的热流,他正在仔细分辩到底是好受还是难受之际,疯癫僧猛地把他从水盆里擒了起来,\"啪!\"乙乙和尚另一只蒲扇似的巨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他屁股上,彭宗铭只感到屁股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彭宗铭赶紧跳开,心里又奇又惊,又羞又怕,不知这位乙乙老前辈突然责打自己的原因。 这间客房里除了桌椅和床,还有这只倒了香醋的大水盆,剩下没多大的空隙。 疯癫僧突然又朝彭宗铭扑来,他惊得慌忙钻到床铺底下,可疯和尚掀起床帷,一只肉掌又要朝他屁股打下来。 彭宗铭暗暗叫苦,抱怨不迭:\"痴婆子薛玲玲,她虽然痴得吓人,倒也痴的还有几分道理,好歹自己还能应付。这疯和尚,疯疯癫癫的怪劲,可真要把自己整惨了。\" 彭宗铭被疯和尚从水里拎出来,未及穿衣,周身上下可是一丝不挂,无法逃出客房,只有在客房里不住地闪躲腾跃,躲开疯和尚没来由的乱打。 彭宗铭刚钻进桌子下面,还没喘过一口气来,桌子又被痴和尚一把掀翻。他急得把椅子挡在眼前,身子都抵着墙脚了。这时的彭宗铭,汗流如注,张着嘴急喘不已。他实在闹不明白,这位疯癫僧老前辈,究竟要把他如何处置。 就在彭宗铭羞急惊惧,无法应付时,那边的乙乙和尚已在床榻边的椅子坐了下来。一扬手,把彭宗铭的衣裤扔给墙角处急喘未定的彭宗铭,嘴里缓缓地沉声道:\"娃儿!快把身上的汗水擦干,把衣服穿起来。\" 彭宗铭恍若跌进千层浓雾,不知道这位老前辈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慌忙擦擦汗水,急急地把衣裤穿上。他心里暗暗叮嘱自己,这位疯癫僧乙乙和尚老前辈,实在疯得怕人,往后可得多加注意,小心提防,免得再弄成这般尴尬的处境。 只听乙乙和尚道:\"娃儿,把房门打开,叫店伙来收拾一下。打坏的东西,咱们照价赔上……\" 彭宗铭颔首应了一声,心里却嘀咕道:\"无缘无故地把人家东西摔坏了,还要赔,何苦呢?真是疯得不可理喻,莫名其妙!\"想归想,彭宗铭还是把房门打开,唤店伙进来。 那店伙拉长了脸,早已愣愣的站在门口。想必是刚才\"乒乒乓乓\"的一阵乱响,把他给吓蒙了。 这晚,疯和尚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临睡前却吩咐彭宗铭不准睡觉,要站一个通宵,直到天亮。 彭宗铭满肚子的蹩扭,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怪味道。想私自逃离乙乙和尚吧,又想自己跟他学艺的初衷,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自从九道岭跟梁上客廖清分别后,一直跟了疯癫僧在长江沿岸一带,一算已经将近三个来月了。 彭宗铭站在桌子边,暗自思忖道:\"人生离合,本如浮水飘萍。这位乙乙老前辈既然不愿以饿狗吃巴掌相传,又一再捉弄自己,只有等熬过这段时间,到将近中秋时,自己干脆来个不辞而别,往黔地白云山寻找痴婆子薛老前辈去。\" 彭宗铭想到这里,心中的不平之气,略略消失,稍稍感到心宽了不少。 这时,远近传来鸡啼之声,天色渐渐发白,黎明到了。突然,彭宗铭有个意外的发现,原来,通宵未眠,自己不但没有一点倦意,而且体内似乎有股巨大的潜流在倾泻,在碰撞,异常的舒畅与振作。甚至好像还有一股液体,起自盖顶百汇穴,绕着周身五腑筋血,归紫府,纳丹田,又向上转升,在循环不息的转流。 这时,乙乙和尚伸了伸赖腰,从床榻上起来。当他看到彭宗铭还是老老实实地站立在桌边时,不觉脸现欣慰之色,暗自点了点头。 彭宗铭见疯癫僧起床,礼貌地问侯道:\"老前辈您起来啦……” 疯癫僧\"嗯\"了声,突然……猛地抓住彭宗铭的右手。彭宗铭心里连连叫苦:\"这位乙乙老前辈大清早起来又发疯啦。\" 他只觉右手腕节仿佛被铁钳钳住,火辣辣的发痛,他不由自主地气提丹田劲贯腕臂,猛一用力,竟把乙乙和尚的手摔掉。 就在彭宗铭错愕之际,疯癫僧突然纵声一阵欣慰惬意的朗笑。 接着,朝彭宗铭含笑道:\"娃儿!行啦!你有了现在的根基,咱老佛爷可以传你饿狗吃巴掌掌法啦。\" 彭宗铭还没仔细回味过来,疯癫僧乙乙和尚接着又道:\"娃儿!咱老佛爷用''天河玉贝''替你剔骨伐髓,洗练肌肤,你应该明白是何原因的。刚才咱这手能被你挣脱,说明你已差不多练成啦。\" 第18章 棋中寄语 彭宗铭听疯癫僧乙乙和尚说出这话后,才恍然大悟,数月来,疯癫僧沿着长江、泗水潜入江里寻找五彩花纹的贝壳,再将贝壳碾成粉末,渗酒混醋,给自己灌服洗练。原来自己错怪了乙乙老前辈的一番真挚诚意……他懊悔不迭,却又满心疑惑问道:\"乙乙老前辈!昨晚您老人家责打晚辈屁股,是何缘故呢?\" 疯癫僧不耐烦地瞪他一眼大声道:\"娃儿!咱老佛爷是要你好,又不是要害你!打你几下屁股,又算得了什么?!问得这等详细,干嘛?\"彭宗铭只得把后半截话都咽进肚里,心里嘀咕:\"昨夜站了一通宵,没感到一点累乏,大清早,乙乙老前辈又在客房里追扑自己,是不是为了让自己灌服洗练的酒与醋,趁着自己纵跃闪避时,使体肤筋血尽情地挥发……\" 正想着,疯癫僧乙乙和尚已从袋囊里取出二枚鸡蛋般大的精钢胆,递给彭宗铭,道:\"娃儿!你用左右二手,各握了一枚铁胆,使劲的把它握捏。\" 彭宗铭诧异地两手分握一枚沉重的铁胆,气运丹田,劲贯手掌,咬牙狠狠的一捏…… 难道这两枚精钢铁胆竟是用泥土或面糊制成的吗?彭宗铭用劲一握,竟将这两枚铁胆捏成两块铁饼! 彭宗铭自己亦吃惊不小,他简直不相信这竟是事实。 疯癫僧郑重地说道:\"娃儿!咱老佛爷这套饿狗吃巴掌,生平从未传授于人,所以,你在老佛爷身上学得这套掌法后,别的不谈,可不准在江湖上显丑丢人! 疯癫僧说到这里,停了一会,似乎在等对方领会自己的话,接着又道:\"娃儿,咱老佛爷用天河玉贝的秘方,把你内家功力的进度,骤然添增数十年,你目前的功力,才能练这套饿狗吃巴掌掌法……\" 彭宗铭听他说到这里,倏地伏地跪下,道:\"晚辈谢乙乙老前辈栽培成全! 彭宗铭从疯癫僧乙乙和尚处,终于学得一套震撼天下武林的饿狗吃巴掌的秘门绝学。而且,他们两人之间,也逐渐添了一份了解﹣﹣疯癫僧乙乙和尚在彭宗铭看来也不那么怕人了。 疯癫僧乙乙和尚也已知道了彭宗铭师仇家恨的一段来龙去脉。 这时候离痴婆子薛玲玲定下的在黔地白云山会聚的时间,已经迫近。二人绕着鄂西官道,转往蜀地,往黔地而来。 这一日,两人来到离近蜀东的郁山坪小镇,一个熙熙攘攘往来十分热闹的小镇。 小镇的闹处,有一幢巍峨富丽的砖砌楼房,名曰\"杏花楼\"。远在数百步外,已能听到酒楼里传出来的觥筹交错的声音。 疯癫僧乙乙和尚,显然被这声音所引诱,他朝彭宗铭看了一眼,边走边道:\"娃儿!咱们上那家大酒楼去喝一杯…… 两人刚走进杏花楼,早有店伙上前殷勤招呼。乙乙和尚举目四顾,见楼下店堂里座无虚席,便转首对彭宗铭道:\"娃儿!咱们还是上楼到雅座看看有没有清静点的地方。\"说着,\"登登登\"地已率先上楼。 彭宗铭走在他身后,看着疯癫僧那矮胖肥硕的背影,禁不住觉得有趣极了。 两人刚刚登上雅座,陡地传来一串刺耳的狂笑声。 楼厅沿着窗栏四五桌酒席上,响起一阵挖苦、嘲笑的说话声。 哄乱嘈杂的笑骂声中,有几句还是能很清楚听出来的。一个道:\"赵大哥!雎这老和尚又肥又矮,还披了一件黄袈裟,活像一头黄毛肥猪……\"另一个道:\"这贼秃!挂单吃四方,可把他吃肥了,恐怕挨不过今岁年底,准要来个开刀问斩喽! 我看呐,这条肥猪肯定少不过五百斤!\"又有一个声音补充道。 疯癫僧乙乙和尚即使再怎么无所谓,也难以咽下这口恶气。他气呼呼地大步跨到这伙人跟前,喝道:\"你们这些龟孙子,王八羔子!你们骂谁?! 那三四桌旁的人,显然俱是些江湖人物,仗着三分酒意七分傲,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哪里把这么一个三尺高,又肥又胖的老和尚放在眼里。 其中一个刚才笑骂的武生,挑衅地瞪了乙乙和尚一眼,大声道:\"肥秃驴,咱们不但骂你,还要宰了你给咱们爷儿们加个菜,打打牙祭,哈哈……\" 那武生还在张着大嘴狂笑,冷不防\"啪\"地一声,疯癫僧一只蒲扇大的肥掌已经结结实实地扇了他一巴掌。 乙乙和尚这一巴掌,打得那人牙齿全脱,满口喷血,被打歪了的脑袋一时竟扳不回来了。 这一下,那帮子原本得意忘形的武生,哗然哄起。疯癫僧侧首向铭儿大声道:\"娃儿,饶他们活口,可别给他们脱走一个!用饿狗吃巴掌中''喜相逢''招式,一个一个打歪他们脑袋! 就在彭宗铭的应诺声中,那些人已凶神恶煞地围拢上来。刹那间,只听一片\"啪啪\"的清脆声响,夹着\"啊啊\"的惨叫。 这套饿狗吃巴掌掌法,果然威力惊人。眨眼之间,仅喜相逢一个招式,已把这卅多个武生打得抚脸摸脖子的怪声哀叫。 疯癫僧怒冲冲地道:\"你们这些地痞流氓,此番撞在咱老佛爷手里,便宜了你们!下次再碰上,看不打断你等手脚,看你等以后还敢无法无天! 敢情,这些江湖人物,这帮人这才知道遇到了高手,慌得赶紧跪地求饶,连骂自己有眼无珠。 就在疯癫僧说话的时候,彭宗铭无意中发现,原来其今有几个汉子的腰带上,竟系有木牌菩提门信符。 疯癫僧乙乙和尚听彭宗铭悄悄说了他的发现,立刻朝这些人看了一眼,神情之际,颇有些惊讶。疯癫借乙乙和尚对这些人大声喝道:\"你等这些孽障,咱老佛爷慈悲为怀,今儿不想开杀戒。不过,要想活命,却有条件……\" 这伙歪头折颈,口流鲜血的江湖汉子,乍听这功夫了得的矮胖老和尚,说饶过自己一命,紧张的脸色都一松,又听这老和尚说有个条件,顿时又不安起来。 疯癫僧道:\"你等一个一个从咱老佛爷跟前过去,磕头赔罪,再咧嘴笑一下,就放他过去,留下最后一个,让咱老佛爷问话……\" 把旁边的彭宗铭听得暗自叫绝,心道:\"真难为这位乙2老前辈,居然会想出这么一个怪主意来。 那些仅被一掌的招式就打得歪头折颈,牙齿尽落,鲜血直吐的汉子,听疯癫僧想出这么闻所未闻的怪主意,个个目瞪口呆。 求生看来是人的本能,所以谁也不愿作最后一个人,让这疯和尚问话,所以个个争先恐后地爬到疯癫僧乙乙和尚跟前,捣蒜一样连连磕头:\"老佛爷!小的跟你赔罪!\"说着,一张张哭丧着脸上,强拉出一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疯癫僧旁边的彭宗铭,憋了好半天才没笑出声来。这时, 疯癫僧伸出一只肥厚巨掌,把最后剩下的汉子一把提起,大声道:\"龟儿子!就留下你别走! 那汉子被疯癫僧像老鹰捉小鸡似地提了起来,急得两腿直抖,求饶道:\"老佛爷!老祖宗!您发发慈悲,俺吕七这就向您赔罪,这就笑给您看! 疯癫僧翻腕一扔,把吕七摔在墙脚,大声道:\"孽障!咱老佛爷不要你赔罪,也不用笑了!你赶快从实招来,菩提门蜀地分坛主是谁,窝巢在哪,你要敢说半句假话,休怪咱老佛爷把你头颈打断! 那叫做吕七的汉子摔得鼻青眼肿,一听这话,苦了脸,哀哀地回答道:\"老佛爷!咱吕七还是没入菩提门的小喽罗,您老要问的这些事,刚才那几个腰系木牌信符的菩提门头目,才知道得清楚呢。 \"疯癫僧怒气冲冲地闷\"哼\"一声,道:\"你们这些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的败类!今天算是便宜你们了!说罢,一手提起吕七后颈,猛朝窗外扔出去。 这杏花楼上上下下的不少客人,都受过这帮人的欺侮,所以眼见这胖和尚为民除害,无不拍手称快。店伙收拾完地上的碎盆残羹后,老掌柜还亲自上楼招呼。 疯癫僧乙乙和尚与彭宗铭拣了一处干净地方坐下,店伙计不待他们吩咐,早已端上酒菜鱼肉。 两人正在谈论菩提门的事,楼厅雅座也已恢复了平常欢乐的气氛。这时,邻桌传出的说话声,引起他们两人的注意。 这声音虽然并不高亢,却十分浑厚,所以听来,清楚得很。只听他缓缓的说道:\"白吃人家东西,算哪门子英雄!\"疯癫僧刚端起酒杯,正要张口,猛听到这话,不由怔了一下,握着的酒杯又放回桌上。 那人还在说:\"脸厚心黑,下手无情。真吃定了!\"彭宗铭听得亦不禁心里一怔。 疯癫僧听得怒起,抬头圆睁了一对怪眼,朝邻桌望去。那声音又道:\"眼睛睁大点,别走了眼! \"疯癫僧乙乙和尚,站起身高才三尺,坐在椅上又矮又肥,脑袋仅冒出桌子,谁都比他高。所以光听到声音,而不见人影,气得\"呼呼\"直喘! 那声音仍在高声道:\"你过来呀!咱才不怕你呢!\"直把疯癫僧气得两眼喷火,急欲发炸。 彭宗铭在一旁亦是觉得蹊跷,心道:\"难道是刚才那伙人,又回来寻衅找事? \"这时,疯癫僧乙乙和尚,已怒气冲冲地立起身,朝着说话的地方望去。 就在疯癫僧乙乙和尚刚要起步去找刚才说话的人,那声音又从他身后处传来,揶揄而又得意地道:\"你来啦,这回轮到你死无葬身之地! \"疯癫僧听得盛怒至极,转身猛朝说话的桌座扑去﹣-。 然而,几乎在彭宗铭亦向那地方走过去时,疯癫僧猛地收住脚步。原来邻桌的二个客人,正一边对座把盏,一边聚精会神地举棋对弈﹣﹣敢情是刚才那些似有所指的话竟是棋中之语!他们似乎根本没料到会有其他人盛怒之下要扑过来动手解决了他们。 彭宗铭仔细观察那下棋的二人,年纪都有七八十岁了。一个颔留长须,方面垂耳,穿的一袭玄黑长衫,精神矍铄,毫无龙钟之态。对座的那个,脸庞削瘦,身材颀长,双眸炯炯,显得精明干练。 那颌留长须的老者见有不速之客撞到他们桌沿,含了一层薄薄的笑意看他一眼,低沉浑厚地缓缓道:\"谅来尊驾亦有个中之癖,如有意,不妨下注一局……\" 疯癫僧还没开腔,对座的老者,举手落子,\"啪!\"道:\"匹夫之勇,不足可畏!迟早不过是瓮中之鳖……\" 旁边的彭宗铭,见两人虽然对着棋局说话,听来却是十分刺耳。他见疯癫僧愣愣地呆在一边,赶紧打岔地朝疯癫僧说道:\"乙乙老前辈,桌上酒菜凉啦,咱们还是过去吧。\" 彭宗铭此话,解了他张口结舌之围,疯癫僧\"唔\"了声,走回两人原先的桌去。 重新坐定,彭宗铭问道:\"乙乙老前辈,方才下棋的这两位老人家,您可有点面熟?\" 疯癫僧乙乙和尚思索了一会,缓缓道:\"其中那个瘦老头,仿佛在什么地方见到过的,就是一时记不起来了……\" 第19章 太昊玄鉴 疯癫僧乙乙和尚和彭宗铭在杏花楼用完膳,离开了郁山坪小镇。 彭宗铭抬眼朝前面路上看去,见是块绵漫无际的浓阴丛林,后面是凌霄刺天的千峰万岭。这时,浓雾茫茫,雨丝飘飘,天色阴沉沉。 彭宗铭剑眉微蹙,道:\"乙乙老前辈!天色不对,咱们在这小镇上先歇一宿,明儿一早再赶路,好不好? \"疯癫僧不耐烦地叱道:\"小娃儿这么没出息。人定胜天,懂吗?咱们行道江湖的武林人物,难道还怕天色变化?\" 彭宗铭不敢再多言语,只好跟在疯癫僧身后继续赶路。走不多时,已越进树林。丛林里雾气更浓,两人眼力再强,亦只看到附近的地方。 彭宗铭禁不住诧异地问道:\"乙乙老前辈!这没到深夜,这树林里雾气怎会这么浓啊? \"疯癫僧似乎也感到有点怪异,不由\"咦\"了一声。 错综曲折的小径,盘旋迂回地嵌在密林中。显然这羊肠小径是把树砍掉后拓出来的。 彭宗铭走在后面,喃喃地说道:\"乙乙老前辈,咱们现在走的路,好像怪别扭的……\" 树林里的雾气,愈来愈浓,仿佛千万缕的缥缈银纱,把他们两人一层又一层的紧紧地围绕住。 疯癫僧乙乙和尚,也感到有点蹊跷,不由朝小径两侧的树身看去,原来有多数是自然生长成的,还有不少却被锯断了树根。 渐渐,夜幕重掩,一切都陷入一片漆黑中。 就在这时…… 树林里,突然随风送来一股腥臭刺鼻的异味。 彭宗铭慢慢觉得疲乏不堪,蜷膝蹲在地上。一会儿,呓语似地喃喃道:\"乙乙老前辈,晚辈累得很……咱们歇一会再走吧……\" 疯癫僧乙乙和尚听彭宗铭这么说,也仿佛觉得有点晕晕沉沉,不由暗自一惊,忖道:\"难道这座丛林里,藏有山魈旱魃,邪门魔道不成……\" 刚想到这,蓦地,夜风里传来一阵\"咯咯\"的刺耳长笑。 一缕阴谲的说话声随着笑声传来:\"矮和尚,肥秃驴!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偏来闯!你身为烟酒茶客痴颠僧前辈人物,竟在杏花楼耀武扬威,在那些晚辈身上下此毒手。现在,我倒要看看,你往日威风何在! \"这时,彭宗铭已经被这股异味刺鼻的浓雾熏得昏迷在地上。而疯癫僧乙乙和尚,亦被熏得头晕脑胀,呼吸困难。疯癫僧已经明白陷入了菩提门中人布下的\"曲径回道五行阵\"里。他纵声长啸一声,抱起昏迷过去的彭宗铭,一路舍命的狂奔,欲逃出这浓雾四溢的树林子。 可是转来转去,却始终转不出树林。 他定神半晌,把彭宗铭拦腰一夹,双肩微晃,纵身扑上树枝梢头,以丹田精元,灌注双眸,欲找出路。然而,极目所至,看到的仍是一片迷茫! 他愈想愈气,愈气愈怒,不由\"哇哇\"地一阵狂吼,猛地把彭宗铭缚在背上,双掌挥舞,使出饿狗吃巴掌的秘门绝学,不辩东西南北,动用周身精元之力,闭了眼,发疯一般地猛朝碗口粗的树木劈去。 一阵阵的震耳巨响,树杆纷纷坠落一地,扬起一团团的氤氲沙尘。 然而,毕竟疯癫僧是以一双肉掌对付无计其数的树木。不一会,他已精疲力尽,可是,他同彭宗铭还是被困在这树林里,出不去!难道,真的要困死在其中不成? 困在曲径回道五行阵中的疯癫僧,双掌肘臂全染满了鲜血。他隐约感到了乌黑的浓雾正渐渐转变成白茫茫的一片,可能天亮了。 此时此刻,疯癫僧虽然没有昏迷过去,但也已濒临功破气散的危险。而这股刺鼻的雾气,仍在不断地向他侵蚀过来。 他硬挺住摇摇欲坠的身子,解下被缚着的彭宗铭。终于,他一声喟叹,晕倒在曲径小道上。 几乎就在同时,由远而近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 如果现在疯癫僧和彭宗铭还清醒的话,他们还能听出这曾经听到过的声音。 那声音虽不高亢,却浑厚,似乎边走边向另一个人在道:\"……方才这''哇哇''的怪叫声,就在近处,怎么不见人影…… 另一个声音应声道:\"这次也够他老肥猪受的了。咱还是用''左二右三'',''进二退一''的步子顺着这小径走,去找他们。 刚才的声音又道:\"茶坛子,这次亏得有你,说到咱烟翁任九龄,除了一套岐黄之道外,对这些奇门八卦,河图洛书的阵势,根本就一窍不通。 烟翁任九龄说到这里,突然停住道:\"茶缸子,这头老肥猪怎的没声呐,别跟这小娃子都死在这曲径回道五行阵里了…… 另一个声音应声道:\"这头老肥猪倒死不了,就怕这小娃儿会熬不住。昨天咱在杏花楼看到这孩子时,果然有几分造诣,莫非是老肥猪破例收的徒儿? \"说到这,他似乎觉得自己把话题扯得太远了,又道:\"烟老!别急。区区曲径回道五行阵,难不倒咱茶客于七的。\" 烟翁任九龄,听茶客于七说出这话,\"哈哈\"地朗声笑道:\"茶缸子,奕棋输赢,一子定大局,你可不能把话说得太满啊。咱们一路跟着这头老肥猪和那个孩子,眼看着他们进入树林的,找了整整一晚上,可都还没找着呢?\" 茶客于七轻笑一声,道:\"烟老!这曲径回道五行阵又能算得了什么?!说实在的,这老怪物跟咱茶客于七,并无一点渊源,而且他疯疯癫癫,目中无人之相,实在叫人生厌,要不是为了……\" 茶客于七突然十分郑重地说道:\"要不是为了目前天下武林这''山雨欲来''之势,别说咱茶客于七,就是你烟翁任九龄,也不会愿意来此云雾峰白梅林,在什么曲径回道五行阵里插手管这门闲事。我说的没错吧?\" 烟翁任九龄\"嗯\"了声算是回答。 茶客于七接着又道:\"六年前,武林中为了一部稀古奇书''太昊玄鉴''出现,江湖上惹起一桩惨毒的屠门焚尸的无头血案。 \"烟翁任九龄听到这里,追问道:\"茶缸子,你以前说的湘西夫妇双侠雁翎秀士彭崇玉和玄衣娘白素贞,果真是为了这太昊玄鉴才毁家遭难的? \"茶客于七道:\"这桩血案的内幕真相,知道的人不多。即使有,也不敢谈论这事。 \"可能是因为六年前的那幕惨剧,引得他心头掀起无限的感触。半晌,才接着道:\"今日江湖上,菩提门势力之盛,真是前所未有,甚至连乡镇渔村里都会有菩提门的组织。昨天杏花楼一幕就可以看出,老肥猪还是武林中烟酒茶客疯癫僧的人物,结果还是逃不脱菩提门的暗算,谁愿意为了这部太昊玄鉴,跟雁翎羽士彭崇玉和玄衣娘白素贞一样,遭到毁家罹难的命运! \"烟翁任九龄正欲答话,两人同时看到了羊肠小径外昏过去的疯癫僧乙乙和尚和彭宗铭。 茶客于七朝地上的两人看了眼,含笑对烟翁道:\"烟老!说来,咱茶客于七真得佩服你了。要不是你烟老辨出这是菩提门人所布的曲径回道五行阵和\"五磷元雾\",预先将你配制的''香草散''塞在鼻里,防毒解污,咱于七就是再有精研河图洛书,奇门八卦的造诣,来到此地恐怕也会跟他们一样,晕死在树林里了。\" 烟翁任九龄听于七此说,面露得意之色,道:\"茶缸子!有了香草散,就能解掉白梅林里的五磷元雾。要不然咱俩还不得跟他二人一样,进得出不得,被困在这曲径回道五行阵里了?你说,是你精研河图洛书、奇门八卦有用呢,还是咱任九龄阅遍药书,熟谙岐黄之道有用? \"茶客于七赞赏地道:\"烟老!医心医德,虚怀若谷……!\"说着,朝地上疯癫僧和彭宗铭看了一眼,又道:\"烟老!你看他们二人,中了五磷元雾之毒,看来晕死过去多时,你说他俩还能活转过来吗? \"烟翁任九龄蹲下身,翻看着二人的眼皮,又扪胸按脉诊治。良久,他深感意外地道:\"看来老肥猪的伤势,倒比这小孩重呢。他精元消耗已经枯竭,几乎到功破气散的危境。倒是这小孩,除中了五磷元雾之毒外,体内并无意外内伤。 \"茶客于七看到疯癫僧一双血淋淋的肉掌,不禁感叹道:\"老怪物被困曲径回道五行阵,一定是在盛怒之下,用这对肉掌猛劈树木,想逃出险境。要不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茶客于七正说话间,烟翁突然发现了那把佩戴在彭宗铭身上的飞龙游虹剑,诧异地叫道:\"茶缸子,你来看!这小孩儿,跟儒侠欧振天还有什么渊源呢。江湖传闻,有雌雄二口游虹剑出土,并说这两口仙家兵器已被儒侠欧振天所得,连那些菩提门中的邪门魔头,亦觊觎到不了手,怎地这口飞龙游虹剑,竟会在这小孩的手里? \"茶客于七听烟翁任九龄提到游虹剑三字,不由一怔,接过剑身看来,只见这把乌黑的飞龙游虹剑剑鞘上,雕着两条栩栩如生的飞龙。他细看了这口剑,揣摩半天,才道:\"还真是当今天下武林人所瞩目的游虹剑,听说游虹剑龙凤成对,另外一口腾风游虹剑不知又在谁的手中? \"茶客于七朝晕倒在地上的彭宗铭看了眼,与烟翁任九龄一样诧异,怎地这口仙家兵器,会在这小孩儿身上? 这时,烟翁任九龄从袋囊里掏出一颗龙眼般大的红丸子,撬开疯癫僧的牙关,硬给寒了进去。他嘴里自语着:\"老肥猪元气已损,必须给他服这颗修真玉芙丸,才能让他苏醒过来。这孩子不过是中了五磷元雾之毒,服几颗『七灵丹''就不会碍事了。 \"烟翁任九龄,精研岐黄之道,其医道之精,常能妙手回春,药到病除。通常行道江湖时,身上总藏有各种灵丹妙丸,济世救人。 服了烟翁任九龄的七灵丹后,彭宗铭首先悠悠醒转过来。他一睁眼,见站立在身边的烟翁任九龄,还有手握自己飞龙游虹剑的茶客于七就是曾在郁山坪杏花楼见过的那两个棋客,意识中立刻有了一个想当然的反应。 彭宗铭舌绽春雷,怒叱道:\"菩提门的孽障,见不得人的在这树林中设下如此见不得人的伎俩……\" 话未说完,他已从衣服里掏出太玄银笛,势走痴婆子薛玲玲传授的断剑震魄,魂归土三式…… 银花暴现,晶虹耀芒,势若电掣风驰,挟起一片粼粼银波,右点烟翁任九龄,左削茶客于七…… 两人完全没有料到这孩子一醒转过来,出手便是厉招,措手不及,迫得退后几步。 彭宗铭招式使出,眼角余光已看到满手血污,倒卧在地的疯癫僧乙乙和尚……他完全被震怒了! 烟翁任九龄,茶客于七,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彭宗铭身形一转,又是一声怒喝,太玄银笛作以长剑使用,连连向两人进招。 顿时,笛身摇出一匹晶莹白练。疾如迅雷闪电,前指烟翁任九龄肩胛骨与镇骨间的\"肩井\"穴,翻腕易式,又招走第三式断剑魂,以笛身尖端,疾机夺取茶客于七手执之飞龙游虹剑…… 二招连续使出,几乎在同一时间完成…… 烟翁任九龄挪身连退几步,茶客于七,纵身暴退,嘴里大声问道:\"小娃儿!且慢动手,痴婆子薛玲玲是你何人? 第20章 烟翁茶客 至今为止,彭宗铭一直把面前这两个人当作是暗算他和乙乙和尚的菩提门中人,何况在杏花楼中两人对奕时的一番话,现在想来确有所指。所以,他不但没有歇手,而是义愤填膺地怒喝道:\"菩提门的孽障,罔顾武林道义,设下这如此见不得人的诡计,可惜咱大难不死,纵然葬身此地,也要跟你等一拼!\" 他朝地上的疯癫僧看了一眼,咬牙恨恨地道:\"……痴婆子薛老前辈跟咱有何渊源,你等不配问! \"说罢,抬腕一振太玄银笛,转演潇湘洒雨,风飘飘五式。 手执太玄银笛振出晶晶光涛,已向这边卷来……这时的时间,恍若石火电光般消逝……! 茶客于七怪这小娃儿过于猖狂无礼,不由心头怒起,手执飞龙游虹剑连剑带鞘,就向迎面过来的太玄银笛招式挡去。 \"当啷\"一缕戛金断玉声中,溅出火花点点。茶客于七虎口被震的一阵发麻。 两人硬招接上,彭宗铭大叫一声,连人带笛弹出几尺,倒在地。 就在这时,疯癫僧乙乙和尚呻吟着苏醒过来…… 彭宗铭急得从地上纵起,奔向疯癫僧身边,因为他跟茶客于七过招时,烟翁任九龄一直站在当时还未苏醒的疯癫僧旁边。彭宗铭一直担心他会趁机对乙乙和尚下毒手。不过,奇怪的倒是,他们若真是菩提门的人,怎么会这么不紧不慢,悠闲自在呢? 烟翁任九龄带着满脸揶揄的笑,冲着哼哼叽叽的疯癫僧乙乙和尚道:\"肥猪老怪物,……这次掉在曲径回道五行阵里,够你受的吧?要不是老夫任九龄在你嘴里放进一颗修真玉芙丸,恐怕你早到阎王老爷跟前报到啦!\" 彭宗铭刚一听到老者自称\"任九龄\",马上记起过去在鲁地文峰山玉甸谷,曾听师叔紫云羽士肖大尹说过,当今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中,名列第一就是烟翁任九龄……难道…… 疯癫僧已经坐了起来,精力恢复,眸光自然又跟往常一样精神。他朝烟翁任九龄和茶客于七分别看了一眼,道:\"原来是烟老发了善心,救了咱老佛。这么说来,能够进入这曲径回道五行阵救人的一定是这位茶客于七啦!\" 茶客于七,微微含笑,缓步走到疯癫僧跟前。 这时的彭宗铭才知道刚才自己太鲁莽了,错怪了两位老先生。他羞愧地在二人跟前跪下,赔礼道:\"晚辈彭宗铭,不知是二位老前辈前来援救,刚才多有冒犯之处……\" 话未说完,茶客于七已一手把他拉起,笑道:\"小娃儿!不知者不怪。不过,你的功夫不错嘛!\" 这时,烟翁任九龄又道:\"肥猪老怪物,这次你闯进菩提门的曲径回道五行阵,周身元气已耗去大半,咱烟老头索性好事做到底,再给你一颗修真玉芙丸,等咱们把此地云雾峰菩提门的牛蛇鬼神都解决掉,你再找个适宜的地方,养息﹣番……\" 说着,又从袋囊里掏出一颗龙眼般大的红丸子,给疯癫僧服下。 疯癫僧乙乙和尚的脸色明显地好起来了,本来是靠着树桩坐在地上的,这时竟能从地上站起来。他冲烟翁任九龄,与茶客于七一抱拳,道:\"咱行道武林数十年,一生任性行事,从未向任何人道谢,此番破例,谢过你二人……\" 茶客于七听疯癫僧此说,不由与烟翁任九龄相视一笑。 这时,疯癫僧乙乙和尚问二人道:\"烟翁,茶客,你二人来此云雾峰,难道也是来找菩提门中的这些孽障吗?\" 烟翁正待回答,茶客于七抢着道:\"你说得不错,咱二人此番来蜀东云雾峰白梅林,确实是要找菩提门的这些孽障,取回两本秘录。\" 疯癫僧立刻追问道:\"什么秘录?\"烟翁任九龄接上道:\"咱们本来是往云雾峰找回这两本稀世秘录的。在郁山坪杏花楼,见你教训那帮菩提门的孽障,大肆威风,还当你也是为了这两本秘录而来的呢。咱俩一路暗随至此,想不到就差了一步,你老怪物跟这小娃儿,就陷入这曲径回道五行阵…… 疯癫僧乙乙和尚对刚才的事并不感兴趣,见烟翁避而不答什么\"秘录\"的事,便又大声追问道:\"你们说的到底是什么秘录?\" 茶客于七道:\"这是昔年湘地一对双侠夫妇所有的一部千古奇书《太昊玄鉴》中,分散的二集秘录。一集是《钦天周览》,专门记述河图洛书,奇门八卦等玄理绝学;另一集是《岐黄秘本》,这一集却是详录古人医理之道,对咱烟翁任九龄倒有莫大帮助,想不到无意中,还先救了你和这小娃儿…… 疯癫僧乙乙和尚诧异地打断他的话:\"湘地双侠夫妇是谁?《太昊玄鉴》又是何种东西?怎地咱老佛爷对这些事一点都不知道?\" 茶客于七不由好笑,话里有刺地道:\"你肥猪老怪除了一套饿狗吃巴掌,还知道什么事?\" 疯癫僧一张肥嘟嘟的脸,顿时胀的通红。 茶客于七又接着说道:\"因着这部《太昊玄鉴》,一对双侠夫妇惨遭毁家之难。现在,《太昊玄鉴》落在菩提门手里,且一集集都分散了……\" 彭宗铭静听他们说话,潜意识里似乎觉得这件事与自己有着某种关系。 疯癫僧乙乙和尚可是听得不耐烦,道:\"茶坛子!说话别婆婆妈妈的好不好?咱老佛爷问的是这对双侠夫妇究竟是谁?\" 茶客于七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反而闭上嘴不说了。 旁边的烟翁任九龄接上道:\"湘地双侠夫妇,说来并非大知名的江湖人物,说了你也未必知道。他们是雁翎秀士彭染玉,玄衣娘白素贞……!\" 话刚说到这里,一旁的彭宗铭听得真切,惊呼一声,当时便放声恸哭,竟又晕了过去。这可把在场的三个人都弄懵了。 疯癫僧乙乙和尚抢上一步把彭宗铭抱起,一手抚着他的胸脯,嘴里还不服气地喃喃道:\"彭崇玉,白素贞,谁说咱不知道!\"他边说边瞅着怀里的彭宗铭,道:\"不就是这娃儿的爹妈吗…咱老佛爷怎会不知道!\" 这话实在大出茶客于七和烟翁任九龄的意料之外。茶客于七有点不敢相信,以为又是疯癫僧一时兴起在胡扯。\"六年前湘西怀化这桩惨绝人寰,屠门焚尸的无头血案,居然还留下彭门的一脉后裔? 这时,彭宗铭已经慢慢醒转过来,仍哀哀悲啼:\"爹……娘……您二位老人家瞑目九泉吧。铭儿一定天涯追踪,誓杀这帮惨无人道的凶贼! 说到这里,又是一阵伤心,已是哭成了泪人儿。 烟翁任九龄见这孩子悲啼惨呼之状,心自恻恻,嗟吁不已。茶客于七也看得眼眶微红,走到彭宗铭跟前,轻握了他手,柔声慰抚道:\"孩子,别哭……跟于伯父讲,你……你真是雁翎秀士彭崇玉的后代?你是怎么逃脱他们的魔掌的? 彭宗铭慢慢站起身,两眼仍是含满了热泪,抽泣着道:\"铭儿全家遭难时,躲进老家人彭冲房里。彭冲把铭儿衣衫换穿在他小孙子铃儿身上,铃儿弟弟为自己填命替死……\"又一次想起这桩往事,当时那血淋淋的场面似乎又出现在眼前,不由一股悲愤辛酸涌上心头,彭宗铭不顾一切地再次放声大哭起来! 茶客于七用自己的袍袖拭掉彭宗铭脸上的泪渍,停了一会,又问道:\"铭儿!刚才你出手几招,俱是痴婆子薛玲玲的倒转乾坤三五七的剑法。你是她的徒儿? 疯癫僧乙乙和尚在一旁闷\"哼\"了一声,似乎不太满意。彭宗铭摇摇头,应声道:\"铭儿是半脸神尼昭元师太她老人家的徒儿。薛老前辈曾传授自己断剑追魄,魂归土,潇湘烟雨,风飒飒五式的剑法。 彭宗铭说到这,指着疯癫僧又道:\"这位乙乙老前辈,也传授铭儿一套饿狗吃巴掌的玄奇掌法……\" 茶客于七道:\"咦?肥猪老怪,听说你生平从未收过衣钵传人,此番破例竟会传给铭儿这套饿狗吃巴掌,不简单呐!咱茶可得向你道谢才是啊! 疯癫僧乙乙和尚微微一怔,又翻翻眼皮,不乐意地道:\"这娃儿是雁翎秀士彭崇玉的儿子,是半脸老尼姑的徒儿,咱传他饿狗吃巴掌掌法,亦是造就一个武林晚辈。要你茶坛子道哪门子的谢? 茶客于七听了也不介意。 彭宗铭哭了一阵,突然在三人跟前跪下,悲愤抑郁地道:\"照于伯父说来,这部《太昊玄鉴》,乃是先父遗物,被菩提门的人所掠夺,还杀害了铭儿全家。这些魔头,就是铭儿血海深仇的凶手……\" 彭宗铭声泪俱下地道:\"铭儿恳求三位老人家与铭儿﹣起,踏平云雾峰,杀尽这些豺狼! 茶客于七,扶起彭宗铭,道:\"铭儿!这事何用你求,你于伯父和任老前辈来此,为的就是这事。现在,咱们先出了这曲径回道五行阵,你先到郁山坪客店里住下,到时咱们再来找你。 ……茶客于七与彭宗铭,才是初次见面,竟然一见如故,对他如此关心,真是一桩不可思议的事……难道还有其他渊源,内委? 疯癫僧乙乙和尚,见茶客于七跟彭宗铭初次见面,就一见如故,不知还有什么其他原因,道:\"你等休得小看了这娃儿。咱老佛爷前番失手陷入鄂南五峰山九道岭的寒暑水火坑里,还是这小娃儿把咱救离脱险的。 烟翁、茶客从疯癫僧嘴里听到这话,不由看了彭宗铭一眼,想他以武林前辈人物的身份,居然如此器重这位年轻人,看来这孩子确实不同凡响。\"这孩子方才使出痴婆子的一套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果然有几分火候。不过,对付菩提门中的高手,还不能保证手到擒来。\"茶客于七暗想。 疯癫僧乙乙和尚又道:\"烟老!云雾峰菩提门分坛里,有哪些人物? 烟翁任九龄取出腰挂的三尺长的粗烟杆,打了火种燃烟,听疯癫僧此问,猛吸几口,才道:\"据咱俩所知,《钦天周览》和《岐黄秘本》二集秘录,目前被武林四修罗中走壁铁尸付邦所得,这厮就是菩提门中蜀地分坛主,别的,就不甚清楚了。 彭宗铭一听又是武林四修罗之一,想起昔年恩师半脸神尼的含恨雪地,不由喃喃诅咒道:\"孽障,狂獠!杀我亲,害我师……今日咱彭宗铭与你誓不两立! 茶客于七一震,诧异地问道:\"铭儿!你师父难道已作古? 彭宗铭把昔年师父雪地丧生的一段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 这时,彭宗铭突然想起了什么,向烟翁任九龄道:\"任老前辈,您老人家可知道有暂时耳聋听不到声音的秘方? 烟翁任九龄稍余沉思,才应道:\"有倒是有,但是铭儿,你突然问起这话,有何用意? 彭宗铭从怀里掏出太玄银笛,道:铭儿要用太玄银笛吹奏琼楼十二曲,杀尽云雾峰这帮菩提门的孽障! 茶客于七一听彭宗铭说出琼楼十二曲,蓦地一震,怀疑地道:琼楼十二曲乃是半脸神尼昭元师太毕生精研的秘门绝学,难道你已得你师父真传? 彭宗铭点头应道:\"铭儿巧服恩师一百零八颗红蕊珠后,学得琼楼十二曲,已能随意念而挥使应敌。\"三人惊奇之余,更是赞赏不已! 这时,烟翁任九龄会意地道:\"铭儿!你是要说用琼楼十二曲应战云雾峰的菩提门中人物,生恐累害我等三人,所以才要老夫想出一个暂时能使耳聋的秘方? 彭宗铭点头道:\"铭儿正是此意。\"烟翁任九龄跟彭宗铭说话时,茶客于七一直在一边沉思不语。这时,他抬眼看了众人一眼,缓缓道:\"烟老既有避音不入耳的秘方,再好不过。我看铭儿吹奏琼楼十二曲,不必在激战时,厮杀之际难免音响嘈杂,笛声未必能全部注入敌人耳里。而且,若笛韵过强,反会消耗铭儿的精元之气。 他又道:\"今晚夜深人静时,我等用过避音秘方,先扑登云雾峰暗处埋伏。让铭儿吹奏琼楼十二曲制敌。若有意外发生,我等再上去相助……\" 说到这里,茶客于七又有点疑虑地问彭宗铭道:\"铭儿!你自问是否有吹奏琼楼十二曲制敌的把握? 彭宗铭自信地应声道:\"于伯父你等放心。过去在豫中临芦家集的项家堡,铭儿只是使用了琼楼十二曲中的未声,巫山猿啼一曲,就使菩提门中赤手屠龙项丕等七名高手,周身筋血极度膨胀,一个个七孔流血而死。 茶客于七心道:\"真想不到他稚龄幼年,就已怀了这门震撼武林的玄奇绝学。 疯癫僧乙乙和尚这时向烟翁任九龄道:\"烟老!你所说的避音秘方,又如何使用呢?\"烟翁任九龄笑了一下,顺手从树上摘下数片树叶,又从袋里掏出几粒黑丸子,将树叶和丸于一起碾碎成粉浆,又把它搓成一颗颗黄豆般大的小丸子,向三人道:\"这种''宁神丸'',乃是作来剖肉疗骨时止痛所用,掺入数片毒性的树叶服下,短时间内可使人聆无音,食无味,银针刺肤也不感到疼痛。不过,如果不用树叶掺入,服下去后,就会失去知觉……\" 烟翁任九龄说到这里,含笑地朝彭宗铭道:\"铭儿!此番你闯入菩提门分坛的云雾峰,已足以自傲。你看,当今武林烟酒茶客疯癫僧五人中,居然有三人同时替你助阵。 说着,他把手里搓成的青色小丸子看了看,又道:\"想不到老夫精研炼制的宁神丸,居然又多了一用途。 第21章 枭鸣猿嗥 彭宗铭要用琼楼十二曲上云雾峰菩提门蜀地分坛,追杀走壁铁尸付邦,及一众头目喽罗,三位武林前辈自愿助其一臂之力。 疯癫僧乙乙和尚手里拿了三颗烟翁给他的青色丸子﹣-宁神丸,抬眼朝彭宗铭看了一下,关怀地道:\"娃儿!你是不是也服下几颗,以免笛声侵入?……\" 疯癫僧这是一番关怀诚意中说出的话……这话本是疯癫僧的一番关怀和诚意,彭宗铭还没来得及回答,茶客于七插话道:\"我的老佛爷!要是铭儿也需用避音秘方的话,他这条小命,能活到今日吗? 疯癫僧被他挖苦得入木三分,气得索性别过脸去不理他了。 烟翁任九龄,把青色的小丸子给了茶客于七三颗,道:\"现在我等也不必再出这曲径回道五行阵,就在这儿用点干粮,夜晚时分就上云雾峰……\"说着把随身带来的干粮,分递众人。黄昏时分,彭宗铭同茶客于七、烟翁任九龄、疯癫僧乙乙和尚,朝云雾峰方向,走出了曲径回道五行阵。 众人走出这座浓阴蔽天的树林时,月色骤然像一片白色飞瀑,倾泻在大地上,把远处的飞峰耸岭,涂上一层夺目的银彩。 一行四人,几乎怀着同样的心理,轻叹一声。 烟翁任九龄把众人引进一处隐蔽的山岩背后,压低声音道:\"今晚月色亮,极容易给菩提门中孽障发现行踪……\"说到这里,他朝彭宗铭看了一眼,又道:\"铭儿!夜晚行事千万要小心才是……! 彭宗铭满心感激,点头应了声。 烟翁任九龄指着月光下重峰峙立的中间一峰,峰腰处闪烁出点点灯光的所在,接着道:\"看来中间一峰的峰腰处,就是蜀地菩提门分坛的窝巢,走壁铁尸付邦这厮肯定就在那里。 \"疯癫僧乙乙和尚睁圆眼睛,一眨不眨地朝烟翁任九龄所指的峰腰处看去,鼻子里\"哼\"了一声。 茶客于七轻声道:\"烟老!你与肥猪老怪左右掠阵,咱紧随铭儿身边,以防意外不测……\"。又道:\"这次咱们上云雾山,要看看铭儿的琼楼十二曲究竟威力如何?如若不济,我等就向云雾峰贼窝包抄进入,给他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袭……” 正说着,皎洁透亮的圆月近处,突然涌出几朵游云,渐渐地把月光掩住…… 烟翁任九龄急忙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把这黑色小丸子服下,这就上云雾峰! 稍倾,四条身影宛若流星飞溅,各向左右方向,直扑云雾峰峰腰正中处。 彭宗铭虽然轻功不及这三位武林前辈,但有茶客于七在一旁相携,所以,无声无息中,已替云雾峰菩提门人物,带来了从未想到的命运。 云雾峰的一角,显得特别宁静,沉寂。如果不抬头观望银辉四跃的月夜天空和飘荡着的朵朵浮云,真会使人怀疑这是一块已与嚣杂人寰隔离了的土地。 万籁俱寂。仅有夜风轻送,发出极轻微的声响。或许正是这声音跟夜空里的行云,才显出一份生的动力。 就在这时,云雾峰峰腰的一角,响起一缕笛声音韵。 这缕音韵,在幽静的环境里驰着、冲着、跳着、蹦着。当它划过死寂的夜空时,乐音突然变得像一头饥饿的豺狼,因为找不到任何东西来填饱肚皮,而发出的激怒、凄厉的哀嚎。 如果说,这缕音响仅是划过耳帘的一刹那,但已足够使人极度地惊悸、颤栗!笛声,连绵不绝地飘荡在死寂的夜空里。 如果有审音辩律的知音客听来,他或许能识别出这笛声的悠扬变幻的妙处。不过,也许他不会料到,这笛声还能使听后的人,周身血穴壅塞循环的血流甚至还会停止。事实上,即使有知音客能辨出这音律也晚了,他已经跌进了死神的魔掌之中。 时光的消逝,追随着音律的转变。 就在这缕笛声随风轻扬之际,灯火闪烁的云雾峰峰腰处,亦响起一阵异样的声响,恍若酣睡中的人,睁眼突见死神在向他招手,而发出的那种惨厉、绝望的呼号。 这一连串的声响,只有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那就是吹笛的人。 云雾峰峰腰处所传出的各种声音,在极度的膨胀,喧嚣,忽而又慢慢缩小,降低,最后犹若咽气身死前的呻吟,直至完全消失。 谁又能想到,\"生\"与\"死\"的距离,竟短得似乎只有发丝般的相隔。 倘若上苍知道在这缕离奇玄妙音韵下丧命的,都是些十恶不赦,丧尽天良的恶人,它或许不会怪罪制造出这桩奇迹的人的狠毒与冷酷,而是和那些善良的无辜者一同拍手称快。 彭宗铭放下太玄银笛,滚滚的热泪终于忍不住溅到衣衫上,湿了一片。他抱着身边的茶客于七大声悲呼道:\"我彭宗铭为什么要杀人?!人又为什么要杀我爹妈和师父?!\"茶客于七因服了宁神丸之故,只见他悲苦欲绝的神情,却听不出他倒底喊着什么,只得把他紧紧搂进怀里。 云雾峰峰腰,虽然萤萤火依然闪烁,可却笼上了一层阴森森的惨雾悬云。谁又能想到,这桩事件的发生,竟是一个年方十四岁的孩子所为? 就在茶客于七紧搂了彭宗铭的时候,\"唰唰\",二条人影,烟翁任九龄与疯癫僧乙乙和尚,前后飞至。 烟翁任九龄真不愧当今武林一代医圣,见彭宗铭已经大功告成,挥手猛朝自己\"对口\"穴处拍了一下,吐出一口浓痰,方才饮服的青色小丸子的药性便完全消除了。 茶客于七照烟客如法炮制,朝自己\"对口\"穴处拍了﹣记,几乎同时,又挥出左掌,\"啪\"的一声,在疯癫僧乙乙和尚肥秃秃的脑袋后面结结实实拍了一记…… 疯癫僧毫无准备,踉跄几步,才站稳身子,他大声怒喝着:\"茶坛子!你无缘无故打咱老佛爷干嘛? 茶客于七吐出一口浓痰后,一手还是搂着彭宗铭,侧目朝疯癫僧看了眼,道:\"肥猪老怪物!你怎么这般不知好歹!要不是咱于七拍你一掌,时候久了,你这尊活佛又得往西天雷音寺报到啦! 疯癫僧摸着被于七打得火辣辣发痛的脑袋,愣愣地又看烟翁任九龄一眼,半信半疑,不知于七说的是否确实。烟翁任九龄没顾得上琢磨疯癫僧的眼神,他在想,眼前这稚龄幼年的孩子,竟能挥使这等玄奇莫测,骇人听闻的武林绝学,把整个蜀地菩提门分坛人物,全部推进死的深渊,真不简单!众人恢复听觉后,烟翁任九龄感触万分地道:\"昔年老夫曾在江湖上听说过,半脸神尼昭元师太曾精研一种叫作琼楼十二曲的秘门绝学,威力如何如何地惊人,老夫还当是玄虚之谈,想不到此番在她衣钵传人身上见到。江湖传说果然并无过分之处。 烟翁话说至此,见彭宗铭仍在小声啜泣,便轻声慰抚道:\"铭儿,事情已完了,干吗还哭得这么伤心? 彭宗铭不胜悲苦,悔恨地哭诉道:\"任老前辈!铭儿不愿意杀人,真的不想杀那么多人! 烟翁任九龄叹了口气,轻拍着他肩膀,劝慰道:\"铭儿,你宅心仁厚,后悔自己杀死这么多人,这种想法是对的。人有天赋生存的权利,谁也不能把谁处于死地,不过……\" 说到这里,他抬起彭宗铭下额,问道:\"铭儿!如果你看到一头豺狼,在吞食一个小孩,或者一条毒蛇正要噬咬一个失明的盲人,你是不是要把这头豺狼杀死,免得再有第二个小孩给它吃掉,把这条毒蛇杀死,免得失明的盲人遭害? 烟翁任九龄,并不等彭宗铭的回答,继续说道:\"不用说,你肯定会杀死这头豺狼和这条毒蛇的,人亦是一样,有种人长得人模人样,却是虚有其表,有着豺狼的行为,蛇蝎的心肠,若不把这些除掉,……\" 彭宗铭已经明白了烟翁任九龄的意思,点了点头。 铭儿!正与邪永远不能同时存在的。错杀一好人是罪,假如我等身怀绝技,行道江湖时,不扶弱济贫,亦是一种无法宽恕的罪过。但你爹妈和师父的死,却是殉道而死……\" 烟翁任九龄的一席话,已启开了彭宗铭颖悟、聪慧的心门,不待烟翁继续开导,点头道:\"任老前辈!您老人家说的,铭儿都明白了,铭儿永远会把这些话记在心上的。 这时,茶客于七想到一个问题,便问道:\"铭儿:这次你吹奏的是琼楼十二曲中的哪一曲? 彭宗铭道:\"只用了琼楼十二曲中子声,枭鸣狼嗥一曲,循环吹奏,要是用午声,武彝九音的话,威力还会添增数倍的。 众人听得惊愕不已。 彭宗铭又接着道:\"昔年恩师虽然毕生精研琼楼十二曲之秘门绝学,可惜她老人家尚未服过她自己苦心精制的一百零八颗红蕊球,所以,含恨死于雪地里而无法施展她毕生精研的这门玄奇绝学。 茶客于七道:\"云雾峰菩提门的窝巢,既然已被铭儿掏毁,咱们这就去查找《钦天通览》和《岐黄秘本》两书秘录,如何? 你茶坛子不提起,老夫几乎都忘了。\"烟翁任九龄恍然大悟。 疯癫僧乙乙和尚道:\"你们俩到这里来,本来就是冲着这两部书的,哪会忘掉呢?就是苦了这娃儿,被人当了马前炮.....…! 烟翁任九龄倒不在意,一笑了之。而茶客于七听了却是一肚子疙瘩,冷笑道:\"老肥猪,要不是咱茶客于七,同了这位一代医圣,到曲径回道五行阵来救你,说不定你这尊活佛,早就归天啦! 疯癫僧听他这么一说,便知趣地闭了嘴。 一行四人,奔向灯火闪烁房舍而去。 烟翁任九龄捷步行前,茶客于七带了彭宗铭在中间,疯癫僧乙乙和尚拖了矮胖肥硕的身体,一摇三晃地在后面。 四人走尽山径小道,越过几处树林,月光下,只见一幢巍峨巨厦耸立中间,两边连接着数间平房。 四人先后赶到。 烟翁任九龄悄声对彭宗铭等三人道:\"咱们进到里边看如何? 众人点头应落,翻进厦。 只见大厦厅门敞开,萤萤闪烁的烛光下,地上横卧着三四具尸体。尸体皆鼓眼张嘴,狰狞之极,显然是禁不住折磨痛苦而死的。 彭宗铭知道这些尸体,都是自己刚才吹奏子声,枭鸣狼嗥时,受不住音律冲击而死的。 他心头陡然感到骇然的惊悸。慌得倒退几步,恰巧撞在身后的茶客于七身上。 茶客于七似乎知道他身形震退的原因,悄声劝慰道:\"铭儿!别怕!任老前辈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忘了吗? 彭宗铭点头\"嗯\"了声。 茶客于七转首朝烟翁任九龄和疯癫僧乙乙和尚看了一眼,向彭宗铭道:\"铭儿!于伯父与你到里边探查一番。 二人撇下烟翁任九龄和疯癫僧乙乙和尚,越过前厅,由院子转入里厅。只见内厅里烛火摇曳,阴森恐怖。地上也是横躺着数具尸体。 这时,自窗外刮进几缕劲风,把几盏烛火扑灭,四周顿时一片漆黑。又是风声,又是怪影,而且脚下还有着尸体,这么一想愈发使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二人走进里厅,轻轻一推门扉,应手而开竟是虚掩的。二人不由一愣。 潜行而入,里面甬道一片漆黑。任是二人目光再锐利,也难见到尺外之物。 彭宗铭伸手摸到墙壁,触手冰凉,原来俱是用石块砌成,坚固非凡。甬道占幅只有二人并行之隔。 这甬道虽然没有阶梯,不过可以感觉到是顺着下坡而行。 彭宗铭悄声对茶客于七道:\"于伯父,顺着这甬道,咱们能走到哪儿? 茶客于七纵然再胆大包天,在这种情形下,亦不禁心里略有点发寒。所以他听到彭宗铭问,只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答复。 他们沿着这条甬道继续摸索着走下去,奇怪的是竟没有发现一具尸体。 茶客于七问彭宗铭道:\"铭儿!你方才吹奏的子声,枭鸣狼嗥,它能发挥出多大的威力? 彭宗铭被他问得不由一怔,半晌才道:\"听到这缕笛声的,如胶相粘,绝难逃脱一死。不过,要是听不到的话,就没有用了。 茶客于七接着又问道:\"这缕笛韵,能传多远? 彭宗铭道:\"这要看吹奏时丹田运气的强弱了,还有就是当时的环境如何……\" 茶客于七又追问道:\"铭儿,刚才你在山腰边吹的笛声,能传到这里来吗? 彭宗铭停了半晌才道:\"于伯父……这铭儿就不知道啦。\"说话时,他们已隐约看到甬道尽头,有一堵墙壁。 茶客于七深感意外地道:\"原来是条死巷子,铭儿!咱们转回去吧,找到烟翁与疯癫僧后,再作打算。 这时,彭宗铭脑海里突然掠过一缕意识,道:\"于伯父!这幢大庄里,怎地会设下这么一个毫无用处的死口通道呢?可能还有其他用意吧,咱们不妨到前面看过再说。 茶客于七,听彭宗铭说出这话,深感有理,应了声,挽了他直到甬道死口处走去…… 第22章 石窟老人 茶客于七毕生精研河图洛书,奇门八卦诸玄学,眼前他同彭宗铭所走的这条青石砌成,坚固无比的甬道,看来并无出奇之处,所以他深感意外地要转道回去,后来经彭宗铭一语指出,所以他带了彭宗铭,走向甬道死口时,心里又添了三分谨慎。 就在他边走边想的当儿,旁边的彭宗铭好奇地说道:\"哦……于伯父……地上一块石砖好像有点活动呢! 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只听\"豁啦\"一声,由前面通道尽头的死壁传来。 茶客于七本就寸步小心,见此情景,暗叫不好。就在千钧一发,危迫眉睫之际,他臂挟彭宗铭功提丹田,气回紫府。运用周身内家真力,灌注双足脚尖,急若游电,斜刺退过三丈开外。 茶客于七的这套轻功使出,速似闪电走云,不过眨眼的功夫!这时从死壁裂口射出来的一团晶体,点点寒光,就在离开他的身旁一二尺处。 茶客于七身形跄踉,待站定后,俯身朝地上的晶晶点点看去,骤然神色大变。 彭宗铭惊魂未定,颤声问于七道:\"于伯父,这是什么东西? 茶客于七道:\"这是江湖失传已久的一种暗门埋伏设置,武林人物称作空谷飞翠。这种暗器不用人力操纵,乃是钢皮弹性所震出的……所射出的都是用剧毒煨过的棱角钢骨……” 稍顷,他又惊疑地道:\"想不到这种邪门毒器,竟装设在菩提门分坛的窝巢里……\" 他沉思半晌,喃喃自语道:\"甬道里埋设暗器,而不是出于人手,难道石壁里层,还藏有其他珍奇东西不成?……\"说到这里,茶客于七对彭宗铭道:\"铭儿,你身佩那口飞龙游虹剑,借老夫一用……咱们进里边探看一番再说……\" 彭宗铭解下宝剑,递给茶客于七,于七拉出飞龙游虹剑,顿时一泓青芒,照得肌肤森森泛寒,无形中,乌墨漆黑的雨道里似乎添增了一盏幽暗的灯。 这时,茶客于七才发现自己两人,已并非在甬道里走着,而进了一条冗长的隧道里。方才喷射钢屑的,是从隧道尽头的一座石门前发出来的! 茶客于七小心翼翼,仗着飞龙游虹剑剑身反射出来的森森寒光,缓步走向石门前…… 这石门虽刚喷射钢屑,还有一条寸来宽的裂缝,可是从这条细缝里看去还是一团漆黑。 茶客于七看了半晌,找不着一点开启石门的端倪。 这时,旁边的彭宗铭忍不住道:\"于伯父!这口飞龙游虹剑,据儒侠欧振天欧老伯说来,乃是断金砌玉的仙家兵器,你何不用它砍开石门呢? 茶客听彭宗铭说后,有点惋惜地朝手中的飞龙游虹剑看了眼,轻念道:\"仙家兵器,想来不至于会毁在这石门上吧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手挡着彭宗铭,一手挥剑猛朝石门砍去…… 剑身落上石门,仅是\"嚓嚓\"几声,竟把五六寸厚的石门,像切瓜似地切了一大片下来! 茶客于七用飞龙游虹剑,把石门捣了一个大窟窿后,生恐里面还有暗桩埋伏,是以剑走身前,先把飞龙游虹剑探入石门被捣开的大窟窿里……! 剑身振出一泓粼粼寒光,把黑黝黝石室,撩起一团森森的薄光。茶客于七间石室里未见动静。胆子一壮,从石门窟窿里跨进去。彭宗铭紧跟其后。 茶客于七一手执剑,一手牵了彭宗铭缓步向里进入。原来石室里还有曲折狭道,转了两三个弯后,彭宗铭突然轻捏一下于七的手掌,悄声道:\"于老伯,您听……里面好像有声音传出来……\"茶客于七凝神一听,果然有缕缕恍若人在病中呻吟似的喘吁,从里面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他心里暗暗嘀咕:\"石门既已置有绝传武林已久的空谷飞翠暗器埋伏,怎地石室里还会有人声传出来呢? 他又想:\"难道石室里,还蛰藏着什么不成? 茶客于七心里这么想,脚步可没停下来。 呻吟喘吁的声响,因着二人步子的移近,听来愈是清晰。仿佛一个熬忍着极大痛苦的人,而这声音里又含着无比的激怒和悲愤。 两人循着这缕声音找去,又转了两个弯后,前面赫然现出一个极大的洞穴……而这洞穴的边沿,似乎凭这口飞龙游虹剑剑身的青青薄光,还无法照得到。 突然……! 一缕抑郁、激怒的叱喝声传过来:\"是谁? 这缕音响,含有极大的威力,连茶客于七亦不禁怔了一下。 不过,茶客于七还是不亢不卑地朗声应道:\"在下茶客于七,与世侄彭宗铭来此……不知尊驾是谁,能否见告? 茶客于七话音未落,暗处突然传来一阵穿门裂石,悲愤激厉的长啸﹣﹣啸声,与方才呻吟喘吁的音响,听来极不相称! 只听暗处又传来一阵缓慢的说话声:\"老夫是谁,你暂且别问,你等来此用意何在,先说来听听。 乖巧聪慧的彭宗铭,已在旁边燃起火种。 -﹣黑黝黝的暗室中,顿时显出了数丈方圆的石室的轮廓。 两人所见的很难说就是个\"人\",也很难让人相信刚才的声音就是他所发出。 蓬松凌乱的头发,像雄狮鬃毛似的,一直披到肩胸处,几乎任何人见过此人,便不会相信能再找出比他更瘦的人,可能他除了一层皮外,绝对找不到一块有肉的地方。 他本来蹲坐在地上,没料到茶客于七与彭宗铭会在光亮中出现。所以,他的身体微微颤动,凌光闪射的一对精眸上,两条银白垂眉足有寸多长,在抖抖的晃动…… 茶客于七暗自揣测着此人的来历,道:\"不知老前辈如何称呼……在下叔侄二人来此,并非恶意……\" 彭宗铭在旁边听于伯父称这老人老前辈,在一旁一声不响地跪下了,不仅是表示自己的敬意,似乎还想证实自己与于伯父确实并无恶意。 老人朝跪在地上的彭宗铭看了眼,神色间渐渐退去一层敌意。 老人惨澹幽怨,带了一份悲愤的神情,缓缓道:\"老夫乙鸥子,囚禁此间石室,已足足卅年……\" 茶客于七猛听\"乙鸥子\"三字,心里不由大惊,暗自忖道:\"自己昔年初闯江湖时,武林上就曾听过乙鸥子名号,怎的他会囚禁在此地菩提门蜀地分坛的石室里? 想到这里,他便问道:\"老前辈怎会被陷此地,这可是菩提门蜀地分坛的石室……\" 乙鸥子听于七提起菩提门三字,似乎显得很困惑,道:\"老夫是遭叛离师门逆徒所害,将老夫双脚砍断,石门重锁,囚禁此地……\" 乙鸥子说到这里,于七才发现这老人蹲坐地上,齐股之处,两腿皆失去……他暗想:\"菩提门是近十年来在中土武林才兴起的门派,这蜀地云雾峰乃是菩提门的一个分坛,坛主走壁铁尸付邦难道就是这位老人家的徒儿? 跪在地上的彭宗铭见茶客于七也不说话,不由天真好奇地问乙鸥子道:\"老……老前辈,您老人家这在石屋里住了卅年,肚子不饿吗? 乙鸥子听这孩子问出这话,朝他近身沿一块尺来方圆的水沼看了眼,苦笑道:\"老夫命不该死,误饮逆徒毒药,被弄断双腿,囚禁此室里,幸亏是一泓活泉,养活老夫……\" 说到这里,乙鸥子喟然恨叹了口气,朝于七、彭宗铭看了眼,接着又道:\"逆徒心狠手毒,将老夫双腿锯断无法行动。这卅年来,老夫能运用内家真功,紧嘴吸水……\" 彭宗铭这时又问道:\"乙老前辈!此番于伯父跟铭儿既然来此,当然要把您老人家救出去。以后找到您老人家的混帐徒儿时,铭儿替您报仇……\" 彭宗铭童言无忌,滔滔不绝地说出这些话,茶客于七唯恐这位乙鸥子老前辈见怪,忙阻止道:\"铭儿!小孩子目无尊长,休得胡言……\" 乙鸥子却颔首笑道:\"这孩子宅心仁厚,资质禀异,倒是一块可造就的英材! 茶客于七向乙鸥子道:\"在下于七和世侄来此,亦是老前辈灾难该完,待于七将您救脱险后,再了断以后的公案…… 彭宗铭背了断腿及股、囚禁石室卅余年的这位武林前辈乙鸥子,由茶客于七带路,走出石室! 这乙鸥子老人,茶客于七昔年初涉武林时,就曾听到过他的名号,可是,照目前看来…… 一个两腿断去,瘦的不能再瘦的老人,据他自己说来,囚禁石室卅年,是靠了石室里一泓活泉养活生命。那么,那个让他陷入这种不可思议,悲惨的命运里的人,他的逆徒又是谁呢? 彭宗铭背了老乙鸥子,随同茶客于七,走出石室,越过甬道,到里厅时,天已放亮,已是凌晨了。 这时外间大厅里,正是一片叱喝厮杀的声响。 原来茶客于七,带了彭宗铭,无意中走向甬道石室时,烟翁任九龄,与疯癫僧乙乙和尚,亦正在摸黑中搜找敌踪。四周一片死寂,地上横卧的俱是被彭宗铭的一曲笛音弄死的菩提门中人物的尸体。 烟翁任九龄和疯癫僧乙乙和尚分道而行。 疯癫僧乙乙和尚蹑步在黑暗中摸索。一片死寂中,偶尔还传来\"嘘嘘\"的怪响,脚下横七竖八俱是尸体,眼前似乎还有魅影幢幢,就算他是位身登今日武林烟酒茶客疯癫僧之席的前辈人物,也不由有点浑身发毛。 突然,眼前一晃,暗处仿佛有一抹身影闪过。 疯癫僧抬手用袍袖擦擦眼睛,边走边想:\"咱老佛爷死后,修成正果,乃是西天一尊金身罗汉,这些菩提门中的东西死了。死了,就是一个鬼,说不定还是厉鬼,刚才八成就是鬼影。\"正想着,冷不防一脚踩到一具尸体,又是一场虚惊。 就在他心里暗自思忖时,忽地感到自己肚里一股污气,似乎正在拚了要找个去处…… 疯癫僧一手按着肚子,嘴里一边不耐烦地悄声自语:\"你这怪肚子别吐噜噜地老响好不好……\"正说着呢,只听\"啵\"的一声,放出一个响屁来! 突然,\"唰\",锐风过处,恍若疏星飞射,点点晶光,已朝疯癫僧所在之处闪来! 疯癫僧纵身一跃,退后几尺,大声喝道:\"龟儿子!是鬼不放暗器,是人咱老佛爷就不怕你啦……\" 身随声至,一团肥硕的身体,猛朝暗器来处扑去……凌空犹未沾地时,蒲扇似的巴掌,已朝向黑影处劈下。 只听几声刺耳狞笑,疯癫僧掌势抡舞,正欲劈下时,一瞥身形恍若魅影游走,早已闪出几丈开外的空地处……只听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说道:\"老肥猪贼秃驴,身列烟酒茶客疯癫僧之席,自以为武林正派人物,竟施出妖魔邪术,来惨害云雾峰菩提门中人……此番撞在走壁铁尸付爷手里,要将你这头肥猪千刀万剐,才解心头之恨! 疯癫僧乙乙和尚,听他自称走壁铁尸付邦,竟没死在彭宗铭的琼楼十二曲的笛音中,颇觉震惊而诧异。 如今,云雾峰的菩提门蜀地分坛主走壁铁尸付邦已经现身,疯癫僧牵挂着彭宗铭和烟翁茶客的安危……他一声吼叱,衔尾急追而去……·! 第23章 菩提梦幻录 彭宗铭的一曲子声:枭鸣狼嗥并未曾让走壁铁尸付邦送命,其实并非他所怀功力能敌得住半脸神尼毕生精研的玄妙奇学的琼楼十二曲。走壁铁尸付邦,生性就刁谲诡毒,他既然时刻有害人之心,当然无时无刻不提防别人会加害于他!所以,他小至饮食起居,都异常地小心谨慎。他睡的那间卧室,就像彭宗铭与茶客于七所见的老人乙鸥子被囚禁的石室一般,深埋地窖中。 这日的晚上,他照例出来巡察。他对自己手下的菩提门人物,亦极尽其刻薄之能。猛发现遍处都是菩提门中人的尸体,而且,死的形状俱狰狞恐怖之极,且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便心知不好,随即联想到在郁山坪杏花楼扬威,又被困入曲径回道五行阵中的疯癫僧乙乙和尚。就在他四处搜寻时,无巧不巧的,疯癫僧放了个响屁,被他觅着了踪迹。 走壁铁尸付邦纵向外厢旷地,疯癫僧随即跟至,一声怒叱,双掌挥舞,势走饿狗吃巴掌玄奇掌法,朝向他面门便劈过来! 走壁铁尸一声刺耳厉啸,足未沾地,身形骤转,周身骨骼突然\"咯咯\"作响。疯癫僧左掌疾出,若切若点,扣上对方肩胛骨处的\"肩井\"穴。付邦瘦若竹杆似的右长臂,划出一股锐风,硬招接上…. 疯癫僧\"哇\"一声大叫,左手肘腕处恍若磕上一根坚硬无比的铁棍(事实上,铁棍若撞着疯癫僧掌臂,亦是一折二断),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不由\"蹬蹬\"连退几步…… 至于走壁铁尸付邦,这条右臂亦受伤不轻﹣﹣只见左手捧了右臂,\"啊\"的也是一声怪叫。 这时,天色已经放亮,因着疯癫僧与走壁铁尸付邦激战的声响,惊动了探踪搜寻的烟翁任九龄。他看清走壁铁尸付邦长有丈二,却是瘦得有如骷髅一般,脸上纸白面无人色,真如一具僵尸一般。 就在烟翁和疯癫僧围战走壁铁尸付邦之时,彭宗铭背了断腿老人乙鸥子和茶客于七,也从地窖石室里出来,闻声来到近处。 茶客于七与走壁铁尸付邦,昔年曾会过两次面。当他发现付邦居然没有在彭宗铭的笛声中丧命,起初也有点惊疑。转脸看见彭宗铭负背的乙鸥子时,便明白当彭宗铭吹奏时,他可能跟这位老人一样,正潜在一间与外厢隔绝的屋子里,所以才能使他暂时逃脱。 于七没有立即参与激战,此刻,他已确信,叛离师门,砍断师腿的并将乙鸥子囚禁石室卅年的逆徒,毫无疑问就是走壁铁尸付邦! 茶客于七已经决定,要替这位武林前辈乙鸥子老人报仇。 彭宗铭背了断腿老人乙鸥子,看着混战的场面,又朝茶客于七看了一眼,似乎要茶客于七给他一个决定。 至于断腿老人乙鸥子,他伏在彭宗铭背上,面对眼前的激战,削瘦的老脸上,只是透出迷惘,困惑的神情,仿佛只是个纯粹的第三者。 因着断腿老人乙鸥子所透出的神情意外,茶客于七一直留神细观乙鸥子的神情,事情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由地百思不解,窦疑重重。难道走壁铁尸付邦竟不是这位乙鸥子老前辈的徒儿? 此时,烟翁任九龄振腕抡舞着,一枝姆指粗三尺长的烟杆,若游龙翻翩,直指走壁铁尸付邦身后\"封口\"、\"脊梁\"、\"春心\"三穴。 而走壁铁尸,旋身急转,左掌箕张若爪,以白手取刃之势,欲夺取烟翁的烟杆。 几乎同时,疯癫僧乙乙和尚,\"哇哇\"大叫着道:\"你这个僵尸鬼孽障!这下咱老佛爷可要超度你啦!\"说着,蒲扇大的右掌疾吐,使出饿狗吃巴掌中\"艳阳天\"一式,掌风如剪,落向走壁铁尸付邦右臂上部中央之\"臂尽\"穴……! 走壁铁尸付邦闪避不及,烟翁任九龄烟杆未被点着,\"臂尽\"穴却被疯癫僧乙乙和尚切个正着,顿时酸麻倒地。 疯癫僧一见付邦倒地,猛挥巨掌,又朝向他天顶百汇穴劈下。 付邦因练有\"铁尸功\"刀剑不入的左道邪术,所以才得一\"走壁铁尸\"的名号。可毕竟难敌疯癫僧与烟翁齐手并肩的凌厉攻势,躲闪不及,已被疯癫僧乙乙和尚戟指扣住臂尽穴,浑身酸麻,再无反抗之力。疯癫僧一掌在他盖顶百汇穴劈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眼见这位武林四修罗中的走壁铁尸,就要落个脑浆迸裂的结局,只听一声喊:\"老肥猪!暂且勿下毒手! 茶客于七身形暴递,已跃至二人激战处,右臂疾吐,挡住疯癫僧乙乙和尚巨掌下付邦的掌臂…… 茶客于七此举,不仅倒地的走壁铁尸付邦感到意外,就连在场的烟翁,彭宗铭也是愕然。 这时,疯癫僧乙乙和尚,忍不住气吼吼地大声道:\"茶坛子,你吃里扒外,竟帮这菩提门的兔崽子,跟咱老佛爷作对,你算那一门英雄? 茶客于七不理会他的责骂,苦笑着道:\"肥猪老怪!别忘了,云雾峰菩提门窝巢里若不留下一个活口,咱们如何找那两本《秘录》呢? 茶客于七说出这话,旁边的烟翁任九龄不由脱口而出:\"果然这茶坛想得周到,咱们差点误大事……。 地上的走壁铁尸付邦听茶客说出这话,不由骇然一惊! 茶客于七走到走壁铁尸付邦跟前,厉声问道:\"走壁铁尸付邦,此番落入咱们手里,要想免掉皮肉受苦,就乖乖如实回答咱于七的问话。 他听茶客于七此话,并没有答腔,只是狠狠地瞪看着对方,本就森森泛白的脸上,愈发显出青白煞气。 茶客于七仍是厉声问道:\"付邦,菩提门掌门是谁?现在何处? \"茶客于七问出这话,正是众人极想知道的事。菩提门在今日江湖势力的雄厚,可说绝武林之空前,但武林却少有人知道菩提门的掌门人究竟是谁﹣﹣即便是菩提门中的爪牙喽啰,也不知道。走壁铁尸付邦既为菩提门中一分坛主,想必他应该知道掌门人倒底是谁? 走壁铁尸付邦听茶客于七问出此话,傲然地瞪看着他,仍旧一言不发。 茶客于七似乎早有预料,他侧首朝疯癫僧乙乙和尚看了眼,含蓄地道:\"老肥猪,刚才咱于七拦住你,叫你别向他下手,就是想问此话。现在既然他不说,你再动手也不迟!就用你饿狗吃巴掌中\"擒龙手\"一绝,戳破这孽障背后的脊尾穴,叫他尝尝厉害!手脚别太重,留下活口还有用处……。 疯癫僧大步跨近付邦跟前,大声道:\"兔崽子!你这下可别怨咱老佛爷,咱这是奉命执行差使的!\"说着,已是左臂舒伸,把走壁铁尸拣腰捞起,右手戟指疾吐,就听一声惨号﹣-付邦的\"脊尾\"穴已被疯癫僧乙乙和尚戳进寸许!立刻痛得席地滚转。 擒龙手一绝可是饿狗吃巴掌玄奇掌法中的最狠毒招式之一,下手过重,不但会令对方功破气散,倾刻丧命,就是以五分功力施展,也能叫对方混身痉挛,血骨寸裂﹣﹣难怪走壁铁尸付邦,吃着疯癫僧这一指,已是哀哀呼啼,忍受不住。 远在二十余年前,疯癫僧乙乙和尚与武林四修罗中的玉面尊者杭欣会战在豫西外方山马头峰时,疯癫僧以这套掌法折服玉面尊者,且添了饿狗吃巴掌的怪名后,杭欣知难而退。而疯癫僧乙乙和尚,就把这套饿狗吃巴掌各种招式逐一定了名目,这擒龙手是其中最厉害的招式之一。 这时,茶客于七在一边冷冷地道:\"付邦,你还是从实供招出来吧,免得欲生不得,欲死也不能! 走壁铁尸仍不肯服软,诅咒般地哼道:\"茶鬼!咱付邦若死于你等手下,菩提门绝不会饶了你们……\" 茶客于七摇摇头,还是冷冷地道:菩提门找咱茶客于七,这是以后的事。此时此刻,你走壁铁尸付邦落在咱们手里,还是识时务点的好! 走壁铁尸实在受不了周身极度的痛苦,只得说道:\"好,我告诉你们……菩提门总坛,就设在陇南西倾山百拉峰的峰顶''天池玉阙''。腰佩金牌信符四大掌门人,乃是阿弥陀上人法空,铁背神驼柯元,珠蕊宫主卓英,血影怪客杜训……\" 他正说着,伏在彭宗铭背上的断腿老人乙鸥子,突然怒吼起来:\"杀师逆徒,竟然自立门派,以掌门人自居! 这一声吼无疑犹如焦雷一般,掠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沿,连付邦也不由惊得住了口。 断腿老人乙鸥子虽然两腿断裂,形容枯瘦,好像垂死之人,可竟还有这等浑厚的内家精元,发出这般怒吼,实在令人惊叹! 然而,菩提门掌门人有四位,断腿老人乙鸥子所指的又是其中的哪一个呢?可是,谁都没有插嘴问他,每一双眼睛,都注视着老人,希望他接着说下去。 乙鸥子老人突然双眸一瞪,吐出利剪寒冰似的凌芒,冲地上的走壁铁尸付邦厉声道:\"我且问你,此地云雾峰''金山岩'',乃是昔年血影怪客杜训所居之处,他是你何人? 老人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有如金玉相撞,铿锵有力,在走壁铁尸付邦听来,身上更是又增一股莫大的威力。 是我师父……\"他战战兢兢地答道。 老人听付邦说出这话,似乎抑住膺胸欲裂的悲愤与激怒,冷冷地又道:\"你知道老夫是何人? 其实走壁铁尸付邦,心里已有七八分清楚,可他还是摇摇头:\"不知道……\" 老人双眸冷电喷吐,闪出锐厉慑神的凌芒,大声追问道:\"老夫囚禁此地金山岩隧道石室里卅年,你可知道? 走壁铁尸付邦,正在熬忍着体内碎腑裂骨的痛苦,蓦听老人说出这话,惊愕地抬起头,倏地又垂首喃喃道:\"越过隧道的地窖石室,师父血影怪客离走金山岩时,曾严命嘱咐,其内藏有武林异宝,不准任何人接近,且右门上设有空谷飞翠暗器埋伏……付邦真的不知前辈居内……\" 断腿老人乙鸥子恨叹了声,接着又道:\"天下武林,传有二宗稀世宝笈,《太昊玄鉴》去向不知,老夫这本《菩提梦幻录》想来一定也被你师父带走。 闻听断腿老人乙鸥子提及《太昊玄鉴》,彭宗铭心似锥刺,又想起惨死的一家老小,不由热泪涌上来。 茶客于七闻听断腿老人乙鸥子说出这部稀世奇书《菩提梦幻录》的名字,惊愕之余,暗暗嘀咕道:\"原来近十年突起的菩提门组织是由此而来。这位乙鸥子老前辈遭逆徒所害,想必也是因为此书了。 走壁铁尸付邦抬眼触着老人双眸射出的冷光,不禁浑身颤抖起来。到这时候,他才明白宇宙之广,天地之纵,自己虽列为武林四修罗之一,亦不过只是沧海一粟而已。可惜这点已为时过晚,他已找不到一个回答。 他也开始明白,眼前这个断腿老人是谁了。 老人的眼光,像千万根银针似地,刺在自己身上,甚至要比疯癫僧乙乙和尚的指力还要痛苦千百倍。 终于,他喃喃地回答:\"《太昊玄鉴》与《菩提梦幻录》二书,俱被师父血影怪客杜训带走,现在西倾山百拉峰峰顶的天池玉阙。 彭宗铭听到这里,已经完完全全知晓毁家杀亲的元凶究竟是谁! 断腿老人乙鸥子又道:\"付邦!你现在该知道老夫是准了? 仿佛千万斤重铁压在他身上似的,走壁铁尸付邦已经明白自己在劫难逃了,终于伏地叩头,道:\"祖师爷!……\" 断腿老人听付邦吐出\"祖师父\"三字,纵声一阵悲苦激愤的长啸。 只听老人缓缓道:\"老夫早已将逆徒驱逐师门,既无师徒之份,当然,没你这样徒孙! 走壁铁尸付邦,一阵颤栗,似乎已看清自己,离着死神的距离,已经更近了……。 猛听老人乙鸥子又道:\"付邦!……\" 匍地的走壁铁尸付邦赶紧应声,准备接受死神的来临。 老人沉声道:\"老夫向在场众武林人物求情,暂且饶你一死。不过有个条件,老夫要你此去西倾山百拉峰的天池玉阙,通知杜训,就说老夫乙鸥子,被困石室三十年,蒙茶客于七,与彭宗铭小英雄相救,犹未身死……此番要上西倾山百拉峰天池玉阙清理门户,取回《菩提梦幻录》! 这时,茶客于七道:\"走壁铁尸付邦,此番既有乙鸥子老前辈之谕,暂且饶你一死,不过你必须将存放此地云雾峰金山岩的《太昊玄鉴》中《钦天通鉴》与《歧黄秘术》二书交出……\" 听茶客于七此说,付邦道:\"茶鬼!你来的太晚啦,这二集秘本,年前师父血影怪客来金山岩时,已带回百拉峰天池玉阙了。 第24章 驭风逍遥车 烟翁任九龄,茶客于七,疯癫僧乙乙和尚三位前辈人物,携同彭宗铭,共同捣毁了云雾峰金山岩的菩提门蜀地分坛,且毁掉分坛主走壁铁尸付邦的一身武功,又赶往陇南西倾山。 而茶客于七与彭宗铭在无意中救出的被困禁金山岩地窖石室三十年的老人,竟是当今菩提门四大掌门之一的血影怪客杜训的师父乙鸥子。 乙鸥子的突然出现,众人才顿悟昔年血影怪客杜训,叛离师门,囚禁乃师三十年的原因就是为了一部稀古奇书的《菩提梦幻录》。 断腿老人乙鸥子要付邦前往西倾山传信,这才饶他一死。烟翁任九龄从袋囊掏出一颗\"宁神丸\",给走壁铁尸付邦服下。 这颗宁神丸,虽然不能治救付邦业已功破气散,武功破废的命运,可却让他周身裂腑断骨的痛苦减轻了不少。 走壁铁尸付邦抬眼向众人递过一瞥疑虑,且又含了些感激的神色,从地上站起来,缓缓走下云雾峰金山岩……。 断腿老人乙鸥子轻拍着彭宗铭的肩膀,含笑道:\"孩子!你背了咱老头儿多时,也该累了,把咱放下来休息一会吧。 彭宗铭应声道:\"是!老前辈……!\" 说话之际,彭宗铭十分关顾细心地将乙鸥子放坐在树脚下的一块山岩大石上。 乙鸥子坐定,朝烟翁,茶客,疯癫僧和彭宗铭各看了看,感触地道:\"沧海桑田,人事多变,老夫也与世隔绝卅年,想不到武林上腥风血雨,造成今天这种场面……!\" 老人说到这,不禁又叹了口气,道:\"老夫遭逆徒杜训所害,囚禁石室卅年,此番重新涉世人间,实在感触万千。可恨逆徒,手毒心狠,锯断老夫双腿,被点着晕穴,强灌''六一酥骨散'',奈何老夫饶有天大功力,目前也不过废物一般………!\" 乙鸥子不胜悲愤地说到这里,旁边站立的烟翁任九龄,听到六一酥骨散,突然朝乙鸥子,道:\"乙老前辈,您老人家不必忧虑,在下任九龄,毕生精研歧黄之道,对于各类疑难之症,略有三分心得……\" 乙鸥子略微有些惊疑地看了看他。 烟翁任九龄走近乙鸥子跟前,捏了他脉搏,一手抚摸其胸脯等各处,接着又看了看舌苔,然后轻叹了口气,才道:\"您老人家能熬忍卅年,在医家讲来,不能不说是桩奇迹。主要还是您老人家童身修功精元未泄,而且还在精练一门极其深奥的内家功夫,所以,仅靠水液果腹,而能度过半甲子的光阴,唉,不容易啊! 烟翁任九龄说出这话,不仅乙鸥子本人有些吃惊,就连旁边站立的三人,亦暗暗称奇。 茶客于七由衷地赞道:\"烟老不愧华陀再世,扁鹊重生…… 这时,疯癫僧乙乙和尚却有点不耐烦,大声道:\"烟老儿!别噜噜苏苏的说这么多话,有办法的话快替人家医治!\" 烟翁任九龄继续向乙鸥子说道:\"乙老前辈,因着你本身目前尚在精练一门内家功力,所以不需别人替你接气助神。\" 说到这里,他又轻叹了口气,又道:\"目前天下武林,已是山雨欲来之势,我等江湖上荣负烟酒茶客疯癫僧之誉,对菩提门汹涌狂澜,尚不易挽住。这次您老人家重现武林,可说苍穹有眼,天下无辜之幸。所以,咱任九龄不惜毕生精研之一颗''华阳九元丹''给您老人家饮服……\" 烟翁说着,从袋囊取出一只精致绝伦的玉匣,掀开匣盖,顿时一股扑鼻浓香。烟翁从玉匣里取出一颗鲜红如火丸药,接着道:\"您老人家服下这颗华阳九元丹,除了失去腿无法重新生长外,周身病势会全消,不但恢复以前功力,且在内家修为上还能添增不少帮助……\" 烟翁任九龄说话时,彭宗铭取出随身携带的杯碗,从山泉处接来一杯清泉,已恭恭敬敬侍立一旁。 断腿老人乙鸥子感激地接过烟翁递来的华阳九元丹和彭宗铭手上的一杯山泉,朝众人看了一眼,把这颗华阳九元丹服下。 断腿老人乙鸥子闭目静坐片刻,缕缕稀白的薄露,开始从他盖顶百汇穴处徐徐地冒出来。削瘦惨澹的脸色竟渐渐透出微红。 待断腿老人乙鸥子双眸睁开,陡然精光四射,他纵声一阵长笑,紧握了烟翁任九龄,衷心地道:\"任英雄,既然你使老夫重新恢复生命……\" 说到这里,他正颜道:\"无论你有何事相求,老夫均可答应!\" 烟翁任九龄听乙鸥子此说,便牵过彭宗铭,简短而有力地道:\"别无所求,但愿乙老前辈以你目前精修的内家高学,造就这孩子!……\" 烟翁任九龄说出这话,倒是出乎茶客于七和疯癫僧乙乙和尚的意料之外。 彭宗铭已经匍地朝断腿老人乙鸥子磕了个响头。 茶客于七,心自激动之余,眼眸中已隐隐涌出一圈泪渍。疯癫僧乙乙和尚,摸着光秃秃的大脑袋,似乎要辨出个中意味。 断腿老人乙鸥子听烟翁此说,陡地又是一阵纵声长笑。笑声过处,崩山裂地响遏行云。似乎要在这笑声中,尽量发泄卅年来的满腔苦闷与忿恨。 现在,眼前发生的一幕,让他觉得,人世的\"真,善,美\"足可抵消卅年幽禁囚居的生活。 笑罢,他颔首应道:\"任英雄有此番功德善意,老夫当然应允。老夫愿以石室苦练三十年的''太乙归禅功''传授这孩子……!\" 说到这里,他唤起跪地的彭宗铭,道:\"孩子!老夫定会把你造就成一个当代武林的盖世英才。不过,你暂且再等一些时间……\" 说着,他低头看了身下及股断去的双腿,悲愤幽恨地道:\"老夫先需把这层苦难除尽!\" 茶客于七知道老人所指苦难之处,便趋前一步,向乙鸥子道:\"乙老前辈,在下于七自幼精研河图洛书,奇门八卦,以及辎车神算等学,您老人家不必以失去两腿为劳,在下可替您老人家精制一辆''驭风逍遥车'',装拆容易,行止极便,不啻重生双腿!\" 茶客于七接着又道:\"您老人家找处静僻所在,先息隐半载,于某半年期内,可将这部\"驭风逍遥车\"造成。\" 乙鸥子感动非凡,忙颔首致谢道:\"于英雄怀此盛意,老夫何敢领受!\" 未等乙鸥子说完,于七接口道:\"乙老前辈,休得为区区之事而感不安,如今,乾坤就将笼上一片腥风血雨,我等身怀技艺,行道江湖,荡魔除奸,乃是份内之事。于某替前辈精研制造的这辆驭风逍遥车,近而言之,是使您老人家行动便利,如若以目前整个大局说来,以您老人家昔年之威望,所怀之绝学,不啻给今日气吞河海的菩提门以当头一棒!\" 茶客于七这番话说得乙鸥子频频颔首,心自感动不已。 这时,一边瞪了铜铃怪眼正凝神倾听的疯癫僧乙乙和尚,陡地大声朝茶客于七道:\"茶坛子!咱老佛爷这番倒要请教你啦!\" 这位目中无人的疯癫僧竟会向人移樽求教,不由令茶客于七心自一奇。 茶客于七斜睨他一眼,故意调侃地问道:\"咱茶客于七,有何事能替你肥猪老怪效劳?\" 这时众人的眼神,不约而同都移向他那张肥团团的肉脸上。想来疯癫僧乙乙和尚要向于七请教的问题,可能是桩别致而难以启口的事吧。 疯癫僧朝众人看了眼,红了脸呐呐地问于七,道:\"茶坛子!咱老佛爷……不,咱长的太……太矮啦,只有三尺来高,……可是又肥得怕人……\" 疯癫僧乙乙和尚,生恐茶客于七还不能深解其意,边呐呐地说着,一边还用手比划着。 烟翁任九龄听疯癫僧这么一说,心中已有几分明白了。他也不点破,暗想:\"老夫精研岐黄之道数十年,还没有找到能使人长高减肥的秘方,倒要看看茶坛子如何回答这疯和尚。 茶客于七听他说到这,也有点明白了。他摇头晃脑,又煞有其事地沉思半晌,才答道:\"秘方倒确有一例。说起来这秘方还是远古药圣神农尝百草时所传留下来的,不知你这位佛爷,要不要服这味秘方? 旁边正细听下文的烟翁任九龄听茶客此说,不由心里一怔,暗暗嘀咕道:\"茶坛子还果然有他一手。这回难道烟翁任九龄要徒负江湖医圣之誉,甘拜下风啦? \"疯癫僧乙乙和尚,已忙不迭地道:\"吃得!吃得!只要你茶坛子说出秘方,咱老佛爷一定依你吃下。 \"茶客于七朝烟翁看了眼,不慌不忙缓缓道:\"每日灌服大粪三斤,尿水一桶……连续服七七四九天,包你肥猪老佛爷,长得又高又大又精神,更英俊! \"疯癫僧乙乙和尚脑子还没转过来,一手猛抓后脑勺上凸起的肥肉,还在为难地自语:\"大粪,尿,臭的怕人,怎么能吃呢? 周围早已响起一阵大笑……就连坐在石块上的断腿老人乙鸥子,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疯癫僧乙乙和尚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茶坛子,茶鬼,你……你敢拿咱老佛爷开心!……\"疯癫僧几乎是怒吼了。 他蒲扇大的肥掌已握成一只拳头,猛朝茶客于七挥来……! 茶客于七闪身躲开疯癫僧拳掌,大声道:\"肥猪老怪!你长的又矮又肥,这事该问你娘才是,怎地可以请教别人呢?你肥猪老怪此番要碰了咱于七一根发,别想咱再把你带出云雾峰金山岩下的曲径回道五行阵,就让你肥猪老怪跟这里归天的菩提门兔崽们结伴去吧。 茶客于七这话,果然奏效,疯癫僧只好气呼呼地收回拳头。 这时彭宗铭突然向众人看了眼,对断腿老人乙鸥子道:\"老前辈欲找隐僻之处,不如由晚辈背往离此不远的黔南白云山,那里是痴婆子薛老前辈修真练功之处……中秋已将来到,晚辈正要去往她老人家那里。 茶客于七向乙鸥子道:\"铭儿提这主意甚好,明年二三月间,于某把制竣的驭风逍遥车,亲自送上黔南白云山。 这时,烟翁任九龄也关心地向疯癫僧道:\"肥猪老怪!你在曲径回道五行阵里消耗了不少内家功力,不如也去找处静僻之处息养一时,明年二三月间,我等可在黔南白云山会聚。 疯癫僧乙乙和尚也不答腔,怪眼朝烟翁一翻,也不知答应还是反对。 于是,彭宗铭背了断腿老人乙鸥子,离开蜀东云雾峰,往黔南白云山痴婆子薛玲玲处而来。另三个各行其事。 第25章 异蛇金虺子 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虽身怀武学,可要背着一位老人,翻山越岭,长途跋涉,毕竟也不是容易的事。一路上,彭宗铭不但没有口吐半句怨言,而且把乙鸥子老人服侍得非常周到。 这日,彭宗铭背着乙鸥子老人,走出长桥小镇,突见削壁陡立的一座高峰横在面前。这时,正是盛暑酷热的时候,彭宗铭已经累得汗流浃背,喘呼不已。 乙鸥子伏在他背上,手指前面那座高峰,关切地问道:\"铭儿!你背了老夫,能越过前面那座高山吗?\" 彭宗铭答道:\"您老人家不必担心,铭儿一定会把您背过去的。 \"断腿老人乙鸥子听彭宗铭此说,不由对这孩子更生几分好感。 彭宗铭用布带把乙鸥子紧紧扎在背上,履步登上陡峭的山阶﹣﹣山径盘旋曲折,沿途荆棘野草丛长,彭宗铭手脚并用,缓步而上。 这时,乙鸥子又道:\"铭儿!太委屈你了……! 彭宗铭一边缓步攀登,一边含着笑答道:\"老前辈,您别这么说,我侍候您老是应该的。\"如此淳厚浑朴的话语,不禁令乙鸥子感慨万千。 就在这时彭宗铭突然感到背上的的断腿老人乙鸥子伸臂摁在他头顶百汇穴处…… 真是无法想象!刚才还气喘吁吁的彭宗铭,顿时感到一股温热之气,自乙鸥子掌心透出,进入自己百汇,绕行周身三十六处要穴,经游紫府,归入丹田。彭宗铭身子一颤,顿时感到舒畅无比。 这时,老人按在彭宗铭头顶百汇穴处的手掌并未松开,而是含蓄地向彭宗铭道:\"铭儿!你现在是不是感到轻松了一点? 彭宗铭还来不及回答,只觉身子突然轻飘飘地纵起有一丈多远。 彭宗铭骇然惊奇地问道:\"老前辈!这是怎地一回事? 乙鸥子的手掌,仍然没有松开,含笑道:\"铭儿!这就是老夫在云雾峰金山岩地窖石室里,三十年所精研太乙归禅功中的一门内修精功。现在,老夫已把自身内家真精,缕缕灌输在你身上,使你周身内功造诣,骤然增添数倍。所以,你纵跃之间,已毫不费劲。 这时,彭宗铭已觉得身上轻似无物,身子跃跃欲起。双腿稍一用力,竟跃起六七丈! 彭宗铭心自惊奇之际,更是高兴不已。只见他连纵带跃,已若乳燕穿帘,海鸥掠波,顺着山势,一路纵跃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危崖削壁,重峰叠岭已抛在了彭宗铭的身后。眼下的地势已趋平坦,遥见苍松翠柏错落的地方,已隐隐现出一片毗连衔接的草扉瓦舍。 眨眼功夫,他已背了乙鸥子来到简陋的村落前。 彭宗铭向周围看了看,又向天色望了下,侧首向乙鸥子道:\"老前辈!现在天色还早,咱们还可以再赶一段路,说不定前面会有更热闹的集镇……\" 因断腿老人乙鸥子将自己自身的内家精元之气,灌输在彭宗铭体内,使其轻功之学骤然添增数倍,所以对他来说,行程的艰辛已不在话下。 乙鸥子颔首应道:\"铭儿!由你意思就是啦……\" 彭宗铭经乙鸥子同意,便背了他又大步向前而去。 这是彭宗铭自从昔年雪地巧服其师一百零八颗红蕊珠后,第二次所遇到的\"奇迹\"了。若不是身上还背负着乙鸥子老人,他真有点怀疑在这起伏曲折的官道上疾驰飞纵的,究竟是不是他本人? 这时,已是日暮时分,彭宗铭背了断腿老人乙鸥子纵跃飞腾在丛山峻岭、旷野深谷之中。 乙鸥子关怀地道:\"铭儿!夜色深浓,别再奔波了。看来。今晚不及赶上集镇,咱们就在近处找个山洞歇息一晚吧! 彭宗铭应声道:\"是!老前辈! 他拢目过处,见隔一条山涧,四五丈远的峰腰突岩处,有一座黑黝黝洞穴。 彭宗铭一声轻啸,双肩微晃,已越过山涧,来到那洞穴口沿。他从袋囊取出火种点燃,原来是深有二三丈,一个不等边门弓弧型的山洞,洞里还长有不少荒草藤葛之类。 彭宗铭拔出身佩的飞龙游虹剑,小心翼翼地把山洞里的藤蔓野草除去,剑光闪过,隐约可见洞里的泥地上,有几个不大的窟窿。 彭宗铭只是略感诧异,也并没怎么在意。 他拣了一块稍微平坦一点的土地,解开缚在背上的断腿老人乙鸥子,扶他安歇下来。 断腿老人乙鸥子亦关切地对彭宗铭道:\"铭儿!累了一天,你也快睡吧。 彭宗铭摇头应声道:\"不!老前辈,铭儿不觉得累。\"不过,他还是拣了块干净的地方躺下了。 不多时,便响起一阵轻微而又均匀的鼻鼾声。 突然,熟睡的彭宗铭感到一阵无比的窒息,他一睁开眼,竟然发现一条通体金鳞,有婴儿手臂粗的长虫,紧紧缠绕着他的颈喉处。 重绕他颈项的长虫,竟有一股奇猛的力量,使他呼吸塞住,眼冒金花,除了发出几声极轻微的闷哼,却是张嘴叫不出声来。 彭宗铭挥舞双手,要把虫的身躯从颈项处解开,可这条金鳞长虫却是奇长无比,慢慢地连他双手都被缠住了。 彭宗铭很快想到断腿老人乙鸥子的安危,侧眼看去,老人家还在\"呼呼\"熟睡中。 这时,缠绕他颈项的长虫身躯,已愈抽愈紧,正在这时,彭宗铭突然感到自己嘴边一凉。 原来那条金鳞长虫绕在他头颈处的身躯,一部份贴到他嘴边来了。 他正值危险万分,无计可施时,突觉虫身贴在自己嘴边,猛地提起一股子狠劲,张口使劲地把他嘴边的虫身咬住。 长虫被他钢牙咬住后,紧绕在头颈的身躯,突然又是一阵抽紧。 彭宗铭又鼓起一股猛劲,更加用力地咬下去。 \"扑\"的一声,彭宗铭利齿已把蛇身咬破,一股又腥又咸的水液,全流进彭宗铭嘴里,来不及吐,竟然全都咽了下去。 这时,紧缠在他颈项的蛇身,才慢慢松驰下来。彭宗铭觉得自己有一股从未有过的神力,一扬手,把蛇身搬开。 这时,断腿老人乙鸥子也醒了。 晨曦微曙露,天已破晓,洞外洒进缕缕晨光。 乙鸥子见彭宗铭满脸是血,地上横一条金鳞闪闪的怪蛇,蓦地一惊。 他急急地问道:\"铭儿!你受伤了? 彭宗铭指了金鳞怪蛇,恨恨地道:\"这条怪东西!夜晚不声不响的钻出来,铭儿差点被它咬死,……后来把它蛇身咬破,吸干了它的血,总算解了危险! 乙鸥子听彭宗铭说吸干了蛇血,猛地一震,朝地上尚在蠕动的金鳞怪蛇看了一眼,似乎想起了一桩什么事,向彭宗铭道:\"铭儿!你把这条金鳞怪蛇,捡给我看。 彭宗铭一手提起快死的怪蛇,拿到断腿老人乙鸥子眼前。 乙鸥子把蛇身仔细看了半晌,突然喃喃地道:\"这……这是稀世难逢的珍品灵蛇''金独子''。 说到这里,他又朝彭宗铭看了一眼,略有点猜疑,又道;\"铭儿!你真把这条灵蛇金脑子的血全部吸进肚里了? 彭宗铭诧异地应了声,问道:\"老前辈!是不是铭儿吸了这蛇的血,有什么不好? 乙鸥子缓缓道:\"灵蛇金脑子乃是流传武林的一种稀世珍物,而它的珍异之处,就在于它体内的血液。据说,饮服了此蛇的血后,不但对体质有极大帮助,最主要的还是能启发人的颖慧明悟,对你说来,可以提早你成熟的年龄。 彭宗铭听乙鸥子说提早成熟年龄,不甚了解地愣了半晌,抬眼困惑地向老人看了一下。 断腿老人乙鸥子含笑地道:\"铭儿!就是说你喝了金脑子血后,虽然现在年龄只有十四岁,却已变成大人啦。 乙鸥子说出这话,在彭宗铭听来,似乎已感到身体上某一部分,有点异样的变化,所以,赧然地低下头去。 二人在洞穴中宿过一晚后,翌晨还是朝向白云山方向奔去。这时的彭宗铭与在云雾峰时的他,早已前后判若两人! 其中更令他惊奇的,就是仅仅这几天内,彭宗铭突然周身须毛,俱在慢慢茁长出来。甚至在他的心理上,对某种事物也开始产生兴趣。 这种变化,将使他多姿多彩的生命,又展现出一个新的境遇,只是目前他还一无所知。 不多日,彭宗铭背着断腿老人乙鸥子,已抵达黔南白云山山麓的一处广顺集镇。二人就在镇上小客栈里歇下。 这时,乙鸥子问彭宗铭道:\"铭儿!你说那位痴婆子薛玲玲修真练功在此白云山上。她给你留下详细地址了吗? 彭宗铭没有即刻回答,而是推窗向夜空如洗,圆月皎洁的天色看了一眼,道:\"老前辈!今晚月色这么好,会不会就是八月十五了? 乙鸥子道:\"照老夫算来,差不多了。 \"彭宗铭道:\"老前辈,那咱们今晚就上白云山,寻找痴婆子薛老前辈,好不好? 说到这里,摸了摸自己身藏的那支太玄银笛,自信地说道:\"晚辈定能找着她老人家。 白云山上空,挂着一轮皎洁辉丽的圆月。它将危崖削壁,凌霄山岭,峥嵘错岩,嶙峋顽石,都披上一件银衣。 稠密的树林里,月色像击破了的银点子,从树干梢枝缝里洒下来。 这时,一缕呜咽而清醇的笛声,激荡在月华辉耀的夜空中。这缕声韵,虽然音律单纯而简促,却是显得异常和谐,柔美,使人听来仿佛在啜饮着一杯甜醇的蜜露,爱不释手。 音韵虽是一个无形无相的幻体,可是这缕笛音,却像有形的体质,随着夜风鼓荡,像游虹驾电似地,在夜空里飞翔,飘舞……笛声越过幽溪山涧,穿过嶙峋山岩,在月华遍洒的白云山上游走。 月光下,一个少年,背上缚了一个断腿老人,自己一边横笛吹奏,一边漫步走在月光遍洒的山坡上。这正是彭宗铭。 彭宗铭背上的乙鸥子不由被他所吹出的这缕海天罕闻的妙音所吸引,这位武林前辈在凝神细听之余,似乎有点被这缕奇妙音律而意乱神迷地迷住了。 彭宗铭因为灌输了断腿老人乙鸥子自身的精元之气,加上又巧饮了异蛇金独子的血,他本身内家修为,无形中已较前超逾数倍。所以,他现在所吹奏的笛声,与在云雾峰时一比,已是大有长进,功力剧增。 彭宗铭不断地将轻柔的一曲寅声,阳春莺啼翻来覆去地吹奏。 这时,两人已抵白云山山腰处的一座悬立突岩处,乙鸥子问彭宗铭道:\"铭儿!这么大的白云山,你如何找到那位痴婆子薛玲玲呢? 彭宗铭放下太玄银笛,应声道:\"痴婆子薛老前辈只要听到铭儿的笛声,她老人家自会找来的。 乙鸥子又道:\"铭儿!你方才吹奏的,就是在路上跟老夫曾说过的,你师父半脸神尼传授的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 彭宗铭应声道:\"师父临死前留下琼楼十二曲秘本,后来由师叔紫云羽士肖大尹教给铭儿的。 乙鸥子又问道:\"铭儿!你方才吹的是琼楼十二曲中的哪一曲? 彭宗铭应声道:\"是第三曲寅声,阳春莺啼。 两人正在说话间,宁静的山谷里,突然传来一声喊:\"小娃子你怎么吹了半截不吹啦,是不是摔坑里啦? 彭宗铭一听,心中大喜,侧首向乙鸥子道:\"老前辈!痴婆子她老人家真的找来啦。\"接着,大声朝喊声传来的方向叫道:\"薛老前辈!铭儿在这里呢! 第26章 山中深居 就在彭宗铭应声回答时,山天尽处划出一声长啸,接着,彭宗铭身跟前,已站了这位满头霜发,却身穿大红衣裙的痴婆子薛玲玲。 彭宗铭急忙见礼道:\"铭儿拜见薛老前辈! 痴婆子薛玲玲却并不答礼,一对怪眼向彭宗铭身后缚着的断腿老人乙鸥子盯着看了会,问彭宗铭道:\"小娃子,你从哪找来这么一个老娃娃,天怪热的,还把他背在身上……! 彭宗铭听痴婆子叫乙鸥子\"老娃娃\",不由啼笑皆非,急忙道:\"薛老前辈,您别误会,铭儿背着的这位,乃是乙鸥子老前辈……\" 痴婆子薛玲玲突然听到\"乙鸥子\"名号,怔了半晌,才道:\"乙鸥子失踪武林算来有三十年啦……\" 断腿老人乙鸥子打断她的沉思,主动说道:\"老夫与世隔绝确有三十余年了,薛道友居然还能追忆起乙鸥子的残号,难得!难得……\" 痴婆子诧异地道:\"这么大的老娃娃,怎地还要小娃子背着走? \"断腿老人乙鸥子道:\"老夫双腿昔年遭叛门逆徒血影怪客杜训所断,所以不得已才偏劳了铭儿。 痴婆子薛玲玲这才朝乙鸥子仔细地看了一眼。不过,她还是有点意外地问彭宗铭道:\"小娃子!你背了这断腿老娃娃,到白云山来啥? 说着,又朝彭宗铭身后看了看,道:\"小娃娃儿!梁上客廖清这小偷儿,怎的没跟你一同来白云山? 彭宗铭就将自豫地外方山鹿鸣峰别离后的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痴婆子听得神色数变,没料到分别不过半载,彭宗铭竟有这般境遇。 听罢,痴婆子薛玲玲又问:\"原来小偷儿所说的那把飞龙游虹剑,确实藏在儒侠振天处? 彭宗铭道:\"薛老前辈,您还认识这位欧伯父老人家? 痴婆子摇头道:\"这老头儿咱老婆子并不相识,不过他在武林上甚负声誉,正邪各派前辈,都顾忌他三份的。 说到这里,喟然地叹了口气,接着道:\"原来他与你小娃子的尊人,还有这么深厚的渊源。 彭宗铭痛苦地轻应了声。 痴婆子接着又问道:\"小娃儿,你是不是跟小偷儿往玉峰山九道岭,救出老怪物疯癫僧后,就离开小偷儿跟这位乙鸥子老人在一起啦? 彭宗铭道:\"乙乙老前辈运用天河玉贝渗入酒醋,替铭儿剔骨伐髓,洗练肤肉,然后将他老人家饿狗吃巴掌的秘门绝学传于铭儿了。 \"痴婆子道:\"这疯癫老怪,素无入室弟子,衣钵传人,他竟以自己秘学饿狗吃巴掌传授给你,看来真是你小娃子的造化不浅呐。\" 这时,彭宗铭背上的断腿老人乙鸥子用手轻拍着他肩膀,含笑道:\"铭儿!你跟这位薛道友说话,可以把老夫放在地上好了……\" 彭宗铭恭敬地应了声轻轻地将乙鸥子移坐到地上。 痴婆子薛玲玲,一对怪眼含着怜悯、好奇还有点有趣似的神情,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断腿老人乙鸥子,接着又问彭宗铭道:\"小娃子!你跟疯癫老怪在云雾峰菩提门所设下的曲径回道五行阵遇着烟翁任九龄与茶客于七?\" 彭宗铭应声道:\"是他们二位老人家,把铭儿与乙乙老前辈,救离曲径回道五行阵的。 痴婆子紧接着又道:\"后来你就用琼楼十二曲把云雾峰蜀地菩提门分坛的一伙兔崽子都毁了?\" 彭宗铭略有些羞愧地道:\"铭儿与于伯父在云雾峰金山岩地窖石室里,救出这位乙鸥子老前辈。后来,铁壁走尸付邦,没被铭儿的笛声所废,却栽在乙乙老前辈和任老前辈手里,被废掉了武功。\"说着又将那场云雾峰上的激战详细叙述了一遍。 痴婆子薛玲玲,嘴里一直喃喃地轻念着:\"《太昊玄鉴》,《菩提梦幻录》……\" 痴婆突然转身朝坐在山岩上的断腿老人乙鸥子大声道:\"这么说来,你还是轰动天下武林的菩提门祖师喽? 乙鸥子听痴婆子此说,不知如何应对,只得默认了。辰光悄悄溜过,不知不觉地,天又放亮了。 痴婆子薛玲玲,看看天色道:\"小娃子,咱们别在这里说话啦!你快背起老娃娃,跟咱老婆子走吧。 彭宗铭应了声,又将乙鸥子背在背上。 三人沿着山谷栈道,向丛林深处走去。 路上,断腿老人乙鸥子突然轻拍彭宗铭肩膀,提醒道:\"铭儿,你尚有一桩重要的事,还没向薛道友说呢。 彭宗铭听得微微一怔,乙鸥子已接着道:\"你在山野洞穴饮异蛇金独子血的事啊……\" 彭宗铭还未及开口,痴婆子已停下脚步,转身朝彭宗铭仔细端详了一番,道:\"你果真饮下金独子的血了?怪不得我说十四岁的娃儿竟会长出嫩须呢。 彭宗铭红着脸,答不出话来。 痴婆子薛玲玲道:\"灵蛇金独子可乃是稀世珍品,天下武林中所瞩目之物,你小娃子能巧饮此血,固然得天独厚,造化之极,不过,以后千万不能以服饮金独子血后所得来的功力,而将其错用,以免反遭天忌! 彭宗铭未能深解其意,也不好细问。 三人说着话已越过丛林尽处,见一座凹壁立岩的隐蔽处,露出几幢草扉茅屋,痴婆子指了指茅屋,大声道:\"到啦! 说着,朝向彭宗铭背上的乙鸥子,咧嘴笑了笑,道:\"老娃娃!咱老婆子这见不得人的地方,可要委屈你啦! 乙鸥子苦笑道:\"老夫现在已成无处可投,无家可归的老要饭了,难得你薛道友此番心意……\" 痴婆子薛玲玲听他此说,眨眨眼,像恭维又似揶揄地道:\"老娃娃!别说得那么可怜,你不还是菩提门的祖师爷吗…..…? 说着话,痴婆子薛玲玲领二人进入茅屋。屋里虽然陈设简陋,却是明窗净几,一尘不染。 彭宗铭进屋,将乙鸥子安放在椅子上,好奇地四下张望着。 痴婆子不乐意似的大声道:\"小娃子,刚进屋就瞪了大眼找吃的啦! 彭宗铭嗫嚅着分辩道:\"铭儿肚子还没饿呢,薛老前辈!怎地没见可卿师兄呢。他出去啦? 痴婆子薛玲玲猛听彭宗铭问起玉郎君尚可卿,脸上又现出一层忧郁黯澹之色,吁了口气才道:\"可卿叛离师门,死罪可恕,活罪难免。他已被咱老婆子囚禁在后厢石室里,罚他面壁十年,自省悔过! 突然怪眼一瞪,她又大声对彭宗铭道:\"小娃子!别问那么多啦!咱可告诉你,咱老婆子传过你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术,说来也有半个师徒份儿。你以后若叛离师门,落在咱手里,少不得也叫你囚禁石室,面壁十年……! 彭宗铭知道痴婆子只是嘴上说说而已,顽皮地冲她张嘴乍舌,扮了个怪脸。 彭宗铭同断腿老人乙鸥子就在白云山痴婆子薛玲玲的茅屋里住下了。 断腿老人乙鸥子,按着过去在云雾峰金山岩对烟翁任九龄许下的诺言,将毕生精研的上乘内家玄学太乙归禅功悉数传授于彭宗铭。 痴婆子薛玲玲也在这段时间,把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术第三套安禅归真,转乾坤七式,也悉数传给他。 彭宗铭数逢奇遇,资质已算超绝,他在白云山又经由这二位风尘隐侠,盖世高人的指点,一身武功更是日益进展。 一天清晨,痴婆子薛玲玲,突然在自己卧房里大叫大呼起来,彭宗铭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赶忙奔入她房里探看。 痴婆子拥了被衾正靠坐在床沿,一见彭宗铭进房,瞪了怪眼,大声道:\"小娃子!你有没有把老娘的红裙偷去? 彭宗铭被他问得一愣,顿了会,才分辨道:\"铭儿是男孩子,怎会偷您老人家的红裙呢? 痴婆子有气没地方出,气吼吼地道:\"快去把老娘红裙找来,找不着可别回来! 彭宗铭不敢顶撞,只得应声道:\"是!薛老前辈,铭儿就去找\"。 不多时,彭宗铭手提了红裙进来,道:\"薛老前辈!您老人家昨晚把红裙晒在树干上,怎么忘记掉啦? 放屁!\"痴婆子怪眼一瞪,怒声道:\"小娃子!老娘又没神经病,大半夜会把裙子晒到外面去! 一边骂着,一边从彭宗铭手里接过红裙,大声道:\"小娃子!快转过身去,老娘穿裙子,可不准你偷看! 彭宗铭\"嗯\"了声,赶紧转过身去面壁站着……! 突然,他眼尖看到桌下一块红布,倏地钻到桌底下,拿出一看,又急急地把它扔在地上。原来上面竟是粪便。痴婆子这时也已发现红裙上少了一块布,正是地上这块。 痴婆子正气得暴跳如雷,又要破口大骂之际,突然房门外传来一个极熟悉的声音:\"老闺女!一别半年,想煞咱梁上客廖清也! 痴婆子一听,更是怒不可遏,冲着门外大声怒骂道:\"臭贼!瘟贼!又是你找老娘开心! 彭宗铭却不由心里一乐,原来廖师叔不声不响已来到白云山了。 痴婆子正没处发火,一眼瞥见彭宗铭正对着墙壁偷笑,越发恼恨,喝道:\"小娃子!还待在老娘房里干啥?!你还想看老娘笑话吗? 彭宗铭涨红了脸,一溜烟地奔出痴婆子的卧房。 一出房门,便见梁上客廖清笑吟吟地站在门外,见到彭宗铭,打量了半晌,笑容中又带了几分诧异道:\"小娃儿!一别半年,你又长大了不少啦! 彭宗铭刚想开口,痴婆子薛玲玲已怒冲冲地从房里出来,指着梁上客又是一阵大骂:\"你这缺德损人的小偷儿,老娘哪一点跟你过不去啦,三番五次拿老娘寻开心,这次竟敢在老娘红裙上剪了一个大窟窿,还……还……\" 梁上客廖清,似乎就喜欢看痴婆子气呼呼的样子,越发摇头晃脑地道:\"老闺女!古语说:有朋自远方而来,不亦乐乎。没有酒菜招待,也就算啦,破口大骂可就太失其礼喽! 痴婆子瞪了一对怪眼,狠狠地道:\"小偷儿!就你这模样还想让老娘用酒菜相待?看老娘怎么把你撵下山去! 梁上客廖清,并不生气,嬉皮笑脸地道:\"哎,想不到你老闺女这般无情无义,真叫廖清一颗火辣辣滚烫的心冷了半截。咱此番来白云山,一片好心地想告诉你半年来的武林情形。想不到没有酒茶相待,还要把客人撵下山去,真是岂有此理! 梁上客说到这里,抬头朝痴婆子一张涂满胭脂的鸡皮疙瘩老脸看了一眼,又意味深长地道:\"要不是咱廖清赶来白云山,说不定你老闺女的红裙早被武林三怪拿走,找都找不到呢! 痴婆子薛玲玲又羞又怒,半信半疑地道:\"是不是你信口雌黄,胡说八道?是想骗咱老婆子的一顿酒菜吧? 梁上客廖清不由\"噗\"地笑出声来,道:\"咱的老闺女,老相好,咱梁上客廖清可没有少过一餐半顿吃的喝的。难道就为了要吃你这顿酒菜,会从豫地奔来此地黔南白云山? 痴婆子有点相信了,却又希望他能说出个前因后果,因此,一双怪眼仍是牢牢地盯着梁上客廖清。 歇了会,痴婆子又怀疑起来大声道:\"小偷儿!你别想骗咱老婆子!咱痴婆子薛玲玲跟武林三怪可从未有过什么过节,他们怎么来白云山寻衅生事? 梁上客廖清显然对痴婆子还是不信任自己颇不乐意,所以冷冷地\"哼\"了一声,又道:\"咱的老闺女,话可别说得太满。你想想你把自己的小丈夫找回来啦,可人家外方山鹿鸣峰离魂寨的离魂魔娘郑喜,可没把这事丢在一边呐! 痴婆子薛玲玲满肚子不是味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怒冲冲地大声道:\"小偷儿!说话当心点!最好少找咱老婆子的晦气!有什么屁话就赶紧放出来! 梁上客廖清,抬眼朝她看了看,含蓄地道:\"老闺女,你可要知道,这回可不是武林三怪受了离魂魔娘郑喜的教唆,才来白云山的。而是离魂魔娘派遣,你想想,武林三怪又怎会接受这小妖婆的指派呢? 梁上客廖清见痴婆子答不出,又接着说道:\"离魂魔娘郑喜现在菩提门中已有一定势力,而武林三怪又正在找路子想在菩提门中坐上一把交椅,于是这桩事就一拍即合,武林三怪乐于为离魂魔娘舍命效劳……\" 这又是一桩耐人寻味的突生的变故。 第27章 武林三怪 痴婆子薛玲玲,一对怪眼闪烁不定地盯着梁上客,问道:\"小偷儿!这些兔崽子怎会知道咱老婆子落居在此地白云山深谷里? 梁上客咧嘴一笑,反问道:\"老闺女!当初你又怎么知道你那宝贝小丈夫,被离魂魔娘郑喜所掳,困居在外方山鹿鸣峰的? 痴婆子听到\"宝贝小丈夫\"的字眼,心里不由一阵隐痛,本欲叱骂对方,又觉时下事态严重,只得暂且放下。她大声答道:\"小偷儿,这还用你问,当然是老娘到处探听得来的线索。 梁上客道:\"这就是了。你能到处探听,难道菩提门中的人就不会这么做?况且菩提门的眼线踪遍江湖,他们找起来,没准比你还要方便得多呢。 痴婆子不理会梁上客的挖苦,又问:\"小偷儿!你说这些兔崽子什么时候会找到咱老婆子这里来? 梁上客廖清干脆地答道:\"他们说来就来啦,难道事前还会先通知咱们不成? 梁上客见痴婆子一言不发地生闷气,惬意地笑了笑,又道:\"老闺子!你别急嘛。待咱廖清先把这伙人带上山来……\"话一出口,叫在场的人吃了一惊。 痴婆子薛玲玲怒冲冲地打断地:\"好你个小偷儿!唯恐天下不乱,是不是?老娘这几间茅屋非要遭劫你才高兴啊! 梁上客廖清慢条斯理地道:\"我说,老闺女,咱话还没说完呢……咱廖清自有锦囊妙计,要叫这些兔崽子们来得去不得。就是让他们回去了,也得要他们留点东西下来。 痴婆子薛玲玲还有点不太相信问道:\"小偷儿!你肚子里到底藏的什么诡计,快说来听听。 梁上客连连摇头摆手,道:\"天机不可泄漏,到时自然明白。 说到这里,他突然大声问痴婆子道:\"老闺女!皇帝还不差饿兵呢,咱廖清说得嘴干舌燥的,我的肚子早就咕咕直叫啦! 痴婆子薛玲玲一听梁上客嚷着要吃,冷笑一声,挖苦道:\"小偷儿!果然说了半天,结果还是离不开这个''吃''字? 彭宗铭一边看着这两位一碰面就斗舌争嘴的风尘奇人,不觉又暗自好笑。 梁上客廖清说得一点不假,武林三怪﹣﹣矮头陀普济、黑飞狐童琪和枯竹君乔禹,真的奉了离魂魔娘郑喜的指派,上黔南白云山找痴婆子薛玲玲寻衅生事来了。 彭宗铭听到武林三怪的名号,自然又想到了埋恨雪地的恩师半脸神尼昭元师太,昔年她不就是为遭三怪四修罗的追杀,才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的吗? 这时,梁上客廖清已拜见了断腿老人乙鸥子,彭宗铭悄悄地问道:\"廖师叔!你究竟用什么锦囊妙计,把他们三怪带上山来? 梁上客廖清并不急着回答。 彭宗铭转身朝痴婆子薛玲玲住的茅屋看了一眼,又轻轻地道:\"廖师叔!您老人家是不是需要铭儿跟您一起……\" 梁上客习惯地摸了摸了唇上那撮短须,缓缓地道:\"有你不嫌多,没你也不要紧。你要想跟廖师叔一块去,沿路可得听咱的话。 彭宗铭连连点头,道:\"您老人家尽管放心,铭儿一定听您的就是啦! 白云山麓的广顺小镇,最热闹的地方就是那条住着百来户人家的直街。这条街上,也就仅有玉升客栈一家旅店。 这一天,玉升客店来了三位异装怪饰,风尘仆仆的客人。 一位身高三尺,肤色漆红,穿的是袭宽袖大袈裟;一位身穿一套黑色疾服劲装,看上去有四十左右,长得虽然不丑,却是脸带三份邪气,七份狡狯,另一位长相更是奇特,身高丈二,却是瘦如肖竹,衣着是非僧非俗,满脸阴毒暴戾之色。 三人在玉升客栈住过一宿。次日早晨,三人用早膳时,其中那个身穿疾服劲装的武生问店伙计道:\"店家!你可知道白云山上,住了一位身穿红裙的老婆子? 店伙计瞠目结舌,不知如何作答。偌大的白云山,他怎会知道山上是否住着一位身穿红裙的老婆子呢? 就在店伙计发愣的当儿,那个身长削瘦,年逾六十的老者,冷冷地瞥了一眼店伙计,厉声道:\"你这个孽障,竟敢在武林三怪跟前装聋作哑,是不是活得有点不耐烦了? 话音末落,只见他左掌食姆二指,朝店伙身子站立处只微微一弹,\"唰\"一缕劲风,顿时射出。当时就听一声惨叫,没待旁人看清楚,那店伙计已经仰天跌倒在地上。 恰在这时,玉升客栈的店堂里又走进一老一少两人。老的脸型消瘦,五短身材,嘴唇上端还留了一撮短须,精练中也带了几分诙谐之色;那少的看来年纪不到二十岁。两人俱是一色农家打扮。 年老的那位朝武林三怪哈腰一礼,唱了声道:\"三位爷,您们好! 三人并不答腔,眼光里稍微露出点诧异之色。 那人走近半步,接着道:\"刚才爷们向店伙问起白云山上一着红裙的老婆子……\"说着话,偷眼看看三人的反应,又道:\"小老儿知道……\" 老者指了身边的少年人,道:\"小老儿廖大,侄儿廖小,就在这小镇近处做买卖。这位着红裙的老婆子要买的东西,每次都是由小老儿跟侄儿送去的,所以这老婆子在白云山的行踪去处,小老儿清楚得很。 这老者当然就是梁上客廖清。他一番信口雌黄的胡诌,居然讲得头头是道,愣叫这武林三怪相信了。 其实,廖清与武林三怪,本来同登双奇三怪四修罗之席,不过却从未见过面。只是梁上客廖清认得那一身玄衣的就是黑飞狐童琪,那身高只有三尺的就是矮头陀普济,至于刚才那位出手伤人,将店伙置于非命的便是三怪之首﹣﹣枯竹君乔禹。 这时,枯竹君乔禹,朝廖清与彭宗铭各盯片刻,才阴险地说道:\"老头儿!你能领咱们三人上山吗? 梁上客廖清急忙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地道:\"小老儿带了侄儿,到三位爷跟前来就是这个意思。 三人听得颇有点吃惊。黑飞狐童琪道:\"老头儿!你若领咱们三人找着那红裙老婆子,到时自有银两赏你的。 梁上客廖清的脸上立刻充满了贪婪、得意和满足之色,连声道:\"小老儿多蒙三位爷周济。 梁上客廖清一副十足的生意人唯利是图、爱财如命的丑态,竟骗得武林三怪深信不疑了。 于是,梁上客廖清与彭宗铭领着武林三怪出了玉升客栈,离开广顺集小镇,向白云山而去。 路上,矮头陀普济问道:\"老头儿!这老婆子住在白云山的什么地方? 梁上客牵了彭宗铭,\"踢里踏拉\"地走在前面。听见矮头陀普济问,一边用手比比划划的,一边滔滔不绝地道:\"前面直去,转过两个弯,抹过三个角,过一条山涧,再向左拐是座桥,过了桥后再顺着一块大山岩往右拐……\" 梁上客廖清说得是唾沫星子直溅,忽听枯竹君乔禹一声断喝:\"行啦!老头儿,别说了。\"说着,不耐烦地瞪着梁上客与彭宗铭,又道:\"老头儿!你跟你侄儿能不能在前边走快点? 梁上客廖清故意拉长了脸,满脸的苦相,道:\"三位爷!小老儿二人这趟差使可不轻松哪!到时候还不知爷们给不给赏银呢。上山路程多难走,咱们现在算是走得最快的啦……” 枯竹君乔禹眉头紧皱,沉思半晌,朝向矮头陀普济和黑飞狐童琪道:\"二位贤弟,时间不够,你们二人把这对老少背了走,用轻功而行。沿途上让他们指点去往老婆子处的方向。 矮头陀和黑飞狐虽不情愿,却还是将梁上客廖清和彭宗铭分别背上身上。 就在梁上客被驮上矮头陀普济的背上时,他以极快的手法递给彭宗铭一包半节手指大的东西。 这时,枯竹君乔禹长啸一声,依着梁上客廖清所指的方向,三人驾驭轻功,腾跃而去。 彭宗铭暗自纳闷,原来廖师叔所指的路线,并不是上日云山时所走的。 武林三怪背了这对老少,疾驰往前。枯竹君乔禹向梁上客大声问道:\"老头儿!那老婆子住的地方到底在哪? 梁上客驮在矮头陀背上,正逍遥自在的得意呢,一听枯竹君问,便道:\"爷,您别急,这就快到啦。再拐个弯,再抹个角,再越过一条山涧,再过了一座小桥再……\" 三怪并不理会他的絮叨,一路飞奔,不到半个时辰,五个人已来到白云山重峰叠岭的丛山腹地。 只见绝峰陡立,排云刺天,危崖如削,万径断绝。 远近山峦晨风呼啸之际,还掺夹着雷鸣瀑布,松涛狂啸之声。 武林三怪中,这时就苦了身高不足三尺,又矮又胖的矮头陀普济……他背了梁上客廖清纵跃窜奔,已累得气喘吁吁,遍体臭汗如注……! 梁上客被矮头陀普济驮着,可是舒服之极,不过却累得这位身高仅有三尺,又矮又胖的矮头陀气喘吁吁,臭汗淋漓。 这时,梁上客廖清摸了一把矮头陀那张满是酒刺的胖脸,揶揄地说道:\"这位爷跑得可真叫快!比咱小老儿养的那头笨牛,可快多啦! 矮头陀普济来不及骂他,一边住前飞奔,一边狠狠地\"呸\"了一口。 梁上客廖清侧目向黑飞狐童琪背上的彭宗铭递过眼色,自己就把掌心小包里一撮粉末全洒进矮头陀后衣领里。彭宗铭不知有何用意,又不能开口询问,只得依样做了,也往黑飞狐童琪的后衣领里洒进廖师叔给他的那一小包粉末。 顿时只听\"哇哇\"的一阵怪叫,矮头陀普济的脚步明显地慢了下来。 那黑飞狐童琪\"暖唷嗳唷\"地一阵怪叫,倒是此起彼伏,遥相呼应。 梁上客廖清还煞有介事地抚慰道:\"这位爷,您是不是累啦?这就快到啦……。 枯竹君听见声响,急停止步,转首向矮头陀和黑飞狐问道:\"二位贤弟,怎么回事? 矮头陀猛把背上的梁上客扔在地上,浑身一阵乱抓乱挠,苦了脸\"哇哇\",不停的怪声乱叫。 黑飞狐童琪,也放下背上的彭宗铭猛搔自己背后,终于忍不住叫唤起来:\"嗳唷!我说乔师兄,痒……我痒得受不了啦……暧唷……简直是痒到骨头里了! 抓着挠着,黑飞狐那一套黑色劲装,已被他自己撕破了。 这边的矮头陀普济,更是狼狈不堪,人胖手短,够不着后背,只好脱光了膀子,靠在山岩上,使劲搓磨。不一会便见血水殷殷淌下。 第28章 瓮中之鳖 矮头陀普济突觉身上奇痒无比,顾不得许多了,把背上梁上客廖清一扔,便光着脊梁在山岩上磨。梁上客廖清掸了掸身上的土,嘴角不易察觉地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痛倒不怕,人就怕痒。矮头陀和黑飞狐已经搔得浑身鲜血淋漓,急得满头大汗,却仍是无济于事。\"哎哟哇哇\"的乱叫乱嚷在寂静的山谷里显得格外响。 枯竹君乔禹还没碰到过这种场面,一时也有点束手无策了。 这时,梁上客廖清,朝向彭宗铭看了一眼,故意郑重其事地道:\"侄子!这两位爷们好像突然患了羊癫疯,咱家还有那么一大堆的事,咱俩还是先走吧。赏银咱也不要啦! 彭宗铭也假戏真做,应声道:\"是,叔父!家里还等着咱们呢。 枯竹君乔禹一听老头儿带了其侄子要走,大声喝道:\"老头儿!你要敢走,看老夫先把你宰了! 梁上客廖清,倒并不惊慌,道:\"我的爷!你宰了咱们叔侄二人,有用呢?小老儿只是个做小买卖的人,又不是什么大夫,可治不了这二位爷的羊癫疯啊。 梁上客还没说完,枯竹君又大声喝道:\"老头儿,休得胡说!他们可能是中了这里山岚瘴气的毒,老夫自会给他们医治,你耽一会,还得领咱们找着老婆子的住处才准走。 枯竹君说着,从袋囊里掏出两枚丸药。又取出一只水杯,想盛点山泉。又恐这一老一少会在自己取水的功夫溜走,想了想,还是把杯子递给梁上客,\"老头儿,替老夫取杯山泉来。你若想中途溜走,老夫就把你侄儿杀了,听到没有? 梁上客一听枯竹君要自己去取山泉,眼珠一转,又生一计,\"是是!爷您放心,小老儿去取山泉就来,就来……\"说着,梁上客接过水杯,故意磨磨蹭蹭地向山谷深处走去。 矮头陀普济和黑飞狐这次可算是吃够了苦头,尤其矮头陀普济,矮胖肥硕的身体在错落尖锐的山岩上来回擦磨,早已遍体血流如注,血肉模糊成一片。黑飞狐童琪,亦是痒得受不住,满地打滚。一张白脸早被折腾得污浊不堪。 枯竹君乔禹平日再怎么心狠手辣,可见此情景,亦是有点于心不忍,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他突然瞥见一旁一声不吭的彭宗铭,便厉声问道:\"小娃儿,此地白云山是不是有什么山岚毒瘴? 彭宗铭正在暗叹廖师叔的锦囊妙计果然是一绝,不用一刀一剑,就把二怪给弄惨了,正想着呢,猛听枯竹君禹问他,便道:\"白云山一带,确实时有毒瘴出来。不过当地乡民多服有祖传秘方,所以一般不会传染。这二位爷,如果不是患羊癫疯的话,就是吸进了毒瘴。\"他指着地上痛苦不堪的矮头陀与黑飞狐。 枯竹君乔禹,也不知这小孩的话倒是真是假,忽地想起去取山泉的老头儿,大半天了还没回来。他脸上马上现出杀机,朝彭宗铭叱声道:\"小娃儿!要是老头儿真的溜走不来,老夫就把你宰了再说? 彭宗铭心知廖师叔准是又想出了什么别出心裁的怪主意来捉弄这武林三怪,所以,他显得十分自信,答道:\"白云山山泉虽多,可要是不慎饮下有毒瘴的山泉,那不是雪上添霜吗,这二位爷可就更好不了啦!我叔父可能在拣干净山泉呢。 这番话答得是有理有据,不露破绽,枯竹君乔禹也就信了。 再过一会儿,梁上客廖清才手捧一杯山泉,装着小心翼翼地过来。 彭宗铭迎面大声道:\"叔父!你是不是寻找没有毒瘴的山泉,才去了这么些时候?我说的没错吧? 梁上客很快会意,频频点头道:\"白云山山泉虽多,干净的却不容易找呢。 枯竹君乔禹,接过山泉,朝杯里看了半晌,还是有点不放心,命令道:\"老头儿,杯里水你先喝一口……! 梁上客廖清装作抱怨的样子叹口气,喝了一口,嘀咕道:\"您这位爷,还真不好伺候,小老儿一番好心,却不领情,为替你们打水,咱可走了不少路啊! 枯竹君不理梁上客廖清的嘀咕,见他并无异样,才把药丸塞进矮头陀普济和黑飞狐童琪嘴里,用水给他俩服下。 这药丸还真是驱毒药,两人服下以后,周身的奇痒倒也慢慢地退了。不过,经过这一番折腾,二怪俱是狼狈不堪,且元气大伤。 梁上客看到矮头陀和黑飞狐蓬头垢面,衣衫不整,遍身血污的狼狈相,禁不住\"嘻嘻,嘻嘻\"地怪笑不止。 枯竹君乔禹喝道:\"老头儿,笑什么?!你若再不老老实实替咱们找着老婆子,看我不要了你们两人的狗命! 枯竹君乔禹说到这里…… 他的话音还未落尽,突然,山谷里传来一声闷\"哼\",接着有个声音冷冷地道:\"你们三个兔崽子,别费心了!老娘就在这里! 枯竹君一转身,见一位白发红裙的老婆子手执一根寒光熠熠,似剑非剑的玩意儿,正缓缓地向自己这边走来。 彭宗铭恍然大悟,原来刚才廖师叔父是借取水之机,顺便通知了薛老前辈。 痴婆子薛玲玲缓步走近枯竹君乔禹,相隔还有丈把远,只听\"呛琅\"一声,她猛地把\"龙角剑\"朝地上狠狠一跺,大声道:\"兔崽子!贱魔头!我问你们,老娘是咬了你们鼻子,还是踩了你们的尾巴?!你等竟会受了妖婆娘郑喜的指使,来白云山寻茬找事!你们倒说个究竟出来,也好叫老娘明白明白! 枯竹君被这突来的声势弄得一怔,那二怪根本没完全恢复过来,自然脑子也有点跟不上了。 痴婆子薛玲玲得理不饶人,话音刚落,陡地振臂一抡,\"唰\"一股破风之声,手里这根龙角剑便恍若游电银虹一瞥,猛朝枯竹君乔禹顶门点来。 枯竹君乔禹闪身躲开,慌忙应招。他厉声喝道:\"老乞婆休得猖狂,凭老夫这口''青虹剑''倒要跟你较量一番! 这时,旁边的梁上客廖清道:\"老闺女!咱来的时候,不是跟你说好的嘛,偏偏你就不肯听! 痴婆子剑势稍缓,但仍怒气未消,侧首向梁上客道:\"小偷儿!你别管,待老娘在这些兔崽子身上剁几个大窟窿,再跟他人理论! 痴婆子薛玲玲跟梁上客一问一答,手中的剑却不停止。枯竹君倏地跳开,大声向梁上客喝道:\"老头儿!你究竟何人? 梁上客咧嘴\"嘻嘻\"一笑,抱拳应声道:\"承蒙厚爱,在下区区梁上客廖清! 一听对方报出名号,枯竹君惊异地\"哦\"出声来。收剑退后数步,道:\"尊驾就是与开山金轮崔明同称武林双奇的梁上客廖清? 梁上客廖清依旧和颜悦色,道:\"崔明会盗,咱廖清会偷,志不同,不相并论。 说着,指了指矮头陀,又道:\"这位爷脚虽短,赶起路来倒挺快! 说着,故意向矮头陀普济一抱拳,道:\"蒙你背了咱廖清翻山越岭,咱廖清这厢有礼了。 矮头陀普济,本来生就一张枣红色的脸,这会子更是气得又黑又红,活像个半生不熟的猪肝。 枯竹君乔禹心知自己上了当,咽了口气,狠狠地道:\"刚才,是你暗中做的手脚? 梁上客不屑一顾地应道:\"区区下三流小玩意儿,也值得一提?不伤筋骨,不害五腑,在下跟他俩开个玩笑罢了。 这时,旁边的痴婆子薛玲玲,指着枯竹君不耐烦地怒骂道:\"贼魔头,你既有这份能耐,敢上白云山登门寻找老娘,老娘可不会跟你啰嗦! 说着,她已倏地垫前一步,龙角剑势走断剑震魄,魂归土三式,边演马走岐山,误入桃源,折剑断魂三绝,剑锋卷向枯竹君乔禹等三人处而来,枯竹君青虹剑也挥洒出一片晶芒粼粼。 眼看一场激战就要开始,梁上客廖清突然向痴婆子薛玲玲:\"老闺女,你要再不听咱廖清的话,咱可要摔锅不理事啦! 很快又接着道:\"一桩蛮有味道的戏,要是给你这么一搅和,不就演不下去了? 痴婆子听梁上客此说,果然又把剑势收停下来。 枯竹君乔禹圆睁戾目,盯着看梁上客,似乎要辨出他这番话到底用意何在。 梁上客廖清,慢条斯理地道:\"我说老闺女,这三个兔崽子,既然怀了一番诚意,千里迢迢从豫地来黔南白云山找你,可不能让他们尽兴而来,败兴而归哦。 枯竹君毕竟明白此刻敌不过对面这三人,所以只是狠狠剜了梁上客一眼,一言不发。 梁上客朝怒容满面的枯竹君乔禹看了眼,又接着道:\"兔崽子!你三人既然已到了白云山,痴婆子薛玲玲也在此了,咱廖清不妨从中做个过手人,咱们和和气气来谈桩买卖,怎么样? 枯竹君怒冲冲地道:\"梁上客廖清,你既然已经插手,就尽管踩进这趟混水,尽管划下道来就是! 梁上客接道:\"这桩买卖说来也很简单。你等武林三怪既然愿意替离魂魔娘卖命,来此白云山找痴婆子薛玲,当然就得替她填命……\" 说到这里,他指着彭宗铭道:\"这里除了区区廖清与痴婆子薛玲玲外,就是这位半脸神尼昭元师太的的衣钵传人。他可是尽得其师真传,擅长琼楼十二曲的秘门绝学……\" 武林三怪听梁上客说到这里,深感意外,惊奇地看着彭宗铭。 梁上客廖清道:\"这娃儿能以一支太玄银笛吹奏乃师琼楼十二曲。菩提门蜀地分坛主,四修罗中走壁铁尺付邦,就是被他的一曲笛声废了一身武功! 梁上客说出此事,武林三怪更是骇然,不敢相信。 梁上客接着又冷冷地加了一句,道:\"说起小娃儿,跟你们武林三怪,还有一段不共戴天的师门之仇! 一旁的彭宗铭早已虎视眈眈地盯牢了三怪。 梁上客廖清用手一摸唇上的短须,接着道:\"所以你等不先探访清楚,就直闯白云山,也是该你们倒霉!你们是阎王处记了账死定了! 枯竹君毕竟不是轻易就肯服软的人,可一见遍身鲜血淋漓的另二怪,又不敢冒然行动。 第29章 白云山上 梁上客廖清把话说到紧要关头,突然憋住笑了几声,旋即脸又绷得紧紧地,朝武林三怪道:\"其实,现在若围战白云山,日后传闻武林,说不定会被人说咱们是趁人之虚,置身于死地。所以,咱廖清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枯竹君乔禹,忍了一口气,恨恨地大声问道:\"你说来听听——? 梁上客廖清显得郑重其事地道:\"咱梁上客廖清平素行事,绝不像你等三怪四修罗,与菩提门那些孽障一起伤天害理,屠戮无辜。现在,有两条路,给你等三人挑选……\" 武林三怪横行江湖这些年,何尝像今日这样被人教训过。梁上客廖清若无其事地接着道:\"第一个办法,在你等三怪中放走其中一人,余下二怪让咱们活煮人肉打牙祭! 梁上客刚说到这里,气得三怪\"哇哇\"乱叫。 梁上客一摸唇上的短须,又道:\"别急,我的第二个办法还没说出来呢。 说着,侧首朝痴婆子薛玲玲扮了个怪脸,朝武林三怪道:\"你等三人上一趟白云山,若不留下点东西,以后流传江湖,别说和痴婆子薛玲玲声誉有关,就是咱梁上客廖清,亦交待不过去。你等三人听好了!下白云山之前,把身上的衣衫裤子留下,叫你们一丝不挂,赤条条光了大臀回去! 梁上客仿佛做了一件功德圆满的大善事,又补充一句道:\"咱廖清生平行事,从来都是宽大为怀,面面俱到。对不对,老闺女,你也满意吧? 这时的武林三怪早已是气得面无人色了。矮头陀普济和黑飞狐童琪,虽然一身鲜血淋漓,盛怒之下,还是欲舍命一拚。 梁上客一直在注意对方的动静。这时,他朝痴婆子薛玲玲,道:\"老闺女,准备你的倒转乾坤三五七,发发利市! 又向彭宗铭道:\"小娃儿!先用你那飞龙游虹剑舞一番,再吹个琼楼十二曲里的子午二声! 当彭宗铭一听梁上客廖清此说,立刻响亮地应了声:\"是!\"面对这几个师门仇人,武林败类,他早就想出手了。\"砰砰\"一声!飞龙游虹剑出鞘,寒光四射,森森逼人。 剑身划出一道银虹白练,\"豁啦\"一声巨响,旁边一块山岩巨石,被震得四分五裂。 这武林三怪自然不会知道游虹剑的来历,以及半脸神尼的秘门绝学琼楼十二曲。只是见眼前这个年方不过二十的少年人竟已有如此功力,纵是再见多识广,也不免骇然。 这边的痴婆子薛玲玲,双眼冷芒电射,盯着武林三怪,手执龙角剑也正一步一步地逼过来。 武林三怪又怒又惊,又气又羞。 这时,梁上客轻松一笑,仿佛稳操胜券,道:\"武林三怪,怎么样?咱梁上客廖清的主意不错吧。你们打算选哪样啊? 枯竹君圆瞪着怒眼,刚想发作,痴婆子薛玲玲已大喝一吉:\"兔崽子们!老娘可没这份耐心跟你们磨蹭……\"说话间,手执龙角剑又要向枯竹君一伙刺去。 彭宗铭一见痴婆子秉剑出手,也紧跟着薄叱一声,飞龙游虹剑散出银梅朵朵,向三人逼去。 左右两侧,俱是来势汹涌,枯竹君乔禹挡住二怪,不知如何应招。 梁上客一心想要看完自己一手导演的好戏,见这一老一少耐不住性子连连逼近,忙道:\"老闺女!小娃儿!且慢动手!咱们先君子后小人,等他们决定了再动手也不迟嘛。 那矮头陀普济,可是吃够了苦头,浑身的皮肉早被山岩磨烂了,痒倒是不痒了,可是一阵阵剧痛却又紧随而至。他看看情形不对,悄悄对枯竹君道:\"师兄!这亏咱们是吃定了,我看还是答应他们吧……\" 枯竹君转首狠狠地\"呸\"了他一口,喝道:\"真没出息!咱们三人既然是结义兄弟,当然能同甘苦共患难,难道忍心一个走脱,二个留下给他们活煮人肉打牙祭? 黑飞狐童琪也道:\"二位师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不……要不咱们就答应他们第二个条件吧……\" 所谓人穷志短,狗急跳墙。这武林三怪,会有今天,想必是他们万万没有料到过的。 梁上客廖清在一边把他们的耳语听得清清楚楚,他也不打断,而是饶有趣味地像在欣赏一场杂耍似的。 枯竹君乔禹狠狠地道:\"武林三怪,是何等人物?!赤身裸体走下白云山,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江湖中人? 黑飞狐童琪抬头,瞥了一眼左右两侧的利刃,心自羞愤之余,立刻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来:\"师兄,事到如今,也只有委曲求全,请他们放宽尺度了。现在只有等待来日,再雪这白云山胯下之辱!\"他还是小声地向枯竹君建议。 竹君乔禹,无可奈何地\"嗯\"了一声。 矮头陀普济见师兄同意,立刻挪到梁上客廖清跟前,脸上的表情又像哭又像笑,又抱拳又合掌的道:\"廖……廖英雄,俺们三人冒犯您的虎威啦,能不能通融通融,让俺三人身上留条短裤,……光了大臀下山,实在有点太……太……\" 梁上客廖清见矮头陀的一张胖脸已转酱红色了,故意沉吟了半晌,侧目朝怒气冲冲的痴婆子看了一眼,似乎要征求她的意见。 痴婆子薛玲玲,怪眼圆睁,大声喝道:\"兔崽子!臭男人!你叫老娘看你屁股还……\" 梁上客很快接下去道:\"你等三人听到没有,薛英雄慈悲为怀,答应你们留一条短裤。\"痴婆子被他巧接了下半截话,也不好再更改。 武林三怪,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只得乖乖地把一身衣衫脱光,只剩下一条短裤。 梁上客廖清一直得意地看着他们的举动,一只手还是来回摸着唇上的短须。 武林三怪正待抱头鼠窜,蓦地,彭宗铭一声大喝道:\"慢着!小爷尚有话吩咐你等……\" 彭宗铭的一声断喝,不仅叫武林三怪吓了一跳,就连痴婆子和梁上客也有点奇怪,怎么这些日子来,小娃儿的功力进展这么快,音魄绕耳,竟然\"嗡嗡\"作响。当然这不仅因为彭宗铭的内功日渐深厚的缘故,更因为想起恩师含恨死于雪地的耻辱,彭宗铭更是义愤填膺。 枯竹君乔禹毕竟还是三怪之首,他马上带了仅有的一点点尊严问道:\"小娃儿,我等三人已践了梁上客廖清的诺言,你又阻止我等下山,又待怎样?\"光着身子下山,对武林三怪来说,已不啻为当年韩信的胯下之辱。此刻,这小娃子又出言阻拦,三怪不知他又会想出什么难堪的主意来。 彭宗铭手执飞龙游虹剑,抡腕一抖,剑指向三怪,厉声道:\"你等孽障,此番回转离魂魔娘郑喜处,命她到西倾山百拉峰的天地玉阙,找到菩提门总坛的四掌门之一血影怪客杜训。天下武林同仁将同仇敌忾,讨伐这个盗名杀师,背天行逆的无耻之徒。若找不来,休怪小爷不客气!\"说着,收剑入鞘,退向一旁。武林三怪见他放行,急急地便窜下山去。 痴婆子与梁上客相对视,赞许地朝彭宗铭点点头。原以为他会提及师门之仇,不肯轻易放过三怪,不料他却能以为民除害的大事为先,个人恩怨为后,看样子,这小娃儿确实长大了。 武林三怪走后,白云山又恢复了平静。不过,梁上客与痴婆子针锋相对,互相挑剔的口角,却是一刻未歇。 江湖上永远是冤冤相报,武林三怪并非正派人物,侥幸生还,又岂肯甘拜下风。 爆竹一响,又是岁朝。 白云山上痴婆子薛玲玲的草扉茅屋里,彭宗铭、梁上客廖清和断腿老人乙鸥子四人,就在这枯寂的山野里度过新年。 这天,梁上客廖清找着彭宗铭,悄悄问道:\"小娃儿!闲居无聊,廖师叔父带你往白云山下一游如何? 彭宗铭毕竟还是孩子,耐不住寂寞,忙应道:\"廖师叔有此雅兴,铭儿自当奉陪。 梁上客廖清关怀地说道:\"你来白云山已经四五个月啦,老婆子这套倒转乾坤三五七的剑法真髓也差不多学会了。还有乙老前辈的太乙归禅功玄奇绝学,也已步入门径了吧。说来你也该四处走走,松松筋骨才是。 彭宗铭道:\"廖师叔,铭儿一天到晚练剑练功,不算松筋骨吗? 梁上客一摸唇上短须,假嗔道:\"好小子!廖师叔一片好意关心你,你倒不领情,还敢顶嘴! 话没说完,房里痴婆子薛玲玲不耐烦地嚷道:\"小偷儿!大清早的,你鬼嚷鬼叫地干什么?!吵得老娘睡不好! 梁上客一听,故意更大声地冲着窗户喊起来:\"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老闺女,敢情你魂萦旧梦,重游巫山十二峰呢?! 彭宗铭忍不住笑出声来。 梁上客却转首瞪了他一眼,责备道:\"小娃儿,你懂什么?!\"就在这时,梁上客好像突然发现与他朝夕共处的彭宗铭,竟然又魁梧了不少,已经不再是一个初见面时的那个不懂事的小娃儿了,俨然一个气度轩昂,英姿挺拔的少年人! 这时,痴婆子薛玲玲,银发蓬松,身着大红衣裙,老脸上抹了两堆红红的胭脂,赤足的三寸金莲,蹬了一双二寸不到的磨掉鞋跟的拖鞋,\"踢里塌拉\"地从卧房里出来。 梁上客打趣地道:\"老闺女,愈长愈俏啦。难怪咱廖清来到这里,像跌进软红十丈,喝了孟婆汤似的连自己从哪儿来,往哪儿去都分不清啦! 痴婆子薛玲玲竟不以为忤,反而顾影自怜般地轻叹口气道:\"本来咱痴婆子长得就不丑嘛! 那模样实在令人好笑,彭宗铭可不想遭她喝骂,只好拼命忍着。 梁上客忙不迭地奉承道:\"老闺女!在廖清看来,你可真是一位比玉生香,比花解语的老美女呢! 痴婆子眼一翻,大声道:\"小偷儿!说就说,瞅着你老娘干么? 梁上客还是笑嘻嘻地道:\"老闺女!笑着说话不比绷着脸说话,更有味道? 说到这,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老闺女,咱想带了这小娃儿,往白云山近处玩玩,顺便探听江湖上动静,你看如何? 痴婆子诧异地道:\"你要把这小娃子带往何处去?\"梁上客摇头晃脑地道:\"逐水浮萍随遇而安。 第30章 酒丐康武 梁上客廖清和彭宗铭,下了白云山,又一次来到上次计骗武林三怪的广顺集小镇上。 二人在小镇直街上边走边说着话。彭宗铭突然指着一幢新砌的砖房,嚷道:\"廖师叔!数月前,咱们在广顺集遇着武林三怪时,好像还没有这间新开设的酒肆吧? 梁上客廖清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新添了这么一家酒店。若在别处,这样普通的酒店或许根本不值一提,可在这偏僻的广顺集小镇上,却是极豪华的了。 梁上客含笑道:\"小娃儿!此地既然有新店开张,咱邻居白云山的芳邻,可不能不能捧场哦。走,咱们进去喝一杯如何? 彭宗铭道:\"廖师叔有此雅兴,铭儿当然恭陪了。 二人来到酒肆前,抬眼见正门上方,用红字写有\"太白居\"三字。这时,已有店伙出来张罗,殷勤地招呼道:\"二位爷!里面有空座儿……\" 彭宗铭举目朝店铺里一看,里面是猜拳豁令,高朋满座,显然生意兴隆。二人随着店伙进店,来到仅剩下的一张桌。 梁上客吩咐店伙端上荤素数碟,一壶烧酒。他顺便朝向店铺里的食客环视一圈。 彭宗铭也看了看四周道:\"这家太白居酒店,食客可还不少呢。 梁上客廖清突然发现了个意外的现象,顾不上回答彭宗铭,兀自沉思起来。 这时,店伙已端上酒菜。彭宗铭在梁上客杯里斟满酒,自己也倒了一杯,自语道:\"这一家小酒店,居然僧尼丐道贩走卒,一应俱全,真是奇怪? 沉思中的梁上客突然轻笑一声,问彭宗铭:\"小娃儿!你想不想看戏? 彭宗铭一怔,诧异地问:\"廖师叔!看什么戏? 梁上客左手一摸唇上短须,右手举杯喝了口酒,含蓄地道:\"小娃儿!你等着瞧吧,呆会儿这酒店就会有好戏喽! 梁上客廖清从座位上站起。临走之前,他悄悄地朝彭宗铭神秘地笑了一下。只见他在食客们的桌座上来回穿梭,一脸的煞有其事。 如果有人注意的话,一定会以为他是在寻找遗失的什么东西。所以旁人依旧喝酒行令,并不理会。 不多时,梁上客笑吟吟地回到自己座位,朝彭宗铭看了一眼,夸耀说道:\"小娃儿!好戏就要上场啦,你瞧着吧!\"彭宗铭不知这位廖师叔又在变什么把戏。 恰在这时,门沿柜台处传来一阵\"哇哇\"的怪叫。 又有老掌柜怒气冲冲的声音里还带了一份揶揄的口吻,在向一个臃肿如牛的胖和尚说话,其实也是嚷给全店里的人听的:\"出家人太不像话,小店新开张,施舍一顿,倒也无所谓。却是你袋囊里不放出家人的度牒,木鱼,倒藏了些女人家的衫、裤,简直荒唐! 胖和尚被掌柜说得一张肥秃秃的胖脸,登时涨得通红,越发\"哇哇!\"直叫! 一位老婆婆带了个少妇,急促地从店铺走出来。老婆子一手拿了一只袋囊来到台前,大声痛骂道:\"你这贼秃驴!出家人竟是这等无耻下流,欺侮咱们女流之辈,偷咱老婆子和媳妇儿的东西不算,还把这些破烂玩意丢在我们身上! 老婆子一边说,一边把解开的袋囊给老掌柜和围观的食客看,嘴里不住地嚷着道:\"众位爷们,你们看,这布袋里装的是度牒,木鱼,还有一件袈裟,不是这贼秃驴的东西,还会是谁的? 胖和尚瞠目张嘴,苦着脸愣看着柜台上的两包东西,有口难辩。 围观的食客和这位老掌柜,见证据确凿,纷纷痛骂这胖和,有的忍不住竟要扑上去痛打他一顿。 这幕戏犹未终了,三个衙门巡捕打扮的人物,膳食已毕,来到柜台会帐。 头前的一个,解下随身背包,准备算账付银。刚一解开,顿时大惊失色,愣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 原来,背包里是一件千疮百孔的百衲衣,两只长短不齐的筷子,和一只缺口破边的烂碗,一看就知道,这些都是行乞要饭用的家什。 老掌柜又见一包怪东西搁在柜台上,看看是衙门巡捕,敢怒而不敢言,只得陪笑道:\"我的爷!小店今天新开张,你们三位的酒菜,就算在小老儿的账上啦,可……可何必拿出些要饭家伙出来……\" 这三位衙门巡捕,众目睽睽之下,气得\"呼哧呼哧\"的,难堪得恨不得地上裂开一道缝好钻下去。 一个蓬头垢脸,身穿油腻而褴褛衣衫,手执打狗棒,年有七十余岁的老要饭,摇摇摆摆,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也从店铺里出来。他走向柜台扯着破锣似的嗓子嚷道:\"酒醉心不醉……人穷志不穷! 说着,解开腰兜袋子,大声向老掌柜,道:\"喂!掌柜的,一共多少钱,把账算来。咱老要饭挨家挨户去讨,绝不会白吃你的……\" 话未说完,他和在场的众人俱大吃一惊。原来腰兜里,俱是白花花的锭银。这老要饭突见自己腰兜里竟会有这许多的锭银,也不禁怔住了。 那三个衙门巡捕,一见这老要饭腰兜藏的,正是自己的银两,顿时大怒,吼道:\"好哇!你这老要饭的,原来是个偷窃银两的惯贼,今天,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边捋须,竟偷到咱们衙门官儿身上了,你也太胆大了! 说着话,一根锁链已套在老要饭的头上。人赃俱全,哪容得老要饭有分辩的机会。 店里稳坐的梁上客廖清,此时笑吟吟地向彭宗铭道:\"小娃儿!这出戏你看的可过瘾?\"说着,抬眼睇看着门口那个被衙门巡捕锁住的老要犯,满脸的得意。 彭宗铭顿时明白,这出好戏又是廖师叔一手干的。不过,他还是觉得廖师叔有点太过分了。 这时,那三个巡捕中的一个,正把老要饭的一包赃物﹣-银两,重新包扎起来,一齐扣在他身上。另一包破衣烂碗,自己紧紧拿着。 老要饭满脸的莫名其妙和无可奈何。他拉开破锣的嗓子大声分辩道:\"喂!你们可不能冤枉好人呐!咱老要饭的人穷志不穷,怎会偷你等银两……\" 一个巡捕\"哼\"了一声,打断他的辩解,怒喝:\"你这老家伙,休得狡辩。以咱曹龙看来,不知还犯了多少案子呢! 这老要饭的虽然衣衫褴楼,满脸油垢,仔细看却是精神矍铄,一对眼睛凌芒四射。 从他微妙的神情上看,似乎他能很容易逃脱铁链,不过,他任由三个巡捕锁住。 三个衙门巡捕正推推拉拉地要把老要饭拖走时,梁上客廖清和彭宗铭会了酒帐,也从铺子里出来了。 梁上客道:\"老要饭的!偷东西也要偷得干净利落点嘛!偏偏你年经一把了,还阵上失手,怕只是个贼子贼孙,贼祖宗的重孙吧? 老要饭的被梁上客廖清莫名其妙的一顿挖苦,大声怒喝道:\"你这厮,俺老要饭爷爷又没做亏心事,要你插什么嘴? 梁上客并不生气,又道:\"年纪这么大,火气还是这么盛,难怪当小偷儿也会失手。我看你还是求求贼祖宗保佑吧,说不定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呢! 梁上客说着话,挤在围看热闹的人堆里,在老要饭腰兜处碰了下,又向手提一包破衣烂碗的衙门巡捕撞了下,\"嘻嘻\"笑个不停。过一会,他又替老要饭的求起情来:\"三位爷,就放了这老要饭的吧。他年纪一大把,恐怕也是饿得太久了,饶他一命算啦! 老要饭显然并不领情,不过也不说话。 三个衙门巡捕见这人无端搭腔,竟替偷银的老要饭求情,不由大怒喝道:\"你少噜苏,小心你家大爷也把你拿下见官,说你跟这贼是同伙! 梁上客廖清居然大动肝火,嚷道:\"你等不要仗了官势,欺穷人! 梁上客一忽儿挖苦,一忽儿求情,一忽儿又打抱不平,彭宗铭都有点意外了。 梁上客廖清仍旧大声嚷:\"捉奸捉双,拿贼拿赃,你等平白无故,冤枉老要饭作贼,有什么证据? 梁上客廖清的这番话,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兴趣大增。 一个衙门巡捕,冷笑一声道:\"你既有意替老要饭护短,爷们就给你看看贼赃,若真有此事,连你一块法办! 梁上客点头道:\"行!行!你等三位只要拿出贼赃,咱宁愿连同坐监。不过,要没有……\" 他说到这,又摸摸短须道:\"如果三位爷,在老要饭身上拿不出贼赃,不但要把老要饭的当场释放,而且,还要向他赔罪! 众人越发感到有趣,明明证据确凿,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事,此人居然敢要再次拿出贼赃,而且口出狂言,几乎疑心他神智不清,是个疯子。 彭宗铭当然心中明白,静观事态如何再发展。 三个衙门巡捕虽然对梁上客的胡搅蛮缠气愤异常,可他们有把握把这个疯子一起捉了见官。所以,有心让他看个明白,又把老要饭的腰兜解开,想让他看看贼赃。 然而,不仅三个巡捕,在场的众人俱是睁大了眼睛,连连称奇。真是不可思议!老要饭腰兜里哪有半点银两的影子,明明只有一件破衣裳,两只长短不齐的筷子和一只破碗! 那手提一包破衣物的衙门巡捕,赶紧打开袋囊一看,里面块块银锭,分毫未断。 梁上客廖清朝向围观的众人,忿忿不平地大声嚷道:\"官逼民反,这话真的有理!瞧瞧,大伙瞧瞧,这三位衙门爷,平白无故冤枉这老要饭的是小偷……\" 梁上客廖清理直气壮的一番话,在场众人无不连连称奇,议论纷纷。围观的众人大都也受过官府的气,所以不需梁上客再开口,纷纷要衙门巡捕放了老要饭的。 明明在握的贼赃失去,又见民声鼎沸,三个巡捕只有咽下这口鸟气,放了老要饭的。 而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乞丐,对眼前演出的一幕闹剧,自然有点惊愕。不过,他注意着梁上客廖清的言谈举止,似乎想起了一个曾吃过他亏却从未谋面的人。 彭宗铭待一幕戏终了,众人散去,才走到梁上客廖清跟前。 这时,梁上客廖清咧嘴朝老要饭\"嘻嘻\"一笑道:\"老要饭的!这年头改行可真不容易!百行百业都有祖师爷,你老要饭改行做小偷儿,也该先跪拜过贼祖宗,才配做他的重孙。这次要不是贼祖宗保佑你,你可就惨定了。 老要饭盯着梁上客也不答腔,仍在想此人是否真的就是……。 梁上客煞有介事地接着又道:\"老要饭!人穷志不穷,酒醉心不醉!咱们再干一杯如何? 说到这里,梁上客重又进入店堂,重要一桌酒菜,请老要饭与自己和彭宗铭同席坐下。 彭宗铭在他们二人跟前各斟满酒,老要饭一见到酒,脸上顿时如雪后初霁,舒展开来。梁上客举酒道:\"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此番你老要饭改行做了贼祖宗的重孙,咱俩的关系就更不见外啦! 老要饭也不管他说什么,只顾一个劲地喝酒。几杯酒下肚,这才酒意浓浓地问道:\"尊驾究竟何人? 梁上客一摸唇上短须,显得十分惋惜的样子道:\"老要饭真是贵人多忘事。你不认识咱,咱可认识你手上这根打狗棒呐。说起来还是一段渊源呢! 梁上客这么一说,老要饭顿时想起了什么,酒意全消。 老要饭大声说道:\"好哇!原来是你这个贼偷!梁上客廖清,当年偷了咱打狗棒不算,今天还想做祖宗爷爷! 梁上客廖清微微欠身,在老要饭的空杯里斟满酒,装作受宠若惊地应道:\"不敢!不敢!区区梁上客廖清,承蒙你酒丐康武抬爱! 彭宗铭一听,这才知道,原来被廖师叔捉弄的老要饭,就是名震天下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中的酒丐康武! 酒丐康武气得\"呼呼\"直吼,颌下乱须根根直竖,暴躁地大声道:\"小偷儿!刚才酒肆里调换银包,肯定就是你做的手脚! 梁上客轻描淡写地道:\"这些小玩意儿不值一提。 接着又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咱廖清生平行事最悲天悯人,最讲天理良心。\"说着又向老要饭殷勤劝酒地道:\"老要饭!别发这么大脾气嘛!常动五昧肝火,最容易伤身体! 说着举起杯,像一对多年未见的老友,举杯劝酒,亲切倍至。 酒丐康武的盛怒,被梁上客压下一半。何况,眼前酒香四散,刺得他喉咙奇痒难熬,终于还是举杯一饮而尽。 小偷儿!你干嘛这等缺德,要累害老要饭丢脸? 梁上客得意地笑道:\"要不是这么一来,咱廖清又怎能把你这个神行无踪的酒丐康武留下呢………\" 第31章 无妄之灾 酒丐康武听梁上客说想出这么个缺德主意是为了要自己留下,不由诧异地问道:\"小偷儿!你留下咱老要饭想干什么? 梁上客眨眨眼,打断他的话,反问道:\"老要饭,你暂且别问为什么,咱先问你,你远道来到此地白云山麓小镇,又有什么事? 酒丐康武听此话,不由得又被撩起几分怒意,猛喝了一大口酒,不服气地大声道:\"小偷儿!你家要饭爷爷的事,要你操什么心? 梁上客廖清也不气恼,下意识地摸摸短须,继续琢磨用什么法子套出老要饭的话来。 酒丐康武却抢过梁上客手上的锡酒壶,仿佛天底下就是他一人似的自斟自饮起来。 彭宗铭看在眼里,心里忖道:\"这些武林侠客风尘奇人,怎地都有一副怪脾气。 突然,梁上客廖清找到了一个足可以打开老要饭话匣子的武林轶事。不过,他还是有点迟疑,不知这办法用在老要饭身上是否奏效。 梁上客廖清突然关怀地对一旁的彭宗铭道:\"小娃儿!你来白云山快半年了吧,这套倒转乾坤三五七的剑术,学得有几分火候了吧? 彭宗铭突然听梁上客廖清没头没脑地问出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又见廖师叔在问话时,正侧目留神那位酒丐康武的反应。彭宗铭何等聪颖,顿时会意! 这时,他也想起了初遇痴婆子薛老前辈时,向她求学倒转乾坤三五七时,痴婆子曾说过,她除了倒转乾坤三五七外,还有一套喝酒的绝技,不过仅输在酒丐康武手下。或许,廖师叔就是要抬出薛老前辈来引出这位酒丐康武的话头。 想到此,彭宗铭星眸眨眨,含笑向梁上客道:\"薛老前辈毕生精研的倒转乾坤三五七秘门绝学,实在使铭儿获益匪浅。目前,铭儿已得该剑法的入门之径啦! 彭宗铭正说着,眼光一瞥,竟然像发现一桩奇迹似的住了口。 原来酒丐康武,本来是一手执壶,一手握杯,大口喝着酒的,猛听梁上客与彭宗铭二人谈起痴婆子薛玲玲,神情顿起变化,他带了一份诧异的神情,抬眼朝说话中的二人看了看。 彭宗铭的机警回答,显然使梁上客十分满意,他微微点了下头,装作毫不在意酒丐康武的反应,自己举怀吸口酒,慢条斯理地又向彭宗铭说道:\"小娃儿,痴婆子薛玲玲此番隐居白云山,江湖上一定少有人知道……\" 酒丐康武这时忍不住插话道:\"痴婆子隐居白云山,江湖上早就知道啦。此番老要饭的就是来找她的! 梁上客廖清对酒丐康武说的话,似乎毫不介意,不过心里却是暗暗一乐。自己猜的果然不错,这老要饭仆仆风尘,真是来找老闺女的! 他头也不转,不看酒丐康武一眼,还是朝着彭宗铭道:\"小娃儿!你说真有不怕死的家伙会上白云山找痴婆子吗! 酒丐康武见梁上客不但不理会自己,还含沙射影,不由生气,端起酒杯喝口酒,狠狠地将酒杯往桌上一放。 彭宗铭知道廖师叔话中有话,他不愿得罪这位酒丐康武老前辈,所以,避重就轻地答道:\"如果江湖上已尽知薛老前辈隐居之处,想必她老人家那几轩草扉茅屋就会热闹起来啦! 酒丐康武已注意到了这位方面大耳,气度轩昂的少年人。不过他还不清楚痴婆子薛玲玲与这少年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他素知痴婆子除了一个离师叛门的逆徒玉郎君尚可卿外再无入室弟子,衣钵传人,何以会把震撼武林的绝学倒转乾坤三五七传给这少年人。而且这少年在说话中只是以\"痴婆子薛老前辈\"相称,而不用\"师父\"二字。 越是不明白,就越是想知道。酒丐康武忍不住又大声插嘴道:\"小偷儿!要是痴婆子薛玲玲是你,咱老要饭的才不会千里迢迢地赶来黔南白云山。咱巴不得让你死在三怪四修罗和这次同来白云山的一众菩提门高手的手里呢? 梁上客廖清终于引出酒丐康武的话题,不过还是装作漠不关心冷冷地道:\"老要饭!你少拿这些话来吓唬人!你老要饭的怕那些见不得人的邪门孽障,咱梁上客廖清可不把他当一回事呢! 他说到这里,举筷挟菜,神态悠闲至极。其实他心里正希望酒丐康武赶快详细说下去。 酒丐康武大声唤过店伙,要再上一壶酒,不服气地道:\"小偷儿,我看你平时只会摸黑道,走暗径,光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下三流名堂。所以才会不知道当前武林大势的变化吧。 说着,接过店伙递过来的酒壶,慢慢地倒了满杯的酒,喝了一大口。一只油腻腻的大袖抹了下嘴边的酒渍,又道:\"痴婆子薛玲玲,接二连三地同菩提门人出手,据说前一些时候,武林三怪也在白云山受辱于她手里。 酒丐康武手执酒壶,一边斟一边喝,接连饮了三四杯,才接着道:\"据说在云雾峰的菩提门蜀地分坛,也被捣毁,分坛主乃是武林四修罗中的走壁铁尸付邦,这孽障一身功力尽废,被逐下云雾峰。 菩提门中人物,把前后经过一连贯,除料其中尚有隐伏高人外,认定是痴婆子薛玲玲所主使。所以,这些孽障,携同三怪四修罗,扬言要踏平白云山,生擒痴婆子薛玲玲…… 梁上客听得不由心头暗暗一震,脸上还是表现得平淡无奇的样子,故意冷冷地问道:\"老要饭!敢情你是顺风耳,通天眼,居然知道得这等清楚。 酒丐康武见梁上客不但不信任自己,还一个劲地嘲笑挖苦,大声分辩道:\"小偷儿,你能在当今武林双奇三怪四修罗中占上一席,不就靠那一套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下三下流功夫,你家要饭爷爷的一身轻功绝技,天下武林有几个比得上? 咱老要反探得这些情形,所以才不远千里,特地赶来白云山,找痴婆子薛玲玲报个讯儿。你这个小偷儿,少跟我聒噪。 这番话说得彭宗铭也不由暗自一惊。酒丐康武接连又狂饮几杯,带了几分醉意,指着彭宗铭问道:\"小偷儿!小孩子是谁? 梁上客廖清眨眨眼,夸耀含蓄地道:\"说起这孩子的师门来历,准要把你老要饭吓一跳……\" 酒丐康武醉眼惺忪地朝彭宗铭望了一眼。 梁上客道:\"这娃儿的正牌师父,乃是半脸神尼昭元师太。至于副牌的,就多啦。 酒丐康武困惑地又朝彭宗铭看了眼。 梁上客廖清一摸唇上那撮短须,摇头晃脑地缓缓道:\"他的副牌师父,除了你酒丐康武可占尽了烟酒茶客痴癫僧。烟客任九龄授他岐黄之道,济世药理;茶客于七教他奇门八卦,五行九宫,痴婆子薛玲玲,把一套震撼武林的倒转乾坤三五七秘门绝学,倾囊传授给了他。 说来你老要饭的都不相信,就从未收过入室弟子的疯癫僧老怪物,也将他一套玄奇莫测的饿狗吃巴掌传了他呢? 酒丐康武怀疑地再看了彭宗铭一眼。 梁上客还是滔滔不绝地接着道:\"这小娃儿,得他师父半脸神尼昭元师太的琼楼十二曲真传。你老要饭方才所说的什么捣毁菩提门蜀地分坛之事,除了烟翁,茶客,疯癫僧等相助外,另有的高人就是这小娃儿。他运用一曲子声,枭鸣狼嗥捣毁贼窝,除了走壁铁尸付邦侥幸脱身,整个菩提门蜀地分坛人物,全丧命在这娃儿手里! 酒丐康武听得连连惊\"哦\",频频点头。一双眼睛忙个不停,又是倒酒,又是细瞅彭宗铭。 彭宗铭有点害羞,不知廖师叔为何要着意渲染这些事。染上客廖清接着道:\"这小娃儿还有一段渊源,咱索性都告诉你吧,他还是饮誉当今武林的儒侠欧振天的未来的东床娇客!\"彭宗铭正惴惴不安之际,梁上客突然又像嘱咐又像命令似的向彭宗铭道:\"小娃儿!快来拜见这位酒丐康老前辈。有机会请他老人家也传授你一套震撼武林的轻功绝学,到时,你小娃儿得天独厚,当今武林上的烟酒茶客痴癫僧就全是你娃儿的师父啦! 彭宗铭恭敬地应了声,站起身,以重礼上前拜见了酒丐康武。 梁上客廖清自作主张地说出这话,彭宗铭又已经跪在面前了,酒丐康武只得挽起彭宗铭,接下来却又不知如何应付。 酒丐康武大声问道:\"小偷儿,你拉拉扯扯说了这么些,想来你知道痴婆子薛玲玲的去处喽? 梁上客道:\"老要饭,咱廖清说来你可别见怪,痴婆子老闺女的去处,咱不但知道,而且还是刘樊合籍,管鲍双修。咱俩亲亲热热地住在一起呢。 酒丐康武已有七八分醉意,忽听梁上客说出这话,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无名之火,\"哇哇\"的一阵怪叫怪嚷,摔下手握的酒壶,便闪电似地舒伸右臂,隔桌把梁上客如老鹰攫小鸡似地提了起来! 酒丐康武虽已酒醉酩酊之际,可是他这手绝招使出,饶是身列武林双奇中的梁上客廖清,竟也闪不及。 彭宗铭眼见酒丐康武突然出手,想动手又不能,只得手足无措地在一边看着。 酒丐康武一手提起梁上客,犹如扔球似地便朝向店外面甩出去,嘴里含混不清地乱叫乱嚷着。 这一扔,梁客廖清好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似的,越过几桌喝茶的人头顶,一直掉在店门外的大街上。 幸亏梁上客也有些功夫,站稳身子。一想在彭宗铭面前出丑,不由又恼羞成怒。 酒丐康武酒气薰天地又从店里扑出来,嘴里模糊不清地不知嚷些什么,追过来又抓起梁上客后颈,一手揪着梁上客的衣裤,猛朝数丈外的街面扔出去。 梁上客廖清,不知怎么触犯了酒丐康武,竟惹得他如此大怒。\"哎唷\"连连叫唤,还真又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这一下可摔得不轻,他暗自懊恼怎么一点没提防,素知酒丐康武向来是出手敏捷的。 这时,彭宗铭也已从店堂里追出来。见酒丐康武大发酒疯,而廖师叔已摔得鼻青脸肿,正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酒丐康武一步三摇地又要扑向梁上客。 梁上客廖清,这会子也顾不得什么师叔的面子了,连连唤彭宗铭道:\"小娃儿,你再不挡住这酒鬼,廖师叔可就惨透哪! 彭宗铭追随梁上客廖清至今,还是第一次看见廖师叔吃过亏,心里想笑,又不敢。 见梁上客急得大声呼叫,便跃身一纵,横在酒丐康武面前,张开双臂,想要把他拦住。 说也奇怪,酒丐康武晃了几步,酒劲上来,竟然\"噗\"的一声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了! 梁上客廖清长长地吁了口气,如逢大赦似地走过来。 这位平时素以捉弄人为乐的梁上客廖清可算是尝尽了苦头,满头大汗,鼻青脸肿的。彭宗铭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梁上客廖清,被酒丐康武摔得浑身筋骨酸痛,一口鸟气正无处发泄,见彭宗铭看了自己在笑,不由勃然大怒,喝道:\"好小子,你廖师叔吃了这酒鬼的大亏,你还幸灾乐祸,居然笑得出来! 彭宗铭急忙憋住笑,巧辩道:\"廖师叔,要是铭儿哭了,您老人家看了岂不更要生气? 梁上客舌巧如簧的一张嘴居然被彭宗铭问住了,张口结舌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地上的酒丐康武,鼾息不绝,睡得像口死猪。 梁上客廖清忿忿不平地叹了口气,向彭宗铭道:\"小娃儿,咱们回白云山去吧! 彭宗铭看了看地上的酒丐康武,带着关怀的口吻问道:\"廖师叔,那这位康老前辈怎么办呢?他可是专程来白云山,寻找痴婆子薛老前辈的。咱们总不能把他扔下不管吧? 梁上客狠狠地瞪了熟垂的酒丐康武一眼,不耐烦地问道:\"小娃儿,依你说,又怎么办\"? 彭宗铭好容易忍住笑,答道:\"让铭儿把他背上白云山。 第32章 酒的味道 梁上客廖清一听彭宗铭要把酒丐康武背上白云山,摸了摸还火辣辣发痛的脸,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想了想,还是颔首闷\"哼\"了一声,懒洋洋地道:\"小娃儿!酒鬼老要饭,可不轻哦,你要是累了,廖师叔可不会帮你! 彭宗铭点头道:\"是!廖师叔,铭儿一人来背康老前辈就是啦。 彭宗铭背了醉得像死猪似的酒丐康武和梁上客廖清又离开广顺集小镇,直上白云山而来。 路上,彭宗铭关怀地问梁上客道:\"廖师叔,这次您吃了康老前辈的大亏,您……\" 其实,彭宗铭问出这话绝无心机,完全是一番好意,可是在梁上客廖清听来,却满不是味道。他朝彭宗铭狠狠地瞪了一眼,大声道:\"小娃儿!你廖师叔挨了这酒鬼的打,你好像蛮高兴的嘛! 彭宗铭分辩道:\"廖师叔,铭儿绝不是这等心意,您千万别错怪了铭儿。 梁上客余怒未熄的又\"哼\"了一声。 白云山沿坡峰势起伏。削壁直立,耸峰凌霄,彭宗铭虽然一身内家造诣,已今非昔比,但背了这么一个死猪似的酒丐康武,行动不便,所以,不一会,还是有点累乏不堪。 二人走了不少路,彭宗铭气喘吁吁地道:\"廖师叔!铭儿累了,您老人家替我一下,行不行? 梁上客廖清本来早已有言在先,但见彭宗铭果然是累了,看看又有点不忍心。迟疑片刻,还是接过熟睡的酒丐康武,背在自己背上。 不过,人是背在身上了,嘴可不肯闲着。只听他一边走一边骂道:\"酒鬼!老要饭!发起酒疯来像条野狗!现在倒好,又成死猪了!你家爷爷恨极了就把你扔在山谷里喂山狼! 背在梁上客背上的酒丐康武,被激厉的山风吹刮,又一路的颠簸荡动,肚里的酒食开始一阵阵地往上翻涌。 突然,宛若决堤的洪水,\"哗哗\"一阵大吐特吐,对着梁上客廖清的后颈,浇得是淋漓遍至。一股奇酸、奇臭令人呕吐的怪味,顿时四散开来。 梁上客跺足叫苦不迭,猛把酒丐康武扔在山径石边,嘴里恨恨地大骂道:\"死酒鬼!瘟酒鬼!醉死了别再醒来! 就在他破口大骂时,酒丐康武满肚的酒糟吐出,又给梁上客摔在地上猛的一震,居然慢慢地醒转过来。 酒丐醉眼惺忪地看了看彭宗铭,又朝梁上客廖清盯看了片刻,接着抬眼四下环视一番,诧异地道:\"小偷儿!这里什么所在?咱老要饭怎地会到这里来的? 梁上客摸着还隐隐作痛的脸颊,狠狠地瞪着他,一语不发。 彭宗铭道:\"康老前辈,这里就是白云山啦。再上去不远,就是痴婆子薛老前辈的住处了\"。 酒丐康武闻听此言,脸现欣瑜之色。 这时,他一眼看到梁上客廖清脸青额肿,一身的污水淋滴,狼狈不堪的样子,惊奇地问道:\"小偷儿!你怎么啦?怎么弄成这副样子?\"语气里竟满是关怀,敢情他根本忘记了自己刚才的事。 梁上客廖清一肚子的蹩扭,道:\"咱梁上客吃了不孝的龟孙子的亏! 彭宗铭听他俩一问一答,心里好笑,这岂不是两只乌龟了? 酒丐康武愣了半晌,困惑地朝梁上客看了看,诧异地喃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上客又恶狠狠地补了一句:\"是咱梁上客廖清的十八代重孙干的! 酒丐康武有点感到梁上客的话似有所指,可仍是不甚了解,于是便转向彭宗铭,想从他那里找到答案。 彭宗铭见这位酒丐康武居然稀里糊涂到这种地步,还好奇心十足,早已忍不禁笑了个够,他一边递过酒丐康武的打狗棒,一边指着梁上客向酒丐康武道:\"康老前辈,您方才在广顺集小镇的那家酒肆里喝得酩酊大醉,失手把廖师叔摔得半死。刚才廖师叔好心背您上山,您又吐了他老人家一身都走俗糟……\" 酒丐康武这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歉意地对梁上客廖清道:\"小偷儿!不知者无罪,咱老要饭的最后得罪,现在向你赔礼了! 梁上客廖清还是余怒未息,恨恨地道:\"老要饭!等你下次再酒醉时,咱替你准备一盆大粪,给你解酒! 三人很快来到痴婆子薛玲玲的几间单扉茅屋前。彭宗铭走在二人前面,还未进门却是怔住了。 他向酒丐康武看了看,对梁上客廖清道:\"廖师叔,屋里怎地有人? 梁上客还没回过劲来,有声没气地道:\"废话!屋里没有人,难道有鬼? 彭宗铭辩道:\"屋里除了薛老前辈外,还有别的说话声…… 就在二人说话时,茅屋的门开了,彭宗铭顿觉一缕幽幽清香扑面而来。紧接着一声清韵甜醇之声传来! 铭弟!你跟廖师叔回来啦! 这一刹那间,彭宗铭顿觉眼前一亮,一个黛眉如画,秀眸流波的俏佳人,两鬓的青丝微微翩舞,身着一套浅绿色的疾服劲装满面春风地立在眼前。 梁上客廖清责备道:\"小娃儿!……别像头馋猫似地老盯着人家看。难道连你欧伯父的掌上明珠婉丽姐姐都不认识了吗? 彭宗铭被梁上客说得俊脸绯红,正待分辩时,婉丽姑娘已娇躯一转,奔回屋里。 众人进屋,儒侠欧振天正与痴婆子薛玲玲在谈话。欧婉丽娇躯轻掩,躲在她父亲身后。屋里二人见酒丐康武这不速之客也来到白云山,实在出乎意料之外。 酒丐康武与儒侠欧振天也有一段渊源。此番在白云山巧遇,意外之余也并不生疏。 痴婆子薛玲玲朝酒丐康武揶揄道:\"老要饭的!一别数年,你还没有淹死在酒缸里?!这次上咱白云山,是不是还想举杯较量一番? 说着,蛮有自信地接着说道:\"老要饭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次,咱老婆子非要你醉死在白云山! 痴婆子还想接着往下说,酒丐插嘴道:\"老乞婆!你闯下滔天大祸,有人要抽你筋,剥你皮呢,咱康武特来报讯,你还有闲情较量喝酒! 痴婆子满不在乎的大声道:\"老要饭的!少拿这些吓唬人,就算老娘死了,也要把你垫进棺材底里下,伴了咱殉葬! 酒丐康武这时不知怎么再往下说,梁上客廖清又摸摸青肿未退的脸,忿忿地接口道:\"老闺女!喜新厌旧,水性杨花……! 众目睽睽之下,梁上客出口无忌,引得痴婆子一张老脸通红。 儒侠欧振天见这几位风尘奇人以趣语相逗,不由抚须朗笑起来。 这时,他一手揽过彭宗铭,惊叹道:\"铭儿,别后不到一年,你真长大了不少!\"说着侧目朝爱女婉丽看了一眼,其意不言而喻。 欧婉丽娇羞地别过脸去,偷偷朝彭宗铭瞥了一眼,又羞怯地垂下头去。 彭宗铭把别后的一段曲折经过情形,对儒侠欧振天和酒丐康武说了一遍。说罢,诧异地问欧振天:\"欧伯父!您老人家怎地知道痴婆子薛老前辈,隐居在此地白云山? 欧婉丽纤手捏了一块粉红色的小手绢,轻掩粉腮樱嘴,接了她父亲的话,柔声道:\"薛老前辈住在白云山,这事武林上早就知道啦。不是隐居,早就是明居啦! 现在的彭宗铭,似乎已褪去数月前在鄂地老河口三官集的欧庄,初见欧婉丽时的天真稚嫩之气,这时的他不但姿态潇洒,气度轩昂,而且浑身上下俱显出一股英气豪气和俊气,举手投足都令人喜爱,尤令少女青睐。 听欧婉丽说出这话,他的眸光里闪现着柔和的神采,深深地看她一眼,应声道:\"丽姊!你说的是……! 彭宗铭这声\"丽姊\",宛若一曲简短而极美妙的音律,又如一股柔和的春风,吹开了少女半掩的心扉。 欧婉丽粉腮涌起薄薄的红晕,芳心乱颤,像受到一股真名而来的力量的震荡。 她希望,这缕简短而美妙的音律,能拖延得很长,很长,能让她尽情地欣赏,直到陶醉。 婉丽本来低垂着头不敢正视彭宗铭一张英气逼人的脸庞,这时,仿佛鼓足了勇气,才缓缓抬起头。一对晶莹澄澈的美目,满含着期待而欣愉的神情,含情脉脉地朝彭宗铭看了一眼。 或许,这就是这对小儿女真正认识了自己认识了对方,而互相期待着憧憬着绮丽梦想的时候。 这边,两个少年人正四目传情,那边,面红耳赤的酒丐康武一肚子蹩扭,问痴婆子道:\"老乞婆!咱老要饭路途迢迢,不远千里地为你传信奔波,你竟没有一杯水酒待客?这像什么话? 梁上客廖清,听酒丐康武又提起\"酒\"来,立刻想到广顺集小镇大街上,被这老要饭发酒疯扔出店堂的一幕惨状,真有点\"不寒而栗\"了。 他眼珠一转,又生出一个刁谲古怪的主意。冷眼看着酒丐康武,心里说道:\"有仇不报非君子。酒鬼老要饭,咱梁上客廖清,一辈子都是只占人家便宜,还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这次既栽在你手时,你就等着瞧吧! 想罢,他竟帮了酒丐康武一起向痴婆子大声道:\"老闺女!说来还真是你的不对呢。俗话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既不乐,可也不能让人空肚子待着啊! 痴婆子看都不看梁上客一眼,不屑一顾似地冷冷道:\"小偷儿,你少替人家摇旗擂鼓的。老娘就是有酒待客,也不会有你的一份! 梁上客这次显得异常慷慨,极其大方地道:\"老闺女!你有酒待远客是了,咱廖清可不稀罕这顿酒饭! 痴婆子不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转首向酒丐康武道:\"老要饭,我看你就该是一辈子穷命,整天跟饿了三天三夜似的。现在还不是吃饭时候呢,你穷叫穷嚷地吃什么? 酒丐康武被痴婆子这么一通说,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梁上客廖清,插嘴道:\"老闺女!你也实在太小气啦!……老要饭既然嚷了要酒喝,就给他装一壶酒,配几碟菜,让他自己又吃又喝得啦! 痴婆子见梁上客一副没安好心的样子,不耐烦地大声问他道:\"小偷儿!你既这么说,看来是想讨做这件差事啦?咱老婆子跟欧老鬼说话,可没闲工夫,侍候这恶鬼。你要愿意,就忙乎去吧。 痴婆子接着又道:\"小偷儿!老娃娃乙欧子,这几天正练一门什么怪功夫,你可别去惊扰他! 梁上客就等着这话呢,忙不迭地应了声,道:\"老闺女!咱廖清专喜欢侍候从十八层地狱出来的饿死鬼,酒鬼,龟孙子……我来办就是,你就甭管啦!\"说着,兴冲冲地进屋了。 这时,儒侠欧振天又将话题扯回刚才。他朝酒丐康武看了一眼,接着又道:\"薛道友!眼下三怪四修罗和菩提门中人物,纷纷朝这白云山打主意呢。老夫此番了小女,一来是游侠江湖,再则造访白云山,顺便告诉你这个讯息。你得随时注意啊! 儒侠欧振天话没说完,一边的酒丐康武忍不住插嘴道:\"老乞婆!咱老要饭来此白云山找你,也是为了这桩事!依我看三怪四修罗不足虑?倒是菩提门中的几个人物……\" 他话未及说完,只见梁上客廖清,一手托菜盘,一手执酒壶,笑吟吟地从里面出来了。梁上客显得异常亲切友好地向酒丐康武说道:\"老要饭!你喝下这壶酒,保你五世其昌,万寿无疆,你死后还有七子八婿替你抱头送终……\" 酒丐康武,一见酒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想也不仔细想,抢过酒壶,就嘴对嘴地一阵猛灌。 饮到一半,酒丐康武突然放下酒壶,诧异地向痴婆子问道:\"老乞婆!你这儿的酒,怎地有股骚味? 痴婆子薛玲玲刚想骂他胡扯,梁上客装出不胜抱歉似地向酒丐康武道:\"老要饭,真对不起,咱廖清替你端菜拿酒时,一时便急,又怕你等久了着急,所以不得已就把尿洒在酒壶里啦!\" 第33章 青苔沟 酒丐康武这才明白,自己又上当了。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简直是恨不得咬他梁上客一口。只见他把手塞进喉咙,想把肚里的东西呕吐出来。 \"哇哇\"地怪叫了半天,也仅仅吐出几口黄水,方才在梁上客背上,早把一肚子的酒菜,吐得一干二净了。 酒丐的脸上,眼泪鼻涕糊成一团。不过,就是这样,还忘不了痛骂梁上客,只是模糊不清罢了:\"瘟贼!……小偷儿!……竟敢惩你家要饭爷爷……看……看你能有几条狗命……” 梁上客廖清一点儿都不生气,倒是看着狼狈不堪的酒丐,得意地笑个不停。 酒丐康武呕吐了多时,黄水也快吐干了。他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子。 只见他磨拳擦掌的又要扑上来揍梁上客。 在场的众人,都有点吃惊。彭宗铭更有点担心,他可是亲眼看见廖师叔被摔在街上的惨象。 梁上客廖清却比在小镇上要泰然得多,朝酒丐康武笑了笑,显得异常关怀似地道:\"老要饭!喝下半酒壶的尿,又算得了什么呢?别激动,急火伤肝! 酒丐康武已经走近梁上客廖清的身边。只听他咬牙切齿地道:\"瘟贼!看你要饭爷爷先把你这厮生吞活剥了,再干其他正事! 梁上客廖清还是满不在乎地\"嘻\"的一笑,缓缓道:\"老要饭!不见得吧。你喝的那壶酒,可不光有咱廖清的尿,还有一撮''九九离魂散''呢。解铃还须系铃人,恐怕咱廖清还没被生吞活剥,你老要饭的已经归天啦! 酒丐康武蓦然一震,冲前的身子陡又暴退几步。 屋里的众人,原以为这两个人只是斗斗气,没料到廖清却会动真格的。 梁上客廖清又道:\"老要饭,咱廖清行事一向是悲天悯人。只要你老要饭跪地喊声:''贼祖宗、贼爷爷!''咱廖清就给你解药。若不然的话,咱就等着看你七孔流血,横尸地上吧。\"梁上客说得有条不紊,听上去却是毒厉之极。 人都有求生的本能,酒丐康武当然也不会例外。何况梁上客说得又是那么煞有其事。 正当酒丐康武左看右看不知如何应付的时候,突然\"啪\"的一声响,紧接着就看见梁上客廖清手抚脑袋,又窜又叫的。 原来梁上客廖清正值洋洋自得之际,不知什么时候,痴婆子薛玲玲已绕到他身后,用龙角剑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痴婆子盛怒地大声向梁上客道:\"没出息的小偷儿!老娘看你一辈子只配干这些见不得人的下三流手脚。今天,要是你不把老要饭救过来,看咱老娘会轻饶了你! 梁上客廖清一手抚了疼痛彻骨的脑袋,一边看了痴婆子呆呆地发怔,仿佛满脑子的刁钻古怪的鬼念头,全被这一击冲跑了。 痴婆子怒冲冲地接着又道:\"小偷儿!老娘的话,你听到没有? 梁上客揉着脑袋上隆起的一块疙瘩,看了看酒丐康武,突然拉长了脸,朝痴婆子道:\"老闺女,你要咱救这老要饭不难,不过,你可要叫他答应咱廖清一件事! 痴婆子薛玲玲微微一怔,随即瞪着眼大声道:\"只要你小偷儿说得有理,别说老要饭,咱老婆子亦能做主! 梁上客听痴婆子说出这话,仿佛有了保障,朝向酒丐康武道:\"老要饭的!老闺女的话你听到没有?!刚才在集上你大发酒疯,把咱又扔又摔的,弄得遍体是伤,出尽洋相。这次咱请你喝半壶尿酒,也不能说过份吧。咱俩不过凑个平局,干脆言和吧,要不然……\"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又住了嘴,两眼滴溜溜地瞅着酒丐康武。 酒丐康武虽然一肚子不乐意,可是想到这小偷儿在尿酒里掺了什么九九离魂散,心里又怕死,没奈何,也就不置可否地点头答应了。 这时,梁上客廖清,惬意地朝儒侠及痴婆子等看了一眼,仿佛请他们做在场的证人,以免以后酒丐康武再反悔。 儒侠欧振天一直含笑看着这几位风尘奇人,对所演出的闹剧,也不表态。 梁上客廖清不慌不忙地从托盘里撕下一条鸡腿,递给酒客,似笑不笑而又煞有其事地对酒丐道:\"老要饭的,你吃了这条鸡腿,保你能立刻解除九九离魂散的奇毒啦! 酒丐康武怀疑地接过他手里的鸡腿,咬了一大口。 儒侠欧振天率先忍俊不禁地纵声大笑起来。这笑声,立刻传染了屋里的每个人。 痴婆子薛玲玲起先还有点疑心,因为她还从来没听说过梁上客廖清还有什么九九离魂散的毒药。正想着呢,猛听得儒侠欧振天的一阵朗声大笑,顿时明白过来,于是张开大嘴也是一阵大笑。 欧婉丽跟彭宗铭,当然更是笑得开心极了。 梁上客廖清自己却不笑,一对怪眼眨也不眨地睇看着酒丐,眼见着自己一手导演的闹剧居然获得如此意外的成功,那酒丐康武在众人的笑声里,越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儒侠欧振天,于心不忍,朝向酒丐道:\"康老友,你太忠厚,太老实啦。鸡腿能解毒,那狗腿不就能治病啦! 儒侠这么一说,酒丐顿时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他一步一步逼向梁上客廖清,眼睛里满是恼羞成怒的恶意:\"小偷儿!好哇……!你耍咱要饭爷爷……\" 梁上客廖清,似乎稳操胜券,轻松平淡地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咱廖清这点小玩意儿,算不了什么。只要你以后别再惹咱廖清,说不定以后你老要饭的还要求咱帮忙呢! 酒丐知道吃亏已定,只得作罢。不过,还是气不过,也不知怎么出气。 这时痴婆子薛玲玲滴溜溜地看了儒侠欧振天身边的婉丽姑娘一眼,倏地又朝梁上客身后的彭宗铭看了眼,不易察觉地点点头,她好像又发现了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朝儒侠欧振天道:\"欧老头儿!这笔买卖可以做得……\"儒侠欧振天诧异地问道:\"薛道友!你说的是什么买卖? 痴婆子咧嘴一笑,指了彭宗铭道:\"欧老头!你这位小闺女跟咱这小娃子,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痴婆子话还没说,梁上客廖清因为还记恨着刚才被她用龙角剑揍的那下,揶揄地道:\"没汉子的老闺女,这小娃子竟会成你的啦?真是稀古奇闻。 他不敢说得大声,可偏偏谁都听到。痴婆子一张老脸顿时变色,怒冲冲地道:\"你这小偷儿!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要不是老娘替你解围,你早被老要饭打成肉饼了! 彭宗铭与欧婉丽,这对情窦初开的小儿女,自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一旦被痴婆子薛玲玲的一句话捅破了窗户纸,目然是满面通红,相互偷偷对视一眼,又赶紧回避开对方甜蜜蜜的眼光。 梁上客廖清却毫不在乎痴婆子的挖苦,反而看着痴婆子怒容满面的样子得意地笑了又笑。 痴婆子不去理他,向彭宗铭和欧婉丽看了一眼,关怀地道:\"你们小俩口,呆在这里也怪不自然的……\"见彭宗铭还不动,便假装生气,吩咐道:\"傻小子!还待在这儿干嘛!….白云山有的是好去处,还不伴你婉丽姊姊,到各处去逛逛?记着找个幽静处,说说贴心话! 彭宗铭与欧婉丽,红了脸,梁上客廖清又忍不住插嘴道:\"咦?老闺儿,看不出你对这事,倒是蛮有经验的嘛! 痴婆子又要伸出龙角剑揍他,梁上客廖清一纵,躲开了。儒侠欧振天越发觉得有趣,脸上着笑意。 \"铭儿!你薛老前辈的话也有道理,你就陪了你婉丽姊姊,到山间各处玩玩去吧!\"儒侠欧振天其实也有此意,正好借机说出来。接着,又含蓄地添了一句:\"你们分别了几月,正该谈谈才是……\" 欧婉丽的少女心河,立刻被这些话搅乱了,像是被谁投下了一块细石,异常敏感地掀起圈圈涟漪。粉腮涌起好看红晕,依在她父亲怀里撒娇道:\"爹……你坏……你坏嘛!丽儿不来啦! 欧振天慈爱地抚着她的满头乌发,含笑地轻轻推了她,道:\"丽儿,听话,跟铭弟一起到外面玩玩去! 梁上客廖清那张永远关不上的嘴,又忍不住道:\"现在要你们俩出来逛逛,偏是假惺惺地装着这副模样。到时候,只恐怕不要你们出去,也得要偷偷地跑啦! 气还未消的酒丐康武道:\"你这小偷儿!真是恶习不改,连晚辈跟前,居然也要占便宜! 彭宗铭知道再呆下去,反而更容易被廖师叔取笑,便鼓起勇气,红着脸轻声向欧婉丽道:\"丽姊,咱们出去玩玩,好不好? 欧婉丽莞尔一笑,也不答话,只红着脸,轻轻点点头。 彭宗铭领了欧婉丽,离开痴婆子那间茅屋。两人就沿着山径小道,在错落的林木间缓缓走着。两人的心里,都有好些话想说,可又不知如何开口,于是,俩人默默地走着。偶尔掠空飞过几只禽鸟,或是山风吹过,枝叶间飒飒作响,算是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彭宗铭毕竟是男孩子,他忍不住侧首向婉丽看了一眼,鼓足了勇气停下步子,盯着婉丽姑娘。 少女的心更加敏感,晓得他要开口说话,便也停了脚步。她樱唇微绽,面若桃花。纤手拢了下头发,足尖轻踏着野草柔茵,似乎想用悠闲的神情,来掩饰少女心中的喜悦、慌乱和羞涩。过了好半天,才轻唤了一声:\"铭弟……\"立刻又·戛然而止,说不下去了。 彭宗铭很快应了:\"丽姊……\"也说不下去了。 为了掩饰内心的窘迫,只得又闭上嘴,含笑盯着婉丽一个劲地看。\"丽姊……你真好看!\"话一出口,便立刻后悔了。他不知道这么说婉丽姊会不会不高兴。 ——初度跌入软红粉红色气氛里的少男少女,他们的感触是直率,坦挚,天真的。他们绝不会以阿谀而取悦对方的,现在的彭宗铭向婉丽说出这寥寥数语,这是由衷之言,出自心扉……! 彭宗铭的话当然是由衷之言,出于肺腑,而绝不是阿谀奉承,所以,眼神中满蕴着期待和不安看着婉丽。 欧婉丽一张娇嫩的粉脸,早已绯红若霞,一对晶莹澄澈的美目,洋溢着浓郁的春的神采。 她轻声道:\"铭弟。你不是在笑丽姊吧? 彭宗铭从少女的眼神笑靥中似乎悟到了什么,十分真挚而肯定地道:\"丽姊!铭儿说的话是真的! 短短的一句话,仿佛蜜露中又掺和了烈酒,将欧婉丽的一颗芳心浸泡得又酥又软,醉意沉沉。 欧婉丽似乎不愿过分显露内心的喜悦,从地上拔了一枝小草,娇憨而顽皮地噙在嘴里。日夜憧憬的梦想,在这一刻,似乎已经实现了。 少女娇羞的表情仿佛给了彭宗铭无比的勇气,他又道:\"丽姊!那天在欧庄跟你分别后……心里有说不出的味道。我……我一直常惦念你……真想不到你会跟欧伯父来到白云山……我……我们又见面了……\" 他说得很轻,断断续续的简直像个刚学说话的孩子。 可是,在欧婉丽听来,却像聆听一曲美妙动人的音乐。她全神贯注地倾听着,仿佛希望对方的话能拖延更长更久。 这时,他们已来到一处断崖边,抬眼望去,崖下的深沟几乎延伸到了两侧的树林的尽头。 因为刚才那段简略的谈话,两颗心似乎已慢慢消去了中间的隔膜,而彼此共鸣,很快沟通融合起来。 彭宗铭惬意地嗅着身畔的幽香,真是说不出的舒适与醇醉。 欧婉丽轻挨在他身旁,凝神看那条深长的壕沟,好奇地问彭宗铭道:\"铭弟!这条深沟怎地像鬼斧神工似的,这样奇怪? 彭宗铭含笑答道:\"廖师叔替它取了一个名字,叫''青苔沟''! 说着,指了指这条青苔沟,又道:\"丽姊!你看,这条青苔沟长满着绿油油、滑润无比的青苔,廖师叔说,这条沟以后还有极大的用处呢。 婉丽正要答话,一抬头,正看到前面有个人,赶紧轻轻拉了下彭宗铭的衣袖,小声道:\"铭弟!你看,那边站的不是廖师叔吗? 彭宗铭一看,果然是梁上客廖清,正凝神看着青苔沟,好像在研究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脸正经。 彭宗铭小声道:\"丽姊!咱们别惊动他老人家。我伴你往另外一个去处玩去。 第34章 茶坊里 崦峨日落,薄暮时分,彭宗铭与欧婉丽才尽兴游归。这时,痴婆子薛玲玲的住处,添了一位不速之客﹣﹣茶客于七! 当彭宗铭同欧婉丽刚一踏进屋,立刻惊讶而喜悦地叫道:\"于伯父! 茶客于七来此已有时辰,早从众人的口中得知与彭宗铭别离后的一段经过,以及正与儒侠欧振天的掌上明珠婉丽姑娘一同外出游玩的情形,所以不回答彭宗铭,而特意向婉丽多看了一眼。 这时,儒侠欧振天指着于七,对婉丽道:\"丽儿!快来拜见这位于伯父! 欧婉丽莲步轻移,娇羞地向茶客于七施了一礼。 茶客于七和彭宗铭谈了几句别后如何的话,又继续俩人未进屋前尚未说完的话。 茶客于七道:\"……这次来扰白云山的,由菩提门四大掌门之一的血影怪客杜训带领,其中除了三怪四修罗,尚有离魂魔娘郑喜,还有一位息隐江湖多年的邪门魔头野山驼翁姜明。所以,此番菩提门倾巢出动,可说不同导常。 据咱于七从武林传闻听来,菩提门所以大肆进逼白云山,其中有几段恩怨纠缠,离魂魔娘郑喜乃是菩提门四大掌门中,珠蕊宫主卓英的师妹,而郑喜在豫西外方山鹿鸣峰离魂寨,又遭了痴婆子薛道友一场奇耻大辱……\"! 一边的痴婆子薛玲玲忍不住嚷道:\"这小妖婆不要脸,她掳夺了咱老婆子的徒儿,自己不认错,反说别人惹了她,气死人了! 梁上客廖清,冷冷地插嘴道:\"其实说来亦不能算是一桩大事……只是两个婆子,争风吃醋,争夺一个小丈夫而已……” 梁上客廖清毫无顾忌地说出这话,差点把痴婆子气得晕死过去。她怒吼道:\"你这瘟贼!小偷儿!你怎么老是挖你老娘的疮疤! 原本肃穆气氛,经他们二人一逗,不由又轻松起来。 茶客于七,接着又道:\"菩提门蜀地分坛坛主,是武林四修罗中走壁铁尸付邦。分坛被我等摧毁,付邦一身武功被废,逐走西倾山,而走壁铁尸付邦,乃是菩提门四大掌门中血影怪客杜训的弟子,而杜训却是落居在此地的断脚老人乙欧子的叛门逆徒。 关于乙鸥子的行踪,菩提门爪牙早已传报西倾山,所以,血影怪客杜训这次要借机除掉心腹之患。 见众人都在静听他说话,茶客于七喝口水,又接着道:\"武林三怪来扰白云山,拿江湖惯例说来,将其断手断足,甚至断头都可以,却不该将他们一身衣衫剥得精光,逐下白云山,这主意未免太缺德。难怪他们恼羞成怒,要舍命再上白云山一拼。 痴婆子薛玲玲狠狠地瞪了梁上客廖清一眼,大声骂道:\"都是你这见不得人的小偷儿,想出这下三流的怪主意! 梁上客廖清一摸唇上的短须,不服气地冷冷道:\"老闺女!做人可不能恩将仇报。要不是咱廖清替你出主意解围,说不定……\" 梁上客说出这话,痴婆子只好住口,但仍气呼呼地生闷气。 众人哈哈大笑,而彭宗铭一边笑,一边偷偷地看着躲在父亲怀里满脸羞红的婉丽姑娘。 茶客于七,郑重地接道:\"菩提门不远千里大动干戈来犯,白云山,咱们亦须有一个周密的计划防范才是……\" 梁上客廖清似乎想打破眼下这种紧张的气氛,从鼻子里\"哼\"了声,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 茶客于七,转首向梁上客故意问道:\"穆英雄,于某愿聆听高见! 梁上客廖清一摸唇上短须,应道:\"这桩事太大啦,几句话解决可说不清楚,咱们得从长计议,商量一番才行……\" 茶客于七,以为他不过又跟平常一样动动嘴而没实际功夫,所以微微颔首,便不再追问下去。 痴婆子薛玲玲,不屑一顾地道:\"茶坛子!别理他!他除了嘴里那点东西,能说出什么道道来? 梁上客被挖苦得入木三分,淋漓尽致,心知痴婆子不相信他的话,重重地叹口气,打算就此缄口不语了。 儒侠欧振天,阻止了痴婆子,而道:\"廖英雄!依你看来,应该如何? 梁上客廖清报复似的朝痴婆子瞪了一眼,接着,环视众人,数着指头缓缓道:\"这次来犯白云山的孽障,以菩提门四大掌门之一的血影怪客杜训为主,统率武林三怪四修罗,离魂魔娘郑喜,和一个息隐多年的邪门魔头野山驼翁姜明……光这个打头的算来就有十人。 咱们这里呢,连里面闭眼睛,打瞌睡的断腿老娃娃乙鸥子算在里面也只有八个人。 人数上,这些兔崽子占了优势。咱们现在只有运用奇兵突出之策,再加上以地利之宜,才能把这些龟孙子杀得片甲不留! 梁上客廖清一改往常诙谐成性,玩世不恭之态度,而说出这等有条不紊的话来,在场众人,莫不感到愕然。 儒侠欧振天点头称道:\"廖英雄此说甚是。那么,请教廖英雄我等如何取得地利、人和的优势呢? 欧振天停顿了一会,接着问道:\"廖英雄,你既有此观点,想来必有更妙的下文。不妨说来与我等共同商议。 梁上客廖清道:\"咱们这里几个人,来个大圈圈围小圈圈·在小圈圈里再推出一位大将,指挥三军。叫这些兔崽子们来一个宰一个! 说到这里,他又侧首向沉思中的茶客于七看了看,道:\"茶坛子!咱廖清就说到这里了,接下去的该是你啦! 茶客于七,果然领悟他的语意,也不谦让,便接着道:\"廖英雄主意不错。目前时间匆促,于某尚缺此地的地形资料,还要再费一番周旋呢! 在场的其余人,恐怕除了儒侠欧振天可能稍有领会他们的语意外,其他的都还不解其意。 梁上客廖清听茶客于七终于点到关键事情上了,很是高兴,从衣袖里掏出一卷纸,摊在桌上得意地朝众人看了一眼,向于七道:\"茶坛子,咱廖清早有这番主意,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咱廖清对别的什么怪名堂都有两下子,就是这河图洛书,奇门八卦之学,却是一窍不通。 现在你茶坛子就是这东风啦!咱们合演一出火烧赤壁怎么样?把个''杜阿瞒''打得落花流水,全军覆没! 梁上客拐弯抹角地说出这些话,众人这才明白,是要在白云山痴婆子薛玲玲的住处附近,设下奇门八卦的治敌阵势。 茶客含笑点头,细看桌上的这张地形详图,不禁脱口而出:\"好一个人才!想得居然这等周到! 众人挨桌坐了四周,围观这张地图。梁上客一边指了自己所绘的图上各地,一边解释道:\"这里是总崖峰腰……这里的一片树林,绕围着有一条深有五丈,滑润无比的青苔沟……这是沿着峥嵘山势,深嵌在山隐处的曲径回道……这是…\"茶客于七和儒侠欧振天二人,不断地颔首称是,相互赞叹的看一眼。 酒丐康武却看直了眼。仿佛从梁上客廖清身上他发现了一桩意外的奇迹似的,道:\"小偷儿!你还真有这一手?!偷偷摸摸地竟把老乞婆这几间草房子的风水图都画出来啦! 痴婆子也圆睁了二只怪眼,诧异地直看了桌上那图,她好像也是第一次发现梁上客廖清居然还能有细心,不由心生由衷的激赞,也就没理会酒丐康武的调侃。 茶客于七凝神沉思了许久,才缓缓地道:\"廖英雄果然才智超绝!桌上所绘的这张图,如果我等能善于应用,定能叫菩提门与三怪四修罗等人难占一丁点便宜。 茶客于七,梁上客廖清等七人,在白云山痴婆子薛玲玲的居处附近,做了一个周密的防范与布设,专候着山雨欲来的突变! 茶客于七带来白云山的一辆驭风逍遥车,别具匠心,精致绝伦。断腿老人乙鸥子,闭门禅坐,精练太乙归禅功后,试用这辆驭风逍遥车,极为满意。被叛门离师的逆徒血影怪客杜训截去双腿,又囚禁石室三十余年,如今,有了这辆驭风逍遥车,虽不能恢复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当年的神采,但无疑也给他要手除杀师的逆徒增添了更强的信心。 现在还不能说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至少还缺两个人。一个则是平常与茶客于七形影不离而突然别去的烟翁任九龄;另一个则是传授彭宗铭饿狗吃巴掌的疯癫僧乙乙和尚。如果这二人亦来白云山,那么,烟酒茶客痴癫僧,风云际会白云山,江湖上又是一段佳话。 为了要应付白云山将来临的突变,本来僻静的痴婆子薛玲玲的居处,突然显出紧张的气氛来。 梁上客廖清带了彭宗铭与欧婉丽二人,时常装扮成各类人,去白云山山麓的广顺集小镇上,探听不速之客的来临! 这天,梁上客漱洗一番后,照例又带了二人下白云山,来到小镇上! 广顺集小镇直街南首,有一家铺面装置得颇干净的茶坊。梁上客侧首向落后一步的彭宗铭欧婉丽看了一眼道:\"咱们到这家茶坊歇息一会。 彭宗铭笑道:\"廖师叔,茶比酒实惠,喝了不会醉,咱们多坐一坐亦无妨。 茶坊店伙手提大茶壶见外面进来老少二个皮肤黝黑的庄稼汉子,与一个妙龄村姑,上前招呼道:\"三位来啦,里面有干净座儿! 梁上客廖清大摇大摆地带了二人跟店伙走进店铺,在墙角的一张云桌边坐下。这天正是广顺集小镇逢集,不但直街上热闹非凡,这家茶坊里亦是高朋满座。 店伙端上茶水,梁上客廖清朝欧婉丽看了一眼,对彭宗铭道:\"小娃儿!你还记得过去咱们上欧庄你欧伯父出去时,廖师叔曾跟你说过的一句话? 彭宗铭认真地想了想,最后才摇头道:\"廖师叔,你跟铭儿说过的话太多啦,铭儿不知道你指的是哪句话? 梁上客生气地瞪他一眼,骂了声:\"没出息!\"接着才道;\"你上欧庄时,廖师叔叮嘱过你一句话,要娶好婆娘,就得要大胆、心细和厚脸皮……敢情你是全忘啦? 他出言无忌,一旁的欧婉丽顿时俏脸变得通红。少女的心原来就异常敏感,何况是她这么一位聪慧的姑娘。彭宗铭涨红了脸,偷偷瞥一眼对座的欧婉丽,呐呐地道:\"铭儿还记得……\" 梁上客廖清道:\"一样的一句话用在什么地方都行。娶婆娘时,用得着胆大心细厚脸皮,此番咱们应会这些龟孙孽障亦可以用这句话……\" 彭宗铭从壶里倒一杯茶,恭敬地递给梁上客廖清。他喝了口,摇头晃脑地接着道:\"胆大不吃亏,心细占便宜……至于厚脸皮嘛!当然可以在遭难时逢凶化吉啦! 彭宗铭没有很快回答。他毕竟只是初涉尘世,对这位廖叔父的见解还不能完全领悟。 梁上客说到这里,陡然轻叹了口气,这倒是极少有的事。只听他接着又道:\"人生在世,修身善道,不能忘其本,而应忠于社稷,尊亲尽孝,锄恶助弱,济人于危! 你小娃儿虽身世伶仃,遭受苦难,幸而皇天有眼,加之你勤学苦练,以至有今日的成就。铭儿你可不能忘怀生身父母被害之仇,恩师惨死雪地之恨呐! 彭宗铭听到这里,又触起心头痛事,两眼禁不住又浮上一层隐隐的泪光。他缓缓答道:\"廖师叔,您这番话铭儿永远不会忘记的! 因为提起了刻骨的家仇师恨,所以,彭宗铭也不再疑虑何以平素诙谐成性的廖师叔会突然说出这样郑重其事的话来。 梁上客廖清又喝了口茶,抚慰似地又道:\"小娃儿!记着!男儿有泪不轻弹!眼泪是女人家的玩意,你用不着,只要你时刻将这些深仇大恨牢记心中,将来,为他们报仇雪恨! 彭宗铭赶紧用衣袖擦去泪渍,应声道:\"廖师叔!铭儿听你的话……\" 刹那间,梁上客廖清在彭宗铭的心目中,又有一番新的形象。 第35章 米粒钢珠 彭宗铭对他的廖师叔,又有了一番新的认识。他看清在一副玩世不恭的外表下面,掩藏着廖师叔热忱而正直的内心世界。 这时,梁上客又道:\"这次血影怪客杜训会同三怪四修罗等来犯白云山,正是你对亲仇师恨有所交待的时候了! 说到这,他又想起了一桩往事,道:\"上次武林三怪来扰白云山,本来很容易就可以把他们处于死地的。唉,你廖师叔本想用小鱼钩大鱼之计,把四修罗诱来此地再把他们一网打尽,谁知大鱼固然来啦,连海龙王也一块儿来了,倒真是意料之外的事! 梁上客说到这里,朝他们两个年轻人看了一眼,又道:\"为了这桩事,咱廖清可是费了不少心机,在痴婆子的居处附近绘了那张地势详图就为准备着随时应付三怪四修罗来犯白云山! 这次虽然血影怪客杜训,离魂魔娘郑喜和一位隐迹多年的邪门魔头野山驼叟姜明都一块来了,可是咱们这有茶客于七、你于伯父可是精研奇门八卦的行家里手,把咱绘成的这师地势详图,来个去芜存菁,再应付这些免崽子就绰绰有余哦! 彭宗铭不住地点头,十分注意地听梁上客廖清说话,听到这里,他突然插嘴问道:\"廖师叔,咱们这次的扮装,会不会被武林三怪认出来? 梁上客显得十分自信道:\"你廖师叔给你们涂的这几种不同色的''易容粉'',每种涂在脸上后,能保持前后六个小时。何况咱们的衣衫已换,这些免崽子们眼神再厉害,亦看不出咱们的本相! 就在他们轻声说话时,离他们三四桌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哇哇\"的怪叫。 彭宗铭与梁上客停下话语,不约而同地朝响处看去。 只见两个疾服劲装的汉子,一个削瘦的背影,已从椅子上翻倒在地,另一个身形肥硕举止粗鲁的汉子,却是两手掩脸,仍不住\"哇哇\"地怪叫,从他掩脸的手掌指缝里,一滴一滴的血还在一个劲地往下流。 彭宗铭与梁上客廖清互相对视一眼,不知这是否就是菩提门中的人物? 彭宗铭无意间抬眼朝欧婉丽瞥一眼,正见她蜂首低垂,拿了条粉红的小手绢,轻掩着樱桃小嘴,想笑而又不好意思笑出来。 梁上客廖清这时也注意到了,转过头来也疑惑地望着她。 欧婉丽一对晶莹澄澈的美目,向他们两人掠过一眼,轻声道:\"这两个坏蛋老是贼溜溜地朝这边看,真叫人讨厌! 梁上客听得心一奇,暗自忖道:\"照婉丽姑娘的口气,这两个汉子莫非是给她惩治的?可是他们离这里有三四张桌子远,而且自己跟小娃儿说话时,她也没离开过半步……\" 梁上客廖清刚把眼光转向彭宗铭,想从他那里得到一点答案,他已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故作神秘地道:\"廖师叔,您不知道吧,婉丽姊姊练有一门玄妙上乘的秘学呢!她可以不用刀剑拳掌,隔着三四丈远,就能把敌人置于死地呢! 梁上客略有些怀疑地向婉丽那张艳若春花的粉靥看去。 彭宗铭以为他不信,又道:\"廖师叔!您若不信,我们找一个隐僻的地方,叫婉丽姊姊练给您看! 这时方才受伤倒地的汉子,已被另一个打伤脸的汉子搀扶着走出茶坊。 欧婉丽听彭宗铭在这位廖师叔跟前,把自己描绘得玄乎其神,不由樱唇微绽,浅笑盈盈。 三人又坐了会,说着闲话,彭宗铭突然按着肚子,大声道:\"怎么肚子饿得这么快? 梁上客笑道:\"小娃儿,浓茶喝多了肚子里东西就消化得快了。 你一口连一口的猛喝,肚子当然饿得快啦!\"说到这里,他站起身道:\"咱们走吧。去找一家酒店填饱肚子后,就回白云山。今天一天也有所交待啦! 三人离开茶店,随便找了一家食铺,要了些酒菜,吃起来。 梁上客廖清,边吃边留神观察周围的食客。 突然,他轻声对彭宗铭道:\"小娃儿!你看看左侧第四张座位上的美貌少妇是谁?小心点,别大意! 彭宗铭转首朝左侧看去,不由大吃一惊。他轻声道:\"廖师叔!他们果然来啦!这少妇不就是上次咱们上外方山鹿鸣峰见到的离魂魔娘郑喜吗? 他又看一眼向梁上客道:\"廖师叔,那少妇对座的驼背老头儿是谁呀?怎地只来了三个人? 梁上客沉吟半晌道:\"这驼背老头儿,恐怕就是茶客于七所说的,野山驼叟姜明吧。 三人匆匆用罢膳食,一路直奔白云山。在食铺中所见的事自然是由梁上客廖清向山上的众人详细叙述了。 登白云山时,梁上客廖清突然对彭宗铭道:\"小娃儿!刚才在茶馆你说你婉丽姊姊身怀绝技,不用刀剑拳掌,隔三四丈远处,就能将敌人处于死地? 说着,不待彭宗铭回答,转向欧婉丽道:\"婉丽姑娘!此地是块数十丈方圆的山谷平地,能不能就在这里比划比划,叫你廖师叔也开开眼? 欧婉丽嗔怪地朝彭宗铭看了一眼,似乎怪他在廖师叔面前将自己夸得那么神。想了一想,便道:\"廖师叔,其实婉丽并不像铭儿说的那么神,廖师叔见了会笑话的。不过,既然廖师叔执意想看,那婉丽就遵命献丑了。只是不知廖师叔可''否能帮个忙? 梁上客廖清,只要欧婉丽答应露一手,便问:\"要你廖师叔做什么? 欧婉丽顿了顿,狡黠地细声细气地道:\"烦请廖师叔做个活人靶子! 廖清一听,心说这女娃子可不简单,说出话来一点不管谁是谁。心里不乐意,自然就拉长了脸道:\"我说婉丽姑娘,衣囊破了可以再添一件,这命儿丢了可找不回来啦!你廖师叔给你当活人靶子,倒没什么,可要是糊里糊涂死了,那阎王老子跟前可交不了账啊! 欧婉丽拿了块小手绢掩着半个粉脸儿,偷偷地笑,不过她话说出口可不饶人:\"廖师叔!没想到你这个大男人,还这样怕死? 梁上客廖清,张着嘴半天答不上来,憋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我的姑奶奶,要是大男人都不怕死,天底下可就没爸爸啦! 欧婉丽猛听此言,又羞又臊,掩着脸转过身去。 彭宗铭帮着欧婉丽道:\"廖师父!做活人靶子不一定都死的,婉丽姊姊不就是想让你亲眼见见她的绝技吗。是您自己想看的。 看看梁上客廖清还是不敢,他又对欧婉丽道:\"丽姊!要不就让我来当活人靶子吧。过去,薛老前辈跟我说过,廖师叔生性胆小……我看就算了吧。 这下可算是捅了马峰窝了,梁上客廖清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说他胆小,何况彭宗铭还说是痴婆子薛玲玲告诉的,他知道是指他专门摸暗径,走黑道的偷摸行径而言。 梁上客廖清一改往日对彭宗铭和颜悦色的态度,脸红脖子粗地嚷道:\"小娃儿!目无尊长,简直是胡说八道!你廖师叔几时胆小怕死过? 欧婉丽嘟着小嘴撒娇地道:\"廖师叔真是的,又想叫婉丽露几手,又不肯帮忙,烦死啦!算啦!咱们别老耽在这里,快走吧! 梁上客廖清可是满肚子的不是滋味,俗话说,士可杀不可辱!只听他大声道:\"好!婉丽姑娘,你廖师叔答应了,就当回活人靶子!不过……\"说到这里,口风一转又道:\"你廖师叔可有言在先,咱充一回活人靶子可以,你可不能伤了我!你廖师叔还得回去商量对策对付那帮进犯白云山的坏人呢! 欧婉丽小嘴一嘟,不乐意地道:\"咱不来啦!明明是你廖师叔吩咐的,倒像是咱小辈,故意要捉弄您长辈似的! 梁上客廖清哭笑不得,心知是遇上对手了,平素自己挖苦起别人是张口就来,这会子却被个小丫头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欧婉丽见廖清不再有异议,轻咬手绢角得意地笑了一下,娇媚中带了一份顽皮,似乎在考虑如何来完成这幕闹剧。 停了一会,欧婉丽收敛笑容,故作正经地道:\"廖师叔!你站在前面三四丈远处,闭眼,这样就行啦! 梁上客廖清一听,心里不由嘀咕,可在晚辈跟前又不能沉不住气,也只得听任她的摆布。 彭宗铭也在一旁凑热闹,笑吟吟地向梁上客道:\"廖师叔!铭儿喊一二三,数到三时,您老人家就睁开眼,行了吧? 梁上客廖清,平时可是个专会想些刁谲古怪的怪行为来捉弄别人的,这次却好像要被两个孩子捉弄,心里真哭笑不得。 一、二、三!\"彭宗铭不待他开口责骂,已经喊了出来。 只听一缕极稀薄的\"唰唰唰\"的破风锐声,掠过空间,向梁上客廖清的身影站处逼来。 就在廖清刚把嘴张开,就见三条银丝般的毫芒,已向着自己顶面不同的部份处射来! 梁上客廖清立刻连声\"暧唷唷\"怪叫,只觉头额处一阵剧痛,滴滴凉丝丝的液体在向下流﹣﹣他不用摸已知道流的是血,不会有错!顶面正中的鼻子尖点上,更是阵火辣辣的疼痛……更有甚者,上下排门牙,打掉两只! 这时的梁上客廖清,两只手不知摸那一处伤的地方才是,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圆睁一对怪眼,看了看彭宗铭,又朝欧婉丽望了下! 欧婉丽还是带了一份甜甜的娇笑,走向梁上客廖清跟前。彭宗铭在后面说道:\"廖师叔!婉丽姊可没骗您老人家吧! 梁上客心里又惊又奇,脸上却是又羞又痛。肚里的一股无名盛怒,却找不到一个发泄的地方。听得彭宗铭在嚷,欧婉丽又笑得那么邪乎,只得有气无力地道:\"唔!好是好,就是你廖师叔做了这活靶子,可被整惨了! 彭宗铭见这位廖师叔,一手摸额顶、一手摸着鼻子,因门牙被打掉两个,说话时还露风。这副狼狈相,与往常的轻松和气截然不同。忍不住又笑出了声。 梁上客廖清一见彭宗铭咧嘴在笑自己,不由触起无名肝火,大喝一声,道:\"好哇!小娃儿,你廖师叔受罪了,你又幸灾乐祸了是不是? 说着,侧首朝欧婉丽看了一眼,又大声道:\"看来这一次,是你们两个娃娃,预谋好了来捉弄咱的! 说着,又狠狠地瞪着彭宗铭道:\"说不定方才的事,就是你小娃儿暗中向咱下的毒手?要不,你怎么会这么开心? 两人一见廖师叔动了真火,不禁着急起来。欧婉丽急急上前分辩道:\"廖师叔!您老人家可千万不能错怪了铭弟。这次要不是您老人家执意要试试,婉丽也不敢放肆行事的! 梁上客一翻眼皮,道:\"你廖师叔行走江湖数十年,可还从没碰到过这么一门怪里怪气的武功。那好,你倒给咱说来听听? 欧婉丽知道玩笑开得有点过火了,抱歉地笑了下。只见她从腰袋里掏出一个绿色的绢包,里面是一颗颗米粒般大的钢珠,道:\"廖师叔!这事说穿了,就不稀罕啦!婉丽就是用这米粒钢珠含在嘴里,吐出后打在你脸上的……! 梁上客听得心里暗暗一惊,没料到这小女娃娃,会的就是这套玄奇绝学。他又有点怀疑,便问道:\"婉丽姑娘!这个从你这么一个女娃儿嘴里吐出来的钢珠,真的会有这么大的劲道? 欧婉丽小嘴一嘟,不服气地道:\"廖师叔!您怎么这样瞧不起我!咱从四五岁时就开始练这门嘴吐钢珠的功夫啦!至今已有十二三年了。咱练的乃是专找人体三十六处要穴而打,这次,是跟您廖师叔开玩笑,才打了你鼻子,牙齿……\" 话未说完,又禁不住背过身去笑个不停。 第36章 九宫音魄 梁上客廖清,听欧婉丽说出这段话,心里暗自思忖:\"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娃子居然也能练就口吐钢珠,专打穴道的武功! 这时,崎峨日落,一老二少刚在白云山山谷里,结束这桩闹剧,突然,传来一声激厉的长啸。 梁上客廖清一听这啸声,立刻打住话头,似乎在专心迎候着某一个人。 蓦地,山天尽处,闪出一点黑影,掠空速度之捷,几与流星游电可拟。 这颗黑点渐渐化大,而成一瞥身形,以苍鹰掠鸡之势,划过山谷而又转身向三人站处扑下。 彭宗铭欧婉丽见那身形附地,异口同声地唤道:\"康老前辈……\" 酒丐康武微应一声,拉开破锣似的嗓门,大声道:\"小偷儿!带了两个娃娃,竟躲在山谷里玩耍!老乞婆居处的''九宫音魄阵''快开战啦! 三人听得猛地一怔,正要抢着问话,酒康武突然发现梁上客廖清的脸上,头额破,鼻子肿,嘴唇张合之间,门牙竟也少了两只,他不由问道:\"小偷儿!看你一副狼狈苦相,敢情已先挨了菩提门的见面大礼? 梁上客顿时脸上一阵阵发烧,尽量装得十分轻松的样子答道:\"走路不留意,摔……摔了一跤,不碍事! 酒丐康武自然不信,又懒得多费口舌,不屑一顾地道:\"真没出息! 梁上客听他这句话,喉咙里仿佛塞进一块棱角带尖的石块,十分难受的\"唔\"了声,只有努力地把它吞进肚里! 酒丐康武可没有理会他这副神情,转身朝彭宗铭道:\"小娃儿!你是九宫音魄阵中的中宫阵主,没有你……要是仅凭了咱们这些老家伙,还不一定能撑得起这音魄阵呢。 彭宗铭不安地道:\"康老前辈!九宫音魄阵中宫阵主不是还有一个老前辈吗? 酒丐康武不耐烦地道:\"小娃娃真不懂事,九宫音魄阵乃是用你琼楼十二曲中子、午二声的威力相辅而成的,断腿老娃娃不过用他太乙归禅功的玄武绝学,来节制你子、午二声的行道方向。断腿老娃娃只能在一边相助,当你吹奏子、午二声时,用他老娃娃的太乙归禅功内家精气,把你所吹出来的音魄,凝成一线一条,注向某一个人,而其他在场之人,却不致遭了子、午二声之害……\" 酒丐康武滔滔不绝地说到这,才发觉自己说得太多了,道:\"小娃娃!到现在还问这些事。难道茶坛子于七,没跟你说过?要再不快回去,这些菩提门孽障可要把九宫音魄阵踩垮啦! 这时,旁边的梁上客廖清,把肿起的鼻子揉了揉,上前道:\"老要饭!看你为了找咱们准是走了不少路啦。别那么急,歇一会再走呢。 话说得关怀异常,亲切倍至。梁上客廖清接着道:\"老要饭!是不是菩提门中孽障们已经来犯老闺女的居处啦? 酒丐康武颔首\"嗯\"了声,就在一块山岩大石处坐了下来,没好气地道:\"来啦!要不然咱老要饭会出来找这小娃子? 梁上客想,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菩提门人物真的分批来扰白云山。他知道时间不多,不必把话题扯得太远,于是问道:\"他们来的哪些人物? 酒丐康武道:\"茶客于七,设下这九宫音魄阵分九位,中宫由断腿老娃娃与这小娃儿主阵,其余八宫,以休、生、伤、杜、死、惊、景、开为八门,配以太乙玄奇功术,这八门中以开、休、生为生门,其余就是死门。 这些孽障只要闯入九宫音魄阵死门,自然地会进入青苔沟错综迂回的山径狭道。等他们受过一番折磨后,会再来中宫主阵,尝受子、午二声的味道。 要是他们直路进入九宫音魄阵开、休、生处生门,就由咱老要饭,茶坛子,老乞婆与欧老头儿来挡住,再诱他们进入中宫主阵。 酒丐康武正唠唠叨叨说个不休,梁上客廖清听得眉头直皱,忍不住道:\"老要饭!你就别再说下去啦!咱廖清知道的比你多呢!茶坛子设下的九宫音魄阵就是照了咱给的那张图,何用你在这里穷显。 酒丐康武说得口沫飞溅,正有劲,突然被他顶头浇下一盆冷水,瞪着眼说不下去了。 梁上客廖清见酒丐脸色有异,接着又道:\"老要饭!咱廖清问的是菩提门来了多少人手? 酒丐康武本来一肚子的不痛快,正欲发作,见他又含了分令人看了极不舒服的笑,在向自己问话,便大声道:\"咱老要饭的又不是这些龟孙、魔崽子的祖爷爷,怎会知道他们是谁呢?刚才天色犹未浓黑,茶客于七匆忙进屋,说是九宫音魄阵有了警变,要咱老要饭来找你等三人的! 说着,站起身朝向彭宗铭道:\"小娃娃,事不宜迟,咱老要饭先带你回九宫音魄阵,让婉丽姑娘跟小偷儿随后跟来就是。 彭宗铭应了声,正想转身向他们二人说几句,酒客康武一声轻啸,手牵了他,已使出震撼天下的轻功绝学,飞向九宫音魄阵而去。 彭宗铭被他轻轻一握,周身重量顿时减轻了许多,犹若随风飘飞,驭风而去,身形过处,仿佛脚不沾地,凌虚飞腾,只感到一阵阵劲风擦耳而过。这时他本想沿途上说些话,可是因着这股锐利无匹的风势紧逼,几乎连嘴都张不开。 不多时,彭宗铭突然感到紧握着自己的酒丐康武的手腕,松了开来,自己慢慢地停下来。 他睁眼一看,原来就在这一段极短的时间内,已到了离痴婆子薛玲玲居处不远的青苔沟尽处。 就在他凝神的刹那间,传来一缕熟悉的声音:\"铭儿,快随于伯父到九宫音魄阵中宫部分处去! 说话声中,茶客于七带了彭宗铭,往痴婆子居处而去。茶客于七一边走一嘱咐道:\"刚才你站的地方,是九宫音魄阵的生门,由酒丐康武把守。你与乙鸥子老前辈主守中宫,把持阵势。如果发现敌踪逼近,你就吹奏琼楼十二曲,旁边有乙鸥子老前辈,运用他的太乙归禅功上乘内家绝学,将吹出的笛音,聚凝成一线一条,指向敌人身形所在。 彭宗铭焦急不安地道:\"于伯父!是不是已有敌人来犯! 茶客于七侧首看了他一眼,含笑地道:\"铭儿!刚才突变,可能仅是菩提门中来此窥探一番而已,我等既有阵势排列,就不必衔尾追踪。不过今晚看来必有动静。你与乙鸥子老前辈主守九宫音魄阵中宫。 两人说话时,已抵痴婆子居处前的旷地上。断腿老人乙鸥子,坐在那辆茶客于七替他精心研制的驭风逍遥车上,看着彭宗铭走过来。 彭宗铭急忙上前施过一礼。他又朝四周环顾了一圈。 茶客于七仿佛深解他的心意,道:\"铭儿!九宫音魄阵除了中宫主位外。有休、杜、生、景、惊、伤、死、开八门,你欧伯父与薛老前辈,目前分别把守在开、休二生门。 茶客于七领彭宗铭来到九宫音魄阵中宫部位,又叮嘱一番才离去。 彭宗铭伴同乙鸥子,在痴婆子薛玲玲居处前的旷地上,等候今晚的动静。 这时,彭宗铭看了看这辆驭风逍遥车,关怀地问道:\"老前辈!这辆驭风逍遥车您老人家坐了可舒服? 乙欧子用手拨了拨左右二条二寸多长的银白寿眉,颔首含笑地道:\"这辆驭风逍遥车造得精致绝伦,玄妙无比,可拟春秋战国时代的匠工之祖师巧手鲁班公所盘制的\"木鸢\",与蜀汉诸葛武候木马流牛相仿。 说到这里,轻吁了口气,接着又道:\"茶客于英雄,真不愧今世奇材,武林瑰宝。对此时此地的老夫说,不啻是重生再造的恩人! 彭宗铭点头\"嗯\"了声,没有回答。 这时,星月无光,大地罩上一层浓郁漆黑的夜雾,黑黝黝,寒森森,四周笼罩着一片凄恻、恐怖的气氛。 夜风呼啸,松涛浩鸣。 就在这时…… 从不远的西北方向,传来一声激厉长啸。 乙鸥子倏地向彭宗铭道:\"铭儿!赶快取出你的太玄银笛,准备吹奏琼楼十二曲。 彭宗铭应声中银笛已在手中,一手把乙鸥子坐着的驭风逍遥车推到旷场,近痴婆子的茅屋门扉口处。 呼啸叱喝的声响此起彼落之间,青苔沟尽头树林处,乌黑的夜晚,有四条身形,一边飞步地向这边扑来,一边还在纵跃激斗中。 彭宗铭星眸提神看去,陡然一声惊呼道:\"老前辈!原来上次败归的武林三怪,竟然又来犯白云山,现在正围斗追杀康老前辈呢! 乙鸥子脸容肃穆,端坐在驭风逍遥车内,微微颔首道:\"铭儿暂勿慌张,准备你的太玄银笛,等康英雄诱他们前来九宫音魄阵的中宫主阵时,你就吹奏琼楼十二曲,老夫在旁边以太乙归禅功真力相辅。 就在这说话的眨眼功夫,酒丐康武手执打狗捧,边战边退,诱武林三怪入九宫音魄阵中宫主阵而来! 武林三怪欲报过去在白云山时的膝下之辱,此番有恃无恐而来,所以,更显得悍猛恶毒。只见枯竹君乔禹手执青虹剑,会同矮头陀普济与黑飞狐童琪,围战酒丐康武,招招出手毒辣,似拟取得对方性命方才罢休。 酒丐康武边战边退之际,很快已到茅屋前的旷地上。 彭宗铭横执太玄银笛,嘴扣笛孔,左右手分按了银笛六个笛孔,他已开始吹奏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 乙鸥子端坐驭风逍遥车上,神色沉凝,双眸精光闪烁,阵阵凌芒喷吐。 只见他微微张嘴,从嘴里喷出一缕极稀薄的白雾。吹向彭宗铭的太玄银笛。 这时,乙鸥子的一对明眸,正瞪视着激战酒丐康武的武林三怪。 彭宗铭吹奏太玄银笛,同时飞出的缕缕白雾,径直地落在这三怪身上。 彭宗铭指按太玄银笛吹奏琼楼十二曲,竟与以前大为迥异,不但没有动人的音律,连一丝笛声响都听不到。 可能在场的只有端坐驭风逍遥车,贴近他身边的乙鸥子,知道他在吹奏琼楼十二曲外,别人也不会相信,这少年人是审音辩律的一位妙音客! 武林三怪激烈围战酒丐康武的场面,渐渐显出令人无法思议的怪现象来。 须知,武林三怪与酒丐康武,乃是同列今日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双奇三怪四修罗之席的人物。 酒丐康武虽然一身轻功造诣,可说冠盖今日武林翘楚之流,但要独战武林三怪,却是不易讨巧,极艰辛的事! 然而武林三怪本来悍猛、凶毒的招式渐渐缓慢,迟纯起来! 第37章 战云四布 酒丐康武诱武林三怪,闯进九宫音魄阵。在他们四人激战之际,彭宗铭站立九宫音魄阵中宫主阵,用太玄银笛吹奏琼楼十二曲! 断腿老人乙鸥子,端坐驭风逍遥车,运用其本身精炼的太乙归禅功真力,化作缕缕极稀的白雾,喷向彭宗铭银笛吹奏处。 这时所能看到的,只是彭宗铭指按笛孔,线线条条的白雾,从笛孔里冒出来,向着激战中的武林三怪喷去。驭风逍遥车上的乙鸥子,两只炯炯有神的精眸,始终没有离开过与酒丐康武激战中的武林三怪——随着他们身形的移挪而游走。 酒丐康武,本来被他们三人围斗,已渐渐招架不住,现在因为有了变化,在武林三怪的本身,已起了极大的干扰与威胁…………一根打狗棒\"呼呼\"挥舞,武林三怪在迟钝的招势和萎靡的神情下,已慢慢败落下来。 自然,武林三怪身边缭绕的白雾,就是乙鸥子用他超凡入圣的太乙归禅功内家精修,配合了彭宗铭用太玄银笛吹奏的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而来的。 这两种武林罕见罕闻的绝学掺和着使用,使太玄银笛发出的音韵声律,注向他们所需要应付的敌人身上去。 就在酒丐康武,把武林三怪诱进九宫音魄阵中宫主阵时,九宫音魄阵四围,已涌起一片腥风血雨……! 茶客于七,设下这座九宫音魄阵,除中宫主阵外,余下八宫按着乾、兑、离、坤、艮、坎、异八卦方位,分设休、开、死、杜、惊、伤、生、景八门而成,其中休、开、生为生门,余下皆为死门。 三处生门,分别由酒丐康武,痴婆子薛玲玲,与儒侠欧振天把守,敌人来犯时,可将敌人诱入中宫主阵,以乙鸥子之太乙归禅功掺和入彭宗铭琼楼十二曲来应付。 余下五处死门,茶客于七运用他颖悟智慧,分设在丛林深处,曲径回道,与一条四五丈深,滑润无比的青苔沟处。 痴婆子薛玲玲,手执龙角剑,在这夜雾深浓的夜晚,站立悬崖沿边的峰腰断岩处,这一边是削壁陡立的高峰,另一边是断岩千仞的深渊,似乎用鬼斧之力才拓出这条盘绕着山峰,迂回曲折的栈道。 夜风\"呼呼\"带来一阵寒意,痴婆子薛玲玲,把大红衣裙紧束了下,抬眼看了看四周,不耐烦地大声道:\"茶坛子!忒的缺德,半夜三更让老娘当这个差使!还说等什么龟孙、魔崽子呢! 她正自语,蓦觉一股劲风,从山腰处的身后刮来,痴婆子毕竟是当今武林的一位前辈高人,警觉灵敏至极,倏把身形已微挪半步。 几乎在同一时间\"啪\"的一声,沿壁山岩,溅出星火点点!一鬼魅幢幢的身形,闪进栈道边的山岩缝里。 痴婆子闷\"哼\"了声,在山崖沿壁处,找了一块山岩大石,索性蹲坐下来,不多时,居然鼾声大起,靠在山壁处熟睡过去。 半晌,人影一晃,自栈道山岩缝里,闪出一个宽袍大袖的矮瘦老头儿,只见他形相诡谲,犹若行尸走壁,一步步地轻轻走向痴婆子跟前。他脸上带着阴毒狰狞的笑容,嘴里喃喃自语道:\"闻名不如见面,饮誉武林烟洒茶客痴癫僧的痴婆子薛玲玲原来是这么一个不济事的老乞婆。早知如此,何必掌门人血影怪客杜训亲临此地,仅凭咱百毒残叟冷文渊,就可以解决了! 百毒残叟冷文渊一边自语着,一边一拐一拐地走到痴婆子身前,圆睁了一对三角眼,离朝痴婆子薛玲玲,细细端详。 只见痴婆子手执龙角剑,沿嘴角淌着一滴滴的口涎,靠在山壁上,正\"呼呼\"大睡。 冷文渊能列为四修罗之一,并有百毒残叟之号,乃是因其有着独到的功夫。他一条左手和右腿,昔年遭仇家所毁,自换上假肢后,自知武学功力难与身怀上乘之学的人物周旋,于是就在暗器上面,痛下功夫。 他使用各种极阴毒惨厉的暗器,其中尤以星角苗芒和\"五砂毒\"震撼江湖。菩提门四大掌门之一血影怪客杜训,带领三怪四修罗,与离魂魔娘和野山驼叟等,来犯白云山痴婆子薛玲玲居处,他们当然知道,已有不少武林高人会集此地。不过,他们不会想到,其中茶客于七,居然会在这重峰叠岭的丛山腹地处,设下什么九宫音魄阵。 他们分成数拨,绕围了痴婆子薛玲玲居处,准备连在场这些武林高手,一举加以扑灭! 武林三怪,被酒丐康武诱入九宫音魂阵,而四修罗中的百毒残叟冷文渊,却闯进九宫音魄阵的\"休门\",遇着痴婆子薛玲玲。 百毒残叟冷文渊,疑窦重重,困惑地在离痴婆子二三尺处,盯看着她,似乎在分析对方是否真正熟睡。 蓦地,一声\"啪\"的结结实实的声响,百毒残叟冷文渊,眼冒金花,只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发痛,一时身形不稳,连连倒退。 他一手摸着疼痛肿胀的脸颊,一手执了青钢长剑,瞪直了眼,正要发泄这股羞愤盛怒。痴婆子薛玲玲提了龙角剑从山石上坐起来,一只掴百毒残叟冷文渊的手,好像觉得十分肮脏,在自己的红裙上一阵的磨擦。怒气冲冲地大声道:\"龟孙子!看你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趁老娘打个盹,竟想打起咱的歪主意来了! 百毒残叟冷文渊暗自纳闷:\"这老乞婆分明闭了眼,一副熟睡去的样子,怎地出手会这样迅捷,自己竟然没看清她使的是什么招式。 痴婆子话语刚落,一声怒喝,龙角剑抡腕挥舞,一圈圈的银虹过处,指向百毒残叟冷文渊\"外陵\"、\"气街\"、\"阴重\"三穴。 百毒残叟冷文渊见对方使出的招式,诡奇绝纶,与众迥异,知道这就是震撼武林的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 百毒残叟斜跃暴退,身形犹未站住,只听她大喝一声:\"魔崽子!你逃,老娘不会追! 声音甫落,龙角剑势若电掣,挟起一片粼粼银波,狠招又急递过来。 痴婆子再招递出,攻势更是凌厉无比,迫得百毒残叟冷文渊又跃退数尺。他右握青钢长剑,左侧那只灵活无比的假手,已从袋囊掏出一大把剧毒无比的五毒砂,准备与敌人舍命一拼! 痴婆子薛玲玲一招使出,就连绵不断地接连上来,安禅归真,转乾坤七式。 痴婆子一见百毒残叟似乎要舍命相拼,不由\"嗤\"的冷笑了声,不屑一顾地道:\"贼魔头!老娘最讨厌挨打不还手。就是把你宰了,也看不出老娘的威风! 她嘴里虽在说话,手脚却并没稍缓。只见她话到手到,龙角剑招走安禅归真,转乾坤七式中日落海天一绝。 顿时,锋摇白练万缕,光化一片银雾,身形滴溜一转之际,剑尖挑起一脉银波,人随剑走,指向百毒残叟\"气门\"、\"将台\"、\"期门\"三穴而来! 百毒残叟冷文渊乃是当今武林双奇三怪四修罗中人物,岂能受得下痴婆子这等话语的奚落,气得\"哇哇\"直叫,正待抡舞青钢长剑,转向对方时,痴婆子龙角剑来势速若迅雷闪电,百毒残叟剑尖犹未指出,痴婆子倏的翻手易式,招走\"华狱飞峰\",以雷霆万钧之势,已扣上对方长剑。 \"呛琅\"一声,戛金断玉,百毒残叟一支三尺八寸长的青钢长剑,竟被痴婆子龙角剑磕成一只弧形软弓! 就在刹那时,痴婆子薛玲玲与百毒残叟冷文渊,几乎异口同声的一阵激厉呼啸。 须知,痴婆子薛玲玲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中,第三套安禅归真,转乾坤七式,其威力之强,可说出当今武林剑术的奇迹。她剑招出手,如果接近对方体肤三十六处要穴时,不需龙角剑剑尖触着对方要穴,剑风过处,就能分筋错骨,拂穴伤敌! 痴婆子薛玲玲,当时翻招易式,招走华狱飞峰时既将对方长剑磕弯,同时一般激厉无比的剑风过处,已拂着百毒残叟镇骨与肩胛骨缝处的\"肩井\"穴。 就在这时,冷文渊手上的一把五毒砂,同时朝向痴婆子顶面洒来。 百毒残叟冷文渊,被痴婆子剑风拂着肩井穴,神智虽然清楚,周身却是酸软无力,瘫痪过去。 而痴婆子那张满涂胭脂的脸肤上触着百毒残叟的五毒砂,痛得她一手握剑,一手捧脸,哇哇直叫! 懦侠欧振天,守的是九宫音魄阵中开门,为邻痴婆子薛玲玲休门。他的另一端,却是一脉参天丛林与围绕着痴婆子居处的青苔沟西边尽头。 他这一段时间的演进,亦正与酒丐康武诱武林三怪进入九宫音魄阵和痴婆子激战百毒残叟冷文渊在同一个时间。 夜风\"呼呼\"地划过丛林枝干,发出\"嘘嘘\"的怪声,使这乌黑乌黑的丛林,越发增添了一份恐怖、寒凛的气氛。 儒侠欧振天,身着长衫,文士打扮,一手执了一把一尺二寸长的折扇,踽踽走在树林里,神态悠闲,看上去宛若寻常散步一般。 不过从他一对精芒四射的眼神看来,可见他分明全神贯注地在迎待着什么。 他漫步跺蹬之际,信手打开手握的那把折扇,顿时扇面泛出一层薄薄的溶金散雾般光芒,虽然四周一片漆黑,可是扇面上的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却隐隐可见。 原来这柄折扇,已随儒侠欧振天行道武林数十年。而丧命在这柄折扇上的魅魍魍魁,邪门前辈,更不知其数。 这柄折扇运以千年寒铁为骨,金线织镶为肤,绣上这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这便是儒侠欧振天随身携带的兵刀.\"金丝锁龙扇\",而震撼天下武林的一套\"锁龙十七手\"绝学便是用它展现的。 蓦地,传来一缕激厉浑厚的长啸。 儒侠欧振天,一听这声心知有变,倏地跃身微微一纵,身化一瞥轻烟,飞登四五丈高的巨林浓阴深处,双眸闪出两条寒电似的精芒,朝啸声音源处望去。 他功提丹田,一对夜眼定神细着,只见树林黝黑处,闪出二条鬼踪魅影似的影子,向自己这边飞驰而来。 眨眼间,二条身形已离儒侠欧振天藏身树荫处仅三四丈远。这时他已看出一个是脸肤嫩白的中年武林人物,衔尾紧随后面的一个体态肥硕身材颀长,有七十开外的秃顶老头儿。 儒侠欧振天微微一惊,暗忖道:\"武林四修罗中银爪金龟祝庸,玉面尊者杭欣,居然联袂来犯白云山。 这二人并肩来闯九宫音魄阵的大门,显然是他意料之外的事。 他在树荫处,一眼看见他们两人身形,略加思索,立刻已有了一个应付的良策。 儒侠欧振天,身形微微一纵,恍若败絮枯叶,轻轻飘落地上。 不偏不差,儒侠欧振天的身形落处,正巧纵落在银爪金龟与玉面尊者的前面,挡住了他们去路。儒侠欧振天以突异超绝轻功身法,飘落在他们跟前,不由得使银爪金龟祝庸与玉面尊者杭欣愕然怔住。 就在二人一惊一愣之下,后面的银爪金龟祝庸,冲前一步,大声喝道:\"尊驾何人?!胆敢拦住咱二人的去路!没听说过当今武林四修罗中祝庸、杭欣的名字吗? 就在银爪金龟祝庸开口问话时,玉面尊者杭欣已认出对方身份,深感意外地道:\"原来是名震武林的儒侠欧振天,此地相遇,幸会,幸会! 说罢,狞笑数声,侧首朝银爪金龟看了一眼,又道:\"欧朋友拦住我等去路,不知有何赐教? 儒侠欧振天手执金丝锁龙扇,精眸闪出二道利剪寒冰似的凌芒,朝二人看了一眼,颔首缓缓道:\"欧某与二位此地相遇,未见得意外! 欧某虽然平素少问江湖是非,可是有武林败类兴风作浪,惹事生非,欧某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欧振天说到这里,银爪金龟祝庸大声喝道:\"老匹夫!敢情是冲着咱们两人来的! 儒侠欧振天张开金丝锁龙扇轻扇了几下,十分沉静应声道:\"欧某是为荡魔除奸,才来白云山……\" 儒侠欧振天话未说完,侧边劲疾起,一圈银波划到﹣-玉面尊者杭欣已一声不响的长剑出手偷袭,急扫儒侠欧振天\"气门\"、\"将台\"、\"期门\"三穴。 另一边银爪金龟祝庸,一见杭欣出手,随着抢腕舞出背插的薄铁缅刀,撩起一片粼粼光幕,朝儒侠欧振天卷来。 银爪金龟祝庸与玉面尊者杭欣,联手并肩,双招递出果然势若奔雷,凌厉无比。儒侠欧振天轻声惊\"哦\"一声,错步暴退几步。 陡然间\"唰唰\"数声,溶金散雾,晶芒四溢,儒侠欧振天一声吼叱,手执金丝锁龙扇,展出锁龙十七手秘门绝学,以电掣风驰之势,挟起粼粼光波,右点玉面尊者杭欣,左截银爪金龟祝庸。 儒侠欧振天的这套绝学,虽仅十七手变化,但每式都含有一亢二仪,四像,八卦之玄妙,变幻无穷,奇异莫测,尤以指穴一绝,冠盖武林。 银爪金龟与玉面尊者,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儒侠欧振天同时出手,不但没占到丝毫便宜,反被迫退数步。 这时两人心里暗自嘀咕,知道这位儒侠欧振天有他一手绝招,并非今日武林泛泛之流所能比拟,是以收敛起轻视之意,二人各定方位,以渊停岳峙之势,朝向儒侠欧振天夹击进袭! 银爪金龟祝庸,展出一手\"追燕断魂八式\"的缅刀绝学,疾如暴风狂雨之势,向欧振天卷来。 玉面尊者杭欣,以一套\"风雷金关剑\"精湛剑法同时逼向儒侠。长剑掠风,\"呼呼\"指向儒侠欧振天要穴而来。 儒侠欧振天身处两个劲凶之间,却是稳心定神,抱元定一,以一柄金丝锁龙扇使出锁龙十七手绝学,奋力抵住二人凌厉的攻势。 突然儒侠欧振天身形滴溜一转,金丝锁龙扇抡腕振舞,摇出彩练万缕,舌绽春雷,一声怒吼,扇骨当剑,荡起一脉粼粼金波,以闪电之势,指向银爪金龟祝庸\"气门\"和\"将口\"二穴。 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左掌五指箕张,朝向玉面尊者杭欣的身形扑来方向,劈出他平时绝少使用的\"都天沉雷掌\"! 一切事情的发生,几乎都是在同一个时间里。 茶客于七,见彭宗铭与乙鸥子会同一起后,就巡回察看了九宫音魄阵的杜、死、惊、伤、景这五处死门。 九宫音魂阵其阵势的威力,主要紧系在中宫彭宗铭的琼楼十二曲这套惊世骇俗的秘门绝学上面,其余杜、死、景、伤,虽然是死门,只是因为有弧形围绕的青苔沟,与蜿蜒曲绕的树林小径,折磨敌人前行的脚程而已。 茶客于七功提丹田,运用内家精元贯注一对精眸,在漆黑的树林缝隙、曲折小径间侦看敌人动静。 他刚到青苔沟近处,蓦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茶客于七跃身疾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而去。横隔着数丈宽,上面遮盖着藤葛野草的青苔沟对面,正发现一条瘦长身形,向自己这边奔来。 茶客于七一眼过处,心自一怔,暗暗思忖道:\"这厮阴魂不散,竟敢单独一人,闯到这里来! 他一缕意念落处,不但没有闪身躲开,反朝着对面奔来的这条身形,大声呼叫道:\"走壁铁尸付邦,别来无恙,想不到咱们又在这里相见了! 茶客于七这声呼叫,把走壁铁尸付邦骇了一震,抬眼过处,正是在蜀地云雾峰金山岩将自己武功废了的那伙人中的茶客于七! 走壁铁尸付邦,知道自己今天是会同师父血影怪客杜训等一伙菩提门高手来此,是以他有恃无恐,恨恨地道:\"茶鬼!白云山就将玉石俱焚,看你还高兴多久! 话说之际,\"呛琅\"一声亮出长剑,一步步的要越过藤葛野草盖的青苔沟,朝向茶客于七这边而来。 茶客于七嘴角还是含着一份笑意,缓缓地道:\"走壁铁尸!老夫无暇跟你拌嘴,少陪啦! 说着,朝他看了一眼,十分悠闲地掉首走去。走壁铁尸付邦一见于七根本不把自己当回事,居然若无其事地转首走去,激怒之下,\"桀桀\"的一阵狞笑,喝道:\"茶鬼!此番遇着你家付爷爷,还容得你走脱! 声言落地,跃身纵起二丈,扑向茶客于七处来!霎时,走壁铁尸一起一落之间,传来一阵\"噗\"的声响,原来他是不偏不倚,刚好跃进野草虚盖,数丈宽的青苔沟里! 走壁铁尸付邦跃进青苔沟,饶是他一对夜眼再自怎么锐厉无伦,在这漆黑一片的沟里,也只看到一二尺近处,当他用手触摸,触着的都是滑溜无比,无法攀援的青苔。 他正值羞愤激怒,惊奇不已时,上面茶客于七嘲笑道:\"付邦!此番你该改换名号,称你走沟铁尸才是吧! 走壁铁尸羞愤惊悸之余,猛地跃身向上面于七说话音源处纵去,可惜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原来这处青苔沟,深有四五丈,照理说来,凭当今武林四修罗的轻功,亦不难跃起四五丈高,奈何这沟里,全是一片浓茂至极,滑溜无比的青苔,别说是跃身纵起无借力之处,就是跨步之间,亦是艰苦非凡! 这时,上面的茶客于七,又在揶揄地说道:\"付邦!等你饿死此地青苔沟,老夫定会念着武林道义,来替你收尸! 走壁铁尸付邦羞愤已极,气得\"哇哇\"直叫! 然后,稳神定心,抱元守一,运用本身内家精修,尽量拿桩站定自己身形,再一步步缘着青苔沟的沟底朝前面走去,希望能找着一条出路。 走壁铁尸付邦在青苔沟里走了一会,所摸到的还是滑溜无比的青苔。心里焦急至极,只有暗暗叫苦不迭! 突然,脚尖处踩着一条手臂粗,藤葛股的东西。用手摸索着东西,好像蜘蛛网般的张布在这青苔沟里面,阻止了进向前面的去路! 走壁铁尸付邦,不由一惊一奇,又是一喜,心想这滑溜至极的青苔上,有了这藤葛似的东西,就很容易走出这青苔沟了! 他不假思索地两脚踩在这藤葛般的东西上,同时两手伸出,紧紧攀搭住这东西。 这时候的走壁铁尸付邦,求生心切,而无形中却疏忽了他敏捷的视觉与触觉。 就在他手足四肢,攀搭在藤葛般的绳索上时,突然一连串\"嗦嗦嗦\"的怪响!这绳索居然活动起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手足四肢,已被这些藤葛绳索,紧紧地捆扎住。诚然,这些藤葛绳索,是茶客于七预先设下的。 走壁铁尸付邦,四肢被绳索捆扎住,愈是挣扎,愈被捆扎的紧。 酒丐康武诱引武林三怪闯进九宫音魄阵中宫主阵,痴婆子薛玲玲用龙角剑剑风拂穴,截倒百毒残叟冷文渊,儒侠欧振天激战银爪金龟祝庸和玉面尊者杭欣,走壁铁尸付邦跌进青苔沟遭擒,这一连串的事情,俱在同一个时间内发生! 彭宗铭在中宫主阵,吹奏琼楼十二曲中末声:巫山猿啼,配上乙鸥子的太乙归禅功,对付武林三怪。 枯竹君乔禹、矮头驼普济和黑飞狐童琪,激战酒丐康武。这时渐渐地显得神绪萎靡,心头闷胀,仿佛一股无法言喻的音律怪响,缭绕在耳沿。接着血翻气涌,喉咙间涌出一阵阵血腥味来。 这时,他们四人,还是在激战中。 不多时,黑飞狐童琪,首先张嘴\"哇\"的一声,喷吐出大堆鲜血,紧接着,枯竹君乔禹、矮头驼普济,虽然仍在出招,却显得摇摇欲坠,坚持不住。 酒丐康武一见此状,大喝一声,手执打狗棒,正欲追递出招时,彭宗铭放下太玄银笛,急得大声拦住道:\"康老前辈,且慢!这三个孽障已身负重伤,暂且留下活口再说! 就在彭宗铭跟酒丐康武说话时,枯竹君乔禹、矮头驼普济跟黑飞狐童琪,支撑不住,一齐栽倒在地上。 第38章 武彝九音 武林三怪遭彭宗铭琼楼十二曲中未声,巫山猿啸音律之伤,血翻气涌,倒仆地上。 痴婆子薛玲玲,一手拿了龙角剑,肋下挟着被她剑风指倒的百毒残叟冷文渊,另一只手捂着被五毒砂弄伤的脸庞,怪叫着闯进九宫音魄阵中宫主阵而来!一进中宫主阵旷地处,她就狼狠地把百毒残叟扔在地上! 那五毒砂确实奇毒不堪,疾婆子跺足\"哇哇\"怪叫不已。彭宗铭见这情景,急忙要走向痴婆子跟前。 端坐在驭风逍遥车上的乙鸥子,拦住道:\"铭儿!你现在是九宫音魄阵的中宫阵主,不能轻易离开,如若有敌人闯进,你还得用琼楼十二曲来应付! 乙鸥子说罢,随即又向酒丐康武道:\"康道友!快把薛道友扶进屋里歇一下再说。 乙鸥子看了眼地上被痴婆子用剑风拂穴,伤重倒地的百毒残叟一眼,又朝晕倒地上的武林三怪看了一眼,向彭宗铭道:\"铭儿!你方才为何要阻拦康道友杀了这三人? 彭宗铭痛苦地喃喃道:\"铭儿的家仇师恨,就在这些孽障身上。铭儿欲把这些老贼,一个个活口擒进,再恭祭父母恩师的在天之灵! 彭宗铭话刚说到这,不远处传来一阵吆喝。乙鸥子侧首向彭宗铭看了眼,缓缓道:\"铭儿!荡魔除奸,歼灭敌人,不一定要拣选时间。 话没说完,只见儒侠欧振天遍体染血,边战边退,将银爪金龟祝庸和与玉面尊者杭欣诱进九宫音魄阵中宫主阵。 彭宗铭本想上前助战欧振天,突又想起乙鸥子方才说的话,所以,赶紧横笛吹起琼楼十二曲。 这时的情形,跟刚才应付武林三怪时相仿,不过要显得急促得多。 断腿老人乙鸥子,端坐驭风逍遥车上,将一股精元之气,从嘴里吹出,袅袅不绝地喷向彭宗铭手执的太玄银笛。 儒侠欧振天,手执金丝锁龙扇,施展锁龙十七手一边以都天沉雷掌相辅,激战武林四修罗中的银爪金宫与玉面尊者。 儒侠这时虽然身带伤苦战他们二人,而银爪金龟与玉面尊者亦是伤痕累累,不胜疲乏。 彭宗铭很快想到婉丽姊姊与梁上客廖清的安危,而眼前的这二个敌人,也是自己家仇师恨,不共戴天的仇人! 彭宗铭手执太玄银笛吹奏琼楼十二曲,虽然这时候,因有着乙鸥子的太乙归禅功相辅,别人听不出他是在吹奏琼楼十二曲中那一阙音曲,可是从他的神情看来,似乎跟刚才已迥然相异。 只见他剑眉怒剔,星眸含威,俊脸带了一层肃穆的神情,两眼牢牢地盯着银爪金龟与玉面尊者! 笛孔里,喷出薄线似的白雾,朝向银爪金龟祝庸与玉面尊者杭欣而来! 白雾缕缕,缭绕在他们二人周围,不多时,祝庸、杭欣几乎在毫无招架的情况下,同时挨了儒侠欧振天二记,一个磕在右肩,一个打在背后。 最令人感到惊奇的,银爪金龟祝庸和玉面尊者杭欣,肉破血涌,不但没有\"哼\"一声,身形犹若着魔地愣在原地。接着,二人身形不断地哆嗦起来。 这时,儒侠欧振天,索性收起金丝锁龙扇,拖着沉重疲乏的身体,到一边歇下了。 银爪金龟祝庸与玉面尊者杭欣的脸上渐渐泛出一层恐怖的苍白,接着,一阵阵抽搐、痉挛起来! 彭宗铭星眸凝视着他们二人,手按孔笛,仍在不断吹奏。 银爪金龟祝庸手叩胸腹,仿佛熬忍着极大的痛苦,已慢慢蹲坐下来。 玉面尊者杭欣带着求恕般的神情,抬眼看着彭宗铭,\"呛琅\"一声,手握长剑掉下来,嘴角的血丝一滴一滴地淌下来。 接着,耳朵,眼睛里也慢慢地流出血来!终于\"砰\"的一声,扑倒在地上。 不多时,银爪金龟祝庸,亦是同样的结局。两人跌倒地上,哀\"哼\"数声,这两条造孽江湖数十年的生命,终于被死神所攫去! 饶是饮誉天下武林的儒侠欧振天,这时看到这幕武林少见的惨剧,亦不禁有点吃惊。 这时,断腿老人乙鸥子,缓缓朝彭宗铭道:\"善哉!善哉!铭儿,你把这两个造孽众生的魔头超渡了。 彭宗铭放下太玄银笛,脸上显出一层困惑,迷惘,而又隐蕴着痛苦的神情。 乙鸥子问道:\"铭儿!这次你吹奏的是琼楼十二曲中的哪一曲? 彭宗铭星眸里衔着泪珠,轻声应道:\"方才铭儿吹的是午声,武彝九音。 儒侠欧振天仅是体肤外伤,并不碍事,他看着彭宗铭,关心地问道:\"铭儿!你怎么哭啦! 彭宗铭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摇头道:\"铭儿没有哭,自己也不知道眼泪怎地会流下来的! 彭宗铭关怀地问儒侠欧振天道:\"欧伯父!您受伤啦? 儒侠低头朝自己遍染鲜血的长衫看了一眼,不介意地道:\"仅是受了点轻伤,不碍事。 说到这里,又道:\"铭儿!你没跟婉丽一起回来,还有你廖师叔呢? 彭宗铭证了关晌,才道:\"铭儿和婉丽姊姊廖师叔在白云山麓广顺集小镇酒肆里,看到离魔娘郑喜和野山驼叟姜明,离酒肆后上白云山报知此事,中途遇着康老前辈,才知菩提门众人已来犯白云山,康老前辈带铭儿先来此地,婉姊和廖师叔在后面。不知他们二人,何以到现在还没来。 彭宗铭说到这里,儒侠欧振天不由有点担心。这时端坐在驭风逍遥车上的乙欧子插嘴道:\"欧道友,你身上有伤,先进屋里休息一会再说吧。铭儿现在是九宫音魄阵中宫阵主,不宜焦虑多思! 儒侠欧振天抱拳应诺一声,进入痴婆子屋里。 彭宗铭经儒侠欧振天提说这事后,心里惦着婉丽姊姊与廖师叔迟迟未归,亦不由暗暗焦急起来。 这时,晨曦微曙,东方鱼白,已是凌晨时分了。 彭宗铭正在担心欧婉丽与梁上客的安危,茶客于七肋下挟了五花大绑的走壁铁尸付邦,朝中宫主阵走过来。 这时,死伤在中宫广场上的,有吐血晕倒的武林三怪,有被痴婆子薛玲玲擒来的百毒残叟冷文渊,还有彭宗铭用午声,武彝九音音曲所杀的银爪金龟祝庸与玉面尊者杭欣。 彭宗铭正欲招呼茶客于七时,乙鸥子朝扔在地上的付邦看了一眼,缓缓道:\"于英雄,想不到九宫音魄阵果然有此绝响。 茶客于七谦恭地应声道:\"九宫音魄阵有此成果,全仗乙老前辈玄奇绝伦的太乙归禅功与铭儿的琼楼十二风秘门绝学。 说着,弯腰把武林三怪和百毒残叟用细牛筋捆扎紧,再用冷水喷醒。 银爪金龟祝庸,与玉面尊者杭欣的尸体,暂且踢过一遍,以后再收葬。 彭宗铭忍不住问茶客于:\"于伯父!婉丽姊姊与廖师叔,怎地到现在还没回来? 又道:\"他们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接着就把在白云山麓广顺集小镇酒肆里,见到离魂魔娘郑喜与野山驼叟姜明的一段经过说了一遍。 茶客于七沉吟道:\"难道梁上客与婉丽姑娘,会撞在他们二人手里? 他朝乙鸥子道:\"乙老前辈!三怪四修罗中银爪金龟祝庸和玉面尊者杭欣命丧在这九宫音魄阵外,其余五人也都生擒此地。为何不见离魂魔娘郑喜与野山驼叟姜明和菩提门四大掌门之一的血影怪客杜训现身?难道他们另有阴谋诡计不成?\"乙鸥子沉思半晌,缓缓道:\"这些孽障,云诡波谲,很可能另有诡计……\" 第39章 婉丽被掳 因为梁上客廖清欧丽婉迟迟未归,乙鸥子邀集众人,设法四处寻找。 痴婆子薛玲玲,被百毒残叟冷文渊的五毒砂暗器所伤,这时脸又红又肿,痛得她\"哇哇\"地不住乱嚷!\"她留在茅屋里歇息。 儒侠欧振天,激战中所受的外伤,服下灵药后,已痊愈过来。 彭宗铭一心挂念着婉丽姊姊与廖师叔的安危,当然,谁也拦不住他去寻找他们二人。 茶客于七叮咛道:\"铭儿!你是九宫音魄阵中宫主阵,不能轻易离开。 彭宗铭满脸的不安之色,嗫嚅道:\"于伯父!三怪四修罗前后都已落网,只剩下血影怪客杜训三人,可能他们不会再来犯九宫音魄阵,目前……我想还是找到廖师叔与婉丽姊姊要紧……\" 说着仿佛求援似地朝儒侠欧振天看了一眼! 儒侠欧振天知道他主要是在耽心婉丽的安危,虽有点小儿女之间的微妙原因,不过亦有其他理由。所以他向茶客于七道:\"于英雄!铭儿说的亦有几分道理,可能这几个孽障,此刻不会再来九宫音魄阵的。 既然儒侠欧振天这么说,茶客于七只有颔首答应。于是这几间草扉茅屋里,就剩下痴婆子薛玲玲与断腿老人乙鸥子了。 酒丐康武与茶客于七儒侠欧振天带了彭宗铭,分拨出发,去寻找梁上客廖清和欧婉丽二人。 酒丐康武与茶客于七,与儒侠欧振天背道而行,朝向白云山北端而去。 沿途,茶客于七伴同酒丐康武走在一起,却是吃了大亏。须知,酒丐康武一身超绝无伦的轻功,是当今武林上正邪前辈中少能匹敌的。 茶客于七虽然在河图洛书,奇门八卦等玄学方面有他的一绝,要说到轻功的造诣,却要逊他一筹。 是以,二人此番为了要寻找梁上客廖清与欧婉丽,翻山越峰,跨涧纵岩,茶客于七却挨了记闷棍。 诚然,以他们两人声誉说来,俱是当今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之列,如果茶客于七换了彭宗铭或是其他晚辈,酒丐康武可以携了他同行,可是目前既使酒丐康武愿意这么做,茶客于七亦不愿失掉自己身份而应诺下来。 这时,他们二人已足足疾驰飞纵了二个多时辰,茶客于七是眼冒金花,急喘不已。 至于酒丐康武,还是毫不在乎的边走边谈,大讲特讲他生平得意的事情。 这时二人已越过一座峻峰,走向下坡的峰腰处,茶客于七拢目遥向下面看去,峰麓一脉巨木丛林,有数十里方圆,这些树林巨木,居然暗含了奇门八卦。 在树林的一边,是条崎岖不平的山野小径,他一眼看到这幅情景,心自转念,似乎有了一个打算。 茶客于七侧首含笑向酒丐道:\"老要饭?久闻你轻功一绝,冠盖天下武林。于某不才,此番想跟你比划一下,不知你老要饭的有没有这般雅兴? 酒丐康武听他说出这话,自然把脚步停了下来,一对怪眼滴溜溜地直看了茶客于七,似乎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茶客于七趁机停住,养神休息半晌,嘴角带了一份笑意,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酒丐康武诧异地道:\"茶坛子!你要跟咱老要饭比试轻功? 茶客于七十分自信地应了声,道:\"不知你老要饭,有此雅兴吗? 酒丐康武证实了对方所说的话自己没有听错,他朝茶客于七看了一眼,\"嗯\"了声,道:\"茶坛子,你要跟咱老要饭比试脚程,只是……\" 他说到这里,轻轻\"哦\"了声,突然咽下了原先要说的话,拦着道:\"茶坛子!你说如何比试呢? 茶客于七用手遥指峰麓的巨木丛林,又朝树林边的一条山野小径指了指,十分肯定地道:\"老要饭!你越过这座树林,咱在树林一边的那条山野小径上走! 说到这里,又指着遥远的树林与山径尽处一座山峰之麓,又道:\"咱们两人,谁先到那山角处,就算赢了,怎么样? 酒丐康武惊奇而怀疑地问:\"就这么简单? 他嘴里吐出这几个字,心里却是一阵嘀咕,道:\"茶坛子!你要摆什么阵的话,咱老要饭甘拜下风。要跟咱老要饭比试轻功的话,肯定是自找没趣! 茶客于七含笑应了声,道:\"就这样比试! 又道:\"谁先到那边山脚处,谁就先等着! 酒丐康武异常惊奇地又看了他一眼。 二人转下峰麓树林与山径入口分道处,酒丐康武带了几份谦让的神情,朝向茶客于七道:\"茶坛子,咱老要饭让你先走一刻,等你走到山径中途时,咱才进入树林,怎么样? 酒丐康武说出这话,并非把自己过于夸大,自知自己的轻功一绝要在对方之上。 茶客于七不但没领这份情,还不服气似地道:\"老要饭!咱们既然互相比试,岂能有前后之分? 说到这,又接道:\"咱们同时启程! 酒丐康武听他说出这话,也不再坚持,一转身,化一瞥轻烟飞进树林,茶客于七看他刹那间消逝的一瞥背影,如释重负地深吁了口气,才跃步缓缓地走向树林边的山野小径。 这一段路,他足足走了半个时辰,当然,并非是他功力造诣不济!原来他在踽踽行走时,一方面因为方才与今武林轻功第一高手并肩奔驰,已感到一份累乏,再则从他踱步神情中看来,可能还在沉思着一桩重要的事情。 茶客于七走到山径尽头,沿向树林另一端走去,果然还未见到酒丐康武的人影。以平时酒丐康武的轻功造诣,区区数十里方圆的树林,禁不住他身形几个纵跃起落,就能飞出来。 茶客于七正想把酒丐康武从树林里带出来,蓦地,从远处渐渐逼近的一阵喝声中,居然有梁上客廖清的声音,而且听来他十分急促,仿佛正处在危急之际。 茶客于七毫不犹疑地舍下树林里的酒丐康武,直奔音源而去。 茶客于七身形腾飞之际,梁上客廖清衣衫破碎,血泥满脸,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从山径折角处边战边退过来,后面衔尾紧追的,是个年有六十多岁的驼背老头儿。 就在这一刹那间,茶客于七侧首朝身后的树林看了一眼,似乎在他脑海里,又有了一个新的主意。 梁上客廖清正被敌人追逼得凶险万分之际,一眼看到茶客于七出现,顿时若久旱逢雨,遇着救兵,放声呼叫道:\"茶坛子!咱廖清遇着这贼魔头,可被惩惨啦!快……快上来助我! 茶客于七见这驼背老头儿原来就是野山驼叟姜明,站立一边便破口大骂:\"你这贼魔头,该死的孽障,看你上白云山来找个超渡啦! 野山驼叟姜明一见茶客于七出现,略略一怔。 茶客于七仅是站立一边朗声大骂,却并未上前替梁上客解围。 野山驼叟被一阵臭骂,可是没有见他上前助阵,心里虽然气恼,却是暗暗感到奇怪。于是,由他痛骂,还是向梁上客廖清厉招追逼过去。 梁上客见茶客于七光动口不动手,急得大声又道:\"茶坛子!你怎地光骂不动手,咱廖清可要被这贼魔头惩惨啦! 茶客于七骂了野山驼叟姜明一阵后,见廖清还在大声呼叫,便应声道:\"小偷儿您斗不过人家,就不会逃吗? 野山驼叟见茶客并不助阵,就向梁上客廖清凶招频出。梁上客廖清又气又恼,一边挡住敌人的招势,一边急急地问道:\"茶坛子!咱们逃往哪儿呢? 茶客于七悠闲地用手一指树林,道,\"兵家常言''逢林莫追'',你逃进树林,这贼魔头就不敢追你啦! 梁上客廖清又惊又怕,又气又恨,本来惯使小聪明作弄别人的,这时却急得找不出一份主意。听茶客于七说出这话,一时间也不辨是非好歹,倏地一溜身窜进树林。 野山驼叟姜明,见梁上客廖清窜进树林,大声喝道:\"别说\"逢林莫追'',凭你逃入十八层地狱,老夫也要把你拉出来! 说着,舍下茶客于七,衔尾追进树林。 茶客于七见二人一前一后进入树林,惬意地一笑。 酒丐康武跟茶客于七比试轻功,扑进巨木耸天的树林,身形几个纵跃起落,速若陨星冷电。照惯例说来,凭方才几下纵跃,可能已在丛林腹地,所以他稍作休息,身形又腾飞而去。 事实并不像他想的如此简单,他身形起伏纵跃,虽然捷速无比,看来已有半个时辰,却还是在树林里。 酒丐康武心自惊奇,跃身一纵,飞上参天巨树的枝杆上,朝四周眺望一匝,只见群峰环立,自己还是在丛林腹地。 这时,他盛怒已极,飘身纵落地上,\"哇哇\"连声怪叫,挥舞打狗棒,不辨东西南北的猛朝阻住去路的树木打去! 酒丐康武这根打狗棒,乃是他饮誉武林,随身携带数十年的武器,其结实、坚韧之处,要远在刀剑兵刃之上。 他一肚子鳖扭,使出这手打狗棒绝招,威猛至极,只听得劲风\"呼呼\"震天价的巨响过处,合抱巨树纷纷折断倒下。 就在这时,他不意间发现一瞥身形,掠过左边树缝小径。 酒丐康武倏地收起打狗棒,衔尾从后追去,一边大声叫道:\"茶坛子!茶坛子!咱老要饭在这里呢! 突然身后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酒丐康武倏地转身,仅看到一瞥背影,闪进树缝小径里。 酒丐康武一惊,喃喃自语道:\"怎地又多了一个茶坛子? 他一手提了打狗棒,并不展使轻功,漫无目的地朝着较宽的树缝小径走去。猛抬头见一个驼背老头儿,一手提剑,迎面向自己这边走来。 酒丐康武暗暗思忖道:\"这老头儿难道是茶坛子的朋友,他到树林里来寻找自己的? 他拉开破锣嗓子,大声道:\"驼背老头儿,是不是茶坛子叫你来寻找咱老要饭的? 野山驼叟姜明眼皮一翻,朝酒丐康武不屑一顾地冷冷道:\"凭你这种要饭的,还配咱野山驼叟姜明来寻找? 酒丐康武一听\"野山驼叟姜明\"的名称,倏地记起茶坛子曾说过,这次来白云山的人物中,有一个乃是菩提门腰系银牌的坛主,就是野山驼叟姜明! 野山驼叟正要转身走时,酒丐康武蓦地大喝一声,道;\"贼魔头!原来你躲在这树林里,害得你家老幺烦爷爷,到处找你! 野山驼叟姜明,被酒丐康武莫明奇妙地痛骂一顿,暗暗诧异,长剑一抡,戟指怒叱道:\"贼要饭,你是谁? 酒丐康武一指腰系的一只酒壶,怒目直瞪,大声道:\"魔崽子!当今武林上有几个喝酒的老要饭? 又道:\"来犯白云山的菩提门魔崽子,已一个个证道归天,现在就剩下你这个躲在树林里的贼魔头啦! 野山驼叟姜明一见这蓬头垢面的老要饭,原来就是当今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中的酒丐康武,又听酒丐说出这话,冷冷地道:\"贼要饭!夜郎自大,亏你说得出这话,你家老爷爷来此树林,就是追踪你等白云山孽障! 野山驼叟说到这,酒丐康武不由暗暗一惊,心自忖道:\"难道茶坛子已栽在这贼魔头手里不成? 树缝小径处,脚步声落传来一缕大声说话声:\"老要饭!别放过这魔崽子,咱廖清可给他惩惨啦! 酒丐康武抬眼看去,原来就是自己正要寻找的梁上客廖清,这时见他衣衫片碎,血泥满脸,一副狼狈不堪之相。 不用梁上客细说,洒丐康武猜出其中内委。野山驼叟姜明见梁上客廖清突然出来,怒喝一声,撇下酒丐康武,抡剑猛朝他身形站处点去。 梁上客廖清激呼一声,身形急转避开了。 酒丐康武薄叱一声,打狗棒划出一股锐厉无伦的劲风,挡住姜明剑势落处,硬招接上。 \"呛琅!\"一缕金铁相撞声中,酒丐康武手执打狗棒的腕臂一阵酸麻,身形也被这股劲势震退二步。 野山驼叟姜明闷哼一声,暴退七尺,身体撞在树脚上,手握的一口长剑,骤然短少一半﹣﹣被酒丐打狗棒磕断。 酒丐康武除了轻功盖冠武林外,尚有他打狗棒的一手绝招。武学造就当然远在梁上客廖清之上。 洒丐康武一招磕断对方长剑,接着又是一声怒喝,打狗棒划出劲风,追招要将断剑跌退的野山驼叟姜明处于死地。 蓦地,酒丐身后传来一声急呼:\"老要饭!暂且勿下毒手,留下活口再说! 原来不知什么时侯,茶客于七已窜入树林,追上酒丐康武。 野山驼叟姜明,以菩提门腰系银牌的坛主身份竟然一招之下便栽在对方手里,可能连他自己亦料想不到。 此刻,这位野山驼叟姜明已是瓮中之鳖,网里之鱼,只有乖乖就范,成了阶下之囚。 这时茶客于七急想知道的,就是跟梁上客廖清同上白云山的婉丽姑娘的去向。 他急促地问梁上客,道:\"廖英雄!如何不见婉丽姑娘? 梁上客廖清,这时正用衣袖擦拭自己脸上的泥污,一听茶客于七问起这事,狠狠瞪了捆绑地上的野山驼叟一眼,拉长了脸,苦兮兮地道:\"婉……婉丽姑娘……给贼婆子掳……掳走啦! 梁上客廖清从嘴里很努力地挤出这句话,而且说得很轻,茶客于七、酒丐康武听来,却宛若一响睛空的焦雷掠过耳边,猛被震住。 茶客于七似乎在沉思这桩事情的严重性,酒丐康武却忍不住大声问道:\"小偷儿!你说的贼婆子是谁? 第40章 惊 变 康武大声问出这话,梁上客廖清心里满不是味道,直着脖子,大声道:\"贼婆子就是贼婆子嘛!还能是谁? 酒丐康武见他一变刚才的狼狈相,大声顶撞自己,气得圆睁了一对怪眼,右手拿了打狗棒,左手握着拳头,在梁上客脸前扬了扬,狠狠地道:\"小偷儿,你闯下滔天大祸,还要嘴硬,婉丽姑娘是欧老儿的掌上明珠,又是小娃儿的未来娇妻,这么一个娇滴滴的闺女在你身边,居然给人家掳走,看你还有什么脸去向他们二人交待! 酒丐康武说到这,梁上客顿时像泄了气的球似的,本来昂着的头颈,慢慢地垂下来。 酒丐康武接着又道:\"本来咱们用九宫音魄阵把三怪四修罗一网打尽,已是大获全胜,现在你把婉丽姑娘留给人家做人质……\" 酒丐话还没说完,沉思中的茶客于七蓦地抬眼朝梁上客看了一下,道:\"廖英雄!你所说的贼婆子,是不是豫地外方山鹿鸣峰离魂寨的离魂魔娘郑喜? 梁上客喃喃应声道:\"就是这贼婆子! 茶客于七一听果然被自已猜着,叹了口气道:\"咱们不要耽误,赶紧回痴婆子处,商议一番再说。 说着看了一眼地上被绳索捆扎的姜明,又道:\"把这贼废头带回去! 酒丐康武听茶客于七说到这里,不耐烦地大声又向梁上客道:\"小偷儿,这该是你的差使啦。你吃了他亏,把他弄回去就可以捞回来啦。 梁上客廖清怀了一肚子鸟气,可是找不着话来反驳酒丐。走到野山驼叟跟前,只见他已被酒丐康武用牛筋绳紧紧捆扎成一团,闭了眼在恨恨地叹气。 梁上客廖清正找不着发泄怒气的去处,便朝他大臀处,猛地跺了一脚,怒冲冲地道;\"刚才是你魔崽子凶,现在是你家廖爷爷狠!有仇不报非君子! 说到这里,竟然拉开裤子,朝野山驼叟姜明头脸撒了一泡尿。 茶客于七见梁上客这等损人缺德的劲儿,不由大笑起来! 酒丐康武又道:\"小偷儿!看你这副缺德的行径,难怪你常要挨别人打。你再不走,咱们可不等你。 梁上客撒完尿,把姜明提上,惬意地大声应道:\"咱们走吧! 酒丐康武看不顺眼,道:\"没出息!掉在水里要人救,爬上岸来捉弄人! 自然,酒丐康武想起了曾尝过梁上客的尿酒的那桩事来。 野山驼叟姜明,被梁上客廖清一番作弄,始终闭眼缄口,不吭一声。 茶客于七带了他们,在树缝小径里拐弯抹角,不多时就走出了这鬼斧神工的玄奇地方。 酒丐康武忍不住问茶客于七道:\"茶坛子!这处树林恁地奇怪,咱老要饭进入后,走了半天找不出一条路,怎地你一走就出来啦? 茶客于七微微一笑,道:\"说起轻功一绝,武林上该算你酒丐康武,至于那些走不通的路嘛,就要找咱茶客于七了。 酒丐康武听来还是不甚明了。 倒背了野山驼叟姜明,紧随在他们身后的梁上客廖清,这时听茶客于七说出这话,他突然想起刚才自己被野山叟追杀时,茶客没有助阵,要自己遁入树林里的原因。他插嘴向茶客于七道:\"茶坛子!敢情这树林里亦含有什么奇门八卦? 茶客于七笑道:\"这是咱无意发现的。原来这座树林,鬼斧神工地居然隐含了奇门八卦中的玄理。 茶客于七刚说到这里时,酒丐康武忿忿不平地大声道:\"好哇!茶坛子!早知道这树林里藏有这些离奇的怪名堂,故意要咱老要饭到树林里去与你比试轻功! 茶客于七朝他看了眼,含蓄地反问道:\"老要饭!要不是咱茶客于七有此一绝,又如何能跟你酒丐康武,比试这门轻功绝学呢? 茶客于七向梁上客廖清道:\"廖英雄!你跟婉丽姑娘,如何会遇着离魂魔娘他们二人? 梁上客廖清听茶客提起这事,似乎触着了他的心头恨事,突地把头下脚上倒背在背上的野山驼叟姜明,用大臂朝后一挺,\"砰\"的一声,将姜明的脑袋,猛的撞在小径边的山岩上,酒丐康武大声喝住道:\"你这小偷儿真没出息,就在这地方,人家被咱们捉住啦,爱割爱宰,总有对付他的办法,何必现在再捉弄人家呢! 狠瞪了梁上客一眼,他又道:\"早知道你如此,倒不如让你先死在这魔崽子手里,咱们再把这魔崽子抓住,不忘替你屈死地下的一缕冤魂报仇好了。 梁上客想跟酒丐康武顶嘴时,茶客于七又道:\"廖英雄,你且把婉丽姑娘被掳的一段经过详细说来。 梁上客廖清背上背了捆扎着四肢的野山驼叟姜明,要跟茶客于七与酒丐康武用轻功脚程纵跃飞驰在这崎岖不平的山野小径,显然是十分费劲而累赘的事。所以,他听茶客此说后,就拣了一块较平坦的山坡平地,把野山驼叟扔在一边,轻吁了口气,掩饰着自己的窘态。朝酒丐茶客笑了笑,道:\"一边走一边说话,怪不自然的,这里歇一下,让咱详细说给你们听。 圣梁上客又叹了口气,抬头朝酒丐康武看了一眼,转向茶客道:\"要不是老要饭在咱们上白云山时,中途把小娃儿彭宗铭带走,婉丽姑娘也不会被这贼婆子掳走啦! 酒丐康武不服气地大声分辩道:\"小偷儿,你自己功力不济,坏了事情,还怨到老要饭爷爷身上。小娃儿乃是九宫音魄阵的中宫阵主,要是老要饭不把他带去,这九宫音魄阵阵势,如何能支撑下来? 茶客于七拦住他们的争论,向梁上客道:\"老要饭带走铭儿后,你跟婉丽姑娘中途就遇着离魂魔娘跟野山驼叟? 梁上客狠狠地朝地上的野山驼叟瞪了一眼,\"嗯\"了声道:\"就在半路上被他们二人拦住了。离魂魔娘贼婆子跟婉丽姑娘激战,咱廖清给这魔崽子缠住了。贼婆子跟婉丽姑娘激战时,只见她掏出一块红红的小手绢似的东西,朝婉丽姑娘脸一扬,小闺女就倒在地上。 说着,又朝地上的野山驼叟猛踢了几脚,气呼呼地道:\"咱本想上前援救,偏偏这魔崽子缠住不放。后来,眼见婉丽姑娘被贼婆子掳走啦! 茶客于七听梁上客廖清说出这番话,半晌,才凌厉地冲地上的姜明问道:\"离魂魔娘郑喜把这小女子掳往何处,你老实说来,或许还能免你一死! 野山驼叟姜明,一直是两眼紧闭,缄口不言,酒丐康武沉不住气,大声喝道:\"魔崽子!此番落在爷们手里,还容你放刁?\"说着,挥起打狗棒,要向野山驼叟身上打下。 茶客于七急忙拦住,道:\"老要饭,暂且留下活口,切莫把他处死。 梁上客廖清显然对酒丐康武出手就打人的这副神态,十分看不顺眼,所以,揶揄似地冷冷道:\"老要饭,拿了这根打狗棒,专门找人麻烦。现在就是把这贼魔头打死了,看他会向你放个响屁! 酒丐康武被他说得脸肤一阵红一阵白的,气吼吼的大声道:\"小偷儿!敢情这么说来,倒还是你有办法能教他说话? 梁上客廖清缓缓道:\"区区不才,不但要这贼魔头开腔说话,而且还要他把肚子所知道的东西,悉数全说出来! 茶客于七听梁上客廖清居然说出这句豪语,倒不禁微微一怔,怀疑地看了他眼。不过,他知道梁上客廖清的肚里,确实有许多刁谲古怪的鬼主意。所以,他抬脸含笑地问道:\"廖英雄,你有什么良计,能使野山驼叟全盘说出他所知道的事情? 梁上客廖清摸一摸唇上短须,故意轻描淡写地道:\"咱廖清想的办法,做起来好看,说穿了就不值钱啦! 说着,转首朝向酒丐康武道:\"老要饭!你把这贼魔头四肢捆绑的两只脚松开来……再把他脚上的鞋袜都脱掉。 酒丐康武满脸疑窦地瞪了他一眼,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他解开了野山驼叟足上牛盘筋绳,脱去鞋袜,忿忿不平地道:\"小偷儿,你要耍你老要饭爷爷的猴子戏,小心你的皮肉……! 茶客于七心道:\"这小偷儿,难道真的有什么好办法? 梁上客廖清向茶客于七道:\"茶坛子!你把这魔崽子身体按住,别给他逃跑啦。只要露出两只脚就行啦! 说着,他自己猫身捡了一些树干柔枝和藤葛虬松处细须子。 这时,饶是茶客于七智机绝伦,颖慧过人,也猜不着梁上廖清在搞什么玄虚怪名堂。他们只有照了他的话,把野山驼叟姜明的一对脱鞋去袜的光脚露在外面,再把他身体紧紧按住。 梁上客廖清用树干软枝和藤葛虬松上的细须,捆扎成一把软软的刷子,自己看了又看,仿佛十分满意。然后,走到野山驼叟跟前,偻腰蹲在他的一对光脚前。 梁上客廖清一手按了野山驼叟脚背处,一手拿了藤葛虬松细须扎成的软刷,在他脚底凹进的一块嫩肉上,轻轻的刷了几下。 野山驼叟的身体猛地一阵颤动。 梁上客得意地道:\"行啦! 说着,就用软刷在他脚底板上,连续不断地轻轻刷磨。 野山驼叟姜明被酒丐康武压着的身体,突然一阵阵的激动、痉挛,同时两条腿亦抽搐起来,嘴里一阵\"唔唔\"的怪叫。 梁上客廖清手执软刷,还是连续不断的在他脚底刷磨。 野山驼叟终于熬不住,纵声狂笑起来。这一笑就没有停下来过! 这时,梁上客廖清一面用软刷磨刷他的脚底,一面诅咒似地喃喃道:\"孽障!贼魔头,你叫咱廖清身上痛,咱廖清要你脚下痒,痛忍得了,痒可熬不住,叫你笑断肠子,再去见阎王! 他嘴里讲,手上可没有停下来,还是继续不断地用软刷轻轻擦着。 野山驼叟姜明接连不断地纵声狂笑,渐渐额汗如注,脸肤泛白。 梁上客廖清想出这么个办法,来惩治野山驼叟姜明,当然完全出乎茶客于七的意料。他心道:\"这小偷儿肚里怎会有这么多离奇古怪的名堂! 茶客于七当然也知道脚底凹进的那块嫩肉,是人体最敏感之处,饶是内家功夫再有造诣的人,亦难将功力贯注到这个部位去。 茶客于七见野山驼叟的脸肤渐渐透出一层可怖的惨白色,急忙拦住梁上客廖清,向野山驼叟道:\"孽障!快把经过情形,从实说来! 野山驼叟姜明已无法熬忍脚底\"痒\"的痛苦,只有叹了口气,缓缓道:\"离魂魔娘郑喜掳走了那小女子,可能先到外方山鹿鸣峰离魂寨,然后往陇南西倾山百拉峰的天池玉阙,菩提门掌门总坛,见她师姊珠蕊宫主卓英。 茶客于七厉声冷冷地向野山驼叟道:\"孽障!七年前,杀死湘西怀化石树湾雁秀翎士彭崇玉全家,夺取太昊玄鉴的一众凶贼,是不是血影怪客杜训所率领? 野山驼叟姜明猛听茶客说出这话,明显一怔,神情大变。半晌,才道:\"老夫久居塞外,还是最近受菩提门所邀聘,封立菩提门的坛主,所以你方才所问之事,老夫不大清楚,仅知道西倾山百拉峰的天池玉阙,是菩提门的总坛,有二宗镇山之宝,一宗是菩提梦幻录秘笈,还有一宗就是适才你所说的太昊玄鉴。 茶客于七若有所思地微微\"哦\"了一声,接着又问道:\"此次来犯白云山的菩提门中,是不是血影怪客所带领? 野山驼叟\"嗯\"了声,道:\"正是他所带领。这次血影怪客杜训来白云山,据说是宁愿负弑师之罪,也要将他师父乙鸥子处于死地。可是血影怪客悸惧他师父乙鸥子身怀的一门上乘玄奇的精湛内功,所以,不敢公然现形。 野山驼叟说出这话,茶客于七频频颔首,显然,从他语意听来,不会有假。 这时旁边的酒丐康武等得不耐烦,大声道:\"别唠唠叨叨说不完,快回去吧! 酒丐康武不待他们说完,又把野山驼叟的双足紧紧捆扎起来,接着朝梁上客廖清道:\"小偷儿,这件背人的好差事,还是由你一人背到底吧! 梁上客廖清瞪了酒丐一眼,又盯了卧在地上的野山驼叟一眼,似乎又要向他发泄一肚子鸟气。 茶客于七含笑接上道:\"廖英雄!吃亏就是便宜,别那么斤斤计较的。 说到这里,指了指手足捆扎的野山驼叟,又道:\"别人栽在咱们手里,自有处理的办法,别脚上头下作弄人家了。 茶客于七的话,对廖清总有几分效果,所以,他轻\"嗯\"了声,就把野山驼叟放正,背在背上……! 三人回转痴婆子住处时,整个现场已完全起了变化。 茅屋前的广场处,断腿老人乙鸥子端坐在驭风逍遥车上,已咽气晕死过去。 离隔了驭风逍遥车三四尺处,趴着一个人﹣﹣从这人的身形看来,还是一个不速之客。 茶客于七步奔进茅屋里,只见已作阶下之囚的武林三怪与走壁铁尸付邦,百毒残叟冷文渊,已是肋生双翅,鸿飞冥冥。 痴婆子薛玲玲一袭大红的衣裙,裂碎片片,嘴边鲜血淋淋,亦晕死在地上,伤势沉重,已是奄奄一息。 酒丐康武直接愣在原地。 梁上客廖清,看着这幕意外的惨变,亦骇然怔住,甚至忘了把背上的野山驼叟放下来。半晌,才嗫嚅地道:\"茶坛子!小娃儿跟……跟欧老头儿会不会也遭了毒手? 第41章 孕和丹田 茶客于七、酒丐康武与梁上客廖清,在树林擒获野山驼叟姜明,回到痴婆子薛玲玲居处,想不到这老婆子的居处发生了惨变。 茶客于七听廖清问及彭宗铭与欧振天,脸色骤白,疾步进入茅屋里室。 半晌,从里屋出来道:\"没有他们二人的影子。或许,还没回来? 这时,背在梁上客背上的野山驼叟姜明突然道:\"于英雄,方才门外伏卧地上的,就是血影怪客杜训! 这真是意外的意外,众人闻听又是一怔。 茶客于七上前放下野山驼叟,并替他解开捆扎四肢的绳索。 野山驼叟被松开绳索后,麻木的四肢稍微活动几下,仿佛要证实方才他说的话,又向茶客道:\"于英雄,不如先去看看血影怪客杜训情形如何,就不难知道此间变化的经过。 诚然,野山驼叟说出这话,在目前毫无头绪的情况下,确是唯一的线索。茶客于七让酒丐与梁上客把痴婆子薛玲玲和断腿老人乙鸥二人,抱送到里室照顾。接着他向野山驼叟姜明道:\"咱们去看看血影怪客情形再说。 二人来到躺卧地上的血影怪客杜训跟前,茶客于七翻过他的身体,只见他两眼紧闭,嘴边血渍未干,已死毙地上。 茶客于七凝看着血影怪客杜训的尸体,心里暗暗思忖道:\"血影怪客死在这茅屋前,那么武林三怪与走壁铁尸付邦和百毒残叟冷文渊又被谁救走?痴婆子薛玲玲,伤在何人手里?这位断腿老人乙鸥子,又如何会晕死在驭风逍遥车上呢? 突然,他的脑里又涌起一件重要的事,心道:\"铭儿被毁家遭难,太昊玄鉴被人攫走,主凶是菩提门人物已无可非议,难道不是血影怪客杜训,而是另有其人? 他想到这里,倏地又记起过去在云雾峰金山岩的菩提门蜀地分坛时,走壁铁尸付邦,曾向乙鸥子这么说过:\"太昊玄鉴与菩提梦幻录,俱被师父血影怪客带走至西倾山百拉峰的天池玉阙……\"等语。 茶客于七喃喃自语道:\"这是个''谜'',这是一桩骇人听闻的''谜'',也许只有随着时间、空间的消逝,才能揭开这个''谜''…… 茶客于七正沉思,自语之际,野山驼叟姜明蹲在血影怪客尸体处,似乎在细看他受伤致死的原因。 突然,他微微轻\"哦\"的一声,自语道:\"心脉震断,五腑离位,只有极上乘的内家真力,才会令他有此死状。 野山驼叟姜明说出这话,把沉思中的茶客于七惊醒过来。 因为野山驼叟所说的话,茶客于七在困惑中似乎又隐隐抓着了一点线索。 凌晨时分,当茶客于七与酒丐康武去寻找梁上客廖清和欧婉丽时,儒侠欧振天带了彭宗铭,跟他们背道而驰,亦启程登途。 沿途彭宗铭心头像灌注了一块重铅,极度的窒息和痛苦。在他脑海里壅塞着零乱、错综的思潮,梁上客廖清和欧婉丽的突然失踪令他不安极了。 他忍不住问儒侠欧振天:\"欧伯父,婉丽姊姊和廖叔父会不会发生意外? 儒侠欧振天不知如何给他一个美满而具体的回答。 然而,他还是亲切地道:\"不会有什么事的。咱们一定会找到他们的。 儒侠欧振天带了一份慈祥的笑意,握着彭宗铭的手道:\"铭儿,你是不是在耽心你婉丽姊姊? 仿佛一个心藏秘密的人突然被人发现,彭宗铭的一张俊脸陡地涨得通红,羞涩地朝欧振天看了一眼又低下头来。他嗫嚅呐呐地道:\"铭儿早知道这样,就不该把婉丽姊姊舍下,先跟康老前辈走了。 不多时,二人已走下白云山,来到一处市集小镇。 彭宗铭困惑而不安地向儒侠欧振天道:\"欧伯父!婉丽姊姊与廖师叔要回薛老前辈处,怎么来这小镇上? 儒侠欧振天缓缓道:\"咱们在这小镇上转一转再回去吧,也许这时候廖英雄跟你婉丽姊姊已回转薛老前辈处了。 儒侠欧振天面对眼前的情形,何尝不是焦急万分,不过他不愿在彭宗铭面前显露出来,至于他方才说的话,是在焦虑不安的心绪中所产生的一种微妙的希望而已。 这处小镇,要比过去梁上客廖清带彭宗铭和欧婉丽逛游的广顺集小镇热闹得多,只见人众熙攘,汉苗混杂,似乎是这小镇集刚好逢集。 二人漫步走在小镇的一条直街上,街隅两侧,一堆堆的围聚了不少人,像是当地的乡着农家,正在忙着他们的买卖。 彭宗铭一对星眸不住地朝四周溜看,仿佛要在这些人堆里找到期待中的\"奇迹\"。 突然,彭宗铭站住脚步,凝神看着人墙外围的一个穿一袭玄色长褂的背影,轻轻\"哦\"了一声。 儒侠欧振天与彭宗铭怀有同样的想法,问道:\"铭儿!这人是谁? 彭宗铭带了一份意外的惊奇,喃喃道:\"前面好像是烟翁任九龄,任老前辈的背影。 说着,上前一步,轻轻叫了声:\"任老前辈……\" 站立人墙外的背影,倏地转身过来,惊奇而惊喜地握了彭宗铭手,道:\"铭儿!你怎地会来这里,是不是从白云山薛老前辈处来? 彭宗铭替儒侠欧振天和他二人引见一番,就把白云山的变动简略地说了一番。接着道:\"任老前辈!咱们都在记挂您老人家,现在就一起上白云山吧! 烟翁任九龄指着人群,轻\"嘘\"了声,道:\"铭儿!你和你欧伯父,稍等片刻,老夫去去就来。\"说着,转身又挤进人堆里去! 彭宗铭惊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正在纳闷,旁边的儒侠欧振天颔首道:\"铭儿!咱们暂等一会。这位任老前辈可能趁着此地赶集,要买上一点东西! 不多时,烟翁任九龄一手提了半篮子芋头,从人群里喜滋滋地挤出来,道:\"咱们走吧! 彭宗铭星眸眨眨,好奇地问道:\"任老前辈!痴婆子薛老前辈处,吃的东西有的是,你干嘛还提了这半篮子的芋头上白云山? 烟翁任九龄并没有说出其中原因,却是含笑地催着彭宗铭,道:\"铭儿!不必多问,走出小镇后,老夫慢慢会告诉你的! 不多时,三人走到白云山山麓,四周人迹罕至,烟翁任九龄带了一份歉疚的笑意朝向儒侠欧振天道:\"欧老!咱们在此休息片刻如何? 欧振天点头应了声,于是三人就在耸天巨木的树脚处,拣了处干净的山岩大石坐下。 云烟翁任九龄脸上含了一层忍不住的惬意的笑,并不向二人说话,只见他把手提的半篮芋头倒在地上,一个个逐一仔细地挑选。半晌,从一大芋头里,拣出一芋头,搁在手掌里看了又看,嘴里喃喃地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说到这里,抬眼向儒侠欧振天看了下,对彭宗铭道:\"老夫本来跟茶客于七,可以前后赶上白云山,就是为了这东西才耽搁下来。 彭宗铭星眸眨眨,禁不住诧异地问道:\"任老前辈!你手里的是什么? 烟翁任九龄反复地看着手心里这颗婴儿拳头般大的芋头,听彭宗铭此问,颔首缓缓地回答道:\"此物虽与普通食用芋头一模一样,如若不细心察看,很难识别出来,其实是歧黄绝传中的一味''孕和田丹''。 烟翁话刚说到这里,儒侠欧振天禁不住惊奇地道:\"原来孕和田丹就是此物。 接着,惭愧地向烟翁任九龄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欧某仅知其名,却不识其物……\" 旁边的彭宗铭听来却是一片困惑不解,不由纳闷地问道:\"任老前辈!孕和田丹又是何物? 烟翁任九龄还没回答,儒侠欧振天已代替他说道:\"铭儿!孕和田丹乃是一种罕见罕闻的药物,它珍贵之处要在灵芝何首乌等之上,功能祛除百毒,孕和周天精元,除了能治救各种疑难绝症外,更是练武之人所觅取的珍品。 烟翁任九龄接着向彭宗铭道:\"此孕和田丹是汇集于千峰万岭居土之精而长成,出土地点除辽东关外,就是此地云贵高原可以找到。 烟翁任九龄尚未说完,在彭宗铭脑海里,又涌起了方才系心不安的问题!他朝儒侠振天看了看,转向烟翁道:\"任老前辈!咱们现在就回白云山吧? 三人到达白云山痴婆子薛玲玲居处时,正值茶客于七站立在血影怪客杜训尸体旁边,沉思着这桩惨剧发生的来龙去脉。 彭宗铭、欧振天同烟翁任九龄来临,使茶客于七在焦虑不安中,似乎有了一份安慰,尤其烟翁任九龄来到白云山,似乎给伤势沉重的乙鸥子和痴婆子薛玲玲,带来一线希望! 茶客于七不及细说目前情形,便急急地向烟翁任九龄道:\"烟老!你来再巧不过,现在痴婆子薛道友与乙鸥子前辈,伤势沉重,晕死在里室,烦你去把他们治救过来。 烟翁任九龄,见茶客于七这等紧张局促的神情,只得先放下本想知道的许多事,疾步进入茅屋里室。 彭宗铭诧异地朝野山驼叟姜明看了一眼,问茶客于七道:\"于伯父!婉丽姊姊和廖师叔有没有回来? 茶客于听彭宗铭问出这话,又见儒侠欧振天脸上的焦虑的神情,不由微微叹了口气,半晌,才缓缓道:\"婉丽姑娘失踪了,遭外方山鹿鸣峰离魂寨离魂魔娘郑喜所掳……\" 他十分努力地挤出这些话,彭宗铭和儒侠欧振天蓦地被骇然一怔。 接着,茶客于七就把树林里的一段经过和遇着野山驼叟姜明的前后说了一遍。彭宗铭忧急焚心,悲愤激怒下咬牙恨恨地道:\"老魔婆,你趁虚下手,掳走婉丽姊姊,彭宗铭与你誓不两立! 他转首向儒侠欧振天,道:\"欧伯父!菩提门贼窝,饶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铭儿也要把婉丽姊姊去找回来! 儒侠欧振天的掌上明珠遭奸匪所掳,诚然心头悲愤已极。听彭宗铭说出此话,忍着心头的焦虑,反向他劝慰道:\"铭儿!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儒侠说到这里,侧首对茶客于七道;\"于英雄,不知离魂魔娘郑喜,把小女掳往何处? 茶客于七犹未回答,旁边的野山驼叟姜明插嘴道\"离魂魔娘掳走婉丽姑娘,不外是往外方山鹿鸣峰,或是西倾山百拉峰的菩提门总坛的天池玉阙。 说到这里,指着僵死地上的血影怪客杜训,紧接着又道:\"此番她如果知道血影怪客杜训暴毙白云山,据老夫看来,离魂魔娘郑喜,直接奔向西倾山菩提门总坛的可能性较大。 野山驼叟姜明插嘴说出这话,儒侠欧振天得知死毙地上的竟是菩提门四大掌门之一的血影怪客杜训,心里不由暗自称奇。 这时,野山驼叟姜明,仿佛要在众人面前,表现自己的立场,接着又道:\"老夫长年蛰居塞外,久已不问江湖是非,后来经血影怪客杜训数度相邀,才出任菩提门坛主,此番血影怪客丧命白云山,而菩提门中其他众人,与老夫并无过深渊源。 说到这里,朝茶客于七感激地看了一眼,接着又道:\"这次老夫被擒,蒙于英雄另眼相看,老夫离白云山后,就脱离菩提门组织,另找去路! 野山驼叟姜明说毕这话,抱拳向三人拱手施礼,道:\"江湖汇海,相见有日,姜某就此告辞! 他说出这话时,侧首看到茶客于七一缕亲切的微笑,仿佛对自己所说的话,已完全赞同,是以抱拳一揖之后,翩然离开痴婆子薛玲玲的居处。 野山驼叟姜明走后,茶客于七接着把来到痴婆子居处后所见到的情形,又详细地说了一遍。 儒侠欧振天不禁诧异地道:\"痴婆子薛道友与乙鸥子前辈晕死过去,武林三怪与走壁铁尸付邦百毒残叟冷文渊五人被救走,血影怪客杜训又暴毙白云山,这行凶之人,究竟是谁呢?难道还有隐世高人插手其间? 这时,梁上客廖清从茅屋里室出来,一见彭宗铭,恍若隔世相逢似地,把他的手紧紧握住。正要问彭宗铭去后情形,他倏地想起欧婉丽被掳的事来,顿时歉疚不安地道:\"小娃儿!你廖师叔对不起你,把你婉丽姊姊丢啦! 彭宗铭肃穆沉痛的俊脸上现出丝苦笑,摇头道:\"廖师叔!婉丽姊姊的被掳,乃是离魂魔娘下的手,铭儿岂能怪你! 儒侠欧振天接着道:\"廖英雄!敌我相争必有所伤,这事又岂是你廖英雄的过错。 这时,旁边的茶客于七,不耐烦地向梁上客大声道:\"廖英雄,事情已经过去了,再说又有什么用呢?烟老能把痴婆子薛道友和乙老前辈救活过来吗? 梁上客廖清道:\"据烟老说来,老闺女遭了两次伤害,前一次是外肤中毒,后来一次伤势较重,遭了极高乘的内家真力所伤。 茶客于七听得微微一怔,心道:\"烟老所指第一次外肤遭害,诚然是在九宫音魄阵时,被百毒残叟冷文渊的五毒砂所伤,后来一次遭高乘内家真力所害,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茶客于七沉思之际,梁上客接着又道:\"烟老儿说断腿老娃娃的晕死原因,他无法诊查出来,据说这老娃娃的气血与五腑都并未有异样,就是脉博异常缓弱,好像用过极大劲力后,脱力而晕死过去。现在他正用一味孕和田丹的秘药,给断腿老娃娃饮服! 第42章 血影怪客 烟翁任九龄在白云山麓小镇无意中得到的孕和田丹,几个时辰内,就在痴婆子薛玲玲处用着了。 晕死中的断腿老人乙鸥子渐渐苏醒过来。 乙鸥子说出自茶客于七、酒丐康武、儒侠欧振天和彭宗铭离开后,痴婆子薛玲玲居处所遭到的这场惨变的经过情形。原来痴婆子薛玲玲的居处,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痴婆子薛玲玲,脸肤被五毒砂弄伤,不得已躺在床榻上休息。 众人离开后,乙鸥子拨动驭风逍遥车,回进自己房里。方才他用太乙归禅功,协助彭宗铭歼敌,消耗真力颇巨,所以,想利用这段时间把精元补回来。 断腿乙鸥子所在的卧室,是这几间草扉茅屋最里的一间,而痴婆子薛玲玲却紧邻客门。 这时客门上横卧着用细牛筋绳紧紧捆扎的武林三怪走壁铁尸付邦和百毒残叟冷文渊等五人。 痴婆子薛玲玲疼得叫一阵,歇一阵。突然大厅传来割断绳索的声音,她心里不由暗暗一奇,起初还当是儒侠欧振天,或是茶客于七等人又回来了,便大声道:\"谁呀?小偷儿找到没有? 半晌,却没人回答。她只得怒冲冲地从床榻上起来,一手抚脸,一手带了龙角剑,向客厅而来。 当她抬眼一看,不禁骇然一震。 武林三怪与走壁铁尸付邦,已不知去向,剩下被龙角剑剑风伤着\"肩井\"穴的百毒残叟冷文渊,正有一个方脸大耳,秃头无须的老汉,在替他推拿解穴。 痴婆子薛玲玲,忘了脸肤疼痛,大喝一声:\"何处来的山魈旱魃魔崽子,竟来老娘屋里放肆! 话语未落,龙角剑拨风飞舞,卷起匝地银波一圈,猛朝老汉身形站处卷来。 就在这眨眼功夫,老汉已拍开百毒残叟肩井穴,只见他左掌微微一送,百毒残叟冷文渊的身形,随着这股掌风被推出门外。 几乎在同一时间,老汉右掌箕张,迎着龙角剑剑身走处,\"呼\"的一声破风锐响,划出一股劲风,把痴婆子薛玲玲递出的剑身竟震离半尺。 老汉双掌挥舞之际,狞笑道:\"老乞婆,敢情你就是烟酒茶客痴癫僧中的痴婆子薛玲玲,此番遇着咱血影怪客杜训之手,该是你超渡归天的时候了! 痴婆子薛玲玲一听,这方脸大耳,秃顶无须的老汉,竟然就是当今菩提门四大掌门之一的血影怪客杜训,心里不由一怔。 就在她微感一怔之际,血影怪客杜训一声薄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左右双掌同时疾吐。他左掌骈指如戟,若切若点落处,掠出一股锐厉无匹的劲风,疾扣痴婆子\"玄机\"、\"七坎\"、\"章门\"三穴。右手掌指如爪,猛朝她顶面扑来。 这时的痴婆子薛玲玲,因中了百毒残叟五毒砂的毒性,周身十成功力,无形中已减掉六七,何况血影怪客杜训自盗得菩提梦幻录一书后,又身登当今菩提门四大掌门之一,所以其一身武学,也非泛泛之流所能比拟。 血影怪客右掌掌指,扑向痴婆子顶面,急得她侧首向左一倾,欲闪开血影怪客杜训向脸部袭来的这记毒招。 血影怪客杜训,倏地左掌改点作劈,只见他五指箕张,猛向她胸腹处一推,痴婆子薛玲玲一声闷\"哼\",一套大红衣裙片片震碎,身形\"蹬蹬\"跌退数步,口吐鲜血晕倒地上。 血影怪客见痴婆子跌倒地上,一阵纵声狂笑,正要向她下最后的毒手……! 乙鸥子推动驭风逍遥车,已从里房疾驰飞出,大喝道:\"逆徒!老夫尚未离世长逝,岂容你飞扬跋扈,造孽众生! 血影怪客杜训,见他师父坐了一辆精巧绝伦的轮车出来,心里猛地一惊,倏地跃身飞出门外。 乙鸥子衔尾追踪而去,血影怪客杜训心一横,身形滴转,抡掌猛朝乙鸥子劈来。 乙鸥子可能已料着他会出此一记毒手,所以,就在血影怪客身形滴转之际,倏地功提丹田,运用周身一股精元之气,以太乙归禅功之力,朝向血影怪客吐出一股真力。 血影怪客杜训掌势还未劈出,已撞着乙鸥子汇聚周身精元之气而吐出的\"太乙归禅功\"真力,陡然闷\"哼\"一声,被震弹出二三尺外,仆到地上。 乙鸥子所吐出的这股太乙归禅功真力,乃是汇聚周身精元而成,又在他激愤盛怒之际,……所以,当他一口真力吐出,五脏精气脱力亏虚,支撑不住,自己亦晕死在驭风逍遥车上。 断腿老人乙鸥子服下孕和田丹后,已基本恢复过来! 至于痴婆子薛玲玲,被血影怪客用内家精力击中一掌,体内五腑受了震伤,仍需歇些时候。 自儒侠欧振天、茶客于七四人离走后,痴婆子薛玲玲居处的这段曲折离奇的惊变,这时经乙鸥子说后,众人才恍然大悟。 痴婆子薛玲玲伤卧床榻,需烟翁任九龄精心医治料理,要不然,这位\"老闺女\"就得魂归地府,与世长辞。 目前,众所焦虑不安的乃是欧婉丽被离魂魔娘郑喜掳走的事。 出酒丐康武狠狠瞪了梁上客一眼,众目睽睽之下,大声责备道:\"小偷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婉丽姑娘的被掳,就坏在你一个人手里。真是枉负武林双奇之誉,竟连一个女娃娃都保护不了。 酒丐康武大声责备梁上客,听来义正辞严,暗地却有公报私仇之味。过去他饮过梁上客一壶尿酒,酒丐一直耿耿于怀。 平时,梁上客廖清嘴不饶人,最爱占人家小便宜,这次给酒丐大声责骂,自知理亏,只有干瞪眼的份儿,欧婉丽的被掳,他心里已被沉重的焦虑忧急和愧疚占据了,当然不敢与酒丐康武拌嘴相斗。 儒侠欧振天听酒丐责骂梁上客,心里有几分不忍,于是,替梁上客分辩道:\"康道友!事已如此,其实是白云山大局形势造成,不必责怪廖英雄了。 梁上客廖清暗暗感激地朝儒侠欧振天看了一眼。 茶客于七自语道:\"婉丽姑娘落在离魂魔娘郑喜之手,又把她掳往西倾山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后果确是难以想像。 茶客于七虽在感触中说出这话,旁边彭宗铭听来,却是悲愤至极,星眸里衔了一层泪光,他从婉丽姑娘被掳联想到亲仇师恨和七年前毁家遭难,太昊玄鉴被夺之事,越发义愤填膺。 他咬牙恨恨地在心里咒诅:\"我彭宗铭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誓杀你等菩提门孽障,把你等一个个挫骨扬灰! 儒侠欧振天一手把彭宗铭紧紧牵住,安慰道:\"铭儿!不必太过于悲苦,你婉丽姊姊吉人自会有天相,想来不会遭意外。而且你欧伯父等,又岂会坐视不救。 儒侠欧振天自己掌上明珠遭奸人所掳,却又得强作镇定,内心痛苦可想而知。 这时,断腿老人乙鸥子,听众人谈到婉丽姑娘被掳之事,不由感触道:\"菩提门罔顾天理,祸害苍生,我等岂能袖手不管?老夫本是残废之人,此番幸蒙茶客于英雄特制这辆驭风逍遥车,行动已与常人无异,所以老夫也要直驱西倾山百拉峰,捣毁菩提门窝巢天池玉阙! 乙鸥子说出这话,在场众人无不大为感动。 这时,烟翁任九龄道:\"薛道友身受五毒砂巨毒,又被血影怪客内家真力所伤,伤势不轻,虽有老夫悉心调治,尚需长时间静养才行。 儒侠鸥振天听烟翁此说,抬眼朝茅屋的周围看了一圈,道:\"痴婆子薛玲玲落居此地,不是长远之计。依老夫之见,不如将薛道友移居鄂北老河口三官集欧庄老夫居处,这样随时照料亦方便些。 儒侠欧振天所说的话,似乎离目前所谈的事尚有些距离,所以在这肃穆而窒息的气氛下,只烟翁任九龄轻\"嗯\"了一声。 夜晚,很深很静。 彭宗铭踽踽行走在茅屋后的一片荒芜的草地上。有时搓手长叹,有时喃喃自语,彷佛有什么极其沉重的事,灌注在他心头。 突然,他仰首朝星月无光的乌黑夜空看了看,自语道:\"我必须这么做! 话音甫落,蓦地一瞥身形从墙角掠过。 彭宗铭心里一惊,道:\"是谁? 这瞥身形摇摇摆摆地走近他跟前,道:\"小娃子!会说话的难道还会是鬼? 彭宗铭微感惊愕,道:\"廖师叔!这么晚了,您还没有睡?\"梁上客廖清看了他一眼,道:\"小娃子,你自己还没睡,还管得着你廖师叔? 说到这里,走近他跟前,关怀地道:\"小娃儿!你刚才自言自语,要做什么呀,倒是说出来给廖师叔听听。 彭宗铭摇摇头,呐呐地道:\"廖师叔!您听错了吧,铭儿一个人在蹈哒,何尝说过什么话? 梁上客廖清不乐意的\"哼\"了声道:\"小娃子!人小鬼大,你肚子里有什么怪名堂,瞒得过别人,却骗不了你廖师叔! 说到这里,他谨慎地看了看四周,接着道:\"小娃子,你是不是想单骑独闯西倾山百拉峰的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去营救你婉丽姊姊? 彭宗铭星眸眨眨,直看了梁上客廖清,不知如何作答。 梁上客故作神秘地\"嘘\"了声,接着又道:\"小娃子!你的心思早被你廖师叔看出来啦! 彭宗铭摸着发烧的脸庞,呐呐地道:\"廖师叔,没……没有这事的! 又添上一句,道:\"廖师叔!您……您可别向他们讲! 彭宗铭先说是\"没有这事\",又说\"别向他们讲\",分明在无意中已承认了。 梁上客廖清轻笑了声,道:\"小娃子!说来咱们爷儿俩个同病相怜,你廖师叔一时疏忽,把你婉丽姊姊丢了,被老要饭骂的狗血喷头。其实咱心里何尝不是一样的难受呢?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轻按了彭宗铭肩膀,又道:\"至于你小娃儿,你廖师叔只有道不是啦。 彭宗铭听梁上客此说,张嘴刚想分辩,梁上客很快接口道:\"小娃儿!咱知道你不会怪廖师叔的。现在你既想单骑独闯天池玉阙,你廖师叔会舍命陪君子,伴你同上西倾山百拉峰! 第二天早晨,白云山痴婆子薛玲玲的居处便少了两个人-﹣彭宗铭与梁上客廖清。 酒丐康武吻嘴闷\"哼\"了声,道:\"小偷儿!就会摸暗径、走黑道,一辈见不得人。要离开这里,也该在白天向众人告辞一番才去,谁知他竟偷偷摸摸在半夜时走了! 儒侠欧振天不安地道:\"铭儿怎地亦在昨晚突然失踪了? 茶客于七微微轻吁了口气,不胜感触地道:\"很显然昨晚上铭儿和梁上客廖清一起走的。 茶客于七微微颔首,又道:\"铭儿和梁上客廖清,不但一起离开这里,可能还同往西倾山百拉峰菩提门的总坛天池玉阙了。 端坐在驭风逍遥车上的断腿老人乙鸥子应声道:\"于英雄说的甚是,老夫亦有这等想法。梁上客廖清因从他手中失去婉丽姑娘,内心感到愧疚不安至极,于是怂恿铭儿,一起往西倾山百拉峰的天池玉阙,要救回婉丽姑娘。 儒侠欧振天听他们说出这话,一时怔住,半晌,才不安地道:\"铭儿虽有他师父半脸神尼的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可是闯进天池玉阙却难成功,梁上客怂恿铭儿此上百拉峰,何异于羊落狼群? 忧急之余,他不禁跺足道:\"这位廖英雄怎么这么荒唐! 这时,酒丐康武插口道:\"咱们不如现在追踪前去,把他们两人找回来? 烟翁任九龄久未开腔,这时开言道:\"此去陇南西倾山,路程迢迢,官道小径不知多少,况且他们昨夜已启程,岂能追得着了? 又道:\"不如就照欧老英雄之意,将此伤势深重的薛道友,暂时移送鄂北欧庄,然后我等专程赶往陇南西倾山,到时可能还会遇得着他们两人! 茶客于七道:\"烟老此说甚是。再说这次菩提门中四大掌门之一的血影怪客丧命白云山,众魔头闻风,又岂肯轻易罢休? 儒侠欧振天心里忧急零乱至极,掌上明珠欧婉丽失踪,铭儿又不辞而别,去往西倾山。 众人商讨定议后,就把白云山痴婆子居处焚毁,儒侠欧振天运使都天沉雷掌,\"轰轰!\"几响声中,沙飞石走,卷起团团烟尘,将烧成平地的几间草扉茅屋,用砂石厚厚盖上了。 死在此地的银爪金龟祝庸、玉面尊者杭欣以及血影怪客杜训三人,就在这茅屋近处埋了。 虽然茶客于七想出的主意不只是把这三人毁尸灭迹,除了白云山几人外,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三人在世界上所留下的一点痕迹,可是这也是他们平时四处行逆,应得的报应! 这时,断腿老人乙鸥子驾用驭风逍遥车,烟翁任九龄、茶客于七、儒侠欧振天和与负背着痴婆子薛玲玲的酒丐康武六人,往鄂北老河口三官集欧庄而来。 路上,烟翁任九龄道:\"此去欧庄后,你等可以先去西倾山,待老夫把薛道友治愈,随后就赶来。\" 第43章 莫不婆婆 彭宗铭与梁上客廖清离开白云山,他们亦想到会被白云山众人追踪,所以,两人就不辨东西南北,专拣山野小径,施展轻功,奔下白云山。 下了白云山,梁上客催促彭宗铭道:\"小娃子!咱们现在一时一刻不能耽搁。茶坛子足智多谋,欧老儿善用心计,还有那老要饭的轻功之绝,要是发现咱们夜晚不辞而别,一定会四处追踪寻找,万一给他找着,咱们的计划就全完啦! 两人运用十成功力,展起轻功武学,直向前面奔去。 两人舍命驰奔,直到天色放亮,连自己亦不知道究竟走了多少路。 这时,两人赶到一处异常热闹的市镇。 彭宗铭累乏不已,转首向梁上客道:\"廖师叔!咱们用过膳食后再赶路好不好,铭儿肚子饿啦! 彭宗铭虽年仅十五,但武功已趋上乘。此番他嘴里说出来要休息,梁上客廖清早已是头重脚轻,摇摇晃晃。 梁上客廖清所以这等舍命驰奔,可能他自认是彭宗铭的前辈,不能在小辈跟前丢脸。 他一听彭宗铭说出这话,一边气喘不已,一边连连应声道:\"歇歇再说,歇歇再说。 说到这里,一摸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似乎不堪忍受地道:\"小娃儿,咱们到镇上找个像样的食铺酒楼,大吃大喝一餐再赶路。 彭宗铭答道:\"廖师叔说得对,咱们装饱肚子再说。 集镇街口,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两人在街上一边踉跄,一边寻找一家上好酒店。 彭宗铭东盼西顾之际,突然指了一家门墙高大的铺面,向梁上客:\"廖师叔!这家店是做什么买卖的,怎地没有顾客上门? 梁上客抬头看了眼,不由\"噗\"的笑出了声道:\"小娃儿!还亏你行走江湖这么些日子了,连这是当铺都不知道? 当他正欲接着说下去,见离这家当铺不远处,有一家十分富丽的酒店,于是倏地改换语意道:\"小娃子!别问啦!要找的酒店就在前面! 说着,牵了彭宗铭来到这家酒店。 这时虽是早市时候,这家酒店的买卖却还是很盛。店伙哈腰招呼,把他们两人迎进里面。 梁上客叫过荤素酒菜,两人就大吃大喝起来。 突然梁上客抬头朝柜台处看了一眼,皱了皱眉,轻轻的\"哼\"了一声。 彭宗铭奇怪地问道:\"廖师叔!您见到谁啦? 梁上客咧嘴\"噗\"的笑了声,应道:\"那个掌柜的,长得獐目鼠耳,一副惹人厌的相,叫人看得怪不顺眼的。 彭宗铭笑声道:\"廖师叔!人家父母生下来就是这副形象,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两人谈说之际,邻桌坐下三个猿首蜂腰的彪形大汉,看来还是江湖人物之流,各人携带了一口青钢新铸的长剑。三人坐下后,就将随身行囊与三口长剑放在桌边。 蓦地,彭宗铭一摸袋囊,\"哟\"的轻呼了一声,不安地向梁上客道:\"廖师叔!匆匆离开白云山,光带了飞龙游虹剑,竟忘了带银两! 又问道:\"廖师叔!您有没有带着? 梁上客廖清轻笑了声,道:\"小娃儿!这些还用得着你操心? 彭宗铭猜不出他语中的含意! 这时邻桌的三位大汉,吆五喝六地猜拳豁令之声,几乎要把整个酒店的说话声都盖住了。 梁上客气得瞪眼咧嘴,一肚子的蹩扭。 彭宗铭想笑不敢笑,干咳了一声道:\"廖师叔!咱们吃得也差不多了,也该走啦! 彭宗铭说到\"走\",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袋囊。 梁上客朝彭宗铭苦笑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彭宗铭已知道这位廖师叔也是两袋空空。 彭宗铭焦急地轻声道:\"廖师叔!您也没带钱,咱们怎么出这店门? 梁上客廖清一摸唇上短须,抬眼朝店铺里众食客望了一匝,当他的眼神落在邻桌的三个江湖人物时,顿时有了主意。 他含笑向彭宗铭道:\"小娃儿别慌!有你廖师叔在此,难道还会让你吃亏不成? 说到这里,倏地站起身,显得十分悠闲、自然地又朝四周看了一眼,走向三个江湖汉子堆放行囊、长剑的桌边,像老相识似地,向他们三个道了声\"好\"! 三个江湖汉子,正在兴高采烈,猜拳豁令之际,蓦地,被梁上客一声\"好\",莫名其妙地怔了下! 梁上客招呼三人后,突然偻腰屈背,仿佛突然肚痛似的往大门外走去。 彭宗铭心里暗暗叫奇,暗想:\"廖师叔鬼鬼祟祟地又在搞什么名堂。 不多时,梁上客廖清满脸春风地从外边进来,走到门前柜台前,跟那个獐头鼠目的掌柜说了一阵,才回到自己桌座。梁上客廖清的屁股刚坐上椅子,就笑向彭宗铭说道:\"小娃儿,放开肚子吃喝吧! 彭宗铭直了眼,轻声道:\"您有银两了? 梁上客\"嗤\"的一笑,从袋囊里掏出几块碎银,倒在桌上,惬意地道:\"小娃儿!这不是银子是什么? 彭宗铭正要开口说话,邻桌的三个江湖汉子,突然大呼大叫起来。其中一个怒吼如雷,大声叫过柜台上掌柜,狠狠地道:\"掌柜的!敢情你们这店是黑店!光天白日竟然胆大包天偷客人的长剑! 这个獐头鼠目形相猥琐的掌柜,照他这副身躯看来,恐怕风亦能把他吹倒,可是从他这股惹人憎厌的脸庞看来,却是一个善用心计,奸恶刁谲之流。这时,他听这汉子说出这话,咧嘴\"嘿嘿\"的几声怪笑,两条八字横眉微微一动,不屑一顾地道:\"客官爷,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可不能平白无故欺侮买卖人!话又说回来,三位在小店吃上一顿,身边不便,掏不出银两,就算咱掌柜的请客好啦!咱店小倒也不在乎这顿酒菜! 掌柜的说到这里,朝三人斜眼一瞥,倏地冷冷地接着又道:\"咱这里每天喂鸡喂猪吃的,还要比这些多呢! 三个汉子气得\"呼呼\"直吼,其中一个圆睁铜铃怪眼,挥起巴斗大的拳头,就要动武。 掌柜的又是\"嘿嘿\"几声怪笑,抬头朝其他桌座的食客看了一转,理直气壮地又说道:\"各位!白吃白喝不算,还想打人,天底下还有公理没有? 掌柜的先发制人,似乎要博得多数人的同情。 那汉子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无可奈何地只得把挥出的拳头收了回来。 三个汉子中间,一个年纪较长的,似乎不愿多惹是非,向另外两人道:\"余清,曹奎,别再说了,咱们付了钱走吧! 掌柜的\"嘿嘿\"几声得意的怪笑,回到自己柜台处。 三个汉子背起行囊,说话的那人掏出钱袋,准备付帐。 梁上客廖清十分有趣的在看这出戏,这时悄悄向彭宗铭道:\"小娃子!快看!压轴戏上场啦! 就在这时,传来这三个汉字\"哇哇哇\"!盛怒气极的怪叫声! 原来这三个汉子,走向柜前付帐,掌柜的挪过桌台一角上算盘,\"搭搭搭\"拨珠算帐时,其中一个汉子,无意中发现算盘的下方柜台桌面上,牢牢的粘贴着一张纸,纸上赫然写着:\"长剑三口,典银八钱五分! 竟是一张当铺里的\"当票\",票面录下的日子,不前不后就是今天! 这时,刚才说话的汉子,怒喝一声,舒臂揪住掌柜的领襟,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把他骨瘦如柴的身体一下子从柜台里端拎了出来。他指着桌台角上粘贴的当票,大声道:\"你这厮欺侮外路人,偷了爷们三口长剑,还说捉贼捉赃!你现在还有何话好说?\"掌柜的看了这纸当票,骇然惊奇之下,吓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也想不出这纸弹票从何处而来! \"啪啪\"几响,紧接着就是这个掌柜的\"哇哇\"的怪叫求饶声。 这时,另一个大汉怒叱道:\"你这厮还不快把爷们三口长剑赎出来! 掌柜的挨了几下打,心里虽然抱屈不迭,不知哪个缺德鬼,把这纸当票粘贴在自己柜台桌上,可是事实上已是理屈了,只得求饶道:\"三位爷!小的实在不知内情,现在既然当票在桌台上发现,小的就遵命把这三口剑赎出来是啦! 当票牢牢的粘贴在柜台角上,再要剥亦是剥不下来,要是沾上了水,又怕字迹模糊当铺不认账,掌柜的又急又惊,更是想不出半点办法。 坐在这边桌座上的梁上客廖清,看得十分过瘾,对彭宗铭道:\"小娃子!这出戏不错吧! 说到这里,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自语道:\"这会又少不得咱廖清来作个和事佬啦! 说着,站起身走向柜台跟前,朝三个江湖汉子看了一眼,又向这个被打掉两只臼牙的掌柜道:\"买卖人固然唯利是图,可是也得要公道才是。偷了客人长剑当了还把当票贴在柜台上,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 掌柜的莫名其妙就被梁上客廖清教训了一顿,眨了眨一对鼠目,半天说不出来。 三个江湖汉子微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梁上客廖清这时又装出一副亲切的笑容,关怀地道:\"掌柜的,做贼要做的聪明,你下手固然干净,却是还笨了些,捉贼捉赃,怎地偷了人家的东西当了,还把当票贴在柜台上呢?难怪你要受这番罪啦! 掌柜的一肚子满不是味道,拉长脸苦兮兮地道:\"客官爷,买卖人怎能偷人家的东西呢? 梁上客廖清道:\"别说啦!别说啦。 说到这里,指着店门处的那张高有三尺、两尺宽三尺长的柜台,又道:\"掌柜的,当票粘在柜上剥不下来,不如抬了这柜台上当铺赎当!当铺里对这张当票验明正身后,一样可以把东西赎出来。 掌柜的听梁上客想出这办法,道:\"客官爷!多蒙你照顾,小的只有照你的法子做啦! 掌柜的说完这话,转首朝三个虎视眈眈的江湖汉子看了眼,急忙吩咐店伙:\"曹四儿,李三,赶快把这柜台移出去,抬到金老头当铺去赎当! 两个店伙应了声,卷起衣袖,把柜台移向门口处。掌柜的犹若送殡孝子似的跟在后面,直往那家当铺而去。 这边桌座的彭宗铭,看他廖师叔损人缺德地导演出这出戏,心里不觉好笑之极。 他暗忖道:\"廖师叔不愧天下无双的神偷,不知他如何做了手脚,居然从江湖汉子身边盗取三口长剑,又把长剑换了钱,将当票贴在柜台,把掌柜搞得七荤八素。 不多时,那掌柜捧了三口长剑,从外边进来,向三个江湖汉子赔罪后,才把他们打发走。 至于梁上客廖清,趁着这般顺水人情,又占了个便宜,酒店掌柜破财消灾,他跟彭宗铭吃的这份酒菜,亦算掌柜的请客了。 梁上客廖清一抹唇上短须,笑吟吟地同了彭宗铭离开这家酒店。 路上,彭宗铭向梁上客道:\"廖师叔!您在这家酒店里,使的什么手脚,把掌柜的害得够惨了! 梁上客缓缓道:\"你廖师叔三百六十行中就这行拿手! 彭宗铭问道:\"廖师叔!您到底怎么做的呢? 梁上客:\"你廖师叔的本行,脱不了一个''偷''字。方才在酒店,咱顺手牵羊把三个汉子的三把长剑取走,往街上当铺一放,换了几钱碎银,回来的时侯,略使手脚,把当票粘贴在掌柜柜台的算盘下,这么一来,咱不但吃喝有了,口袋里还有几块碎银子花花,岂不是一举两得? 彭宗铭又问道:\"廖师叔!照铭儿看来,您这套''偷''的手法,可说是盖世无双,江湖称绝啦! 梁上客廖清微微一笑,摇头稍作沉吟,接着才道:\"小娃儿,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你廖师叔区区雕虫小技,岂敢称上这''盖世无双''四字? 彭宗铭听到这里,紧接着的追问道:\"廖师叔!依您这么说来,江湖有比您更绝的神偷不成? 梁上客彷佛追忆起什么昔年往事,半晌,才缓缓向彭宗铭道:\"远在数十年前,武林上有位莫不婆婆,以她老人家的能耐,跟今日你廖师叔比来,真有大巫小巫之别。 彭宗铭微微一怔,深感诧异地道:\"莫不婆婆?廖师叔!怎会有这么一个怪名字? 梁上客廖清道:\"这位老人家才配称武林近百年来的''偷''字的鼻祖,因她双手万能,又能容颜千变,她手里没有不成功的事。所以江湖上送她这么莫不婆婆的怪号。最近十年来,武林上少听到她的动静,可能这位老人家已经证道归天啦! 彭宗铭问:\"照这么说来,这位莫不婆婆岂不是廖师叔您的师父啦? 梁上客轻\"哦\"了声,朝彭宗铭看了一眼,却没有给他一个正面的回答。 两人边说边走,已把方才喝酒的小镇抛在后面老远。彭宗铭朝四周看了眼,诧异地道:\"廖师叔!咱们现在走的,是往西倾山百拉峰去的路程吗? 彭宗铭蓦地说出这话,打断了梁上客廖清悠远的沉思,他不耐烦地大声道:\"走错路,难道不能掉头走回去? 彭宗铭错愕地看了他一眼,自己也不知怎么把话说错了。 突然,梁上客转首又带了一份歉意的神情,看了彭宗铭一眼,柔和地接着道:\"小娃儿!咱们找个人问一下,就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啦! 第44章 摸骨看相 彭宗铭与梁上客廖清两人离开小镇后,沿着崎岖曲折的山道,又走了不知多少路。这时已临冬天,昼长夜短,似乎就在眨眼之间,已是傍晚时分。 梁上客走走停停,不时地前后顾盼,嘴里喃喃抱怨道:\"奇怪!走了这么多路,竟遇不着一个山樵路人,敢情都被山狼大虫吃掉啦! 彭宗铭侧首朝他看了眼,一边走一边慢声应道:\"山狼大虫吃人,总不会连骨都吞进肚去的! 梁上客瞪了他一眼,怒冲冲地道:\"小娃儿!说话愈来愈放肆,竟敢顶撞起你廖师叔啦! 彭宗铭\"嘻\"地笑了声,道:\"廖师叔!路上不开腔说话,多难受。要是谈谈说说,就会把时间很快打发过去了。 这时,夕阳西倾,山天尽处,溶金披银,彩霞朵朵,偶尔有归鸟\"吱吱\"地掠过两人的顶空。 不彭宗铭无意中一抬眼,只见山弯一角,升起炊烟袅袅,惊喜地道:\"廖师叔!您看前面有炊烟升起,像是山庄小村所在,咱们有打尖的地方啦! 梁上客廖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下,道:\"咱们脚程得加快,乡村农家都歇得很早,别尝了闭门羹,那才惨呢! 言落,牵了彭宗铭驰往炊烟升处而去。 两人几个纵跃起落,已到一个山弯平地处。遥望去,土墙茅居只衔连数幢,原来是处荒凉的小村镇。 这处村镇虽然落居数十户乡民土着,在这条狭窄的小巷里,居然还有一家极简陋的酒肆食铺。 两人进入小村后,就在这间小食铺里歇下。吩咐店家随便端上几碟荤素菜和一壶暖酒。 端菜上来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儿,老态龙钟,满头霜发,一双枯瘪的手,微微发抖的把酒菜放在桌上。 梁上客廖清一看桌上的菜,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来老头端上的菜,一碟装的是霉腥刺鼻的干鱼,一碟是盐水煮的蔬菜,剩下两碟却是乌黑乌黑,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 老汉把酒菜端上桌后,鸡皮疙瘩的老脸上露出一缕笑容,郑重地向梁上客二人道:\"客官爷!这些菜本是老汉留着过年吃的,现在两位贵客来此,店小找不出吃的,小老儿就把这些煮了端出来啦! 周彭宗铭听得不禁暗暗一怔,心道:\"这些菜还是留着过年才吃的! 梁上客用力挤出一缕笑意,道:\"多谢老丈盛意,在下叔侄两人,在此耽留一晚,明晨酒菜等费用,加倍送上就是。 老汉哈腰道谢退下去。 梁上客眨眨眼,向彭宗铭道:\"小娃儿!这些菜你能吃得下肚? 他问出此话,彭宗铭倏地记起昔年尚未遇着师叔紫云羽士肖大尹时,自己流浪求乞的情形,答道:\"店家能吃的,咱们当然亦能吃得!\"说着夹了一筷子菜便进嘴里。 下肚?\"梁上客廖清碰了彭宗铭一个软钉子,气得怪眼直瞪。 两人在这家小食铺里耽留一宿,次日清晨,彭宗铭被梁上客叫醒,大声道:\"小娃儿,年轻人还这么贪睡,快起来啦! 两人漱洗一番后,梁上客叫过店家老头儿,准备付给他昨晚酒菜与留宿的用费,梁上客抽手伸进袋里,半晌拔不出来,怪眼眨眨向彭宗铭道:\"小娃儿!昨日白天在小镇那家酒店里,付帐后用剩下来的银两,是不是放在你身边? 彭宗铭听得一怔,急忙分辩道:\"您从未把银两交给铭儿过! 梁上客一声惊\"哦\",一面拼命地掏挖身上各处口袋,嘴里喃喃自语道:\"这就奇怪啦!咱廖清从未丢过东西,怎地这次会把银两掉了! 店老汉看着他们两人,想这么两位衣衫整齐的客官总不至于到这贫困的小店来骗吃一顿吧。 梁上客在身边各处掏了半天,最后证实自己确实是把这些银两丢了。 他脱下自己一件黑色的外衣长袍,红了脸,递给老汉道:\"老人家,在下这件衣衫,或许能抵得昨晚酒菜和宿费。你收下吧! 乡着土民浑厚朴实,他见梁上客把衣衫抵作酒菜等费用,竟毫不客气的收了下来。梁上客廖清这袭长袍剥掉后,里面只剩下一套短衫袄裤,他掸了掸身上,转首朝彭宗铭瞪了瞪眼,大声道:\"小娃儿!还耽在这里干吗?走吧! 彭宗铭见他剥掉长褂的一副狼狈象,想笑不敢笑,勉强忍住了笑意,轻轻\"嗯\"了一声,应声道:\"走吧!\"两人走出这处小村,彭宗铭突然道:\"该死!廖师叔!刚才铭儿忘了问店东老人家,这里是什么所在了? 梁上客廖清陡地少穿了一袭长袍,虽在冬日暖阳下,亦不免感到一阵阵的寒意。一边走一边\"嘘嘘\"轻呼之际,突然听彭宗铭说出这话,怪眼一翻,大声怒叱道:\"小娃儿目无尊长,问不问在你自己,怎地说是''该死,廖叔父''! 彭宗铭\"嘻嘻\"笑了声道:\"廖师叔!人家说多穿了衣衫太热,会肝火旺盛,您刚才脱掉一件长袍,怎地还有这么盛的肝火。铭儿是骂自己该死,可不骂您廖师叔哦! 梁上客廖清低了头不开腔并没回答彭宗铭,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事情。\"奇怪!咱梁上客廖清平时行走江湖,总是占便宜捡东西,自己可从没丢过东西! 彭宗铭忍不住又道:\"廖师叔!要是都像您这样占便宜,那么剩下吃亏的是谁呢? 梁上客侧首瞪他一眼,没骂他。 这时,天色突然转阴,堆堆乌黑的浓云涌现在空中,冷风\"呼呼\"地从山壑深谷扫过来,梁上客廖清用手把短褂扣紧,还是打了个寒噤。 彭宗铭心里不忍,关怀地道:\"廖师叔!您冷了吧?早知道如此,咱们不该吃了这顿酒菜,又住了一宿,把您长袍押了下来! 彭这铭是绝无心机说了这话,怀了一片好意,可是听在梁上客廖清耳里,却彷佛含了一分揶揄的口吻,满不是味道。他不乐意地责备道:\"小娃儿!你敢嘲笑你廖师叔? 彭宗铭叫屈不迭道,\"廖师叔!铭儿哪敢嘲笑您,铭儿是一番好意嘛! 这时,梁上客廖清忽道:\"小娃儿!廖师叔身上不名一文,连长袍都押给酒店老头儿,怎么还有脸见人,咱们得赶快行程,找个财路才是! 说着,跃身一纵,尽使飞行轻功,直往山野小径的尽头扑去。 彭宗铭衔尾急随而去。两人展起轻功疾驰,经有半个时辰,看到前面一片扶疏树木及高低起伏的土丘。彭宗铭正欲开口,前面隐隐传来一阵笙笛锣鼓的声音,梁上客精神一振,骤然侧首向彭宗铭道:\"小娃儿!前面财路到啦! 彭宗铭凝神听去,这是人家送殡出丧的声音。 他星眸眨眨,向梁上客道:\"廖师叔!这是人家在送殡出丧,怎地说是财路呢? 梁上客听得仿佛深感意外,倏地转口道:\"小娃儿!别理会这么多,有声就有人在,有人就是你廖师叔的财路到啦! 接着两手在一套短袄裤口袋里一阵摸索,半晌,急迫地朝彭宗铭道:\"小娃儿!上次廖师叔给你的易容粉,带在身边没有? 彭宗铭纳闷地道:\"易容粉和飞龙游虹剑放在一起,在身边的。您要易容粉干吗? 梁上客微微蹙眉,催促道:\"小娃儿!别问得这么多,快拿出来吧! 梁上客接过铭儿掏出的一包易容粉,指着前面一带的树林,道:\"小娃儿!你在前面树林隐僻处等我,待廖师叔事情办妥后,再来找你\" 话说到此,双肩微晃,身形急进,疾飞笙箫锣鼓的音源处而去。 这时彭宗铭思忖道:\"过去曾听师叔紫云羽士肖大尹说过,当今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双奇三怪四修罗这些人物中,梁上客廖清与开山金轮崔明,却是介于不正不邪之流,平素行止,全凭自己意念而行,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这位廖师叔竟会向出殡送丧的苦主身上,找他的财路! 彭宗铭边沉思边缓步走向梁上客所指的树林。 不多时,彭宗铭反手托着下颌,正坐在树角的石块上,梁上客廖清手里捧了一大包东西,兴冲冲地走来,一见彭宗铭便大声道:\"小娃儿!咱们走吧! 彭宗铭向四周谨慎地看了看,悄声问道:\"廖师叔!您手上这一大包是什么东西? 梁上客\"嘻\"的笑了声,打开布包,夸耀似地道:\"小娃儿!你看这些东西,够咱们路上花的啦! 彭宗铭一看布包里东西,不由啼笑皆非道:\"廖师叔,这些都是死人用的东西,您怎么把它们给拿来啦! 梁上客不乐意地道:\"傻小子!只要能换钱花用,管他死人活人! 说到这里,从衣包里拿起了两锭十两重的金元宝,十分满意地道:\"棺材里那个死老头儿手里,握了这两只金元宝,要是咱不把他拿下来,埋在土里多可惜! 彭宗铭不禁骇然一震,大声道:\"廖师叔!您方才却是破坟盗棺?那不但伤天害理,还是犯法的呢! 梁上客圆睁怪眼,瞪看了他一眼,道:\"小娃儿!穷嚷穷叫的干嘛! 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把布包又包扎起来,接着道:\"咱刚才去的时候,棺材还没入土呢。 彭宗铭心里一奇,纳罕地问道:\"廖师叔,棺材还没入土掩埋,您怎能把这些东西盗来? 梁上客轻\"嘘\"了声,不耐烦地接着道:\"小娃儿!你就是喜欢打碎锅底问出一大堆话来,咱刚才这套,就叫棺材底下伸手,死要钱! 梁上客接着道:\"咱去的时侯,棺材搁在两条长凳上,四周还掩了布幕,一大堆孝子孝孙,朝了布幕那口棺材跪拜,咱钻进布幕里后,撬开棺栈底层,死老头儿就掉下来啦……\" 梁上客说到这里,偶闻风声吹刮,小心谨慎地四下看了一下,接着又道:\"死老头儿从棺材底层掉下来后,咱就不客气地把他衣服跟手里这两只金元宝借用一下。小娃儿!这样你总该知道清楚了吧! 彭宗铭听的惊奇至极,张嘴又要向梁上客问话,梁上客廖清大声拦住道:\"小娃儿别问啦!咱告诉你这不是破坟盗棺。那些孝子孝孙们拉开布幕,见死老头儿从棺材底下掉在地上,当然要重新把他妆殓一下,在咱们说来,已把眼前问题解决了! 彭宗铭不自然地\"嗯\"了声。 两人离开那处树林后,还是不辨东西南北地往前面赶去。 傍晚时分,两人来到一处十分热闹的市镇。彭宗铭向路边店铺一问,才知是西离贵阳四十里的新声集镇。 梁上客廖清把死人身上拿来的五锭金元宝,兑换了银两,又到旧店里,把死人身上剥下的那件衣服,换了一袭漂亮的长袍,惬意满足地向彭宗铭笑了下。 彭宗铭皱了皱眉,故意把话题岔开道:\"廖师叔!天色晚了,咱们该找一处吃的睡的地方啦! 梁上客点头道:\"唔!咱们找一家最大最好的宿店,先大吃一顿,再睡! 他正在口沫飞溅,说到得意之处时,猛不防跟街上的一个路人撞了个满怀。 他心里一惊,往自己藏银两的袋囊里摸了一下。 彭宗铭朝着梁上客道:\"廖师叔!这小女子走路恁地匆忙! 下梁上客一手摸袋囊,一手还轻抚着方才被撞痛的肩膀,这时彭宗铭说出小女子三字,不禁蓦地一惊,惊奇地道:\"小女子怎有这么大劲? 再转首去看彭宗铭说的小女子时,早已不见踪影了。 两人在新场镇直街闹处东端的一家长兴客店住下,梁上客吩咐在客房里摆上酒菜。 两人正在把盏畅饮的时候,突然客房外的走廊处,传来一阵声音:\"摸骨神相,算定过去,须知未来。 彭宗铭微微一怔,放下酒杯,问梁上客道:\"廖师叔!什么叫摸骨神相? 梁上客廖清啜了口酒,含笑道:\"这是江湖相术的一种,据说经他摸过周身骨骼后,就能知道这人的吉凶祸福! 彭宗铭道:\"怎会有这等事,可能是骗人吧? 梁上客道:\"江湖上三教九流,五花八门,真是无奇不有,像这种相命的,虽说明知他是信口胡说,听来却叫人蛮舒服的。 彭宗铭含笑道:\"廖师叔,咱们请他来摸骨一相如何? 梁上客廖清也生了兴趣,答道:\"小娃子,叫这摸骨相士进来一试也好。 这时,摸骨神相叫的声音,正前后徘徊在门外,仿佛就在等他们这桩买卖似的,彭宗铭拉开房门,很快就把这相士唤了进来。 梁上客廖清一看,竟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婆子,颇感意外。 老婆子进房后,朝两人看了一眼,道:\"不知哪位客官爷要摸骨看相? 老婆子说到这里,朝梁上客看了一眼,突然惊\"哦\"一声,自语般地道:\"这位客官爷,貌相清奇,果然异人之相,但不知骨骼长得如何? 梁上客听得周身一松,含笑道:\"老婆子,在下就请神相一摸如何? 老婆子点头不迭,应声道:\"请客官爷端坐凳上,待老婆子摸骨一试。 梁上客就端端正正地坐在没有靠背的凳上,老婆子一只手在他周身摸了半晌,接着摇头惋惜似的道:\"可惜!可惜! 梁上心自一震,道:\"老婆子,是不是在下命中要逢大难?\"老婆子摇摇头,道\"客官爷!照你这骨相,一身吃穿不愁,长命百岁。可惜,身上多了几根''贼骨''。 第45章 竹林娇娃 这老婆子替梁上客摸骨相过一番后,居然指出梁上客廖清身上多了几根与人迥异的\"贼骨\"。 梁上客廖清摸黑道、走暗径,干小偷儿这行业,竟然还上相落谱。看来是从娘肚里生下来就成定局的!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当然不会承认,装出一副恼怒的神情,朝这老婆子道:\"你老人家休得信口胡诌,咱安份守己规规矩矩的人,怎地会多长几根''贼骨''? 老婆子并不理会梁上客的话,一手摸着他背,一手捏了他腰,喃喃道:\"客官爷,早年命薄,晚年福厚。七岁爷归天,八岁娘改嫁,九岁出家乡,十岁习行业。脑后有反骨,反复无常专做缺德事。如果修心积德行好事,晚年还能享三十年清福。 老婆子闭了眼,一边用手摸,一边嘴里唠唠叨叨说过一阵后,才睁眼向梁上客道:\"客官爷!老婆子照相直谈,有得罪之处请勿见怪。现金由客官爷随意赏下就是! 梁上客听这老婆子疯疯癫癫似地信口胡诌,脸上神情瞬间千变,似乎沉进一段悠远的往事中。老婆子最后说出这话,梁上客恍若大梦回苏才醒转过来,他显得十分疲乏似的靠在床头。 旁边的彭宗铭接道:\"在下犹希婆婆指教一二。君子启凶不问吉,只管请老婆婆直言,待会相金一并奉上。 老婆婆颔首轻\"哦\"了声,走到彭宗铭眼前,让他也端坐在凳上。 老太婆双手游走,摸索彭宗铭身上骨骼,手势渐行渐快,最后竟若谙识武学之流,在推拿拍穴一般。 彭宗铭似乎隐隐感觉到,这老婆子掌心照在自己身上时,仿佛有一种热流透出来,缘五腑,走筋脉的周身游走。 这时,他感到周身舒畅,竟懒得开口问这老婆子,对自己骨相有哪些发现。 当老婆子身体挨近彭宗铭身边时,他还隐隐的闻到一缕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甜醇幽香。 这是第二天早晨。 梁上客廖清睁眼醒来,见自己衣衫未脱,竟靠在床头处睡了一晚上,当他抬眼看彭宗铭时,见他坐在凳上,头脸藏在臂弯里,伏在桌边\"呼呼\"大睡,还没有苏醒过来! 梁上客廖清一阵诧异,倏地把昨晚的事情追忆起,喃喃地:\"难道这老婆子在咱们身上下了手脚? 自语到此,伸手摸进藏银两的袋囊里,这一摸,立刻大声嚷道:\"贼婆子,''摸骨神相把爷爷袋囊里的银两全摸掉了! 这一嚷把靠在桌边熟睡的彭宗铭惊醒过来。他用手拭了拭眼睛,朝梁上客廖清看了看,亦感到诧异道:\"廖师叔,昨晚铭儿怎地坐在凳上就熟睡过去了? 梁上客气得两眼发直,恨恨地道:\"小娃儿!别再说啦!龙王爷跌进水沟里,咱们昨晚遭这贼婆骗啦! 说到这里,把袋囊拍了拍,又道:\"摸骨神相,把咱们银两都摸掉啦! 彭宗铭一惊,朝自己身上摸索了一番,太玄银笛还紧藏在贴身内衣处,那把飞龙游虹剑却已不知去向。 彭宗铭跺脚道:\"廖师叔!铭儿那把飞龙游虹剑不见啦! 梁上客一听彭宗铭飞龙游虹剑失踪,不由大吃一惊。这当然是意外中的意外。 彭宗铭要找店家去理论,梁上客拦住:\"小娃儿!这个贼婆子,看来不会是等闲之辈,找店家理论有什么用。 说到这里,拍拍自己换来的崭新长袍,不胜感触地道:\"小娃儿,算了吧,咱们这回是栽到家啦!不必找店家的晦气了。还是用老办法,把咱的这件长袍押在这店里。……至于昨夜在咱们身上下了手脚的贼婆子,咱们沿途慢慢再查便是了! 梁上客廖清脱下这件长袍押给店家,穿了短衫袄裤,跟彭宗铭走出这家客店。 两人离了新场镇后,折道转入黔北官道。路上彭宗铭不由问道:\"廖师叔!这贼婆子使的哪门功夫,用摸骨神相把咱摸得熟睡过去? 梁上客廖清闷\"哼\"了声,道:\"这就是咱们疏忽的缘故。说穿了,还不是这贼婆子借了摸骨神相,暗中点了咱们了''睡穴'',所以才会晕晕迷迷地熟睡过去。 他说到这里,又自语道:\"敢情这贼婆子还是有点来历的人物,否则她不会说出咱廖清身上多长了几根''贼骨''。 彭宗铭听他说这话,点头应声道:\"廖师叔!这么说来,贼爷爷遇着贼祖宗,她还高了您一筹呢! 梁上客听得满不是味道,抬眼瞪了他一眼。 这时,两人来到一处疏落的小集镇,彭宗铭摸了摸肚子,苦笑地向梁上客道:\"廖师叔!咱们现在不名一分,这下可得要挨饿了! 梁上客绷着脸道:\"小娃儿!真没有出息,闯江湖跑四海,竟说出这等话。 说到这里,走在彭宗铭前面,一直向小镇的直街闹处而来。 两人走过一家酒肆门沿,站立店门外的店伙,似乎正在等候什么似的,一见他们两人急忙大声唤住,道:\"两位客官爷来啦,小的这里候驾多时啦! 彭宗铭一愣,眨眨眼睛朝上客看了看。 梁上客廖清心里何尝不是暗暗诧异,不过这时他却打定将错就错的主意。所以,大方地应道:\"唔!来了! 店长十分殷勤的招呼他们到里面。 这时,这家酒肆里已有不少食客,在中间的一张桌座上,排设了一桌酒菜,桌上放了两付酒杯碗筷,似乎就为这两个客人摆下的。 梁上客廖清向彭宗铭一递眼色,两人就面对面坐下来。 梁上客虽然心怀鬼胎,却是毫无顾忌的大吃大喝起来。 两人正在吃喝时,店伙双手捧了两包东西,来到他们跟前,向梁上客廖清一哈腰,施过一礼后,道:\"客官爷,这是方才那位女客人,订下酒菜后,留下来的东西。 店伙说到这里,仿佛要证实一下自己是否错认了人,朝梁上客暗地看了一眼,很快又接着道:\"说是待会有位身穿短衫袄裤的客官爷,伴同一位少年客人来小时,就把这两包东西交给他。 接着,店伙咧嘴笑了笑,又道:\"就是您两位客官爷,不会有错了。 梁上客不禁一震,接过店伙手上两包东西,朝对坐的彭宗铭看了一眼,把包囊打开。 梁上客一看包囊里的东西,又是一怔。 原来上面一包,正是他押在新场集长兴客店的那件崭新长袍,下面细长的一包,却是一把精致绝伦的长剑。 梁上客装得沉静地向店伙谢道:\"店家!劳你神啦! 接着,又悠闲地含笑问道:\"店家!是不是一位老态龙钟、年逾半百的老婆婆嘱咐留下的? 店伙两眼睁得滚圆,摇手不迭地道:\"不是!不是!留下这两包东西的女客人,乃是一位年满二十岁,长得十分美貌的女子所留的! 店家说到这里,唯恐有错似地直眼看了他们。 梁上客廖清含笑向彭宗铭道:\"是啦!这是张婆婆叫他孙女儿张姑娘送来的! 梁上客说出这话,旁边的店伙才感到满意似地展出一缕笑容。梁上客向店伙道谢后,把他打发走了。 待店伙走后,彭宗铭从梁上客手里接过长剑一看,这口长剑的剑鞘雕刻精致,不在飞龙游虹剑之下。 彭宗铭握住剑柄,拉出剑身半截,一缕森森寒光溢出,诚然亦是一口武林少见的仙家兵刃。 就在他拉出剑身时,剑柄沿口掉下一筒纸卷。彭宗铭打开纸卷一看,上面写着:\"傻小子!要调回游虹剑,快来湘竹园。你那身上长有''贼骨''的伙伴,最好叫他别来。他来了咱要把他吊在竹林上,饿他三天三晚! 纸笔上写的字句,虽似通非通,字迹却十分娟秀,分明出于少女之手。 彭宗铭看了这张纸卷,剑眉皱皱,半晌说不出话来。 梁上客廖清看着彭宗铭,见他手握纸卷发怔,不耐烦地大声道:\"小娃儿!干嘛不说话呀? 彭宗铭咧嘴苦笑了下,这张纸卷递给他。 梁上客廖清拿过纸卷一看,气得直吼,怒冲冲道:\"分明就是在这酒店留下长袍宝剑的小女娃写的!该死!她竟敢骂咱\"贼骨'',还要把咱饿上三天三晚! 说到这里,向彭宗铭大声道:\"小娃儿!廖师叔帮你去找她,倒要看看是个这么不讲理的女娃子! 梁上客不待彭宗铭回答,一边已大声唤过店伙,问道:\"你知湘竹园在何处? 店伙想了半天才喃喃道:\"客官,咱从小在此地长大,可从没听说过近处有什么湘竹园。 又道:\"客官爷!湘竹园小的不知道,不过出此地五里集镇不到三五里处,有座大竹林。不知道是不是您所说的湘竹园。 梁上客挥手叫店伙退下,向彭宗铭道:\"小娃儿!别再吃了。咱们就去大竹林找找! 不多时,两人已来到山道转角的一块平地上,一片浓茂的竹林。两人来到近处一看,梁上客点头道:\"小娃儿!别再找啦,就是这里了! 彭宗铭问道:\"廖师叔!您怎地知道就是此地? 梁上客指了这些紫色而带斑斑花纹的竹枝道:\"小娃儿!这就是湘竹。在湘、桂等地常可见到,在此地一带很少有,女娃儿所指的湘竹园,当然就是这里了。 梁上客廖清想起客店银两被盗,长袍押给店家的事,恨恨地又道:\"没教养的女娃子,待会等找到小的,再问老的! 他话刚说到这里,蓦地只听\"啪\"的一声,一团湿淋淋、滑腻腻的泥土出自竹林隐处,不偏不斜,正在梁上客顶面。待要再说下去的话,已被一阵咸、酸、臭、辣掺和的怪味堵住了。梁上客说不出声,两手拼命地把脸上泥巴抹去。 彭宗铭转首看到梁上客廖清这副灶王爷似的怪脸时,忍俊不禁,\"噗\"的笑出声来。 就在这时候,竹林的隐处传来一缕脆甜美妙的娇叱声:\"你会骂人,姑娘会打人! 话音落地,从竹林隐处恍如乳燕返巢似地飞出一个绝色小佳人﹣﹣外罩着一件紫红金丝绣边的凤衣,里面是一套绿劲装,长得黛眉如画,眸若波剪,琼瑶玉鼻,樱桃小嘴,粉脸上浮了两个浅浅的酒窝。年龄不过在十六七岁。 小佳人身形站停,俏眼儿朝两人直瞪,倏地走到梁上客廖清跟前,纤手叉腰,小蛮靴一跺,娇叱道:\"贼骨的小偷儿!姑娘没叫你来,你来干嘛? 梁上客廖清一边用手抹脸,一边嘴里呕吐不迭。听小女子刁蛮无理地说出这话,不禁无名肝火冲起三丈,倏地圆睁怪眼,大声怒喝。 待他发现对方是个比花解语、比玉生香的美貌少女,待要发出的怒火又熄了七分,可是仍带着怒气道:\"你这小女娃,恁地没有家教。这片竹林难道是你家的?你能来得,咱凭什么不能来? 就在他们说话时,彭宗铭见姑娘凤衣领口处,露出一把剑柄,正是自己那把飞龙游虹剑。 女娃儿听梁上客此说,樱唇微绽,娇笑一声,揶揄道:\"你呀,到一处偷一处。偷了人家长剑,冤枉店家收赃盗卖。还偷死人身上衣服和金元宝。要是你来这竹林,少不得给你偷几根湘妃竹走。当然不能要你来啦! 女娃儿的话如莺啼燕啭,动听至极。可是传进梁上客廖清耳朵里,却像在他脸上倒了一盆猪血……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他心里又惊又奇,又羞又恨。好容易努力挤出一句:\"小女娃!你,你是谁? 彭宗铭心道:\"照她说来,第一次廖叔父丢掉的几块碎银,就是她下手的了。 他又嘀咕道:\"那么在五里集长兴客店摸骨神相的老婆子,又是谁呢? 彭宗铭正在沉思之际,那女娃儿两片鲜红欲滴的嘴唇一吻,不屑地道:\"咱是谁你不配问,你爱叫就叫咱小姑姑好啦! 说到这,她丢下梁上客廖清不理,掉头睁大了一对晶莹澄澈的美目,朝彭宗铭滴溜溜地看了眼,抿嘴笑了会,娇憨刁蛮地道:\"喂!你又不是木头人,干嘛不开腔呀? 彭宗铭虽然自误饮异蛇金脑子蛇血后,提早了成熟年龄,可是他所接触的女孩子还只有他婉丽姊姊一个。所以,他在这里见到这个貌若鲜花而又刁蛮古怪的少女,一时间脸红心跳,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彭宗铭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火辣辣发烧的脸庞,嗫嚅道:\"在下见到小女侠的纸条,来此调回飞龙游虹剑的。 女娃儿听他叫自己\"小女侠\",不乐意似地把樱唇一嘟道:\"咱叫吴碧影,不叫小女侠。你……你叫咱影儿好听! 梁上客廖清在一旁圆睁了一对怪眼直看了他们二人。 彭宗铭一听她道出自己芳名,涨红了脸,嗫嚅道:\"咱叫彭宗铭,你喜欢叫就叫铭儿好了。 说到这里,指了指梁上客向吴碧影道:\"影儿!这是梁上客廖清廖师叔。 梁上客一见彭宗铭替自己引见,紧绷绷的脸稍稍松弛下来,含了一缕笑意,准备接受吴碧影一声\"廖师叔\"的尊称。 结果,吴碧影吻了吻嘴,满脸鄙视而不屑的神情,朝梁上客斜睇了一眼,朝彭宗铭道:\"这个棺材底下伸手﹣﹣死要钱的小偷儿,咱才不叫他呢! 廖清尴尬至极,朝吴碧影狠狠地瞪看了眼,无名肝火又起。 彭宗铭接着问吴碧影道:\"影儿!你怎地对咱们沿途来的动静会这般清楚? 第46章 一见倾心 彭宗铭向影儿问出这话,蓦地把梁上客满肚子的鸟气,抑下了半截,这亦是他目前极需要知道的事! 吴碧影轻咬着自己春笋般的细指,道:\"这有什么稀罕嘛,只要是人做的事,当然会有人知道啦! 说到这里,一对澄澈如水的美目闪出一缕异样的神采,朝彭宗铭看了一眼,带着点少女特有的羞涩,轻轻地道:\"本来咱不想管人家闲事。只是在那食铺无意中看到了你,好像……好像咱们相识似的,于是就暗中注意起来。 说着,朝旁边站立的梁上客瞟了一眼,又笑了笑,接着道:\"后来咱看到他偷偷把人家三口长剑拿走,到外面转了一圈回来,把张纸粘在柜台角上。 吴碧影说出这话,彭宗铭听得惊讶不已,心道:\"廖师叔在酒肆拿走人家三口长剑,自己就跟三个江湖汉子邻桌,一点都不知道,她倒看得这般清楚。可是当时在酒肆里,似乎并没发现有这么绝色的小女子在座呀。 这时的梁上客廖清,跟彭宗铭有着同样的想法。他忍下一肚子蹩扭,绷得紧紧的脸上勉强装出一缕笑意,向吴碧影问道:\"吴姑娘!在新场集长兴酒店,那摸骨神相的老婆子,又是什么人? 吴碧影听梁上客此问,纤手掩嘴,笑个不停,倏地,又把樱桃小嘴一嘟,娇声道:\"不跟你说。以后你们就会知道的! 梁上客廖清又碰了一个钉子。 彭宗铭的俊脸热烘烘的发烧,心里像藏了一头野鹿似的\"噗噗\"直跳,身上像多了块捉摸不到的\"痒处\",像是舒服,又像是难受。 吴碧影从凤衣里解下飞龙游虹剑,递给彭宗铭,缓缓说道:\"要不是咱把这口游虹剑拿走,咱还找不着机会跟你亲近呢! 她似乎也感到自己说的话太露骨了,粉颊陡然涌起娇艳的红云,赶紧把话题岔开,道:\"铭儿!你跟他……上哪去? 吴碧影刚才那缕轻甜的声音,灌进彭宗铭耳里,顿时像饮了一杯浓郁的烈酒,一阵迷惬和沉醉。 他一对星眸出神地凝看着她的粉脸,没有很快回答她。 梁上客廖清对眼前这个刺手玫瑰似的俏佳人感到啼笑皆非。他见彭宗铭没有回答吴碧影的问话,便准备再碰她一个钉子道:\"咱们上陇地西倾山。 吴碧影轻轻\"哦\"了一声,撇下梁上客,又向彭宗铭道:\"铭儿!咱跟你们一起往陇地西倾山,好不好? 说话时,一双晶莹澄澈的美目洋溢着期待、热情、娇媚的神情。 梁上客廖清惊愕地看了吴碧影一眼,忍不住又插嘴道:\"吴姑娘!西倾山离这里很远呢!你家里人会找你的! 彭宗铭接过她的飞龙游虹剑后,把吴碧影在三里集酒店留下的那把宝剑,解下还给她。 吴碧影接过长剑,向梁上客道:\"影儿奉师父之命来江湖游历一番,顺便寻找一人。再远的地方,咱都能去得! 这时彭宗铭诧异地问道:\"影儿!你师父是哪位老前辈?你要找的是谁? 吴碧影娇媚地笑了笑,朝彭宗铭道:\"别急嘛。咱慢慢会告诉你的。 梁上客廖清突然想到了什么,指着彭宗铭身佩的长剑,问吴碧影道:\"吴姑娘!你怎地知道这把宝剑叫游虹剑? 吴碧影小嘴一吻,不屑地说道:\"咱难道会连被誉为武林神兵的游虹剑也看不出来? 说着,粉脸儿一绷,老气横秋地道:\"咱索性告诉你吧,游虹剑分有雌雄二口,雄的是飞龙游虹剑,就是铭儿佩在身上的这口,还有一口叫腾凤游虹剑,对不对? 吴碧影说到这里,把自己那口长剑向梁上客廖清跟前一推,刁蛮娇憨地问道:\"你问了好半天,咱都告诉你啦。现在该轮到你说啦。咱手里这把是什么剑,你倒说来听听! 吴碧影如数家珍的说了出来,已经够使廖清难堪了,偏偏她不但不服输,还得理不饶人,要梁上客也说出她这口宝剑的来历。 梁上客廖清的脸顿时红一块白一块的,如果他身前裂开一道地缝的话,他一定马上就会钻下去的。 吴碧影见他只出神,也不回答,大声追问道:\"问了半天你怎么不说话呀? 彭宗铭看到这位廖师叔彷佛受重刑逼供的窘态,心里暗自想笑。这时他帮腔道:\"影儿!你这口剑一定要比咱这口飞龙游虹剑精炼得多。你倒说说这口剑来历。 吴碧影听他说这话,粉脸涌出一缕甜醇的娇笑。她纤手轻轻抚了一下宝剑的剑鞘,十分满意地道:\"咱这口剑叫落英剑。 梁上客旁边听到落英剑三字,明显一怔。 吴碧影说到这里,巧跺小蛮靴,软腰一扭,冲到彭宗铭眼前,抑低嗓子细腻而柔软地问道:\"铭儿!你今年几岁了?\"彭宗铭突然闻到一缕脂粉幽香,朝着自己迎面扑来,筋骨顿时一阵酥软,急忙抬眼看去,只见吴碧影春花绽开的粉面,仅离自己的脸三五寸,正笑吟吟面对着自己。 这时,彭宗铭两只耳朵,似乎已失去了效用,涨红的俊脸,圆睁了一对星目,愣愣地看着她。 吴碧影见他只顾傻兮兮地直眼看着自己,陡地娇声一跺脚,道:\"暖!你,你怎么啦!人家问你今年几岁,你怎么像木头人似的,一句话也不说! 彭宗铭这才春梦回苏似地醒转过来,星目眨眨,答道:\"咱……咱今年十五岁。 吴碧影深感意外,\"痴痴\"地娇笑不已。半晌,春笋细指指着彭宗铭鼻尖,大声道:\"铭儿!你……你这么大个子,才只有十五岁? 彭宗铭被她手指指了鼻子,嘴里辨不出是香是辣,只有红了脸轻轻重复道:\"咱今年真的十五岁! 吴碧影又惊又喜,握了他手,娇憨地道:\"咱今年十七岁,大你二岁,这么说来咱还是你姊姊呢! 彭宗铭甜甜地道:\"那么以后咱叫你影姊好吗? 吴碧影一对美目骤然洋溢出明媚、娇艳,火辣辣发烫的睇看着他,高兴地道:\"那你该是咱的铭弟啦! 他们犹在一唱一和,漫无边际地说话时,梁上客廖清看得鼻孔冒气,恨恨地道:\"野丫头和傻小子,当然会有这么多话说。 梁上客这句话,虽然声音不大,却把这对小儿女从春梦中惊醒过来。 吴碧影白了他一眼,彭宗铭红了脸,轻轻地叫了声:\"廖师叔! 梁上客不耐烦地又大声道:\"一个姊姊,一个弟弟,干亲家认定了,咱们该走了吧? 在这一段意外转变下,吴碧影加入彭宗铭与梁上客廖清同往陇地西倾山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的行列。 这日,三人来到蜀南离新市三十里的双凤镇。 沿途,吴碧影对这位\"铭弟\"好像胶漆似的,粘得又密又紧,可对梁上客廖清,不但从没叫过一声廖师叔,更是唇枪舌剑,拌嘴不休! 三人在双凤镇的一家酒楼里用膳。吴碧影似乎想起了一桩什么事,睁大了一对晶莹澄澈的美目,直看了彭宗铭,深感诧异地道:\"铭弟,咱跟你行了这么多路,还不知道你往陇地西倾山去干嘛呢? 彭宗铭似乎很不容易把这件事说清楚,就在彭宗铭稍作沉思时,梁上客廖清幸灾乐祸地干笑了声,抢在彭宗铭前面回答道:\"吴姑娘,咱把事情说了,你可不能生气哦!不过话又说来,这事迟早总该让你知道的。 梁上客廖清,故作神秘地先向吴碧影说了这番话。 吴碧影果然圆睁了一对美目,诧异地向二人看了看。 彭宗铭却是频频示意,似乎在企求梁上客别再说下去。 梁上客廖清故意不看彭宗铭,端起酒杯饮了口酒,接着道:\"咱们这次上陇地西倾山百拉峰,是到菩提门总坛的天池玉阙,去营救一位年轻漂亮的少女。 吴碧影立刻追问道:\"那少女是谁呀? 彭宗铭急得俊脸通红。 梁上客廖清一摸唇上短须,显出异常欣愉、满足的神情,很快接着道:\"提起这位美貌小女子,乃是饮誉当今武林的儒侠欧振天掌上明珠欧婉丽姑娘! 说到这里,指了彭宗铭道:\"亦是你铭弟未来的如花美眷。 梁上客廖清说完这话,一对怪眼闪烁不定地盯着吴碧影,仿佛等着看他一手导演成的趣剧,至少,吴碧影会大发脾气,痛哭一场,然后离彭宗铭而去,这样沿途上就少了一个眼中钉,肉中刺了! 吴碧影微感一怔,朝俊脸通红坐立不安的彭宗铭看了眼,轻轻撞了他一下,悄声问道:\"铭弟!真有这回事? 彭宗铭不敢抬头对视她的粉脸,眼睛看着酒杯,嗫嚅道:\"唔!是的,不,不是。 他话没说完,吴碧影道:\"铭弟!你这位婉丽姊姊,是不是长得很美? 彭宗铭不敢欺骗她和自己,由衷地道:\"很美,跟你差不多。 吴碧影不放松地又追问道;\"这位婉丽姊姊,她很喜欢你? 吴碧影问出这话,诚然,彭宗铭会很快想到被菩提门所掳的这位为自己而遇难的婉丽姊姊,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应声道:\"是的! 这时,梁上客廖清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二人,仿佛在欣赏一幕就将演完的得意之作。 突然,吴碧影听彭宗铭说完这话后,花枝乱颤,一阵\"咯咯咯\"的娇笑。 倏地又把粉脸儿一绷,圆睁了一对杏眼,瞪着梁上客,冷冷地道:\"难得你有这份好心肠,把铭弟的事告诉咱。一个英俊倜傥的男孩子,当然会有不少的女孩喜欢,所以这位婉丽姊姊喜欢铭弟,咱要更喜欢铭弟! 说到这里,绽颜\"噗\"的笑了声,倏地又把粉脸儿绷得紧紧的,接着向梁上客道:\"像你呀,干了一辈子见不得人的''小偷儿勾当,别说是姑娘见到你,捏着鼻子躲得老远,就是八十岁的老太婆见到你,亦会摇头走开! 吴碧影莺啼燕转似的说出这些话,把梁上客挖苦的入木三分,淋漓至极! 梁上客廖清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只好闷声不响地连饮了三大杯酒。 彭宗铭忍俊不禁\"噗\"的笑出声来。 可是他又怕这位廖师叔恼羞成怒,会闹得不愉快,所以,提起酒壶,在梁上客的空杯里,又斟满酒。 梁上客抬眼瞪他一眼,闷\"哼\"了声,讪讪地道:\"小娃儿!你想把你廖师叔灌醉了,你们俩就好谈体己话了,是不是? 彭宗铭涨红了脸,正要分辩。 吴碧影樱唇一撇,不屑地道:\"有没有你在这都是一样,咱们要谈难道现在不能谈吗? 梁上客廖清本想利用小儿女之间的弱点,挑出彭宗铭与欧婉丽一段经过,气走吴碧影,谁知弄巧成拙,吴碧影对彭宗铭反而多了一份了解。 接着彭宗铭说出了自己身世,以及和菩提门中的一段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吴碧影听他说到凄怨悲愤之处,亦不禁洒下了一掬同情之泪。吴碧影先恢复了平静,向彭宗铭劝慰道:\"铭弟!事既如此,亦不必难受了。就算菩提门是刀山油锅,龙潭虎穴,你影姊舍命亦要伴同你一走! 彭宗铭心潮激荡,呐呐地找不出话来。旁边的梁上客廖清,猛地把酒杯往桌上一搁,朗声道:\"吴姑娘!你今天说出这话,别说再碰你几个钉子也心甘情愿,就是喝你洗脚水,咱梁上客廖清亦乐意! 梁上客廖清毫不遮拦地说出这话,羞得吴碧影粉脸绯红,\"啐\"了他一口。 三人离开这家酒店,街上正是朔风凛冽,瑞雪纷飞。行人却不见减少,携带大包小袋,在街上匆匆忙忙地走着。 梁上客廖清掐指暗算了一下,蓦地大声向二人道:\"小娃儿,吴姑娘,咱们风尘仆仆地连过年都忘啦! 一提过年,彭宗铭心头隐隐涌起一股凄凉,\"每逢佳节倍思亲\"啊。 吴碧影无限关怀地向彭宗铭看了一眼,突然向梁上客廖清道:\"廖师叔,这里近处景色不错,咱们年节时分不必赶路,在此地耽留数天如何? 吴碧影破天荒地叫出这声\"廖师叔\",梁上客廖清受宠若惊,周身骨头熨贴得舒舒服服。连声道:\"吴姑娘说得是说得是。咱们就在双凤镇上歇过几天再赶路。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摇头晃脑地漫吟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小娃儿,吴姑娘,咱们背井离乡,此地共度佳节,相聚一起,说来也是一段缘份呢! 第47章 往事如烟 三人客旅度岁,在双凤镇闹处的一家祥和客店,租下二间客房,来过他们的新岁。 这时离新年尚有二天,吴碧影为了要解除彭宗铭客旅中的寂寞与幽思,于是伴同彭宗铭到双凤镇近郊去玩玩。 两人离开祥和客店,并肩走在小镇的街道上。这时风雪已止,似乎在祝福这对小儿女似的,天空中洒下一缕暖阳。街道上,可能因为是岁末的缘故,熙来攘往的买卖生意,显得十分热闹。 不多时,两人走出双凤镇,四周已没有喧哗嘈杂的人声。一片静寂清幽之下,伴同他们的只是崎岖曲折的山径,与葱郁茂盛的树林。 吴碧影娇躯微微贴近他身沿,纤手指向森林近处的一块绿茵柔声道:\"铭弟!咱们就在那边草地上休息一会,好不好? 这是一缕音韵轻柔的声息。当这缕声音游进他身里时,似乎有一股莫大的力量,驱散了彭宗铭心头幽苦的回忆。他的双眸流露出由衷的感激,侧首朝吴碧影看了一眼。这一看他似乎对身畔的这位\"影姊\"有了新的发现。 他发现这位\"影姊\",除了她天真,娇憨,聪慧,刁蛮的个性外,更有一种潜藏着的内在美——这缕美,并非出于轮廓外表。 彭宗铭的眸光,似乎被一块强烈的磁石所吸引住了。 这是敏感而极其微妙的心理。吴碧影面对着前面的小路,仿佛感到有一股无形的热流,从彭宗铭一边辐射过来,使她的一寸芳心,亦被撩得起伏起来。 吴碧影侧首朝他瞟了一眼,粉脸上洋溢着少女青春的气息。她轻声道:\"铭弟!你看着我干嘛? 彭宗铭才知道自己神态有点失常,蓦地满脸通红,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两人沿着树林,走到小路尽头处,眼前景色骤然一变。虽是寒冬季节,四周却长着不少不知名的山花野草,遍地柔茵似的嫩草,迎面扑来阵阵幽香。 吴碧影紧贴在他身边,含了一缕轻盈的甜笑,热情地朝彭宗铭看了眼,悠悠地道:\"铭弟!咱们就在这里歇一会吧! 彭宗铭微微局促地轻\"嗯\"了一声,应声道:\"好的,影姊。 二人坐在柔软如茵的草地上。 暖阳像一条轻软的棉絮,盖在他们身上。吴碧影香肩紧靠在他身边,粉面绽开,满带着春花般的笑意,眺望着远方。 彭宗铭宁静的心河,在这瞬间,已涌起无数的浪花,他情不自禁地把脸腮轻贴在她柔软的鬓发处,轻轻唤了声:\"影姊! 这缕轻柔的唤声,像一曲美妙动人的旋律,虽然仅仅只两个单字,却绵长了无数间节,缭绕在吴碧影身沿。 她带了呓语似地轻\"嗯\"了声,转过粉颈,应声道:\"铭弟!你喜欢影姊? 她吐出这话,音韵很轻,粉颊上渐渐涌起一层鲜艳欲滴的娇媚,臻首低垂,躲进他宽阔的胸怀里似乎在等着对方的回答。 就在她微微抬头之际,彭宗铭证实了眼前的事实,吴碧影迷朦的眼神中所流露出的渴望。他舒伸两条有力的胳臂,把她娇躯紧紧搂住。 这无言的动作,正是一个最好的回答。 吴碧影整个的娇躯贴在他怀里。 恬静的少女心河,立刻激起汹涌澎湃的波涛。她褪去了少女矜持的外表,玉臂轻舒,亦把他紧紧地搂住。 两张火辣辣发烫的脸庞,紧紧贴在一起。时间在他们身畔悄悄地溜过。 吴碧影粉腮滑过他的脸颊,两片腥红幽香的樱唇,移贴在他滚烫嘴唇上。 樱桃乍破,丁香微蕊且嫩滑的香舌,游走在他的嘴里。 半晌,吴碧影松开二条拥搂他的玉臂,粉脸殷红,美目惺松,偷偷瞥一眼彭宗铭。倏地,又把脸紧紧地藏在他怀里。 只听她吐出一缕轻盈、绵柔的音韵道:\"铭弟,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觉你跟其他的男孩不一样,那时我就开始喜欢你了。 彭宗铭低头轻轻吮吻她的云发。 吴碧影伸出一只柔若无骨的玉手,轻抚着他的脸庞,梦呓似的又道:\"铭弟,你是不是永远喜欢影姊? 彭宗铭颔首轻\"嗯\"了声,一手握住了她抚摸自己脸宠的玉掌,像一个贪嘴的孩子似的,把她柔若无骨的玉手,挪至嘴边,一阵狂吻。 时间并不等待草地上的一对恋人,还是不停留地悄悄溜走。 冬日昼短,他们俩卿卿我我,卿怜蜜爱,眨眼间,已是夜幕降临。 两人见天色不早,就离开那块值得留念的碧茵草地,回返双凤镇祥和客店。 这家祥和客店,在双凤镇来说,可算最大的一家,前后数幢,环境幽静,尤其是目前岁尾年底,所有贩夫走卒,行商买卖,纷纷回家过年,留店投宿的客人极少,所以分外显得冷清起来。 两人回到客店时,已是掌灯时分。他们租的是贴邻的两间客房,吴碧影独占一间,另一间由彭宗铭与梁上客廖清所住。当彭宗铭走前一步,推开客房门时,梁上客廖清已吩咐店伙摆过酒菜,似乎在专候他们二人回来。 二人等了半晌,却未见吴碧影来到,梁上客正欲问彭宗铭,蓦地一声\"摸骨神相\",推门进来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婆子。二人抬眼一看,不由一惊。原来正是在新场镇用摸骨神相作幌子,点着他们睡穴,盗走金银与飞龙游虹剑的那个老婆子。 梁上客看到这老婆子,不由激起一肚子的怒气,大声喝道:\"贼婆子,敢情你又要用摸骨神相,来盗取爷们的金银不成? 说到这里,跃身一纵,扑向老婆子眼前,挥拳就要打去。 这老婆子身形敏捷非凡,梁上客身形扑近数寸间隔时,只见她微一挪身,已游鱼般地闪出二三尺。 老婆子闪身躲开了,梁上客正要跃身再扑时,蓦地,\"噗\"一声清朗的笑声,老婆子犹未转身,只听她莺啼燕鸣似地俏声道:\"廖师叔,别生这么大气嘛! 音声未落,老婆子转过身来时,彭宗铭与梁上客不约而同地大吃一惊,异口同声道:\"原来是你! 吴碧影一手拿了一只鸡皮疙瘩似的老婆子脸型的人脸面具,刁蛮、娇憨而笑哈哈地道:\"铭弟!廖师叔!你们看咱扮得像不像? 彭宗铭还没开腔,一边的廖清已鼓掌赞赏地道:\"吴姑娘,你扮装得毫无破绽,真是像极啦! 梁上客廖清把椅子拉开,向二人道:\"你们在外面玩了半天,可把咱饿惨啦,快吃吧! 说着,自己提起酒壶在杯里斟满酒,正要举杯,吴碧影倏地伸手拦住,悄声道:\"廖师叔,慢点喝。 梁上客廖清颇感意外地道:\"吴姑娘,难道双凤镇上这家祥和客店,还是一家黑店不成? 吴碧影没有马上回答他,轻轻掩上房门,才接着道:\"不是黑店咱不知道,方才咱扮了老婆子后,到后园去解手,经过厨房近处的店东住房,听到里面有说话声……\" 梁上客听到这里,道:\"咱的吴姑娘,咱们能说话,难道还不准人家说话吗? 吴碧影恨恨地道:\"廖师叔,咱还没说完,你别打岔嘛。咱经过窗前时,听到里面在说,这少年武生所佩带的这口长剑,很像付坛主所说过的那口飞龙游虹剑。''后来又有一个接上道:''付坛主同几位老前辈临往西倾山时,曾吩咐过,凡发现形迹可疑的人,就把他们一个个全留下。''话说到这里时,似乎在商议什么事似的,说话声音突然压低了。 吴碧影说到这里,彭宗铭深感惊奇地道:\"他们所说的付坛主,可能就是走壁铁尸付邦,这厮在白云山青苔沟被于七伯父所擒,后来被血影怪客杜训救出,难道他还会出现此地蜀南双凤镇? 梁上客廖清一摸短须,颔首缓缓道:\"这事说来未尝不可能,咱们离黔南白云山,往陇地西倾山百拉峰,所走的是这条路程,亦是被血影怪客救走的这些孽障,往百拉峰菩提门贼巢去的路。这家祥和客店,虽然不是黑店,也许却是菩提门爪牙所开设,大概是走壁铁尸付邦路过这里时,留下这个吩咐。 彭宗铭吴碧影点头称是。 这时,他从袋囊里,取出一根银针,向桌上的酒壶和菜盆里伸了伸,再看时,浸入酒菜的下半段,已变成一片乌黑。梁上客廖清冷笑声,道:\"这些牛鬼蛇神,竟在咱们身上使出这种下三流的名堂。 旁边的彭宗铭道:\"店家是不是在酒菜里放了药物? 梁上客道:\"仅是这些下三流的蒙汗药之类。 这时,吴碧影突然\"噗\"的轻笑了声,倏地又嘟了嘴,道:\"他们有毒药,咱们有解药,看谁斗得过谁? 说着从袋囊里取出几个米粒般大的小丸子,分别放在酒菜壶盆里,接着十分悠闲的向二人道:\"廖师叔、铭弟,咱们现在可以放心大胆吃了,不会碍事啦。 这时,梁上客廖清把银针上端黑乌擦掉,又放进酒菜里捣了下,当他拿出银针看时,上下两段一样光亮,知道酒菜里的毒物,已被红丸子解除。 他向彭宗铭和吴碧影道:\"小娃子,吴姑娘,咱们先吃个酒足饭饱,再来照顾这些江湖败类。 三人膳食已毕,梁上客廖清向彭宗铭、吴碧影嘱咐数语,倏地吹熄灯火,三人扑窗飞出。 黑夜,朔风凛冽,大雪飘飞。双凤镇祥和客店的后院场地上,人起影落,正在展出一场激烈的打斗。 七八个疾服劲装的彪形大汉,手执各式兵刃,在围斗吴碧影。梁上客廖清和彭宗铭站立院子的一角,在他们的脚跟前,已用牛筋绳捆扎了三人。 吴碧影纤手握了一条三四丈长,四指骈合宽,晶粼斑斑的红绫带,玉腕抡舞之际,虽是漆黑的夜晚,亦能看到抡出一道道晶亮耀目的红光。 原来梁上客廖清先早有准备,令彭宗铭、吴碧影前后掠阵,慎防他们漏网脱走。他自己先发制人,扑入贼窝,把他们一网打尽。 后来吴碧影要自己独挡一面,把这伙菩提门爪牙一举擒住。彭宗铭与梁上客起先恐她会吃亏,继后见她坚持,而梁上客廖清亦想知道她武学造诣如何,便答应了。 吴碧影这次激战祥和客店的菩提门中爪牙,不用她佩带的那口落英剑,却从腰中解下一条三四丈长的红绫带。 这条红绫带虽然薄如蝉翼,令人惊异的却是,吴碧影玉腕挥舞,将这红绫带绕出大环小圈,这些江湖汉子兵刃触上,不但没把这红绫带划破,反将兵刃震退数尺。 吴碧影翩若游蝶,疾如闪电,纵跃起落在这些江湖汉子之间,这条红绫带翩回兜舞,凌空旋成大环小圈,罩向这些汉子身上,对方如被圈环夺住,吴碧影纤手一抽,就绝难脱走。 所以,吴碧影仅出手数招,已把对方活捉了三人。 观战的梁上客廖清凝神细看了吴碧影所出手的招式,神情瞬息千变,睁大一对怪眼,这时显得迟钝起来,隐隐中还衔了一圈泪光。仿佛因着这红绫带的招式,而追忆起一段昔年往事。 吴碧影玉腕抡舞红绫带,愈打愈有劲,乌黑夜空,闪出晶莹跃目的圈圈环环,只见她一声娇叱:\"孽障!还容得你等脱逃! 声言未落,红绫带挥出的圈环,已套上一个须眉大汉的颈脖上,就在她纤手往后一抽之间,须眉大汉连扑带滚,一个饿狗吃粪倒在地上。 旁边观战的彭宗铭,一见又是一个大汉被红绫带缚住,纵身使出疯癫僧乙乙和尚所传饿狗吃巴掌中的擒龙手一绝,把这个大汉活捉过来。 剩下这些汉子,不消吴碧影使出几个招式,都遭她红绫带所擒。 吴碧影收起红绫带,脸不变色地走到彭宗铭面前,笑吟吟地道:\"铭弟,一共抓了几个啦? 彭宗铭见这位影姊,竟身怀如此武林绝技,心自高兴。他数了一下,大声应道:\"影姊,一共抓到九个人。 吴碧影走到这些江湖汉子跟前,杏眼圆睁,恨恨地娇叱道:\"你等孽障,要想在咱们身上下手脚,算你们活该倒霉啦! 说到这里,\"嗖\"地一下亮出落英剑,又大声道:\"可以饶过你等活命,不过,要把你们每个人的耳朵鼻子留下。你等既然敢在酒菜里放毒物,姑奶奶就用你等耳朵鼻子炒盆菜,看看到底是你等心狠,还是咱吴碧影心狠。 彭宗铭心道:\"这位影姊刁谲古怪的手段,竟比廖叔父还要厉害。 被绳索捆扎的这些江湖汉子,见吴碧影手执晶芒闪烁的落英剑,说出这话,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哀哀求饶不已。 第48章 开山金轮 见吴碧影似乎真的要割下这些人的耳朵、鼻子,彭宗铭道:\"影姊,这事还是问过廖叔父再说。 吴碧影转身向梁上客,话还未出口时,惊讶地叫了一声。 彭宗铭也惊愕地转过身来。 吴碧影诧异而关怀地看着两眼含泪的梁上客廖清,喃喃地问道:\"廖师叔,您,您怎么啦? 彭宗铭怀着与吴碧影同样的心情,对他来说,还未见廖清有这等神情出现过。 廖清微微透出一丝笑意,向吴碧影问道:\"孩子,南海八禾岛苍松睡客罗奇是你何人? 梁上客廖清一变以往的神情,不叫\"吴姑娘\",而唤\"孩子\"向吴碧影问话,边上的彭宗铭,不禁感到微微一怔。 吴碧影听之何尝不是一怔,不过,她十分恭敬地答道:\"是影儿的师父。 梁上客廖清微微颔首,含笑道:\"莫不婆婆金傲霜,又是你何人? 吴碧影秀目滴溜溜一转,倏地应声道:\"是影儿的大师伯! 梁上客廖清黯澹幽怨地轻吁了口气,接着又道:\"影儿,你奉师父之谕,行道中土武林,所要寻找的又是何人? 吴碧影听他问到这里,睁大了一对晶莹澄澈的美目,朝梁上客廖清看了看,会意地应声答道:\"影儿奉师之谕,自南海八禾岛来到中土武林,找寻从来未见过面的师叔廖永年。 她说到这里,已有所明白,在梁上客廖清跟前跪下,接着:\"因大师伯莫不婆婆金傲霜,昔年跟师叔发生一次误会,师叔负气出走,而使大师伯数十年来感到不安。 吴碧影说到这里,秀眸涌出二行泪珠,咽声抽泣地接着道:\"大师伯莫不婆婆,去年圆寂归天,临终时嘱咐师父,天涯探踪也要找着师叔的下落。影儿系一海岛小女子,从未涉足中土武林,所以,此番奉师之谕,以阅历江湖为名,而探找师叔行踪。 吴碧影说到这里,旁边的彭宗铭,已豁然大悟。 这时,吴碧影深感不安地喃喃道:\"影儿一路不知师叔就是您,不敬之处,犹希师叔海涵恕罪。 梁上客廖清一手扶起吴碧影,盈眶的泪水洒流脸腮,含笑向影儿道:\"不知者无罪,何况你师叔这数十年玩世不恭,游戏人生,来掩没昔年叛离你大师伯的一段因果。目前的梁上客廖清,早已失去昔年廖永年的影子。 说到这里,叹息不已地喃喃自语道:\"想不到大师姊临将归天之前,还追念我这不肖的小师弟! 梁上客说到这里,泪渍未干,突然咧嘴一笑,朝彭宗铭道:\"你廖叔父数十年从未哭过,现在哭起来,好像怪别扭的。 旁边的吴碧影,泪洗梨花似的粉脸,突然\"嘻嘻\"地也笑了出来。 此时此刻,难分究竟是悲是喜。 这时,彭宗铭指着地上四肢被捆绑的九个菩提门的爪牙,向梁上客道:\"廖师叔,您看这九个家伙,如何处理? 梁上客廖清一摸唇上短须,颔首应道:\"他们在酒菜里放毒物,有仇不报非君子,咱们给这些家伙,来一个烤全猪吧! 旁边的吴碧影听了不由大感兴趣,问道:\"师叔,什么叫烤全猪?\"梁上客廖清轻描淡写似地道:\"很简单,把这些家伙脱得赤条条的一丝不挂,扔进房间里,再用大火一把烧起来,这就叫火烧烤全猪。 地上这些人听了,魂魄飞散,叫苦不迭。其中一个大声哀叫道:\"爷爷,姑奶奶饶命,这事不是小老儿干的! 说着朝另外几个汉子看了眼,道:\"小老儿开设这家祥和客店,平素安分守己,前数天,他们几个菩提门中的分舵主与头目,住到咱店里来,要咱加入他们菩提门中,至于酒菜下毒的事,全是他们想出的主意,与咱小老儿无干。爷爷,姑奶奶饶命! 梁上客廖清听老汉说出这话,怪眼一翻,怒冲冲地道:\"孽障!你等能想出这些歪主意,难道咱就想不出来? 梁上客说话时,彭宗铭从这几个汉子身上搜出了三块木质的、一个铁铸的菩提门腰系信符。 廖师叔,影姊,这四人果然是菩提门中的爪牙! 梁上客廖清拿过四块\"信符\",大声朝向地上的几个汉子道:\"孽障,现在你等犯在咱们手里,活该自认霉气! 说着,仿佛想起一桩什么重要的事,倏地把四块信符塞进袋囊里。 这时晨曦初露,已是凌晨时光。 梁上客廖清看了看数十丈方圆的院子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忽地走向院子的一角,大声说道:\"小娃儿、影儿,你们把这几个家伙送到这里来! 彭宗铭忖道:\"难道廖师叔想出什么刁谲古怪的办法来了! 当他二手提起菩提门爪牙时,突然想到吴碧影是不是能提得起这两个彪形汉子,转首疑虑地向她看了一眼。 吴碧影似乎知道他的用意,睁大了一对美目,向彭宗铭道:\"铭弟,你先走,这二口肥猪咱提起来还不会费劲! 说着,毫不费劲地提起二人。 彭宗铭一手一个,提了两个菩提门爪牙,来到梁上客廖清处。只见这位廖师叔,站在一座偌大无比的粪坑边。 彭宗铭不由哑然失笑,向梁上客道:\"廖师叔,您要把他们扔进粪坑里? 梁上客正凝神细看粪坑上面的几棵侧枝斜干的大树,这些树身的顶干,刚好成了粪坑的天然篷顶。他听彭宗铭此话,摇头应声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他们喜欢的话,自己会摔进粪坑里的! 这时,吴碧影提了两个汉子,亦随后来到,把二人扔在地上后,不由得柳眉儿一皱,掩鼻向梁上客道;“廖师叔,这里脏死了!” 这时,四个菩提门汉子,手脚马蹄倒扎,一点动弹不得,看了眼前情形,只有暗暗叫苦! 廖清向吴碧影笑了笑,指着粪坑上端的树荫枝干,朝彭宗铭道:\"小娃儿,咱们分工合作,在粪坑上端的树干上,拴上绳索,在绳索下端,再打一个大结。 说着向彭宗铭递过两根绳索,自己跃身一纵,扑上树干处。 彭宗铭困惑地接过绳索,心里暗暗好奇,也只有照了梁上客的话,把两条绳索扣在两枝树干处,又在绳索的下端,打了一个大结。 二人飘落粪坑边后,彭宗铭诧异地看了梁上客一眼,正要开口问话,只听梁上客\"噗\"的一笑,接着道:\"这叫''粪坑钓大鱼'',鱼儿漏网脱走,就游进粪坑里啦! 吴碧影不耐烦地娇声道:\"师叔,这是怎么一回事嘛?看得人家一点不懂。 梁上客笑声指着粪坑上端在树荫枝杆下,荡着的四条绳索道:\"叫他们四个家伙,用牙齿把绳索下端大结咬住,如果遇上好人,把他们救下,算他们运气好! 说到这里,接着道:\"要不然牙齿酸麻一松,就掉到粪坑里洗澡啦!\" 彭宗铭听了心里不由暗暗叫绝,暗忖道:\"廖师叔堪称人间怪才,要不怎么会给他想出这些刁谲古怪的名堂! 梁上客道:\"小娃儿,行啦,咱们把他们送上去吧!\"接着,梁上客腋下挟了一个菩提门爪牙,跃身一纵,飞上一根结实的树干上,一边还装作悲天悯人的口气向这菩提门爪牙道:\"喂!朋友!咱梁上客廖清平素行事,从不斩尽杀绝,你乖乖的把嘴张开,用牙齿咬住绳索大结,忍耐一点儿,可别掉进粪坑里!\"说完,左手攀住树干,左脚搁在树叉丫处,半个身体悬空,右手将菩提门爪牙的后衣襟提住,大声道:\"赶快将这绳索用牙咬住,你家大爷可没有时间来侍候你们,咱手一松,你们就要在粪坑里洗澡啦! 这些汉子已是瓮中之鳖,只有听任梁上客摆布。 彭宗铭见梁上客腾上纵下,亦随着用同样办法,将另外几个汉子送上树干的绳索处。 梁上客廖清得意地朝粪坑上端凭空悬排的四个菩提门爪牙看了看。 彭宗铭看了他廖叔父的这番杰作,心里亦为之叫绝。吴碧影见状,道:\"师叔,地上捆着的这些家伙,要是他们身上的绳子松开,不是一样可以把这四人救下来? 梁上客廖清抬眼朝凌空飘荡、嘴里用牙咬住绳子大结的四个汉子看了一眼,颔首道:\"这就看他们的运气啦,要是忍不住气,牙一酸口一松,掉进粪坑里,亦该是他们认命啦,如果被人救了,那就是大难不死命根厚!\"说到这,转首向二人道:\"咱们回房收拾一番,走吧!\" 三人回房,收拾行囊离开双凤镇这家祥和客店,往前面路程赶去。 路上,彭宗铭问道:\"廖师叔,你在双凤镇祥和客店里,把菩提门爪牙的四块信符收藏起来,有什么用处?\"梁上客应道:\"这四块信符自有妙用,眼下天机不可泄露,到时自然明白。 三人晓行夜宿,仆仆风尘。这日来到蜀西与陇南交境的官道上。 这里山势起伏,重峰叠岭,他们所行的是崎岖曲折的山野狭道。这时夕阳西落,暮色四掩,已是傍晚时分。 吴碧影柳眉微蹙,喃喃道:\"看来今晚要露宿山野啦! 梁上客笑了笑,道:\"别慌,影儿,据你师叔看来,柳暗花明又一村,会找着几家猎户人家。 彭宗铭凑趣地道:\"廖师叔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且能神机妙算,预知未来! 梁上客听了心里蛮受用,又好像有点不是味道,睁大一对怪眼,侧首向他看了一眼,道:\"小娃儿,你这话是恭维,还是挖苦? 彭宗铭忍住想要发笑的表情,故意郑重地道:\"廖师叔乃是一位盖世奇才,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经天伟地,雄才横溢! 彭宗铭信口开河,滔滔不绝地说出这话,梁上客听得愈发自命不凡,频频颔首称是。 旁边的吴碧影忍不住已\"咯咯咯\"地娇笑起来! 就在他们三人边走边谈之际,突然传来一声静空焦雷似的巨喝,从山道转角处,扑出一个身高丈二,脸如锅底魁梧大汉,一手握了一根乌铁棍,拦住三人去路,道:\"呔!此山是俺开,此路由俺来,若要通此路,留下买路钱! 彭宗铭与吴碧影等正在边走边谈笑之际,蓦不防被这震雷似的巨喝吓了一跳! 梁上客朝这大汉看了眼,不耐烦地大声道:\"黑炭鬼,半夜三更,鬼嚷鬼叫的干吗?咱偷儿爷爷贼祖宗的钱,还会留给你开山金轮崔明来花用? 说到这里,又加了一句:\"真泄气! 彭宗铭一听这脸如锅底的大汉,竟然就是与廖师叔齐名江湖,当今武林双奇中的开山金轮崔明,不禁暗暗一震! 开山金轮崔明一见对方三人中的一个,竟是与自己列名武林双奇中的梁上客廖清,亦不禁错愕震住。 他圆睁了一对铜铃似的怪眼,直看了梁上客,\"哇呀呀\"响雷似地大声道:\"小偷儿,你到这儿来干吗? 梁上客廖清把嘴一撇,不乐意地道:\"笑话,你黑炭鬼来得,咱梁上客就来不得?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偷盗有别,各有千秋! 开山金轮崔明斗不过梁上客的嘴,直了眼愣了半晌,朝他身后的彭宗铭和吴碧影看了看,把话题岔开,向梁上客问道:\"小偷儿,你身边这对娃娃儿是谁? 梁上客廖清显出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大声应道:\"黑炭鬼,你要问这对娃儿的来历可大着呢!乃是玉皇大帝灵霄宝殿御前的一对金童玉女,这次奉有玉皇大帝玉旨,往西倾山百拉峰天池玉阙,追捕私奔卷逃的王母娘娘归案! 开山金轮崔明见梁上客廖清有声有色的说出这话,初听似懂非懂,猛的明白过来他是在骗自己,大声道:\"小偷儿!别胡扯了,王母娘娘是玉皇大帝的老婆,怎会私奔来西倾山百拉峰? 开山金轮说到这里,卖弄自己聪明似的接着道:\"小偷儿,西倾山百拉峰天池玉阙乃是当今菩提门的总坛所在! 他说出这话后,突然有所会意,接着悄声道:\"小偷儿,俺知道啦,你带了这对娃娃儿,是上天池玉阙看镇山之宝《太昊玄鉴》与《菩提梦幻录》二部书的,是吧?\" 第49章 红袖添香 梁上客听开山金轮意外地说出这件事,不由暗暗一震。-摸短须,出神地向开山金轮崔明看了半晌,似乎要从他的身上,找出他这话的用意何在! 开山金轮崔明被梁上客看得浑身不自然,睁大了一对铜铃般的眼睛,大声道:\"小偷儿!你直眼看了俺干吗?是不是你家里老娘妹子,要招俺做郎? 开山金轮说出这话,旁边的彭宗铭和吴碧影忍不住,\"噗\"的笑出声来! 梁上客并不生气,带了一丝诡谲的微笑道:\"黑炭鬼,真人面前休得说假话,咱已经知道你来此西倾山干什么了! 旁边的彭宗铭听得一奇,心道:\"廖师叔才跟这位开山金轮崔明见面,怎么会知道他来这里干什么! 梁上客廖清一边说话一边看着开山金轮脸上的神情,接着道:\"黑炭鬼!你见财开眼,准是来西倾山找财路的是不是? 开山金轮崔明睁大眼睛,不待他说完,大声接着道:\"小偷儿,算你鬼精灵,厉害,其实也不能说是财路! 他话才说到这里,梁上客吻嘴轻\"哼\"了声,仿佛很清楚对方内委实情似的,大声反问道:\"怎地不是找财路呢? 开山金轮听梁上客此话,不胜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才呐呐地道:\"菩提门四大掌门之一的铁背神驼阿柯元,和俺开山轮崔明曾有过一段渊源,他叫俺来西倾山,在菩提门充当一个总堂之职!小偷儿!这怎么算是财路呢? 梁上客廖清听得心里暗暗一惊,心道:\"菩提门真是无孔不入,居然把这黑炭鬼都收罗了。 他脸上却是一点不露声色,淡淡一笑,道:\"黑炭鬼,这么说来,咱该向你恭喜啦! 开山金轮崔明的一张犹若锅底般的黑脸,陡然涌出一层红光,赧然道:\"小偷儿,你别找俺开心啦! 说到这里,突然转首向彭宗铭和吴碧影看了一眼,问梁上客道:\"小偷儿,俺说了半天,这下该你说啦!你带了这对娃娃儿,是不是想上百拉峰天池玉阙,偷取《太昊玄鉴》与《菩提梦幻录》二部书? 梁上客眼珠一转,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带了一份揶揄的口吻,问道:\"黑炭鬼!咱们带了这对金童玉女往百拉峰天池玉阙,偷那两部书如何?不偷那两部书又将如何? 梁上客廖清说得很顺口,开山金轮听来却好像很吃力,睁大了一对铜铃似的怪眼,半晌,才会意过来,大声道:\"小偷儿,俺跟你讲,你要是带了这对娃娃上百拉峰天池玉阙去偷《太昊玄鉴》和《菩提梦幻录》,俺就不管青红皂白,先把你们三人抓了,待会上天池玉阙柯老前辈处时,算是一份见面大礼! 开山金轮崔明说着,把胸脯一挺,有恃无恐,耀武扬威似的接着道:\"如果你小偷儿没有这股坏脑筋,俺开山金轮崔明,看在咱们同是武林双奇的名号份上,替你们三人引见引见,在菩提门掌门人柯老前辈跟前说个人情,说不定在菩提门还能弄个好职位! 开山金轮深觉自己恩威并施,不胜高傲般地朝梁上客等三人看了一眼。 梁上客廖清听开山金轮说出这话,起先一怔,接着一阵\"哈哈\"大笑,笑到半截,突然侧首向愣愣站着的彭宗铭与吴碧影看了眼,大声道:\"暖!你们两个娃娃儿,怎地不笑嘛! 彭宗铭和吴碧影正听这对武林双奇在对话,蓦地听梁上客笑了半截,突又绷了脸要自己二人和他一起笑的怪样子,亦大笑起来! 梁上客见他们咧嘴笑了,倏地自己又拉开脸\"哈哈\"大笑起来。开山金轮崔明给这三人笑得莫名其妙,圆睁了对铜铃怪眼,愣愣地找不出该说的话。 半晌,开山金轮崔明大声道:\"小偷儿,你们笑些什么呀?\"梁上客廖清煞住笑声,朝开山金轮不屑一顾地看了一眼,冷冷地道:\"咱笑的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爱说大话的傻小子。 开山金轮崔明朝四周看了一眼,诧异地大声问道:\"小偷儿!傻小子是谁? 开山金轮问出这话,又把彭宗铭和吴碧影逗得大笑起来。 梁上客廖清冷冷地道:\"长得又高又大,笨得却象一头蠢牛,该是祖上不积德,才会有这些子孙。 开山金轮这才会意过来,\"哇呀呀\"一阵大叫,扑到梁上客面前,怒冲冲地道:\"小偷儿,好小子,你是在骂俺傻小子!\"说罢,挥起蒲扇大的手掌,猛朝梁上客廖清劈来! 梁上客挪身闪开他一掌,还是冷冷地道:\"黑炭鬼!凭你这么一手,要把咱们三人拿去见菩提门中什么铁背神驼柯元,差远呢! 开山金轮倏地把待要劈出的第二招收回来,圆睁了一对铜铃怪眼,怒哼了声,不服气地道:\"小偷儿,凭你十个八个,只要俺手上乌铁棍一挑,你就完蛋啦! 梁上客\"嗤\"的冷冷一笑,指了彭宗铭、吴碧影二人道:\"黑炭鬼,不用咱老的跟你斗,就叫这两个娃娃儿跟你玩几手,就够你黑炭鬼受啦! 说到这里,蛮有把握地指了二人,又道:\"黑炭鬼!别看你长得又高又大,这两个娃娃随便哪一个,就能把你栽啦! 开山金轮崔明瞪直了眼,还没开腔,旁边的吴碧影轻笑一声,俏生生地指着梁上客,向开山金轮道:\"大黑炭,他是咱影儿的师叔,你要把咱们三人拿去见铁背神驼柯元,先从咱手里开始吧! 说到这里,指了彭宗铭道:\"咱影儿打不过你,再轮到他,要是他打不过你,才轮到咱廖师叔,要是咱们三人都败在你手里,到时就乖乖听你摆布好啦! 开山金轮崔明见这个比自己矮半截的小女娃,要跟自己交手,倒是意外一怔,指着吴碧影,不胜怀疑地道:\"小女娃,你要跟俺开山金轮交手? 吴碧影\"嘻\"的一笑,倏地从柔腰处,解下一条三四丈长,薄如蝉翼般的红绫带,指了开山金轮手握的那根杯口粗的乌铁棍,笑吟吟地道:\"大黑炭!你用乌铁棍,咱用这条布带子,看谁打得过谁? 开山金轮看了又是一怔,朝吴碧影纤手执着的那条布带子看了眼,又向她脸上看了看,大声道:\"乳臭未干的小女娃,别拿小命儿开心,俺这根乌铁棍从你头上掉下来,怕不是把你磕成肉饼! 吴碧影绽唇\"嘻\"的一笑,倏地又绷紧了脸,朝开山金轮吻了吻嘴,一脸瞧不起的神色,冷冷地:\"大黑炭,吹大气,说大话,偏偏长了一付耗子胆丢人! 她说出这话,把开山金轮一张黑如锅底的脸庞羞得通红,大声怒喝道:\"不识抬举的女娃儿,俺开山金轮先把你教训一番再说! 开山金轮还没说完,吴碧影嘴一吻,冷冷的道:\"大黑炭,少说大话,谁教训谁还不知道呢! 开山金轮气得\"哇哇\"大叫。 吴碧影小嘴一撇,不耐烦地又道:\"大黑炭,还没有挨打,就''哇哇''地鬼叫,真丢人! 吴碧影像耍猴子般地逗着开山金轮崔明,彭宗铭和梁上客都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开山金轮崔明,忍不住大喝一声,挥起乌铁棍,猛朝吴碧影身站处卷来。 这招棍势,凶猛无比,只见劲风飒飒,威若山倒,往婷婷玉立、柔弱袅袅的吴碧影身上压来! 彭宗铭和梁上客廖清这时亦不禁替吴碧影捏了一把冷汗。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金石巨响,星火四溅,沙尘飞扬。开山金轮\"哇呀呀\"一阵怪叫,大山般的身体,被震退数步! 吴碧影娇躯恍若一头花枝彩蝶般地盘舞,向开山金轮揶揄地道:\"大黑炭!拿了乌铁棍,只会打山岩大石头,待会土地公公知道,怕不把你打进十八层阿鼻地狱才怪呢!你家小姑奶奶已让你一招啦! 开山金轮崔明激怒之下,运使周身之劲,挥出这一棍,偏偏人没有打着,却打在山岩巨石上,震得虎口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他听吴碧影说出这些刻薄话,气得不住大叫,猛地身形一转,\"呼\"地锐风袭起,一棍又朝向吴碧影身形站处打来。 开山金轮这一棍的劲势,要比方才又凶厉了数倍,棍势甫出,陡的一阵山崩地裂的巨响! 只见开山金轮崔明自己,蒙了一头一脸的枝叶尘泥,原来这一招使出时,吴碧影挪身一闪,躲进合抱大树的后面,开山金轮一棍打不着吴碧影,却把这棵树一击二段。 这时,吴碧影娇叱道:\"大黑炭,你家小姑奶奶让你两招啦,这下要看咱的啦! 吴碧影话语出口,只见她纤手一挥,这条三四丈长的红绫带,恍若游龙翩空般地使出来。红绫带凌空兜舞之际,已旋成圈圈环环,朝向开山金轮的身形处,粼粼如波地卷来。 开山金轮蓦地感到眼前花飞乱缭,身形暴退数步! 吴碧影手执的那条红绫带,宛若走空灵蛇似的圈圈环环,向他身沿逼近。敢情他闯道江湖数十年,还未曾见到过这等怪兵刃,所以,一时慌乱下,只有一手挥舞乌铁棍,一边不住地四下闪躲! 吴碧影手里翩舞红绫带,嘴里喋喋不休地没有停下来:\"大黑炭!你这块料呀,哪里是英雄,分明是头狗熊,此番惹上你家小姑奶奶,要你前跌二十四,后倒三十六,再把你剥皮抽筋! 吴碧影边说边笑,娇躯却像花枝粉蝶般地游走在开山金轮崔明的四周。 开山金轮崔明又惊又气,手握这根乌铁棍,似乎已失去了往日的威风,击不着对方,只有不住闪躲! 吴碧影一声娇叱:\"大黑炭,还不倒下来! 开山金轮崔明陡听一声娇叱,正待分辨是何种情形时,红绫带舞出的圈圈环环,已套住了他的身体! 吴碧影又娇叱一声,纤手执带向后一抽,开山金轮崔明顿时倾倒,\"砰\"的一声,也是一个饿狗吃屎,扑倒地上。 吴碧影收过红绫带,\"格格格\"一阵娇笑,倏地又绷紧了粉脸,大声道:\"二十四个前跌,三十六个后倒,大黑炭别慌着,现在才是开始呢! 开山金轮满脸羞愧地从地上爬起来,圆睁了一对铜铃怪眼,连声怪叫,手执乌铁棍,又猛朝吴碧影扑去! 旁边的梁上客廖清,大笑着鼓掌道:\"影儿!人家耍猴子,你耍大狗熊,要这头狗熊摔得越重越好,看他以后还会不会讲大话! 开山金轮身形扑来时,吴碧影\"嘻\"的一笑,娇躯犹若一尾游鱼,已滑到另一角。 就在开山金轮扑空之际,吴碧影不声不响已滑到他身后,飞出红绫带,\"呼\"的一声,兜出的圈环,不偏不斜已套进他脖子上! 吴碧影一声娇叱:\"大黑炭!再翻个跟斗!\"说罢,手执红绫带一端,使劲向后一抽! 开山金轮正在激愤盛怒之际,蓦不防被女娃儿用带子把自己脖颈拴住,他再要运使一股气力来挣扎,红绫带被后边的吴碧影拉住一拽,开山金轮一个元宝翻身,仰天翻倒地上。 这时,旁边的梁上客廖清,像欣赏一出极有趣的滑稽戏。他惋惜地向身边的彭宗铭道:\"小娃儿,黑炭鬼这一跤摔得太轻了,不够劲,不够劲! 彭宗铭没有回答,他显然还是有点替吴碧影担心,生恐她会遭到这巨无霸的毒手。 开山金轮\"砰\"的一声翻倒地上,跌得眼冒金花,从地上爬起,一手摸了大臀,连连哼呼不已。 吴碧影抽回红绫带,\"嘻嘻\"笑了几声,倏地又绷了脸,指着开山金轮崔明道:\"大黑炭!前跌二十四,后倒三十六,现在才一跌一倒,还差远呢! 她说话时,开山金轮一手拿了乌铁棍,一手摸了自己大臀,似乎尽量来平静昏糊零乱的神绪。冷不防,吴碧影话语刚落,纤手挥舞红绫带,凌空\"拍拍\"兜出几个圈环,向他颈脖处、胸处套来! 开山金轮躲闪不及,头颈处又被红绫带套住,吴碧影虽是弱质少女,纤手玉臂挥出的劲力却是奇猛无比。就在纤手向后一抽之际,开山金轮崔明一副铁塔般的身体,竟然被红绫带荡空卷起。 砰\"的一声巨响,开山金轮头下脚上地结结实实撞在岩上。这一跌又厉害了几倍! 观战的梁上客廖清,仿佛看到一出戏的高潮,频频颔首,叹为观止般地道:\"小娃儿,这才有点味道! 开山金轮崔明这一下可摔得不轻,只见他脸肿额青,门牙撞掉两颗,\"哎唷哎唷\"地从地上爬起来。 梁上客廖清彷佛唯恐吴碧影会遗忘似的,大声道:\"影儿,前跌二十四,后倒三十六,现在黑炭鬼才摔了三个跟斗,还不够呢! 吴碧影手执红绫带,\"嘻嘻\"地笑了笑! 第50章 他乡遇故 开山金轮崔明这时才知道自己走了眼,要是再被这小女娃布带子摔几下,说不定这把老骨头都要摔断了。 他听梁上客说出这话,怨毒而又若求饶似地向他看了眼。彭宗铭走前一步,拦住正待要再出手的吴碧影,转身向开山金轮道:\"崔英雄,不打不成相识,别再斗啦! 开山金轮崔明巴不得有人出来说话,可是他还是困惑地看了彭宗铭一眼,大声问道:\"小娃儿,你是谁呀? 没等彭宗铭回答,梁上客廖清大摇大摆走前一步,大声道:\"黑炭鬼,今儿你走了眼啦,你要问这小娃儿的师门来历,准叫你黑炭鬼吓一跳! 开山金轮睁大了被岩石撞得青肿的怪眼,看了彭宗铭一下。 梁上客接着又道:\"这娃儿姓彭名宗铭,乃是半脸神尼昭元师太的衣钵传人,身怀震撼天下武林的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至于他师父就更多了,当今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全是这娃儿的师父,名扬江湖、武林一代儒侠欧振天,乃是他岳父老泰山! 说到这里,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更显出一份不胜自傲的神情,接着道:\"至于咱梁上客廖清嘛,亦争到一个廖师叔的恭称! 梁上客朝开山金轮看了眼,冷冷地道:\"黑炭鬼,你现在说吧,是不是还要把咱们三人,抓去见菩提门中的铁背神驼柯元?\"说罢,叹了口气,又道:\"江湖上''武林双奇''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偏偏逢上你这没出息的开山金轮崔明,为了找财路,竟不知好歹是非,投进菩提门去! 开山金轮听来有点不大顺耳,大声分辩道:\"小偷儿,你别信口胡诌,俺开山金轮来此西倾山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几时是想找财路的? 梁上客听他此话,追问道:\"那么你干么要把咱们三人抓去见铁臂神驼柯元,还说是一份见面礼! 开山金轮用手猛抓后颈,半晌,才喃喃地道:\"小偷儿,你别问那么多,铁臂神驼柯元跟俺开山金轮崔明有一段很深的渊源,为了江湖义气,他老人家一番诚意相邀,俺怎能不去呢? 梁上客看了他一眼,带了一份教训的口吻,还是阴阴地道:\"江湖义气?盗亦有道,偷亦有道,菩提门乃是今日武林所不齿的大害,你投入他门下,还说为了江湖义气? 开山金轮崔明虽然分析不出梁上客话中的含义,可是总感到有点不是味道,猛抬头朝他看了眼,忿忿不平地大声道:\"小偷儿,别教训俺开山金轮,今儿俺败在你等手里,认定裁啦还不行? 说到这里,锅底脸一抬,胸脯一挺,大有英雄就义、视死如归的味道。梁上客廖清突地咧嘴一笑,像阔别远久的知友似的带着关怀的神情,伸手在开山金轮肩上轻拍了下,接着道:\"黑炭鬼!你我享誉江湖,共有武林双奇之称,咱怎么忍心将你投入这些为天下武林所不齿的牛鬼蛇神的圈子里呢! 开山金轮大声问道:\"小偷儿,你说俺开山金轮又该如何呢? 梁上客咧嘴一笑,朝彭宗铭和吴碧影看了一眼,含蓄地道:\"今日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俱同仇敌忾,共同申讨菩提门,咱们武林双奇一对也来一个末座恭陪!\"开山金轮道:\"小偷儿,这么一来,俺不是敌对菩提门,对不住铁背神驼柯老前辈了? 梁上客一脸的不乐意,\"呸\"了声,大声骂道:\"真是没出息的黑炭鬼! 拉长了脸,又向开山金轮道:\"黑炭鬼,咱问你,要是你老子做个老王八蛋,你黑炭鬼是不是再愿意做个小王八! 梁上客说出这话,开山金轮清楚了,圆睁了一对怪眼,气呼呼地大声道:\"小偷儿,你敢骂俺娘偷汉子! 梁上客赔上了笑脸,分辩道:\"黑炭鬼,你别动无名肝火嘛,咱廖清是拿这话来作譬喻的! 开山金轮困惑地道:\"小偷儿,依你说来,俺该怎么办才是呢? 梁上客仿佛完成了一项极艰巨的工作,深深叹了口气,含了一缕友爱的笑意,道:\"黑炭鬼,很简单嘛。武林双奇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你黑炭鬼跟咱小偷儿一起走不就行啦!\"单纯的话语中,蕴含关心无比的真挚。 这时,梁上客唤过彭宗铭和吴碧影,要他二人见过这位\"崔师父\",格外对吴碧影道:\"影儿,你得向这位崔师父赔个罪。 接着又道:\"小孩子,目无尊长,把你崔师叔摔得这样,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 吴碧影含蓄地道:\"影儿才相识这位崔师叔不久,要是方才不听你廖师叔的话,那才是目无尊长呢。 梁上客听这话,轻\"嗯\"了声,轻拍着崔明的肩膀,道:\"黑炭鬼,这才是不打不相识嘛!\"说罢,意味深长地朝三人眨了眨眼! 这时天色已是一片昏暗,他们四人虽有足够的内家修为,运用夜眼来透看四周境物,可是饥肠\"辘辘\",都需要填填肚子了。 梁上客廖清大声向开山金轮道:\"黑炭鬼,咱们来到这里,你亦该尽一份地主之谊才是呀! 开山金轮听他这话,顿时会意,转首大声道:\"地主之谊?俺还不是跟你们一样,路过这里而已! 梁上客不屑一顾地\"嗤\"了声,揶揄道:\"这么一对人间仙品,金童玉女,亲亲热热叫你一声''崔师叔'',你倒受了下来,不请请他们,怎么还配称作人家的前辈! 开山金轮被他说得一张锅底漆黑的脸上又涌出层红光,抬头不服气地道:\"他们要吃有的是,别拐弯抹角的说什么地主之谊! 梁上客听到这里,十分满意地朝彭宗铭和吴碧影看了一眼。 开山金轮崔明双肩微晃,一座泰山般的身躯凌空暴递,消失在黑黝黝的山边一角。 他走后,梁上客廖清恍若完成了一件极得意的事,向彭宗铭和吴碧影道:\"你们两个娃儿,真的口福不浅,深山穷谷的山道上,吃的喝的都有人侍候,而且少了个仇家,添了个帮手,这买卖真划得来! 吴碧影略有些不安地向梁上客廖清道:\"廖师叔,会不会他去了不来? 梁上客十分有把握地摇头道:\"不会,不会!开山金轮崔明,他长了一副浑人直肠子,说了就算数!除非他此去又碰到第二个梁上客! 话还没说完,蓦地三人中间,纵下一个高大无伦的身影-﹣背上插着乌铁棍,两手拿了两大包东西,从大树顶上纵下来! 廖清见崔明手里拿了两大包东西,知道吃喝已有了着落,所以,笑吟吟地道:\"黑炭鬼,可真有你一手,行劫截路打闷棍,真个随身还带酒菜! 彭宗铭好奇地道:\"崔师叔,您怎地到这深山穷谷的山道上,还带了这么多酒菜? 开山金轮崔明下意识地摸了摸方才摔跌在山岩上的脸伤,嗫嚅着轻\"哦\"了声,转首又向梁上客看了眼,才压抑嗓音,缓慢地道:\"不是俺的,碰得巧,给俺找着了! 他本来嘹亮震耳的声音,这时虽然说得很快,听来还是十分清楚——三人听来,却是一片困惑、迷惘! 梁上客廖清不耐烦地大声问道:\"黑炭鬼!话说得清楚﹣点好不好?重峰叠嶂的深山穷谷,哪里会碰着这么巧,有吃的,又有喝的。你呀,一年到头,在山野绝径做这些没本钱的买卖,自己爱吃爱喝,偏偏鬼话连篇,还说是碰巧找着的,鬼才相信呢! 开山金轮崔明听梁上客说这话,大声分辩道:\"小偷儿!俺开山金轮崔明,几时有瞒过你的话! 说到这时,朝山道转角处指了下,显出确有其事的神情,又道:\"小偷儿!你不相信,那送酒菜的人,还给俺挂在树上呢! 开山金轮崔明说出这话,梁上客廖清等三人听了都有点发愣。 梁上客廖清还是怀疑地问:\"黑炭鬼!人在哪里? 开山金轮崔明不满意地瞪了梁上客一眼,接着领三人走出这陡立耸天的削壁狭道。 这时,斜月挂空,星星闪烁,开山金轮指着不远的树林一角,大声向梁上客道:\"小偷儿!俺开山金轮生平行事,从来不像你偷偷摸摸。你过去看看,那头肥猪是不是倒挂在树干上! 就在他大声说话时,对面树林里亦传出一缕\"哇啦啦\"撞鼓似的大声说话的声音:\"疯强盗,狗土匪,你把咱老佛爷倒挂在树干上,算哪门英雄! 彭宗铭听得心里一震,这说话声太熟悉了! 这时梁上客廖清似乎证实了开山金轮所说的话,低头向这包酒香扑鼻的东西看了眼,并没有注意树林里传出的声音是何人。他猛咽了大口的唾涎,笑嘻嘻地道:\"黑炭鬼!咱知道你从来不说假话的! 说到这里,似乎意趣盎然,又追问:\"黑炭鬼!果真有你一手,你怎么会把这些吃的喝的拿来的,你倒说来听听。 开山金轮听梁上客对自己赞赏不迭,拉开嗓子先是\"哈哈\"的一阵得意大笑,接着才道:\"小偷儿!这事说来,亦是太碰巧啦。俺饿了肚子想找点财路,不想碰到一个又矮又胖的大和尚,醉倒在树根脚处,跟前放了一大堆酒菜。俺见他是个出家人,便不向他下手,就把四肢一捆,倒挂在树干上,谁知这肥猪贼秃,醉醒过来对俺破口大骂。俺正要用乌铁棍送他上西天,就听到你们说话的声音。俺一想,财帛送上门来,可不能得罪了财神爷,不如先找了财路,再来大吃大喝一顿,想不到遇到你小偷儿。 开山金轮大声说话时,树林里\"哇哇\"大叫的说话声又传出来:\"狗土匪,瘟强盗!不要脸,偷吃咱老佛爷的酒菜! 彭宗铭不由心里蓦地一震,睁大了一对晶莹星眸,向梁上客道:\"廖师叔!您可曾听出树林里说话的是谁? 彭宗铭这么一提,梁上客才仔细一听,亦不禁怔住,喃喃自语道:\"这老怪物,怎么也会来此地? 开山金轮听梁上客此说,正值困惑迷惘之际,旁边的吴碧影已诧异地问道:\"廖师叔!您说的是谁呀? 梁上客廖清一摸唇上短须,\"嘻嘻\"笑了声,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居然此地又会遇着这老怪物! 说到这里,迳自摇摇摆摆,走到树林一角。树荫缝处,洒下一抹银雾般的月光。梁上客抬头向倒挂树干的大和尚笑吟吟地道:\"老怪物!别来无恙,一向可好? 树干上挂了一个又肥又胖,连头到脚三尺多高的大和尚,一见梁上客廖清摇摇摆摆走进跟前,瞪眼大骂道:\"贼偷!瘟偷!原来又是你在咱老佛爷身上下的手脚! 梁上客廖清笑吟吟地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老怪物见面不来一声问候,破口大骂,岂不有伤大雅! 梁上客不再理会树上倒挂的大和尚,却把两包东西打开,放在树跟脚处的大石上,原来是一坛子酒和香喷喷的下酒菜。接着招呼众人,自己摇头晃脑地道:\"江湖醉客,投杯起舞遗乌帧,三更冷露沾衣湿,一曲高歌,催落半钩月……\" 吴碧影蹦蹦跳跳地首先走到跟前,\"嘻嘻\"笑着问道:\"廖师叔!您在唱什么呀? 梁上客还是摇摇摆摆得意地唱着:\"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彭宗铭飞步走到大树下抬头朝向倒挂在树上的大和尚大声道:\"乙乙老前辈,您老人家怎么会来这里? 疯癫僧乙乙和尚睁眼朝下面看了眼,不禁闷\"哼\"了声,怒冲冲地道:\"小娃儿,恩将仇报,老佛爷传你饿狗吃巴掌绝学,你怎么竟与人串通一气,把咱老佛爷倒挂在树上! 这时,开山金轮崔明看了看树干上的大和尚,又朝他们三人看了一眼,诧异地问道:\"小偷儿!你们认识这胖和尚? 梁上客廖清未置可否地笑嘻嘻地道:\"黑炭鬼,万事莫如杯在手,来来来!咱们先吃喝个痛快再说! 倒挂在树上的疯癫僧乙乙和尚,气得双眼怒瞪,拉开嗓子大声骂道:\"你这瘟贼,老佛爷要下了树,非把你折头断颈子不可! 梁上客端起酒坛子,猛喝了一大口酒,抬头笑吟吟地道:\"老怪物!要是你一辈子下不了这棵树,又将如何呢? 梁上客说出这话,顿时把疯癫僧再要骂出口的话,一下子压进肚里。只见他圆睁了一对怪眼,瞪着他,气得\"哇哇\"直吼! 这时彭宗铭知道这廖师叔诙谐成性,可是这回得罪了这位疯癫僧乙乙和尚,也不是件好惹的事。他进退维谷,焦急不已。他见疯癫僧怒骂自己,只有苦笑着向梁上客求情道:\"廖师叔!还是把这位乙乙老前辈放下来吧! 梁上客眼皮上翻,不耐烦地道:\"小娃儿!不懂事!多嘴!咱梁上客廖清生平行事,就是不吃硬吃软! 说到这里,端起酒坛子又喝了一大口酒,一边用舌尖舐了舐嘴唇,余味不绝的\"啧啧\"几声,一边点头不迭地道:\"黑炭鬼!这酒真不错,好香! 疯癫僧乙乙和尚被吊挂在树上,闻到这股浓郁的酒香,更是又气又怒,恨恨地吐了口气! 第51章 双龙抢珠 开山金轮崔明捧了酒坛子喝了一大口酒后,忍不住地又问道:\"小偷儿!这胖和尚是谁呀? 开山金轮问罢这话,吴碧影睁着一对晶莹美目,似乎也要知道这一段其中的原委! 梁上客廖清仿佛占到了一份意想不到的便宜,接过开山金轮的酒坛子,撕了一只卤鸡腿,\"嘻嘻!\"笑而不答…… 彭宗铭在旁边很快的指了指树干上吊着的疯癫僧,道:\"这位老人家,乃是当今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中疯癫僧乙和尚……! 开山金轮听得一怔,正待开腔说话时,吴碧影深感意外地向梁上客廖清问道:\"廖师叔,你跟他有过节? 梁上客廖清摇摇头,笑了笑道:\"老怪物是你廖师叔多年好友呢! 他说到这里,吴碧影诧异地很快接着问道:\"廖师叔,那么你为什么不把他放下树来? 开山金轮崔明睁大了一对铜铃怪眼,虽然大口的在喝酒吃菜,心却是纳闷不已。事实上疯癫僧乙乙和尚是他挂在树干上的,当然他不需要经过任何人同意,既然知道对方身份,就可以把疯癫僧解下树干来。 可是他没有这样做,似乎他邻座的梁上客廖清,对他发生了一种很大的吸引力,所以,他愿意以梁上客的主意来决定! 梁上客廖清左手菜右手酒,忙不迭地吃着,听吴碧影说,煞有其事地向众人看了眼,才颔首应声道:\"这老怪物的肚子大,吃得多,要是现在把他放下来,咱们吃的喝的都没有啦。别慌!咱们吃得差不多了,再让他说几句好话,才把他放下树干来,这样咱们才不会吃亏。 疯癫僧乙乙和尚被吊在树上又气又怒,闻到酒味,肚子里却是\"咕咕\"地直叫,禁不住的口水流下来! 他一听梁上客说出这话,本来肚里的三分饿意,这时又陡然增加了七分,禁不住\"哇哇\"地大叫! 梁上客廖清喝了口酒,抬头朝疯癫僧看了眼,似乎怀着悲天悯人的神情,笑了笑,道:\"老怪物!咱廖清生平行事,宅心仁厚,忠诚对人,咱把你放下围坐同喝,你可不能一人独吃! 敢情,梁上客说出此话,似乎完全把一幕趣剧中的主角配角,转了一个方向,他已是这里吃喝中的主人,而疯癫僧乙乙和尚,竟成了被施舍的可怜虫! 至于疯癫僧乙乙和尚,可能肚里酒虫和饥饿作祟,已改变了方才一股威武的凶势,虽然他是当今武林的成名人物,毕竟在饥饿下,失去了一份矜持。 疯癫僧乙乙和尚,还是不服气般地闷哼了声! 梁上客廖清笑哈哈接着道:\"老怪物,咱有话可先要说明,要是把你解下树干,你要再来一个强蛮无理……\" 说到这里,朝宗铭看了眼,指了指开山金轮崔明和吴碧影道:\"除了这吃里扒外的小娃儿不谈,咱这里还有咱在江湖共称武林双奇的开山金轮崔明,跟咱师侄女吴碧影,可不会依你! \"梁上客廖清先声夺人,朝疯癫僧乙乙和尚说出这话,在疯癫僧说来,虽然一肚子鸟气,可是他认定这次被倒挂树干上,是梁上客廖清的阴谋! 他听梁上客此说,并认定自己栽了,所以,\"哼\"了一下道:\"是的!小偷儿……!俺老佛爷认栽就是啦……! 梁上客听他此说,感到十分惬意满足。\"嘻嘻\"一笑……倏地,转首向彭宗铭道:\"小娃儿!剩下的人情,可留给你啦,你把这老怪物放下来吧! 彭宗铭很快\"嗯\"了声,双肩微耸,纵上树干,左足踩住一枝结实树干,一只手攀在树丫枝处,把疯癫僧从树上很小心的解下来……倏地,又把他手足四肢马蹄倒绑的绳索除掉。 疯癫僧跌坐在地上,用手擦着自己被绳索捆绑多时的四肢,嘴里嘀嘀咕咕不知在自语些什么。 梁上客廖清朝他一笑,两手捧酒坛,像一对多年未见面的老友,递给疯癫僧,一边嘴里十分亲热,关怀地道:\"老怪物!你一向可好……说真的咱无时无无刻不牵念着你呢…… 梁上客说话时,笑容满脸,亲切和蔼。 疯癫僧怪眼一瞪,抢过酒坛子,倒向嘴里,咕咯!咕咯!连喝了几大口! 他在大口饮酒时,旁边的开山金轮崔明,直眼看了他,猛咽口唾,边不住地用衣袖抹嘴,——可能酒瘾难熬。 疯癫僧捧了酒坛,搁在嘴沿,大口狂饮,看得开山金轮两眼冒火,猛地抢下酒坛,大声道:\"你这厮,坛子里酒给你喝干了。俺喝什么? 开山金轮抢过酒坛,张开大嘴,\"嘟嘟\"灌下数口。 这时,梁上客廖清隔坐在二人中间,左顾右盼,像在观看一出极有趣的戏剧,彭宗铭和吴碧影,一边细倾诉,一边亦在观赏这三位前辈的行止! 开山金轮大口喝酒未息,疯癫僧看得喉痒难熬,怪眼喷火……大喝一声,又从开山金轮手里夺过酒坛……放在嘴沿拼命狂饮。 疯癫僧乙乙和尚带来这坛子酒,足有二十余斤,乃是精酿上好的白干,方才他仅喝不多口,就醉卧倒地了,后来被开山金轮捆绑后,吊挂在树于上,这坛子酒凶烈可以想见。 开山金轮崔明与疯癫僧乙乙和尚,争饮这坛子的精酿白干,二人大口的狂饮,不消多时,已喝得涓滴不存,而二人却犹未尽兴。 疯癫僧乙乙和尚夺过酒坛子,见里面美酒涓滴不存,怒吼着向开山金轮大声喝道:\"黑煞瘟神,你把咱老佛爷的一坛子酒喝光啦! 开山金轮崔明听疯癫僧破口大骂,心里可不服气,一手抢过酒坛子,见里面果然空空如也,更是喝声如雷,\"哇啦啦!\"连声怪叫,嘹起响遏行云的嗓子,怒冲冲地道:\"肥猪贼秃驴,这一坛子都是你喝的,你怪俺则甚? 梁上客廖清一边嘴里大吃鸡腿,一边笑道:\"黑炭鬼!老怪物!有话可说,何必大动肝火呢……? 梁上客话没说完,开山金轮崔明醉情勃发,捧起空的酒坛子,猛朝疯癫僧乙乙和尚这边摔来! 疯癫僧挪身向后一移,同时伸手把邻座的梁上客向前一推。 豁啦啦!\"一阵坛子碎裂声,掺杂着梁上客的大叫怪呼声:\"啊唷!我的妈呀……你们打架,怎地把酒坛子扔在咱头上! 开山金轮一见酒坛子摔不着,更是怒不可遏,站起身伸出巴斗手掌,猛朝疯癫僧一边挥来。 疯癫僧人肥身矮,见对方大拳挥来,急忙闪进梁上客身后……! 嘭!嘭!……几下,梁上客首当其冲,结结实实挨了几拳……打得他嘴里叫苦不迭的大声分辩道:\"黑炭鬼儿!你打错啦!咱不是老怪物呀! 开山金轮崔明酩酊之际,似乎听到梁上客呼叫说话声,正值稍微怔愕时,疯癫僧乙乙和尚也已醉薰薰迷糊糊倏地舒臂运用饿狗吃巴掌绝活,从梁上客身后,把他揽腰卷起,身形暴退数步,一声大叫:\"看招! 呼\"的破风锐响,梁上客廖清四肢凌空,被疯癫僧扔向开山金轮这边来。 开山金轮崔明一对铜铃怪眼,血丝密布,已是酒疯发作时,黑黝黝的树阴下,见对方掷来一团乌黑的东西,一声震雷大喝:\"去你的! 飞出一腿,猛朝掷来的一团乌黑东西踢去!梁上客廖清一声惨呼:\"啊唷!我的妈呀!咱廖清的屁股给你踢碎啦! 梁上客随着开山金轮一腿的冲力,又\"呼\"地打回疯癫僧这边来! 开山金轮一出手,要比方才疯癫僧厉害得多!疯癫僧乙乙和尚见对方把人球踢回来,倏地挪身往边上闪过! 梁上客廖清又是一声\"啊呀\"惨呼,\"通\"的声响,被结结实实摔在地上,脑袋撞在刚才疯癫僧的脚根处! 须知梁上客廖清,身登武林双奇之列,断不至于这等窝囊无用,可能是开山金轮和疯癫僧二人,出手快,蛮劲大,迅雷不及掩耳之下,才挨了这场苦。 这时,彭宗铭和吴碧影窜身上前,把二人拦开,吴碧影、又将廖清扶起! 开山金轮崔明和疯癫僧乙乙和尚,虽然出手动作极快,坐在对座的彭宗铭和吴碧影如果出手疾速,梁上客廖清或许不会挨受这场苦! 这种微妙的情形,可能他们对这位\"廖师叔\"的刚才一手,演得忒过份,就在他们意念中,稍微顿了一下,梁上客廖清就够受了。 梁上客廖清头额青肿,一脸泥巴,从地上爬起,一手摸脸,一手抚腰,嘴里\"哀哀\"的呼叫不已!开山金轮崔明被彭宗铭拦开后,倒地就\"呼呼\"酣睡起来。 疯癫僧乙乙和尚犹是余怒未息地在\"哇哇\"大叫! 梁上客廖清一拐一拐走到疯癫僧跟前,戟指怒骂道:\"贼秃驴,老怪物,你十八般兵刃,样样可以用,怎地把你家爷爷当作人球抛起来! 疯癫僧瞪直了一对惺忪醉眼,指了醉卧地上的开山金轮崔明,大声分辩道:\"这厮把咱老佛爷酒喝掉啦! 梁上客廖清听他此说,更是咆哮大怒道:\"贼秃驴」他把你酒喝掉,你该找他论理才是,怎地找咱廖清身上来? 疯癫僧听他此说后,怔了下,在自己后颈肥肉上摸了把,似乎想到回答的话,还是大声地道:\"小偷儿!谁叫你夹在咱们人缝中,挨打活该! 梁上客听得更是怒不可遏,正要大声说下去,旁边的彭宗铭带了一份歉意的笑容,向梁上客看了一眼,连忙把话岔开,向疯癫僧乙乙和尚道:\"乙乙老前辈,你老人家怎地会来此地? 彭宗铭问出这话,本意是想缓和眼前不愉快气氛,焉知疯癫僧乙乙和尚听彭宗铭向他问出这话,突然激起一股雷霆盛怒,似乎欲把梁上客廖清生吞火咽似的,瞪眼大声道:\"小.偷儿!这么说来,咱老佛爷还有一笔账要和你算呢? 疯癫僧说出这话,正值怒冲冲的梁上客廖清不禁蓦地被怔了下。这里除了吴碧影初逢疯癫僧,不知来龙去脉外,一边的彭宗铭听他这话,心里亦不由暗暗称奇! 疯癫僧把袈裟大袖,一抹嘴边口水,指了彭宗铭,狠狠地接着说道:\"小偷儿!这小娃儿咱老佛爷传他毕生秘门绝学饿狗吃巴掌,他就有咱半个徒弟份儿! 梁上客听到这里,心里激奇之下,反把盛怒抑下大半,一对怪眼滴溜溜地看了看疯癫僧,仿佛凭他的聪明颖慧,猜不出对方将说怎么一回事。 疯癫僧话语声,并没有中断下来,还是大声的接着道,\"你小偷儿,拐骗咱徒儿,从黔地白云山来到这陇地地带,你倒替咱老佛爷说出一个究竟来! 梁上客廖清听他话语说到这里时,神色又惊又奇,更带了一份歉色,一抹嘴唇上端一撮短须,笑哈哈地道:\"老怪物,有话慢慢地说,何必大动肝火呢! 说到这里,轻按了按疯癫僧肩膀,满脸春风地道:\"老怪物!你是不是同茶坛子,老要饭,乙鸥子和儒侠欧振天等众人,前后已来这里陇南? 疯癫僧乙乙和尚一见对方和蔼可亲,笑容满脸,本要激起的一股盛怒,这时亦发作不出来! 他一屁股坐在树根处大石头上,还是带了一份怒意的大声道:\"谁跟他们一起来的? 梁上客听得心里一奇,微微吟\"哦\"了声,倏地朝膨宗铭看了眼,又道:\"老怪物!那你又如何知道,咱跟这小娃儿一起来陇南! 疯癫僧乙乙和尚不耐烦地瞪看了他一眼,道:\"小偷儿,咱不跟你胡扯! 说到这里,指了彭宗铭又道:\"好在这娃儿没有发生意外,否则,咱老佛爷才不会放你过门呢! 旁边的彭宗铭听疯癫僧说出这话,心自感触之下,眼圈微微感到有点湿润。 他父母被杀,恩师遭害,虽然得到风尘奇人,武林前辈所爱护关怀,可是他不敢忘掉这段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这时,彭宗铭心自暗暗一转,倏地朝疯癫僧乙乙和尚道:\"乙乙老前辈,是不你老人家经过鄂地老河口三官集欧庄,遇着烟翁任九龄老前辈后,才知道这回事。 疯癫僧乙乙和尚蓦地一声惊哦,直眼看了彭宗铭半晌,才颔首不迭的道:\"小娃儿!这回可给你说到啦……! 旁边的梁上客廖清看了看疯癫僧乙乙和尚,嘴里想问,又怕碰钉子不敢问,是以,只有转眼向彭宗铭眨了眨眼,希望从他那里,能多知道一些事! 彭宗铭会意的微微笑了下,接着又向疯癫僧道:\"乙乙老前辈,你老人家在欧庄,除了遇着烟翁任老前辈外,还遇到些什么人……! 说到这里,不厌其烦的又追问了一句,道:\"儒侠欧振天老前辈是不是已从黔地白云山,回到鄂地欧庄?\"疯癫僧乙乙、和尚微感困惑地看了彭宗铭一眼,才颔首缓缓地道:\"咱往鄂北三官集欧庄,上庙不见土地公,就看到烟翁任老头儿一个\"人,后来听他说后,才知道他伴同痴婆子来此疗伤,儒侠欧老儿和茶客、酒丐,还有那个断腿老头儿,已全数来陇地西倾山! 说到这里,瞪眼看着梁上客,接着道:\"据说是小偷儿出了个歪主意,把你骗来陇地,准备上西倾山百拉峰菩提门总坛,救回被掳的欧老头的女儿婉丽姑娘。所以,才把这些老家伙,急得叫苦起来,全数赶来这里了。 彭宗铭不胜感触的轻松了口气,接着道:\"这事不干廖叔父,是铭儿自己的主意,倒是劳神了这么多的老前辈! 说着,就即向疯癫僧道:\"乙.乙老前辈,你来此沿途上,有否遇着他们几位老人家……? 疯癫僧乙乙和尚摇头不迭地道:\"没有……没有……就在这穷山深谷的山道处,遇着你们……! 说到这里,余怒未熄,狠狠地瞪了梁上客一眼,道:\"这小偷儿专门摸暗径,走黑道,想吃酒菜,竟在咱老佛爷身上打主意,邀了这么一个黑煞瘟神,趁着咱酒醉时,竟把咱吊挂在树干上。可恨! 梁上客廖清拉长了脸,摸了摸摔得青肿的脸颊,\"哼\"了声! 旁边的吴碧影,虽然这时没有搭腔说话,可是从她粉脸的神情上,显然对他们说的话,感到十分有兴趣! 彭宗铭衔了一缕想笑不笑的神情,解释似地又向疯癫僧道:\"乙乙老前辈,你老人家错怪了廖叔父啦……! 说到这里,就把山径狭道遇着开山金轮崔明的一段经过说了,接着又道:\"后来铭儿才知道,拴在树上的竟是你乙乙老前辈! 这时,疯癫僧乙乙和尚听彭宗铭这番解释后,对梁上客廖清,似乎有了一份了解! 当他眼色转向梁上客时,廖清笑哈哈地向疯癫僧道:\"这老怪物,你在树上吊得不重,咱廖清在树脚可摔得不轻……这样两相抵消,亦够啦!\" 说到这里,不待对方开腔,接着道:\"老怪物!是否愿意一起上西倾山……!\"。 疯癫僧乙乙和尚闷\"哼\"了声,不耐烦地道:\"小偷儿!谁稀罕你,此番上西倾山的人多呢!……少了一个你梁上客廖清,可不在乎! \"这时,晨曦微曙,东方鱼白,已是早晨时候!醉死在一边的开山金轮崔明,\"唔」唔\"几声怪叫,已从酣睡中悠悠醒来。一边张口打了个哈欠,一边道:\"好睡!好睡! 这时,彭宗铭拉了疯癫僧乙乙和尚,和开山金轮崔明引见一番! 第52章 天池玉阙 彭宗铭替疯癫僧与开山金轮引见后,顿时,周围又换了一股气氛。本来,直率纯厚的人,在他们心里,很少会存有偏见之芥蒂! 梁上客廖清旋头朝众人看了眼,含了一缕笑容,缓缓地道,\"打也打了,摔也摔了,过去的不谈啦,咱们现在谈谈如何上西倾山,如何与儒侠欧老儿等众人会师,如何救出婉丽姑娘? 梁上客廖清慢条斯理的说出这话,彭宗铭与吴碧影,似乎在领悟这些需要交待的问题,至于疯癫僧与开山金轮就不一样了。 开山金轮崔明身高丈二,魁梧至极,可是他头脑里,却容纳不下这些问题,所以,他张了嘴,直了眼,很急迫地想让自己知道得更清楚! 他跟疯癫僧乙乙和尚,一个身高丈二,一个身仅三尺,成了一个强烈有趣的对照! 疯癫僧乙乙和尚睁大了一对怪眼,抬头愣看了梁上客——因他比任何人都矮。半晌,才大声地道:\"小偷儿,你倒说来听听看……? 梁上客廖清提出这些问题,事实上是想听取众人的意见才说的,他本人一时间岂能有一个完美的办法。疯癫僧大声问出这话,蓦地亦被堵得说不出话了,眨眨眼,才勉强的应声道:\"老怪物,你干嘛这么急嘛。大家的事,要大家想办法的……! 吴碧影听梁上客此话,咧唇\"噗\"的笑了声,俏生生地道:\"廖叔父!这么说来,你就是等于没有说嘛……! 彭宗一边含笑的接上道:\"现在谈还太早啦,这里到西倾山,还有一段路,咱们在路上一边走一边讨论如何? 彭宗铭、吴碧影、梁上客廖清、开山金轮崔明、疯癫僧乙乙和尚五人,离开陇蜀交境的山谷狭道后,往陇西西倾山而去! 沿途上,他们五人所谈的问题,是如何上西倾山,如何与欧振天等会师,如何救出婉丽姑娘? 他们谈得很热忱,激烈,可是到最后,始终还是找不到一个结论! 梁上客在这五个人里,说话最多,而所说的却都是开路道前的话,要等人家替他收尾,主意想得很快,可是始终没有一个结果! 在一个小镇的酒肆里,廖清气吼吼地道:\"看……看你们都不够神气,还配称江湖人物?就凭这些事,还拿不定主意! 吴碧影听他说到这里,又是\"嘻\"的一笑,揶揄似地道;\"本来嘛,咱们这里唯有你廖叔父最够神气,亦是最足智多谋,咱们一切都听你的指示是啦! 她说到这里时,侧首朝彭宗铭、开山金轮和乙乙和尚看了眼,仿佛她现在的话,已征得他们三人同意似的。 梁上客听他这位师侄女的话,仿佛好受,又像半截咽不下去似的。 朝吴碧影重重地哼了声,倏地抬头显出几分首领姿态朗声吐气道:\"区区西倾山百拉峰天池玉阙菩提门总坛又算得了什么,凭咱廖清所学只能,行道武林数十年阅历说来,根本不当他一回事! 说到这里,喝了一大口酒,挺了挺胸,接着又大声的道:\"只要咱梁上客跺一跺脚,整个西倾山百拉峰天池玉阙的菩提门窝巢,还不是整个倒垮下来啦! 众人正凝神听梁上客大吹法螺,欲笑未笑时,突然他的背后,有人轻轻的拍了一下,顿时把说得意趣盎然,口中飞溅的廖清震了一惊! 当他旋转回头看时,身后站了一个驼背老头儿,嘴里衔了一缕含蓄而温和的微笑,在向他微微点头。 梁上客见到驼背老头儿,脸上陡然涨得绯红,正欲找话向这老头儿搭讪时,驼背老头儿含笑地向众人看了眼,又向梁上客道:\"廖英雄!不想老朽野山驼叟姜明,又在此地与你相见! 梁上客廖清当然很快会想起,过去在白云山一角,被这老头儿在树林处,追逼得走投无路的一幕。 彭宗铭见这位已脱离菩提门组织的野山驼叟姜明,会在西倾山近处的小镇上出现,倒是意外地一怔! 野山驼叟姜明,友善含笑地向众人看了眼,随即吩咐店伙在彭宗铭身沿放了座椅,又摆上杯筷用具。梁上客廖清想到方才自己大话连篇,偏偏给败在人家手下的这老家伙听到,这时,他羞愧不安之余,真希望地上裂开一条缝,能钻了下去! 野山驼叟姜明坐下椅后,自己把壶倒了杯酒,这时,这不速之客的到来,把四周的气氛,又换了个局面! 在他们每一个人的预感中,可能还是因着野山驼叟姜明,当时脸肤挂了一层诡奇的神情,好像能得到一种意外地发现! 野山驼叟举杯饮了口酒,朝众人看了眼,这时目光落在梁上客的脸上,显出一份关怀友善! 敏感的梁上客,当他眼神接着对方目光时,很快地回忆起,过去在黔地白云山时,自己曾拉尿在他脸上时,不由羞愧得把头垂了下来! 野山驼叟姜明眼神环视一匝后,突然吁叹了口气,缓缓地道:\"你们来此,老朽几分料着,可是太晚了! 他这话说得很轻,在座众人听来,像心弦蓦被铁锤撞击了下,都感到错愕一怔! 梁上客廖清听得猛抬头,很快面带了一分诧异的神情接问道:\"姜……姜英雄,你说什么是太晚啦? 野山驼叟姜明,缓缓地朝梁上客脸上扫过一瞥,关怀中带着几分揶揄的口吻,道:\"廖英雄,西倾山百拉峰天池玉阙的菩提门总坛,可不是你跺跺脚能踩垮下来的! 梁上客廖清听得又羞又窘,又惊又奇,涨红了脸,直眼看着这老头儿。 野山驼叟姜明脸色淡漠地接着缓缓地道:\"早你们一步来的儒侠欧振天等人,已陷入西倾山百拉峰天池玉阙的菩提门总坛。老朽因过去在菩提门坛中任职,而天池玉阙众高手,还未知内委,所以,才探得这事的秘密! 说到这里,不胜歉意地摇头道:\"老朽虽知你等俱是当今武林正派中人,可是也无能为力把他们营救出来,老朽此地相候,料定你等还有第二拨人来此! 野山驼叟姜明缓和轻声地说出此话,在座众人听来,不音凌空焦雷划过耳际,不禁骇然一震……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相顾一下,仿佛每一个都怀疑,这驼背老儿所说的真实性! 最后,还是彭宗铭怀着困惑、迷惘、惊奇、意外的情绪,喃喃地问道:\"姜老前辈,当真会有这事? 彭宗铭在急不择言的情况下,问出这话,幸亏前面加了一个\"老前辈\"的称呼,才消去了这位野山驼叟姜明心里一股不愉快的感触! 须知,人家一番诚意,岂会有不真实之理……野山驼叟姜明还是嘴角衔了一缕笑意,朝这个半脸神尼昭元师太衣钵传人,身怀震撼天下武林琼楼十二曲的少年人,颔首级级地道:\"老朽既然分明是非,岂会信口雌黄? 这时彭宗铭俊脸骤然绯红,才知自己失言。连忙赔了个不是,当他正欲嗫嚅再开口时,梁上客廖清一手在自己后颈上搔了一把,焦急中带了一份不安的神情,接着又搓了搓手,喃喃地问道:\"姜……姜老英雄,西倾山百拉峰天池玉阙菩提门总坛,难道真是刀山油锅……龙潭虎穴……凭……儒侠欧老儿等人,会栽在他们手里? 野山驼叟姜明听梁上客问出这话,低头稍有半晌的沉默,似乎他所要说的话,很难得到人家信任,接着,才抬头朝众人一瞥,向梁上客苦笑道:\"廖英雄,老朽说出这话,很难得到在座诸人的相信。然而事实上确然如此! 野山驼叟说到这里,轻轻地吁叹了口气,接着又道:\"老朽别的不说,就把西倾山百拉峰天池玉阙周围形势讲来,你等不难知道一个大概! 野山驼叟说出这话,旁坐的彭宗铭,对儒侠欧振天等众人,遭陷百拉峰天池玉阙之事,知道并非自己听错,而有了一个真实,这时他心头骤然涌起一股无比的悲愤与痛苦。尽量地抑制自己,聆听野山驼叟下面的话。野山驼叟姜明,把桌上的茶盆,稍移过一边,用筷子蘸了些酒,一边写划,一边道:\"西倾山的百拉峰,仅有其名而无其实,天池玉阙拱围在屏字环立的三座摩云耸天的高峰之间。\"他的话诚然出于在座众人的意料之外!他边画边接着道:\"这品字环立的山峙,右是,''度恨山'',左是''引愁岭'',天池玉阙后面是''晚昭四邱''! 这些闻所未闻的怪名字,连廖清与乙乙和尚等人,听得亦不禁瞠目而视,愕然称奇! 姜明不厌其烦的解释道:\"这品字环立的主峰,却都有无法令人思议的天生异迹,度恨山四季寒风怒号,引愁岭终年.雷电不绝,至于天池玉阙的后面晚昭四邱,却昼夜鬼影幢幢,浓雾密布,这三座峰岭,俱是人兽绝迹的所在。 吴碧影听得一对晶莹美目滴溜溜地滚转,野山驼叟说到这里,她禁不住地插嘴问道:\"姜老英雄,那末天池玉阙的前首呢? 野山驼叟姜明侧首含笑的朝她看了眼,倏地,脸色异常严肃地接着道:\"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的出口处就是前首! 天池玉阙的宫殿里,住有菩提门三大掌门人,阿弥陀上人、珠蕊宫主与铁臂神驼柯元三人,天池玉阙的外厢,设有一间占幅极广,庄丽无边的大厅,菩提门中人,称为瑶台。 在瑶台的远前方,左设黄砂谷,右有碧血潭,正中的前面,菩提门称作朝阳三石! 姜明说到这里,彭宗铭听得不禁轻念了声朝阳三石,侧首插嘴问道:\"姜老前辈,什么叫朝阳三石? 姜明颔首缓缓地道:\"朝阳三石,乃是菩提门中并非出自河图洛书的奇门八卦的一种怪阵,欲往天池玉阙,必经过这朝阳三石怪阵,此阵势日日变化,除非天池玉阙宫殿里,有三位掌门人传音呼唤,即使菩提门中人物,亦不随意闯入朝阳三石! 廖清听到这里,轻轻一声惊\"哦\",诧异道:\"姜老英雄!这朝阳三石怎地有这等厉害?\"姜明严肃\"嗯\"了声,接着道:\"因朝阳三石的阵势变化无穷,稍不慎神,就得左陷黄河谷,右落碧血潭! 这时,一边久未开腔说话的疯癫僧乙乙和尚,听到这里时,突然大声插嘴地问道:\"姜老头儿,菩提门中掌门人,本来有四个,你怎地只提到三人。还有一人,死在黔地白云山的血影怪客杜训呢? 关于血影怪客杜训丧命黔地白云山之事,可能他经过鄂地老河口三官集欧庄时,烟翁任九龄曾经跟他说过,所以他才知道。 野山驼抬眼朝他看了眼,接着颔首道:\"在朝阳三石之外,沿着百拉峰而下,是血影怪客杜训率领菩提门四位坛主镇守之地! 过去血影怪客自己坐镇中坛''金城'',左右分设''铁臂''、''铜柱''二坛,在远隔二坛入口处,又设有\"冷月\"暗云''二坛。 梁上客廖清听到这里时,感到自己脊背冷汗沁出,心里暗暗嘀咕道:\"西倾山百拉峰天池玉阙的菩提门。竟然是这严密的设防,刚才自己怎地说得出口,跺跺脚就把天池踩垮……\"想到这里,脸上又是一阵火辣辣地发烧! 姜明一边用筷蘸酒画划桌上,一边接着道:\"再沿百拉峰而下,仍是九错十八折山道,过了山道,设有\"飞凤''、''卧龙''和''虎距''三坛……在这三坛外,又是七处坛堂,总掌菩提门各路头目设桩巡弋\"。 廖清听到这里,不禁倒吸了口冷气……倏地侧首朝瞠目呆呆的开山金轮崔明看了眼。 他这一瞥的眼神过处,仿佛在揶揄开山金轮,\"黑炭鬼,讲得蛮像一回事,要投入菩提门,其实你一点门儿都不知道! 崔明见廖清侧首看了他一眼,他亦转首朝廖清看了下,心里根本不会知道怎么一回事! 这时彭宗铭焦急不安地问姜明道:\"老前辈,你可知道儒侠欧振天几位老人家遭陷在天池玉阙、菩提门的何处? 姜明稍作沉吟……才回答道:\"据老朽看来,血影怪客杜训,已丧命在黔地白云山,百拉峰所有坛主,已非是他们敌手!外围''飞凤''、''虎踞''、''卧龙''三坛,中围''金城''、''铁壁''、''铜柱''与''冷月''、''暗云''五坛,无法拦得住他们。可能遭陷在''朝阳三石''的怪阵里! 彭宗铭听得心如箭刺叫苦不迭,正欲再向姜明请教时,姜明喟然叹了口气,接着道:\"西倾山百拉峰,天池玉阙所统率的各坛坛主,除了武林三怪四修罗外,尚有不少高手! 说到这里,举杯饮了口酒,朝在座众人看了眼,接着道:\"虽然你等俱是身怀绝学之流,不过要攀登西倾山百拉峰,尚需从长计议才是? 野山驼叟姜明出自由衷说出此话,梁上客廖清虽在沉闷,窒息中,还是抬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彭宗铭星眸涌出一圈泪光,痛苦地叹了口气! 第53章 侠骨肉情 彭宗铭身负亲仇师恨的血海沉冤……他听野山驼叟姜明说罢,目前不但救出欧婉丽无望,且连儒侠欧振天等众前辈人物,都已陷入菩提门总坛的天池玉阙里! 姜明说完这桩事后,朝众人看了眼,接着又郑重关怀道:\"所以,你等在尚未有所筹划时,切勿鲁莽行事,闯入西倾山,以免作无谓的牺牲。 半晌没有开腔的梁上客廖清这时搔了搔后颈,朝在座众人看了看,最后眼神落在野山驼叟姜明脸上,轻轻干咳了声,道:\"姜老英雄,依……依你看,眼前情形又该如何处理呢? 廖清问出这话,确实出于姜明的意料之外,姜明微微颔首,谦虚而含笑地道:\"老朽蒙廖英雄抬爱,不胜惭愧……奈何老朽是山野草民,对大江南北,中原各地的武林高手还不甚清楚! 说到这里,抬眼朝廖清看了下,接着道:\"否则,老朽亦不会在黔地白云山,闹了那么一个笑话……\" 姜明说出这话,廖清已知对方所指的那桩事。陡然,脸皮热烘烘的发烧,不由把头低了下来。姜明还是含笑地接道,\"天下凡事,不外乎一物制一物。目前唯一比较妥当的办法是能邀集江湖上的风尘奇人,一较胜负,救出被困天池玉阙的众英雄! 姜明说话时,在座众人都十分注意地在听,当他说到这里时,除了廖清外,其它人没有疑惑的神情表现。廖清听姜明此说,频频点头地接着道:\"姜老英雄此话,不失为上上之策! 说到这里,抬头向众人看了看,拨指计算道:\"算来烟老头儿,也该把痴婆子老闺女的伤治愈啦。咱们不如暂候数日,此地可能是登西倾山必经之道,咱们在这里候着他们二人,再商讨一番! 这时,没有人注意彭宗铭的脸肤神情。彭宗铭脸色苍白,牙齿紧咬,一对星眸已注满了晶晶欲滴的泪水。他垂首看着酒杯,没有说话! 此处是西倾山麓的小镇,是极荒僻的市集。路过的客商,因为当地少有招商客店,就投宿在酒肆里。现在彭宗铭等一伙人,就是如此。 梁上客廖清说出这话后,既没有人反对,亦没有赞同,于是在默认下,似乎同意了梁上客的意见。 这伙人分住在小镇的三家酒肆里,彭宗铭与吴碧影,投宿在芥石镇尽头的一家上元酒店里。 这家上元酒店,只有二间客房,没有外客投宿时,就留给自己家里人住用,彭宗铭与吴碧影住进这家酒店后,老掌柜把这二间客房腾了出来,拨给他们两人,一人分住一间。 夜晚很静,彭宗铭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床顶,一连串的往事,片片映画般的涌起在眼前,渐渐地坠入悠远的沉思中,心自思付道:\"父亲雁翎秀士彭崇玉,母亲玄衣娘白素贞之遭害,从毫无头绪中,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太昊玄鉴》而罹难。这部《太昊玄鉴》,自封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与《菩提梦幻录》同成为菩提门镇山宝之一! 诚然,毫无疑问,父母遭害的主凶,即使不是丧命在白云山的血影怪客杜训,亦是菩提门中之人! 恩师半脸神尼昭元师太,因为《琼楼十二曲》秘学,遭武林三怪四修罗追杀,含恨饮命雪地,……四修罗中银爪金龟祝庸,与玉面尊者杭欣,因果循回,天理不爽,死毙在自己《琼楼十二曲》的《午声,武彝九音》……对其余三怪三修罗,天涯追踪,亦要扑灭此等狂獠,以慰恩师在天之灵……! 彭宗铭想到这里时,思潮自然地进展,想到被离魂魔娘郑喜所掳的儒侠欧振天掌上明珠,他的婉丽姊姊身上。禁不住叹了口气,仰卧在床上,星眸涌出热泪,从两鬓肆流下来,嘴里喃喃自语着:\"婉丽姊姊,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丽姊,你铭弟害了你了……你万一有所意外,铭弟百死难赎……\" 这时,他又记起白天野山驼叟姜明说的话,儒侠欧振天等众人,被陷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不禁愁肠九转,痛苦至极,他凝神看了床顶的一角,又喃喃的自语道:\"如若以廖叔父的主意,在这里专候烟翁任老前辈与痴婆子薛老前辈来此,不知要等到何时。欧老前辈众人被陷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水深火热,度日如年,更随时有不测之虞,咱们岂能在这里拖延时间! 彭宗铭正在思潮起伏,愁虑不已时,突然传来一阵轻叩房门的声响。 彭宗铭微感惊疑地从床上起来,轻声问道:\"外面是谁? 一阵轻盈甜醇的回答声,靠在门沿应道:\"铭弟开门,我是影姊……\" 彭宗铭打开房门﹣﹣这时虽已半夜时分,吴碧影衣袂整齐,毫无一点睡意的样子,她抬眼朝彭宗铭多情而关怀地看了一眼,在桌座椅上坐了,轻轻说道:\"铭弟!别这么愁思多虑快睡吧。 彭宗铭听得微感一怔,似乎在诧异这位影姊怎地会知道自己尚未就寝,抬头朝吴碧影看了看。 吴碧影薄嗔含笑的指了指彭宗铭床铺紧贴的板壁,接着道:\"咱的床位跟你的挨在一起,就是中间隔了一层木板而已。 说到这里,晶莹澄澈的美目里,闪出一缕脉脉柔情,还是孜孜关怀地道:\"铭弟!别想得太多了,光是焦急亦无济于事。 吴碧影话刚说到这里,彭宗铭抬起一对忧郁的眼神,朝她粉脸掠过一瞥,倏地,低头显出十分努力地挤出一句话,道:\"影姊……我要独闯西倾山百拉峰,菩提门总坛的天池玉阙……舍命一掷,营救欧伯父等众老前辈……跟……跟婉丽姊姊……! 彭宗铭说出这话,把吴碧影震了一惊,睁大了一对黑黝黝的晶莹美目,直看着他,喃喃地重念了一遍:\"铭弟!你….你想独闯西倾山? 彭宗铭低头不胜忧郁而痛苦的\"嗯\"了声,猛地,抬头轻语道:\"影姊姊!你不知道我心头的痛苦,为了我彭宗铭亲仇师恨,累带了这么多的武林前辈,而且婉丽姊姊被困陷在这些魅魍魑魉,牛鬼蛇神的手里。 说到这里,声音有点嘶哑,星眸涌出大颗的泪珠……还是喃喃地接着道:\"白天廖叔父提的主意,诚然他老人家也有、他一番见解……可是……可是天池玉阙的菩提门中孽障,他们不会等着我们的。被陷在天池玉阙的众老前辈,他们随时有遇着意外的可能……说不定,咱们想闯进天池玉阙已经太晚了! 彭宗铭欲泣还语,边哭边讲,热泪连流,言语间,满溢着痛苦、焦急、悲愤和怨绝。 吴碧影不等他说完,轻叹了口气,眼皮一红,亦\"簌簌\"流下一串清泪——对柔荑紧紧把他手掌握了,粉靥上,却绽出一缕甜酥的笑意,柔声轻语的道:\"铭弟,你心头的痛苦,影姊知道,……你影姊恨不能把你的痛苦,都移在自己\"身上……\" 说到这里,彭宗铭听得情不自禁地握过她纤手,在自己嘴边紧紧的吮吻了下,嘴里轻轻吟了声:\"影姊! 吴碧影松开他紧握的手,从柔腰腰带处,取出一条手绢儿,轻轻地替彭宗铭拭了脸上的泪渍,柔声安慰地道:\"铭弟,影姊不拦阻你的主意,自古人生谁无死,你要独闯西倾山,影姊伴你一起去! 彭宗铭听到这里,一对噙泪未干的星眸,闪出二道诧异、惊奇的神情,他正要张口说话时,吴碧影轻敲了他一下手臂,嫩白的粉脸涌出两朵红云,不胜娇羞而万分挚情地轻语道:\"铭弟,我自从见到你后,似乎已忘了自己……你要去西倾山,你影姊怎能受得住魂牵梦萦,朝夕相思的滋味! 说到这里,轻嘤一声,蚝首躲进彭宗铭胸怀里…… 彭宗铭轻抚着她青丝柔发,不胜感触,舒叹了一口气!吴碧影睁大了一对黑黝黝的泪渍未干的美目,满盈着诧异、怀疑,喃喃地道:\"铭弟……怎么啦? 说到这里,陡然粉脸掩上一层幽怨凄凉之色,低头轻声道:\"是不是刚才影姊把话说错了? 彭宗铭听她说出这话,禁不住大声叫了下:\"影姊……\" 伸出手臂,把她一掬拦腰紧紧搂住……火辣辣发烫的脸腮,紧贴在她耳鬓处,吐出缕缕模糊不清的呓语声息…… 吴碧影享受着周身的酸麻酥软,尽量把娇躯紧偎在他的,胸怀里。 她用了最大努力,要听出对方说的什么话,结果还是一句没听出来,只有觉得粉颈处,湿腻腻一片水渍。这是可以很快判别出来﹣﹣彭宗铭在哭……! 她用力挣脱彭宗铭怀抱! 当彭宗铭显出一份惊诧、不安,而感到空虚的神色时,吴碧影\"嘤嘤\"悲啼,又扑进他怀抱里,沿着他耳边,流泪地道:\"铭弟!你怎么啦? 彭宗铭两手捧起她珠泪盈腮的粉脸,像雨点似的吻落在她脸上,把她粉脸上颗颗泪渍舐干。 吴碧影顿时似乎自己掉进高温的熔炉里,要把自己周身每部份全部熔化了! 他一阵子的热吻后,把她青丝蓬松的蝶首,偎进自己怀里,喃喃呓语似的道:\"影姊,让我们永远在一起,不管是死或者是活……\" 吴碧影躲在他怀里,轻柔而十分肯定的\"嗯\"了声。倏地,两条玉臂把他宽阔的胸脯紧紧的拥搂住,粉脸偎贴在他胸前…… 夜深人静的芥石镇,两条人影宛若游电流星飞出来,走向攀登西倾山百拉峰的方向而去…… 一勾弦月,悬挂在西天的一角,星星闪烁宝石般的光芒。星月把一对人影带来西倾山山麓…… 他们躲进山岩隐处的一边,指了指矗立在面前,像头恐龙巨兽似的西倾山百拉峰,轻轻在说话:\"影姊,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去就来! 吴碧影听他说这话,断然而十分肯定地拒绝了,幽怨而微嗔地道:\"铭弟,我要让你一个人闯进百拉峰,我也不会跟你来了! 彭宗铭心有感触地轻叹了口气……牵了她纤手,叮咛地道:\"影姊!咱们进入百拉峰,沿途小心! 吴碧影\"噗\"地轻笑了声,柔声道:\"这话该是我跟你说才是! 二人话语声落,\"唰唰\"声中,二条身形如箭离弦似的射进攀登百拉峰的曲折山道! 沿途,山径曲折,两边丛林稠密,魅影幢幢……星月薄光被树荫所遮,更显出森森寒意! 陡然,树林深处传来一声叱声:\"是谁?\" 彭宗铭一拉吴碧影,闪进大树身后,\"噗噗\"数声,扑出六七名身穿黑色疾服劲装的汉子,逼向大树后二人的躲藏处。\"啸\"地声响,彭宗铭亮出飞龙游虹剑,陡然青光四射,挪身走前一步,剑眉微轩,厉声冷冷地道:\"尊驾数人,为何拦住我等去路? 这伙汉子中间居前的一个,虎目圆睁,朝二人大声狞笑,道:\"你们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儿……西倾山百拉峰,乃是菩提门总坛所在,岂容你等随意闯入……\" 这时,旁边一个汉子邪恶贪婪的朝彭宗铭身后的吴碧影看着,转首向说话的汉子道:\"朱大哥!这雌儿长的不错,快把这小子打发掉后,把这雌儿留下来! 姓朱的汉子点头\"唔\"了声,朝彭宗铭手里的这把飞龙游虹剑看了眼,似乎有点意外的大声问道:\"小鬼,你带了小媳妇上百拉峰干吗? 这汉子说的污秽刺耳的语言,听得彭宗铭激怒膺胸,剑眉微剔,厉声冷冷地道:\"在下二人上百拉峰找点东西! 姓朱的汉子听得一奇,圆睁了怪眼,诧异的问道:\"小鬼,你等上百拉峰找什么? 彭宗铭\"哼\"了声,还是冷冷的道:\"在下二人上西倾山百拉峰,专找菩提门中孽障的头颅! 姓朱的汉子听了勃然大怒,转头朝同来的众人道:这小子,敢情吃了豹子胆,上百拉峰菩提门放肆! 说到这里,戾目圆瞪,大声喝道:\"小鬼!你要我菩提门中人头颅,你家爷爷先超渡了你!\"说着,挥起厚背钢刀,猛朝彭宗铭盖顶劈下! 旁边说话的那汉子,一见姓朱的动手,\"嘻嘻\"向吴碧影一笑,一手拿剑,一手弯臂作搂抱之势,向她身处走来。 姓朱的汉子抡刀向彭宗铭劈下时,彭宗铭右手执飞龙游虹剑在眨眼刹那间左手使出疯癫僧乙乙和尚传授的饿狗吃巴掌中喜相逢一绝,把姓朱的汉子执刀的右臂活生生的离体切断! 在姓朱汉子一声惨呼时,这边传来二响\"啪啪\"清脆的声音,吴碧影跟前的汉子口吐鲜血,捧了脸\"啊唷唷\"的一阵怪叫! 这家伙挨了吴碧影结结实实两个巴掌! 这时,眼前的这些形情完全变了——这些汉子已知道这对少年男女,还是扎手人物,一声呼哨朝他二人汹涌围上! 彭宗铭手持飞龙游虹剑翻腕抡舞,首先剑尖指向断臂倒地的姓朱的家伙,身形滴溜旋转之间,剑排银梅千朵,光化一片白雾朝涌上来的这些汉子卷去…… 这边吴碧影见彭宗铭亮剑出手,一声娇叱,手舞落英剑指向敌人! 这时,身怀绝学,如虎出现的少年男女,无需几个招势,已把这批汉子打发得落花流水,死伤遍地…… 这些汉子其中的一个,见自己这边大势已去,正欲拔腿溜走,吴碧影身形暴退,把这家伙宛若鹰攫小鸡似的擒住! 吴碧影激怒下,剑尖要指向这汉子腰间时,彭宗铭急急拦住道:\"影姊!暂先留下这活口! 彭宗铭把这汉子四肢捆扎住,飞龙游虹剑架在他颈脖处,厉声问道:孽障!你要留下条命,小爷问你话,你得从实说来! 这汉子魂魄飞散,哀哀求饶道:小英雄,只要我小的许贤知道的,全是话说出来……! 菩提门喽罗许贤说到这里,浑身抖栗,似乎想向死神要回自己的生命来! 彭宗铭抑下膺胸盛怒,缓缓问道:这里是百拉峰的何处所在? 许贤结结呐呐地道:这里是上百拉峰菩提门总坛,九处总堂率领天池玉阙的第一道关隘外…… 彭宗铭朝他瞪了瞪眼,冷冷地问道:你在菩提门中身居何职? 许贤低头向自己腰间看了眼,喃喃不安地道:小的是菩提门中,腰带木牌信符的头目! 第54章 苍松睡客 彭宗铭十分注意这身带菩提门木牌信符许贤所回答的每一句话! 这时,他星眸炯炯,闪出一道利剑寒冰的凌芒,盯看着捆扎地上的许贤,厉声问道:前些时候,有几位武林前辈人物,来此百拉峰,不慎遭陷在天池玉阙,你且把这段经过详细说来! 许贤闪烁着像两点鬼火般的眼珠,当彭宗铭缓缓问这话时,他似乎在尽量退避回答这事,可是彭宗铭一对冷电似的双眸,喷吐出锐利的光芒,注目瞪看着他,这使这位菩提门的头目。心神慌乱之下,找不出适当话来搪塞……半晌,才摇头道:\"小的不知道! 彭宗铭眼神仿佛识破他肚里的奸诈计谋,一声微叱,剑尖注进他股腿处,计有寸半深度,厉声冷冷地道:孽障!你若不说实话,小爷先毁了你这条腿!\"剑尖刚进许贤腿股,突然,他一阵大声地嚷叫:\"哎唷唷!饶命呐! 他这声呼叫,固然股腿被剑尖刺入,疼痛难熬,可是主要的,他希望这声呼叫,能惊动其他树林里菩提门中巡弋的同伴。 彭宗铭心里也想到这点,可是当许贤这声大叫时,心自一震之下,找不出主意来! 吴碧影一声娇叱:\"贼子!你倒会使诡计!\"话音未落,纤手抓起一把泥巴,猛塞进他嘴里,恨恨地道:你要嚷叫,你家姑奶奶用泥巴把你闷死! 吴碧影这一手,果然奏效,许贤满嘴泥巴,\"嗯嗯\"哀哼不已。 彭宗铭把剑尖又朝他腿股注进一分,厉声追问道:孽障!你在百拉峰外围巡弋,岂有不知道之理,你要不从实说来,看你挨了得这场凌剐的苦楚! 他说到这里,旋首向吴碧影道:影姊!你在近处四周巡着,如有发现敌踪,千万别给他们留下活口! 吴碧影颔首\"嗯\"了声,道:\"铭弟说得是,待我在近处把守,你把这贼子的话问出来。\"说罢,吴碧影娇躯一纵,已入树林隐处! 许贤奸计被识破,腿股疼痛难熬,只有哀求道:小爷爷,小的实说就是啦……求你把腿上剑拔出来! 彭宗铭\"哼\"了声,拔出他腿股处剑尖。 许贤连连哀啼,一边缓缓地道:前几天晚上,有四位老人家,其中一个没腿,坐了一辆怪车来的,一个怀揣酒囊,是个要饭的打扮……还有二位是女生衣着……! 彭宗铭听到这里,才真的相信四位老前辈已陷入菩提门.总坛的天池玉阙中! 敢情,彭宗铭在芥石镇酒店里,听野山驼叟姜明说后,心里尚有三分怀疑。他原想,这四位老人家,仍是当今武林顶尖前辈人物,天池玉阙即是刀山油锅,龙潭虎穴,亦不可能尽数栽进在他们手里! 然而,现在听这名菩提门中头目许贤说出这话后,已完全证实姜明所说,确无虚假之处。 彭宗铭因为这一证实,已可料出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的三大掌门人,他们身怀之学,确已抵不可思议之境! 他在沉思之际,菩提门头目许贤,一对鼠目贼溜溜地看,着他,说话亦停下来。 彭宗铭怒目一瞪,喝声道:\"怎地不说下去。后事又如何?\"许贤歇了歇,嗫嚅地接着道:\"这四位老英雄,确是有极上乘的武学,他们闯进百拉峰菩提门九位总堂统率的第一道关上……捣毁飞凤、卧龙二坛,越过九错十八折山道……\" 许贤说到这里时,彭宗铭对野山驼叟姜明的人格,又有了重新的估计﹣﹣不愧为是位是非分明的世外隐人! 可能当时野山驼叟姜明在芥石镇酒店里,说出百拉峰天池玉阙形势时,彭宗铭对他尚有一份怀疑,现在他听菩提门头目许贤说来,诚然,前后关隘的形势完全符合,并没有夸大之处! 许贤抬头朝树荫露空的一角看了眼,十分缓慢地接着道:\"四位老英雄,越过九错十八折山道后,接连扑进金城、铜柱、铁壁三坛,且杀死暗云坛坛主,掌伤冷月坛坛主……\" 彭宗铭听到这里,不禁聊以自慰地轻吁了口气,心自思忖道:照他说来,这四位老人家,又如何会栽在天池玉阙呢? 许贤虽然四肢被捆,蜷卧在地上,说话中,还不时四周眺望,似乎期待着什么,当彭宗铭瞪眼看了他一眼,他却装作喘气,慢慢地接着说下去:\"这四位老英雄,终于冲破过五处分坛……\" 这时,彭宗铭忍不住地追问道:这四位老人家,如何又会栽在天池玉阙呢? 许贤一对鼠目畏惧的抬头朝彭宗铭看了眼,慑于这少年武生的神威,不敢说出不实在的话出来。听彭宗铭此问,顿了顿才接着道:他们四位老英雄,并非栽在菩提门中人手里,却是他们四人自己陷入天池玉阙前的朝阳三石怪阵里。 这时彭宗铭心里暗暗叫奇地思忖道:\"这四位老人家中间的茶客于伯父,毕生精研《河图洛书,奇门八卦》,怎么连他也会跌进这朝阳三石的怪阵里呢?\"这时,晨曦初露,从树荫空隙处,洒下缕缕白光。许贤抬头朝树荫空隙处看了看,接着又道:小的据金城坛中的着提门兄弟说来,这四位老英雄之间,有一位腾空飞走! 彭宗铭听他说到这里,心里虽然暗自欣喜,可是亦感到惊奇至极……不由嘀咕思忖道:这四位老人家中间,谁也不会有腾空飞起的玄奇武学,就是酒丐康老前辈,一身武功称绝天下武林,可是亦不能破空飞去? 他想到这里,怒眼看了许贤,喝声道:\"孽障!你敢在小爷跟前信口胡扯,看你有几条狗命! 说到这里,\"唰\"地亮出飞龙游虹剑,架在许贤颈脖上,厉声冷冷地道:小爷先把你宰了再说! 许贤吓得浑身发抖,叫苦不迭的求饶道:小爷爷,小的所说句句是实话,如有半句虚语,天诛地灭,来……来世投生做……做大王八! 这时,远处树林里传来一阵金铁交鸣、怒吼喝叱声,其间还夹着吴碧影的娇叱声……! 彭宗铭心里一怔,正欲采取某种行动时,捆绑在地上的许贤,突然拉开嗓子,大声嚷叫道:来人呐!救命呐! 这名菩提门中头目许贤,他一听到金铁交鸣之声,知道有他们同伴前来接应,可是他忘了旁边还站着一个手执宝剑,虎视眈眈的彭宗铭。 彭宗铭一听许贤大声嚷叫,不由激怒非凡,恨恨地道:\"你这孽障,名叫许贤,却是缺德不贤,小爷本想饶你一条狗命,奈何你自作孽不可救……!\"说到这里,剑尖一指,血花飞溅,这名菩提门头目许贤,魂归地府。 彭宗铭杀死许贤后,双肩微晃,身形暴进,扑向厮杀音响处! 这时,吴碧影手执落英剑,香汗涔涔,跟十余名身穿玄黑疾服的劲装彪形大汉在格斗。 彭宗铭舌绽春雷,大喝一声,手执飞龙游虹剑翻腕抡舞,招走痴婆子薛玲玲所传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术,直奔激战场所! 彭宗铭这套惊世骇俗,传自薛玲玲的倒转乾坤三五七精湛绝伦的剑术,果然不同凡响! 剑身走处,青光闪闪,银波粼粼……激起一阵碎金断玉、惨啼悲嚎之声,剑势演出萧湘烟雨,风飒飒五式时,已把十余名菩提门中人物,全数解决! 彭宗铭收下飞龙游虹剑,正欲稍息半晌,告诉吴碧影方才在树林里许贤一段经过时,蓦地,四周嘶吼嚣杂声大起。彭宗铭剑眉微挑,亮出飞龙游虹剑要上前应敌。吴碧影一边关怀劝道:\"铭弟,咱们行踪已被识破,跟他们这等死不完的牛鬼蛇神斗不是办法……,他们人数众多,咱们武艺再高,就是累亦得要累死了! 说到这里,一拉彭宗铭衣袖,柔声接着道:咱们暂且离开这里,商讨一番再说! 彭宗铭虽在激愤盛怒之际,听吴碧影说来,亦有几分见解。于是剑又还鞘,恨叹一声,牵了吴碧影飞离百拉峰! 二人飞下西倾山百拉峰,举目四看,眼前的景色,似乎不是昨夜登山的地方,彭宗铭神情微微震了下! 吴碧影亦有他同样的感触,当她看到彭宗铭脸上不安之色。就解释似地向他道:铭弟!西倾山百拉峰占幅有近百里方圆,诚然会有几处下山的出口处。咱们找处小镇客栈歇下再说! 彭宗铭\"嗯\"了声,指着前面蜿蜒曲折的小径,道:影姊!咱们就沿着这条山坡走了去看。 路上,彭宗铭就把夜晚树林里许贤说的话,向她详细地说了一遍! 影姊听了不胜惊奇地道:铭弟!许贤的话不能相信,照他说来这四人正是儒侠欧老前辈等……他们几位老人家,虽然都是当今武林前辈人物,可是究竟不会是传说中的剑仙一流……怎会腾空飞走呢? 彭宗铭同意她的说法而点头轻\"唔\"了声……接着,他似乎追忆许贤当时说话的情形,带了一份分辩的神情,道:听许贤说话神情,似乎千真万确,不像有假的样子。 吴碧影听得双手托腮,不胜诧异道:这就奇了! 说到这里,突然朝彭宗铭看了眼,仿佛有新的发现似的道:铭弟!你以前说过,酒丐康老前辈一身轻功,冠盖天下武林……会不会是他老人家? 彭宗铭摇头道:\"依我看不可能……轻功是轻功,可不是腾云驾雾,许贤说的腾空飞走……\"这个疑团还没有解开,吴碧影陡然想起似的,问彭宗铭道:铭弟,你有否问过许贤,婉丽姊姊是不是亦陷在天池玉阙? 吴碧影问出这话,彭宗铭跺脚不迭地道:该死,我竟把这事忘了! 这时,吴碧影恐撩起铭弟心里不安,倏地把话题岔开,道:铭弟,咱们要不要回芥石镇找廖叔父等众人? 彭宗铭稍作半晌沉思,旋首向她看了眼,似乎有一份征求她意思似的,摇头道:影姊!廖叔父他们要等候烟翁与痴婆子二位前辈,而且廖叔父行事思虑过多,会耽误时间……我想还是咱们自己行事。 吴碧影点头,十分驯顺的\"嗯\"了声。 彭宗铭接着郑重而忧郁地道:影姊!我想今晚再上百拉峰……到时……必要时,我展示《琼楼十二曲》绝学,来对付菩提门中人! 他说到这里,含了一份顾虑的神情,向吴碧影看了眼。 彭宗铭话说到这里,吴碧影听得心神微感一怔之下,正欲向他说出某种话时,……陡然,天空划过一缕极轻薄的\"嘘\"声响。 二人猛地一怔,急忙抬往天空音响处看去,只见一颗黑点,悠悠消逝在山天一角! 吴碧影不胜诧异地问道:铭弟,方才天空划过什么东西? 彭宗铭剑眉微蹙,直看了遥远天边的一方,摇摇头。 吴碧影惊奇而不安地又道:会不会是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放的暗器之类! 彭宗铭还是摇了摇头,半晌才道:影姊!咱们暂先不理会他们这些,……先在近处找个歇足的地方再说! 吴碧影微感窒息地\"唔\"了声!蓦地又传来一缕\"嘘……\"的怪声,从刚才黑点消逝的山天一角传来。仅仅眨眼间,这缕音响,划过他们顶空而去…… 彭宗铭细心咛叮似地向吴碧影道:影姊!咱们找个树林隐处躲一下,看看这究竟是何种怪物? 说着,牵了吴碧影纤手,跃身一纵,扑向小道边的树林处。 就在这时,\"嘘\"声又从不远处袅袅传来,渐渐地绕围在他们二人方才所行走的小道上空! 彭亲结给头从树隐处,朝向天空响处看去,心里暗暗诧异、惊奇不已,拉了拉吴碧影衣袖,轻声道:影姊!你看,这声响不是飞禽,更不像是什么暗器! 彭奈结说话时,这颗发出怪响的黑点,已徘徊在他们两人的上空,而渐渐向下方落来! 吴碧影大声惊奇地道:铭弟!不是飞禽,不是暗器……是个长了两只翅膀的大箱……喔!不!是辆有翅翼的飞车! 吴碧影直眼看了这辆光怪陆离,悠悠下降的飞车,大声向彭宗铭道:\"铭弟!快看!快看!飞车上还坐了一个人……嗒……铭弟,还是一个没有腿的老头儿呢! 吴碧影指手划脚。这一幕幕的变化,也映进彭宗铭的眼前。 他几乎怀疑自己在光天白日下,做了一场离奇莫测的梦。否则,被陷在天池玉阙朝阳三石的乙鸥子老前辈,怎地会从天而降呢? 乙鸥于飞车着地,喃喃诧异似地自语道:唔!明明看到铭儿跟一个年轻少女在这小道上走。怎地眨眨眼就不见了? 乙鸥于飞车着地所在,跟他俩树林藏身处隔不多远,所以,这位老人家嘀咕自语声,彭宗铭很快听到! 彭宗铭牵了吴碧影,从树林里奔出来,嘴里一边大叫道:乙鸥子老前辈,铭儿在这里呢!\" 乙鸥子见彭宗铭手里牵着一个美貌的陌生少女,不由得微微一怔! 彭宗铭涨红了脸,把吴碧影师门简略地说了下,替她向这位武林硕果仅存的老前辈引见一番! 乙鸥子一听这小女子身世来历,神情之间显得一怔,接着不胜感触地喃喃道:原来小女侠还是南海八禾岛苍松睡客罗道友之高足! 彭宗铭听乙鸥子此说,显然尚有弦外之音,所以,带了一份惊奇而意外的神情,十分恭敬地问道:乙鸥子老前辈,你老人家是不是跟影姊的师父,南海八禾岛苍松睡客老前辈,曾有相识? 乙鸥子含笑地点了点头,感触不已地道:年岁不留情,说起老夫与苍松睡客罗道友一段渊源,那是在数十年前的事情了。想不到故人之徒,竟会在此时此地相遇! 这时彭宗铭心里对梁上客廖清的身份有了一番解释,他暗自思忖道:莫不婆婆金傲霜,苍松睡客罗奇,与廖叔父三人,乃是亲师兄弟,……后来廖叔父早年负气出走,以廖永年之名,改为廖清,接着江湖上又送他一个梁上客的雅号,所以武林上谁都不知道这位梁上客廖清真正的师门来历! 当然,这位乙鸥子老前辈,亦决不会想到这位游戏人生,玩世不恭,且以小偷儿尊称的梁上客廖清,竟是故人苍松睡客罗奇的师弟! 莫不婆婆金傲霜,以师兄代师父,传授廖叔父武技,而他早年负气出走,尚未得着师门真髓实学,以致此番叔侄陌路相遇,而数次栽在影姊手里。 吴碧影一听这位断腿老人乙鸥子,竟是师父昔年故友,急忙上前,恭恭敬敬施见一礼,道:影儿拜见乙鸥子老前辈。 吴碧影此称乙鸥子老前辈显得亲切而恭敬。 乙鸥子点头含笑道:好孩子,免礼吧! 第55章 朝阳三石 乙鸥子含笑地向吴碧影说话时,彭宗铭旁边注意到,这位老人家所坐的这辆飞车,就是茶客于七带来白云山的那辆驭风逍遥车,这时不过多了一对装置离奇的铁骨布面的翅膀。 当他看到眼前这情形时,已很快把许贤所说的四位老人家中有位腾云飞走的疑团解开了。 彭宗铭见乙鸥子的话说完,急忙接上道:乙老前辈,您老人家是乘了这辆驭风逍遥车,飞离朝阳三石怪阵的? 乙鸥子微感愕,倏地会意,反向彭宗铭道:铭儿!你是不是和廖英雄已上山探听过一次,所以才知老夫乘驭风逍遥车飞离朝阳三石的事? 彭宗铭听乙鸥子问出这话,不胜内疚地叹了口气!接着就将与梁上客廖清私离白云山来此陇地西倾山的经过情形,详细说了遍,接着又道:廖师叔从野山驼叟姜明处,听得几位老人家遭陷在菩提门总坛的朝阳三石怪阵里面,他跟开山金轮崔明和乙乙老前辈在西倾山麓的芥石镇,准备等着烟翁与痴婆子两位老前辈后,再共同讨伐菩提门总坛! 彭宗铭说到这里,乙鸥子插话道:你跟影儿不及等待他们,就私下先离开芥石镇,上西倾山百拉峰探听……! 彭宗铭涨红了脸,颔首\"嗯\"了声,接着道:\"昨晚我跟影姊闯入西倾山百拉峰,从一名菩提门头目的嘴里才知道这几位前辈中有一位老人家腾空飞走……\" 旁边的吴碧影接上道:不过咱们还不知道就是您老人家坐了这辆驭风逍遥车,腾空飞离朝阳三石怪阵的。 乙鸥子坐在驭风逍遥车上,不胜感触地点了点头! 这时,彭宗铭急需知道儒侠欧振天、茶客于七、酒丐康武这几位老人家,离白云山后,闯进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的详细情况。 所以,他焦急不安地看着乙鸥子,局促地问道:乙老前辈,您跟他们三位老人家,如何来这里西倾山百拉峰,又怎地会踏入朝阳三石的怪阵里的? 乙鸥子就把自从他和梁上客廖清私离白云山后,众人焦急不安,弃离白云山的一段经过说了一遍。 接着又道:烟翁任道友,在鄂北老河口三官集鸥庄,替薛道友治疗五毒砂病伤。儒侠欧道友因为爱女被掳,加之你不告而别,也要来此西倾山。于是老夫等数人,伴同他先来。 彭宗铭听得心里更是愧疚不安。 乙鸥子接着道:\"西倾山百拉峰的菩提门总坛,占幅近百里,布置得确是严密雄险。我等夜探天池玉阙,越破三道关口,杀死无数菩提门中人……\" 他说到这里,朝彭宗铭看了一眼,突然岔开话题道:当初我们四人认为你和廖英雄,在情急不加考虑的情况下,极可能遭陷在菩提门总坛里,再则儒侠欧道友闺女婉丽姑娘,已先落入他们手里……! 彭宗铭不敢插嘴,点头\"嗯\"了声! 吴碧影一直十分注意地在听他们说话。 乙鸥子轻吁了口气,重又转入正题,道:菩提门总坛三大掌门人所在的天池玉阙左右和后边都天然矗立着品字形的诡奇峰岭。 他说到这里时,彭宗铭已知道,在芥石镇酒肆里,曾听姜明说到过,在天池玉阙左侧,有锐风怒号的度恨山,右是焦雷不绝的引悉岭,天池玉阙的后边,是昼夜鬼影幢幢,阴雾沉沉的晚韶四邱。 乙鸥子不堪回首地又叹了口气,道:老夫与三位老英雄闯入百拉峰,陷入朝阳三石后,才知道自己遭逆徒断去两腿,幽禁数十年,无形间却铸成了一桩百死难赎的大错。 彭宗铭心道:菩提门设总坛于西倾山百拉峰,与您乙老前辈又有何干系呢,怎地说铸成一桩百死难赎的大罪呢? 乙鸥子还是不胜惋惜地接着道:传说天下武林有两宗稀世珍奇的秘笈,一部是《菩提梦幻录》,另一种是《太昊玄鉴》,现在全落在菩提门中人之手。 老夫这部《菩提梦幻录》其中有记述天下灵山奇谷的一段,而菩提门这批孽障,设总圩于西倾山百拉峰,在三座品字拱围的诡异山峰下,造了一个天池玉阙,就是根据这部《菩提梦幻录》中载录而来。 彭宗铭与吴碧影俱听得不胜惊奇。 乙鸥子沉痛地接着道:此番老夫等四人陷入天池玉阙前的朝阳三石怪阵,并不意外。 即使侥幸越过朝阳三石怪阵,接近天池玉阙处时,还会有不少幻变无常,玄奇莫测的埋伏。 老夫昔年对这部《菩提梦幻录》竟没有苦心精研,反遭逆徒杜训所盗,以致铸成今日之恨! 彭宗铭呐呐地插嘴问道:乙老前辈,照您老人家这么说来,今日天下武林,就没有谁能闯破百拉峰天池玉阙了? 乙鸥子神情肃穆,缓缓道:有,不过不是人,是一部书,就是落入菩提门的另一部秘笈《太昊玄鉴》! 彭宗铭听乙鸥子这么一说,不由想起父母罹难,全家遭害的一段往事,叹了口气,禁不住热泪又要往上涌。 吴碧影睁大了一对美目,焦急地问道:铭弟,你怎么啦? 彭宗铭悲愤痛苦地向乙鸥子道:铭儿父母就是为这部《太昊玄鉴》痛遭毁家之难! 乙鸥子听得猛一怔,道:铭儿!想不到在你身上,还有这段因果! 又道:铭儿!不必悲苦,菩提门伤天害理,已为天下武林所不齿,你这桩血海深仇,迟早会有个交待! 乙鸥子有意要岔开当前的话题,别让彭宗铭心里难受。所以,接着道:当今武林这两部奇书,《菩提梦幻录》多载天下各地灵山奇谷,罕闻珍物及诡异离奇之事;至于《太昊玄鉴》却以上乘武学修为为主以及岐黄之道,奇门八卦等。 乙鸥子刚说到这里,吴碧影插嘴问道:乙老前辈!百拉峰天池玉阙前的朝阳三石怪阵,不是河图洛书,奇门八卦之类? 乙鸥子摇头道:朝阳三石怪阵,已非属于河图洛书,奇门八卦之类,乃是因着百拉峰诡异离奇的形势,而人工造成的! 否则此次茶客于七他毕生精研轻车神算,奇门八卦,岂能被难倒! 彭宗铭好奇地道:乙老前辈,您老人家又如何脱离朝阳三石怪阵的? 乙鸥子听他此问,不胜怅俩地叹了口气,轻抚了驭风逍遥车把手处,感触地道:老夫此离朝阳三石怪阵,还是要感谢茶客于七,凭他颖悟绝伦的智慧,替老夫制下这辆驭风逍遥车,不但使老夫忘却自己残废的痛苦,更是如虎添翼,行动捷便,甚至高逾寻常人一等。 老夫等四人,撞进朝阳三石怪阵后,四下分散,老夫不得已照了于英雄说的,拨动驭风逍遥车数个转扭中一个,突然车身震动,张开两翅,驭风腾起,上升速度,极其迅速,待菩提门中人发现,发射暗器时,老夫这辆驭风逍遥车已腾升到半空。 二人听得不胜羡慕,直看着这辆驭风逍遥车。这时,吴碧影突然又问道:\"乙老前辈!这些天来,您老人家乘了驭风逍遥车飞翔在天空,您没感到肚子饿?而且这辆飞车一直在天空飞,可以不下来? 乙鸥子慈爱地朝她看了看,从腰袋处十分小心地掏出一只玉瓷瓶,打开塞子,倒出几颗有黄豆般大的白色丸粒给他们看,接着道:老夫饥饿时,就服下这''太虚金关丹'',能维持三五天。至于这辆驭风逍遥车,凌空飞过一时后,需要绞上齿轮弹簧。 乙鸥子接着又道:\"夜晚老夫落在宁静的山岩洞穴住宿,或是树林隐处。一边探听他们的动静,一边随时注意是否有我等同道来此。不意就在这山径小道上,看到你们二人。这时,彭宗铭焦虑不安地向乙鸥子道:乙老前辈,被陷在朝阳三石的他们三位老人家,身边也藏有这太虚金关丹吗? 乙鸥子点头\"嗯\"了声,道:烟翁任英雄思虑周密,在我等临别时,生恐万一有意料不到的变化,所以给每人这么一瓷瓶太虚金关丹。 缓缓又道:铭儿,你别感虑不安,儒侠欧英雄等三人,虽被困朝阳三石怪阵,如没有意外变化,短时期内不会有性命之忧。 吴碧影天真地向乙鸥子道:乙老前辈!您这辆驭风逍遥车既能凌空飞翔,从朝阳三石的怪阵里平地腾起,怎地不把他们三位老人家一块儿救出来呢? 乙鸥子惋惜地道:过去于英雄曾说过这辆驭风逍遥车凌空载重量,仅有一人。老夫两腿被废,眼前行动就是这辆车,又如何去救出他们呢? 说到这里,又若追忆似地道:\"而且当时我等四人进入朝阳三石怪阵后,已四下分散。\" 这时吴碧影陡然发现自己失言了,不由粉脸一红,领首低垂在脸前。乙鸥子不以为忤的朝她柔和地笑了下。接着还是缓缓地道:\"所以,要粉碎菩提门,天池玉阙的狼窝虎穴,必须要重新取得《太昊玄鉴》,在这部宝笈里,载有玄奇高深的绝传武学,只有这样,才能破除菩提门在天池玉阙的所有光怪陆离的埋伏……\" 乙鸥子昔年握有这部天下武林所瞩目的《菩提梦幻录》秘笈,虽然没有苦心精研,可是他知道这部秘笈与另一部亦为稀世珍奇的《太昊玄鉴》秘笈,有所相击相克之处。 这时,彭宗铭喃喃地道:\"乙鸥子老前辈,儒侠欧伯父的女儿婉丽姊姊,她是否囚禁在朝阳三石的怪阵里?\" 乙鸥子听他此问,稍作半晌沉思……才猜测似地道:\"据老夫看来,婉丽姑娘可能还不在百拉峰菩提门总坛……\" 乙鸥子接着说道:\"这次老夫等四人,闯入占幅近百里的百拉峰菩提门总坛,连破三关,可说已惊动了菩提门三大掌门人阿弥陀上人,珠蕊宫主卓英,铁背神驼柯元以外的所有高手能人!\" 酒丐康道友用打狗棒击毙百拉峰菩提门暗云坛坛主!……儒侠欧英雄运使都天沉雷掌,劈伤冷月坛坛主……! 在这场激战中,老夫等四人没遇着一个女流……婉丽姑娘被离魂魔娘郑喜所掳,这次她如亦在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她不会参与这场厮杀。所以据老夫看来,如若离魂魔娘郑喜不在此地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婉丽姑娘当然亦不可能来此地!\" 乙鸥子把这段经过虽然解释得很清楚,可是彭宗铭听来,却是一片困惑迷惘,喃喃自语般地道:\"那么说婉丽姊姊吉人-自有天相!\"这时,乙鸥子仿佛想起一桩极重要事似的,显得异常郑重地向吴碧影道:\"影儿!你师父苍松睡客罗奇,现在是不是还在南海八禾岛?\" 彭宗铭见这位老前辈忽地岔开话题,不着边际的向吴碧影问出这话,心里不由一怔! 吴碧影睁大了一对晶莹美目,可能与彭宗铭有同样感触,半晌,才\"唔\"了声,点头道:\"师父还是在南海八禾岛。\" 乙鸥子像想到一桩有趣事似的,莞尔笑了下,又道:\"影儿!你师父还是那么爱睡?\" 吴碧影听乙鸥子问起这事,倏地嘟了小嘴,显出一份委屈似地道:\"他老人家老是爱睡觉……有时躺在大树下,一睡就睡了数十天……影儿看得心里怪别扭的。\" 彭宗铭听得不由一怔,心道:\"天下哪有一睡就睡数十天的人,可能这位罗老前辈常要害病,身体不舒服的缘故。\" 吴碧影接着又娓娓地道:\"师父他老人家一睡数十天,可是有的时候,却是几个月不想睡觉!\" 彭宗铭听得心里更奇,嘀咕道:\"这位罗老前辈,真是一位风尘奇人,武林怪客。睡了数十天,又接着数月不想睡觉!\" 这时乙鸥子又含笑地问吴碧影,道:影儿!你师父睡觉醒来时,在八禾岛上干些什么事? 吴碧影闪烁着一对黑黝黝的眼珠儿,显得不胜困惑,迷惘地道:\"师父他老人家一天到晚挖掘泥坑,有时影儿看得恼了,大声地问他老人家:''师父!你老人家干嘛不歇息?一天到晚挖掘泥坑'',师父总是笑眯眯地回答道:''年老啦!没有事做……活动活动筋骨……''。\" 彭宗铭听了又是一怔,他老人家没事做,竟来个挖掘泥坑! 乙鸥子颔首笑道:\"罗道友宝刀未老,必有一番作为,当然不是你影儿能知道的!\" 这时,乙鸥子显得十分穆肃郑重地向他们二人道:\"老夫现欲往南海八禾岛一行,会会数年未见的故友,在老夫尚未回来时,你等切勿闯入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免得作无谓牺牲!\" 说到这里,忽地想起似的又道:\"你们可到芥石镇,寻找梁上客廖英雄等众人,把老夫的情形,告诉他们!\" 彭宗铭点头应道:\"铭儿知道!\" 这时,旁边的吴碧影诧异而意外地道:\"乙鸥子老前辈,此去南海八禾岛,路程很远呢……\" 乙鸥子摇头含笑道:\"老夫有此辆驭风逍遥车,肋生双翅,来回很快。\" 说到这里,又向彭宗铭道:\"铭儿,老夫回来后,就往芥石镇上元酒店找你们!\" 第56章 乡村少女 乙鸥子乘驭风逍遥车离开后,彭宗铭和吴碧影沿着西倾山百拉峰山麓小径,回到芥石镇! 二人找着梁上客廖清等众人喝酒的那家酒店,却是人去楼空,形踪渺渺,廖清、崔明、乙乙和尚等已不知去向! 彭宗铭拉长了脸,叫苦不迭的向吴碧影道:\"影姊!坏啦!廖叔父等因着我们不告而别,料定是上西倾山百拉峰了!\" 吴碧影稍作半晌沉吟,倏地柳眉儿一挑,缓缓安慰似地道:\"铭弟!先别焦急。廖师叔行事深谋远虑,平时虽诙谐成性,处事他极有分寸。咱们先找寻看看。\" 彭宗铭听她此说,稍微心里安了些,点头\"嗯\"了声。 二人顺芥石镇小街小巷所有的酒肆茶场巡看了一匝,始终没有找着廖清等众人的影子! 而在街市上,却看到不少粗眉戾目,身穿疾服轻装的彪形大汉。上次他们在这里时,似乎没有看到过这等情形。 他们两人在注意这些汉子,而街上行走的这些劲装汉子,似乎对这对身穿华丽劲装的少年男女,亦有了几分注意! 彭宗铭把吴碧影拉向静僻的小巷里,附耳说了几句话,然后两人来到大街上的一家估衣铺里,各人买了一套合身的粗布衫,捷速的离开芥石镇而去! 当他们两人又回到芥石镇时,谁也不会相信,这是一对武林前辈的高足,身怀上乘武学的少年男女! 彭宗铭穿了一套黑灰色的衫裤,足下光脚套了一双草鞋,头戴一顶遮太阳,避雨水的笠帽,本来一张端庄润玉般的俊脸,这时变得黑里透红,活像一个种庄稼的年轻长工! 吴影穿了一身深蓝色的袄裤,一绺青丝柔发,这时扎了一条大辫子,嫩白的粉脸,亦已变得棕黄色,任何人看到,相信这是一个从乡下来的大姑娘! 他们两人背上,都背了一包沉甸甸的东西! 彭宗铭朝吴碧影笑了笑,悄声道:\"影姊,方才咱们所用的易容药,还是廖叔父的东西,想不到咱们现在居然用到了它!\" 吴碧影看了他一眼,忍俊不住,\"噗\"的笑了声,接着轻语道:\"铭弟,咱们两人现在的打扮,即使怀了一肚子怪名堂的廖师叔见到,他亦一定认不出来!\" 说话时,大街上对面走来几个穿了武生劲装的大汉,她霍地想起似的,悄声向彭宗铭道:\"铭弟,这些劲装大汉看来都是菩提门中派下来的。\" 彭宗铭点头\"嗯\"了声,接着轻轻地道:\"此地芥石镇,位于西倾山百拉峰山麓,此番前有儒侠欧伯父等老前辈大闹菩提门总坛,后来咱俩又杀死了他们不少人……这些牛鬼蛇神当然要注意到山麓处的近处集镇,咱们现在易容改装后,在行动上方便多了。\"这时吴碧影又突然想起似的道:\"铭弟,乙欧子老前辈,乘驭风逍遥车往南海八禾岛师父处,来去行程总当花几天,咱们何不就在这西倾山百拉峰山麓近处走动一番,亦可以知道菩提门总坛的外围形势!\" 吴碧影提出的这个主意,彭宗铭欣然点头称是。 二人沿着西倾山百拉峰小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这时,崎峨日落,二人来到一处荒僻的小村上,这里村集落居百来户本地人,所有的闹处,亦仅是一条直街。 吴碧影轻揉了下自己肚子,娇啼中带了一份委屈的神色,娓娓向彭宗铭道:\"铭弟,肚子饿啦!前面是处村集,咱们找些吃的东西,把肚子填饱了才是。\"彭宗铭怜爱地看了她一眼,含笑不安地道:\"影姊!你为了铭弟,遭受了这么些委屈…… 他话还没说完,吴碧影美目瞪了他一下,薄怒娇啼道:\"你把话扯到哪里去啦,咱说的是肚子饿,可没跟你谈过这些事!\" 彭宗铭咧嘴\"嘻\"的笑了声。 二人边走边谈,不时注意街上酒店食铺,结果几乎走完这条直街,才在街头东端,见到一家简陋不堪的酒肆。 彭宗铭脸肤显出不胜愧疚的神情,耸耸肩,指着这家酒店朝向她笑道:\"影姊,街上就是这么一家酒肆食铺,咱们就在这里委屈一下……好不?\" 吴碧影听得又近乎不乐意\"嗯\"了声,接着道:\"铭弟,能找到吃的地方,已经算不错啦,还谈什么委屈不委屈!\" 二人说话时,已走到这家酒店门口,彭宗铭十分注意地朝店铺看了眼! 这家店铺虽然简陋不堪,或者因着这里仅乎一家的缘故,生意买卖却是十分忙碌,里面除了本地乡民外,还有不少贩夫行商之类的食客。 彭宗铭和吴碧影进店后,就在靠内墙脚沿的一张空座处坐下来,吴碧影吩嘱店家端上荤素数碟和一壶暖酒! 二人一边吃喝,一边轻声的说着话。 吴碧影突然粉脸涌出一堆薄薄的红云,朝彭宗铭嫣然一笑,悄声柔语地缓缓道:\"铭弟,你影姊跟婉丽姊姊,谁长得漂亮?\" 吴碧影此时此地向彭宗铭问出这话,不由使他有点啼笑皆非﹣﹣可是他不能不回答她,只有露出一缕柔和的笑容,微微点头道:\"影姊,你和婉丽姊姊各有所长,各占其美,可以说不分仲伯!\" 吴碧影\"嗯\"了声,臂搁在桌上,臻首藏进臂弯里,接着又轻声细语向他道:\"铭弟,你喜欢影姊,还是喜欢你婉丽姊姊?\" 彭宗铭一张黑里透红的脸肤,经过易容后,这时陡然又添了几分红色,嗫嚅而显出一份别扭似地道:\"都……都喜欢!\" 吴碧影突然抬着面颜,朝彭宗铭地\"噗\"的笑了声,却是不厌其烦地追着又问道:\"铭弟,你以后找着婉丽姊姊,是否会再不理你影姊?\" 彭宗铭被她问得张嘴愕住,半响,才呐呐地答道:\"影姊,你想得真多,铭弟怎会不理你呢?\" 他说话到这里,仿佛会被人偷听去似的,不安地抬头向店铺四周看了一匝! 当他眼神过处,突然,在酒肆店门进入的一角,被一桩新奇的事物吸引住了,神色骤然大变! 吴碧影这时却在甜甜蜜蜜,沉浸在小儿女甜蜜之中,陡见铭弟脸肤显出不安之色,亦不禁暗自一怔。 她亦照着吴碧影出神凝视的一角看去﹣﹣就在她一眼瞥过处,顿时满肚子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怪味,恨恨地大声娇啼道:\"饥猫见到耗子似的,看你这副馋相,真没出息!\" 吴碧影大声娇怒,猛地把他惊醒过来……听她说出这话,蓦地,他一张脸熏得火辣辣发烧起来。急得搔手扪颊,涨红了脸,结口呐呐地分辩道:\"影姊,你……你错怪我啦……影姊!天下有没有二人长得一模一样的?\" 吴碧影大声说出这话,又见彭宗铭一副焦急不安的样子,知道自己话说得太过份了﹣﹣他们二人相聚至今,彭宗铭从未有对自己这样过。 彭宗铭一边向她问话,一边不住地向门口一角的桌座上看去。 他这份情形,映进吴碧影眼里,她知道铭弟遇到一桩不寻常的事了……她听彭宗铭问出这话,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当然有嘛!孪生兄弟,或是姊妹,他们脸相就很像! 吴碧影话还没说完,彭宗铭陡地从袋囊掏出一块碎银,扔在桌上……急急地向她道:\"影姊,咱们快走,她已在前面走啦!\" 说着,拉了吴碧影,大步走出酒店! 吴碧影被他莫名其妙的拉出酒店,彭宗铭焦急地朝直街两端看了看,倏地指向直街东端尽处,觉得一份安心似地道:\"影姊,她才走到前面不远处。咱们暗地跟踪去!\" 吴碧影抬眼看去,离自己数十尺远处,一个极苗条娉婷的背影走在前面……正是彭宗铭在酒肆所看的那少女! 二人缓步走在少女数十尺的后面,吴碧影美目滴溜一转,倏地领悟过来,悄声地向他道:\"铭弟,你说前面那少女会是婉丽姊姊?\" 彭宗铭一边走,一边\"唔\"了声,却是显得心绪十分零乱地道:\"是她!是婉丽姊姊……就是脸蛋儿好像显出黑一点!\" 吴碧影听得不以为然,轻声道:\"铭弟,如果是婉丽姊姊,怎会是一个乡下大姑娘打扮呢?\" 彭宗铭朝自己衣衫看了眼,分辩道:\"咱们能化妆,她当然亦可以!\" 吴碧影不胜困惑,迷惘地道:\"铭弟,婉丽姊姊在白云山一个人在外面单独地走呢?\" 彭宗铭听她这话,吁了口气,接着就把过去痴婆子薛玲玲之徒遭离魂魔娘所掳,饮下孟婆离魂汤,迷失真性的一段故事说了一遍。接着道:\"后来咱和薛老前辈,廖师叔上外方山鹿鸣峰……咱吹奏琼楼十二曲中酉声,幽涧鸣泉,戍声,古寺钟声,点醒了薛老前辈徒儿玉郎君尚何卿的混沌迷梦!\" 彭宗铭说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道:\"所以,离魂魔娘郑喜掳走婉丽姊姊。如果亦给她服孟婆离魂汤诸类的毒物,老魔婆就不怕她私下逃脱了!\" 吴碧影听后\"嘻\"的笑了声,道:\"铭弟!你既然身怀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干嘛还用得发愁。你过去用琼楼十二曲中酉声,幽涧鸣泉,和戍声翔古寺钟声,点醒薛老前辈徒儿尚可卿,你现在何不用同样方法,来对付婉丽姊姊!\" 彭宗铭听了点头\"嗯\"了声! 可是,接着又道:\"不过这事还要周密些才行,铭弟,天下同名同姓,或是长得容貌相像的人常有发现,走在前面的小女子,现在只能说像婉丽姊姊,可不能说就是婉丽姊姊!要是你震撼武林的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用在一个无知的乡村姑娘身上,那不是一桩天大的笑话!\" 彭宗铭颔首称是……旋即睁大了一对乌黑的星眸,直愕地看了她,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依咱看来,好在乙欧子老前辈此去南海八禾岛见师,不会就在这两天回来,所以,咱们先注意摸索这小女子的住地与身世!\" 吴碧影说话此时,已是暮色重掩,天色昏暗,稀薄的星月光照下,只能看到近处四周。 二人忙了说话,在一眨眼之际,走在前面的乡村少女,不知去向! 彭宗铭急得双肩微晃,身形暴递,以极捷速的轻功,飞向少女方才走过的那一条山径小道。 这条山径回迂曲折,一边是陡立耸天的削壁,另一边是茂盛树林,二人在近处找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寻不着一点蛛丝马迹! 彭宗铭道:\"影姊,这究竟是怎地一回事?难道咱们遇着山魈旱魃等怪物不成?\" 吴碧影稍有停顿,似乎是刚才自己的说法,已有了一个变更,道:\"铭弟!咱们不必妄信鬼神之事。照此看来,这乡村姑娘极可能是婉丽姊姊?\" 彭宗铭听她此说,急急地问道:\"影姊,这话怎讲?\" 吴碧影缓缓地道:\"这乡村姑娘与婉丽姊姊容貌一模一样,当然是目前最大的证据,要是寻常的少女,决不会夜深人静,单独走在山径小道上的。至于方才突然失踪,可能发现自己被人家注意了,而且咱们都经过一番易容化装后,她不知道咱们是谁,所以躲进附近的隐蔽处!\" 二人在树林里,一边寻找可疑之处,一边在谈话时,忽然一声娇叱,道:\"你俩一对狗男女,鬼鬼祟祟的跟了咱姑娘后面干吗?\" 彭宗铭转眼看时,正是在酒店见到的酷肖婉丽姊姊的那乡村姑娘,这时她手中握了一口寒光四射的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挑出粼粼光波,一招二式,左点影姊,右削自己这边来! 这时彭宗铭后悔不已,不该易容化装。 诚然,在眼前的形势下,毫无疑问的,这是遭离魂魔娘郑喜所掳,儒侠欧振天的掌上明珠婉丽姑娘! 彭宗铭见欧婉丽招势凌厉,已向自己这边指来!倏地身形暴退数步,大声道:\"婉丽姊姊,咱是彭宗铭……铭弟!\" 第57章 孟婆离魂汤 欧婉丽陡然听到这缕极熟悉的声音,急把剑势收下。月光下,凝神贯注,惊奇地看了这个头戴笠帽,穿了一套灰黑色衫裤的农家少年,惊奇地大声问道:\"你……你究竟是谁! 彭宗铭听婉丽向他问话,苦笑道:\"婉丽姊姊,我﹣﹣我是铭弟呀!\" 欧婉丽听彭宗铭如此答话,似乎在某种意识趋势下,她朝他身边的吴碧影看了眼,含了一份极不自然的口吻,仍怀疑地问道:\"你是彭宗铭……铭弟!\" 彭宗铭喟然感触地道:\"婉丽姊姊,你铭弟的声音,难道还听不出来吗……?因你婉丽误遭离魂魔娘郑喜所掳,我和这位吴碧影姊姊,冒了万死之险,来此西倾山相救,想不到咱们会在此见面。\" 彭宗铭说到这里时,欧婉丽幽怨轻叹了口气,蜂首微婪,朝吴碧影看了眼! 彭宗铭有所顾忌似的四周看了下,接着又道:\"婉丽姊姊,别后情形,一言难尽,这里说话不妥当。\"欧婉丽答道:\"老魔婆出去了,不要紧,这里不会有人来!\" 她十分柔和的说出这句话,却把彭宗铭和吴碧影听得困感、迷惘至极! 照眼前形势看来,显然欧婉丽没有中着离魂魔娘郑喜的迷神离魂的鬼域伎俩,她神智清朗,绝无一点异于常人之处! 欧婉丽既然没遭离魂魔娘郑喜之毒手,而这老魔婆居然毫无禁忌的把欧婉丽放任自在,这点不禁使彭宗铭和吴碧影惊愕不已。 这时,彭宗铭忘了自己该说的话,却惊奇不已地问欧婉丽道:\"婉丽姊姊,你没受这老魔婆的委屈,她没要你服下孟婆离魂汤?\" 欧婉丽轻轻\"嗯\"了声,她抬头朝彭宗铭身边的吴碧影瞥过一眼,倏地低头应声道:\"有的。结果老魔婆自己把这杯孟婆离魂汤喝了!\" 彭宗铭听欧婉丽说出这话,骇然惊奇至极,心里暗自纳闷,婉丽姊姊为什么满显着黯澹幽怨之色,照理说,自己与她此番相见,可说是劫后重逢,而且这等重要的事,她却说得这般的轻描淡写! 他心自嘀咕了一阵,正要开口时,旁边的吴碧影粉靥花绽,展出一缕轻盈的笑意,娇躯挪前一步,一手轻握了她纤手,柔和地道:\"婉丽姊姊,我们虽然才见面,铭弟谈起你不知多少次了。有几次他想起你都哭了!\" 彭宗铭听得脸通红,心里却一片愕然,嘀咕忖道:影姊对婉丽姊姊说这些话干吗? 欧婉丽听吴碧影这话,本来沉郁、幽怨的粉脸,这时突然展出一层焕然奕奕的神采,蚝首微挺,先向吴碧影游过一瞥感激的神情,接后,才朝彭宗铭含情脉脉,无限情意地看了眼,粉脸一红,倏的又低下头来。 吴碧影接着又甜甜含蓄地道:\"婉丽姊姊,现在铭弟看到你,他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呢。\" 欧婉丽听得粉脸骤然涌起两朵红云,在月光下,显得分外娇艳。 急需要知道的,是离魂魔娘郑喜自己会喝下孟婆离魂汤的这段怪事!他看了欧婉丽一眼,希望她很快说下去!昊吴碧影戏趣似地一说,一颗本来几乎窒息的芳释☆这时陡然舒畅了不少,她低了头,仿佛在回味方才吴碧影向自己说的话,诚然,她没有注意到眼前彭宗铭的动静! 自吴碧影朝彭宗铭瞅了眼,倏地柔声地向欧婉丽道:\"婉丽姊姊,老魔婆怎地会自己喝下孟婆离魂汤?\" 味血吴碧影问出这话,彭宗铭不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这时,欧婉丽才想起自己需要告诉他们这段事,她轻轻叹了口气,似乎这桩往事又勾起她一桩忧郁不快的往事! 欧婉丽接着缓缓地道:\"在白云山,我遭离魂魔娘郑喜所不后,当睁开眼来时,浑身遍体酥软疲乏至极,而且已经来到这西倾山麓的石屋里了……\" 救漫\"彭宗铭听到这里,关怀而不安的插嘴问道:\"婉丽姊姊,是不是这老魔婆用迷药把你弄得昏迷过去? 欧婉丽点头\"唔\"了声,道:\"原来这贼魔婆用厉毒的''离魂香'',把我沉迷过去有数十天之久,所以我醒来时,感到酥软疲乏不堪!\" 这时吴碧影忍不住追问道:\"婉丽姊姊,她自己怎会喝下孟婆离魂汤的呢?\" 欧婉丽含笑地向她看了眼﹣﹣似乎在告诉她,我就会说下去的﹣﹣接着指了身后的树林深处,道:\"离魂魔娘把我带到那间石屋后,除了行动上不自由外,这老魔婆对我尚不错,可是我很注意她给我吃的东西! 这样过了一些时候,并没有发生意外,这时我知道这老魔婆,或许不在饮食上下毒手,有一天,突然她显得很关心的对我道:''孩子!你对你娘可不能见怪呢,你娘为了疼你喜欢你,才把你带来这里,你别想家,过一些时候,娘会把你送回去的……''老魔婆说着时,指了桌上两杯玉瓷杯里盛着的东西,又道:''孩子!你娘怕你身体亏虚,特地熬煮一点''八补汤'',东西不多,刚好盛起咱娘俩一人一杯''。\" 欧婉丽说到这里时,朝彭宗铭看了一瞥,道:\"当时我一听老魔婆说什么''汤'',倏地想到你铭弟曾说过他用孟婆离魂汤给痴婆子薛老前辈徒儿喝的这回事,心里不禁猛地一震,已知道这老魔婆怀的什么心机!这时虽然忧急万分,可是我没有显在脸上,我走在前面,老魔婆跟在后面,当我靠近桌沿处时,用衣袖轻轻一拂,装得十分无意的使她玉瓷杯边搁着的汤匙掉在地上!\" 因我怀了决心,万一这老魔婆发觉时,只有自己以死相拚,当时汤匙掉落在地上后,我还是装不知道似地到自己桌边椅子坐下!\" 老魔婆千虑一失,我坐落椅子时,她弯腰捡起地上汤匙,就在这一眨眼时间里,我把桌上的玉瓷杯,倏地掉换了下!\" 可能这孟婆离魂汤无嗅无味,是以,老魔婆捡起茶匙后,我与她二人同时喝完玉瓷杯里的汤!\" 欧婉丽说到这里时,月光下本来鲜艳的粉脸,这时掀起一层惊悸不安的神色,似乎这事虽然过去,可是她脑海里,还是留着一个极其恐怖的回忆! 彭宗铭与吴碧影,这时凝神贯注,细听她把经过说完,都没插嘴问她! 欧婉丽轻叹了口气,接着道:\"老魔婆喝下这杯水后,不多时,两手猛抓自己头发,一阵''哇哇''大叫,仿佛遭了一股无法忍受的痛苦!\" 吴碧影突然插嘴问道:\"婉丽姊姊,西倾山百拉峰菩提门中人,是否来过你们住的石屋里?\" 欧婉丽摇头道:\"菩提门中人,都没来过这里。前些时候,老魔婆自己上西倾山百拉峰天池玉阙,见过她师姊珠蕊宫主卓英一次,听老魔婆回来说,她菩提门的掌门师姊,要她做一桩事!\" 彭宗铭听得心里一奇,倏地问道:\"珠蕊宫主要这老魔婆做什么事?\" 欧婉丽道:\"她就说卓英要她做什么事,我生怕引起这老魔婆注意,没有问下去! 吴碧影这时想到她方才说的极有趣的事上,是以接着问道:\"婉丽姊姊,离魂魔娘喝下孟婆离魂汤后,又怎样?\" 欧婉丽粉脸又掀起一层惊悸不安之色,缓缓追忆似地道:\"老魔婆喝下她自己孟婆离魂汤后,两手猛抓自己的头发,嘴里''哇哇''怪叫,脸白的像纸一般吓人﹣﹣一阵怪叫后,又仿佛胸部极度难受似的,一手又猛揉自己胸前,嘴里不停地叫苦!\" 我看她痛苦之状,心里亦不禁替她难受起来,可是不知道解救的方法,只有直了眼,发愣的看着她!\" 欧婉丽说到这里,吴碧影道:\"婉丽姊姊,你还可怜她,要不是你把桌上二只玉瓷杯暗地调换一下,这场痛苦是你受,幸亏你下手敏捷,老魔婆自作自受了。\" 这时,一边的彭宗铭似乎不愿中途打岔而追问道:\"婉丽姊姊,后来呢!\" 欧婉丽见问,接着道:\"那时候情形真可怕极了……石屋里只有我和这老魔婆二人,这时她身上衣衫被揉得粉碎,睁了一对血丝满布的眼睛,仿佛噬人似的瞪着我……我生怕她已知道调换玉杯的事,所以我退到墙根角处,手握剑柄,以防万一!\" 老魔婆看了我几眼后,两边嘴角处,渐渐流下血丝,脸白的更怕人,继后,两眼一闭,''砰''的声响,晕倒在地上!\" 当时我想这老魔婆给我喝的,不是孟婆离魂汤,是其它毒物,现在她自饮后,毒发身死……!我在她脸前,头额处一摸,原来还有一点余热,于是我就把她抱进卧室床榻上……! 这时,彭宗铭插嘴问道:\"婉丽姊姊,当时有没有想要逃走? 欧婉丽摇摇头道:\"没有,那时我有个决定,这老魔婆如果喝的真是孟婆离魂汤,我设法可以利用她一下,万一她喝的是其它毒物,待苏醒过来,她遭了这场折磨后,一身的功夫当然减低不少,我自信尚可以应付她!\" 欧婉丽说到这里,吴碧影由衷称赞道:\"婉丽姊姊,你想的真是!\" 欧婉丽抬头朝她笑了笑,接着:\"老魔婆倒在床榻上,一睡就睡了三昼夜,她醒来时,我守候在她的床前,她睁大眼睛,惊愕地看了我,嘿嘿地道:''姑娘…你……你是谁呀?\" 吴碧影听得很有趣,\"嘻嘻\"笑了道:\"婉丽姊姊,你怎么跟这老魔婆说呢?\" 欧婉丽说到这里时,自己亦感到有趣,就对老魔婆道:\"''妈,你怎么啦,你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家都不认识啦……你摔了一跤,睡了三天,把人都急坏了!''老魔婆听我此说,摸了摸自己头,可能她喝下孟婆离魂汤后,头里还有一阵疼痛,是以轻''唔''了声﹣﹣仿佛不胜感触地道:\"年老了,摔一跤,竟把事情都忘了!''这时,我恐怕这老魔婆喝下孟婆离魂汤,药性不强,见到自己以前的东西,又会想起从前事,我把她以前日常用的东西都收藏起来!\" 彭宗铭突然想起似的问道:婉丽姊姊,你在傍晚时分,去小镇街上干什么? 欧婉丽抿嘴朝他笑了笑,道:\"上小镇街上找东西吃嘛……后来我发现你们俩跟在我后面,我还当石屋的行动被菩提门中人发现了,派人来侦查,我一时急了,抽出宝剑就来先下手为强,想不到竟是你们?\" 欧婉丽微微喟然地道:\"老魔婆自真性迷失后,行动乖戾,很怕见到人,常常一个人躲在山谷隐僻处……有时要把她找到了才肯回来!\" 三人谈谈说说,不知不觉月挂中天,已是深夜时分,欧婉丽向二人道:\"铭弟!影妹!时间不早了,你们跟我一起回石屋休息去吧!\" 彭宗铭不安地道:\"婉丽姊姊!要是那老魔婆回来,咱们该怎么说呢?\" 他们三人又在树林里谈了半个多时辰!已来到离魂魔娘郑喜那幢用石块砌成、结实无比的石屋,见里面灯火闪烁,欧婉丽道:\"铭弟,影妹,老魔婆已回来啦!\" 说着,把门轻轻一推,\"伊亚\"声响,原来门没关上,欧婉丽蹑步进入厅堂,彭宗铭和吴碧影后面紧跟。 只见厅堂里,离魂魔娘郑喜手撑下颌,坐在桌边,似乎在苦苦沉思中,三人进入厅来,她还浑然不知! 欧婉丽走近她身边,蓦地叫了声道:\"妈!我回来啦!\"她仿佛在沉思中,陡然惊醒过来,睁大了一对晶莹美目(虽她年已六十,却是驻颜有术,看来还像个极秀丽的中年美妇人)朝欧婉丽看了眼,当她看到欧婉丽身后的彭宗铭和吴碧影时,神色之间,似乎显得惊愕地怔了下! 欧婉丽指了他们二人,含笑地向离魂魔娘郑喜道:\"妈!你认识她们是谁?\" 离魂魔娘郑喜茫然地摇了摇头,一手又紧抓自己头发,显、得异常忧郁地嘴嘴回答:\"孩子,他们是谁,我记不起来啦!\" 欧婉丽\"嘻嘻\"笑了道:\"妈,这一跤真把你摔惨了……他们是你老人家邀来的,你怎地又忘了呢?\" 离魂魔娘郑喜听欧婉丽此话,朝着这两个身穿农家装扮的少年男女,瞠目愕了下……忧郁地叹了口气。半晌,还是摇摇头道:孩子!妈全都记不起来啦!\" 第58章 母女之间 欧婉丽指着彭宗铭和吴碧影,说他们俩是她邀来的,眼前的事实,不管是与否,离魂魔娘的脑海里,却是困惑,迷惘! 半晌,她极度抑郁,沉痛地向他二人道:\"老身闭眼醒来之际,已失去了以前的回忆,连同自己的姓氏称谓,身世来历都记不起了,两位能不能把来意提说一番,或许老身能从片段往事中,找到过去的回忆!\" 彭宗铭朝吴碧影和欧婉丽看了眼,缓缓地道:\"你老人家不必因着失去以往的回忆而难受,在下能把你治救过来!\" 离魂魔娘听这话,不禁一愕地震了下,抬眼朝这位农家装饰的少年看了眼! 彭宗铭接着道:\"人与禽兽之分,因着人有天赋良智,而能分辨善与恶,否则形于人相,而与禽兽无异! 你老人家身世来历,在下可以告诉你一点,或许能激起你以往的回忆……不过在末说这事以前,在下先说一段故事,请你老人家以天赋良智,来辨别这桩事的善恶! 敢情离魂魔娘郑喜,只是失去往事的回忆,而并未丧失她思考的能力,所以,她眼前会感到这等痛苦。 她听彭宗铭这话,心里感到惊愕至极,彷佛这个身穿粗布衣衫的少年,跟他所说的话极不相称! 她惊奇地看了他一眼,点头轻\"嗯\"了声。 彭宗铭星眸闪射出满含智慧的光芒,朝她看了眼,接着道:\"妇人以三从四德受人爱戴,可是有这么一个女子,她用''银独子''毒蛇,毒杀自己丈夫,又复霸占到别人徒儿,让其饮服迷失真性的药物,使他离走自己恩师二十年,把他占为己有!\" 她仗了身怀绝学,不思荡魔除奸,救人于危,偏偏造孽众生,与江湖上一些牛鬼蛇神,魅魑魍魉,合流同污……!这次她又掳劫了当今武林前辈人物的女儿,作为人质,又要干她泯灭人性,伤天害理的事情!\" 彭宗铭说到这里时,一对星眸闪出正义浩然的精光,盯看了郑喜一眼,接着又缓缓地道:\"你老人家看来,这等江湖败类,武林蟊虫,该不该杀?\" 彭宗铭说到后面的一句话时,离魂魔娘郑喜震了下,可是因着她已消失了一切的回忆,是以,不安的神情很快地平复下来……她抬头迷惘而痛苦的看了彭宗铭一眼,接着点头喃喃地道:\"这种女子太可怕了,不应该把她留在人间!\" 彭宗铭听她说出这话,仿佛完成了他初步计划,深感满意似的朝欧、吴二姊看了眼! 离魂魔娘郑喜说过这话后,陡地又诡异地道:\"尊驾身穿农家粗布衣衫,却谈吐不俗,分明易容乔装而来,恕老身往事无法记忆,能否见告尊姓大名?\" 说到这里,旋首朝吴碧影看了眼! 彭宗铭听她此话,微微笑了笑,指着吴碧影道:\"在下两人,即被邀约来此,当然你老人家以前所曾相识!\" 彭宗铭不亢不卑,含笑说出这话,离魂魔娘郑喜不安似地又怔了下……这时她一手抓了自己的头发,不胜忧郁痛苦地道:\"尊驾用何种方法,来治愈老身失去记忆的怪病!\" 彭宗铭微微点头道:\"医生有划股治病家之心,在下虽非扁鹊华陀之流,你老人家失去记忆之怪病,尚能着手成春,治愈过来!\" 彭宗铭说到这里时,星眸滴溜一转,倏地又接口道:\"你老人家虽然目前记忆丧失,不过你自己还能感到有一身上乘的武学造就,诚然是位武林知名之士!\" 所以,在下有个不情之求,如将你老人家怪病治愈后,在下数人要请你协助,在今日武林做一桩有意义的事!\" 离魂魔娘郑喜听来,在她某种潜在的意识上,仿佛浮起一阵可以捉摸的往事,可是,当她再进一步深思时,一切所能追忆的往事,又倏地完全消失掉……所以她抬头痛苦、郁郁地看了彭宗铭一眼,点头缓缓地道:\"尊驾如能将老身失去记忆的怪病治愈,到时,需老身时自然相助!\" 彭宗铭满意地点了点头,旋首朝吴碧影和欧婉丽看了眼,倏地从对襟大褂的贴身处,取出太玄银笛! 彭宗铭气提丹田,指按笛孔,用太玄银笛把琼楼十二曲中酉声,幽涧鸣泉,戍声,古寺钟声吹奏起来! 酉声,幽涧鸣泉……音韵过去,忽而若风暴雷鸣,忽而若细流潺潺,声调悠扬,拨空不散! 这时旁边的欧、吴二姊,知道这位铭弟吹奏的是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可是她们现在还不知道,彭宗铭所吹的是琼楼十二曲中哪一曲,所以,一听他笛声缭起,尽量自己稳定方寸,抱元守一,不让\"伊鸣\",,扰乱自己心绪! 离魂魔娘郑喜一见他手上这口银笛,仿佛模糊中有过这往事,而神情间,显得微微一怔! 彭宗铭指按笛孔,在他吹奏琼楼十二曲中酉声,幽涧鸣泉时,一对星眸一眨不眨地看着离魂魔娘! 仿佛因着离魂魔娘脸肤神色的变化,来转变太玄银笛所吐出的高低强弱之音! 笛音\"伊鸣\",音韵缭绕,像一片片轻雾薄纱,洒拢在离魂魔娘的脸上! 这时,她困惑、迷惘、忧郁、沉痛的脸肤,因着笛声在她耳沿播绕,慢慢地起了变化! 她那一对迟钝失明的眼睛,似乎因着这缕悠扬起伏的笛声,渐渐地吹走她跟前遮掩的迷雾,放出一缕缕的光芒! 这时,可能因着这笛声音韵的转变,她已慢慢地想起某桩事……某一个人……且已认识了这支太玄银笛! 可是!虽然她脑海深处酝酿起这么一缕缕的意识,而她整个的神智,却已完全沉醉在这缕声乐里! 她的脸肤神情,由迷惘、困惑而转成激怒、怨恨……慢慢地又拢上一层惊悸、恐惧的神色……接着,脸肤不时地抽搐、痉挛……也出极度的惶惶不安! 敢情,这是一桩无法思议的怪事! 一般来说,当你不愿意听某种声音,尽可能把自己两耳掩住,或者是走得远远不要使自己听到……可是彭宗铭所吹奏的琼楼十二曲音律绝学,它所发出的音韵,仿佛蕴含了极大的磁力,把人的听觉,牢牢粘住,似乎宁可丧失自己的生命,也要继续听下去! 彭宗铭一曲酉声,幽涧鸣泉奏完,倏地转调接吹戍声,古寺钟声! 戍声,古寺钟声一曲,音调古怪,倏而音韵缭空绕转。倏而音若戈击冲撞……当凝神细听时,却是隐隐含有青磬\"铮铮\",红鱼\"笃笃\"之声! 青磬红鱼,\"铮铮!笃笃!\"之声,点醒了尘世迷梦! 彭宗铭这曲戍声古寺钟声音律犹未吹完,离魂魔娘饮服自己孟婆离魂汤后,迷失真性的怪病已完全治愈过来! 她的脸上显出一片激奇、怨愤、惊悸、恐惶之色……晃晃摇摇从座椅站起,睁大了眼睛,直看着手执太玄银笛吹奏中的彭宗铭,诚然,这时她整个的神智、意识,已被这笛声所控制,渐渐地流下泪来! 须知,琼楼十二曲以音律发出威力的秘门绝学,它不仅是对付某人而已,凡是当时在场的所能听到的,他会能得到同样的效果! 这间石屋除郑喜外,尚有欧婉丽和吴碧影,这次彭宗铭吹奏的,乃是琼楼十二曲中酉声,幽涧鸣泉,和戍声,古寺钟声二曲,而这二曲的效用是神智恍惚,往事如梦,苦海浮沉,慈航普渡而已! 吴碧影和欧婉丽乃是玉洁冰清的少女,除了一寸芳心憧憬着少女初恋的爱外,没有不可告人的事!所以她们两人听到这二曲音律后,却是感到心猿意马,六神无主,几乎没法控制少女的矜持,而扑向彭宗铭跟前! 至于郑喜,她乃是混闯江湖数十年,是个倍经风霜的武林人物,她一肚子所盛放不可告人的秘密,却是不胜枚举且骇人闻听! 而这次因着琼楼十二曲中戍声,古寺钟声的音韵,缭绕在她周围,控制了她理智与意识,使她无法制住自己,而在\"嘤嘤\"饮泣中诉说出来! 其中包括了一桩骇人闻听的秘密,呓语似地的声音中,隐隐中还能听出,似乎昔年她师父是遭害在目前菩提门三大掌门之人,她师姊珠蕊宫主卓英的手里,她矢志要替师父报血海深仇! 如若不是琼楼十二曲中戍声,古寺钟声神奇玄妙的力量,使离魂魔娘自己说出这话,谁知武林上还有这桩骇人秘闻! 彭宗铭吹完这曲戍声,古寺钟声,离魂魔娘猛抬头朝他们三人扫过一瞥,倏地一缕怨毒而激怒的眸神,盯住彭宗铭的脸,厉声冷冷地道:\"小娃儿!外方山鹿鸣峰公案未了,此番老娘又栽在你手……你方才吹奏武林绝无仅有的音律绝学,难道是半脸神尼昭元师太徒儿? 彭宗铭微微颔首,含笑叱道:\"不敢隐瞒郑老前辈,正是晚辈彭宗铭之恩师!\" 离魂魔娘郑喜听她此说,倏地旋首朝身后欧婉丽看了眼,还是厉声沉峻地道:\"小娃儿!来此菩提门总坛百拉峰山麓老娘的石屋,敢情是要营救这小女子?\" 彭宗铭还是微微一笑,却是十分恭敬地道:\"你老人家自己误饮孟婆离魂汤,记忆丧失,晚辈用琼楼十二曲中酉声,幽涧鸣泉和戍声,古寺钟声二曲音律,将你老人家怪症治愈,相信你患病时所说的话,不会很快忘掉吧!\" 离魂魔娘郑喜怒目一瞪,不耐烦似地叱声道:\"小娃儿!老娘说了什么话?\" 彭宗铭含有某种用意似地朝欧婉丽和吴碧影看了眼,穆肃中含了一丝微笑,缓缓地道:\"请你老人家协助晚辈等三人,消灭今日武林败类菩提门中人……!\" 离魂魔娘郑喜听到他说到这里,陡然昂首一阵\"嘿嘿嘿\"冷笑……厉声道:\"小娃儿!你光天白日说梦话,你不知老娘是菩提门中人物?\" 离魂魔娘郑喜冷笑后,话才说到这里,彭宗铭接着\"哈哈哈\"一阵狂笑,他这笑声,音魄浑厚,阻止了她的话! 彭宗铭笑声未落,旋首朝手里已执兵刃的婉丽和碧影看了眼,接着大声道:\"郑老前辈,我等三人今日以晚辈之礼,向你进言,晚辈师承来历你已知道……\" 说到这里,指了欧婉丽、吴碧影二人道:\"婉丽的身世来历你已知道,这位吴碧影姑娘,乃是息隐南海八禾岛一位武林隐侠苍松睡客罗奇老前辈高足……\" 彭宗铭说出吴碧影师承来历,离魂魔娘郑喜显得一怔的多看了她一眼! 彭宗铭接着道:\"你老人家失去武林前辈的身份,竟以孟婆离魂汤毒物给婉丽姑娘饮服,焉知天意使然,害人反害己!\" 晚辈等三人不但没有兴师问罪,声讨你老人家罪状,我以琼楼十二曲音律秘学,把你治救过来!\" 彭宗铭说话时,离魂魔娘激怒盛愤的脸上,已盖上一层羞愧不安之色! 彭宗铭抬头朝她看了眼,接着道:\"晚辈吹奏琼楼十二曲中二曲时,老人家口露了多桩不可告人的骇人秘事,不但用银脑子毒蛇杀害亲夫蛇郎君田申……而且因着要报师姊珠蕊官主卓英叛门杀师之仇,才投入菩提门中……\" 彭宗铭说到这里时,离魂魔娘脸色苍白,身形晃动,跌退数步! 彭宗铭晓以大义,接着又缓缓地道:\"据武林传闻,蛇郎君田申生前豢养毒蛇,杀死无数无辜生灵,以武林正义说来,虽丧命在自己枕上人之手,却是死不足惜……你老人家为了要报师门血海深仇,才委曲求全,投入菩提门中,为要取得你师姊的信任,不得不虚以词色,作了几桩令正派武林人物所不齿的事来!\" 彭宗铭说到此时,离魂魔娘迟钝无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时,彭宗铭星眸突然射出两道冷芒,低头冷冷地又道:\"晚辈话说到此,先向你老人家告罪! \"此番你若仲雪你师姊珠蕊宫主卓英叛门杀师之仇,晚辈等三人身为武林中人,愿共同讨伐江湖败类!\" 如果你老人家不顾武林节义,晚辈等三人亦愿负上目无尊长之嫌,就在这石屋跟你一斗!\" 彭宗铭不亢不卑说出这话,离魂魔娘听了神色陡变。她朝手执长剑的欧婉丽和吴碧影看了眼,又向彭宗铭看了眼。突然幽郁地叹了口气。 这时,彷佛有某种痛苦,涌起她心头,陡地坐落椅上伏在桌上,耸肩痛哭起来! 离魂魔娘突然显出这份神情,倒出于他们三人的意料之外。 欧婉丽倏地收起宝剑,移步走到她跟前,纤手轻抚着她肩背处,柔声缓和地道:\"妈!过去的事,都别谈了,婉丽自幼丧母,从未得到过母亲的爱护……你老人家不嫌的话,就收婉丽做女儿吧!\" 欧婉丽说到这里,不由一股辛酸涌上心头,珠泪簌簌不止地掉下来! 婉丽突然会认郑喜做\"义母\",更出于彭宗铭和吴碧影的意料之外! 离魂魔娘郑喜心头正值悲苦之间,欧婉丽叫一声\"妈!\"不禁使她浑身一颤,猛抬头,一对珠泪盈眶的凤眸出神地凝视着她,嘴里喃喃呓语似地道:\"孩子……你……你做我女儿?\" 欧婉丽展出一缕甜笑,点头道:\"妈!过去的让它过去……以后婉丽会孝顺你!\" 离魂魔娘两眼噙泪,不胜感触地摇头道:\"孩子!我不配做你妈……我一身都是罪……我……\" 话没说完,两手把欧婉丽搂进怀里,悲啼起来! 这时,彭宗铭和吴碧影,已收起兵刃,亦紧紧站立她们身沿……! 欧婉丽劝慰道:\"郑老前辈,自古圣贤尚有三分错,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以后希望你老人家和我们在一起……\" 郑喜抬头感激地朝她看了眼,倏地,又热泪横流地对怀里的欧婉丽道:\"孩子!妈对你太不应该了!\" 婉丽珠泪盈腮的粉脸,展出一缕娇媚的笑容,稚气的道:\"妈!过去你不知道我,我也不知道你嘛!\" 离魂魔娘轻叹了口气,松开怀里的欧婉丽,这时,吴碧影找到一块拭脸的布巾,递给离魂魔娘,虽然是一个极小的事,可是在过去混闯江湖的离魂魔娘郑喜来说,她已从这些孩子们身上,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 她接过吴碧影递过来的布巾,感激似地朝她看了眼,突然,旋首向彭宗铭道:\"彭小侠,你和这位碧影姑娘,来到这里前,有没有上过西倾山百拉峰菩提门总坛的天池玉阙。\" 离魂魔娘郑喜说这话,就将白云山众武林前辈来西倾山经过的情形,详细地说了一遍! 欧婉丽听她父亲遭陷天池玉阙前的朝阳三石怪阵里,急得\"哇哇\"地痛苦地叫起来。 离魂魔娘郑喜一手搂过欧婉丽细腰,安慰道:孩子!别慌!儒侠欧老英雄既是妈的亲家,还会叫他老人家吃亏?待妈想个主意出来! 第59章 石室渊源 欧婉丽秀目噙泪,焦急不安地道:\"妈!爹遭陷在天池玉阙前的朝阳三石怪阵里……你想什么主意把他老人家救出来呢?\" 离魂魔娘郑喜轻搂了她细腰,安慰道:\"孩子!你别焦急,妈……\" 她刚说到这里,突然停住,脸一红,悄声向欧婉画道:\"孩子,儒侠欧振天是你爹,你又直口叫我妈,以后传出江湖,还当是我嫁给你爹了……孩子!妈疼你…不怪你……以后,你,你叫我干娘是了!\" 离魂魔娘郑喜现年已有六十多岁,因她和师姊卓英一样,驻颜有术娇容秀丽,看来像一个绝色佳人! 她惺惺惺惋地悄声向欧惋丽姑娘说出这话,旁边的彭宗铭和吴碧影都已听到,两人不由莞尔笑了笑,气氛陡然轻松了一下! 欧婉丽轻轻应了声道:\"丽儿知道,以后叫你老人家干娘就是了! 离魂魔娘郑喜朝彭宗铭和吴碧影看了看,又向身边的欧婉丽看了下,柳眉深锁,陷入沉思中…… 半晌,才抬头缓缓地道:\"我伴你登上西倾山百拉峰,菩的门总坛的天池玉阙……\" 说到这里,朝三人注神地看了眼,郑重叮嘱地又道:\"不过此去菩提门总坛,你们三人不能鲁莽行事,必须要听老身的话!\" 离魂魔娘微微点头,满意的看了他们一眼,接着道:\"西倾山百拉峰菩提门总坛的置防,不下于龙潭虎穴,尤其天池玉阙前的朝阳三石怪阵,并非出于河图洛书,奇门八卦之阵式。乃因着西倾山百拉峰山势而形成,造出这光怪陆离的阵势变化……所以我等此去菩提门总坛,虽有老身带领,却需得见机行事才行!\" 三人听得唯唯称是! 欧婉丽这时心头不安至极,所以喃喃地又向离魂魔娘道:\"干娘,你用什么办法,把他们几位老人家救出来呢?\" 这时,离魂魔娘可能因着眼前的事,已扰乱了她心绪的宁静,所以,欧婉丽向她问这话,她显出一份不耐烦的神情看了婉丽一瞥,倏地又似乎感到对自己螟岭义女不应该这般,随即叹了口气道:\"孩子,你别这么追问,到时于娘自会想办法! 这时她突然轻轻\"唔\"了声,接着道:\"珠蕊宫主卓英叫你干娘替她研制''金果银花汁'',可能就是用在对付你爹和众位武林前辈身上,……现在突然有了这么一个转变,你干娘在''金果银花汁''里,另外再掺和一点东西,你爹和众位老英雄就不碍事了!\" 离魂魔娘郑喜跟婉丽说话时,旁边的彭宗铭和吴碧影听得却是困惑迷惘至极。他们心里虽纳闷,却生恐离魂魔娘见怪,不敢问她! 离魂魔娘说后,站起走到内室墙壁处,用手指在墙角处轻轻一按,墙壁上弹出一扇一尺见方的小门! 原来这墙壁夹层里有特异装置,里面满放大小瓶罐,仿佛里面装有各种离奇珍药! 欧婉丽在她身后看到,不禁心里骇然一奇,忖道:\"原来干娘还有这么一个秘密装置,难怪上次她喝下孟婆离魂汤,真性迷失时,自己找不到她这个藏药物的所在!\" 事实上,离魂魔娘喝下自己配制的\"孟婆离魂汤\",迷失真性,可说完全在她千密一疏下,才有这情形发生。 至于离魂魔娘郑喜,在他们三人众目睽睽下,竟掀开自己藏药秘所,可以想见她心已向善,对他们已不见外了。 离魂魔娘两手伸进石壁夹墙,在尺来周方的藏珍处,开瓶倒罐,摸索了半天,才从里面取出一只三四寸高悬胆似的玉瓷瓶和一只姆指大的玉瓷瓶。 她一手把石壁上这扇小门关了,旋首朝他们三人笑了笑,微微吁了口气道:\"行啦!用了现在的金果银花汁,就能把他们几位老英雄,救离菩提门总坛了!\" 彭宗铭听得心头一愕,忖道:\"这位郑老前辈说的真怪,她自己配制的金果银花汁药物,怎地又分现在和过去呢……而且是她师姊卓英命她配制的。\"当他想到这里,陡然一丝意识掠过脑际,不由打了个寒噤,心里不安地想到:\"可能以前卓英命她配制的是另外一种毒物,专门加害陷入菩提门中武林人物的,这次因着这位离魂魔娘郑喜心向善处,而将这金果银花汁毒物,又换了丹方!\" 彭宗铭心里暗自沉思时,离魂魔娘朝身边的欧婉丽微微吟\"哦\"了声,道:\"孩子!你不必易容化装,上次菩提门中人,往黔北白云山去时,除了你干娘会过你外,他们都不会认识你,你就现在装饰就行了!\" 说着又向彭宗铭和吴碧影,道:\"彭少侠和吴碧影姑娘,这次上百拉峰菩提门总坛,暂时可要委屈你们二人了!\" 二人听得微微一愕! 离魂魔娘郑喜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向二人解释似的道:\"你们这次上西倾山百拉峰,据彭少侠说来,你已闯过百拉峰一次,可能这些菩提门喽罗中间,会有认识你们的,所以老身看来,你们二人还是用眼前这样农家装扮。\" 说到这里,含了一缕歉意的微笑,又道:\"要委屈你们二人,做咱们娘儿俩差唤的小厮、丫环。\" 彭宗铭听了不介意地笑了笑道:\"郑老前辈!你老人家切莫此说,这次或许因着你老人家的这番诚意,会改变了整个武林的局势!\" 吴碧影一边凑趣,笑向欧婉丽道:\"婉丽姊姊,咱们姊妹俩,你升了一级做小姐,咱可降十八级,做你身边的丫环啦!\" 欧婉丽听得粉脸陡然一红,含笑而不服气似地道:\"影妹,你本来就比我小嘛!\" 离魂魔娘郑喜带了彭宗铭、吴碧影和欧婉丽三人,离开那间石屋,往西倾山百拉峰而来,沿途上她又嘱咐了他们三人一番话。 这次因着离魂魔娘的带领,他们上百拉峰的山径小道,已不是彭宗铭和吴碧影前次所走的那条道了。尤其在他们奋使轻功的行径下,并没多长时间,就来到了登菩提门总坛的山麓。 彭宗铭仰首看去,危崖峭壁,山巅陡立,中间夹了一条迂回曲折的羊肠小道,小道的两边,怪石嶙峋,错岩峥嵘!这时他心里暗自思忖道:\"这次郑老前辈所带领的路,要比以前自己与影姊登百拉峰的山径雄险得多了!\" 郑喜带了彭宗铭等三人,从西倾山百拉峰山路一角攀登而上,只见她身形矫捷,虽是山径难走,但她恍若猿猴,一眨眼间,已扑出四五丈外,数次把他们抛在后面。 彭宗铭这时不禁感触地思忖道:\"可能是天意使然。武林上才会有这种不可思议的奇迹变化,会把这身怀绝学,阴诵狠毒的离魂魔娘郑喜,拢入正派人物这边来,要不然,不知又要有多少无辜生灵遭涂炭!\" 四人行到峰腰转角处,拢目看去,前面山径小道已遭石壁堵死,再没有可以往前的路了。 欧婉丽不安地道:\"干娘,咱们会不会走错路啦?\" 离魂魔娘没有回答她,旋目四周看了看,突然嚎嗓一声长啸﹣﹣敢情这缕啸声出自她紫府丹田之力,是以,啸声过处,响遏行云,把身边的彭宗铭等三人,震得耳膜\"嗡嗡\"直响!\" 三人正值错愕一怔时,忽然传来一阵轰隆隆巨响,眼前这堵石壁,似乎在鬼斧神工下,突然出现能通过一个人的小门来! 彭宗铭奇讶地看了离魂魔娘后影一瞥,正要问她时,她却向三人道:\"咱们从这扇石壁小门进去,就是菩提门总坛第二道关隘飞凤坛了!\" 彭宗铭突然想起而惊奇地问道:\"郑老前辈,菩提门总坛外围的第一道关隘,九处菩提门总坛分别把守的地方,咱们还没有经过呢? 离魂魔娘郑喜进入这扇小门后,听彭宗铭此问,点头\"嗯\"了声道:\"这扇石壁小门,并非给外人使用的,是百拉峰极北处的一个秘密进出要道,所以不需经过九处总堂把守处,就能抵飞风坛!\" 正在说话时,\"索索\"数声,山草隐处,扑出几个手执兵刃的彪形大汉,其中一个身形魁梧,腰系菩提门铜牌信符的武生,看来他是一伙中头目,只见他十分恭敬地向她施见一礼道:\"小的刘标见过郑老前辈!\" 刘标说到这里,朝她身后的吴碧影、彭宗铭、欧婉丽看了眼,接着又道:\"郑老前辈来此,是不是要见掌门人珠蕊宫主?\". 离魂魔娘郑喜旋身点头,指着欧婉丽,道:\"老身带了闺女,去见她大师姨! 说着,朝彭宗铭和吴碧影看了眼,又道:\"这两个使唤的小厮、丫环也懂一些拳脚武技,这次顺便把他们带来菩提门总坛,亦让他们开开眼界!\" 离魂魔娘说到这里,刘标很快接上道:\"郑老前辈有此雅兴,待小的领路便了!\" 离魂魔娘含笑道谢似地道:\"不必了!老身此地亦颇熟悉,由我自己带领他们就是了。\"说到这里,紧接着又道:\"刘英雄!听说有大江南北不少武林人物,来此菩提门总坛寻事,你要注意防守!\" 刘标十分恭敬地应了声,道:\"是!小的知道,不必郑老前辈操心!\" 彭宗铭在边上暗自察看,才知道离魂魔娘郑喜在菩提门中的势力,诚然她是菩提门三大掌门之一珠蕊宫主卓英的师妹,而且又极得其他二位掌门人宠信,所以,在菩提门中说来,她不啻有半个掌门人身份。 离魂魔娘郑喜虽然很少来此菩提门总坛。可是,总坛以内的菩提门人物,都认识这位掌门人的师妹! 所以,她带了彭宗铭等三人,很顺利地由飞风坛,经过九错十八折的山道,和里阵的暗云坛,来到朝阳三石怪阵。 这时彭宗铭心里,对菩提门总坛又有一个新的认识,这里的布防严密,形势险要,要远在过去野山驼叟姜明所说之上。 因着菩提门总坛的形势凶险,彭宗铭联想到梁上客廖清、开山金轮崔明和疯癫僧乙乙和尚的安危。 朝阳三石所在,一般看不出是座阵势样子,只见眼前一片嶙峋错石,峥嵘怪岩,除了部分隆起的石岩挡住了前面视线,地势却很平坦。 极目远望,从起伏如波耸起的山岩巨石缝间,还能隐约看到前面有一幢极华丽的琼楼玉宇! 彭宗铭看了后,悄声向离魂魔娘问道:\"郑老前辈!遥隔朝阳三石怪阵前面的华丽宫殿,敢情就是菩提门三大掌门所居的天池玉阙?\" 离魂魔娘还没有回答,欧婉丽一听朝阳三石怪阵,痛哭悲啼,投进她怀里,流泪满面地道:\"干娘,爹跟几位老前辈,就早陷在这朝阳三石怪阵里,你老人家快把他们救出来吧!\" 欧婉丽流泪大声说话,猛把离魂魔娘震了一下,极度不安地朝四周看了看,悄声薄叱地道:\"孩子!你恁地不懂事,干娘伴同你们来此,就是为要救你爹等诸位武林人物,你这样大声说话,要被人听到,岂不坏了事情!\" 欧婉丽赧赧不安地嗯了声! 离魂魔娘看得心里又不忍地伸手把她轻轻搂住,微吁了口气道:\"孩子!菩提门总坛不啻龙潭虎穴,就是你干娘来此,亦得小心慎慎的行事!\" 说到这里,旋首朝彭宗铭和吴碧影看了眼,悄声叮嘱道:\"彭少侠,影姑娘,你等既来此菩提门总坛,切勿把人命作儿戏,一切当听老身调度!\"二人应声道:\"是!\" 离魂魔娘郑喜说后,从腰袋里取出有姆指粗,三四寸高的圆筒,从圆筒顶口取出火种,燃起后就把圆筒的蕊带点着,倏地身形朝彭宗铭三人处,暴退三四丈! 圆筒顶口蕊带燃着,不多时,只听\"嘘\"的一声锐厉怪响,筒口处冒出一股晶莹夺目的烟火,令人不敢逼视! 彭宗铭倏地想起姜明以往说的话:朝阳三石怪阵,并非出于河图洛书,奇门八卦的一种阵式,如往天池玉阙,必经朝阳三石怪阵! 这怪阵阵势,日日变化,如欲往天池玉阙殿,必须要有三位掌门传音呼唤! 他想到这里,对离魂魔娘发放烟火原因恍然大悟﹣﹣因着这烟火的光照,能惊动天池玉阙三位掌门人。 不多时,迎风吹刮,从朝阳三石对面传来一股细微而极清晰的话语声音,\"是谁发放信火,欲进天池玉阙?\" 这缕声息,极其轻微,迎风吹拂,可是他们四人听得十分清楚。 离魂魔娘旋首向彭宗铭等三人递过一瞥眼色,倏地,异常虔敬而肃穆地向天池玉阙吐出一缕亦是甚轻的声音,道:\"师妹郑喜带义女特来天池玉阙,参见掌门师姊!\" 吴碧影诧异地看了离魂魔娘﹣﹣这么轻弱的声音,离隔三五丈就无法听到,如何能传到遥远的天池玉阙宫殿? 就在吴碧影嘀咕之际,迎风吹拂,又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原来师妹带领义甥女来此……此时此刻风向东吹,师妹带同义女左三右一步式,进入朝阳三石,且迸住呼吸,切勿引气导入肺腑! 这缕声音莺啼燕转,动听至极,彷佛出于一个妙龄少女之嘴,话语至此,倏然停下。 离魂陇娘郑喜向三人看了眼,倏地凝神敛气,以\"左三右一\"的步式,率前进入朝阳三石…… 彭宗铭和欧婉丽,吴碧影衔尾紧随! 须知,这四个人均具有上乘的内家修为造诣,是以凝神敛气,不感到一点困难,他们以恨捷速的脚程,以\"左三右一\"的步式,经有盆茶时间。才走出这光怪陆离的朝阳三石怪阵! 第60章 三具尸体 离魂魔娘郑喜把他们带过了朝阳三石怪阵,可是彭宗铭心里暗暗感到奇怪,这怪阵除了错石嶙峋,山岩峥嵘,大堆的乱石和有时遇着氤氛浓雾外,没有看出有特异凶险之处,怎地儒侠欧振天、茶客于七与酒丐康武三位老前辈,会遭陷在这地方? 欧婉丽跟离魂魔娘经过朝阳三石怪阵时,虽然脚程很快,她还是尽量注意四周际有没有她父亲和几位老前辈的影子。 当她走出朝阳三石怪阵后,正要趋前一步,向她干娘欲开口问某桩事时,与她并行的彭宗铭,彷佛他已知道欧婉丽准备要问的话,急忙一手把欧婉丽拦住。 欧婉丽珠泪盈眶,不胜凄然地旋首看了他一眼,彭宗铭微微点头,一对炯炯有神的星眸里,闪出两条柔和而慰抚的神采,朝欧婉丽看了一眼。 欧婉丽接受了他的劝告,想起干娘曾嘱咐过的话,幽郁地轻叹了口气,蚝首垂胸,只有袅袅移步,跟了干娘在后面走! 在他们二人相对无话时,吴碧影一对晶莹美目滴溜溜朝四周看个不息,这时忍不住指着两边形势,悄声的向离魂魔娘道:\"郑老前辈,这两边形势恁地怪﹣﹣右边是一潭泓水,左边却是几座卓立的高峰?\" 离魂魔娘郑喜,在她穆肃凝神行走时,可能在沉思着一桩需待解决的事,吴碧影突然向她问这话,神色稍微怔了下,旋首朝吴碧影看了眼,从她眼神中,仿佛极不愿意吴碧影这时向她问出这话! 紧随身后的彭宗铭、欧婉丽,这时虽然没有问离魂魔娘,可是亦想知道关于天池玉阙的一点事,所以,吴碧影问出此话,他们俩亦紧前了半步,希望听离魂魔娘的回答! 离魂魔娘轻\"嗯\"了声,边走边低声薄叱似地道:\"以后我们少说话!\" 显然她这话,并不指吴碧影一人! 接着,还是甚轻声地答道:\"右边是''碧血潭'',左边是''黄沙谷\"。\" 离魂魔娘说到这里时,从天池玉阙方向处走来二个浓妆绝色的少女,二人衣着一色,俱是宫装打扮! 二宫女来到离魂魔娘跟前,俏眼儿朝后面三人看了眼,倏地十分恭敬地向她施过一礼,齐口同声地道:\"月菊、月红奉宫主之命,来此迎迂郑老前辈!\" 离魂魔娘含笑点头道:\"二位毋须多礼,还请传言宫主,说是师妹郑喜来此相见!\" 这时,右边宫装少女\"嘻\"的一笑,道:\"宫主已在天池玉阙前瑶台恭候您老人家! 彭宗铭在后面暗看这两名宫女,她们虽长得柔弱纤质,但一对风眸却是蕴含着精英凌芒,分明亦是有武学极高造诣之流。 离魂魔娘郑喜跟这二名宫女谈话时,已走到天池玉阙宫殿前的瑶台处。 瑶台在金碧辉煌的天池玉阙宫殿前,它虽称是瑶台,却是一座排设得珠帘绣户,金翠绝世的红楼画阁! 四人进去后,红楼中坐了一位身穿宫装、容颜绝世的少妇。 离魂魔娘郑喜带了欧婉丽趋前一步,道:\"郑喜带同螟岭闺女,特拜见掌门师姊!\" 珠蕊宫主卓英摆手含笑道:\"师妹之间,毋须多礼!\"说着,请她们母女俩坐下。 彭宗铭暗观这位当今菩提门三大掌门之一的珠蕊宫主卓英,只见她长得肌肤微丰,身材合中,鹅蛋脸庞,柳眉凤目,顾盼之间,神采奕奕。彭宗铭心里不禁暗暗嘀咕道:\"珠蕊宫主卓英既是郑老前辈师姊,年纪当然要比她师妹大,可是从她这般风姿看来,分明是个少妇。\" 彭宗铭沉思之际,上面宝相庄严端坐着的珠蕊宫主已在说话了:\"师妹!上次我令你配制的药,是否带来?\" 离魂魔娘郑喜颔首应了声,从腰袋里取出玉瓷瓶子,答道:\"金果银花汁配制甚难,现在药性分量,要比师姊所嘱咐的又重了点! 说到这里,又郑重道:\"用这金果银花汁滴入溪流山泉,或掺入食品,误服后,立刻筋血凝结而死,且就算华陀再世,亦诊查不出一点伤痕!\" 珠蕊宫主卓英轻\"哦\"了声。 离魂魔娘郑喜还在接着道:\"此番大江南北一带武林中人来犯西倾山百拉峰,诚然可恶至极,如若斩草不除根,还会留下后患无穷!\" 珠蕊宫主点头称是。 离魂魔娘郑喜又道:\"所以,依师妹想来,如若这批江湖败类服下金果银花汁后,仅是昏迷不醒,倒不如把他们超渡归天,再把尸体移放在百拉峰山麓,这样一来,眼中钉、肉中刺既能取掉,而且在江湖上,菩提门也不负仇杀武林人物之嫌!\" 离魂魔娘说出这话,赢得她师姊点头称赞不已。 接着,离魂魔娘又解释道:\"因为师妹有这番想法,故而把金果银花汁的药性份量加重了。\" 她说到这里,故意请示道:\"郑喜此见,不知师姊是否赞同?\" 珠蕊宫主卓英含笑点头道:\"师妹想得周到,就依你吧!\" 她师姊妹二人决定了这桩凶毒之计,跟她们在一起的彭宗铭等三人听来,脸上并未显出惊诧之色。因为离魂魔娘郑喜在事前已跟彭宗铭等三人有所决定,所以,他们并不感到意外。 这时,珠蕊宫主卓英十分恼怒地道:\"据金城坛主传言,此番陷入朝阳三石的三个老怪,很多天来未曾进食,居然精神还是非常振作,或许他们内家修为有深厚造诣?\" 珠蕊宫主说这话时,彭宗铭听了心里一安。他曾听断腿老人乙欧子说过,他们三位老人身边都藏有烟翁任九龄所赠的太虚金关丹。 珠蕊宫主卓英接着又道:\"这三个老怪能禁食若干天,可是,他们饮水一则,却很难熬得住!\" 珠蕊宫主说这话,一边的彭宗铭、吴碧影和坐在离魂魔娘身边的欧婉丽,心里不禁忧急起来。这一点倒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珠蕊宫主卓英说到这里,从座椅上站起,走向瑶台窗栏边,抬头朝北边的度恨山和南面的引愁岭看了眼,垂首沉思半晌,接着,朝她身边的宫女道:\"月菊、月娥!你们俩抬两大桶水来此!\" 二名宫女垂手应诺了声,进入里屋。 珠蕊宫主从她师妹手里取过金果银花汁,握在手里看了半晌。 这时郑喜霍地想起什么,向她师姊道:\"师姊,来犯西倾山百拉峰的武林人物中,不乏有深诣歧黄医道之流,尤其传誉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这些人物中,烟翁任九龄有武林''医圣''之称,唯恐这厮亦参与其间,用他刁谲离奇的法门,把他们治救过来!\" 卓英听她此说,深感意外地一怔,随即问道:\"师妹!依你之计又将如何? 这时,月菊、月娥已从里屋提来两大桶水。 离魂魔娘见水已提来,不慌不忙从腰袋里取出一个玉瓷小瓶道:\"先将金果银花汁倒入桶里后,可再剔一撮这小瓶里''玉帘子''粉,也倒入水桶里!\" 卓英问道:\"这玉帘子粉又是有何种用处?\" 离魂魔娘郑重其事地道:\"金果银花汁服下能使筋血凝固,如若再掺和玉帘子,会令其五腑离位,心脉雍塞。死后且尸体极易腐烂,所以必须立刻将尸体移送到百拉峰山麓。\"珠蕊宫方道:\"师妹想得周到,就依你之计而行!\" 眼前卓英和郑喜所说这话,旁边的彭宗铭等三人心里都很清楚,这是放下屠刀,转恶归善的郑老前辈她老人家用心良苦,要挽救儒侠欧振天等三位武林前辈的浩劫。 可是,困入朝阳三石的儒侠欧震天等三人,除了他们身带烟翁任九龄所赠的太虚金关丹,能疗饥治饿外,断绝水源一则,彭宗铭等众人尚未想到这个严重问题。 珠蕊宫主从师妹手里取过金果银花汁和玉帘子粉,朝两大桶水里,倒了适当份量,把尚未用完的药又还给她师妹。 接着又唤过月菊、红二人,叮嘱了一番,命她二人将这两桶水提往朝阳三石怪阵。 离魂魔娘郑喜看了两名宫女,提了两大桶水往朝阳三石怪阵走去,心里怅然地若有所思。 珠蕊宫主卓英令自己贴身宫女月菊,月红二人提水往朝阳三石怪阵,诚然这怪阵里,尚有不少离奇莫测的变化,她与郑喜虽是同师姊妹,但她不敢把这秘密透露给郑喜。 对于郑喜来说,这是她极冒险的大胆尝试。在她眼前。尚有毫无把握而必须马上解决的问题,困在朝阳三石怪阵里的儒侠欧振天等众人,饮着这桶毒水后,毒发身死,他们的尸体能顺利地抬出菩提门总坛吗?或者,足智多谋的卓英,又想用另外的办法? .这一个个问号,掠过郑喜那不平静的脑海时,她倏地想起眼前的处境﹣﹣她再没必要停留在天池玉阙!她想利用离开天池玉阙的机会,与搭救众老英雄的行动联系在一起。 于是她向卓英道:\"师姊,师妹来此打扰多时,应该告退了。\" 说到这里,又问卓英道:\"师姊,在朝阳三石阵中毒毙的众人,如何处置?\" 卓英感到师妹替她做了一桩极满意的事,听她说要回家,含笑道:\"师妹和螟岭闺女来天池玉阙,何不多留数天,咱师姊妹两亦可相聚一番!\" 郑喜道:\"以后如有师姊召唤,郑喜随时来天池玉阙侍候!\" 从珠蕊宫主卓英和离魂魔娘郑喜的谈话中,她们师姊妹之间有着一份悬殊的距离,离魂魔娘郑喜对她师姊颇有几分顾忌。 将离开时,卓英向郑喜等四人说了走朝阳三石的秘诀,又道:\"师妹!朝阳三石毒毙的三具死尸,我准备令菩提门中头目之人,扮装外来江湖人物模样,把他们背到芥石镇。夜晚在镇上租用一间客房,把这三具尸体留在客店里后,就悄悄离开。等第二天早晨发觉时,这桩事已与菩提门脱离干系。你看如何?\" 芥石镇正是他们和梁上客廖清等数人分手的地方。 离魂魔娘听她师姊此说,心里不禁一安,点头不迭道:\"师姊说得甚是!\" 离魂魔娘带了彭宗铭等三人离开了天池玉阙,下百拉峰,往芥石镇而去。抵达芥石镇时,已是傍晚时分,彭宗铭和吴碧影对这小镇很熟悉,所以他们四人在这小镇仅有的三家酒店一找,很快便找到他们所要找的目的地。 说来亦巧,他们发现的地点,就是过去彭宗铭和吴碧影所住的芥石镇直街上的那家上元酒店! 这时,彭宗铭和吴碧影易容化装成农家少年男女,这家上元酒店的店伙和掌柜的,当然已不认识他们! 经彭宗铭上去相问后,掌柜的就告诉他们,曾有三个中年汉子,每人背了一个头脸掩上,病势十分沉重的客人来此,现在都睡在东厢第一间大房里。这三个汉子已出去。 离魂魔娘一听,不会有错,暗向彭宗铭等三人递过眼色。接着就向掌柜的道:\"在下等四人,跟方才来的是一伙的,烦掌柜的带领咱们到东厢那间大房去行了。\" 一老掌柜听了求之不得。 做客店买卖的,最怕客人把患病的客商往店里一扔,自己一走了事。万一有什么岔子,这家上元酒店可承担不起! 离魂魔娘等四人跟了老掌柜来到东厢那间大客房门沿,老掌柜要推门进里,离魂魔娘含笑地道:\"有劳您老人家啦!咱们自己进去就行了。\" 老掌柜点头应了声,就退出去了。 离魂魔娘等四人一进那间大客房,倏地一股寒气迎面而来。欧婉丽不由机伶伶地打了个寒噤,倏地紧紧偎在彭宗铭身边。 这间客房茶桌左右,排明一大一小两只床榻,大床上躺了二个,小床上躺了一个,都是身裹黑布,头胸蒙住的人。 离魂魔娘见此情形,低声道:\"彭少侠!你把他们身上黑布解掉!\" 彭宗铭应了声,解去大小床上的尸体身上的黑布。 尸体身上黑布解脱完,赫然正是儒侠欧振天、茶客于七和酒丐康武三位武林前辈的尸体。欧婉丽不由大声哭叫,迎身扑向父亲欧振天的尸体。 离魂魔娘柳眉倒竖,责备道:\"孩子,你大声哭叫,干娘的事要坏在你身上了。你不知道这里仍是菩提门势力范围吗?你干娘不施这份苦肉计,如何能救出他们三位武林前辈?\" 欧婉丽秀目衔泪,看了这三张闭眼合嘴,纸一样白的脸,低声哭泣道:\"干娘!他们已经没有气,早死啦!\" 这时,彭宗铭不禁也害怕起来,难道人死后还会复苏过来?离魂魔娘郑喜十分自信地朝三具尸体看了一眼,又道:\"孩子!你干娘在金果银花汁里,放了''九元反魂酥''散粉,他们还会苏醒过来的,难道干娘还会哄你?\" 欧婉丽还是有点怀疑。 彭宗铭也感到困惑得很。 第61章 昆岗凤鸣 他们四人守着这三具尸体。时间从他们身边悄悄溜走。 离魂魔娘郑喜一对凤眸滴溜转看着床榻上的三具尸体,诚然在她心头已负荷了极度不安。 这时,已是黎明时分。 欧婉丽和吴碧影通宵熬夜,这时已模糊地靠在椅背上熟睡过去了。 离魂魔娘郑喜抬头朝窗外的浮云朝霞看了一眼,倏地显出一份忧郁的神情,向床榻上三具尸体看了看,对彭宗铭道:\"彭少侠!你在此照顾一下,老身去去就来!\" 彭宗铭会意地笑道:\"郑老前辈放心!宗铭在此守候就是!\" 离魂魔娘走后,彭宗铭轻轻推醒她们两人,悄声道:\"婉丽姊姊,你跟影姊到邻房去安歇一下,郑老前辈已回石屋去取药物。他们三位老人家,大概就会醒来的。\" 欧婉丽秀眸惺忪,浓浓的睫毛上,沾着未干的泪渍,这时听彭宗铭此说,正要站起移步走向她父亲尸体。彭宗铭无限柔情地道:\"婉丽姊姊,郑老前辈不会骗你的。欧伯父等三位老人家马上会醒苏过来。你跟影姊到隔壁咱们订下的客房里去歇歇。到时,咱们还有很多事需要做呢…\" 吴碧影一手揽了她纤腰,接着道:\"婉丽姊姊,影妹伴了你先去歇歇。待会咱们再来看!\"说着,半揽半推,把欧婉丽带到邻房体息去了。 幽寂的这间大客房里,彭宗铭陪了床榻上三具尸体,似乎要从一片凌乱的思潮里,找出一个适当的解决办法! 正当彭宗铭沉思之际,离魂魔娘脸带幽郁之色,从外面推门进来。 只见她手里小心地紧握了一只玉瓷小瓶,焦急不安地向彭宗铭问道:\"彭少侠,三具尸体有没有异样情形?\" 她朝四周看了一眼,惊愕地问道:\"彭少侠,她们两个孩子呢?\" 彭宗铭拉过一张椅子请她坐下来,接着道:\"宗铭生恐婉丽姊姊见她父亲这等光景,心里会难过,现在叫影姊陪她在隔壁客房歇歇。这三具尸体,还是没有一点异状。 离魂魔娘听到下面二句,满脸笼罩着一层焦急、惊慌的样子,忽地从座椅站起,走向尸体跟前,一手打开玉瓷瓶塞,倒出数粒鲜红黄豆大的丹丸,撬开三人牙齿,分别给他们服下。 她喃喃向彭宗铭道:\"彭少侠,万一无法把这三人治救过来,老身还有什么脸目见我干女儿!\" 彭宗铭听得心里一震,不由涌起无限感触,便向离魂魔娘安慰道:\"郑老前辈!生死由命,这事岂是您老人家过错,万一这三位老人家治救不过来,我相信婉丽姊姊不会怪您老人家的。\" 离魂魔娘听彭宗铭此话,诧异地问道:\"彭少侠!此话怎讲?\" 彭宗铭含了一份柔和而赤诚的微笑,缓缓地道:\"婉丽姊姊已得到一个爱护她的母亲!\" 她听彭宗铭此说,不知是她心里激动,亦或是莫名的感,低头长叹了声,流下一串清泪。 他们正在说话,幽静的大客房里,突然传出一阵急促而轻弱的呼吸声。离魂魔娘一怔,倏地抬头朝彭宗铭看了一眼。 当她发现这缕呼吸声不是彭宗铭时,脸上顿时显出一份异样的神采,急得朝床上的尸体看去。 两只大小床上的三具尸体,这时正胸脯起伏,在急促地呼吸着,苍白的脸色,慢慢地泛出一层红色。 彭宗铭惊叫道:\"郑老前辈,这三位老人家返魂苏醒过来啦!\" 离魂魔娘凝神朝床上的三人看着,\"嗯,嗯\"应着,嘴嗜地道:\"醒啦,醒啦,他们醒啦!\" 两人的惊呼惊动了邻房的吴碧影。她悄悄地推门进来,诧异地朝二人看了一眼。 彭宗铭轻语道:\"影姊!这三位老人家在呼吸了。\" 他说到这里,突然关怀地问道:\"影姊!婉丽姊姊她睡熟啦? 吴碧影颔首\"唔\"了声,道:\"这是她情绪不好,让她睡熟了也好。\" 他们在说话时,离魂魔娘突然惊\"哦\"一声。原来僵卧在床榻上的儒侠欧振天三人,这时气若游丝,又慢慢薄弱下来。 离魂魔娘急得搓手摇头,额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只听她喃喃道:\"这下完了。饶是华陀扁鹊在世,恐怕也难把他们治救过来。\" 彭宗铭和吴碧影听得心里一怔,急往床榻边看,只见他们本来转红的脸色,这时又渐渐苍白起来。 就在这时候,彭宗铭突然想起了什么,倏地掏出太玄银笛,一边向她们二人道:\"郑老前辈,影姊,你们暂且退出这房间,让我用琼楼十二曲中卯声,昆岗凤鸣音律一试,或许能把三位老人家救转过来!\" 离魂魔娘见彭宗铭要用琼楼十二曲音律秘学来治救儒侠欧振天等三人,会意地点了点头,黯然道:\"彭少侠,此番就看你的了。\" 彭宗铭不胜忧虑地道:\"生死果然由命,也让彭宗铭尽一份人事!\"说到这里,一股莫名的辛酸涌上心头,朝床榻上三人看了一眼。 离魂魔娘带了吴碧影退出这间大客房。彭宗铭把门窗紧紧掩上,他生恐笛声泄出外间。 彭宗铭指按太玄银笛笛孔,用低韵的声调,吹出琼楼十·二曲中卯声,昆岗凤鸣一曲。 这缕音律,似乎感到单调而纯朴,却又是和谐、美丽,而带有一份\"铿锵\"之力! 音韵荡漾在这间阴气森森的大客房里,可是却像黝黑的四周,突然闪出一条条晶晶粼粼的游电。 缕缕的笛声游走在这间大客房里……恍若劲风卷起千层浪,激起万点银珠,而如同流星烟云似的消失。倏地,有若溪水穿过嶙峋山石,错综块宕,冲激出\"淙淙!潺潺!\"的音律,纡徐缓缓泻来。 彭宗铭丹田接气,力灌笛孔,反复多次地吹奏卯声,昆岗凤鸣一曲,他期待着眼前能展出一个他所希望的奇迹。 突然,酒店外传来一阵嚣杂哄闹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阵金铁交鸣,怒吼叱喝之声。 他知道门外已发生了一场激战,可是他抱元守一,未敢分心。目前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从琼楼十二曲音律绝学中,把儒侠欧振天等三位老人家返魂回苏过来。 彭宗铭有自信和把握,即使菩提门中人来到芥石镇肇起意外纠纷,离魂魔娘她们还可以挡住一阵。 彭宗铭一边吹奏太玄银笛,一边注意观察到床榻上儒侠欧振天等三人手脚蠕蠕在动。 彭宗铭看到期待的奇迹终于发生,心里惊喜至极。 他用太玄银笛反复不停地吹奏卯声,昆岗凤鸣一曲。这时,三位老前辈已前后从床榻上慢慢坐了起来。 门外嘈杂声轰轰震耳,即使彭宗铭抱元守一,稳定方寸,还是有话语传进他耳里。 这时只听吴碧影在大声叫喊道:\"廖师叔!你不能打啦! 郑老前辈已经是咱们自己的人啦!\"梁上客廖清道:\"小妞儿!你是谁?叫咱廖师叔!\" 吴碧影还是大声劝阻道:\"廖师叔!咱是影儿嘛,您怎么不认识啦!\" 这时只听梁上客廖清\"哈哈\"大笑的道:\"小妞儿!咱师侄女影儿,哪有你这般丑八怪模样……!\" 这时的吴碧影已忘了自己跟彭宗铭因避免菩提门中人物注意之故,已易容化装过,所以,梁上客廖清等一伙人认不出来了。 彭宗铭已知道外面有这样的转变,可是他手执太玄银笛一刻不敢怠慢。 果然,床榻上三位老人家坐起后,睁开无力的眼睛,迷惘、困惑而十分疲倦的看着彭宗铭。 这时,隔壁客房中的欧婉丽已从熟睡中惊醒,急步奔出店门外,紧接着外面的激战、怒骂停了下来! 只听到\"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已停留在大客房的门外。 这时,只听廖清问吴碧影道:\"影儿!你铭弟在房里干什么?\" 吴碧影就在门沿口,把经过向廖清说了一遍。旁边的欧婉丽听说离魂魔娘无法治愈她父亲的消息,禁不住抽咽着哭起来。 这时吴碧影左右为难。她不能不把眼前的事说与廖清等三人听,可是说出后,却伤了欧婉丽的心。 吴碧影只有安慰道:\"婉丽姊姊,别着急。现在铭弟用琼楼十二曲音律绝学在替三位老人家诊治,他们恐怕能被救过来的。\" 吴碧影话还没说完,\"咿哑\"一声,彭宗铭已把客房门打开。 这时,首先感到骇然惊奇的还是离魂魔娘﹣﹣她对彭宗铭乃师半脸神尼昭元师太的这套琼楼十二曲音律绝学,衷心赞叹! 人离魂魔娘用金蝉脱壳之计,用金果银花汁和九元反魂酥,骗到儒侠欧振天等三人尸体,可是棋子尚差一只,终于反魂乏术,无法把他们救治过来。 若不是彭宗铭用琼楼十二曲音律绝学中昆岗凤鸣一曲,离魂魔娘就将功亏一篑,前功尽弃! 欧婉丽扑到她父亲床沿,哀哀痛哭起来。 欧振天一手轻抚了他女儿蓬松的云发,不胜感触地叹了口气。 茶客于七坐在床头,仿佛正沉浸在痛苦的沉思中。 酒丐康武纳气吞吐,舒展筋骨。突然他大叫道:\"完啦!完啦!从此武林中烟酒茶客疯癫僧就没有咱老要饭和茶坛子二人啦,还有这位儒侠欧老儿!\" 酒丐康武说出这话,在场众人莫不感到吃惊。 欧婉丽将脸藏在她父亲怀里,秀目含泪,诧异地问道:\"爹!怎么啦?\" 儒侠欧振天摇头叹了口气,苦笑着向她女儿道:\"婉丽儿,你爹和二位老前辈,一身武功已无法施展出来了!\" 儒侠欧振天说出这话,宛如晴空划过一声闷雷,震得在场众人骇然一跳﹣﹣但郑喜脸上却保持着平静之色。 梁上客廖清怒气冲冲地走到离魂魔娘跟前大骂道:\"老妖怪,骚狐狸!说了半天你还是过去的离魂魔娘郑喜,谈禅说鬼,搞了半天花样,结果还是把他们三人毁了!\" 离魂魔娘郑喜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廖清痛骂了一顿,气得粉脸通红,可是她尽量抑制着怒意,冷冷地道:\"小偷儿,休得张嘴嚼舌,信口胡诌!如若不是老身这份能耐,凭你摸暗径,走黑道的下三流人,还能救出这三人么?\" 离魂魔娘唇枪剑舌的反讥,把梁上客廖清本要一连串说出的话压下半截。半晌,他才理直气壮地大声问道:\"老妖怪,有你这份能耐,救出他们三人,可是你把人家一身武功废啦!\" 离魂魔娘郑喜冷冷\"哼\"了声,挖苦的道:\"凭你梁上君子小偷儿一行,还配懂得武林上是非进退?\" 离魂魔娘这句话,又把廖清打了一记闷棍。 离魂魔娘朝众人看了一眼,仿佛她该说的话,并非仅是向梁上客一人而言。只见她指着靠坐在床榻上的儒侠欧振天、茶客于七、酒丐康武道:他们三人饮服老身金果银花汁和九元返魂酥后,因系药性加重,方才几达险境,至于武功被废之事,这是服下这二宗秘药后必有的现象,只需静养百日,一身武功,就能完全恢复过来。 第62章 粲花妙舌 离魂魔娘郑喜朗声说出这话,在场众人莫不感到诧异之极,更感惊疑的还是儒侠欧振天、茶客于七和酒丐康武三人! 他们自遭陷菩提门总坛朝阳三石怪阵后,外间的一切变化都全然不知。 这时,坐在床沿上的欧婉丽就将自己和离魂魔娘郑喜的一段经过内委,简略地告诉了她父亲和茶客于七、酒丐康武。 当欧婉丽话刚说完,梁上客廖清接着大声又向离魂魔娘道:\"喂!半老徐娘,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天。我们这里有四个老头儿掉进菩提门总坛朝阳三石怪阵里,你怎地只救出他们三个,还有一个呢?\" 气得离魂魔娘郑喜凤眸圆睁,柳眉倒竖。 离魂魔娘正欲怒骂梁上客廖清时,旁边的彭宗铭已收起那太玄银笛,就把在西倾山百拉山麓遇见乙欧子的一段经过说了遍,接着又道:\"乙老前辈现在已驾驶驭风逍遥车,飞往南海八禾岛,专访苍松睡客罗奇老前辈去了。\" 彭宗铭说到这里,梁上客廖清脸上神色千变,仿佛又想起什么往事,叹了口气。 这时,离魂魔娘转向欧婉丽道:\"孩子!最好先将你爹和茶客于七酒丐康武,送往鄂北三官集欧庄调养,这里人手已够。\" 梁上客廖清听她说这话,不由喉咙痒痒,忍不住说道:\"我说帮老徐娘,以前咱们是冤家,现在已经是亲家啦!你的主意想得不错。不过,单是一个婉丽姑娘伴送他们回欧庄,恐怕路上会发生意外!\" 离魂魔娘亦是一位饱经世故,有不少阅历的武林前辈,知道他生性如此,所以冷冷地道:小偷儿,你有什么高见? 梁上客廖清朝离魂魔娘\"嘻\"的笑了下,仿佛不值一谈似的接着道:蒙半老徐娘夸奖,惭愧!惭愧!咱廖清胡乱出个主意,谈不上高见! 说着,朝床榻上的儒侠欧振天等人看了一下,又道:现在他们三人,身上武功无法施展,已跟寻常人一般,如果只是欧婉丽姑娘一人伴同他们回欧庄,万一路上有什么岔子,恐怕就难应付了。 梁上客廖清说的却也有几分道理,离魂魔娘听来,心里亦有同感。可还是冷冷地问道:小偷儿!你既想讨这份差使往鄂北,你就伴同他们一起走得啦! 梁上客廖清听到这里,摇头不迭地道:半老徐娘!咱话没说完呢。咱廖清福大命根厚,大小战役有咱廖清一份儿,绝对不会有错,咱怎能轻易离开这里! 梁上客廖清夜郎自大,毫无愧色地说出这话,旁边的他师侄女吴碧影咬着樱唇,几乎要笑出声来! 梁上客廖情说到这里,旋身朝丈二高的开山金轮崔明和站立的身仅三尺的疯癫僧乙乙和尚二人含蓄地看了一(吟吟地道:黑炭鬼!老怪物!这份美差就留给你们俩你们伴了婉丽姑娘把他们三位老英雄送往欧庄,到时论功行赏,再来此地应卯报到。 崔明亮和乙乙和尚二人,一个抬头,一个垂首,相互对看了一眼。 崔明亮开响遏行云的嗓子,瞪着廖清,大声喝道:呔!小偷儿!你啃了几个窝窝头,来遗兵调将!俺开山金轮可不理这一套! 他话没说完,旁边臃肿肥硕的疯癫僧乙乙和尚也不甘示弱地大声喝道:小偷儿!咱老佛爷凭那一点给你差遣呼唤! 梁上客廖清一摸唇上短须,\"嘻嘻\"笑了笑,倏地,脸色一变,不屑一顾似的说道:黑炭鬼!老怪物!我看你们一个长得高,一个长得肥,满脑袋却是一团的乱草,一点不懂事! 开山金轮和乙乙和尚莫名其妙地给他骂了一顿,气得圆睁了眼,直看着他。 廖清说到这里,脸上又换上仁义道德之色,婉转解释道:咱廖清可没有多长了个脑袋,敢遣兵调将,差遣你们两人。说来还不是为着武林道义。就以咱廖清来说吧,只要替天下无辜苍生请命,荡魔除奸,助人于危,要咱廖清干什么事都行。 廖清说得头头是道,崔明和乙乙和尚脸色稍有好转。乙乙和尚缓缓道:\"小偷儿,你满嘴仁义道德,肚子里却不知是什么怪名堂!行啦,咱老佛爷认识你啦! 崔明见乙乙和尚答应下来,只有点头的接着道:小偷儿!俺开山金轮也算认识你啦! 梁上客廖清粲花妙舌地把他们二人说得口服心服,得意地向离魂魔娘道:半老徐娘!你是婉丽姑娘的干娘,看在这份干亲家份上,这下你该出个主意啦!如何把他们送走啊? 梁上客廖清口口声声把离魂魔娘称为半老徐娘,她听得刺耳,狠狠白了他一眼,道:小偷儿说话不三不四,这又不是闺女出嫁,叫一辆大篷车,把他们送走好啦! 梁上客廖清咧嘴\"嘻嘻\"笑了一下。因为离魂魔娘郑喜提到\"闺女出嫁\",他骤然想起了痴婆子薛玲玲和烟翁任九龄二人的行踪。 他心自忖道:自己跟开山金轮崔明和疯癫僧乙乙和尚,为了寻找小娃儿和吴碧影姑娘,已走遍百拉峰山麓的每一处大小集镇,可是还没有见着烟翁和痴婆子行踪。难道他们中途出了岔子? 正在廖清沉思时,郑喜已吩咐彭宗铭找来一辆大蓬车,众人把儒侠欧振天、茶客于七、酒丐康武护送上车。 彭宗铭和婉丽别情恋恋,两人相视对看了一眼,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还是彭宗铭撩开了这层沉寂的气氛。在众人照顾大蓬车起程时,他在她耳边轻轻地道:婉丽姊姊,别难受,这里事情交清后,我会去鄂北三官集欧庄看你和欧伯父! 这时蓬车已扬鞭起程,欧婉丽秀目含了一圈泪光,幽幽地道:如果百日后,爹武功恢复,你还没有回来的话,我会再来西倾山百拉峰找你! 说到这里,欲语欲泣。秀目涌出两行珠泪,抬头向彭宗铭看了眼,柔声轻语的又道:铭弟,你多保重! 话未说完,车声\"辘辘\",欧婉丽坐在轿车后尾,只有把尚未说完的话忍藏心里,等到相见之日再说了。 吴碧影似乎不愿打扰他们俩诉说别离之话,当大蓬车已离远时,她才走向彭宗铭身边,轻轻唤了声:铭弟。 彭宗铭蓦然一怔,倏地转身看时,离魂魔娘郑喜和梁上客廖清都朝他递过一瞥慰抚的眼神。吴碧影无限关切地道:铭弟,别难受,咱们很快会再见到婉丽姊姊的! 彭宗铭俊脸一红,含了一份少有的钮呢,嗫嚅道:我没有什么,影姊! 旁边的梁上客廖清突然又看得不顺眼,向彭宗铭道:小娃儿真没出息,恁的想不开,古言道:自古多情空余恨,由来好梦最易醒'',凭你这点年纪,见了女孩子就卿卿我我起来,到你廖师叔这把年纪怎么办呢? 彭宗铭给他说得满脸通红,一边的吴碧影听她廖师叔说这话,粉腮涌起一团红晕,纤手掩嘴\"痴痴\"地娇笑起来! 梁上客说到这里,朝彭宗铭瞪看了一眼,倏地指着离魂魔娘,接着又向他道:小娃儿!你廖师叔说的话,错不了哪里去,你不信问问你那郑老前辈! 梁上客笑吟吟的朝离魂魔娘看了下,倏地煞有其事地接着向彭宗铭,道:要说到儿女之情,你那郑老前辈,凭她一付永驻不衰的花容月貌,也可说是她身怀绝学之一。结果呢,、先一个原配丈夫蛇郎君田申,后来再接上一个押寨丈夫玉郎君尚可卿,到最后,还不是一场空!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似乎还要证实这些事的是与否,旋身向离魂魔娘郑喜问道:半老徐娘!你说咱廖清说的话,是不是? 梁上客廖清毫无顾忌地说出这话,正若一枝一枝的利箭刺在离魂魔娘郑喜的心上,气得她那张粉脸一阵青一阵红,掉首猛朝梁上客廖清\"啐\"了一口。只见她凤眸圆睁,狠狠地道:小偷儿嚼舌根……老娘是你祖奶奶,你才知道得这般清楚! 梁上客廖清满不在乎地道:半老徐娘!这是咱廖清一番好意,用长辈譬喻来教训晚辈。你,你又何必认真嘛! 旁边的吴碧影见她廖师叔对人说话忒地过份,朝廖清白了一眼,旋身向离魂魔娘道:郑老前辈,咱师叔平素说话就爱占小便宜,别理他。咱们回店房去吧。 离魂魔娘\"啐\"了声,同吴碧影走进客房。 进入客房后,离魂魔娘牵了吴碧影手问道:碧影姑娘,你跟梁上客廖清是什么渊源,怎地称她师叔? 吴碧影听她此问,不禁忧郁地轻叹了口气,道:\"我师父苍松睡客罗奇和大师伯莫不婆婆金傲霜跟这位廖师叔是师兄弟三人。当年廖师叔与大师伯意见不洽,负气出走,后来,大师伯临终时遗谕吩咐,要咱天涯海角地寻找当年的小师弟。 所以,碧影奉师父之谕游侠江湖,要寻找这位从未见过面的小师叔,后来终于在江湖上遇着。 吴碧影说到这里,朝离魂魔娘看了眼,轻轻地又道:目前江湖上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 离魂魔娘听罢,心里一怔,暗想原来这见不得人的小偷儿,竟然还是享誉天下武林的莫不婆婆金傲霜的小师弟! 两人正说话时,廖清同彭宗铭从外面推门进来。 梁上客廖清不知怎么那么高兴,笑吟吟地把彭宗铭和吴碧影看了看,洋洋自得地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咱廖清掉了个老闺女,却多了个半老徐娘,可喜!可贺! 彭宗铭细细一想,原来廖师叔在调笑郑老前辈! 他偷偷地向离魂魔娘看了一眼,只见她手托下颌,凝神看着梁上客,看不出她是喜是怒,不过从她一对幽邃澄澈的凤眸中,可以看出她正在沉思着一件事。 离魂魔娘突然向吴碧影道:碧影姑娘!咱们忙了半天,肚中饿空啦,你吩咐店伙端些吃的来,再暖一壶酒! 说到\"酒\"字,离魂魔娘有意无意地朝梁上客脸上看了一眼。 梁上客听她提到酒字,一摸短须,点头道:对!酒能提神,酒能助兴,酒能活血,酒能通气!万事莫如杯在手,妙!妙!妙! 吴碧影见她廖师叔这份怪相,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走出房去。 不多时,店伙照吴碧影的吩咐,把荤素数碟和一壶暖酒端进房来,摆在桌上。 离魂魔娘郑喜带着一缕淡淡的笑意,先朝彭宗影二人看了眼,接着向梁上客道:廖英雄!我等既为武林人物,一见如故,不必见外,开怀痛饮一番! 名和吴碧离魂魔娘这声\"廖英雄\",梁上客廖清受宠若惊,周身舒服至极,自己把壶倒了满杯,笑吟吟地点头道:\"半老徐娘,风情不减,这杯酒!请喝! 请喝!\"说着张嘴灌进肚里! 离魂魔娘见梁上客大口喝完满杯酒,倏地从座椅站起,替他斟上满杯,自己亦倒上大半杯酒,举樽含笑道:廖英雄!不必拘礼放怀畅饮才是! 说着,举杯稍微啜饮一口。 梁上客廖清见她斟酒相邀,不敢怠慢,张嘴又把这杯酒灌进肚里。 离魂魔娘郑喜突然柳眉微皱,注意看了杯里的酒,一边用指甲在酒杯里轻剔了几下,旋首向彭宗铭道:\"一只小虫飞掉进酒杯里去了。\"说到这里,抬头向梁上客瞟了一眼。 彭宗铭在离魂魔娘和梁上客面前不敢放肆饮酒,只和吴碧影在两边相陪。接着道:郑老前辈!这杯酒既脏了,倒了换一杯吧! 彭宗铭话没说完,离魂魔娘对座的廖清突然自告奋勇的大声道:酒是麦米做的,糟塌多罪过。这杯酒就给咱廖清喝吧! 离魂魔娘微微一笑,道:\"廖英雄!这杯酒咱自己喝过,怎好……\" 梁上客廖清一手捧过离魂魔娘座前的酒杯,\"咕咯\"一声便大口喝进肚里,不胜荣幸似的道:哪里,哪里,半老徐娘这杯酒,余香可人! 梁上客廖清下面话还没说完,一手按肚子,一声惊\"哦!\"离魂魔娘郑喜的脸上,已失去方才的笑意,一对凤眸一霎不霎地直看着梁上客廖清。 吴碧影不安地问道:廖师叔!您……您怎么啦? 彭宗铭眼神扫过离魂魔娘脸色,骤然一惊! 这时,梁上客廖清双手捧了肚子,暖唷\"地哼哼,接着额头冒出黄豆大的汗珠,喃喃叫苦道:\"我的妈,肚子痛死啦! 说到这里,已从座椅上翻倒地上,哀哀怪叫不已! 离魂魔娘郑喜突然几声冷笑,道:小偷儿!你忒不自量了,咱郑喜就因杀人不眨眼,才有''离魂魔娘之号。 凭你那一点能耐,竟敢调笑老娘。今日老娘反邪归正,看在江湖义气份上,饶了你死罪,却要你受够这份活罪! 彭宗铭和吴碧影一见到眼前情景,不由骇然怔住。诚然,这位武林双奇中梁上客廖清,平素游戏人生,玩世不恭,且遇上任何人都爱占小便宜,几次碰过钉子,还是改不了这怪癖。这次栽在一代魔娘郑喜身上,要被整惨了。 第63章 碧血深潭 梁上客廖清从座椅翻倒地上,两手捧了肚子,哀哀叫唤。 彭宗铭心里暗暗嘀咕:\"郑老前辈什么时候向廖师叔下的手脚?对了,刚才她故意说酒杯里有小虫,用手指甲把杯里酒捣了数下,原来……\" 彭宗铭想到这里时,抬头朝吴碧影看了一眼,替梁上客求恕道:郑老前辈!这位廖师叔生性诙谐,可是并无邪恶心机,您老人家千万不能见怪! 他说话时,梁上客扑地滚转,叫苦之声益厉。吴碧影粉脸苍白,秀眸衔泪,看着地上的廖师叔。 彭宗铭接着又向离魂魔娘道:不知郑老前辈给廖师叔服的是何种药物? 梁上客虽然已痛得捧了肚子在地上杀猪般地嚎叫,她还是余怒未消,圆瞪了一对凤眸,狠狠地看着他。 她听彭宗铭说这些话,忧郁悲愤的叹了口气,突然坚毅而沉痛地缓缓道:彭少侠,碧影姑娘,或许你等以为老身出手过于狠毒。江湖上谁不知离魂魔娘郑喜刚毅激烈,从不委曲于人词脸色。 这位梁上客廖清,老身仅与他一面之识,众目睽睽之下,揭人隐私,殊属可恶,二位若认为老身此手有不当之处,那么将他毒伤治愈后,老身就此告辞,以后分道扬镳,各不相干! 彭宗铭听离魂魔娘这么说,不由猛地一怔! 离魂魔娘郑喜的去留,对正邪武林的去势成败来说极为重要。并非说她身怀之学盖世无双,而是她目前的地位,对今日武林正派之士来说至关重要。 这却为难了彭宗铭和吴碧影,他们既无法责备梁上客廖清的不是,更不能得罪了离魂魔娘! 梁上客廖清听离魂魔娘郑喜说出这话,熬住绞肠般的肚痛,大声道:\"离魂魔娘郑喜,你枉为武林前辈,算哪门子英雄。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你口口声声骂咱梁上客廖清小偷儿,咱廖清偷过你什么? 你骂咱廖清摸暗径,走黑道,是你离魂魔娘亲眼目睹的吗?明知咱是梁上君子,偏偏还说这些话,这算不算揭人隐私? 你嘴上斗不过咱廖清,竟暗中在酒里下手脚,还说出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吓唬得了两个小娃儿,可吓唬不了咱梁上客廖清。 你要走,请便!咱梁上客廖清此番不死,武林上总有交待的一天! 梁上客没说完,又大叫起来,抬头向彭宗铭和吴碧影道:今天你廖师叔虽倒在地上,却不服输,不认栽。怪只怪自己这张嘴,说话没遮拦。你们这位什么郑老前辈要走,让她走好了! 梁上客廖清说完这几句话,又按着肚子,哼起来。 离魂魔娘突然轻轻地吁叹了口气,从腰袋里取出一颗黄豆般大的红丸子,递给吴碧影,幽幽地道:这丸丹给你廖师叔吃下去! 两人听得骇然一怔,吴碧影勉强接过丸丹,异常不安地向离魂魔娘问道:郑老前辈,这……这丹丸吃了……! 离魂魔娘朝躺卧地上的梁上客看了一眼,柔声道:这是解药。 彭宗铭心道:这位郑老前辈真怪,廖师叔这么一说,她不但不走了,反倒取出解药来! 吴碧影把红丸子给梁上客服下。不多时,痛势霍然离体,他已从地上站起。 梁上客还是坐在他原来的椅子上。他把自己酒杯里盛满,酒,大口灌进肚里,一脸的不服气,朝对坐的离魂魔娘睥了一眼,冷冷地道:出尔反尔,算什么玩意儿呢。咱廖清可不领这份情! 旁边的彭宗铭和吴碧影啼笑皆非,两人睁大了眼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离魂魔娘。 离魂魔娘郑喜微微一笑,道:廖英雄,老身并非倚老卖老,平素为人说话总需有三分检点,若不然,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很可能造成很大的误会。 离魂魔娘说这话,梁上客廖清似乎才知道对方受了委屈,耿耿于心,余怒未熄,所以,一脸不自然地闷\"哼\"了声,又·从酒壶里倒了满杯酒,灌进肚里。 离魂魔娘郑喜并不介意,含笑又向梁上客道:廖英雄,你的来历师承……? 梁上客正掀开酒壶盖,看壶里尚存多少酒,听离魂魔娘此问,倏地看了看她,冷冷地道:咱廖清是父母生的! 廖清这么回答,连旁边的吴碧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离魂魔娘举杯啜了口酒,缓缓地道:江湖上能冕称''神偷''二字的,早年是震撼天下武林的莫不婆婆金傲霜,远在二三十年前,金傲霜金盆洗手,退出武林后,乃由她师弟苍松睡客罗奇继之,身手之绝更逾他师姊一筹,睥睨江湖,天下正邪武林为之瞩目。 离魂魔娘说出这些话时,廖清一手拿了酒壶盖,本来看着酒壶里盛酒多少的眼睛,这时转首愕愕地直看了她! 离魂魔娘抬头朝他看一眼,含笑道:廖英雄!今日你要与他们两位老人家一比,可说小巫见大巫而已! 梁上客廖清不服气地大声分辩道:他们两人本来都是咱的师兄嘛! 说着,指了吴碧影道:影儿的师父是苍松睡客,咱廖清是影儿的师叔,这点渊源你还分不清楚! 离魂魔娘郑喜故意一怔,朝吴碧影和他各看了看。 梁上客廖清接着道:\"咱廖清在江湖上打出''梁上客''的名号,难道还会有假?! 离魂魔娘听了,微微点头。从梁上客说话的口气里,知道他还在怀恨方才的事,所以,对梁上客解释道:廖英雄!人之相处,贵在知心,老身郑喜闯道江湖至今,从未有人敢在老身面前言语奚落。现在老身知道你平素个性如此,所以,过去的事亦不要再紧记心上! 说到这里,不待梁上客插嘴,接着又道:咱们现在趁着乙欧子和苍松睡客罗老英雄尚未到这里,再往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去一次! 三人听她此说,情绪骤然一振。彭宗铭好奇问道:郑老前辈!我等四人去菩提门总坛,时不时直上天池玉阙。你师姊珠蕊宫主卓英与当今菩提门三大掌门人,绝非我等四人所敌,而且还有诡奇绝伦的朝阳三石怪阵……。 廖清瞪直了眼,诧异地道:那么咱们去干嘛? 离魂魔娘郑喜从腰袋里取出六颗龙眼般大的丹丸子,抬脸朝众人看了一眼,道:这是“雷霆子”昔年老身游侠异邦时,从一个番僧处重价换来,当时曾在大漠昆岭之麓试过一颗。其威力之强,可裂铁穿石! 梁上客困惑地道:郑老英雄!你准备用这些雷霆子把菩提门总坛轰掉? 梁上客这声\"郑老英雄\"说得很勉强,可是因为心里好奇,所以很努力地吐出来。 离魂魔娘摇头含笑道:西倾山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周围近百里,这六颗''雷霆子''威力虽大,尚难达到这程度。老身伴同你等前去,可把菩提门总坛的几处重要隘口轰毁。以后我等再攻菩提门总坛时,亦可以少一层障碍。 梁上客廖清不由点头称赞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他们正在说话时,房门外有脚步声走过。 离魂魔娘若有所思,向彭宗铭道:\"彭少侠!你去通知酒店老掌柜的,如果有人向他问起昨夜送来的头脸蒙黑布的三人,你就叫老掌柜回说,这三人已经死了,掩埋了。 彭宗铭应了声,走出房门。 暮色初笼。傍晚时分,彭宗铭、吴碧影、离魂魔娘郑喜和梁上客廖清四人,用过晚膳,装扎一番,要登百拉峰菩提门总坛。 突然,外间酒肆里传来一阵粗暴、响亮的说话声。 离魂魔娘郑喜微微一震,倏地朝众人一递眼色,俏声道:咱们暂且稍待。外面吃喝的可能是菩提门中人! 她话刚说到这里,外面杂乱的声音已渐渐平静起来。 只听一个粗重的声音大声说道:天下丑八怪俺赵三儿见得多了,可从没见过这么个丑婆子!嘿!满脑袋白发,一脸的鸡皮疙瘩,还穿一件大红衣裙,光了三寸金莲,拖了一双没后跟的鞋子! 赵三儿说到这里,另外一个话声接上道:赵三儿!你别看这么一个又丑又老的痴婆子,她来头可大呢! 赵三儿又道:李魁!你别在俺赵三爷眼前充内行啦!这话还不是俺告诉的! 客房里的彭宗铭听得不由一惊,他已意识到外面这些汉子所指的是谁! 赵三儿话还没有说完,又有一个声音接上道,赵爷!李爷!这老婆子究竟是谁呀? 赵三儿轻咳了声,道:说起这老婆子,乃是当今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中的痴婆子薛玲玲! 外面这伙人说出痴婆子薛玲玲名字,大客房里这伙人一震!彭宗铭悄声向离魂魔娘问道:郑老前辈,外间这些说话的,是不是菩提门中人物? 这时,只听那赵三儿又说了:这些自命为武林正派前辈人物,来到百拉峰菩提门总坛,还不是一个个到阎王爷处应卯报到! 梁上客听到这些话,朝众人看了眼,喃喃地道:这又奇了,烟翁任老儿伴同这老闺女往鄂北三官集欧庄治疗五毒砂,怎地她又会失陷在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呢? 这时,彭宗铭抬头看了看离魂魔娘郑喜,似乎希望她能出个主意。 离魂魔娘稍作沉思,缓缓地道:你等在此稍待,老身出去探听一番! 说着,推开窗户,纵身飞出。 梁上客看了她逝去的身形,微微呐罕地自语道:这位半老徐娘!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却是越窗出去!恁地怪! 吴碧影轻笑了声道:\"廖师叔!这一点你就想不通了,在这些菩提门喽啰看来,郑老前辈必须还是要像菩提门中人物一般,要是她推门出去。这些菩提门中喽啰,见她从这家小店出来,以后行事就要困难多了。 吴碧影说到这里,梁上客点头不迭,称赞似地道:影儿!你比从前可聪明多了! 吴碧影娇笑道:廖师叔!咱本来就很聪明嘛! 他们在闲聊,彭宗铭则在凝神注意外间的动静。 这时,突然外面哄乱嘈杂的声音停了下来,只听得他们一声声的在叫郑老前辈! 外间店堂里传来离魂魔娘郑喜的说话声:你等数人下百拉峰总坛有什么事吗? 这时回答的是方才赵三儿的说话声,道:郑老前辈,小的数人奉总坛金城坛坛主之谕,来百拉峰山麓各集镇,侦访大江南北来此的武林人物! 这时另一个说话声接上道:目前总坛天池玉阙前碧血潭里,又捕获一个武林人物,据说就是今日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中的痴婆子薛玲玲! 这时,只听离魂魔娘郑喜吩咐他们众人道:\"这里芥石镇有老身在此,不会有什么变故,你等可以回百拉峰总坛了! 众人\"喳!喳!\"应声,随后声音就消沉下来。过了盏茶时间,离魂魔娘才从外间开门进入客房。 彭宗铭见她进入房来,焦急不安地问道:\"郑老前辈,薛老前辈已遭陷在碧血潭里,那碧血潭是个什么所在? 离魂魔娘并不马上回答彭宗铭,却是喃喃自语道:痴婆薛玲玲怎地会遭陷在碧血潭里! 说着,抬头朝三人看了眼,不胜困惑地道:\"碧血潭在天池玉阙和朝阳三石怪阵之间,如果陷入碧血潭,必须得越过朝阳三石,难道痴婆子薛玲玲有这份能耐越过这玄奇莫测的怪阵? 梁上客廖清道:\"可能老闺女先遭陷朝阳三石怪阵,继后再被扔入碧血潭亦未可知! 这时,彭宗铭焦急不安地又问道:\"郑老前辈!碧血潭究竟是何样所在? 离魂魔娘郑喜缓缓道:\"百拉峰菩提门总坛的形势,全因着天时、地势蜕变而成,朝阳三石怪阵,碧血潭和黄沙谷等所在,俱是诡异绝伦,变化无比。天池玉阙左侧的碧血潭,乃是一泓剧寒澈骨的池潭,任何东西落入池水,就要旋沉池底。即使有极浑厚内家造诣的武林人物,进入这碧血潭后,也会心脉凝结,精血冻结! 离魂魔娘话没说完,一边的彭宗铭想到痴婆子薛玲玲对自己的一番恩情,禁不住热泪盈眶,\"簌簌\"地流了下来。 第64章 蛇蝎美人 彭宗铭不安地向离魂魔娘问道:\"郑老前辈,薛老前辈遭陷碧血潭,如何设法将她老人家救离凶险? 离魂魔娘为难地缓缓道:\"照菩提门头目说来,痴婆子薛玲玲陷入碧血潭,至少有一昼夜之上,不知是否能脱险生还?\"再则,如欲接近碧血潭,必须越过朝阳三石怪阵,这事必须周密考虑才行。 旁边的梁上客廖清道:\"郑老前辈!这事据咱廖清看来,只有将二者并在一起下手,叫做并案处理! 离魂魔娘疑惑地问道:\"廖英雄,如何并案处理? 梁上客廖清晃晃脑袋,有条不紊地道:\"咱们本来就决定使用雷霆子秘密凶器,夜闯百拉峰菩提门总坛,现在既知道老闺女遭陷''碧血潭'',咱们何不两番并做一次做! 梁上客说到这里,抬头朝离魂魔娘眨眨眼,接着道:\"郑老英雄!咱廖清提纲挈领,这大题目立出来啦!至于其中细节的交待,可要看你的了! 离魂魔娘郑喜很快领悟,颔首含笑道:\"廖英雄!经你这么一说,老身倒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 说到这里,四人就在客房里详细商议了约有半个时辰,随后四人各回房安歇! 第二天的早晨,离魂魔娘郑喜就和彭宗铭、吴碧影三人,进行他们所决定的计划。 四人走进菩提门总坛的百拉峰山麓处,离魂魔娘从树上折下一根手臂粗三四尺长树干,用长剑把树皮刨光,含笑向梁上客道:\"廖英雄,这下可要委屈你了! 梁上客哭笑不得地道:\"郑老前辈,眼前受这些罪还不碍事,不知你给咱吃的红丸子,和身上穿的那件纱网衣,管不管事? 离魂魔娘郑喜一边叫彭宗铭与吴碧影把他四肢马蹄似的结结实实反绑起来,一边解释道:\"廖英雄!你别小看了这两件东西,这红丸子老身取名叫它''五英金火珠'',至于这件纱网衣,乃是当今武林列为异宝之一的''鲛网兜天锦''。 服下''五英金火珠''后,便五脏起暖,筋血保温,虽在冰天雪地之处,也能祛除酷寒,那''鲛网兜天锦''穿着在身,跌入千古玄冰深窟,亦不致冰毙。你尽可放心,绝不会有意外! 离魂魔娘说到这里,他们两人已把梁上客廖清捆扎妥当,廖清瞪着眼大声向彭宗铭道:\"小娃儿!你简直把你廖师叔当猪羊畜生一般看待,绑得这么结实,咱能受得了吗! 彭宗铭道:\"廖师叔,暂时委屈一下,要不这样假戏真做,就被人家看出来啦! 梁上客廖清向离魂魔娘问道:郑老英雄!如果珠蕊宫主卓英,不把咱廖清扔进碧血潭里,来个一刀两断怎么办? 离魂魔娘郑喜自信地道:\"廖英雄!这点你不必担忧,老身自有应付之策。 彭宗铭把离魂魔娘折下的枝干,朝他手足捆系处插入,两人把梁上客扛在肩上,往菩提门总坛的百拉峰抬去。 吴碧影\"吃吃\"笑着向离魂魔娘道:\"郑老前辈,咱们现在不像上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咱们像挑了一只牲口,到镇上去赶集! 四肢反捆的梁上客廖清,气呼呼地道:\"小丫头!目无尊长!竟敢骂你师叔是牲口! 离魂魔娘郑喜也不由笑出声来。 吴碧影含笑分辩道:廖师叔,影儿怎敢骂你牲口,只是说像嘛! 说话之间,菩提门总坛由九处总堂统率的第一道关隘,已遥遥在望。离魂魔娘叮嘱道:前面已是菩提门总坛所在,切勿随便说话,以免给他们看出破绽。 不多时,两人扛了梁上客廖清和离魂魔娘郑喜来到百拉峰菩提门总坛的第一道关隘前。 这时有两个腰系铜牌信符的菩提门小头目上前招呼,其中一个诧异地看了看四肢反绑,被两个农家少年男女用树干扛着的梁上客,道:\"郑老前辈,这四肢反绑的汉子是准? 离魂魔娘故意扬声得意地道:这厮就是当今武林双奇中的梁上客廖清,老身在百拉峰山麓芥石镇把他截下的。 说到这里,显得不耐烦似的,道:\"老身没时间耽搁,要把他带往天池玉阙见掌门姊姊! 二位菩提门小头目不敢怠慢,同声哈腰道:待小的们替郑老前辈引路。 离魂魔娘摇头道:\"不必有劳二位,老身自己会去,目前听说有不少大江南北武林人物来此,你等须小心把守! 两个应声不迭道:承郑老前辈费心,小的们知道。 四人过菩提门第一道关隘后,接着就是虎踞、飞凤、卧龙三坛并峙的第二道关卡。 这时,早有喽罗通报中坛虎踞坛坛主玉面郎周清,所以,当离魂魔娘郑喜他们尚未到把守堡垒时,玉面郎周清率领菩提门头目喽罗,已前来迎接。 离魂魔娘郑喜悄声向彭宗铭和吴碧影道:\"虎踞坛坛主玉面郎周清,这厮胸腑极深,善用心机,你等二人切莫被看出了破绽。\"两人理会,轻\"嗯\"了声。 四人来到虎踞坛堡垒时,玉面郎周清满脸含笑地朝离魂魔娘道:\"在下周清未知郑老前辈莅临,有失远迎,请勿见怪。 说到这里,朝四肢捆绑的梁上客廖清看了眼,不胜惊奇地道:\"郑老前辈!这是何人? 离魂魔娘故意狠狠地瞪了梁上客一眼,道:\"这厮就是今日武林双奇中梁上客廖清,老身过去在黔地白云山见到一次,想不到他亦来西倾山百拉峰找晦气,被老身在芥石镇无意碰着,本来可把他一剑解决,老身生恐这厮尚有其他预谋,所?以命小厮丫环把他扛了去见掌门师姊! 离魂魔娘正在跟玉面郎周清说话时,吴碧影故意显得累乏不堪地轻呼了口气,陡地放下肩上的树干,\"砰\"的一声,把梁上客扔在地上。 这可苦了梁上客廖清,一个饿狗吃粪,整个脸儿碰在肮脏的泥土上,气得七窍生烟,心里暗骂道:\"小丫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小丫头以后犯在廖师叔手里,定不会轻饶了你! 梁上客满肚子忿忿不平,这边的离魂魔娘郑喜跟玉面郎周清寒喧已毕,吩咐二人扛起梁上客,登上石阶,走向菩提门第三道关隘\"九错十八折山道\"。 这九错十八折山道虽然没有天池玉阙前朝阳三石怪阵之玄妙,可是如若不是离魂魔娘带领,其诡奇绝伦,亦很难闯过。 彭宗铭和吴碧影扛了梁上客廖清,跟着离魂魔娘走完这曲折起伏九错十八折山道。 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四道关隘,乃是铜柱、金城、铁壁三坛并列,远向左右两侧,又分设暗云、冷月二坛,四周暗哨明卡密布,过去菩提门四大掌门之一的血影怪客杜训,就坐,镇边道关隘中坛的金城坛。 目前坐镇这金城坛,替代过去血影怪客杜训位置的是铁臂神猿常永,亦是武林的一位有名人物。 常永听掌门人珠蕊宫主卓英师妹离魂魔娘郑喜捕获了武林双奇中梁上客廖清,欲往天池玉阙,急忙出堡出来迎接。 郑喜见常永出堡相迎,含笑道:\"常英雄!老身来此劳你亲自迎接,怎么敢当? 铁臂神猿常永恭礼含笑道:\"郑老英雄经此,不啻掌门人驾临,常某理当相迎送! 说到这里,朝四肢反绑被拴在树干上的梁上客廖清看了眼,不屑一瞥地缓缓道:\"原来这就是江湖上以偷窃起家的梁上客廖清! 说到这里,猛朝梁上客的胸肚处踢了一脚,他这一脚踢出的劲可不轻,只痛得他廖清\"哇哇\"直叫! 常永哈哈一阵大笑,突然又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冷冷又道:\"凭这么一块窝囊废,还配称武林双奇,丢人! 廖清这一肚子的怨气,差点要把脸腹涨破,心里恨恨地咒骂痴婆子薛玲玲道:\"老闺女,为了你,可把咱廖清整惨啦! 郑喜怕梁上客受不了常永再次侮辱,沉不住气,会坏了事情。她故意岔开话题,又道:\"常英雄!老身不宜耽搁,此去天池玉阙要见掌门师姊! 常永躬腰道:\"郑老英雄,是否需要常某送到朝阳三石? 郑喜含笑道:\"不敢劳驾常英雄,老身已佩带''信号火筒''。 彭宗铭和吴碧影见他们的廖师叔受辱在菩提门中人的手里,心里亦是激怒非凡,可是此时此地,亦只有把怒气藏在心里。 他们四人过了金城坛一列堡垒后,遥看去,前面已是上次来过的朝阳三石怪阵。 一过金城坛后,四野人烟稀绝,已少看到菩提门中人物了,因这没有三位掌门人传谕,他人不得擅自闯入。 梁上客被拴在树干,哀声叹气道:\"哎唷我的妈,咱廖清可从没受过这般苦楚。 说到这里,怒冲冲地向郑喜道:\"半老徐娘,过去在上元酒店咱廖清不服输,这次给你想出这么一个刁钻古怪的计谋,咱廖清认栽啦! 说着,\"哎唷!哎唷!\"又叫了一阵苦,陡然大声向彭宗铭和吴碧影二人骂道:\"你们两个小鬼!你廖师叔哪点得罪了你们,把咱折磨得这般模样? 彭宗铭道:\"廖师叔,这可不是咱们折磨您老人家,为了营救薛老前辈,这可是您同意了,咱们才敢这么做的。 梁上客恨恨地大声道:\"小娃儿!少说废话,快把你廖叔父放下歇歇,手脚被你们吊得快要断了! 离魂魔娘朝四周看了看,悄声向二人道:\"把他放下来,歇歇再走。 两人把他放落在地上后,廖清又叫道:\"你们怎么不把咱手脚上绳索松开呢? 离魂魔娘只有耐着性子道:\"廖英雄!再大声嚷叫,事情就坏在你身上啦!如若把你手脚绳索松开,万一给菩提门中人看到怎么办? 梁上客如同哑巴吃黄连,真是有苦难言。 经有盏茶时间,离魂魔娘道:彭少侠、碧影姑娘,你们扛了廖英雄走吧! 说着,又叮嘱道:到时,你们千万要沉住气,否则不但功亏一篑,而且后果不堪设想。 彭宗铭和吴碧影应诺了声,这时,已来到朝阳三石怪阵边。 郑喜燃起烟火信号,只听得一声锐利之声划过天空,随即冒出一股晶莹夺目的烟火! 不多时,迎风吹刮,从朝阳三石怪阵的对面方向传来一股细微而清晰的说话声音,道:是谁发放信火,要进天池玉阙? 郑喜朝彭宗铭和吴碧影递过一瞥眼色,倏地向天池玉阙方向,吐出一缕声音,道:师妹郑喜在百拉峰山麓,擒获武林双奇中梁上客廖清,特地将他带来天池玉阙,请掌门师姊定夺。 郑喜话语刚落,朝阳三石对面传来一股声音,道:有劳师妹了,朝阳三石浓雾氤氲,进入时不宜张眼,可照着腥味稀薄处而行,自会走出朝阳三石。 旁边的彭宗铭和吴碧影听了心里惊奇不已! 原来这时天色晴朗,一片蔚蓝天空,没有半朵浮云。他们一起走进朝阳三石怪阵。 果然行不多时,眼前一堆堆浓雾涌来,夹着一股腥臭恶味,这时,彭宗铭、吴碧影和四肢捆绑的梁上客廖清,都己听到天池玉阙传来的话声,所以,把两眼紧紧阖上。 彭宗铭扛着树干走在前首,他闭了两眼,照着前行的离魂魔娘的脚步踩地声,衔尾而行。不多时,已走出这光怪陆离,神奇莫测的朝阳三石怪阵。 行不多时,彭宗铭发现右侧远处有一泓潭水,他知道这就是碧血潭了。 这时,从天池玉阙方向,袅袅走出来三个绝色女子,离魂魔娘已认出:前面的一个是她师姊卓英,随后两个是宫女月菊、月红。 郑喜见她师姊出天池玉阙降阶相迎,趋前一步,装作异常不安的样子道:\"师妹郑喜来此,敢劳掌门玉趾相迎? 卓英走前一步,含笑道:\"师姊妹之间,不啻手足同胞,师妹也忒多礼! 郑喜听她说出这话,不由一股悲愤辛酸涌起心头,奈何这位卓英是美人胎子,蛇蝎心肠,手丸恩师,早犯了逆伦之罪。 见礼毕,卓英诧异地朝四肢反绑的梁上客看了眼,道:师妹,此人就是武林双奇中梁上客廖清?他如何会栽在你手的? 离魂魔娘指了梁上客道:这厮过去曾在黔地白云山见过一面,这次愚妹带了小厮丫环往芥石镇,不意冤家路窄,就把他捉住了。我生恐他尚有其他预谋,所以,特掳来请掌门师姊定夺! 卓英轻轻哦了声,看了梁上客一眼,冷冷地道:菩提门总坛固若金汤,有天堑之险,何惧这些江湖败类,师妹不如送他一剑,让他超渡归天就行了! 梁上客暗暗叫苦不迭,忖道:\"半老徐娘这鬼主意害人不浅,这下咱梁上客廖清可完了! 第65章 寒水余生 梁上客廖清心里正在嘀咕不安时,旁边的离魂魔娘郑喜,显出不胜怨毒似的道:\"掌门师姊,要是一剑送他归阴,岂不便宜了这厮? 卓英一怔,道:\"师妹依你之见,将他如何处置? 郑喜道:\"目前江湖败类纷纷来犯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如若不用杀一做百的毒手,他们如何知道菩提门总坛的厉害! 廖清听到这里,不由机伶伶的抽了个寒噤,心道:\"难道半老徐娘还记着芥石镇客店的一段过节,她今日要把咱廖清往死里整不成? 这时,卓英含笑问道:\"师妹,你倒说来听听。 郑喜道:\"梁上客廖清平素偷窃奸盗,此番落入咱们手里,把他扔进碧血潭里,把他一生的肮脏罪孽先涮一下,再让他在碧血潭里正果归天! 廖清听郑喜此说,气得呼呼直喘,心道:\"贼婆娘!你信口雌黄,平白诬人,咱廖清几时有过奸盗的行为,此番你给咱吃的那颗什么五英金火珠,还有穿的那件鲛绡兜天锦不知管不管用。 廖清正在暗忖时,卓英笑道:\"师妹此见甚是,碧血潭目前已有一个名列江湖烟酒茶客疯癫僧中痴婆子薛玲玲掉入里面,再把这梁上客廖清扔入碧血潭,也好让俩人有个伴儿! 郑喜转向彭宗铭和吴碧影,吩咐似的道:\"你们俩人把他扛到水潭边,扔下去就是了! 彭宗铭故意问道:水潭在哪里? 卓英向身边的一名宫女道:月红,你带他们前去! 卓英向郑喜含笑道:师妹,你关怀愚姊,使我由衷不安,咱们师姊妹俩少有相聚,此番有便,该谈谈知心话才对! 郑喜听了卓英此言,感到一怔。 卓英同了师妹郑喜走向天池玉阙,彭宗铭和吴碧影扛了廖清,由月红伴同来到天池玉阙南端,度恨山山麓的碧血潭。 碧血潭是一泓数百丈方圆的池水,风吹水面,微波粼粼,看来毫无特殊之处。 两人扛了廖清来到碧血潭畔,彭宗铭暗暗向吴碧影递过眼色。 吴碧影微微颔首,放下肩上树干,走到宫女月红跟前,搭讪道:\"月红姊姊,这里就是碧血潭? 宫女月红见郑喜身边的这个丫头,亲密密的叫了自己一声\"姊姊\",只有含笑道:\"是的,这泓池水就是碧血潭。 吴碧影见这宫女并不矜持,十分和善的回答,心里一松,娇躯轻挨在她身边处,挡住彭宗铭和梁上客的视线,一边显得亲昵而天真地又问道:\"月红姊姊,这泓碧血潭据咱看来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嘛! 吴碧影遮住宫女视线时,彭宗铭迅速从贴身处掏出一把匕首,把廖清四肢捆扎的绳索割断,接着\"噗通\"一声,把他推入碧血潭里。 宫女月红正要回答吴碧影,忽听身后\"噗通\"一声,急转身看去。彭宗铭装作傻愣愣的样子道:\"咱……咱,咱把他推下水去啦! 月红见彭宗铭这份呆相,\"噗\"地笑出来,接着就向吴碧影道:\"此处碧血潭池水,虽然看来没什么出奇之处,可是这泓水却是奇寒澈骨,即使轻如鹅毛的东西,掉入碧血潭里,亦要沉下潭底。 月红说到这里,彭宗铭下意识地朝梁上客掉下处看时,果然已没了影子。 吴碧影要拖延时间,所以,不厌其烦地又问道:\"月红姊姊!听说这里除了碧血潭外,还有一个叫黄沙谷的去处? 宫女月红点了点头。 吴碧影接着又问道:\"月红姊姊,你带咱们去看看好吗,也让咱们见识一番! 月红道:要是带你们进入黄沙谷,你们还会活着出来? 吴碧影听了乍舌扮了个鬼脸,显得不胜惊愕地道:月红姊姊,黄沙谷有这等厉害? 吴碧影向宫女月红搭讪说话时,彭宗铭不断注意着碧血潭水面上动静。 宫女月红平时在天池玉阙服侍珠蕊宫主卓英时,不敢随便说话,今遇吴碧影这个她主人师妹的侍女,而且又逗人喜爱,所以话匣子一打开,就随便说起来。 这时,彭宗铭又向吴碧影递过眼色,吴碧影会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就挽了宫女月红,在背着碧血潭方向的一块山岩巨石上坐下,接着又道:\"月红姊姊,你回到天池玉阙也闲着,不如在这里伴了咱聊聊,亦可以让咱们多一番见识! 说到这里,大声地向彭宗铭道:\"小狗子!你说是不是? 彭宗铭装出一副傻相,点头不迭地道:\"大姊说的是,说的是! 宫女月红见离魂魔娘的小厮傻得可爱,坐在大石上不由弯腰\"痴痴\"笑起来。 这时,吴碧影挨在月红娇躯边,催促道:\"月红姊姊,你说说嘛,黄沙谷究竟有何等厉害? 月红稍作沉吟,似乎在决定该不该随便向他们说出菩提门总坛里的秘密。她一抬头,见吴碧影娇憨天真之态,又看这小厮傻愣愣的怪相,而且对方二人又是自己主人师妹的侍女小厮时,于是就接着道:\"碧血潭和黄沙谷凶险之处,刚是相反,这里碧血潭奇寒澈骨,如果进入黄沙谷里,却是酷热难熬! 其实关于碧血潭和黄沙谷的秘密,彭宗铭和吴碧影早听郑喜说过,此番吴碧影逗住月红,无非是要拖延这段时间,来完成他们的任务。 吴碧影似乎嘴里有问不完的话,而且都是使人听了不讨厌的,把月红牢牢地缠住! 就在他们一问一答之际,彭宗铭不时地注意着碧血潭水面上是否有动静发生。 从月红和吴碧影背影猜来,她们正谈得有劲。 不多时,靠近岸边的水池一角,突然冒出一颗颗水泡!彭宗铭看了心里一震,他知道期待的一幕,就要在眼前发生了。 水面上水泡渐渐增多,而且还发出\"噗噗噗\"的声响,彭宗铭生恐惊觉月红,不住的朝她们两人看去,正巧吴碧影旋首过来,他赶紧指了指碧血潭水面,微微点了点头! 吴碧影已知彭宗铭的示意,所以,兴高采烈的说话声渐渐响亮起来,而且不时地提一些有兴趣而不易回答的难题来问月红,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碧血潭水面的水泡过后,突然冒出一个人头﹣﹣正是梁上客廖清,手臂下扶的就是痴婆子薛玲玲,只见她脸色纸白,两眼紧闭,已经晕死过去! 廖清和薛玲玲上岸之处,正有一座凸角的石壁,挡住了月红的背影,即使她转过身来,亦不易发现他们两人。 这时,彭宗铭从贴身取出一包东西,朝廖清扔去。 廖清接着这包东西后,背了薛玲玲,走进碧血潭山麓隐蔽处。 彭宗铭见大功告成,惬意地朝廖清和薛玲玲去处低笑了下,走回吴碧影和月红跟前,又装成一副傻愣愣的样子,口吃地向吴碧影道:\"大姊,咱……咱……咱们有……话……慢慢再谈吧! 吴碧影朝他含蓄地看了一眼,又向月红含笑道:\"月红姊姊!咱们回去吧,再不回去可要挨骂了! 吴碧影和月红走在前面,彭宗铭跟在后面走。 忽然只听后面的彭宗铭,捧了肚子\"暖唷、吸唷\"怪叫起来,把走在前面的吴碧影和月红吓了一跳,旋身朝他看来。 这时连吴碧影也不知他在搞什么玄虚,所以,睁大了一对晶莹美目,赶紧大声问道:小狗儿,你怎么啦? 彭宗铭一手摸了肚子,一手又摸了小腹处,涨红了脸,似乎无法启口似的还是\"暖唷、暖唷\"的怪叫! 这时吴碧影有点会意过来,却故意大声道:小狗儿,你是不是闹肚子啦! 彭宗铭猛揉自己的肚子,红了脸摇头不迭的道:不是!不是!……咱! 旁边的月红看了彭宗铭这份呆劲,不由又笑了起来,贴在吴碧影耳边细语道:恐怕这位兄弟要解手啦! 月红说到这里,自己粉脸不由感到微微发烧,停着不说下去,看着彭宗铭笑个不停。 吴碧影向彭宗铭道:小狗儿,你是不是想解手! 彭宗铭涨红了脸,连连点头。 吴碧影不胜厌烦似的道:这里乃是天池玉阙宫殿所在,岂容你随地便尿,熬住了,下了百拉峰再解手吧! 彭宗铭拉长了脸,苦兮兮地道:大姊,那可不行啦,东西快出来,要掉在裤子上啦! 月红听得粉脸通红,娇笑不已,可是看了彭宗铭那副傻相,似乎又有点可怜他,便向吴碧影道:\"这位姊姊,这小兄弟忍不住,就让他到那边碧血潭边的山石隐蔽处解手好啦! 吴碧影听月红此说,心里暗暗一喜,故意将粉脸绷得紧紧的,向彭宗铭大声道:没出息,快去吧! 彭宗铭见自己计谋得逞,赶紧转身向碧血潭度恨山山麓处奔去! 彭宗铭走不多时,到碧血潭边梁上客廖清背痴婆子薛玲玲上岸处,旋身向吴碧影和月红遥目相看时,她们俩早已进入巍峨富丽的天池玉阙宫殿里! 在这天池玉阙的近处,即使菩提门中人物,平时没有三位掌门人谕召也不敢进入,所以,彭宗铭只要瞒过侍女月红,就能顺利进行他的计划。 彭宗铭闪身拐进山岩隐僻处,在迂回曲折的小径小道上一边走,一面嘴里轻唤着\"廖师叔,廖师叔…… 不多时,在山岩转角处,听到梁上客的回答:铭儿,咱们在这里。 彭宗铭四周看了下,纵身闪进梁上客说话处。 这时,痴婆子薛玲玲已服下离魂魔娘所备下,由方才彭宗铭扔给廖清的丸丹,体内的病伤已完全治愈过来。 彭宗铭上前拜过痴婆子薛玲玲,只听廖清话语并未中断,继续在向痴婆子,道:老闺女,离魂魔娘郑喜弃恶归善,此番冒了这等风险,用了咱廖清苦肉计,把你救离碧血潭,你那段小丈夫的过节,就别再老调重弹啦。 痴婆子薛玲玲经梁上客此说,虽然也觉得甚是,可是总归又有点不是味道,所以,也不吭声。 这时,彭宗铭突然道:薛老前辈,您老人家怎么掉入这碧血潭里的? 痴婆子轻叹了口气,简略地答道:咱老婆子晕倒在朝阳三石怪阵里,后来给他们这些牛鬼蛇神们扔入这碧血潭的。 这时,彭宗铭极想知道替痴婆子治救五毒砂的烟翁任九龄行踪,可是看到眼前痴婆子脸色忧郁悲愤之态,他本欲吐出的话,只有咽回肚里,不敢向痴婆子动问。 他想起自己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免得珠蕊宫主卓英怀疑,所以,扼要说出郑老前辈吩咐的计划,道:\"您二位老人家,只有暂且委曲在此度恨山麓的碧血潭呆留数天,方才咱给廖师叔的小包里有丸丹数粒,可以疗饥。 这里是朝阳三石怪阵的天池玉阙近处,菩提门中人物若没有掌门人谕召,不敢随便闯入,所以两位老人家行踪,不致会被他们发现! 梁上客廖清不耐烦地向彭宗铭道:小娃儿!亏你说出这话,你把咱扔在这就不理啦! 彭宗铭摇头苦笑了笑,解释道:廖师叔!这里形势您老人家该知道,天池玉阙的右边是四季寒风怒号的度恨山,左边终年雷电不绝的引愁岭,在这后面却是昼夜浓雾密布的晚韶四邱。眼下唯一的进出口处,就是日日变幻的朝阳三石怪阵,咱跟老前辈来时,除你以外,只有影姊和咱二人,再是冒险行事,也不敢这时把你二位老人家带走! 彭宗铭说到这里时,痴婆子不胜愤恨委屈似地叹了口气。 彭宗铭又向梁上客道:廖师叔,您身边带着离魂魔娘的二颗雷霆子,不到必要时,切莫挪用! 彭宗铭话没说完,廖清大声道:小娃儿,你竟敢教训你廖师叔起来啦! 彭宗铭赧然一笑,拜别他们两人,离开了碧血潭边的山麓隐处,往天池玉阙而来。 回到天池玉阙时,彭宗铭又不得不装出一副傻相。 吴碧影已将彭宗铭去解手之事,向离魂魔娘说过,郑喜见他回来,故意含笑而薄责地道:小娃儿!你在这里乱闯乱走,把小命儿掉了,可别怨老身! 第66章 雷霆子 彭宗铭傻愣愣地答道:咱……咱肚子作怪,要找……找个地方解手,找……找了半天才找着。 离魂魔娘郑喜喝止道:别说下去了! 旁边的珠蕊宫主卓英看得暗暗纳闷,心道:师妹从什么地方找来这样一个打杂小厮? 她想到这里,朝彭宗铭多看了一眼! 郑喜对师姊卓英的神情,暗中十分注意,不待她开口问,抬头向卓英解释道:\"这孩子是孤儿,虽长得痴呆一点,心地倒还是忠厚,而且手上还有几分蛮力,所以咱就把他留了下来,作一名打杂小厮! 她不愿耽搁过久,于是就带了彭宗铭和吴碧影,向珠蕊宫主卓英告退出来! 珠蕊宫主卓英把她一行送到天池玉阙阶前,道:\"师妹!此离朝阳三石,还是照来时一般,向腥味稀薄处而行,自会走出此阵! 三人走入朝阳三石怪阵,行不多时,一股腥臭恶味迎面扑来,离魂魔娘郑喜闭了眼,专朝腥味稀薄处,用手足的感触摸索着走。彭宗铭和吴碧影听前面的脚步声衔尾而行。三人经有盏茶功夫,才走出这光怪陆离、玄奇莫测的怪阵。 出朝阳三石后,前面金城、铜柱、铁壁三坛堡墙隐约可见,这里菩提门中人迹稀少,彭宗铭就把在碧血潭廖清救起痴婆子薛玲玲的经过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这时吴碧影诧异地问郑喜道:郑老前辈,咱和铭弟来此天池玉阙两次,怎地都没见到菩提门另外两个掌门人,阿弥陀上人和铁背神驼两人? 郑喜尚未回答,彭宗铭接口道:影姊不说我倒不注意,咱们前后来此数次,一直就没有见过三怪二修罗,郑老前辈,他们是否还在这百拉峰? 郑喜有所沉思地顿了顿,缓缓道:\"彭少侠,碧影姑娘所问的事,老身本来应该告诉你们了,菩提门总坛,近来迭遭外患所扰,虽然因为西倾山百拉峰天然形势占优,每次来犯的武林人物俱未成功,菩提门中三位掌门,对这事已准备了适当的布置。 郑喜说到这里,彭宗铭插嘴道:\"郑老前辈,是不是阿弥陀上人和铁背神驼跟三怪二修罗有了严密的防备! 郑喜听彭宗铭此话,不由意外的一怔,她朝他看了眼,微微点头道:\"百拉峰菩提门总坛,目前正有这种形势! 她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又道:\"老身为了要雪师姊卓英昔年杀师逆伦之恨,不惜含恨忍辱,与他们周旋。 离魂魔娘说着时,突然朝四周环顾一下,悄声接着道:\"你们身边每人藏着两颗雷霆子,此刻出百拉峰,就可以使用出来,这雷霆子必须甩出数丈外,自己疾速扑地! 吴碧影旁边接口道:\"郑老前辈不必顾虑,雷霆子如何应用,您老人家已叮嘱过,铭弟和我都已知道了! 三人边走边谈时,已来到铜柱、铁壁二坛中间的金城坛堡墙,这时已有头目喽罗传讯,金城坛坛主铁壁神猿常永走出堡墙。 离魂魔娘道:\"老身来往菩提门总坛,何劳常英雄迎送? 铁壁神猿常永肃容入前,恭礼回答道:常某理当如此! 离魂魔娘郑喜带了彭宗铭和吴碧影,由常永迎入金城坛堡大厅坐下,这时郑喜四周环顾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缓缓道:\"百拉峰菩提门总坛,有常英雄这么一位杰出的英材相助,不但三位掌门人寄之殷切,老身郑喜亦感欣愉不已! 常永听郑喜此话,不由受宠若惊,惶惶地道:\"常某以后犹希望郑老前辈多予提携! 常永正要咬文嚼字说下去时,郑喜含笑接上道:\"说来老身真是太糊涂,这里百拉峰菩提门总坛最重要的四处关隘,老身竟仅知道常英雄一人名号,还不知道其他几位坛主是谁? 常永听郑喜此话,心里受用至极,诚然,离魂魔娘虽然轻描淡写说出这些话,不只是说在她看来,只有常永一人值得佩服,其他数人根本不值得她注意。 铁臂神猿常永道:郑老前辈难得来此,待常某吩咐把铜柱、铁壁、暗云、冷月四位坛主请来,给您老人家引见一番! 说着,不待离魂魔娘开腔,已吩咐头目前去! 这时,离魂魔娘向身边的彭宗铭和吴碧影扫过一瞥道:\"常英雄,近来时有江湖败类来扰此百拉峰菩提门总坛,你等得小心防患才是! 离魂魔娘这话,似乎要让常永说出一些自己所需要知道的事来。 常永点头道:\"这事不需郑老前辈操心,常某和其它几位坛主早已备下全之计,不会有意外变化!\"他说到这里,用手指在大厅墙壁掀了下,一幅中堂画屏移开,里面原来是一幅菩提门总坛第四道关隘的详细形势地图! 常永指了壁图上一处处据点,解释道:\"百拉峰菩提门总坛第四道关隘,铜柱、金城、铁壁三坛并列相连,远向左右两端分设暗云冷月二坛! 每坛间隔处,除了密布明哨暗卡外,尚有地道衔接,常某所住金城坛,和左右两侧铜柱、铁壁二坛堡墙上,昼夜有来名弓箭手守防。 他说到这里,指了壁图上一处处红色的圈点道:\"这里每一个圈点,就是沿这五处分坛埋有极凶险机关,即使菩提门中人,稍不慎神,也要陷入其中成为失足之恨。 这里多数装置,乃是遭江湖人物相扰后,奉阿弥陀掌门人指示添设的! 郑喜听到这里,思忖道:难怪师姊自夸菩提门总坛,有固若金汤,天堑之险的大话。 常永说着时,指了壁图上一颗大圈红点,道:\"这是菩提门总坛第四道关隘,所有机关的枢钮都在这,如果把这枢钮总闸闭上,所有机关就会不起作用了! 郑喜听常永说出总枢钮所在,不由心里微微一怔,暗中注意看去,这总枢钮所在,正是在这金城坛的大厅上。 常永在向郑喜解释这四道关隘形势地图时,旁边的彭宗铭和吴碧影,十分注意地倾听着。 他们谈话之际,四坛坛主前后来到。 常永替离魂魔娘一一引见道:\"这位是铜柱坛坛主通天鹫李冲,铁壁坛坛主铁爪金刀孙玉文,暗云坛坛主三头蛟俞新和冷月坛坛主丧命斧吕尚卿。 这四个分坛主和\"金城\"坛主常永,她不想牢记他们的脸肤容貌,可是在眼前一瞥之下,从他们高矮胖瘦不同的形相中,已知道他们属于何等样人——这是她没有与彭宗铭等相聚以前,从未注意到的事! 这些人的眼眸里,始终孕含着阴毒邪恶的神色,脸肤上每一块肉似乎都倒挂横生,满显出凶煞暴戾之状﹣﹣这就是他们历来的罪恶,把他们染成这副形相! 当四位坛主来到金城坛大厅后,常永为了要奉承讨好她这位珠蕊宫主的师妹,已吩咐摆上丰盛的酒筵,来接待这位嘉宾。 郑喜朝身后的彭宗铭和吴碧影看了眼,又向窗外天色看了下,犹疑中,似乎在沉思决定一件事。 旁边的常永见到郑喜犹疑不决之色,含了一缕阿谀的笑意,道:\"郑老前辈,如若时间过晚不及赶回,您老人家就在金城坛客房里耽留一宿,明晨再行! 常永到说这里,铁壁坛坛主铁爪金刀孙玉文,展出一缕奉承殷勤之色,很快接上道:\"难得郑老前辈侠驾莅临,让孙某等恭聆一番教益! 离魂魔娘郑喜在江湖上极负盛誉,而且又是当今菩提门三大掌门人之一珠蕊宫主卓英的师妹,难怪要使这些菩提门中人物,极尽奉承殷勤之能。 这时,离魂魔娘身后的彭宗铭,突然道:\"郑……郑老前辈!您老人家在这里,让……让……让咱小狗儿回……回去吧! 旁边的吴碧影轻声喝止道:小狗儿!你敢在这里放肆多嘴! 郑喜听彭宗铭说出这话,似乎已理会他的用意,抬头朝常永等看了眼,倏地含笑向吴碧影道:老身难得在这里同众英雄相聚,你伴同他回去好啦! 说到这里,顿了顿,显得有一份挂虑地道:你们下百拉峰,是否认识路? 吴碧影笑道:\"咱跟您老人家来过这里两次,怎么还不认识路呢?\"常永从大厅中间案桌上,取过一支有七八寸长金色令箭,一手递给吴碧影,一边含笑地向郑喜道:\"此去下百拉峰,要经过三处关隘,或许有菩提门中人,不知他们二人是郑老前辈身边的人,让他们带了这支令箭,通行要方便得多了! 郑喜微微点头,含笑道谢。 吴碧影接过令箭,同彭宗铭走出金城坛堡大厅,当他们走出门槛时,郑喜仿佛突然记起一事似的,走出大厅外,向他们叮嘱了数语! 菩提门总坛第四道关隘五坛坛主,在金城坛堡大厅里,盛宴接待离魂魔娘郑喜。 众人正在欢宴之际,突然传来一阵阵怪响。似乎离金城坛不远处,传来一缕倦马嘶吼声,这时夜已深静,声音传来特别刺耳,惊心! 常永等五坛坛主,听得倦马嘶吼声,蓦被错愕惊住,放下酒杯,相互对看了一眼! 诚然,这是不可能的事! 从百拉峰山麓通往天池玉阙,暗桩明卡,关隘重重,俱是迂回曲折的羊肠小道,绝对无法坐骑驰骋,可是这些马嘶声响,又从何处来的呢? 众人正惊恐之际,突然,欢宴的大厅屋瓦上,又不断的发出\"嗒嗒嗒\"踏瓦声! 难道会有武林高手,已侵入百拉峰菩提门总坛的第五道关隘,否则怎会有这么多夜行人的踏瓦声! 铁臂神猿常永等五坛坛主,这一惊非同小可,众人都凝神睇看了桌座上的郑喜,似乎希望她出一个完美的主意! 郑喜柳眉微竖,沉思着道:可能有江湖人物,来犯菩提门总坛! 众人在极度不安下,听她说出此话,对眼前的情形有了个定局。 就在他们急迫商讨退敌之计时﹣﹣一声轰雷巨响,震得金城坛左右摇动! 离魂魔娘郑喜突然从坐椅站起,一对凤眸精芒闪射,朝常永等五位坛主瞪看了眼,薄责地道:\"在座诸众,师姊珠蕊宫主卓英,倚为股肱,目前强敌来犯,尊驾数位居然罔若无闻! 她话声不大,却是冷酷极至,不啻是替菩提门三位掌门人发号命令! 她这话说出,众人如醍醐灌顶,惊苏过来,倏地各执兵刃,正欲夺门而出时,突然又传来一阵\"豁啦啦\"睛空焦雷似的巨响,一蓬火光在东边燎起,朝这方向看去,正是百拉峰东边飞凤、卧龙、虎踞三坛所在处! 眼前这五名坛主,虽然都是武林上成名人物,然而同遇着这意想不到的惊变,却让他们失去了该有的主意! 这时,大厅屋瓦顶\"嗒嗒嗒\"踏瓦声突然停了下来。 离魂魔娘大声吩咐道:\"咱们赶快追往火光闪射处,可能菩提门中人,已跟强敌在激战中,咱们前去接应! 她说到下面一句,身形飞出大厅,走在这五位坛主前面,五人听离魂魔娘出此主意,随后紧跟。 郑喜和五位坛主飞离金城坛堡里大厅百来丈远处时,蓦地身后又是一声山崩地裂似的巨响,火光冲天,碎石飞溅,金城坛和左右两侧的铜柱、铁壁两坛同时炸得粉碎! 铁臂神猿常永吓得脸肤纸白,嘴里还是喃喃自语的道:\"幸亏咱们离得快,要不然更惨了,咱们血肉之躯,可要跟这三幢房子一般,炸得粉碎了。 就在这时候,传来一缕衣袂飘风声音! 众人正值惊慌之际,珠蕊宫主卓英带了宫女月红、月菊飘落在他们跟前! 卓英见郑喜亦在他们一群人中间,深感惊异地道:\"师妹,你尚未回去? 郑喜见卓英突然现身,微微怔愕了半晌,正欲措辞回答时,只见常永同了其它四位坛主,上前见过这位掌门人。常永见礼后,接着就替离魂魔娘郑喜向卓英道:\"回掌门人!方才郑老前辈离朝阳三石,经过金城坛,常某特地将她挽留下来,会同菩提门第四道关隘其他四位坛主一聚,想不到恰有强敌来犯此百拉峰! 卓英沉思着轻嗯了声,就即向郑喜道:师妹,有否寻着敌踪? 郑喜听她师姊此问,平静地缓缓道:\"方才师妹在''金城''坛堡大厅与几位英雄聚宴,突然接连三声巨响,师妹会同众英雄追踪出来,谁知金城坛接着又是一声震天巨响,咱们正值商讨计议时,掌门师姊恰巧来此! 卓英听到这里,柳眉微剔,凤眸笼煞,银牙楚磨,恼怒不已地道:\"可恶!可恶!这些江湖败类落入咱卓英之手,叫他块肉分尸,挫骨扬灰。 卓英说着时,菩提门外隘头目多人,飞奔而报,虎踞被炸毁,坛主玉面郎周清当场身亡,九错十八折山道一段废成平地! 卓英自语道:\"此番来犯百拉峰菩提门总坛的江湖人物,怎有这等凶劲,不知是谁率领。 卓英自语到此,愕然不已地向离魂魔娘道:师妹!菩提门总坛今晚遭人这等袭击,怎么竟未见一个敌人出现? 第67章 钻土游地 不珠蕊宫主卓英说出这话,郑喜神情上稍微愣了下,没有很快接下去! 这时,铁臂神猿常永接着道:\"回掌门人,据常某看来,此番来犯敌人不少,可能潜伏在隐蔽处,咱们分头搜找,或许能发现蛛丝马迹! 卓英道:\"这些江湖败类,饶有再大能耐,也无法越过朝阳三石,目前搜索之处,就在总坛第四道关隘以东地区! 师妹会同常英雄等数位,向百拉峰东南方向,愚姊和暗云、冷月二坛主,偏向东北角搜索,发现敌踪格杀勿论,不必留下活口! 郑喜点头称是,卓英朝她师妹身后看了眼,突然想起似的问道:师妹,你身边的两名丫环小厮呢? 郑喜听她问出此话,心里不安,神绪上稍有错愕,就在这时候,旁边的常永接上道:\"常某等挽留郑老前辈,在金城坛堡里聚宴,这两个孩子留在百拉峰恐怕回去太晚,叫他们先走啦! 卓英立即吩咐:咱们不宜耽留,分拨出发! 说着,会同暗云坛坛主三头蛟俞新,冷月坛坛主丧门斧吕清和几位菩提门中人物,驰向百拉峰东北角而去。 郑喜和常永及铜柱、铁壁坛坛主等数人,向百拉峰东南方向走去。 西倾山百拉峰菩提门总坛,经过这三声焦雷似的爆炸,摧毁不少东西,死伤了很多人,可是这一个傲视江湖,睥睨天下武林的庞大组织,看来还不致受到太大的影响,除了菩提门三大掌门之一的卓英,亲自出马搜查敌踪外,郑喜会同他们众人,往东南方向而来,沿途过处,菩提门中各坛主和数不清的头目、喽罗,俱戒备森严,枕戈待敌。 郑喜虽然身为菩提门掌门之一的师妹,可是她亦不常来西倾山百拉峰,今晚见到这情形,暗暗抽了口冷气! 就在这时,百拉峰山坡一角,夜风迎送来一缕悠扬的笛声! 笛声过处,忽而像山暴雷鸣,忽而又若细流潺潺,拨空流转! 郑喜听到这笛声,不由站住脚步,震愕了一下。 跟她走在一起的常永,也诧异地喃喃道:哪里来的笛声? 郑喜听这笛声很熟悉,声音迎风飘绕是运用内家真力所吹的,音韵播传范围极大,却听不出音源在哪。 这时她突然暗暗惊疑地思忖道:\"彭少侠吹奏这曲笛韵的用意何在! 她倾听笛声良久,仿佛笛声中在告诉她,叫她赶快离开,至少不要再听到以后的笛音! 她一想到此,倏地旋首向常永和其它几位菩提门中人道:常英雄,此番来犯百拉峰菩提门总坛的人不少,狡猾毒辣,可能其中尚有高手在内,依老身愚见,咱们不必会聚一起搜找敌踪,不如各人分拨单独前往容易找着敌踪! 常永听得点头不迭地道:郑老前辈主意甚是,咱们各人分拨前往就是! 这时,柔和美妙的笛声还是不间断地缭绕在四周。 郑喜摆脱这伙人后,疾驰飞腾,向西倾山百拉峰极隐僻的一角飞去! 经有盏茶时间,柔和美妙的笛声突然改了音调。 音韵在百拉峰的四周,驰着、冲着、跳着、崩着! 当这笛声流过死寂的夜空时,阴森森,寒栗栗,像一头饥饿已极的豺狼,找不到食物果腹,而发出的激怒、凄厉的长嗥! 如果说,这笛声只是划过耳边一刹那,就凭这一刹那,已足够使人掀起极度的惊悸,无比颤栗。 然而,这笛声并不刹那间停落下来,连绵不断缭绕、飘荡在这百拉峰死寂的夜空里! 人们连续不断地听到这笛声,周身的血流彭湃、沸腾、戈击、壅塞,整个神智因着这笛声震荡而抽搐、痉挛!像熬煮在沸烈的油锅里。 任何人的听觉,触着这奇妙而又毒辣的音律,都会毫无抗御地跌进死神的魔掌里! 时光随着音律的转变而消逝,而那悠扬的笛声仍飘荡在百拉峰的每个角落里。 随着这笛声的传播,仿佛像四肢捆绑的囚犯,在一盆热火上慢慢的烘烤,死神在向他们招手,而这些尚未离走魂魄的躯壳,正受着痛苦无比的酷刑,而吐出慑魂散魄、凄厉哀号的声音! 随着笛声的漫延,仿佛这些遭受烈火烘烤的囚犯,已熬不住酷刑的折磨,魂魄悠悠离开躯壳,咽下最后一口气! 菩提门总坛演出这幕惨剧,到尾幕结束时,天色还没放亮……芥石镇上元酒店的客房里,有三个说话的声音﹣﹣郑喜、吴碧影和彭宗铭。 只听郑喜道:当时老身听到彭少侠吹奏笛声,知道你要用琼楼十二曲绝学来对付他们,老身借此摆脱金城坛坛主常永等一伙人,从菩提门总坛隐蔽处,走下百拉峰。回来时,见客房里灯火耀着,原来吴碧影姑娘比老身先回来了。 她说到此,又问彭宗铭道:彭少侠!你后来在百拉峰吹奏的是琼楼十二曲中的哪一曲? 彭宗铭手抚太玄银笛,叹了口气,道:我不得已才展使这门绝学,方才我吹奏的是子声,枭鸣狼嗥一曲,可见菩提门中能生还的绝无仅有,太残忍了! 彭宗铭沉痛地说出此话,诚然他心地善良,宅心仁厚,虽然不得已下此毒手,在他内心还是不安得很。 郑喜听他此说,安慰道:\"彭少侠,我等扫荡宇内群魔,难免需要出手毒辣之处,你休得为了这事,于心不安!说到这里,故意岔开话题,问道:\"彭少侠,你怎地没跟碧影姑娘一起回来? 彭宗铭听她问这话,抬头朝吴碧影看了一眼,道:\"我和影姊离开金城坛堡大厅后,我就用廖师叔过去传授的音调一绝,惊动金城坛堡里人,后来咱们两人,各人扔出一颗雷霆子炸药! 众人离开金城后,我照您老人家意思,再用雷霆子将金城、铜柱、铁壁三坛炸毁! 彭宗铭说到这,叹了口气道:起先我还没有准备用琼楼十二曲扫荡百拉峰群魔,继后想到菩提门造孽众生,危害天下武林,杀不可赦,且与我彭宗铭有杀亲害师的不共戴天之仇,于是一咬牙,就用这师门绝学,将他们歼灭! 因子声,枭鸣狼嗥一曲,任何人听到这曲音律,就有遭害凶险的可能,所以,我先叫影姊回芥石镇了! 彭宗铭说着时,不禁抬头又朝郑喜不安地看了眼! 郑喜十分注意听彭宗铭说出这段经过,当他说到这里时,轻轻\"哦\"了声,给他一抹柔和的微笑。 这时吴碧影向她问道:郑老前辈,这次铭弟用子声,枭鸣狼嗥绝学,能将菩提门中这些牛鬼蛇神一网打尽吗? 郑喜听她问这话,稍作沉吟,才道:\"这事很难断定,菩提门总坛百拉峰占幅有百里方圆,虽然彭少侠以内家真力吹奏太玄银笛,不知是不是能传到百拉峰每一角落? 这次你们俩用雷霆子出手,炸毁菩提门总坛多处地方,惊动了师姊卓英,夜晚她出天池玉阙,亲自出马,指挥追踪敌人。 彭宗铭和吴碧影听说卓英亲自出马,两人不禁惊\"啊\"了声! 郑喜又道:\"不过照眼前情形看来,百拉峰菩提门总坛遭害惨重,乃是意料之中的事,对于以后咱们再回百拉峰时,有极大帮助。 这时,天已大亮。 彭宗铭又问离魂魔娘道:夜晚我跟影姊离开时,听常永替您老人家引见暗云、冷月坛主。 我过去曾听乙老前辈说过菩提门总坛暗云坛坛主,丧命在酒丐康武老前辈打狗棒下,冷月坛坛主遭儒侠欧伯父都天沉雷掌所伤,怎地昨晚他们两人又会现身出来? 郑喜听了彭宗铭此话,沉思道:菩提门总坛这些事并不例外,除了操有实权的几位坛主,尚有不少江湖高手,他们之间如有死伤,就另外有人代替上去! 过去菩提门四大掌门之一血影怪客杜训,他并不在天池玉阙,却以掌门人身份坐镇金城坛。 血影怪客杜训在白云山丧命后,他在菩提门总坛金城坛的职事,就由现在的常永代替! 郑喜说着忽地想起一事,站起身拢了下衣衫,向彭宗铭和吴碧影道:\"你们二人在此稍待,最好别离开上元酒店,免得遇着菩提门中人,发生意外枝节。 老身昨晚突然离走菩提门总坛,恐怕师姊珠蕊宫主卓英生疑,必须再上一次百拉峰,顺便探听昨天他们这伙人死伤情况! 她说毕,离客店直奔菩提门总坛。 这时,客房里只剩下了彭宗铭和吴碧影俩人,他们俩经郑喜叮嘱过,不能离开上元酒店,只好掩门关在里面。吴碧影为了打破这沉闷的气氛,美目滴溜一转,似乎想出了一个谈话的资料,朝彭宗铭\"噗\"的笑了声,娇媚而含有揶揄的口吻,向他问道:铭弟,这几天你心里有没有在牵念婉丽姊姊? 彭宗铭听她问出这话,不由俊脸一红,抬头看了她一眼,当他看到吴碧影嘴里含了娇憨甜笑,一对晶莹澄澈的美目,却藏了一份刁钻古怪的神情时,静止的心河不由荡起一圈涟漪。 他朝吴碧影眨眨眼,半晌,似乎鼓足了勇气,才道:影姊,有你在咱铭弟身畔,咱谁都不想啦! 吴碧影想不到他会大胆地说出这话,羞得粉脸通红,美目流转,轻\"啐\"了他一声,忽又\"吃吃吃\"的笑起来! 一对小男女正在轻语调笑之际,店伙\"笃笃\"敲门进来,说道有两个老人家,一个坐了一辆双轮车前来造访! 彭宗铭一惊一喜,吴碧影猛地跳起,高兴地道:铭弟,师父他老人家同乙师伯来啦! 说着不待彭宗铭回答,夺门奔出,嘴里大声嚷叫道:师父!您来啦! 彭宗铭抬头时,吴碧影一手牵了一位肥肥胖胖老人家进来,后面\"轧轧\"声中,乙鸥子自己转动驭风逍遥车,衔尾进入! 乙鸥子正要替彭宗铭向苍松睡客罗奇引见时﹣﹣吴碧影粉脸挂了二朵娇艳的红云,指了彭宗铭向苍松睡客罗奇笑吟吟的道:师父!他……他就是铭弟……! 旁边的乙鸥子,听吴碧影这样别开生面的介绍,\"哈哈\"大笑,揶揄道:影儿!''铭弟''又是谁啦? 吴碧影听得粉脸骤然像掩上一块绛红的薄纱,鼓嘴跺足,娇声道:乙师伯,不来啦……你坏! 苍松睡客罗奇手抚蟠蟠银须,慈祥的笑道:影儿!师父知道啦。 彭宗铭被他们两位老人家说得俊脸通红,上前向苍松说客罗奇,以晚辈之礼见过,又向乙鸥子问候了声。 乙鸥子与罗奇沿途以来,他早把这位半脸神尼昭元师太衣钵传人的身世来历,向罗奇说过,所以,即使吴碧影不替彭宗铭引见,她师父苍松睡客罗奇,亦会知道跟她徒儿在一起的少年是谁。 这时,乙鸥子向彭宗铭和吴碧影看了眼,微感诧异地道:你们两人怎地这等打扮,要不是影儿出房来叫她师父,老朽真不敢胡认呢! 彭宗铭就把他离走后的一段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接着又道:离魂魔娘郑喜弃邪归正,对咱们有莫大的帮助,昨夜铭儿跟影姊,由她老人家带领,二进百拉峰,铭儿施展师门绝学,吹奏琼楼十二曲中子声,枭鸣狼嗥,可能菩提门总坛,已摧毁殆尽。 苍松睡客罗奇听彭宗铭说出这段经过,不胜感触地道:离魂魔娘郑喜能皈依正派武林,倒是老夫意料之外,亦是上苍顾念无辜生灵,冥冥中有这个安排吧! 罗奇自语到此,忽又困惑地向彭宗铭道:彭贤侄,离魂魔娘郑喜现在何处? 彭宗铭道:郑老前辈恐她师姊珠蕊宫主卓英起疑,方才回菩提门总坛百拉峰,顺便侦看百拉峰死伤情形。 苍松睡客罗奇听彭宗铭说这话,手捋颌下银须,若有所思地频频点头。他向乙鸥子道:\"仲老!刚才经彭贤侄此说,这事又有了新的进展。咱施展师门这套''钻土游地''术,倒能少费不少手脚!\"苍松睡客罗奇称乙鸥子\"仲老\",彭宗铭听得心里暗暗嘀咕,忖道:罗老前辈怎地向乙老前辈叫''仲老'',难道这是他老人家以前的名号? 其实,早年乙鸥子游侠武林的原来名号是沈仲元,所以罗奇对他有仲老之称。 这时旁边的吴碧影睁大一对晶莹澄澈的美目,大声问道:师父!什么是钻土游地术? 苍松睡客罗奇点头含笑的道:影儿!你过去在南海八禾岛时,常见你师父挖掘泥坑,这就是钻土游地术的一门绝学! 吴碧影满含困惑迷惘的神情轻\"哦\"了声! 彭宗铭听苍松睡客罗奇这话,似乎怀有同样的神情,愣愣地直看了罗奇,希望他很快说下去。 第68章 登百拉峰 乙鸥子坐在驭风逍遥车上,见彭宗铭和吴碧影兀自出神。含笑接着道:铭儿!影儿!你们此刻不必惊疑,钻土游地术是如何一套绝学,罗老前辈既来此地,你们很快就看到。 众人在说话时候,离魂魔娘郑喜推门进来,她看到乙鸥子和苍松睡客罗奇两位不速之客,神情上显得微微一顿。 彭宗铭急忙上前,替这三位武林前辈引见一番。 苍松睡客罗奇见到离魂魔娘郑喜,不胜感触地道:郑道友,弹指光阴,瞬息年华,四十年前,老朽和师姊莫不婆婆金傲霜与令师玄天婆婆梁堤,在九岭山南屏峰相聚一段,至今仿佛犹在眼前。 离魂魔娘郑喜听罗奇说这话,若有所思地轻\"嗯\"了声! 苍松睡客罗奇旋首朝乙鸥子、彭宗铭和吴碧影三人看了眼,向郑喜道:令师玄天婆婆梁道友之死,在武林上说来是桩骇人秘闻,可是身为她老人家衣体传人,你师姊妹总该知道些内委情形。 罗奇的话未说完,离魂魔娘郑喜风眸禁不住涌出了两行清泪,咽声欲泣道:郑喜知道,就是卓英这贱人所害! 离魂魔娘话落,欲泣还语,痛哭道:\"郑喜含愤忍辱数十年,为正派武林所不齿,就是为了要报卓英这贱人昔年杀师逆伦不共戴天之仇! 离魂魔娘郑喜说的这桩骇人秘闻,过去在石屋时,彭宗铭演奏琼楼十二曲酉声、幽涧鸣泉、戍声、古寺钟声,听她自己泄漏过,所以,她此番说出,他们并没感到意外。 苍松睡客罗奇颔首安慰道:\"难得郑道友晓明大义,你师父玄天婆婆她老人家亦能瞑目九泉。 罗奇恐会令离魂魔娘伤心,所以,岔开话题问道:\"郑道友,你方才去百拉峰,菩提门总坛里死伤情形如何? 离魂魔娘郑喜转身朝彭宗铭看了一眼,道:\"彭少侠的琼楼十二曲师门绝学果然厉害……除了师姊卓英侥幸脱身外,菩提门总坛死伤惨重。 彭宗铭听离魂魔娘这话,不由诧异的轻\"哦\"了声,正欲问离魂魔娘郑喜,郑喜已接着道:\"彭少侠吹酉声、幽涧泉鸣曲时,师姊卓英已发现这缕音律有异。 她说到这里,想了想道:\"可能师姊卓英,对过去半脸神尼昭元师太的琼楼十二曲绝学曾有几分认识,所以她听到笛声,就先逃走了。 苍松睡客罗奇惋惜地道:\"半脸神尼昭元道友的这门琼楼十二曲绝学,震撼天下武林,当时武林曾流传一句子午二声起,天下群魔灭的话,想不到昭元道友本身秘门绝学犹未精研熟练,竟遭三怪四修罗联手并肩所追杀。 苍松睡客罗奇说到这里,摇头叹息不已。提起往事,彭宗铭勾起昔年家仇师恨的痛事,禁不住双手捧脸流泪不已。 乙鸥子见彭宗铭惨澹悲痛之状,也不禁戚戚难受,双手推过驭凤逍遥车两轮,到彭宗铭身边,安慰道:\"铭儿!事情已经过去,不要再伤心难受了。菩提门众孽障歼灭之日不远,这桩公案迟早总有一个交待! 乙鸥子说到这里,旋首向离魂魔娘郑喜道:\"郑道友!百拉锋菩提门总坛,占幅近百里,听彭少侠方才说起,昨晚你等用雷霆子炸药对付他们,你去百拉峰看后,是否发现摧毁了菩提门中的设施。 离魂魔娘郑喜听乙鸥子提起雷霆子,颔首答道:\"这雷霆子果然威力不小,刚才咱去百拉峰菩提门总坛,见过师姊卓英后,我就在菩提门四道关隘巡视一匝。 郑喜指着彭宗铭和吴碧影,又道:\"咱昔年游侠异邦,从一个番僧处换取雷霆子数颗,昨天去菩提门总坛时,在梁上客廖英雄处留了二颗,彭少侠与碧影姑娘各人身边藏有二颗,昨晚他们仅使用三颗,居然就将菩提门总坛震得天翻地覆! 进入百拉峰的第一道关隘,九处总坛中有三处全被炸平。第二道关隘虎踞坛被炸平,还连上一段九错十八折山道。\"摧毁得最凶的,是菩提门总坛第四关隘金城、铜柱、铁壁''三坛。 菩提门中视为固若金汤,天堑之险的所有暗桩埋伏,因为金城坛总枢被毁,已全部失去效用。 离魂魔娘郑喜正欲说下去时,苍松睡客罗奇突然轻\"哦\"了声,喃喃轻语道:\"梁上客廖……\" 旁边的吴碧影很快大声接上道:\"师父!就是师叔廖永年嘛!他现在是武林双奇中梁上客廖清。 苍松睡客罗奇愕然一震,道:廖师弟遭陷在百拉峰? 这时,彭宗铭就将因为营救痴婆子薛玲玲,由梁上客廖清用苦肉计混入菩提门总坛的一段经过说了一遍。接着又道:\"廖师叔与薛老前辈身上都藏有郑老前辈充饥消寒的灵药,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 彭宗铭说到这里,把百拉峰朝阳三石怪阵的形势详细说了一番,接着道:\"朝阳三石怪阵,日日变化,时刻变化,凶险至极,要歼灭菩提门总坛,这是一个最大的障碍。 彭宗铭说出这段经过后,乙鸥子、苍松睡客罗奇、离魂魔娘郑喜和吴碧影等众人,在这上元酒店的客房里,作了一番详细的商议,准备夜晚行事。 黄昏时分,离魂魔娘郑喜唤过上元酒店的老掌柜嘱咐一番,生意买卖人,平素安份守己,听说江湖上仇杀的事,噤若寒蝉,经离魂魔娘郑喜吩咐后,连连点头称是。 是夜,星月无光,漆黑的夜空,盖了一层使人喘不过气来的浓云,更显出一份森森寒意。 彭宗铭、吴碧影、离魂魔娘郑喜、乙鸥子和苍松睡客罗奇等五人,带了随身应用东西,离开上元酒店,走出芥石镇。 西倾山百拉峰山麓,菩提门总坛九处总堂连袂并列的第一道关隘前,夜雾深浓的四周,突然隐现出几个身形……一个胖胖的老人家和一个身穿疾服劲装少年武生——苍松睡客罗奇和彭宗铭。 彭宗铭指着前面不远处,悄声向苍松睡客罗奇道:\"罗老前辈!前……\" 他刚说出口,罗奇赶紧制止道:\"铭儿!你又忘啦!方才路上不是说过,老夫的师弟梁上客廖清你唤他师叔,你该叫我罗伯父才是! 来彭宗铭起先还当自己话说错,一听这位老人家说这话,赶紧改口向罗奇道:\"是!铭儿改称您老人家罗伯父!\"接着道:\"罗伯父!前面不远处破墙残墟,就是菩提门总坛的第一道关隘,这些都是给铭儿和影姊用雷霆子炸毁的。 彭宗铭正要说下去时,苍松睡客罗奇一声\"嘘\",拉了他闪进隐蔽处。原来从废墟瓦堆里,走出六七名身穿劲装的彪形大汉。彭宗铭一看就知道是菩提门中夜晚巡逻的头目喽啰。彭宗铭用手势向罗奇示意,双肩微晃,身若一瞥游电,扑\"进这伙汉子处,一声薄叱声中,饿狗吃巴掌出手,\"啸啸\"几响动风起处,连演\"喜相逢\"、\"狗吃粪\"、\"艳阳天\"、\"擒龙手\"四式。 刹那间,这六七名汉子,连惨呼都未及出口,就倒地毙命了。 苍松睡客罗奇在旁边看得心里暗暗震惊不已,心道:\"这孩子除了琼楼十二曲音律绝学外,原来还怀有这份上乘武学。 彭宗铭解决六七名汉子后,旋首向苍松睡客罗奇挥手示意,两人越过残墙废墟,继后经过被炸毁的虎踞坛,未再发生意外。 两人施展轻功走不多时,前面一片嶙峋山石,错长出茂盛树木。彭宗铭边走边悄声道:\"罗伯父!前面山石块块,错长树木的地方,就是菩提门总坛第三关隘九错十八折山道! 苍松睡客轻轻点头。 彭宗铭和罗奇,身形几个纵跃腾落,来到山石树林的一个缺口处。苍松睡客罗奇突然一声轻\"哦\"。 彭宗铭道:\"罗伯父!地上这些尸首,可能是郑老前辈和碧影姊下的手,她们已走在咱们前面啦! 两人正在越过九错十八折山道时,蓦地一声呼啸,从山岩错石树林隐处,扑来数十名疾服劲装的汉子……! 彭宗铭一声怒喝,亮出身佩的飞龙游虹剑,向罗奇急促地道:\"罗伯父!漏网脱走的,您老人家把他截下。 话音未落,剑身走出。抖出一片青光紫电,粼粼银虹,急演学自痴婆子薛玲玲的倒转乾坤三五七的剑法。 扑自树林隐处的十名武生中不乏高手能人,彭宗铭剑身乍展之际,已把他铁桶似地密密地困住! 旁边掠阵的苍松睡客罗奇,他对彭宗铭有充分的信心,所以,他壁上观阵并未出手相助。 彭宗铭舌绽春雷,一声叱喝,飞龙游虹剑冷芒缭舞,青虹驰飞,走出倒转乾坤三五七中安禅归真,转乾坤七式……! 这套安禅归真,转乾坤七式,乃是痴婆子薛玲玲震撼天下武林的一套秘门绝学,玄奇奥秘,内蕴精微变化,意能所致,剑随意变,剑风走处,分筋错骨,拂穴指穴。 彭宗铭迭逢奇遇,资质禀异,经痴婆子薛玲玲悉心传授,所以,展使之际,更有莫大威力。, 安禅归真,转乾坤七式,寒松卧谷,飞叶穿梭,玉蟾枝漏,花径迷踪,日落海天,全真归穴。 旁边的苍松睡客罗奇,见彭宗铭使出这套精湛剑法,暗暗赞赏不已。 这数十名武生,前仆后涌,亡命相扑,使用狼牙棒、吴钩剑、绞刚刀、踞齿刀、火头钩、柳叶刀、判官笔、哨子棍、链子锤、雷火鞭、大环刀、宣花斧、青虹剑各式兵刃,运用狠毒招式,欲把这少年武生置于死地。 最后得到的结果,当然是他们血流肢离,倒地毙命。 彭宗铭走完安禅归真,转乾坤七式,接演潇湘烟雨,风飒飒五式时,这数十名武生,已全数投入死神的魔掌——即使想漏网逸走的,结果亦丧命在苍松睡客罗奇的一对肥硕的肉掌下。 彭宗铭解决这数十名武生后,苍松睡客罗奇关心地上前问道:\"铭儿!你有没有受到意外? 彭宗铭摇头道:没有,罗伯父! 说到这里,不胜感叹地朝地上大堆尸体看了一眼,喟然道:\"这些人之间,诚然有几个高手,这次铭儿出手捷速,先声制敌,才把他们解决,逼得他们没有施放暗器的机会,要不然再拖延刹那,就容易发生意外后果。 苍松睡客罗奇听他这么说,颔首道:\"铭儿!你的见解甚是。 罗奇话才说到这里时,突然,渐黑夜空刻过一线\"嘘\"声锐响,仿佛一团东西,从他们头顶拉过。 上空\"嘘\"声怪响过处,彭宗铭紧接着,仰首一声悠长的轻啸。 旁边的苍松睡有罗奇道:\"铭儿”乙鸥子手道称案驭逍遥车越过这里,咱们赶快衔尾追去。 两人走过弯错十八折山道。夜雾深沉,在这百拉峰一台,似乎感到一缕凄凉而阴森的气氛。他们顺着百拉峰的坡势,攀登而上! 苍松睡客罗奇似乎亦感到眼前过于沉寂的气氛,他谨慎地四顾了一番,四周除了夜虫\"啾啾\"外,没有敌人潜饮,所以,他打破了这沉寂的四周,悄声唤了声,铭儿! 彭宗铭骤然一怔,困惑地看了罗奇一眼,道,罗伯父……! 苍松睡客罗奇手抚蟠蟠银须,感触而关怀地道,\"铭儿!菩提门公案了断后,你将如何打算? 彭宗铭想不到这位老人家,这时突然问起这问题,愣了半晌,才道,\"铭儿将菩提门师恨亲仇有所交待后,往豫中文峰山玉旬谷拜见师叔紫云羽士肖大尹,然后同师叔到鲁南风凰山祝沟峰,莫祭思师在天之灵。 苍松睡客罗奇从彭宗铭说话音的里,已听出这孩子说出这话,心头孕蕴着无比的忧郁、沉痛。可是他还是接着问道:\"铭儿以后呢? 彭宗铭轻叹了口气,道:\"祭过恩师,铭儿回湘西怀化石树湾故里。 苍松睡客罗奇和彭宗铭边走边谈,旋首向他看了眼,薄责道:\"铭儿,你身怀师门绝学,留得荡魔除奸,救人于危,方不愧为半脸神尼昭元师太衣钵传人。凭你当前年龄,怎能金盆洗手,结庐息影? 彭宗铭听得心神不由微微一震,旋首困惑地看了罗奇一眼。 苍松睡客罗奇觉得自己这话可能说得过重,会刺伤了这少年的自尊心,所以,顿了顿,又抬头朝漆黑的夜空看了一眼,才道:\"铭儿!你罗伯父说话过重,你别见怪。 彭宗铭没有回答,似乎感到这位罗伯父尚有更重要的话要吩咐自己,所以,缓慢了脚步,倾听他接下去要说的话。 苍松睡客罗奇轻吁了口气,接着道:\"你罗伯父了断菩提门公案后,回南海八禾岛,可能这辈子不会再涉足中土武林。 苍松睡客罗奇话落到此,突然站住正上坡的脚步,一手握了彭宗铭,寿眉下一对慈祥的澈眸,凝看了他又道:\"罗伯父眼前唯一所牵虑的就是你影姊。 彭宗铭听得心里一震。 苍松睡客接着再道:\"你影姊是南海八禾岛上一个孤女,自幼由你罗伯父抚养长大,再传她一身武学。我看你跟影姊感情融洽,倒是天生一对。所以,你罗伯父的意思是让你们小俩口配成一对。待此番菩提门公案了断后,让你们结成秦晋之好,由她伴你见过你师叔,尊祭师父,回湘西故里一次,然后你们俩口子再一齐行道天下武林。 彭宗铭听得俊脸一阵发烧,心里暗暗嘀咕道:照罗伯父这么说来,婉丽姊姊怎么办呢? 第69章 音技慑敌 彭宗铭想到这里,一张俏丽的倩影映演在自己眼前,粉脸上挂了一缕黯澹幽怨之色,似乎在倾诉离别相思之苦。 彭宗铭正在兀自发愣,苍松睡客罗奇吐出一缕柔和慈祥的声音,在向他道:\"铭儿,你罗伯父说的话对不对?彭宗铭窘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呐呐地道:\"罗伯父!铭儿承您老人家关顾,衷心感激。不过眼下还有许多事急待料理,所以这事最好缓后再谈。 他说到后面几句,微带颤韵而轻弱得几乎听不出声音来。 苍松睡客罗奇看到这情形,自己也感到太唐突,心道:\"唉!自己愈老愈糊涂啦,怎么这婚姻大事,在这大男孩跟前当面说出来呢。铭儿还没有经过男女间的场面,当然要扭呢不安了,即使心里一百分愿意,他亦不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苍松睡客罗奇这么一想,自己颔首抚须笑了起来。他一手轻拍他肩膀,安慰道:\"铭儿!你说得对,慢慢再谈,咱们走吧。 说罢,两人攀登百拉峰山坡,顺金城、铜柱、铁壁三坛方向而上! 路上,彭宗铭突然问道:\"罗伯父!您老人家跟敌人激战时,能不能使自己耳朵听不到别人的声音? 苍松睡客罗奇边走边点头道:\"如果武学内家修为抵达上乘境界,与敌人激战时,封闭上盘数处穴道,就不会听到任何声音。你罗伯父这点还能做到。 罗奇说到这里,微感愣愕地旋首看了彭宗铭一眼,道,\"铭儿!你问这事干什么? 彭宗铭摸了下身边带着的那支太玄银笛道:\"咱们如果遇上菩提门之掌门人,或其他高手时,您老人家跟他们诱战,铭儿在旁边吹奏琼楼十二曲,到时,不怕这些魔头魔婆不乖乖就范! 两人正在说话时,夜风迎送,隐约中传来缕缕金铁交鸣,嘶吼叱喝声音,音源来处正是金城、铜柱、铁壁三坛方向! 苍松随刻催促地道:\"铭儿!咱们快走……前面已经有变化了。 话声未落,身形暴进,苍松睡客果然不愧武林顶尖前辈人物,只见他这付肥硕臃肿的身躯,身形腾飞之际,却像一只巨禽席地纵起,彭宗铭展使轻功,衔尾追去。 菩提门第四道关隘,金城坛残墙废墟处,正展开一阵惨厉的厮杀激战﹣﹣吴碧影和一位脸蒙黑布的女人,被菩提门众人包围得水泄不通,正在舍命的激战中。 两人身形纵落隐处,彭宗铭惊疑不安地道:\"罗伯父!郑老前辈和影姊,被他们困住了。 说着,跃身就向前面扑去! 苍松睡客罗奇一手拦阻道:\"铭儿!别慌。郑道友和影儿目前不会有凶险。这伙围战的菩提门中人,除了有不少高手外,三个掌门人恐怕还没在内,咱们设法先把这些牛鬼蛇神一网打尽。 说到这里,倏地向彭宗铭问道:\"铭儿!咱们来时,你影姊给你的那颗雷霆子,是不是还带在身上? 彭宗铭道:\"雷霆子藏在铭儿身上。罗师伯!咱们把这颗雷霆子扔出去,郑老前辈和影姊岂不亦要遭害在内吗? 苍松睡客罗奇稍作半晌沉思,道:\"铭儿!你在此等候,待罗伯父冲进他们重围,把郑道友和影儿突围援救出来,到时,老夫和她二人往暗云坛方向去,菩提门中孽障必然衔尾急追。 罗奇说到这里,简略而扼要的向彭宗铭叮嘱数语,接着从贴身处,取出一根姆指粗尺来长,似木非木的短棍,疾扑激战场地。 罗奇身形落处,远隔数十丈外的彭宗铭亦感到一股激厉无伦的劲风,迎面扑来。 只见他身形沾地,仿佛平静的湖面上,骤然刮起一股劲风,就在他向大堆黑黝黝的人头顶上纵下时,陡然发出一股锐厉急促的嘶吼声,贴近罗奇数丈圆圈的菩提门中人,一个个被这股劲风震飞出去。 彭宗铭看得心里惊愕不已,道:罗伯父这套是什么功夫?! 罗奇肥硕臃肿的身体,纵入他们人堆里,右挥短棍,左劈厉掌,仿佛虎入羊群,撩起一片腥风血雨! 罗奇这记急如狂飙式的出手,眨眼间,已移身贴进被围核心的吴碧影和郑喜处。 这时,从冷月坛方向,传来一缕激厉慑神的长啸声,紧接着是马的嘶吼声! 一阵啸声过去,使这伙亡命激战中的菩提门中人物,心神颤然一震,在这刹那间,出手迟缓下来。 就在菩提门众人神绪震惊之际,罗奇向郑喜和吴碧影挥手示意,向暗云方向突围出去。 长啸声中,众敌凌乱的情绪定静了片刻,在这片刻间,他们听到背后冷月坛方向,有大群马匹骋驰而来! 当然,每一个菩提门中人,都不会相信崎岖曲折的百拉峰山道,会出现大群马匹,就因着这阵惊疑的心理,不得不舍下突围向暗云坛方向的罗奇等三人,而迎待着背后冷月坛隐处,将要发生无法预料的变化。 这时,菩提门中人物,每一个心里都感到诧异、惊奇不已,大群的马匹嘶吼声渐渐低弱下来。 在那刹那间,对罗奇等三人来说,有了极宝贵利用的机会,他们已远离厮杀场地,而潜入近暗云坛的隐蔽处。 马骑嘶吼的声音,由低弱而失去音源,剩下的却是这伙陷于极度困惑、迷惘、惊悸、焦虑的菩提门中人。 豁啦啦\"一阵静空霹雳似的巨响,金城坛残墙废墟处,撩起一团高有数丈草形的火光。 在彭宗铭扔出的这颗雷霆子的威力下,方才激战郑喜和吴碧影的所有众敌,没一个脱身。 彭宗铭顺利完成了任务,奔向暗云坛近处,找着罗奇、郑喜和吴碧影三人。 郑喜含了愧歉抑郁的口吻道:\"菩提门中人虽死有应得,可是咱这颗雷霆子却造孽不少。 郑喜抬头朝罗奇看了眼,带着激奋的情绪,道:\"菩提门总坛,崩溃了! 这时,彭宗铭不安地道:\"郑老前辈,如何未见菩提门三位掌门人和三怪二修罗出现? 对此问话,郑喜却一时答不出来,半晌才缓缓道:\"可能天池玉阙另有毒险的阴谋! 提起天池玉阙,吴碧影道:\"郑老前辈,廖师叔和薛老前辈尚在碧血潭畔。 罗奇朝郑喜看了眼,沉思道:\"郑道友,据老夫看来,咱们该设法潜越朝阳三石,朕看他们如何动静? 郑喜有所顾忌地摇头道:\"您老人家暂且勿急,咱们等着乙鸥子前辈探得情况如何再说。\"又向吴碧影道:\"碧影姑娘,你把这枝粗香燃着,乙鸥子前辈乘驭风逍遥车能找着咱们行踪所在。 吴碧影应了声,在树林外点起三支粗香! 眼前似乎每人都带着沉重的气息,所以谁都没有开腔说话,让宁寂的时间,在他们身边溜过。 忽然,\"嘘\"的声响,夜空掠过一条黑影。 彭宗铭等四人,疾速从树林隐处走出,筷粗的长香,二支插在地上,吴碧影手里拿了一支,摇手挥舞。 又是\"嘘\"薄响,悠长的音响掠过夜空,一团漆黑的东西由他们四人头顶,冉冉而下。彭宗铭急步趋前,悄声的问道:\"乙老前辈,天池玉阙近处动静如何? 乙鸥子将驭风逍遥车降落地上,朝众人看了眼,才缓缓道:\"目前天池玉阙一片浓雾,更是风雷交袭! 众人听了,都被震住。 乙鸥子推动驭风逍遥车轮子,进入树林里,摇头不胜犹豫地叹了口气,才缓缓道:\"西倾山百拉峰能有今天飞扬跋扈,天堑之险之势,全因地理上某种玄妙莫测变化之故。 天池玉阙的后面晚韶四邱,昼夜鬼影幢幢,浓雾密布,右侧度恨山狂风怒吼,左边引愁岭,终年雷电不绝,这三峰品字环立,却把天池玉阙拱围在内。 老夫方才乘驭风逍遥车在天池玉阙周围上空,所看到的雷电交袭,一片浓雾,有无法令人思议的异迹所在! 乙鸥子说到这里,众人心里,像注满了沉重的铅块,压得透不过气来。 罗奇忍不住向乙鸥子道:仲老,依你说来,又将如何才是? 乙鸥子抬头看了看夜空,不胜感触地道:天池玉阙周围近处,因为天生异迹,地理形势所致,玄妙莫测,变化无穷,饶是大罗金山,亦难侥幸免难。 所以如果要攻破天池玉阙,必须找回《太昊玄鉴》,否则……。\" 乙鸥子话没说完,彭宗铭听到《太昊玄鉴》,顿时想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痛遭毁家之难,禁不住苦叹了口气。 罗奇寿眉微皱,道:仲老,否则又将如何? 乙鸥子坐在取风逍遥车上,摇头苦笑道:否则,因难至极! 乙鸥子简短地说出这句话,众人心胸仿佛给铁锤猛撞了下! 苍松睡客听得一肚子不是味道,忿忿不平地道:\"区区天池玉阙,难道还能难倒我苍松睡客罗奇,昔年师姊金傲霜,双手万能,在她手里没有不成功之事,所以才有近百年武林''偷''字鼻祖''莫不婆婆''之称。 说到这里,朝彭宗铭、吴碧影和郑喜看了眼,接着道:\"老夫此番要跟天池玉阙菩提门孽障,在这''偷''字上,斗个输赢,今晚天亮前,要把这部《太昊玄鉴》盗出天池玉阙。 罗奇吐出这豪语,连乙鸥子亦不禁一怔。 这时,乙鸥子关怀地道:\"罗道友,正义所在,我们武林中人,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不过这事您还需多予考虑才是! 老夫方才驾驭风逍遥车,凌云掠过天池玉阙,在浓雾中,还能看到地上人影幢幢,显然菩提门三门,虽在金城坛外等处遭到了惨败,越过朝阳三石尚埋有云诡波谲的毒计!\" 第70章 御天香 苍松睡客罗奇经乙鸥子这番解释后,缓和了他的愤怒情绪,却还是十分生硬的口吻,向乙鸥子道:\"仲老,依你这么说来,咱们该洗手不管,回去啦? 乙鸥子一手拨过驭风逍遥车轮子,移近苍松睡客跟前一步,含笑劝慰地道:\"罗道友,这事我等不能操之过急,商议一番后咱们再进行未晚! 郑喜道:\"这事据咱看来,不能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百拉峰菩提门总坛,除了越过朝阳三石的天池玉阙外,这里已被我等摧毁十有七八,所以咱们只有进入,不能退缩! 乙子问道:郑道友,依你之计将如何? 郑喜不由脸一红,朝旁边的罗奇看了眼,才道:\"郑喜不敢在你们两位老人家跟前遣兵调将,仅不过提出意见作参考而已! 郑喜说到这里,一手用指甲在树脚处松土上面划,一边嘴里解释似地说她所提供的意见。这时虽在夜晚乌黑的树林里,在场五人,都怀有内家功力的夜视一绝,是以郑喜在松土上画出的东西,他们都能看得清楚。 郑喜提出意见后,众人深感意外惊奇而决定下来。这时众人准备进行他们的任务。 乙鸥子在驭风逍遥车上笑向众人道:\"老夫这辆驭风逍遥车只能载重一人,要不然,眼前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说着,手拨车轮,驶出树林。 郑喜跟在车后,关怀地道:\"乙鸥子前辈,您老人家乘车,越过朝阳三石后,就直飞度恨山麓碧血潭畔,找着廖清和薛玲玲。 驭风逍遥车驶出树林,车底齿轮\"轧轧\"作声,冉冉向上腾起,乙鸥子垂手应道:\"郑道友不必挂念,老夫依计而行便是。 话声刚落,只听\"嘘\"的一声,驭风逍遥车疾向朝阳三石方向飞去。 这时,罗奇轻拍彭宗铭肩膀,指着郑喜和吴碧影道:\"影儿,你们娘儿俩一拨,咱们还是爷儿俩一拨,走吧! 说着,苍松睡客罗奇向郑喜挥手示意,带了彭宗铭,展使轻功,驰往朝阳三石通往天池玉阙的入口处而去。 不多时,两人来到朝阳三石怪阵的近处,这时东方鱼白,黎明时分,举目向朝阳三石看时,阵里浓雾弥漫,阴气森森,山风迎送,传来阵阵恶臭怪味! 彭宗铭指着前面朝阳三石怪阵,向罗奇道:\"在这朝阳三·石怪阵里,曾遭害了数位武林前辈人物,这次痴婆子薛玲玲,亦栽在这怪阵里,才被菩提门中人扔入碧血潭。 罗奇听了彭宗铭此话,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却像狩猎者取物似的,凝神察看山地上泥石。 彭宗铭又道:\"朝阳三石怪阵前的阵势日日变化,时时变化,只有乙鸥子老前辈乘驭风逍遥车才能飞渡此阵。 他向罗奇看了看,又道:\"罗伯父!您老人家钻土游地绝学,能否潜过这朝阳三石怪阵。 罗奇一边偻腰拨动地上山石泥土,一边缓缓答道:\"你罗伯父正在判别这山石泥土属于哪种性质。 罗奇说罢,手掌里捧了一撮泥土,凝神细看了半晌,又道:这泥土虽然韧粘结实,看来不致有什么问题。 说着,从随身袋囊里,取出一袭乌黑晶亮,非绸非级的衣衫,倏地向彭宗铭叮嘱道:\"铭儿,到时你拉了罗伯父脚……屏住呼吸!\"彭宗铭应了声。 说着,罗奇已把那乌黑晶亮的怪衣穿在身上。 彭宗铭见罗奇穿上怪衣后,看了想笑而不敢笑,原来这怪衣,连衣带裤接在一起,胸肚处一排密密细纽把它扣上,而且还带了头罩和手套脚套,头罩顶上尖锐若剑,两只手套上,装有十指锐利无比的钢爪! 彭宗铭心道:罗伯父穿了这套乌黑的怪衣,看来正像一头硕大无比的大王八! 只见罗奇戴了头罩连在一起的透明眼罩,向彭宗铭示意地看了眼,穿了这怪衣\"豁达!豁达!\"走向朝阳三石前一块山壑隐蔽处,彭宗铭紧跟在后面。 罗奇头下脚上,倒竖在山石泥土上,一顶尖锐的头罩顶住地面,左右手十指钢爪挖掘地上泥土。 \"悉悉!索索!\"仅乎眨眼时间,罗奇的整个身体已钻入泥土里去! 彭宗铭心里暗暗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武林上竟然有像罗伯父这般光怪陆离的武学! 罗奇两脚已进入土地里,彭宗铭想起罗伯父的嘱咐,倏地扑卧地上,两手紧紧抓住罗奇两条腿! 仿佛蚯蚓钻土似的,罗奇把彭宗铭带进地层里。 彭宗铭拉了罗奇两条腿,跟着他在黑漆漆的地底下游走,罗奇身躯臃肿肥硕,他用两手抓爪破开泥土后,彭宗铭身体瘦小,是以很宽松地潜了进去! 这时彭宗铭心里暗暗惊疑至极,心道:\"罗伯父这套''钻土游地''武学,真是武林上一绝,凭他在地层泥石里游走,竟比湖沼游鱼还快! 彭宗铭心里正感到诧异之际,\"噗\"的声响,罗奇头上尖锐的头罩顶破泥土,身体微微向上一挪,已带了他纵出地层! 二人出了地层,举目四周一望,却见浓雾弥漫,森森寒意逼人。彭宗铭轻声道:\"哦,不知是否还在朝阳三石怪阵? 罗奇脱下怪衣,随手一握,仅有手掌大一团,听彭宗铭说这话,含笑的道:\"咱们照着朝阳三石方向而来,不会有错! 罗奇说到这里,同了彭宗铭从浓雾中,运使内家真力,透视四周的景物。须知,彭宗铭迭逢奇遇,加其本身资质禀异,所以,其内家修为,已超逾武林高手,可与前辈人物媲美! 突然,彭宗铭指着浓雾中西边遥远的一角道:\"罗伯父,你看那边浓雾里隐隐露出一角楼台亭阁。 罗奇听彭宗铭此说,朝他手指方向看去,功提丹田,劲贯周天,运用内家真力看时,不由心叫一声:\"惭愧!\" 果然在数十丈外,弥漫浓雾中,极隐薄的透出一角宫殿!罗奇脸肤微感发热,心里不胜感触地道:\"此子年龄不到二十岁,怎地会有这等上乘的内家修为,老夫驰骋江湖数十年,想不到今日还落在这孩子后面。 这位武林前辈对此大感惊奇! 彭宗铭还是稚气地接着道:罗伯父!咱们近前看看,想来就是天池玉阙了! 罗奇轻摩了他背肩,含笑点头道:咱们前去一看! 两人凭着一对锐厉的眼神,透过漫迷薄雾,向宫殿一角走去! 忽然间,一阵\"轰隆隆\"震耳巨响,掠过两人耳边,把他们愕然怔住,生恐意外变化而身形站住。彭宗铭向罗奇道:\"罗伯父,廖师叔身边藏有二颗雷霆子,会不会他老人家和痴婆子薛老前辈,在此天池玉阙前发难? 彭宗铭话未终落,银蛇数瞥,闪过迷茫浓雾上空,接着又是一阵天崩地裂似的巨响,震得彭宗铭两耳\"嗡嗡\"作响。 随着巨响声,陡然\"呼呼\"声起,卷起一股激厉无伦狂风,猛朝二人身边掠过。 罗奇来不及回彭宗铭话,一手挽住他腰围,用内家千斤重坠的功力,拿桩站住,才不至给狂风卷起。 半晌,这场惊险场面才停了下来,罗奇轻吁了口气,道,\"天池玉阙近围,果然天生异颖,有这等惊险场面,方才雷电过后,这股劲风过处,其威力之大,无与伦比! 要不是你罗伯父用千斤重坠,拿桩站住,咱们可要被这风刮到半空了! 罗奇这话使彭宗铭突然想起,刚才在暗云坛近处树林里,乙欧子说过的话。 雷电狂风过后,白茫茫一片浓雾,骤然间加强起来,彭宗铭和罗奇,如若没有并肩携手在一起,可能亦会失去对方形迹! 因为浓雾稠密,西边方向本来隐现出的一角宫殿,这时亦失去了影子,彭宗铭惊\"哦\"了声,正要开口说话时﹣-罗奇在他耳边悄声道:\"铭儿,切莫大声说话,这浓雾阴处,可能会有云诡波谲的埋伏,方才咱们所看到西边宫殿一角,谅是天池玉阙无疑,咱们还是潜入土层,从地底下游去! 彭宗铭应了声,罗奇在浓雾里\"悉悉!索索!\"又穿上那件怪衣,带了彭宗铭又潜入地下! 地层里,罗奇两手钢爪挖土,尖锐头罩攻前,彭宗铭在后面紧紧握了他两只脚。 不多时,罗奇身形钻向上方,后面一条左腿又抽送了下,彭宗铭这次已会意过来,知道自己两人已在天池玉阙下方,罗奇准备钻出土层! 彭宗铭暗自思忖时,罗奇头罩缓缓顶破地面层,伸出头颈,朝地面层的四周,小心翼翼的环顾了一匝,疾速地纵上地面,接着急促的道:\"铭儿,快上来! 彭宗铭跃身飞出,正要喊罗奇时﹣﹣罗奇\"嘘\"了声,用足轻轻填平方才两人从地底钻出来的地窟窿,一手指了指前面一间金壁辉煌宫殿似的房间! 彭宗铭有所会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这条画栋雕梁,富丽无比的走廊,一片令人窒息似的沉寂﹣﹣仿佛他们两人离开了人烟嚣杂的大千世界,飘渺在凌虚无际的半空中,饶是彭宗铭和罗奇,轻功之学,已至极上乘之境,似乎这时还听到自己轻微的脚步声音! 突然!从一间富丽的房间里,传出一缕令人闻之极舒意的香味! 苍松睡客罗奇闻到这股香味,心神微感一怔,当他正在判别这属于哪一类东西所发出的香味时,无意中看到彭宗铭俊脸鲜红,似乎像要昏昏欲睡的样子。他见到彭宗铭这情形时,似乎自己亦感到有一份倦意! 这香味是从一间宫殿似的房间里发出来,罗奇暗叫一声:\"不好!\"急忙拖了彭宗铭,跃过数丈远的走廊隐僻处,悄声的道:铭儿,方才你有没有闻到香味? 彭宗铭被他陡然拉过一边,仿佛醍醐灌顶似地苏醒过来,稚气地笑道:唔,这股香味闻了真舒服! 罗奇瞪看了他一眼,轻声道:铭儿,你真不懂事,幸亏罗伯父发现得早,才把你这条小命抢救过来! 彭宗铭见罗奇说出这话,不禁吓了一跳,直了眼,正要问他时,苍松睡客罗奇接着道:\"刚才从那房间里传出的香味,如若你罗伯父没判别错的花,乃是天下武林各门派中最毒的一种''御天香! 彭宗铭讶然、困惑地念了声:\"御天香! 罗奇不待他发问,接下去又道:\"这种御天香,乃是江湖上堪称稀世之宝,最名贵的一种迷香,幸亏你罗伯父内功有所根基,如若寻常武林人物闻到这香,顿时晕眩倒地,周身骨骸酥裂而死! 罗奇乃是近百年来,人称武林''神偷''鼻祖莫不婆婆金傲霜师弟,当然对于江湖上五花八门诡奇毒狠名堂,都精研烂熟,尤其识别迷香一则,有独到之处。 彭宗铭听罗奇此说,浑身起了一层鸡层疙瘩,不由打了个寒噤! 罗奇见他这神情,含笑悄声道:\"铭儿,饶是其它武林前辈高手,遇着这御天香,可以说束手无策,你罗伯父乃是誉满天下武林\"神偷\"莫不婆婆师弟,就凭这一点,却难不倒咱爷儿俩! 彭宗铭听了不胜感慨的轻\"唔\"了声。 罗奇解开身穿那套乌黑晶亮怪衣的胸腹处几颗扣子,从贴身腰袋里取出四颗有黄豆般大黑色的丸子,两颗递给彭宗铭道:\"铭儿,你把这两颗黑丸子,塞进两个鼻孔里,御天香再是厉毒,亦害不到咱们身上了! 彭宗铭接过黑丸子,塞进鼻孔里,罗奇亦把手里的二颗黑丸子塞进鼻孔里! 两个悄声商议一番后,蹑步轻行,走向传出香味的那间房来! 这间金殿辉煌美伦无比的房间里,除了画栋雕梁,陈设富丽外,里面却是寂寂空庭,杳无人影! 两人站在沿门拢目过去,只见这间房的中间,放了一只大香炉,炉里白烟袅袅,向四周散布开来! 香炉里白烟,正是罗奇所说的御天香。 罗奇朝彭宗铭示意的看过一眼,两人轻步进入房里,彭宗铭见四下无人,悄声向罗奇道:\"罗伯父,这间房里放的都是稀世珍品,极名贵的东西,怎地没有一个人看守? 罗奇听了彭宗铭此问,指了大香炉里的白烟,道:\"有此御天香守护,已胜似雄兵百万,今日武林上能识别御天香而设法防患的,除了昔年师姊莫不婆婆外,目前亦只有你罗伯父一人而已! 天下凡事,似乎都有冥冥中不可思议的安排。 这间豪华的宫殿里,除了稀世珍宝外,还陈列着几口古仙神器,离奇的兵刃,彭宗铭看得出奇之际,突然指了墙角处,桌案上半透明半弧型水晶似的东西道:\"罗伯父,您看小桌上有几本古书,会不会是……? 说到这里,不待罗奇回答,走一步,一手把这罩子掀起! 彭宗铭一手正要掀起这半弧型水晶般的罩子,突然一阵\"轧轧轧\"急响,这间宫室四周的门窗,同时间\"崩\"的巨响,全部关上! 就在这时间﹣﹣远处隐隐传来一阵阵哗然骚动的声音,渐渐向这边逼迎过来。 罗奇已知眼前的境遇,奇迹地发现该处置的步骤,突然,挥使肉掌,把这半弧型水晶似的透明罩子劈碎! 一手从小桌上取出三本古书,当他一本本翻看时,赫然正是《菩提梦幻录》、《太昊玄鉴》和另一部《风雾雷电录》三部奇书! 这时,外厢喧哗嚣杂的人声,已朝这间宫室逼近过来,罗奇向彭宗铭示意道:\"铭儿!大功告成,不负此行,咱们走吧! 说着将这三部奇书卿进怪衣内贴身处,一手推倒大香炉,燃起火种,顿时火光冲天,自己带了彭宗铭,运使钻土游地绝学,钻进地底下逃走! 罗奇顾虑周密,使出这金蝉脱壳瞒天过海之计。他和彭宗铭临走时,燃起一蓬烈火,把这间天池玉阙的藏珍室焚毁,饶是菩提门中人颖悟绝伦,他们亦无法料到,这次来犯天池玉阙是谁,这间藏珍室里,又失去了些何物。 三位掌门人亲自率领天池玉阙菩提门心腹中人,将藏珍室火源熄灭,里面焚毁十有七八,却不见敌人尸体与形踪! 第71章 风雾雷电录 彭宗铭和苍松睡客罗奇,人不知鬼不觉地在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的藏珍室里,盗走《菩提梦幻录》、《太昊玄鉴》和《风雾雷电录》三部旷古奇书。 两人潜出朝阳三石,在树林山石的隐蔽处,罗奇脱下那袭乌黑晶亮的怪衣,一边向彭宗铭道:\"铭儿,天佑我等,才使咱爷儿俩完成此愿,此番《菩提梦幻录》和《太昊玄鉴》不但完璧归赵,回到咱们手里,而且多了一部《风雾雷电录》奇书,菩提门总坛饶是固若金汤,有天暂之险,恐怕亦将行到末日。 彭宗铭听罗奇此话,疲倦的脸上现出振奋的神情来,笑道:\"罗伯父,凡事冥冥中有所安排,如若不是您老人家有钻土游地的旷古绝学和防止御天香毒烟的黑丸子,即使咱们进入天池玉阙盗得这三部奇书,咱们亦无法走出此云诡波谲,埋伏重重的天池玉阙! 罗奇点头含笑道:\"铭儿,乙鸥子乘驭风逍遥车,往碧血潭送东西给你廖师叔和痴婆子薛玲玲,咱们在天池玉阙耽留多时,这时他恐怕已回芥石镇了。\"接着又道:\"离魂魔娘郑喜和你影姊,在这菩提门大开杀戒,百拉峰上这些牛鬼蛇神该遭殃了。 说着,把那乌黑晶亮的怪衣折成手掌般大,藏在贴身袋囊里,俩人由金城坛顺百拉峰下坡而去,沿途上血尸累累,惨不忍睹,这些尸体上血迹亦鲜,看来离魂魔娘和吴碧影,在这里经过一番苦战,才离百拉峰回去。 两人回到芥石镇上元酒店,不由一怔,只听各房里声音嚣杂,推门进去,早已嘉宾满座! 欧婉丽虽在众目睽睽下,亦已忍不住小儿女一片相思之苦,一见彭宗铭回来,她激情、兴奋、欢喜、娇羞地离开她父亲欧振天身畔,像浮燕还巢似地翩翩来到彭宗铭身边,无限柔情地叫了声:\"铭弟\"!她这声娇唤,更把彭宗铭错愕怔住! 当他移目过去,乙老前辈正端坐在驭风逍遥车上,郑喜和欧振天在一起,吴碧影站在他们身后。苍松睡客罗奇突然推门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话。 乙乙和尚与崔明也在争论什么事,面红耳赤。烟翁任九龄、茶客于七和酒丐康武围在一起谈话。 彭宗铭眼神看到这数位武林前辈时,他们每一个都撇开了方才自己谈说的事,递给他一瞥柔和而关切的神情! 当他听到婉丽叫声\"铭弟\"时,他愣愣出神半晌没有回答,只听欧婉丽幽幽娇啼的道:\"铭弟,你……你怎么啦? 彭宗铭这才回苏过来,伍呢地道:\"婉丽姐姐!你们来啦!欧婉丽似乎珍惜眼前一刹时间,虽有满腹心语,却是拣一句最重要的话,简略地向他道:\"铭弟,烟翁任老前辈把爹和几位老人家病伤都治愈啦,所以咱们又折回头来到芥石镇! 彭宗铭听后,哦了声,上前拜见了几位老人家,一边将罗奇向众人引见了一番。 这时乙鸥子见罗奇与众人寒暄过后,向他问道:\"罗道友,此去天池玉阙情形如何? 罗奇抬头向众人看了眼,含笑点头道:\"不负此行,不但《太昊玄鉴》和《菩提梦幻录》两书取来,而且本上滚利,多了一本《风雾雷电录》奇书。 苍松睡客罗奇说出《风雾雷电录》一书时,客房远边的茶客于七,微微一声惊\"哦\",这时,众人听说罗奇和彭宗铭意外成功归来,都感到兴奋,所以都没有注意到茶客于七的神情。 罗奇接着将他和彭宗铭去天池玉阙的经过情形,详细向众人说了一遍。随后,他向乙鸥子道:\"仲老,你去碧血潭,有没有找着师弟廖永年和痴婆子薛玲玲两人? 乙鸥子道:\"令师弟和薛道友隐藏在度恨山麓碧血潭畔,咱已传言他们两位,到时见机行事,想来不会有误。 提起薛玲玲时,烟翁任九龄叹了口气,仿佛在解释她离走原因般向众人道:\"薛道友不听咱任九龄之劝,以致遭上眼前这委曲,而连累廖老英雄。\"接着又道:\"任某将她五毒砂治愈后,要她在欧庄修养一时,谁知她来个不辞而别。 这时只见罗奇从贴身衣袋里,取出《菩提梦幻录》、《太昊玄鉴》、《风雾雷电录》三部秘笈! 彭宗铭见到这部《太昊玄鉴》自然想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杀亲毁家之恨,禁不住悲伤涌起心头。 这时于七走向彭宗铭身边,劝慰道:\"铭儿,目前这三部奇书已在咱们手里,报仇雪恨之日亦已不远,事已过去,不必再悲痛了。 于七说这话时,坐在驭风逍遥车上的乙鸥子,正翻着《风雾雷电录》,只见他蹩眉\"啧啧\",显然对这部秘录与所载列的各项,很难了解。他突然抬头朝于七看了眼,心道:\"于英雄才高八斗,学富五年,辎机神算,无一不晓,或许他能看出这部《风雾雷电录》所载录的奥妙之处? 乙鸥子想到这里,向于七递过手里这《风雾雷电录》,含笑道:\"于英雄,你能不能看出这部秘笈所载录的奥妙之处?\"茶客于七翻看这部《风雾雷电录》秘笈,经有盏茶时间,从他脸肤神情看来初是困惑、惊奇,接着惊疑诧异,最后脸容上透出一层欣愉而极度意外之色! 乙鸥子看了他瞬息千变的脸肤神情,忍不住怀疑地向茶客于七道:\"于英雄,敢情这部《风雾雷电录》有奇异之处? 于七道:\"乙鸥子前辈,此事岂止奇异,此番能到咱们手里,真是天赐奇迹! 他说到这里,朝罗奇看了眼,又道:\"此部《风雾雷电录》奇书,可能最初出于异邦高人之手,然后译录过来,这里面详细阐述引风展雾,导向雷电的玄奇莫测的绝学,无形中吻合了天池玉阙四周的地理形势。 在座不少人,乃是今日武林上顶尖儿前辈人物,听于七说出这席话,不由骇然震住。 于七一边翻阅这部《风雾雷电录》奇书,一边接着道:\"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因有《菩提梦幻录》在前,拣着这块天生异迹的西倾山百拉峰所在,又有《风雾雷电录》所载玄离绝学相辅,难怪这些牛鬼蛇神,自视为固若金汤,有天堑之险。 于七说到这里,彭宗铭插嘴问道:\"于伯父,天池玉阙前的朝阳三石怪阵,是不是也按《风雾雷电录》所载录而来的。 于七点头道:\"其间有很大联系,朝阳三石怪阵,可能原是一块出于常情的奇妙所在,再经《风雾雷电录》所载玄学加以导诱,就成了目前这般光怪陆离的阵式。 久未开腔的欧振天,突然开腔问道:\"于英雄,《风雾雷电录》里,是不是载有破除天池玉阙和朝阳三石之术? 欧振天此问时,于七正翻阅桌上那部《太昊玄鉴》秘笈,他抬头朝欧振天看了一眼,道:\"《风雾雷电录》载引风展雾,导向雷电的玄离秘学,至于欲攻破天池玉阙和朝阳三石等所在,可能要运用《太昊玄鉴》秘笈上所载录的几节。 于七说这话抬头朝众人看了下,当他发现众人脸肤有不安之色时,接着又道:\"虽然精研一门绝学,不能短时就成,不过我们可以照着《太昊玄鉴》秘笈所载诸列,与眼前菩提门总坛相克处,依计而行,而且在《风雾雷电录》上,已明确指出,天池玉阙指日可识! 欧振天深有感触地道:\"天下凡事天理循环,因果不爽,昔年铭儿父母雁翎秀士彭崇玉和玄衣娘白素贞,因着《太昊玄鉴》,遭菩提门中人觊觎,而惹上杀身之祸,他师父半脸神尼昭元师太,罹难雪地,遭害在三怪四修罗之手。 此番,咱们就用《太昊玄鉴》所载之学,歼灭菩提门,到时,天池玉阙的三怪二修罗,可能就会丧命在铭儿的琼楼十二曲绝学上! 彭宗铭听欧振天提起他师恨亲仇,禁不住又叹了口气。 旁边的欧婉丽,见彭宗铭悲痛之色,芳心不安,移步走近他身边,柔声安慰道:铭弟,别这么难受! 语短意长,上前轻轻把他手握住。这时客房里众人,都在讨论《菩提梦幻录》、《太昊玄鉴》和《风雾雷电录》三部奇书,商讨歼灭菩提门众敌之事,都没注意到这对小儿女的动静。 罗奇无意中抬头一看,见彭宗铭和欧婉丽两人柔情蜜意之形,当他想起徒儿吴碧影时,心头不禁一怔。 罗奇的一对眼神,自然地搜找吴碧影的去踪,只见她和郑喜在一起,似乎在讨论一件很重要的事,根本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动静! 罗奇幽郁地轻叹了口气,这时他想起离这芥石镇后,他跟彭宗铭登百拉峰时,曾跟彭宗铭谈到吴碧影的事,而彭宗铭婉转推拒的原因。 吴碧影本是南海八禾岛上的一个孤儿,自幼经罗奇抚养长大,并传以一身上乘武学,以他们感情上来说,虽是师徒,却不啻父女。 这时,这间偌大的房里,众人在商讨应付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时,罗奇心里却重掩了一层阴霾! 目前,歼灭菩提门总坛,在众人心里是件重大任务,而罗奇本来是金盆洗手,息隐武林,退休南海八禾岛,而重作冯妇来此百拉峰,他还希望能替爱徒吴碧影找着一个乘龙快婿,以此了断他数十年来的最后一个心愿。 罗奇在上元酒店见到彭宗铭时,已觉得此子不愧人中之龙,对他留下极美好的印象,而且暗中发现他跟吴碧影之间,也显得十分融洽。 然而当他把眼前的事实一回想,他唯一的爱徒,可能会尝到涩口的苦浆,演出一幕悲剧。 罗奇心头抑郁而沉思着。 客房里众人结束了他们的讨论,已有了一个决定! 端坐在驭风逍遥车里的乙鸥子,含笑地向罗奇问道:罗道友,你看这事如此进行是否妥善? 罗奇听乙鸥子此问,不禁愣了下。他一心在关念着吴碧影的终身大事,何有半句话听在耳里? 乙鸥子问出此话,在场众人都含了一分钦慕的神情看着他。 在场的所有武林人物,以辈份高低来说,罗奇的地位最高! 这些人像是等着他的一句话,就决定了眼前的事! 罗奇心里虽然感触万千,却无法不把当前的场面接受下来。然而,他对众人所决定的事项全然不知,只有含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武林一代新人换旧人,老夫添伴末座,依在场众人决定进行便是!\"这事他心里嘀咕不已,不知他们如何进行。 第72章 烈焰玄冰 上元酒店只有两间客房,平时没有外客投宿时,酒店老掌柜的留给自家人住用。这次突然来了这么多人,无法容纳。 两间客房,前面住着彭宗铭、罗奇和欧振天等人,后间拨给欧婉丽、吴碧影和郑喜三人住。 乙鸥子、于七、任九龄移居在本镇直街中段的一家中关奇店里,康武、乙乙和尚和崔明则又分居在本镇东端的一家东陵客店里。 夜色深静,上元酒店后院的小园里,罗奇同他爱徒吴碧影两人,在轻语谈话。 罗奇除了向吴碧影探问有关白天众人决定的事外,似乎还想跟她商谈一件要事。 罗奇在他爱徒跟前,有满腹愁肠亦不得不装了一份轻松的神情,含笑道:\"影儿,你喜不喜欢你铭弟? 他突然问出此话,吴碧影听了害羞地微微点头,轻\"嗯\"了声。 罗奇心里恍若缠了一圈解不开的死结,听他爱徒坦然应承下来,轻吁了口气,又道:\"影儿,你知道你铭弟喜不喜欢你? 他们师徒在说话时,似乎有一身形,捷速的掠过园子的竹围外,这时罗奇心绪沉重,而吴碧影却是因着她师父一语逗起她心中秘密,在惊喜交集之际,所以他们两人都没注意到外间的动静。 吴碧影听师父问出这话,深感意外地道:\"影儿喜欢铭弟,是影儿的事,如果铭弟他不喜欢影儿,那是他的事啦。 罗奇听了这稚气未脱的爱徒说出这话,不由寿眉微皱,啼笑皆非。可是他在半父的立场上,不得不善加引导,道:\"影儿,你知道你铭弟已有婉丽姐姐啦? 吴碧影\"嘻\"的一笑,随手拾起一根嫩草,顽皮地放进嘴里咀嚼,一边轻描淡写似地道:\"师父!这事影儿早知道啦,铭弟跟婉丽姐姐很好,他们离开的时候,铭弟常惦念她。 罗奇似乎怀疑自己听觉似的道:\"影儿,你既然知道你铭弟跟婉丽姐姐很好,你怎么再能喜欢他呢? 吴碧影听她师父这么说,意外地反问道:\"师父,这有什么不可以呢? 罗奇见爱徒天真无邪,却是一片痴情之态,不由摇头道:\"影儿,你年纪不小啦,可是还这么不懂事! 他长叹了口气,才缓缓道:\"影儿,你自幼无父无母,为师将你抚养长大,传授你一身上乘武艺,此番菩提门一桩公案了断后,为师就将退出武林,息隐南海八禾岛。 罗奇说到这里,一手轻抚她的云发,充满了慈爱地颤声道:\"为师与你,名份是师徒,却不啻父女,岂能辜负你大好青春、一身绝学,伴了你师父蛰居在南海八禾岛,何况女儿家迟早要有嫁人的一天,你师父一心希望你早日有一个归宿之处,想不到你还是这么不懂事! 罗奇殷切地说出此话,吴碧影似乎有点会意过来,随着一声娇啼,投进他胸怀里。 罗奇饶是一位风尘隐侠,武林前辈,此时此地,亦不住热泪婆娑,道:\"影儿,目前你师父最担心的,是你的终身大事。你铭弟已有婉丽姐姐,当然他不会再移爱到你身上,所以为师将菩提门公案了断后,伴你游侠江湖时,替你物色一个适当人选。影儿,你不必一片痴心想着你铭弟,自古多情空余恨,免得铸成失足之恨! 罗奇说到此处,吴碧影一股莫名的辛酸涌上心头,偎在她师父怀里\"嘤嘤嘤\"的悲啼起来! 罗奇安慰道:\"影儿,别哭,快回房去睡吧,要是给人听到……\" 说到这里,倏然停了下来,催促道:孩子,把眼泪抹干,快回去睡吧! 这时,围竹帘外黑影,似乎比他们师徒俩先前一步,消失在夜雾里。 罗奇回到房里,见灯火未熄,左边大床上彭宗铭已\"呼呼\"入睡,旁边的欧振天一手依桌,还在挑灯看书。两人相互含笑点了点头,罗奇就在右边小床上睡下。 第二天早晨,众人又汇聚在上元酒店里。 剩下的这段艰辛任务,落在于七身上,他要从那三部密笈中,抽出部分的玄奇莫测的武学,来应付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中人。 于七昨晚通宵翻阅,精研《菩提门梦幻录》、《太昊玄鉴》和《风雾雷电录》三部奇书。翌晨在上元酒店客房,带了红丝满布,疲倦的眼神,向众人道:\"于某昨夜彻夜观阅这三部奇书,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 于七说话时,音韵悠扬,十分缓慢,众人听了却觉得有无比的力量。 于七又道:\"欲歼灭菩提门,攻破天池玉阙,必须运用三种惊世骇俗的秘门绝学。《太昊玄鉴》上只载录一种,其它两门绝学,要从《菩提梦幻录》和《风雾雷电录》二部奇书上面才能找到。 乙鸥子正欲问时,于七道:\"《太昊玄鉴》所载录的一门''烈焰玄冰两仪功'',可破朝阳三石怪阵,《风雾雷电录》一书上,虽然载录引风布雾,导向雷电等玄奇绝学,其中有一门''定风无相掌''却是专克狂风雷电,可以收得奇效。 天池玉阙周围,收自晚诏四邱的氤氲浓雾,如若运用《菩提梦幻录》中''三阳镇雾''一绝,可以使敌人乖乖就范! 于七说出这话后,罗奇、乙鸥子、欧振天、郑喜都朝他看了一眼。 烟翁任九龄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 茶客于七缓缓道:\"于某之见,除了铭儿外,再有二人来练三阳镇雾和定风无相掌二门绝学! 茶客于七说出这话后,静候众人意见。 欧振天手抚清须,朗声道:\"于英雄说得甚是,依欧某之意,苍松睡客罗奇道友高足吴碧影姑娘再恰当不过。 欧振天这话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乙鸥子频频点头的道:\"老夫的意思也是让影儿练《风雾雷电录》所载的定风无相掌。 至于《菩提梦幻录》上的一门三阳镇雾一招,就委曲了儒侠欧英雄令媛婉丽姑娘。 乙鸥子提出这话,无形中成了定局。 这是件艰辛而不易很快完成的任务,幸亏在场众人俱是武林中前辈人物,经他们竭力辅助,才造就了这三个下一代的武林英才。 上元酒店后面让出一间客房,作他们三人练功所用,罗奇和乙鸥子二位今日武林硕存的前辈人物,不惜运用本身内力,帮助他们三人打通周天筋脉,使他们事半功倍,速于成就。 任九龄素以精研岐黄之道享誉武林,这时就替他们三人解决医理上的疑难问题。 茶客于七是不眠不休,以《太昊玄鉴》、《菩提梦幻录》和《风雾雷电录》三部奇书上的载录,督导他们三人来完成练功上进度! 欧振天、郑喜、康武、乙乙和尚、崔明数人,彻夜轮值防守,以防这三个孩子坐关练功时,遭到菩提门中人的突袭。 第四天晌午,因为彭宗铭较欧婉丽和吴碧影资质优异,且逢有数次奇遇,本身内家造诣上也已有深厚根基,所以顺利地学成了《太昊玄鉴》上所载录的这门烈焰玄冰两仪功绝学。 夜晚,彭宗铭和欧振天、郑喜,守护上元酒店,康武、乙乙和尚、崔明轮值休息。 欧振天把彭宗铭唤过一边,慈祥地向他道:\"铭儿,你欧伯父要与你商谈一事。 彭宗铭听了心里一怔,旋首看去,郑喜手执兵刃,凝视着漆黑的夜空,正若有所思地蹲坐在上元酒店高墙外的土丘上! 这时他不知欧伯父唤过自己将要谈些什么事,朝欧振天看了眼,静候他的下文。欧振天轻抚他的肩膀,缓缓道:\"铭儿,你父彭崇玉与欧伯父谊若同胞,八拜结交,此番他老人家业已归天,你欧伯父对你的事,是不是能作三分主意? 彭宗铭听了一怔,不知他话的含意何在,茫然点头道:\"铭儿一切事情,皆由您老做主! 他说到这里,想起这位欧伯父为了自己长途跋涉,陷入朝阳三石怪阵,险遭性命之忧,不禁激动地又道:\"伯父,铭儿父母遭贼人所害,现在您老人家就是铭儿唯一尊亲,铭儿岂有不听您话之理! 欧振天抚须含笑道:\"好孩子,以后你必须要记得方才说的这句话。 彭宗铭轻声应道:\"铭儿一定记得! 他们俩正在说话时﹣﹣突然,\"刷刷\"掠风锐响数声! 只听得凌厉冷酷的声音,缭绕在夜空,缓缓地道:\"贼人,咱卓英早怀疑你吃里扒外,勾结江湖败类,捣毁菩提门总坛。 彭宗铭、欧振天猛然一震之下,旋首看去,彭宗铭不胜意外地道:\"欧伯父,菩提门三大掌门之一的珠蕊宫主卓英,带了四名宫女来啦! 彭宗铭说话时,卓英同月桂、月鹅、月红、月菊四名宫女,把郑喜包围住,只见郑喜仰首惨厉长笑,点头应道:\"卓英,你现在才知道咱郑喜吃里扒外,郑喜为了替恩师清理门户,追杀叛门杀师的不孝逆徒,才忍垢含辱投入菩提门来! 卓英听郑喜说出这话,粉脸惨白,暗自抽了个寒噤,却仍是厉声喝叱道:\"贼人,谁听你胡说八道,信口雌黄,还不拿下命来! 卓英向四名宫女大声吩咐道:\"你等上前把这贼人拿下,格杀勿论! 卓英说这话时,并没发现彭宗铭和欧振天已隐伏在墙角处。 卓英语落,未待四名宫女动手,\"唰\"的声响,身形暴退,亮出一口晶莹夺目的银剑,以诡奇狠毒的招势,向郑喜指来! 郑喜身形微挪,左边一名宫女刚窜前扑上,她左掌劈出,将这名宫女震飞丈外,右剑划过粼粼银波,挡住卓英锐厉攻势,咬牙悲愤地道:\"卓英!你既无师徒之情,就休怪郑喜出手没有姊妹之义! 话语落,一声激厉长啸,剑身荡起一团银雾,剑尖朝卓英指来! 第73章 三英联袂 珠蕊宫主卓英一声冷笑,右剑疾吐,划出半弧银波,把她师妹一记硬招挡开。 倏地,左掌平递,一股凌厉无比劲风过处,指向郑喜\"气门、将台、期门\"三穴。 就在这时,宫女月桂、月娥、月红三人,各执兵刃,以疾速无比的身法招式,同时向郑喜围袭过来。 这三名宫女的出手,驾于江湖高手之上,郑喜因着她师姊掌剑攻击,已处极不利之境,经过这三名宫女联手并肩围袭,更显得凶险已极。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叱喝道:孽障,末日已临,还容得你等横行霸道! 一声巨响临空甫起,三名宫女仿佛迎受着一股极大的压力,身形被迫倒退丈外。 欧振天用都天沉雷掌劈退三名宫女,突然流星走电般地迎向珠蕊宫主卓英,朝她盖顶扑下! 由于欧振天的突然袭击,卓英身形急速退落数尺。 当卓英看到彭宗铭时,暴怒地大声问道:小娃儿,你两次乔装了来菩提门总坛,你究竟是谁? 彭宗铭冷笑一声道:\"我乃是半脸神尼昭元师太老前辈徒儿。\"说完手执飞龙游虹剑,招定倒转乾坤三五七中断剑震魄,魂归土三式。随着他那剑风过处,推起银波粼粼,把珠蕊官主又迫退数步! 由于欧振天和彭宗铭二人出手,顿时把眼前的形势改了过来。 这时督导欧婉丽、吴碧影练功的茶客于七突然出现,跃身拦住彭宗铭攻势,朗声向珠蕊宫主道:卓英,今晚我众你寡,你恋战此地只会自取灭亡。现在网开一面,让你回去,明日晌午,我等拜会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 卓英见于七现身,旋首朝一掌震退众宫女的欧振天看了一眼,心道:这人分明是前番来菩提门总坛,陷入天池玉阙前朝阳三石,后来服下郑喜金果银花汁和玉帘子粉死毙,由头目数人抬下百拉峰山麓,怎么又返苏过来? 她想到此,眼神又落向郑喜,虽不知其内委真相,可是不难想到这又是郑喜的一手。 她想到这,恨恨地叹了口气,她听于七话后,已料到目前将有一个极大转变,所以吩咐四名宫女道:月桂、月娥、月红、月菊咱们回去。 卓英带领四名宫女走后,彭宗铭一眼看到离魂魔娘郑喜的忧郁、沉痛之色,问于七道:于伯父,您老人家为何放卓英回去? 于七朝郑喜看了眼,才道:婉丽姑娘的三阳镇雾和碧影姑娘的定风无相掌坐关练成,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指日可破,咱们又何必在武林上留下一个以众欺寡的话柄。 于七这话虽是向彭宗铭讲的,其实说给郑喜听的。 翌日,众人在客房里,商议应付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之策。 欧婉丽偎坐在她父亲身边,洋溢着青春娇艳的粉脸,这时显得忧郁、倦惫。是数天坐关练功,使她不胜忍受,亦或是其他原因。 至于罗奇身边的吴碧影,却显得春意盎然,一张娇艳的粉脸上,满现出青春少女的气息。 欧婉丽秀目衔了一圈薄薄的泪水,不时暗中在窥看彭宗铭,然而,却又添了一层矜持之色! 众人商议决定后,离开芥石镇,登百拉峰,往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而来。 朝阳石外的四道关隘,经过多人数次摧毁,已无法使用。所以菩提门总坛已弃守至朝阳三石。 彭宗铭等老少一十二人,顺利无阻地来到朝阳三石外!时值午时,朝阳三石里的天池玉阙方向,惨雾愁云,阴戾氤氲,山风吹刮,从朝阳三石传来阵阵恶臭腥味。 乙鸥子向众人招手示意后,驾起驭风逍遥车直飞天池玉阙方向而去! 于七走近彭宗铭身边,叮嘱道:铭儿,你可以展使烈焰玄冰两仪功,先行摧毁朝阳三石里乌烟瘴气,咱们衔尾过来。 彭宗铭应了声,往身后的欧婉丽和吴碧影柔和地看了下。 吴碧影嫩白嫣红的粉脸上,含了一层兴奋的笑意。 当彭宗铭眼色掠过欧婉丽脸上时,她似乎鼓了很大勇气才敢接触彭宗铭递过来的眼神,双目平视之际,心里一阵不安。她的眼神里含满了辛酸、忧郁和留恋之情。 彭宗铭满腹疑奇下,离开众人,跨进朝阳三石怪阵。 《太昊玄鉴》所载录的烈焰玄冰两仪神功这门绝学,玄奇绝伦,幻变莫测,除了有惊世骇俗的威力外,因其烈暑酷寒的转变,不难排除震散不洁的气氛。 彭宗铭缓步进入朝阳三石,劲提丹田,运用内家十成之力,分注左右两手掌。 这左右两手,左掌出热流喷吐,右掌酷寒四散,照着昔年乙乙和尚传授的饿狗吃巴掌绝学,凌虚迎敌似的挥舞! 彭宗铭初展这门绝学,尚不知它威力效果如何。 当他步入朝阳三石时,初使烈焰玄冰两仪神功,微感一股恶臭奇味迎面扑来。 彭宗铭以饿狗吃巴掌掌法,配使烈焰玄冰两仪神功绝学,挥舞半晌时,虽然已进入朝阳三石腹地,这时不但没有闻到一丝恶息怪味,只觉得四周一片清朗,随着掌势加快,周围不时传来一阵\"轰隆隆\"震耳巨响。 他双手挥舞,尽量清净自己思潮,熟记于七所告诉他的朝阳三石小径的方向走法。 果然不多时已走出朝阳三石怪阵,转头朝身后看去,自己走过的朝阳三石怪阵,仿佛鬼斧神工似的,已辟出一条笔直的路线。 这时,众人已全部通过朝阳三石。 众人举目看去,周围一片氤氲浓雾,仿佛上空洒下一团棉絮,遮住了每一个人的视线。 茫茫迷漫的浓雾里,不时地窜着银蛇般的闪电,\"豁啦啦、豁啦啦\"震耳雷响,似乎要把这伙人,轰出朝阳三石似的。 众人生恐迷失在浓雾里,所以,紧紧围在一起。 于七唤过欧婉丽和吴碧影,道:婉丽、碧影姑娘,现在,你们俩可向浓雾雷电处,展使定风无相掌和三阳镇雾二门绝学! 两人各使用掌法展舞,使出这二门玄奇无伦的神学。 欧婉丽和吴碧影这两门绝学,恰与彭宗铭在朝阳三石所展示的烈焰玄冰两仪神功相反,她们两人玉掌挥舞之间,却是无声无息,并无丝毫动静,众人所感到的,只是浓雾渐渐散开,雷电慢慢收起。 第74章 三花四毒 欧婉丽和吴碧影两人玉掌挥舞不多时,奇迹出现了。雷电全息,天空一片晴朗。朝天池玉阙望去,宫殿遥遥在望。 方才因着浓雾深厚之故,乙鸥子行动不便,这时雾散见晴,乙鸥子乘着驭风逍遥车\"嘘\"声长响,疾飞向碧血潭而去。 众人往天池玉阙方向而来,几乎在同一时间里,天池玉阙阶梯走下八位年岁不等,疾服劲装和异妆怪饰的一伙人。 于七在前面向众人道:从天池玉阙走来的这伙人,三怪二修罗和珠蕊宫主早俱面识,前面一肥硕臃肿的番僧,旁边一个瘦长老年武生,想来就是菩提门中另两个掌门阿弥陀上人和铁背神驼柯元! 于七提起柯元,一边的崔明大声道:这厮咱认识,正是柯元! 菩提门首席掌门人阿弥驼上人,见彭宗铭等众人逼近走来,似乎早有准备似的,一条粗长的左臂朝自己身后的众人一挥。 他这一挥手,出自天池玉阙众人,连铁臂神陀柯元和卓英在内,已排成一圈盘蛇似的怪阵,朝向彭宗铭等人,慢慢地拢来。 在天池玉阙宫殿前,一块数十丈方圆的场地上,阿弥驼上人所率领的一伙人,有条不紊地在盘蛇怪阵上,站定自己方位。 这时,枯竹君乔禹、矮头陀普济和黑飞狐童琪这武林三怪,他们接了这座盘蛇阵的阵尾,所迎对的方向,正是酒丐康武、疯癫僧乙乙尚和开山金轮崔明三人所在的位置! 这三位享有武林盛誉的怪杰,平素任性行事,不讲究先礼后兵,一见武林三怪有恃无恐,向自己这伙人张牙舞爪,跋扈飞扬之态,已咽不下这口鸟气,所以三人同声\"哇呀呀\"几声怪叫,手执兵刃,已朝三怪这边卷来。 双方激战前本来都该说出几句冠冕堂皇理直气壮的话,现在给酒丐康武等三人和武林三怪燃起战火,就立即撩起一场激战。 激战开始,似乎双方都找着相当的对象。 目前彭宗铭这边算苍松睡客罗奇在武林的辈份最高,他和菩提门首席掌门人阿弥陀上人对垒会战,印证比划在今日武林罕见的上乘武学。 郑喜因为清理门户,替师父玄天婆婆梁堤报惨遭逆徒所杀之仇,她还是找准了师姊卓英。 欧振天还是使当年威震武林的金丝锁龙剑,展出锁龙十七手秘门绝学,左手以都天沉雷掌相辅,会战铁臂神陀柯元。 任九龄和于七分别向二修罗的百毒残叟冷文渊和走壁铁尸付邦挑战。 彭宗铭和吴碧影、欧婉丽三人,在这盘蛇阵的核心中,却闲下来。 眼前激战中的人物,俱是当今武林翘楚之流。所以游战开始,只见沙飞尘走,罩上一片惨雾愁云。 欧婉丽粉脸肃穆,含了一层浓厚的幽怨、凄楚的神情,看着他父亲与铁臂神驼柯之战。从她脸肤神色上看来,她对父亲的取胜,并不担心,可是仿佛另有一股忧郁扰乱占据了她的芳心。 她尽量避免与彭宗铭的眼神相接,更不愿听吴碧影不时跟他的细语——虽然他们所说的是有关眼前这场激战的事。 吴碧影注神地看着眼前这场激战中人物,一边不时跟彭宗铭说话。 可能她和欧婉丽有同样的心愿,虽然苍松睡客罗奇挑战的对象是菩提门首席掌门,可是她并不为她师父耽心。 眼前紧张的气氛,彭宗铭虽然极想接近欧婉丽姊姊,可是似乎在极度不安情绪下,无法顾到这一点。 嘘\"的声响,划过天空,乙鸥子端坐在驭风逍遥车上,凌空向阵式核心处,冉冉而降。 这时,正与敌人激战中的菩提门中诸人,见敌人圈阵里,凌空突然降下一把长着两翅的怪椅,上面还坐了一个断腿老头,不禁骇然怔住。 乙鸥子降落地上后,收起驭风逍遥车两侧翅翼,拨动车轮来到彭宗铭跟前,急促道:铭儿,你的太玄银笛是否带在身上? 彭宗铭听乙鸥子此说,已理会他的语意,倏地取出太玄银笛,道:乙老前辈,是不是令铭儿吹奏琼楼十二曲来应敌? 乙鸥子朝激战中的正邪武林人物看了一匝,不胜感触而愤愤地道:铭儿,眼前的形势,只有运用老夫的太乙归禅功,配合你琼楼十二曲绝学,来应付这群牛鬼蛇神。 乙鸥子话刚说到这里时,突然\"轰隆!轰隆隆\"接连两声震天撼地的巨响,天池玉阙被炸得粉碎,撩起一股高插云霄的火柱。 乙鸥子朝天池玉阙看了眼,若有理会的\"唔\"了声,彭宗铭从他眼神似乎知道了天池玉阙遭炸的原因。 随着两声焦雷般的巨响,菩提门中这伙人,莫不骇然,无形中与敌人激战的情绪,十成消去了六七成。 彭宗铭经乙鸥子吩咐后,指按太玄银笛,吹出最毒厉的子声,枭鸣狼嗥接连午声,武彝九音两阙音律。 乙鸥子端坐驭风逍遥车上,运用本身精修,展出盖世无伦的太乙归禅功玄奇绝学。 他将本身浑厚的内家造诣,化成一股精元之气,出自嘴里,袅袅不断地吹向彭宗铭太玄银笛的笛孔里。 乙鸥子所喷出的这股精元之气,灌入太玄银笛后,又从这笛孔吐出稀薄线条似的白雾。 这缕白雾,仿佛是一个有知觉的幽灵,随着乙鸥子光芒四射的眼神落处,缭绕而去。 这时,旁边的吴碧影看得奇怪,心想:铭弟这次吹奏的太玄银笛,为何没有笛声发出来? 出自彭宗铭太玄银笛的这缕白雾,随着乙鸥子眼神落处,朝武林三怪身上缭绕而来。 这缕仿佛通灵的白雾,围绕在三怪四周,似乎在眨眼之际,枯竹君乔禹、矮头陀普济、黑飞狐童琪三人一阵激厉悲嚎,五官喷血,立时仰体翻身倒在地上,死毙过去。 彭宗铭接连吹奏子、午二声绝学,运用乙鸥子太乙归禅功的诱导,把武林三怪置于死地。激战双方的人都看到了这幕惨景。 铁背神驼柯元正值迎战欧振天,当他眼神掠过这幕情景,心神一惊,出手招势稍有疏忽,欧振天一声怒叱,左手都天沉雷掌疾吐,一股强烈无比的劲气过去,柯元\"唉\"声激呼,身形疾飞数丈,五脏离位,心脉震断,坠落地上时,已死毙过去! 欧振天掌毙柯元,回头发现爱女婉丽姑娘的粉脸上挂满了泪水,迟钝地凝看着正在吹奏太玄银笛的彭宗铭,情绪恍惚,摇摇欲坠的样子。 在这紧张的气氛中,谁都没注意到她的动静。 彭宗铭以子、午二声绝学,先将武林三怪诛灭,这时,乙鸥子太乙归禅功散出的线条薄雾,已缭绕在百毒残叟冷文渊,和走壁铁尸付邦身上! 这时,欧振天见爱女婉丽姑娘这情景,他心里知道原因,所以转身走出阵式核心,将她欲坠的娇躯扶住。 眼前的情形,几乎在同一时间里进展。 武林二修罗亡命激战烟翁任九龄和茶客于七,正当此时,太玄银笛所喷吐的白雾线条,又落在了二修罗身上。只听百毒残叟冷文渊和走壁铁尸付邦惨叫一声,两人五官喷血,双双倒毙地上。 阿弥陀上人和宫主卓英,眼见天池玉阙炸毁,宫殿里人已死,铁背神驼柯元丧命欧振天掌下,且对方使出玄奇无伦绝学,举手之间,将三怪二修罗处于死地,知道大势已去。 阿弥陀上人一边与苍松睡客罗奇交手,一边接近正和离魂魔娘郑喜交手的卓英,两人作了手势,交换了一句暗语,于是渐战渐退,走向天池玉阙前的一口丈来周围的深坑处。 眼前,群魔被灭,只剩下阿弥陀上人和宫主卓英,众人可以联手并肩,围袭上去,把他们制伏。然而,众人都是正派武林人物,不愿在江湖上留下以众欺寡的话柄。 而且除郑喜外,罗奇乃是今日武林上仅存的一位老前辈,他和敌人激战时,岂愿意有人上前助战! 罗奇和郑喜边战边追,众人只有随后紧跟,等候最后结果。 阿弥陀上人和卓英,退到天池玉阙梯阶前一口古井的深坑边沿,突然阿弥陀上人一声厉啸,左手一挥过处,一颗龙眼大的黑丸子,猛朝苍松睡客罗奇顶面袭来。 罗奇见对方暗器袭来,挪身侧移、手执尺来长短棍,朝黑丸子挡去。 黑丸子碰上棍,溅出一蓬乌黑浓雾! 罗奇和郑喜见到黑雾,不知其中阴毒内委,身形后退丈外。 只见黑雾散开数丈方圆,将阿弥陀上人与卓英两人身形密密笼住。 郑喜见状,跺足向苍松睡客罗奇道:罗前辈,坏了!咱们中了他们金蝉脱壳之计啦! 罗奇给郑喜一语提醒,怒哼了声,左臂疾吐,朝乌黑烟雾处,退劈数掌。 轰隆隆!几声掌响,烟雾消散,四周一片宁朗,而阿弥陀和珠蕊宫主两人,却已鸿飞冥冥不知去向。 这时,众人随后跟来,于七疾步到古井似的这口深坑沿,精眸贯神,朝深坑看了半晌,摇头道:百密一疏,想不到还是给这两个魔头、魔婆逃走! 郑喜听说叛门师姊逃走,气得杏眼圆睁,要跳入深坑追去! 罗奇拦劝道:郑道友,穷寇莫追,此番他们亡命逃走,让他们自生自灭,往后他们再叛天行逆,落入侠义门中手中,少不得落个兵解而终。 罗奇话短意长,除郑喜因恩师玄天婆婆遭害之痛,似乎尚有难言之处,而显得愤愤不平外,其它众人听得都点头称是。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痴婆子薛玲玲和梁上客廖清两人,从已成废墟石堆的天池玉阙后面走来,廖清来到众人跟前,并不理会,迳自看了这堆残墙废墟,自语道:嘿!今儿咱廖清可开眼了,龙眼般大小丸子,竟有这么大威力。 他正在自语,不防身后被一双肥厚的大手伸进他后腰处,把他紧紧抱住。听来异常熟悉的声音道:小师弟!一别数年,杳无音讯,想煞你师兄了! 廖清听了一怔,转首看时,突然忍不住两行热泪直流而下,\"噗\"的一声跪拜在罗奇跟前,咽声欲泣道:不才师弟,拜见二师兄! 同门师兄弟不啻同胞,罗奇见到别后多年的师弟,喜极而泣,老泪纵横地扶起廖清,颤声道:小师弟,你一向动静,已由你师侄女影儿告诉你师兄了。 师兄弟俩有说不尽的别后情。这边的痴婆子薛玲玲,趋步走向郑喜跟前,吐出一缕出自衷心的音调,道:郑喜,过去的事咱们别谈了,咱老婆子这次该多谢你啦! 郑喜微笑着带了一份少女的羞涩,摇头道:过去都是郑喜不好! 众人都在说话,彭宗铭突然想起似的,朝四周看了眼,极度不安地道:欧伯父和婉丽姊姊不知怎地不见啦? 彭宗铭大声说出这话,众人才发觉欧振天和他女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走。 彭宗铭不安地又道:欧伯父与婉丽姊姊会不会遭遇意外? 于七听他这么说,似乎追思方才情形似的道: 接着安慰地向彭宗铭道:铭儿先别慌张,咱们所有敌人,除了阿弥陀和卓英逃走外,其余都已死,你欧伯父和婉丽不会有什么凶险,可能他们先回上元酒店了。 于七说这话,使彭宗铭心里稍微宽松了下,他朝吴碧影和众人看了眼,仿佛请求似的道:\"咱们回去吧\"! 他这句话蕴含了无比的忧悒和牵挂,在场每一个人都知道他指的那件事,而赋予他怜爱和同情。 罗奇朝四周看了眼,缓缓道:这事情,总算有了个交待,咱们回去吧! 众人回到上元酒店,店里老掌柜已恭候在店门口,睁大了一对老眼,从众人中,找着彭宗铭,双手递给他一封书信,呐呐地道:小客官,这是方才一位老人家和一位女客人留下的,说是要交给你。 老掌柜说到这里,郑重地又加了一句,道:小客官,是给你的吧?不会错吧? 他听老掌柜此说,不由心里猛的一震,疾速接过老掌柜手上的信,只见信面上写有\"铭儿亲启,愚伯欧振天留\"字样。 他看到这几个字,心里\"噗噗\"急跳不已,一种可怕的预兆,掠过他的脑海。 这是出乎意料的事情,任何事情欧振天可以当面向彭宗铭吩咐或指说,何必留下这封信呢? 彭宗铭两手颤抖,抓开这封信,这时众人亦因着眼前的情形而错愕怔住。 他看了这封信,俊脸泛白,脸肤抽搐,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不停的流下来。 他把书信紧贴在掌心里,疾步扑进客房,掩脸痛哭道:欧伯父,您把婉丽姊姊带走啦! 目前最关心彭宗铭的当然是吴碧影,她见他哀痛悲号,热泪涌流,她的一颗芳心,仿佛亦绞了千百个死结,她不知道其中内委,只有挨进彭宗铭身畔,一边流泪,一边给他无语的安慰。 这时他痛苦地大声说出此话,旁边的吴碧影首先注意到的是欧婉丽。 罗奇满腹疑虑,双手扶起彭宗铭,把他搀到床榻边。 于七将彭宗铭扔在地上的书信纸团,拿起打开一看。 眼前众人从彭宗铭身上找不到解释,当于七打开书信纸团时,便凝神地看了他,希望从他那里知道内委情形。 于七看过这封书信后,长叹一声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欧老为了要使碧影姑娘有所归属与铭儿配成一对,他带了女儿婉丽姑娘,浪迹江湖,远走天涯! 于七话到此,本来偎在彭宗铭身边饮泣泪流的吴碧影,突然\"哇\"声哀啼扑到她师父怀里,痛哭的道:师父!影儿害了婉丽姊姊,亦害了铭弟! 罗奇见爱徒哭倒在自己怀里,手抚她云发,长叹了口气,一对老眼浮出一圈泪光,摇头缓缓地道:真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想不到老夫无意铸成大错! 说到这里,低头朝怀里的吴碧影道:孩子,为师一番好意,确实害了你! 吴碧影听她师父说这话,更是哀啼不已。 这时彭宗铭被于七劝住已止住哭声,坐在床沿,他见吴碧影凄然婉啼之状,心里亦是柔肠九转,忍不住呐呐地道:影姊,你别这么伤心地哭,这不是你的错,你再这么哭,我更难受。 彭宗铭由衷地向吴碧影说这话,恍若酷寒的冰坑里,照进一束阳光,蜷伏在她师父怀里的吴碧影,抬起一张泪珠盈腮,雨洗海棠的粉脸,朝彭宗铭感激而更含有某种意识的神情,看了一眼! 廖清这时愤愤不平地道:欧老儿忒是不近人情,来替他女儿喝这门子干醋,本来嘛,凭铭儿这份人品,聚二房媳妇,还能说委屈了谁? 廖清出口无忌说出这话,吴碧影的粉脸顿时涌起两朵红云,又躲进她师父怀里。 彭宗铭的心里,不知是悲是喜,是怨是恨,一对泪渍未干的星眸愣愣地看着窗外天空一角。半晌,才道:婉丽姊姊和欧伯父,为了咱浪迹江湖,咱铭儿要走遍天涯海角,找着他们! 躲在师父怀里的吴碧影,听彭宗铭说这话,突然站起,朝她师父道:师父,让影儿伴了铭弟去找婉丽姊姊吧! 罗奇答道:影儿,你说得很对,你陪同铭儿去寻找欧老英雄和婉丽姑娘,使你们儿女之间的事情,亦好有个交待。 罗奇说到这里,向廖清道:师弟!这几年来,你萍踪难觅,随遇而安。这次就辛苦你一趟,伴了他们两个孩子云游寻访欧振天父女俩。到时你找着欧老英雄,告诉你师兄的由衷隐忧和影儿的终身大事。 罗奇说到这里,轻叹了口气,廖清在他师兄跟前不敢信口胡谄,这时唯唯点头称是。 这间客房里的众武林人物,因为菩提门公案有所交待后,继着这小儿女间的纠葛又有了个解决,都舒了口气。 突然郑喜仿佛熬忍了很久要说的话,这时急促地朝茶客于七唤了声道:于英雄! 于七听她这样呼唤,抬头朝她看了眼,道:郑英雄,什么事情? 郑喜不安地向众人看了眼,接着怨恨地道:于英雄,郑喜想请你在《菩提梦幻录》秘笈上寻阅一下,阿弥陀上人和师门逆徒卓英,在天池玉阙前逃走的那口古井深坑,这本秘笈上面,是否有这段载录? 郑喜问出这话,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乙鸥子虽然怀有《菩提梦幻录》奇书,却后来被他徒弟血影怪客杜训所盗,且自己落了个断腿之恨。所以,他对这部《菩提梦幻录》秘笈,并未精研深熟。他听郑喜含蓄问此话,倏地从衣衫贴处取出这部秘笈,双手递给于七。 于七听郑喜问这话,感到惊疑,他接过乙欧子手里的秘笈,凝神细细翻阅。 突然\"哦\"道:无底坑! 于七说的很轻,可是众人都已听到,乙欧子问道:于英雄,''无底坑''是什么所在? 于七一边看着《菩提梦幻录》所载事项,一边缓缓道,无底坑就是天池玉阙阶梯前那口古井深坑,这本秘笈所载,无底坑下有一条鬼斧神工自然形成的隧道,长有一百二十里,蜿蜒曲折地通达西倾山东南''鹿地岗''所在。 郑喜听于七这话,跺足叫恨不迭! 罗奇向郑喜劝慰道:郑道友,此番阿弥陀上人与你师姊卓英亡命逃走,让他们自生自灭,往后他们叛天行逆,屠害生灵,落入侠义门中手里自不会轻饶的! 罗奇话没说完,郑喜一声苦叹,涌出两行热泪,掩脸痛哭的道:罗老前辈,您说的固然是,可怜师父玄天婆婆梁堤遭害在卓英贱人手里,落得一个死不瞑目,作弟子的如何咽得下这口怨气! 郑喜流泪痛哭说到这里,似乎忍不住心胸一股秘密似的又道:\"罗前辈,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卓英贱人除了学得一身师门绝学外,还从外邦异人处,学到''三花四毒''的邪门左道! 众人听郑喜说出\"三花四毒\"的怪名字,都觉得奇怪,连于七也放下手里的秘笈,诧异地问道:郑道友,三花四毒是何种武学? 郑喜轻轻叹了口气,道:\"这是过去卓英在江湖上与阿弥驼上人、铁背神陀柯元、血影怪客杜训,成立菩提门帮会后,偶尔和咱谈起才知道的。 不过当时菩提门帮会在江湖上势力雄厚,西倾山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固若金汤,有天堑之险,所以她仅精研这门绝学而犹未练成。 郑喜意外地说出这骇人秘闻,连罗奇听了也不禁微微色变,抬头看了郑喜,凝神细听她说下去。 郑喜接着道:\"听卓英说来,所谓''三花四毒''即三花指用''赤独''、''银蝎''、''金蛛''三种罕见的毒物,所练成的''三花掌''。 至于四毒,乃是运用左道门旁的玄奇武功,蜕炼成毒瘴、毒蛊、毒雾、毒尘''四种绝学! 第75章 三色锦囊 离魂魔娘郑喜说出她师姊卓英,身怀玄奇绝学的内委情形,众人听得,莫不骇然怔住。 郑喜焦虑忧愤地道:\"卓英在天池玉阙时,有恃无恐,才不将精研已熟的三花四毒骇人玄学炼出。 此番天池玉阙玉石俱焚,要雪这奇耻大辱,她必苦练这门绝学,到时无辜生灵又会因之遭害。 郑喜说出这段经过,当时在天池玉阙前,同意放走阿弥陀上人和卓英的众人,都感到后悔不迭起来。 于七惊疑地问道:郑道友!卓英所精研的三花四毒,究竟是怎样的厉毒? 郑喜焦忧忿忿地道:三花四毒是何等样阴险武功,卓英不肯透露,不过她曾无意中说出''四毒''中''毒尘''的威力。据说这''毒尘''无色无味,发出时迎风散开,十里方圆人畜尽遭其害,连稻禾麦穗、草花树木,俱枯萎而死。 众人听她说出这闻所未闻的骇人绝学,都骇然怔住。薛玲玲怀疑地道:咱老婆子横闯江湖数十年,可还没听到过武林上有这等武功。 说罢,向郑喜道,郑喜,你师姊卓英真的有此玄奇武学? 郑喜点头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据卓英说来,三花四毒中''毒尘''一门武学的威力,还是最小的一种。这不是恩师嫡传,而是卓英学自外邦异人的旁门左道! 郑喜说出三花四毒厉害之处,众人听了都感到事态的严重。乙欧子向于七道:\"于英雄!《菩提梦幻录》所载无底坑出口处在西倾山东南鹿地岗,你看此地离芥石镇有多远? 于七尚未回答,罗奇向乙欧子道:仲老,依你之计,咱们追踪前去,把阿弥陀上人和卓英二人截住? 乙鸥子道:咱正是这意思。 于七用手指蘸茶水,一边沉思,一边比划,半晌才缓缓道:咱们现在歇足的芥石镇,在西倾山百拉峰南麓。《菩提梦幻录》所指出的无底坑出口处在西倾山南方的鹿地岗,咱们追踪拦截他们,向偏东南在一百二十里附近找去! 任九龄接上道:既有鹿地岗这处所在,咱们就不难追踪找着他们! 这时,彭宗铭和吴碧影、廖清两人,正已决定要去寻访欧振天父女俩时,郑喜突然道出这骇人听闻的秘密,不禁使彭宗铭忧郁、踌躇起来。 诚然,此番会聚享誉武林的烟酒茶客痴癫僧、武林双奇,和当今武林仅存的前辈人物,歼灭江湖上菩提门帮会,固然是荡魔除奸,澄澈宇内妖孽,可是其中还紧系着彭宗铭因《太昊玄鉴》而毁家遭难的一段因果。 眼前菩提门虽然扫荡殆尽,却有漏网走脱的阿弥陀上人和珠蕊宫主卓英。在彭宗铭说来,《太昊玄鉴》物归原主,一段膺胸忧愤已消,然而当前的大局,是要捉住阿陀上人和卓英,以免后患。 彭宗铭心乱如麻,他极不愿意因为儿女之情,而舍弃了整个大局。 他忧郁、焦虑地抬头朝众人悄悄看了一下,接着向身边的罗奇道:罗伯父,待铭儿和众老前辈截下阿弥驼上人和卓英后,再去找欧伯父与婉丽姊姊! 他说出这话,倒使众人颇感意外。 罗奇不知怎么回答他。 郑喜似乎知道彭宗铭话语的含意和目前众人所怀的心绪,抬头朝众人看了眼,缓缓地道:目前阿弥陀上人和卓英亡命逃走,卓英虽然谙悉三花四毒邪门绝学,但这门武功,她尚未练成! 要追踪他们二人,据郑喜看来,还不需要这里人全数围剿。 她说到这,一对凤眸朝苍松睡客罗奇、乙鸥子、于七,含有某种企求似的看了眼,话语倏然停了下来! 罗奇会意笑道:郑道友这话说得亦是!\" 乙鸥子征求意见似地道:仲老,于英雄,追踪阿弥陀上人和卓英之事,由咱们三人伴同郑道友如何? 于七点头道:罗前辈说得是,照郑道友说来,咱们四人应付这两人,已足足有余! 说到这里,关怀劝导似地又向彭宗铭道:铭儿,此事你不用操心,就你于伯父五人已能应付,你同你廖叔父和吴碧影,去寻访你欧伯父和婉丽姊姊好了! 彭宗铭感激而惶恐地应了声。 这时,久没说话的廖清,突然大声地向茶客于七道:茶坛子!咱廖清摊上这份找人的差使,说简单踏破铁鞋没处找,得来全不费功夫,说困难可麻烦大了,人海茫茫,没有行踪去处,寻访这么两个人,还不像大海里捞绣花针? 他说到这,脸露笑意又向于七道:茶坛子,你深谋远虑,足智多谋,堪称得上一位运筹帷幄的狗头军师,这次咱带了这两个娃娃,去寻访欧老儿父女俩,你茶坛子该指点迷津才是嘛! 廖清这些话又是捧,又是挖苦,于七听了啼笑皆非。他朝廖清瞪了眼,又含笑道:廖英雄,于某才智岂能及你万一,凭你经天纬地博古通今的奇才,才能在江湖上有梁上客的尊号! 于七说到这时,廖清脸肤被熏得通红,结口呐呐地看了他,说不出话来。 茶客于七还是含笑缓缓地道:廖英雄,你带了铭儿和碧影姑娘,去寻欧振天父女俩,于某替你备下三只锦囊,如毫无头绪,无计可展时,折阅锦囊一只,届时,自会替你解除十有七八的困难! 廖清听得一震,道:茶坛子!口吐大言,居然学会起诸葛孔明锦囊妙计的谋略来,到时不灵验,别说咱廖清打碎你这茶坛子! 茶客于七怪哼了声,傲然道:信不信由你,若不是你廖清求教,咱于七还不愿费这份心机呢? 这时旁边的彭宗铭,知道这位于伯父才高八斗,学富五年,辎机神算,无一不晓,他老人家既能说出这话,当然有把握。所以,他恭顺地向于七道:于伯父,铭儿和廖叔父以及碧影姊姊此番前去寻找欧伯父和欧婉丽姊姊,人海茫茫不知所从,犹希于伯父指点一二! 于七含笑道:要不是因为铭儿的事,你于伯父才不会理这份闲事呢! 说毕,旋身在桌座的一角,从衣袋取出三张尺来见方的白巾,经有半晌沉思后,才\"索索\"写落不少蝇头小字。接着,十分郑重地把三块布巾折起来。他又从贴身衣袋里掏了半天,才取出三只红黄白颜色不等有寸方精致的小袋,他又经半晌沉思,细看了一遍,才将三张布巾分别放进颜色不同小袋,十分谨慎地把它密封起来。 于七把它们递给廖清,解释道:\"这不算是锦囊妙计,不过是据于某想象你等寻访欧振天父女时,可能遭遇的困难及意想不到之事。 本来,有充分时间,可以跟你廖英雄、铭儿和碧影姑娘谈一下这些经过情形,可眼下由于阿弥陀上人和卓英漏网脱走。可能会造成武林更大的危险! 说到这里,指着廖清手上的三只红、黄、白三只小袋,嘱咐道:\"廖英雄,你跟铭儿和碧影姑娘三人,此去可以先往欧振天故居,鄂北老河口三官集的欧庄。如果他们父女俩已离开欧庄,你可以打开第一只红色小袋,里面所写的是他们父女行止的去向! 如果按红袋里所指的方向,你和铭儿碧影姑娘仍不遇,你就翻阅第二只黄色小袋白布上的字。 如若照布巾行事,又发生意外的话,就看第三只白色小袋布巾上的字! 于七说到此,显得穆肃郑重地又向廖清道:这三只小袋里的所记之事,观看不能颠倒,如若从于某黄色小袋里所指录的方向行事,已有妥善效用,就焚毁第三只白色小袋,不必再看其中所载录的内容! 茶客说到这里,朝众人看了眼,接着道:据于七所猜测,因为儒侠欧振天参与我等歼灭震撼江湖的菩提门帮会,重入武林,这次因铭儿之故,带了婉丽姑娘突然离走,极可能在前因后果下,武林上发生一桩意外事变。 于七不待别人插嘴动问,旋首又向廖清道:廖英雄,这三只小袋,于某所写录的事是有关武林上一桩骇人听闻的密事,所以,你和这二个孩子,如若不翻阅这小袋所录事项,顺利找着儒侠欧振天父女再好不过。再则,这三只小袋切勿丢失! 于七说出这扑朔迷离含蓄的话,在座众人俱听得满腹疑窦,惊愕不已。廖清平时饶是一个刁黠古怪,颖悟绝伦的人,这时听茶客说出这席话,亦只有怪眼眨眨,不知所措。 半晌,他把这三只小袋藏进贴身处,显得十分不服气的样子,大声向于七分辩道:茶坛子,别婆婆妈妈说不完似的,咱都知道啦! 于七道:廖英雄!只要你知道,于某就放心了! 这时旁边的酒丐康武,忍不住拉开破锣似的嗓子大声道:茶坛子,说话藏头露尾的,叫人听了不耐烦,咱老要饭干脆千句话归一句话来说,欧老儿带了婉丽姑娘离走,可能会发生意外事情。 康武说到这,睁大了一对铜铃似的怪眼,朝任九龄、乙乙和尚、崔明、薛玲玲扫了眼,接着大声又道:烟老儿、老怪物、黑炭鬼,还有这个老闺女,现在菩提门中那些龟孙,一个个超渡登天,咱们闲着没事,闯道江湖时,探听一下欧老儿的行止动静! 酒丐说话没完,任九龄点头不迭地道:老要饭这话说的是,咱们此番各人分头探访儒侠欧振天行止去向,明年九九重阳在鄂北老河口三官集欧庄会聚,如若届时欧老儿已返欧庄,咱们来个群英大宴,要不然儒侠有所意外,咱们从长计议一番! 烟翁任九龄提出这份主意,众人莫不赞同称是。 廖清似乎找不着话源而感烦闷,这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声向薛玲玲道:老闺女,你此离芥石镇,如果行止未定,咱廖清做提花使者,来个一鞍双骑如何? 廖清疯疯癫癫说出这话,痴婆子狠瞪了他一眼,没有作答,这时烟翁任九龄含笑接上道:薛道友此去往何处? 薛玲玲抬头朝烟翁任九龄答道:咱老婆子这次要回白云山,将本欲面壁十年的徒儿尚可卿放出来! 薛玲玲刚说出这些话,顿时把郑喜羞得粉脸通红。郑喜这数十年来,因为乃师玄天婆婆梁堤遭害师姊卓英之手,含垢忍辱,故作放荡不羁之事,闯出不少震撼江湖的艳闻秘事,她与痴婆子薛玲玲之徒玉郎君尚可卿,亦即是其中一节动人插曲。 郑喜返璞归真,同仇敌忾,会同正派武林伸讨菩提门,已洗刷了一身污点,恢复原有清白,眼前给痴婆子薛玲玲无意中揭开创疤,难怪会羞得满脸绯红。 薛玲玲大声说出这话,众人顾念两人体面,俱避而不答。廖清却摸须悠闲地道:其实也不能说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更谈不上深怨疾仇,还不是你们两人,合穿一条裤子,争风吃醋而已! 廖清说出此话,首先康武、乙乙和尚、崔明一阵轰雷似大笑起来。 郑喜羞得几乎无地可容。薛玲玲一张鸡皮疙瘩的老脸顿时红里透紫,圆睁怪眼,忿忿地道:你这死偷,瘟偷,老娘咬了你鼻子,还是踩了你尾巴,你老是要揭老娘的疮疤! 廖清不以为然,理直气壮地大声分辩道:这又算什么揭创疤呢,六十岁的老闺女,找一个十六岁的小丈夫,一找找了二十年,江湖上哪个不知道! 薛玲玲被他逗得怒气冲冲,几乎要迎身扑将过来。 苍松睡客罗奇大声把梁上客喝住道:小师弟!你休得信口胡诌,出口伤人! 其实在场众人,对梁上客廖清这种放荡不羁,最爱占小便宜的性格,要比他别离多年的师兄清楚得多。 罗奇这声叱喝,才算把这幕闹剧终止下来。 这伙众武林人物,由于去向不同,分成了三拨。 第一拨,彭宗铭、吴碧影同了廖清专程访寻儒侠欧振天父女俩。 第二拨,罗奇、乙鸥子和离魂魔娘郑喜三人,追踪自天池玉阙前无底坑逃走,往西倾山东南一百二十里出口处的鹿地岗的阿弥陀上人和珠蕊宫主卓英二人。 第三拨,任九龄、康武、乙乙和尚、崔明及薛玲玲五人,行道江湖兼带了寻找儒侠欧振天父女二人。众人议定明年九九重阳时节,在鄂北老河口三官集欧庄聚会。 彭宗铭、吴碧影和廖清三人,离开芥石镇,沿着陇南官道,向东南方向而来! 路上,彭宗铭诧异地问道:廖叔父,咱们跟罗伯父、乙欧子老前辈和于伯父都是走向东南方向,算是一路的,怎地你让他们先行,咱们衔尾跟在后面? 廖清道:小娃儿,你太不懂事了!咱们在一起自由自在多痛快,要是跟他们这几个食古不化的老朽在一起,连说话也会觉得蹩扭。尤其是咱廖清最看不顺眼的就是茶坛子,他比咱廖清长不了多大岁,老是倚老卖老,搞得像什么都懂似的。 吴碧影笑道:廖师叔!你亦懂不少事情嘛,干嘛咱们临走时,你还要讨教于老英雄,要他指点咱们寻访欧老英雄迷津呢? 廖清给他师侄女一语堵塞,朝吴碧影瞪了眼。 三人走在官道上。彭宗铭四下眺望了眼,怀疑地向梁上客道:廖叔父,咱们现在走的好像不是来西倾山的那条官道啦。 廖清道:小娃儿你记性真好,咱们现在走的是陇南官道,此去秦南,再过去就是鄂北地带啦。 吴碧影抬头望了黄沙弥漫的官道南端,插嘴问道:廖师叔,咱们昨天离芥石镇,算来走了有不少路啦,不知到了什么地方了? 廖清道:现在快到晌午时分,前去找着一处小集镇,问过就知道啦! 三人边谈边走,渐渐看到官道上行人频繁,路边时有出现疏落的泥窝土坑,梁上客朝吴碧影笑了笑,又道:影儿别焦急,前面快到市集啦,到时咱们买三匹坐骑,脚程又快,又不费劲。 正当午时,三人来到这处荒凉的镇集,找着一家简陋朴实的酒肆,打尖休息下来。 廖清吩咐店家端上荤素数碟,一壶暖酒,吴碧影不善饮酒,在一边以茶当酒伴了他们。 酒过数巡,梁上客突然大声问店伙道:店家,你们这里是什么地方! 店伙哈腰答道:\"回客官爷!小地方叫三岔集! 廖清朝吴碧影看了眼,接着又向店伙问道:咱们来自西北西倾山方向,此去东南下驿是何处? 店伙听他问这话,稍作沉思,才道:回客官爷,顺着官道东南方向去,下驿是乌鼠岭,翻过乌鼠岭的山麓,有赤尼堡,上良集,沙城子,八田桥! 廖清不等店伙说完,不耐烦地拦阻道:店家!你可知道近处有个鹿地岗所在? 店伙听廖清此问,摇头皱眉的呐呐道:回客官爷,小的在三岔集生长,可没听到过近处有叫鹿地岗的地方。 店伙正在呐呐回答时,由于这家店铺买卖清淡,坐在柜台边的老掌柜,两耳闲着,自然地听到梁上客向店伙的问话,惊奇地朝这张桌座上三个男女客人看了眼,就即走到梁上客跟前,抱拳搭讪地道:客官爷,您所问的鹿地岗这地名,恐怕少有人知道,老朽从那里近处移居到此三岔集,才晓得六七十年前老地名。 廖清听了微微一怔,转思一想,暗自忖道:鹿地岗''这地名,从乙欧子那部《菩提梦幻录》秘笈里找来,沧海桑田,人事变迁,难怪地名全更改。 想到这里,含笑向掌柜道:难得这么凑巧的事,遇着您老人家,犹希不吝指点一二! 老掌柜向廖清看了眼,缓缓道:客官爷,此去东南方向,翻过乌鼠岭山后,现在的赤尼堡,就是过去的鹿地岗啦! 廖清听老掌柜说出赤尼堡地名,轻轻\"哦\"了声,向正在倾听的彭宗铭和吴碧影看了眼,又向老掌柜问道:敢问您老人家,赤尼堡是何等样所在? 老掌柜听梁上客问这话,简单地道:赤尼堡现在是四周高墙,独家一户的大庄院! 说完这里,老掌柜迳自离开他们桌座,回到柜台处。 这意外的发现,不禁使彭宗铭和吴碧影、廖清三人又惊又喜。 诚然阿弥陀上人和卓英从西倾山百拉峰天池玉阙前的无底坑逃走,它的出口处,就是这鹿地岗。据老掌柜说来,鹿地岗现在是四周高墙的大庄院赤尼堡,难道菩提门这二个掌门人的逃走,又要牵涉到武林上其他纠纷? 廖清向彭宗铭和吴碧影递过眼色,三人默默用过午膳,离开三岔集这家酒肆,照店伙所指的方向,翻登乌鼠岭山峰而上。 彭宗铭问道:\"廖叔父!在北地江湖上,你是否听过赤尼堡地名?\"梁上客拉长了脸,摇头苦笑。 第76章 滴血薄棺 吴碧影笑了声,道:廖师叔,咱们别杞人忧天,想这么多啦,或许只是巧合而已。三岔集酒店老掌柜所说的鹿地岗这地名,远在六七十年前使用的,说不定《菩提梦幻录》秘笈上所载的鹿地岗,早就已错了方向,跟现在的赤尼堡,根本毫无一点关系! 再说地名使用堡、寨的很多,不能说一定是江湖人物所居的地方,或许现在的赤尼堡,是个土财主的大庄院,生恐盗匪袭击,才垒起四周高墙。 吴碧影有条不紊地说出这些话,廖清听来果有几分道理,应声道:影儿说得甚是,咱们不能杯弓蛇影,老是想到这些地方去! 彭宗铭悄悄向二人道:廖师叔,影姊,你们听,前面山路转角处,好像有说话声。 廖清凝神注意听时,似乎发现这阵声音渐渐向前面远离而去! 吴碧影不耐烦道:铭弟,别是疑神疑鬼的,乌鼠岭这条山路,咱们能走,难道别人就不能走,听到一点声音,就大惊小怪起来 说罢,双足疾点,娇躯微晃,像只花蝴蝶直扑山路转角处! 忽然,她惊呼一声,掉身从山角处飞回,脸色苍白,嗫嚅地道:那边有一口棺材。 廖清听了这话笑了声道:影儿,亏你是一代武林前辈苍松睡客罗奇衣钵传人,咱们行道江湖,刀剑染血,不知要杀掉多少坏人,看到棺材就吓成这份模样! 吴碧影被她师叔说得脸一红,纤手指了山路转角处,分辩地向廖清道:\"廖叔父!棺材里还流出血来! 说着,三人已走近山路转角处。 廖清老气横秋地向吴碧影道:傻孩子,坏人死在刀剑上,当然会有血,再把他装进棺材里,自然会从棺材里流出,这有什么稀奇! 梁上客抬头朝山路转角处一看,果见一口棺材,鲜血汩汩不止的从棺材缝里流出来! 彭宗铭朝这口棺材注意地看了眼,发现系用薄板钉成,乃是贫困人家丧事所用。 廖清亦感到这口棺材有点蹊跷,难道棺材里藏了一头刚杀好的肥猪,要不然即使坏人斩掉一个脑袋,亦不会从薄板缝里流出这么些血来? 他说这话时,旁边的吴碧影方才一阵惊悸不安之色,已完全消失,恢复了英武刚毅之态。纤手指着棺木道:\"廖师叔”何不把这棺木打开一看,就知道其中内委了! 吴碧影说罢。只见廖清\"辟拍!\"两掌,已把棺盖打开! 廖清很快掀起棺盖,抬头朝里看去!不看则罢,这一看,使他身形跌退,用袖掩目,口中惊骇地道:\"啊唷!我的妈!早知道有这么惨,砍掉咱脑袋,咱也不掀开棺盖来看了! 廖清这一声嚷叫,彭宗铭和吴碧影已明知棺木里是极其骇人的恐怖事情,可还是禁不住内心的激奇,惊疑,探头朝棺材看去! 吴碧影看了,粉脸纸白,娇躯偎在彭宗铭身边不止的发抖,颤声地道:铭弟,多怕人,怎地把个人斩成几块,藏进棺材里? 彭宗铭内心还是镇静的,他一手轻搂了吴碧影纤腰,一边朝棺材里惨不忍睹的块尸看去。只听他悲愤激怒地道:块肉分尸!天下恁有这等毒辣手段! 他说到这,向身后的廖清道:廖叔父,你来看,这骇人听闻的惨剧,不知害的是何等样人? 廖清显得极不愿意似的,缓步上前,道:小娃儿,少见多怪,这无头分尸案,又何必大惊小怪呢?咱们还有要办的事呢?走吧! 彭宗铭正义激昂地道:廖叔你,我们身怀武艺,荡魔除奸,解人于危,救人于难,乃是份内之事,此番目睹这块肉分尸的惨案,岂能袖手不理? 彭宗铭说出这几句浩气磅礴,侠义门中的话,廖清听了深感内心有愧,脸微微一红,却仍是分辩道:小娃儿,这无头公案,既没有苦主叫冤,又找不着行凶的凶手,咱们如何处理呢? 旁边的吴碧影显然给彭宗铭方才几句话说得芳心激动。听她师叔说出这话,嘴唇一嘟,恨恨地道:廖师叔,您怎么这么说话?如果有苦主、凶手,人证物证俱在,早有官家办理啦,还用得着咱们来插手! 梁上客廖清给眼前这对小儿女说得满脸不自然,点头轻\"嗯\"了声。 梁上客廖清细看棺木里块块分尸,敢情他这时亦感到有点毛骨悚然,喃喃地道:\"像屠宰场里块块肥猪肉似的,多怕人……\" 旁边的吴碧影不乐意地轻\"哼\"了声,向梁上客廖清揶揄地道:\"廖师叔,咱们行闯江湖,不知有多少剪径掳掠的败类,丧命在咱们刀剑下,区区这么一具尸体就会把您吓得这份模样! 梁上客廖清旋首瞪了她一眼。 他把手伸进棺材里,捧起遭块肉分尸斩下的脑袋,全神贯注地看过半晌。 或许这具尸体遭害不久,淋淋的鲜血,染满了梁上客廖清的手。他一边看,一边喃喃自语着。 旁边彭宗铭问道:廖师叔,您认识他? 梁上客廖清\"啐\"他一声,恨恨地道:小娃儿说话不知轻重,你廖师叔会跟这块肉分尸体攀亲搭眷吗? 吴碧影见梁上客廖清责备彭宗铭,感到不平接上道:廖师叔!铭弟只问你是不是认识这具尸体,可没讲攀亲搭眷的话,您干嘛发这么大的脾气嘛! 梁上客用手抹去这颗脑袋上的血渍,十分注意地认着,嘴上却不肯吃亏地喃喃道:媳妇儿还没有过门,就帮了汉子说话,多丢人! 梁上客说得很轻,吴碧影和彭宗铭却都听到,这对小儿女的两张脸,骤然都羞得绯红。 梁上客廖清可没有留意他们的动静,全神贯注地想从这颗块肉分尸的脑袋上,找出蛛丝马迹来。 经有盏茶时间,梁上客\"哦\"了声,又道:这颗脑袋上头发灰白,算来年纪该在五六十岁以上,粗眉大眼,鼻梁挺直,看来为人正直,不像是邪恶之流。 梁上客在自顾喃喃自语,彭宗铭倏地低头朝棺木里看去,拖出半截浸染血水的衣衫,惊愕地道:廖叔父!您看这是武生穿的疾服劲装! 梁上客廖清旋首朝彭宗铭手握的那件血衣看了一眼,把手捧的脑颅放进棺木里,摇头叹息地道:又是江湖上惨无人道的仇杀案! 彭宗铭将半截血衣扔进棺材里,不胜惊奇地道:廖师叔!您看这遭害的是何等样人? 梁上客廖清皱眉沉思片刻后缓缓道:照眼前情形看来,遇难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年武生。这尸体鲜血未凝,且尚有一丝余温,可能行凶地点就离此不远。 彭宗铭转头朝鲜血溢流的薄板棺木看了一眼,悲愤地道:\"纵便有血海深仇,亦不过一刀之罪,行凶之人,忒是毒辣阴险,不仅将其块肉分尸,还暴尸山野。 说到这里,他又向梁上客道:\"廖师父,我们行侠武林,救人于危,伸雪不白之冤,乃是份内之事,咱们虽有要事在身,也不能撇下这桩血海沉冤,袖手不理。 梁上客廖清大声道:\"行啦!行啦,别咬文嚼字,冠冕堂皇地说出这么一大篇道理。照你这么讲来,你廖师叔难道也成了菩提门中人物啦? 梁上客低头沉思半晌,才喃喃道:\"咱们管倒是管定了,可是棺材里这具尸体又不会讲话,这么一件无头血案,咱们到哪儿去找蛛丝马迹呢? 吴碧影听她廖师叔说这话,想笑不敢笑,只有秀眸斜睇看他。 这时彭宗铭接上道:\"廖师叔咱们先把这具棺材移放到一个妥善的隐僻处,再来往这乌鼠岭附近的村落、集镇侦访一番,或许会找着一点头绪。 梁上客廖清点头道:好吧,就照你说的做吧。 三人把棺木关上,移放在离方才停棺处数十丈远的一块错岩起落隐僻处,才向东南方向走下乌鼠岭。 刚才一幕,虽然跟他们三人并没有切肤之痛,可是因为这件血淋淋的惨剧始终压在心头,使他们侠义门中人物感到无比的沉痛和窒息。 下山的路上,彭宗铭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廖师叔,咱们既然侦访无头血案的蛛丝马迹,现在不一定往东南方向鹿地岗去,咱们就在这座乌鼠岭附近村落、集镇巡访一番吧。 梁上客颔首道:小娃儿说得对! 旁边吴碧影轻\"哦\"了声,纤手指了山坡落处不远一座人烟稠密的集镇,向二人道:\"廖师叔,铭弟,你们看山脚麓有处集镇,咱们下去看看。 三人走下乌鼠岭,来到这集镇上。 这处集镇街巷宽敞,人众熙攘,十分热闹,梁上客廖清探问下,才知这里叫上良集。 这时已是薄暮时分,在直街闹处找了一家高陛客店住下,三人先叫了些酒菜,慢慢饮酌起来。 这时,高陛店铺的客人不多,彭宗铭三人又衣着体面,店伙为了讨好,一直站在梁上客廖清身后,殷勤侍候。 酒过数巡,梁上客廖清朝身后的店伙和悦地笑了笑,道:店家?你们这里买卖不错吧? 店伙受宠若惊地唯唯应道:小店蒙客官爷们的照顾,买卖还过得去。 梁上客廖清一边饮酒,一边就跟他闲聊起来。 这时梁上客廖清悠闲地慢声向店伙问道:店家!在下想探问一人,不知你知不知道? 店伙经梁上客此问,赶紧接上道:不知客官爷找的是哪一位,这处知名之士,小的都有几分清楚。 梁上客听店伙这话,笑了笑道:此人在江南时,与在下有一面之交,一时疏忽竟把他姓名忘了,只知他居住在此陇南乌鼠岭山麓的一处集镇里。 梁上客说到这里,转道向彭宗铭、吴碧影看了眼,接着又道:\"此人年近六十,头发灰白,长得粗眉大眼,还是一位江湖上习武之流。 高陛店的店伙听这位客官爷所要寻找的却是一个不知姓名,更没详细落脚地点的人,显得有几分难色而答不出话来。 梁上客廖清从店伙处找不出一点要领,正在摇头泄气时,蓦地,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说话声:尊驾请了。 梁上客一怔,旋首看时,见一气度轩昂,神采奕奕,穿着一套极不相称的粗布褂的少年,含笑地站在他身后。 少年趋前一步,抱拳施礼道:\"在下常玉麟,系乌鼠岭山麓沙城子人氏,尊驾所探问的是不是此地武林人称行云龙魄吕魁老英雄? 常玉麟落座抬头朝桌座边的彭宗铭和吴碧影友善地看了眼。 梁上客廖清听常玉麟问出这话,一时张嘴愣往,半晌,才一手搔头,缓缓地道:\"在下梁上客廖清和义侄彭宗铭、师侄吴碧影路过贵地………\" 梁上客廖清坦然道出自己三人的名号,将常玉麟骇然震住。 梁上客廖清的名号,武林中当然人尽皆知,至于彭宗铭,虽然现年不满二十岁,但他在江湖上的事迹,已成为一辈正派少年武林中人钦慕的偶像,尤其他一手得自乃师半脸神尼昭元师太的琼楼十二曲惊世骇俗的秘门绝学,更是早已震撼天下武林。 吴碧影因着这次歼灭西倾山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天池大阙,经江湖上绕身传闻,芳名大噪,谁都知道她是一代武林前辈苍松睡客罗奇的衣钵传人。而乌鼠岭贴近西倾山,常玉麟当然知道得更清楚。 常玉麟心里暗暗惊疑,暗忖道:想不到眼前这三人俱是当代武林的杰出英豪,尤其这身穿长褂的半老头儿,原来还是武林双奇中的梁上客廖清。 常玉麟心自沉思之际,梁上客廖清缓缓道:廖清仅谋其面,却不知其名,常英雄可说的行云龙魄吕魁老英雄,不知是不是廖清所要寻找之人。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常玉麟上前向彭宗铭等三人重新施过一礼,吩咐店伙换上杯筷,接着道:廖前辈,海内存知已,天涯若比邻,难得度前辈和少侠、吴女侠连袂至此。此番不管三位所访之人,是否家师行云龙魄吕魁,犹请移趾到河城子家师住处一聚。 常玉麟说话时,满含着一片真挚、恳请的神情。 这时,旁边的彭宗铭心道:\"乌鼠岭上无头公案分尸惨剧,如果不是行云龙魄吕魁,他既是乌鼠岭山麓近处的武林中人物,或许能从他们那里找到一丝线索。 彭宗铭有了这份想法后,抬头向梁上客廖清笑了笑道:廖师叔,既是常英雄一定要诚意相邀,咱们该去往沙城子拜访一次才是! 彭宗铭说出这话后,梁上客廖清会意,转首向常玉麟道,我等三人,打扰常英雄尊师府邸,唯恐冒味不礼。 常玉麟看他们答应下来,不胜欣愉,急忙替他们向掌柜算妥酒帐,一边向梁上客笑道:廖前辈,家师住处虽然简陋,尚有客房嘉宾之席。 说到这里,旋首朝彭宗铭、吴碧影歉意地看了眼,又道:就请三位到家师住处一聚。 常玉麟说完,请三人走出高陛店。 沿途上,常玉麟与他们三人相谈甚为投机。 而梁上客廖清突然有所感触地向常玉麟问道:常英雄你什么时候离开你师父的? 梁上客廖清意外问出这话,常玉麟微微一愣道:常某与师父居住一起,我是往近处访友,离家有三四天了。途中,不意巧遇廖前辈等三位,不胜荣幸。 梁上客廖清经常玉麟说这话,心有所动。 三人沿途边说边谈,绕过赤尼堡已抵沙河子城集镇。常玉麟带他们来到一幢巍峨高墙的巨厦里。 经常玉麟引见,彭宗铭等三人见过他师母吕老夫人和一位有十八九岁的艳丽少女﹣﹣常玉麟师妹,行云龙魄吕魁的掌上明珠意文姑娘。 常玉麟向吕老夫人问道:师娘!如何不见师父出来,是不是他老人家已睡了? 吕老夫人尚未回答,旁边意文姑娘接上道:爹自昨晚出去后,至今犹未回来。 梁上客廖清听得心头又地一震,旋首向彭宗铭、吴碧影不安地看了一眼。 这时梁上客廖清含蓄地向常玉麟问道:常英雄,尊师近处是不是有知心友人常留宿在外面? 梁上客问出这话后,吕老夫人深感意外的一震,旁边意文姑娘若有所思的轻\"哦\"了声。 常玉麟似发现眼前这三人,虽然乃是今日正派武林中享有盛誉的杰出人物,可是对师父并未有过深交,他为什么会问这些含蓄而关怀的话呢? 常玉麟答道:家师少有留宿在外,如远处访友,临走时自会留下吩咐。 这时,意文姑娘很快接上,向常玉麟道:师兄!爹这次走时,穿了一套平时常穿的劲装,没有留下什么话。 彭宗铭、吴碧影和梁上客廖清几乎同时认定行云龙魄吕魁老英雄,很可能就是乌鼠岭被害的无头分尸案主角,可是这话难以启口。 常玉麟也感到眼前情形有点不同寻常,他看着彭宗铭等三人,喃喃不安地道:\"多蒙三位关怀家师.不知………\" 这时彭宗铭星眸带了一缕柔和慰抚似的神色,朝眼前已显得忧郁、惊愕中的吕老夫人和意文姑娘,以及常玉麟看了一眼,接着向常玉麟道:常英雄,尊师行云龙魄吕老英雄,近时是否有仇家找上他? 彭宗铭问这话,任何人都会很敏感地想到其他问题,何况彭宗铭等三人,跟行云龙魄吕魁又素为生。 常玉麟道:家师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多年,自落居此地,迄今未曾听他老人家说起过有仇家寻衅之事。彭少侠问起这事,不知有何见示? 彭宗铭犹未回答,坐在一边久未说话的吴碧影,突然转首向彭宗铭道:铭弟!这么说来不愧是吕老英雄。不是血海沉冤的仇家,对方岂会下这等狠毒的辣手。 吴碧影无意中溜出口风,把大厅上吕老夫人、意文姑娘和常玉麟都骇然震住。意文姑娘焦虑地向吴碧影问道:这位姊姊,究竟怎么一回事,你能不能说清楚。 女儿家意志柔弱,富于同情,吴碧影一听意文姑娘不安地问自己,旋首朝彭宗铭和梁上客看了一瞥,道:\"咱们三人自西倾山,经陇角南官道,登越乌鼠岭时,在山岭隐僻处发现一口薄板棺木……\" 接着,吴碧影就将详情向吕老夫人、意文姑娘和常玉麟说了一遍。又道:吕老英雄既无血海深仇的仇家,当然不会是他老人家。 吴碧影话没说完,梁上客廖清带了一份疚歉不安的神情,接上道:咱们爷儿三人,身为侠义门中人,见到这么一桩惨不忍睹的无头分尸案,不能袖手不理,所以如有言语唐突处犹希见谅!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彭宗铭又道:乌鼠岭山巅发生这桩惨案,且为武林中人物,常英雄和尊师乃是近处地方知名之士,深居在乌鼠岭山麓,或许可以一起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第77章 赤泥堡 吴碧影说出乌鼠岭山顶一桩无头分尸案后,梁上客廖清恐怕自己三人说出这些不吉利的话,会使对方见怪而不愉快,于是他婉转地解释一番。 彭宗铭可能跟梁上客有同样的想法,所以,他又接上道:\"行云龙魄吕魁老英雄和常英雄乃是地方知名之士,近处乌鼠岭山顶,发生武林中人惨遭分尸的血案,或许能从贤师徒处,知道一点蛛丝马迹。 半晌,吕老夫人两眼衔着泪光,朝她徒儿常玉麟看了眼,转向梁上客廖清道:\"廖英雄!你们三位在乌鼠岭何处发现分尸遗骸,能不能带小徒玉麟一起前去看看会不会是……\" 这位老人家话没说完,她女儿意文姑娘\"嘤\"声悲啼,扑进她母亲怀里,幽怨地哭道:妈……您别说这话……爹,不会——! 常玉麟亦在旁边安慰道:师娘!时间不早,您老人家去睡吧,师父吉人天相,不会遭到意外。明晨徒儿跟廖前辈等三位一起前往乌鼠岭山顶! 常玉麟说到这里,吕老夫人似乎不忍听下去,由她女儿意文姑娘扶着进入里室。 彭宗铭等三人,在行云龙魄吕魁府邸耽留一宿,翌晨起来,常玉麟问候过后,脸带凄切不安之色,喃喃地向梁上客道:廖前辈,有劳您等三位,同往乌鼠岭看看分尸遗骸。 这时,意文姑娘从里室出来,一对秀眸红肿,显然在焦虑她父亲的吉凶,通宵未眠。她悄声向常玉麟道:妈刚睡去,我跟你一起去乌鼠岭。 说到这里,仿佛征求同意似地向梁上客廖清等看了一眼。 梁上客颔首道:意文姑娘同去亦好。 平时,梁上客廖清极善辞令,这时,却突然感到自己口拙得几乎说不下去什么。 梁上客廖清、彭宗铭、吴碧影三人,伴同常玉麟师兄妹俩,登上乌鼠岭。沿途中,仿佛每一个人心头都压了一块重铅,谁都没有说话。 时间在他们身边悄悄溜过。约有半个多时辰,一行五人来到了昨天彭宗铭等移放棺木的隐僻处。 这时,这口薄板棺木缝隙中流出的血,已凝结成紫黑色、映演在众人眼前的这口棺木,已仿佛像噬人的猛兽,使人感到极度的惊悸和恐怖。 吕意文偎在她师兄身边,粉脸泛白,娇躯微颤,纤手指了棺木喃喃颤道:\"玉哥,是不就是这口棺木? 岂常玉麟的一张脸也是苍白,可咬了下唇,两手不住的搓磨,显然他亦无法来回答他师妹。 梁上客廖清走向棺木前,旋首又朝身后的常玉麟师兄妹俩看了眼。 在他眼神一瞥过处,似乎祈祷眼前这一幕的惨剧不要降临到这两个孩子身上。吕意文和常玉麟两对恐惧的眼神,随着梁上客廖清移动的脚步渐渐落向棺盖上。 梁上客走到棺木前,掉首向彭宗铭和吴碧影看了眼。他们俩经梁上客的示意,生恐接连着的悲剧发生,俩人分别站立守护在他们师兄妹两侧。 “啪啪\"两响,梁上客掀起棺盖。 常玉麟因着这缕声响,纵进一步,当他一眼看到贴近棺盖面这颗头颅时,一声悲号:师父……! 当即哀哀哭倒地上! 吕意文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她父亲头颅,然而此刻,她已完全证实了这幕惨剧是属于她的。 爹……!一声悲呼,她晕倒在地。 这时,幸亏彭宗铭,吴碧影早有准备,吴碧影赶紧把吕意文急救过来。 彭宗铭扶起常玉麟,连连慰劝道:常英雄!事既如此,需要节哀才是。眼下尚有很多事要你去做! 常玉麟连连捶胸哀号,边哭边道:师父你隐退江湖多年,生平行事从未凶厉狠毒过,此番怎会罹此分尸惨祸?\" 这时,吕意文已由吴碧影救苏过来,她扑到父亲棺边,哀哀悲嚎不已。 梁上客廖清这时已知遭难苦主,正是这两个孩子的亲人,他伸手将块块分尸从里面取出。仿佛含有某种意识似的,想要把尸体拼凑起来。 突然,梁上客一声惊\"哦\"!错愕愣住了半晌喃喃诧异地道:吕老英雄遭块肉分尸之祸,并非死于刀剑之下。 他这句话,悲嚎中的常玉麟戛然抬起头,不由震惊。一对哭得红肿泪渍殷殷的眼睛,凝视着地上拼凑起来的他师父的尸体。 吕意文紧靠在吴碧影的身沿,骇然惊疑下,忍住盈盈欲坠的珠泪,也凝视她父亲遗体。 彭宗铭听梁上客廖清这话,亦感到极度疑奇,朝拼凑的尸体看了半晌,喃喃近乎自语般地向梁上客道:\"廖师叔,吕老英雄系遭一种威猛强烈近乎炸药般的东西所毁,以至落得一个尸骨不全。 彭宗铭虽然说得声音很轻,却是异常肯定。 彭宗铭一语指出这件疑团,却使众人陷入更深的困惑、迷雾中。梁上客廖清问常玉麟道:尊师吕老英雄,是不是善用类似炸药般的暗器? 常玉麟衔泪摇头道:\"据他老人家说来,过去行道江湖时,连普通暗器亦绝少使用。 常玉麟话落到此,梁上客接着又道:常英雄,尊师的武林敌友之间,有没有使用以炸药暗器的人? 梁上客问出这话,常玉麟又含泪摇了摇头。 这时,旁边的彭宗铭抑郁地叹了口气,向梁上客道:廖师叔,咱们先设法将吕老英雄尸体抬回沙城子再侦查这件惨案的来龙去脉。 梁上客颔首\"嗯\"了声对吴碧影嘱咐道:影儿!你挽好意文姑娘。 向彭宗铭道:\"小娃儿!咱们爷儿俩,一个扛头,一个扛尾,把它抬回沙城子。 说着,将行云龙魄吕魁尸体,一块块盛进棺木里。 常玉麟见状,哭倒在地的向二人劝阻道:家师遗体岂敢劳廖前辈与彭少侠来抬,万万不敢当! 梁上客把尸体盛进棺木后,安慰地说道:常英雄!你现在心绪沉重,如何还能将你师父棺木抬回去。 说到这里时,朝彭宗铭递过眼色,两人一头一尾,将棺木抬下乌鼠岭,回到沙城子行云龙魄吕魁府邸。 吕老夫人见丈夫遭此惨变,悲愤哀伤下,哭得几度晕死过去。意文姑娘和常玉麟只有熬住自己心头悲痛,把她老人家劝住! 彭宗铭等三人,协助常玉麟将丧事料理过后,第三天晨起,唤过常玉麟一起商讨这件惨案的来龙去脉。 梁上客廖清首先向常玉麟道:常英雄!目前事已如此,只有节哀保重自己,再设法找寻这桩血案的来龙去脉! 常玉麟沉痛悲愤地道:廖前辈,人海茫茫,行凶贼人未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如何破得这件无头血案呢! 梁上客廖清道:常英雄:天下凡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岂会有破不了的案子? 梁上客说到这里,旁边沉思中的彭宗铭,突然贴近梁上客耳沿悄声数语几句,接着问道:廖师叔,您看铭儿此计如何? 梁上客领首赞道:小娃儿!倒给你想出这么一个别出心裁的办法! 说罢,转向常玉麟问道:常英雄!这里沙城子镇上,大街小巷有几家棺木店? 梁上客廖清问出这话,连旁边的吴碧影也深感意外地一怔。常玉麟不胜困惑地朝彭宗铭和梁上客廖清看了半晌,喃喃地回答道:\"这里乌鼠岭山麓,上良集赤尼堡到这沙城子镇上,前后仅有一家万寿铺棺木店! 因万寿棺木店老掌柜王九也是地方上一位大善人,冬令向附近贫困乡里布财施米时,常与师父在一起,所以常某知道得清楚。 常玉麟说到这里,惊奇地向梁上客问道:廖前辈,你突然问起这事,难道与家师遭害有关系? 梁上客廖清解释道:\"眼前要追找令师分尸惨案主凶,只有这办法。当时我们三人发现这口棺木时,令师体血尚有余温,可见遭害的时间并不过久。而使用的这口薄板棺木,当然除了购自本地店铺外,不会从远处运来。 所以,方才彭少侠之计是请棺木店掌柜来看这口棺木,在三天前是谁所购去,到时找出棺木购主,则离寻获令师主凶不远了! 常玉麟听了恍然大悟。即令家人把万寿棺木店老掌柜王九请来! 不多时,由家人伴同一位白发嶓嶓,商贾打扮的老人家进来。见到常玉麟抱掌不迭,安慰道:想不到吕老英雄平素急公好义,乐善好施,竟落这么一个收场,真叫天下人心寒! 常玉麟含泪点头,却是泣不成声。 梁上客廖清友善地朝万寿铺棺木店老掌柜点了点头,倏地向常玉麟道:常英雄!这位就是棺木店老掌柜? 王九微感惊疑的朝身穿文生长褂的梁上客看了眼,常玉麟点头道:廖前辈!正是这位王老掌柜。 梁上客廖清见王老掌柜长相仁厚,看来是位安分守己的买卖人,于是坦诚地向王九道:王老掌柜,吕老英雄不幸遭歹徒惨害,造成这件无头沉冤的血案,眼前唯一蛛丝马迹之处如有王老掌柜仗义相助,或许能破此案。 王九听梁上客廖清此话,惊愕不已,旋首向旁边的常玉麟望了望,意外地道:小老儿王九,乃是生意买卖人,江湖上情形不甚清楚,如何能助常英雄破获这桩无头案呢? 这时,里室传来吕老夫人和女儿意文姑娘哀哀悲哭的声音,这位老人家仁厚笃实,心头亦涌起一般莫名的幸酸,倏地颔首接着道:\"小老儿虽是生意买卖人,却亦知道忠义二字,何况吕老英雄一生行善,极为乡里所称颂,此番不幸遭此惨变,凡需要小老儿之处,小老儿赴汤蹈火,不会推辞。 梁上客听买卖人王九说出这话,心头不禁感动之极。道:\"在下廖清,与吕老英雄生前是好友,蒙老掌柜这等关顾,吕老英雄九泉有灵,亦会感激不已。 目前与老掌柜相助之处,是请您老人家认看一下这具薄板棺木,是否购自您老人家店里? 梁上客廖清说着时,手指了搁在大厅墙边自乌鼠岭抬来的那具薄板棺木。 梁上客接着又道:\"这具棺木,若购于您老人家万寿棺木店,你还记得是卖于何人的吗? 老掌柜王九走近这具薄板棺木前,仔细看过半晌,缓缓道:这具棺木正是小店万寿铺所卖出。 王九说出这话后,突向梁上客道:廖英雄,方才据吕府家人在路上说起,吕老英雄尸体是您所发现,不知这事迄今已有几天? 梁上客廖清道:这具棺木在乌鼠岭山顶隐僻处,被在下三人发现,算来如有人往王老掌柜处买这具棺木,该在四五天之间。 棺木店老掌柜听梁上客这话,显得深感意外的微微一声惊\"哦\"!拨指喃喃地算有半晌,才道:本店在近十天内,卖出这种薄板棺木只有三具。一具是上良集猎户李贵儿的老长工所买去,一具就在这里沙城子,平时在街巷行乞的老要饭用去的一个棺木,是小老儿所布施的。 梁上客廖清听得频频点头称是! 旁边的彭宗铭突然插嘴问道:老掌柜最后这具棺木卖给谁的? 棺木店老掌柜王九稍作追忆,道:小老儿还记得,那正是四五天前的事,有三个衣衫鲜明的汉子到小店来购棺木。当时小老儿还以为是大买卖上门,谁知他们一进门,就拣了一口薄板棺木。 老掌柜王九说到这里,众人莫不惊疑的轻\"哦\"了声。这时吴碧影忍不住的问道:老掌柜!这具薄板棺木,你还记得,替他们送往何处去的? 吴碧影问这话,老掌柜仿佛有同样感触似地缓缓道:\"小老儿亦感到有点奇怪。这具棺木是他们自己抬去的。从他们三人悄声谈话中,小老儿无意中听到,原来就是贴邻这里沙城子集镇的赤尼堡中人。 棺木店老掌柜说出这话,众人听得深感意外的骇然怔住。 常玉麟听万寿棺木店掌柜王九说出这话,不禁咬牙切齿,惊怒交集地道:\"赤尼堡金剑断魂郎帝与师父既无渊源,更无纠葛,居然下此惨无人道的毒手! 梁上客廖清听常玉麟在惊怒交集下说出这话,除了眼前行云龙魄吕魁无头血案有了线索外,使他突然想起另一件重要事情。 这事果然出于梁上客廖清所想像中,赤尼堡既是江湖人物所出没之处,阿弥陀上人和珠蕊宫主卓英之找着鹿地岗出口,显然并非出于巧合,而其间绝对有一段微妙的联系。 梁上客廖清一念及此,举目掠过彭宗铭、吴碧影时,他们俩正以疑虑的眼色看着自己。 眼前行云龙魄吕魁惨遭分尸的无头血案,虽然有了这一丝线索,可是据常玉麟说,他师父和赤尼堡堡主,既无渊源,亦无宿仇,又怎地会使出这令人发指的毒手,将行云龙魄吕魁炸得尸首不全呢? ——这是一宗\"谜\",一宗骇人听闻的\"谜\",然而天下任何事,水流有源,树长有根,一件事的造成一定有它一段不可思议的经过。 常玉麟极度痛苦地说出这话,使眼前彭宗铭等三人,亦感到一份意外的错愕惊奇。 这时,彭宗铭试探地问常玉麟道:常英雄!虽然经王老掌柜说来,这口薄板棺木系由赤尼堡中人所购,眼前却亦不能骤下断语,定是赤尼堡堡主金剑断魂郎帝所下的毒手? 彭宗铭这话,使常玉麟在惊怒交集下,又增添了一分困惑、迷惘,他两眼显出悲愤抑郁的神情,朝梁上客廖清求助似的看了一眼。 第78章 舍生报恩 苍松睡客罗奇、乙鸥子、茶客于七和离魂魔娘郑喜,离开西倾山百拉峰山麓的芥石镇,追踪菩提门漏网掌门人,阿弥陀上人和珠蕊宫主卓英,往西倾山东南一百二十里遥的鹿地岗而来。 他们四人早彭宗铭等三人离开芥石镇,乙鸥子乘坐驭风逍遥车拨轮而行,沿途上遇着崎岖狭窄的山道或是山涧深谷,便展开驭风逍遥车左右双翅,凌空飞越而过,所以脚程上并未落后于苍松睡客罗奇。 这日傍晚时分,他们来到沙城子小镇。 照脚程上算来,该是到鹿地岗附近了,可是经他们探问下,没有找着鹿地岗的这处所在。 于是,苍松睡客罗奇等四人,走在大街闹处,仿佛希望能在无意中得到一个奇迹。 这时,迎对着他们,大街上走来一个身穿武生劲装,年有五六十岁的老人家。茶客于七灵机一动,倏地含笑上前,向老年武生抱拳施礼,道:这位尊驾请了。 老年武生给茶客于七突然一招呼,微微有点意外。他拢目朝对方看时,发现茶客于七身边苍松睡客罗奇、离魂魔娘郑喜和端坐驭风逍遥车上拨轮行走的乙鸥子。 当他看到眼前行迹奇异的四人时,亦含笑答道:不敢!尊驾数位有何指教? 茶客于七接道:在下数人,欲寻找鹿地岗所在,尊驾能否指点一二? 老年武生听茶客于七问出鹿地岗地名,神色之际显得微微一愕,稍有半晌沉思后,带了一份怀疑的神情,向四人看了眼,才颔首缓缓道:尊驾数位想是来自远处吧,所以才会问起鹿地岗这处地名? 茶客于七见对方说话含蓄的神情,又想到自己四人多处打听,找不到鹿地岗的原因,他拢目看到街边有家规模颇大.的酒楼,随即含笑向这人道:\"异乡游人初涉贵地,犹望尊驾不吝指点一二,如不见弃,酒肆共饮一杯如何? 老年武生见对方四人是浪迹江湖的风尘异人,茶客于七问起鹿地岗这又使他心中好奇,所以颔首笑道:\"四海内皆兄弟,尊驾数位自异地来此,待吕某略尽地主之谊,作一小东,共饮一杯有何不可? 说着,姓吕武生邀四人进入这家酒楼,吩咐店家端上丰盛佳肴。 这时酒楼里食客众多,乙鸥子因乘坐驭风逍遥车行动上稍感不便之故,只有不登楼上雅座,在楼下找了一张桌座坐下。 酒过三巡,姓吕老年武生道:在下吕魁,昔年武林人称行云龙魄,自息隐江湖后,结庐在此沙城子小镇。 说到这里,朝茶客于七友善的看了眼,又道:不知四位贵姓?寻找鹿地岗有何贵干? 茶客于七听行云龙魄吕魁问出这话,他微感犹疑而有所警惕地朝对方看了一眼,他发现这老年武生粗眉大眼,鼻梁挺直,配了一张碗大海口,看来是位正派武林中人物,他微微颔首而指,将苍松睡客罗奇、离魂魔娘郑喜、乙欧子和自己名号一一引见。 行云龙魄吕魁听茶客于七道出他们四人名号,突然从座位站起,到苍松睡客罗奇眼前,即地跪下,道:\"罗恩公!三十年前,湘东洞庭湖畔白马寺之事,吕某从未忘怀,奈何人海茫茫,不知恩公行踪去向,想不到这次在这沙城子镇上,会与您老人家不期而遇! 行云龙魄吕魁突向苍松睡客罗奇口称\"恩公\"跪地拜下,茶客于七等三人蓦被错愕惊住,就是连苍松睡客自己亦被错愕了半响,三十年的悠长时间,多少会改变一个人的口音和容貌的。 苍松睡客罗奇一手挽起吕魁,仿佛追忆似的喃喃自语了声:\"三十年前,洞庭湖畔白马寺……\" 行云龙魄吕魁移座在苍松睡客旁边,又道:\"罗恩公目您还记得在三十年前洞庭湖白马寺,从洞庭七煞手里救出的吕韦之吗? 苍松睡客罗奇经吕魁提起这段事,恍然大悟的颔首道:哦!是了!老夫那时行道大江南北,从水贼洞庭七煞手里,救出一名年轻武生叫吕韦之。 他说到这里,抬头向行云龙魄吕魁看了看,嘴里轻语的道:吕韦之……吕魁! 行云龙魄吕魁接上道:吕某蒙老人家救出刀剑下后,就离开大江南北,来到此地江湖,改名吕魁。后来娶媳成家,几年前,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就落居此地沙城子小镇! 行云龙魄吕魁话落到此,旋首朝乙欧子、茶客于七和离魂魔娘郑喜扫过一眼,向苍松睡客奇问道:罗恩公与这几位,寻找鹿地岗为了何事? 旁边的茶客于七见行云龙魄吕魁,突然与苍松睡客罗奇,有这么一桩天外飞来的渊源,于是不待苍松睡客罗奇回答,一边就不见外地向吕魁说出菩提门两掌门阿弥陀上人和珠蕊宫主卓英漏网逸走之事。 茶客于七接着道:\"从《菩提梦幻录》秘笈上看来,天池玉阙前的无底坑有条秘密的地层暗道,通达西倾山东南方向一百二十多里的鹿地岗所在。所以我等前来追踪拦截! 行云龙魄吕魁听茶客于七说出这段骇人听闻的经过,不由惊愕地吟\"哦\"了声,皱眉沉思半响,才道:罗恩公等所要寻找的鹿地岗就是现在已易名数十年的赤尼堡。这赤尼堡已是几番易主,现在是一位息隐江湖多年的塞外武林人物,金剑断魂郎帝所居! 茶客于七一听有了意外的发现,急急地追问道:吕英雄!这位息隐江湖的塞外武林人物金剑断魂郎帝,是何等样人? 行云龙魄吕魁道:赤尼堡堡主金剑断魂郎帝;深居简出,似乎跟外间很少交往,还是近十年移居此地,来时曾将赤尼堡又修葺了番。吕某虽然与赤尼堡咫尺之间,堡主金剑断魂郎帝的名号,还是由小徒无意探来的。 苍松睡客罗奇等四人,听行云龙魄吕魁这番话,心里都.感到惊异不已。 诚然,一位塞外的武林人物,却息隐到陇南的中原地带。而重新修筑赤尼堡,深居简出,行动诡异,不与外间交往,其间当然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茶客于七对行云龙魄吕魁所说出的赤尼堡堡主金剑断魂郎帝的行径,听得皱眉沉思,仿佛在连贯一件极重要的事。 端在驭风逍遥车上的乙欧子,向茶客于七道:这事据老夫看来,赤尼堡堡主金剑断魂郎帝,可能与菩提门会有所渊源。 茶客于七缓缓颔首地道:\"于某正有这种想法。菩提门在江湖上兴起,亦有十来年左右,而据吕英雄说来,金剑断魂郎帝移居赤尼堡亦在这段时间里。 可能狡兔三窟,天池玉阙掌门人,留下最后一线退步,就在这现易名为赤尼堡的地方。 这时离魂魔娘郑喜霍然想起什么接上道:\"卓英杀师叛门-后,投入外番胡邦异人门下,才知道这三花四毒邪门左道。此番赤尼堡堡主金剑断魂郎帝,正是塞外息隐的武林中人,这事据郑喜看来,可能也有所联系! 苍松睡客罗奇深谋远虑地道:\"现在的赤尼堡既然就是昔年鹿地岗,今晚咱们追踪阿弥陀上人和珠蕊宫主卓英,先一探赤尼堡动静再说\"。 行云龙魄吕魁经苍松睡客罗奇说这话后,不由想起自己因为昔年苍松睡客仗义援助,脱洞庭湖七煞之险,才有今日安立家室,生育儿女的一天,此番罗恩公偕友追踪讨剿菩提门漏网二掌门人,自己岂能袖手不理。行云龙魄吕魁想到这里,即向苍松睡客等众人道:\"罗恩公与数位欲夜探赤尼堡,吕某愿作马前卒,不过恐怕得费去不少脚程。吕某落居沙城子,往赤尼堡捷经之道,还知道一些。 行云龙魄吕魁出于一番诚意,说出这话,众人因看他无端蹈入这趟混水,心里虽感几分不安,却又实在不愿推辞,所以,只有道谢答应。 众人正在说话时,离魂魔娘郑喜无意中掉头一瞥过处,发现两个獐目鼠耳,却是武生打扮的汉子,在凝神偷听自己这一桌上讲话。 离魂魔娘见两人鬼鬼祟祟,心自疑惑,凤眸怒瞪了这两个汉子一眼,两人畏惧地避过郑喜眼神,匆匆付过帐,相继离去。 这时,苍松睡客罗奇等,正与行云龙魄吕魁在商议如何夜探赤尼堡之事,所以,并未注意这个细节。 行云龙魄吕魁跟苍松睡客罗奇等四人,又经过了一番周密的商议,才定下了进行的计划。行云龙魄吕魁作东会过酒帐,离开沙城子小镇,往赤尼堡而来。 沿途中,行云龙魄吕魁不厌其烦地向苍松睡客罗奇等四人,述说赤尼堡的外围形势。他边行边道:赤尼堡除了西南一角有乌鼠岭作天然屏障外,东南西侧,尚有两座山冈拱围,其出口处,在北端偏东方向。外围形势十分险要,堡主金剑断魂郎帝少与外人交往,所以,堡内有何种布设,这点就不甚清楚了! 这时他们虽走在蜿蜒曲折的山道上,路面尚宽阔,所以乙鸥子拨动驭风逍遥车双轮而行。望见不远处这幢诡异神秘的赤尼堡,在夜雾朦胧下,仿佛一头硕大无比的野兽,匍伏在那里。乙鸥子指着前面异常慎重地向众人道:\"老夫乘驭风逍遥车凌空巡弋,罗道友与吕英雄头前一拨,从赤尼堡堡门进入,郑道友和于英雄衔尾入尼后去查,到时如遇意外惊变,老夫凌空发放红色信火,咱们退出后,再作计议! 众人谈话时,已逼近赤尼堡围墙外数丈远,乙鸥子乘坐驭风逍遥车,向众人挥过手势,\"嘘\"声薄响,车身两侧翅翼展开,驭风飞起。 茶客于七悄声向苍松睡客罗奇道:罗前辈,于某和郑道友从赤尼堡后厢绕去。 茶客话未落,苍松睡客罗奇颔首道:咱们此入赤尼堡主要是探查阿弥陀上人和珠蕊宫主卓英影踪,不到必要时,暂且别与金剑断魂郎帝等正面对敌。 必茶客于七和离魂魔娘郑喜同时双足疾点,身形就地暴进,眨眼间,两瞥黑影消失在赤尼堡暗角的尽头处。 夜雾深浓,星月无光,苍松睡客罗奇和行云龙魄吕魁,展使精湛内家真力,灌输两眸,以夜眼透看四周影物。 行云龙魄吕魁悄声向苍松睡客罗奇道:\"罗恩公!四周一片沉寂,赤尼堡里的人,夜晚睡梦中也不会想到,咱们这几个不速之客来到。 行云龙魄吕魁说话时,两人已走到赤尼堡巍峨高耸的大门前。苍松睡客罗奇环顾一匝,轻语道:\"吕英雄!不管他们是否警觉,咱们得小心行事才是。 行云龙魄吕魁颔首\"嗯\"了声。 苍松睡客罗奇轻语声落,抬头朝巍峨耸立的风火墙拢过一瞥,又向行云龙魄吕魁示意地看了眼。 倏地双肩微晃,一个肥硕臃肿的身体,恍若一头巨禽张翅般的席地腾起。这时,他转首看时,行云龙魄吕魁已衔尾跃上墙顶。 两人匍伏墙顶隐处,凝神朝赤尼堡里看去,只见到处一片漆黑和死寂,几乎会使人怀疑,这是一幢杳无人迹,没人居住的空房。 苍松睡客罗奇和行云龙魄吕魁,仿佛有所同感似地相互对看了一眼。 两人匍伏在墙顶隐暗处,凝神睁看了漆暗、死寂的赤尼堡里。约有盏茶时间,苍松睡客罗奇似乎忍不住了,悄声向行云龙魄吕魁问道:吕英雄!会不会咱们找错了地方? 行云龙魄吕魁摇头道:\"赤尼堡在这乌鼠岭山麓,近处集镇的乡民,没有一个不知道的。可能赤尼堡占幅辽阔,金剑断魂郎帝等居住进深里间,所以外间会一片漆黑。 行云龙魄吕魁讲这话时,因拢目过处,杳无人迹,所以说话的声音,亦自然地显得洪亮起来。 苍松睡客罗奇经吕魁讲这话,觉得有几分道理,颔首答道:吕英雄!咱们到里一观动静再说。不过还得慎重注意,别中了他们埋伏! 两人跃下风火高墙,运用夜眼注看,摸向大厅方向去。 苍松睡客罗奇内家功力精湛,在漆黑处走过一段路后,举目看处,已与白天相仿,所以,他深感惊疑似地轻轻吟\"哦\"了声!…… 行云龙魄吕魁悄声不安地道:罗恩公,是不是发现到什么可疑之处? 苍松睡客罗奇诧道:吕英雄!这里赤尼堡大厅上,居然摆设整齐,纤尘不染! 当他说到这里时,一手触到大厅茶几上一只茶盅,隐隐尚留有一点余温,他顿时警惕地向吕魁接着道:\"吕英雄!可能大厅上人刚走不久,茶杯还留有点余温。咱们别中他们的奸计! 苍松睡客罗奇悄声说话时,吕魁已走向数丈方圆的大厅对面一角,可能他没有听到罗奇的话。 罗奇凝神贯注,耳目并用,这时隐隐听到赤尼堡后边方向传来轻微的金铁交鸣声音。 他心道:可能郑道友与于英雄,已与赤尼堡中人发生冲突。所以,前厅的众人都已移往后面。 苍松睡客罗奇正值沉思刹那,大厅对角的行云龙魄吕魁,发出一声惨厉的哀嚎。 苍松睡客罗奇听得心头一阵震惊,正欲采取某种行动时,\"嘘\"的一响。 乙鸥子乘坐驭风逍遥车降落大厅的空地上。 乙鸥子急促不安地向罗奇道:\"罗道友!阿弥陀上人和珠蕊宫主卓英果然潜伏在这赤尼堡里,现在他们两人,会同赤尼堡中人,正在跟茶客于英雄和离魂魔娘郑道友激战中,咱们赶快前去助阵! 乙鸥子说过这话,苍松睡客罗奇掉首看了大厅通往里室的一扇门处,悲愤沉痛地道:\"吕英雄不幸遭难……\" 苍松睡客罗奇说这话后,乙鸥子才知道刚才一声巨响造成的后果,惋惜地叹了口气,道:\"罗道友!看来''赤尼堡''中人,已早有预谋,所以才将前堡灯火熄灭,一片漆黑中,再布下炸药埋伏,将所有人力移向后堡。可能这里漆黑无光的近围处,尚有其他暗哨设下。 说到这里,又催促道:\"罗道友!行云龙魄吕英雄遭难之事,只能暂且撇下,咱们先助于英雄郑道友截下菩提门漏网之人,再找金剑断魂郎帝,替吕英雄报仇! 两人离开大厅,乙鸥子还是乘坐驭风逍遥车凌空腾起,苍松睡客罗奇展使轻功,疾扑金铁交鸣的激战处。 苍松睡客罗奇展使轻功,往音源声响处扑去,肥硕臃肿的身体,几个腾飞纵落。前面却还是一片漆黑模糊。他正心自惊诧之际,\"嘘\"!……轻声长啸,乙鸥子乘坐驭风逍遥车,凌空朝他头顶飞过,苍松睡客微感一怔下,倏地会意过来,接着就追随乙鸥子所坐驭风逍遥车衔尾飞驰而去! 第79章 荡平魔堡 苍松睡客罗奇,由乙鸥子乘坐的驭风逍遥车凌空引导,越过蜿蜒曲折小路,约有盏茶时间来到一处山麓陡壁下,发现一圈人墙,在嘶叱激战中。 苍松睡客看到围战众人,立时想到大厅惨遭炸毙的行云龙魄吕魁,膺胸悲怒,一声巨喝! 这缕响声过处,犹若行空掠过焦雷,震得山地撼动。这圈密围的人墙,亦因着苍松睡客运使精湛内功真力发出的巨响,都晃晃散开。 苍松睡客一手执握他平时携带的短杆兵刃,一手使掌,激起心头盛怒,正要大开杀戒。 突然,身边传来一缕\"嗡嗡\"的说话声,道:\"罗道友!老夫乘坐驭风逍遥车凌空鸟瞰,发现这里形势凶险,暗桩四布,并非恋战之处,你赶紧接应郑道友、于英雄突围后,咱们再从长计议! 苍松睡客罗奇听到凌空乘坐\"驭风逍遥车\"上的乙鸥子,运使\"大乙归弹功\",以\"微音入密\"功力,向自己传来这话,不由心里微微一怔。 眼前苍松睡客罗奇所能见到的,仅是四周平面环境,而不比乙鸥子凌空升坐,地上景物一览无遗。 他经乙鸥子说这话后,蓦地又是一叱喝,两手掌棍挥舞,冲进人墙重围中,拢目所见,离魂魔娘郑喜和茶客于七,正与阿弥陀上人、珠蕊宫主卓英和一颀长骨瘦的老汉,在作困兽死战中。 苍松睡客罗奇冲入人墙重围,接近郑喜、于七两人时,蓦地,凌空传来一阵阵\"嘘………!嘘……!\"的怪响,一头硕大无比犹若巨禽似的怪物,在这些人堆上空,狂舞飞翔。 就在这一刹那间,赤尼堡里正在围战茶客于七、离魂魔娘郑喜的众人,给眼前诧异离奇的东西怔住! 苍松睡客罗奇知道乙鸥子乘坐驭风逍遥车,在凌空扰乱敌人情绪,所以,向于七、郑喜二人,挥手示意,三人朝人围稀少处突围而出! 三人突出敌人重围后,仍是由乙鸥子乘坐驭风逍遥车凌空导行,把他们带离赤尼堡险境! 行云龙魄吕魁遭埋伏而被炸碎的尸体,赤尼堡堡主金剑断魂郎帝吩咐堡丁,在万寿铺棺材店,买了一口薄板棺材盛装,次日抬往乌鼠岭山顶隐僻处,暴尸山野,无意中给彭宗铭等数人探得。 苍松睡客罗奇、离魂魔娘郑喜和茶客于七,由乙鸥子凌空导行,走离赤尼堡后,在一处荒僻的土墩歇下。这时,乙鸥子乘坐驭风逍遥车,亦冉冉降落地上。 苍松睡客罗奇恨声不迭地向乙鸥子道:\"仲老!想不到老夫没败在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竟栽在赤尼堡这些牛鬼蛇神、跳梁小丑身上! 话语落此,黯然叹了口气又道:\"行云龙魄吕魁因老夫之故,蹈进这趟混水,谁知竟丧命在赤尼堡的埋伏下。如若吕魁妻儿知道这事,老夫用何言来交待? 乙鸥子劝慰道:\"这事据咱看来,赤尼堡中人分明已知夜晚有人来犯,所以才会有这等周密的布置,却并非是咱们武学上逊于敌人! 乙鸥子话语落此,离魂魔娘郑喜突然想起似的轻\"哦\"了声,于是就把在沙城子酒楼,自己一伙人在谈话时,邻桌有数名汉子鬼鬼祟祟偷听的事,告诉了众人,接着又道:\"可能这几名家伙,就是赤尼堡中的人,咱们说话时隔墙有耳,俱给他们听到了。 乙鸥子向众人道:\"这次咱们杀羽败落,并非敌人武学上有过人之处,却是我等不意中将消息走漏之故。 乙鸥子话落到此,就把他乘坐驭风逍遥车所侦得的对方形势布设,暗哨埋伏,用枝干划在地上,详细说了遍。 旁边倾听的茶客于七,待乙鸥子话落后,看了地上划出的简图,微感惊疑地道:\"照此说来,赤尼堡除了暗哨布设外,其占地形势,却隐含了河图洛书奇门八卦中的玄理。 乙鸥子点头不迭道:\"老夫正有此想,方才激战中,你等对赤尼堡形势未明,极易遭遇意外凶险,所以,老夫用微音入密告诉罗道友要他助你跟郑道友突出重围,咱们再从长计议。 乙鸥子说到这里,指了地上划出的赤尼堡形势简图,又向茶客道:\"于英雄!你精研奇门八卦,河图洛书玄理绝学,想有攻破之策! 茶客于七看着乙鸥子在泥土上划出的赤尼堡形势简图,有半晌沉思,才缓缓道:\"依眼前情形看来,昔年阿弥陀上人和珠蕊宫主卓英等,在西倾山百拉峰天池玉阙,成立菩提门帮会,都经有一番周密的策划。天池玉阙是菩提门总坛,守则固若金汤,有天堑之险,退则有无底坑通往鹿地岗隧道。鹿地岗易名,菩提门金剑断魂郎帝潜伏此地,亦是他们全盘计划中的一部分。所以,已可以断定金剑断魂郎帝亦是菩提门中重要的角色,不过他没有出面亮相而已! 现在要摧毁赤尼堡,截下珠蕊宫主卓英等人,还是要从《菩提梦幻录》秘笈中寻求答案。 茶客于七说到这里,抬头朝苍松睡客罗奇等三人看了匝,仿佛征求他们同意似的接着又道:\"依于某之计,此番赤尼堡高奏凯歌,且伤了咱们这里的行云龙魄吕魁,珠蕊宫主卓英可能不会遽然逸走,咱们在近处集镇,找个休息之处,再设法计议对付他们。 茶客于七这话,除了苍松睡客罗奇因行云龙魄吕魁惨遭炸毙,心计悲愤忧郁下,未置可否外,乙鸥子和离魂魔娘郑喜二人,俱颔首称是! 苍松睡客等四人,于是就在近处集镇的小客店里歇下,茶客于七彻夜观阅《菩提梦幻录》秘笈,寻求摧毁赤尼堡之策。 到第二天夜晚,茶客于七从这部《菩提梦幻录》秘笈上,终于找到一个妥善的答案,四人再闯赤尼堡! 沿途上,茶客于七边行边道:\"照《菩提梦幻录》秘笈所载无底坑出口处鹿地岗的形势,确实隐含有奇门八卦的玄理,不过因着地理上欠缺,过去鹿地岗易名今日赤尼堡所分列的门式,并不完整。 苍松睡客罗奇等三人,虽然怀着沉重的情绪,一边还是细听苍客于七解释赤尼堡所处的形势。 茶客于七接着道:\"寻常九宫分列,除中宫主阵外,圈环着八宫以乾、兑、离、震、坤、艮、坎、异八卦方位而成,……而八卦阵式,又分设休、开、死、杜、惊、伤、生、景,八门而成,其中休、开、生,为生门,余皆是死门! 目前赤尼堡形势,依乙鸥子前辈乘驭风逍遥车凌空鸟瞰所得到的情形估来,八卦方位中三处生门之一的休门,在赤尼堡东北角方向,其他二处生门模糊不清,很不易找着! 所以,咱们此去闯进赤尼堡,就在东北角一带,寻找有蹊跷可疑之处。一旦咱们从休门破入,毁掉赤尼堡中宫主阵时,他们所有阵式布列或是暗哨埋伏,到时尽皆失败。 茶客于七有条不紊说出赤尼堡敌人内情,众人听得频频颔首称是。 这时,离魂魔娘郑喜忧愤不安地问道:\"于英雄!到时会不会又给卓英这贼人走脱? 茶客于七微微吟\"哦\"了半晌,才道:\"这事要看咱们四人如何布设这桩战局。 茶客于七经郑喜问这话后,他一边说,一边旋首朝乙鸥子与苍松睡客罗奇二人看去。 乙鸥子有所理会颔首道:\"于英雄说得甚是,到时找着赤尼堡休门入口处,于英雄和罗道友深入其内,老夫乘坐驭风逍遥车凌空巡戈,如发现珠蕊宫主卓英等漏网逸走,老夫用微音入密内家功力,与地上郑道友联络,指出敌人去处方向,老夫驾驭风逍遥车迎头赶前,把敌人截住? 众人说话时,已抵\"赤尼堡\"风火高墙沿边。 这时,茶客于七照着《菩提梦幻录》所截赤尼堡八卦地势方位,果然在东面角堡墙隐僻处,找着依八卦阵式,分设的休、开、死、杜、惊、伤、生、景八门中的\"杜\"门。 原来在巍峨耸立的堡墙脚麓,漫长着浓密的藤葛虬松,茶客于七将藤葛虬松用手扒开,顿时露出一个尺来宽,高仅二三尺的小门。 茶客于七向乙鸥子与离魂魔娘郑喜悄声数语后,就和苍松睡客罗奇从这扇墙脚处的小门里潜入。 两人潜入赤尼堡,经过蜿蜒曲折的狭窄地层甬道。除了甬道两侧,疏落插着也已熄火成灰的火把外,看不到一个人影。 苍松睡客罗奇和茶客于七蹑步潜行,经有盏茶时间,两边隧道沿壁逐渐扩大、宽敞,且隐隐听到有人说话声。 茶客于七朝苍松睡客罗奇挥手示意过后,转过隧道折角,疾扑说话声响的音源处。于七身形纵腾扑下时,已将两个正在说话中的汉子,一手一个都制伏下来。 茶客于七厉声向其中一个喝问道:\"赤尼堡设下暗桩埋伏的主阵总枢在何处?免得皮肉受苦,快从实说来! 山这两个汉子,一个给茶客戮着肩胛处\"肩井\"穴酸麻倒地,已无法动弹,另一个汉子,遭他\"脉腕\"穴处握住,身体血流阻塞,血翻气涌,几将晕绝过去,这人听茶客问出这话,只有嚅嚅哀声道:\"小的二人是由堡主金剑断魂郎帝轮个派到这里甬道巡逻,您这位爷所问的主阵总枢,小的对天发誓,确实不知道。 汉子说话时,因\"脉腕\"穴道遭茶客于七紧紧钳住,脸肤惨白,急喘连连,几将晕死过去。 这时旁边苍松睡客罗奇接着追问道:\"你堡主金剑断魂郎帝和来到这里的菩提门中二掌门现在何处,你照实说来? 茶客于七听罗奇问汉子之话,就松开了他\"脉腕\"穴,汉子长吁了口气,喃喃道:\"堡主与菩提门中二位掌门,还有这里赤尼堡中诸位高手,今晨已离开这里,往康藏边地的''阿诺卡''山去了! 茶客于七和苍松睡客罗奇,听汉子说这话,不由意外至极而错愕怔住。 茶客于七惊怒不已,追问道:他们往康藏边地阿诺卡山干什么去? 茶客于七问这话,匍伏在地的汉子嗫嚅地道:\"菩提门中二位掌门人,目前自西倾山天池玉阙来此赤尼堡,前天晚上,赤尼堡突然来了几位江湖人物,来这里激战了一场,其中一个丧命在赤尼堡大厅的玄眼神雷上。 \"堡主好像为了武林中人来扰赤尼堡之故,就同了两位菩提门中掌门和这里几位高手,往康藏边地阿诺卡山去了\"。 茶客于七听汉子这话,又追问道:\"康藏边地阿诺卡山是谁所居之地? 汉子匍伏地上,抬头畏惧的朝于七看了眼,喃喃道:\"阿、诺卡山是堡主爷师父梵谷大师修真之处。梵谷大师亦是菩提门中掌门珠蕊宫主卓英的师父,她跟堡主爷是师兄妹。 苍松睡客罗奇听汉子说出这段经过,不由喟然叹了口气,摇头道:棋错一子,全盘皆输,想不到终于还是给他们漏网脱走! 茶客于七心里懊丧至极,皱眉沉思半晌。这时茶客于七才将珠蕊宫主卓英,自天池玉阙前无底坑离走后一段经过情节连接起来。 茶客于七将说话的汉子,戟指戮下肩井穴处,让他酸麻地上,自生自灭,接着同了苍松睡客罗奇,向地层甬道深处走去。 两人走了不多时,抬头举目看去,一块十来方圆的平地,上面置放七八具精钢铸制齿缝衔接的巨轮,这时,似乎遇极浑厚掌劲所击,已片片裂碎! 茶客于七看得微微颔首,道:罗前辈!赤尼堡堡主金剑断魂郎帝,自毁堡里中宫主阵暗哨埋伏的总枢,显然,菩提门在江湖崩溃瓦解,他已没有留居此地必要,才下此手。 苍松睡客罗奇虽然心里亦感震忿不已,却困惑地问茶客道:这些孽障,既离走赤尼堡往康藏边地阿诺卡去,何不将这堡自己炸毁,而留下现相? 茶客于七:金剑断魂郎帝留下残弱数人在这赤尼堡,而不自行将它炸毁,可能是掩武林中人的耳目,或者尚有其他云诡波谲的阴谋! 两人说话时,已绕出地层通道。苍松睡客罗奇抬头看时,正是前天晚上行云龙魄吕魁丧命之处,方才地底甬道汉子所说的玄眼神雷的大厅通往里室的内槛处。 这时,迎面扑来四五名武生,苍松睡客罗奇在激忿盛怒之下,挥出一对肥肉手掌,\"砰!砰\"数响中,这些汉子犹未哀嚎出口,一个个倒死地上! 茶客于七遭这意想不到转变,心自郁闷已极,他知道赤尼堡眼前所留下的,俱是残弱之流,所以,旋首向苍松睡客道:\"罗前辈,现在赤尼堡,金剑断魂郎帝所派下留守的,俱是不堪一击的残弱之流,咱们不必与他们计较,还是出赤尼堡与乙欧子前辈、离魂魔娘郑道友计议过后,再作定夺。 苍松睡客罗奇颔首轻\"嗯\"了声。 两人飞出赤尼堡大厅,乘坐驭风逍遥车凌空巡弋的乙欧子,早已一眼看到,\"嘘……\"声轻响过处,一边通知守候的离魂魔娘郑喜,一边自己收起车身翅翼冉冉降落地上。 四人聚拢一起后,茶客于七就将在赤尼堡地层甬道所见到闻到的事,详细告诉了乙欧子与离魂魔娘郑喜。 这件意外的变化,亦使他们两人激奇惊怒不已。离魂魔娘郑喜经茶客道出这事前后经过后,豁然大悟道:\"照此说来,卓英贱人所说异邦高人,想来就是隐藏康藏边地阿诺卡山的梵谷大师,她要研练的三花四毒邪门绝学,想来就是这老魔头所传授的。 这时,苍松睡客罗奇喟然叹了口气,恨恨地道:\"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罗奇话语落此,又想到行云龙魄吕魁,丧命赤尼堡大厅埋伏暗哨玄眼神雷一节,悲愤不已地接着道:\"行云龙魄吕魁因为涉着咱们的事,惨死赤尼堡。老夫若不将这事作一交待,如何对得起这缕含冤屈死的怨魂? 苍松睡客罗奇说到这里,抬头朝三人环视一匝,眼神落到离魂魔娘跟前时,不胜忧愤地又道:\"老夫生平行事,从未有亏欠人之处,行云龙魄吕魁之死,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他因为老夫三十年前与他一番恩遇,为了报答老夫,才会落得这般收场。 苍松睡客罗奇说到这里时,眸含泪光,悲痛地叹了口气,又道:\"这几个孽障,眼前既有落脚所在,老夫天涯海角,也要把他们追踪捕杀,以雪吕魁惨遭分尸之仇。郑道友,老夫与你联袂共往康藏边地的阿诺卡山,会会这老魔头梵谷大师! 苍松睡客罗奇说出这话,殊出众人意料之处,尤其离魂魔娘郑喜,心头更是感到说不出的激动、惊愕。 目前的离魂魔娘郑喜,为了清理师承门户,报师父玄天婆婆梁堤遭叛门逆徒弑害之仇,饶是刀山油锅,她必须要将珠蕊宫主卓英捕获归案,以慰她恩师九泉之下的一缕冤魂。 因为苍松睡客罗奇这话,使一颗不安的心,骤然安定下来。如若离魂魔娘郑喜,单骑一人往康藏边地阿诺卡山,凭她身怀之学,要应付这些高人,也是九死一生,凶多吉少。 这时,旁边乙鸥子和茶客于七,听苍松睡客罗奇针对了离魂魔娘郑喜说这些话,诚然心自感触不已。 乙鸥子微微颔首道:\"我等身怀技艺,荡魔除奸,扫除宇内妖气,乃是份内之责,眼前恩、仇二字暂且撇开,珠蕊宫主卓英若三花四毒邪门绝学练成,侠义门中惨遭屠害,无辜苍生因着遭殃……! 老夫年将就木,早将生死置于度外,所以,罗道友与郑道友联袂共登康藏边地阿诺卡山,欧某末座恭陪,共襄盛举。 他们四人说话时,离魂魔娘郑喜忿忿朝着这幢赤尼堡看了眼,道:\"这幢赤尼堡留下,要是给江湖败类所据,又不知要祸害多少无辜。而且金剑断魂郎帝等离走时,还留下这幢房子,可能有云诡波谲的奸计,咱们何不将它毁掉,以绝后患! 苍松睡客罗奇等三人,听得道声甚是,他们本欲举火焚毁,后来生恐惊动近处村民,是以展开内家真力,运使掌剑兵刃,近乎在半个时辰内,将这幢神秘的赤尼堡扫成一片平地! 第80章 善恶之间 沙城子行云龙魄吕魁的府邸笼上一片惨雾愁云。突然,意文姑娘从停放棺木灵堂的布帷里走出来,粉脸惨澹,一对美目哭得红肿不堪,恨挫银牙,幽怨悲愤地向常玉麟道:\"师兄!爹与金剑断魂郎帝无怨无仇,遽然下此毒手,咱们今晚往赤尼堡一行,将这老贼挫骨扬灰! 意文姑娘悲愤欲绝下,咬牙说到这里,忍不住掩脸悲哭起来。 常玉麟听他师妹话后,禁不住虎目流出两行热泪。摇头叹了口气,遥目看了灵堂前师父的棺木,谶语似地诅咒道:郎帝呀郎帝,我常玉麟不将你这老贼块肉分尸,替恩师报血海之仇,誓不为人! 他们师兄妹俩哀哀悲号,旁边的彭宗铭看得眼圈红红,一对俊目早已注满泪水,盈盈欲坠的样子,吴碧影见到眼前这般哀怨凄凉的场面,触动了少女柔弱的心肠,早已忍不住在一边陪着咽声抽泣。 突然,彭宗铭旋首梁上客廖清,激于义愤而果敢地道:\"廖师叔,咱们夜晚伴同常英雄师兄妹俩,往赤尼堡一行! 彭宗铭说出这话,咽声饮泣中的吴碧影,臻首微挺,一对泪渍未干的美目,显出期待的神情,凝看着梁上客廖害。 梁上客廖清沉浸在眼前惨雾愁云的气氛里,虽然外表上没有异样的神情显出来,在他内心的一份悲愤沉痛,也不在彭宗铭之下。所以,他听彭宗铭说这话,仿佛一口怨气无处发泄似地瞪了他一眼,不耐烦似地大声道:\"小娃儿!这还用你说吗?你当你廖师叔真是个泥塑木雕,没有心肺的人吗? 说到这里,朝哀声痛哭中的常玉麟、意文姑娘劝慰道:\"你们别再这么哭了,吕老英雄躺在棺木里,你们再是大声哭,他也不会听到的。 你们哭得神亏气散,到赤尼堡时,如何再能跟金剑断魂郎帝等这些牛鬼蛇神打架呢? 梁上客廖清说出后面几句,果然把他们师兄妹俩哭声劝止下来。 突然,常玉麟在梁上客廖清面前匍地跪倒,道:\"常某恩师,惨遭赤尼堡中人所害,望廖前辈等三位,仗义相助! 常玉麟话没说完,梁上客一手把他扶起,道:\"常英雄!这事还用你说吗? 即使你不要咱们相助,咱们亦不会袖手不理的。而且赤尼堡鹿地岗这二处地名都是一个地方,咱们正要前去探看一番呢。\" 夜晚,彭宗铭、吴碧影、梁上客廖清和常玉麟师兄妹俩,离开沙城子集镇,往赤尼堡而来。 沿途上常玉麟师兄妹走在前面,吴碧影居中,彭宗铭和梁上客廖清衔尾在后,彭宗铭悄声向梁上客道:\"廖师叔,罗伯父等四人会不会知道赤尼堡就是鹿地岗现在的地名? 梁上客稍作沉思后,才道:这很难说,咱们碰巧才遇着这么巧的事。 梁上客话落到此,微感诧异地道:小娃子!你问这些干么? 彭宗铭有所虑似的轻\"嗯\"了声,道:\"如若赤尼堡果真和菩提门有渊源,阿弥陀上人和珠蕊宫主卓英自无底坑逸走后,潜伏在他们处。而罗伯父等四人,亦探听出赤尼堡就是鹿地岗,照脚程算来,他们比咱们早一步离开芥石镇,在二三天前已抵赤尼堡了,他们四人在赤尼堡大战一场,捕获阿弥陀上人和珠蕊宫主卓英,歼灭金剑断魂郎帝等一伙人,这么一来,常玉麟师兄妹俩仇也报了,亦不必咱们再来费神了! 梁上客瞪了他一眼,道:\"小娃儿!一厢情愿,想得倒蛮通顺的。照你想来,咱们离沙城子后,马上找着欧老儿父女俩,当晚你跟欧婉丽姑娘行周公之礼,再生下一个胖小子,胖小子再娶个媳妇,生下个孙小子,你小娃儿一眨眼就成了祖爷爷啦! 彭宗铭给梁上客说得俊脸通红,啼笑皆非,走在前面的吴碧影,敢情亦听到梁上客的话,本来一缕芳心在替常玉麟师兄妹难受,这时转目朝他们看了一瞥,禁不住\"噗嗤\"轻笑了声。 梁上客瞪了吴碧影一眼,闷\"哼\"了声又道:\"影儿!你别笑,到时亦有你一份,婉丽姑娘生个胖小子,你生一个胖女娃,肥水不流外田,让他们再配成一对! 梁上客廖清疯疯颠颠在说话时,远走在前面的常玉麟师兄妹俩,突然站住脚步在等候他们——原来他们在路上边走边谈时,很快已抵赤尼堡风火墙下。 五人在墙外商议一番过后,前后扑进赤尼堡里。 彭宗铭运用夜眼拢目过处,不由一声惊\"哦\"的向梁上客道:廖叔你!咱们找错地方啦!这里一片废墟败墙,怎地会是赤尼堡呢? 梁上客廖清看得亦错愕怔住,转身向常玉麟道:常英雄!这里不是赤尼堡? 常玉麟经彭宗铭、梁上客前后说过,他旋首含了一份怀疑的神情,看了他师妹一眼,喃喃地道:师妹,乌鼠岭山脚,上良集和沙城子之间,只有一个赤尼堡,恁地这里会是一堆残墙废墟,不知是给谁毁掉的? 意文姑娘看到眼前情形时,亦不禁疑惑迷惘起来。 他们在说话时,吴碧影睁大了一对晶亮美目,运用夜视功力,睇看了这堆败墙的隐暗处。 声蓦地,一声轻\"哦\",不及向众人说明事由,双足疾登,娇躯飞扑废墟里的隐暗一角。 众人还以为有了意外惊变,衔尾跟来。 这时,只见吴碧影从废墟堆里,拖出一个\"索索颤抖的汉子! 吴碧影一手绞起汉子手臂,一手亮出落英剑架在汉子颈上,厉声叱道:\"咱们问你这里情形,得从实说来,若有半点虚言,先把你脑袋剁下! 汉子颤声求饶道:姑奶奶,爷爷饶命! 旁边梁上客廖清一摸唇上短须,冷冷地道:\"咱问你的话,你都得实说,你要装蒜卖傻,你家爷爷自有办法惩你。剁掉你鼻子,挖去你眼睛,割掉你两耳,再撬开你嘴,把你舌头也剜掉。 汉子听得浑身哆嗦,哀求的道:小的实说,小的实说。 梁上客廖清道:不怕你不说!我问你这里赤尼堡是给谁毁掉的?还有你家堡主金剑断魂郎帝,现往何处去了? 汉子结口呐呐的把前几天,苍松睡客罗奇等和行云龙魄吕魁五人,来赤尼堡的一段经过,简略的说了遍。接着又道:\"这五位武林人物,一个身材颀长,文生打扮,一个胖胖的老人家,一个是女英雄,还有一个坐了长翅膀会飞的一轮车的老人……跟一个老年武生。 彭宗铭听得心里一怔,暗暗忖道:果然罗伯父等四人已来过这里赤尼堡了。 诚那汉子看了吴碧影在他肩上搁着的一口晶莹耀眼的宝剑,猛咽了一口唾沫,抖索索地又道:小的不知这五名武林·人物是谁,好像专是为了菩提门中阿弥陀上人和珠蕊宫主卓英二位掌门人来的。 那汉子话刚说到这里,意文姑娘一声娇叱,飞起小蛮靴,猛朝他踢了一脚,银牙磨挫,厉声道:\"贼子!那位老年武生,如何会丧命在郎帝老贼手里,你快说来! 意文姑娘悲痛愤怒之下,踢出这一腿,至少有近百斤份量,那汉子痛得匍地哇哇直叫。 梁上客廖清不耐烦地大声叫道:\"龟孙!兔崽子,你家爷爷叫你说话,可不是叫你哇哇的鬼叫!快说! 汉子拉长了脸,苦兮兮地道:\"这位老英雄不是给谁杀的,他自己触着大厅机关玄眼神雷,被炸死的! 旁边的常玉麟师兄妹俩,听得热泪泉涌,泣不成声。常玉麟钢牙一挫,抽出钢剑,朝往汉子身上剁去。 梁上客廖清连忙拦住,道:\"常英雄,暂且把他留下活口,咱还要问他几句! 那汉子一听梁上客廖清这话,敢情他想到反正自己活不了,是以咬牙一挺头颈,大声道:\"冤有头,债有主,咱王三儿是近处乡民,为了干活,才到这里赤尼堡来的,要不然金剑断魂郎帝,早把咱一起带往康藏边地的阿诺卡山去啦!咱们现在不说啦,任凭你等挖眼、剁耳,认命啦! 王三儿勇敢努力地说出这些话,倒把彭宗铭等数人怔了半晌。 梁上客廖清道:\"行!王三我算你有骨气!你既然不是赤尼堡郎帝一伙里人,咱们亦不会无故杀了你的。 王三儿说完那话,已是咬牙闭眼,认命挺死……听梁上客说这话,深感意外的抬眼愣看着他。 梁上客廖清又道:\"王三儿!你是近处乡民,咱们当然要放你回去,不过你得详细说来,这几位武林人物,如何毁掉赤尼堡的,金剑断魂郎帝又去向何处? 在王三儿简单的头脑里,这里似乎隐隐中抖出是与非的分别。他向众人看了一瞥,眼神落到泪流满脸的常玉麟师兄妹俩身上时,又多看了一眼,接着才详细的将金剑断魂郎帝,带同阿弥陀上人、珠蕊宫主卓英和他近身的江湖人物,赴康藏边地阿诺卡山的事说了遍。 王三说到这里时,指着已成废圩瓦堆的赤尼堡,又道:\"这赤尼堡是昨晚四位武林人物,用拳掌兵刃毁掉的,小的躲在石柱下,侥幸逃命,没有给压死。 彭宗铭问王三儿道:你知道这郎帝往阿诺卡山去干什么的? 王三儿听彭宗铭问这话,搔头想了半晌,才道:\"郎帝的师父叫梵谷大师,他住在阿诺卡山。哦!是了!这梵谷大师亦是菩提门掌门珠蕊宫主卓英的师父。 梁上客廖清听得不胜惊愕的\"哦\"了声,旋即朝彭宗铭、吴碧影看了看,惊愕地道:\"原来他们有师兄妹的渊源! 这时旁边的吴碧影向王三儿道:你知道这几位武林人物,现在往何处去了? 王三儿摇头道:这事小的委实不知道! 梁上客廖清道:\"影儿,离魂魔娘郑喜为要清理师承门户替她师父报仇,会追踪康藏边地阿诺卡山上找她师妹卓英,至于其余三人……\" 梁上客话音刚落,常玉麟恨恨地叹了口气道:\"郎帝老贼虽然远逃康藏边地,常某天下追踪,也要将他逮着,要他偿还师父一笔血债! 意文姑娘含泪地向她师兄道:玉哥……我同你一起去! 梁上客廖清边上看得,亦不禁替他们一对身负血海沉冤的小儿女,洒下一掬同情之泪。 他想劝阻他们,凭他们所怀之学,找上阿诺卡山,不啻以卵击石,自取亡灭,可是他皱眉想了半天,却找不出适当话来阻止他们。 这时,梁上客心里暗暗思忖道:可惜自己要带了铭儿去寻找欧老儿父女俩,要不然能伴同这对身负血海之仇的小儿女,往阿诺卡山,倒亦是一桩功德的事! 来土彭宗铭等三人,见赤尼堡突然有了这么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放掉王三儿后,只有伴了常玉麟兄妹俩返回沙城子镇上。 众人走在沙城子集镇直街闹处,梁上客廖清在街上旋颈盼顾,眼神突然落在一家估衣铺前站立的一个人的背影身上。 众人诧异地也停下脚步,朝这瞥后影看去。 这瞥后影,显出一个颀长的个子,穿着一袭玄色长衫,似乎在这家估衣铺里拣衣衫。 梁上客廖清走前一步,朝他后肩拍了下,仿佛故友重逢似的道:烟老!阴魂不散,怎地又在这里出现啦? 烟翁任九龄转首看时,含笑而揶揄地道:小偷儿,摸暗径,走黑道,做梁上买卖,怎地会做到荒僻小镇上来? 彭宗铭和吴碧影见是烟翁任九龄,急忙上前见礼。 梁上客廖清嘴上不积德,从不肯吃亏,最爱占便宜,眼珠一转,又道:\"烟老儿!我说你是应该自己准备起来了。 烟翁任九龄听他没头没脑说出这话,微微一愕,瞠目道:小偷儿!你说老夫该准备些什么? 梁上客廖清轻描淡写,却又显得十分关心地道:\"烟老儿!要是别人到你这把年纪,早有七子八婿,儿孙满堂,到时寿终正寝,有人抱头送终,寿衣寿棺不用操心,已早有准备。 可是话又说回来,你烟老鬼就惨了,身后了了,别说儿孙,连子婿亦没半个,到时两腿一挺,谁来照顾你后事,所以,咱说你寿衣寿棺,自己早该准备了。 梁上客说到这里,仿佛替烟翁任九龄出三分主意似的又道:\"烟老儿!你买寿衣,怎地会到这么一个荒僻的小镇上来买! 烟翁任九龄听梁上客毫无顾忌地说出这些话,气得吹胡子瞪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彭宗铭深知这位廖师叔的怪癖,他生恐梁上客话语得罪了任九龄,闹出了不愉快的场面,所以,急忙岔开话题,将常玉麟师兄妹两人向任九龄引见一番。 梁上客廖清却毫不在乎,更显得亲切地道:\"烟老儿,百拉峰山麓芥石镇一别,咱廖清无时无刻不在牵挂你! 烟翁任九龄余怒未熄,瞪眼大声道:小偷儿!你想咱任九龄干吗? 梁上客廖清一摸唇上短须,道:\"咱廖清生恐你身后了了,要给你添福添寿,添子孙…… 烟九龄恼怒中带了一份困惑的神情,愣看了他。 梁上客廖清指着常玉麟师兄妹接着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烟老儿!你要在这两个孩子身上行份功德善事,咱廖清保证你百年身后,还有七子八婿替你抱头送终! 第81章 顺水人情 烟翁任九龄听梁上客指着这师兄妹俩,粲花妙舌地说这些话,困惑迷惘之下,猜不出对方是何用意,所以,自然地朝常玉麟师兄妹看了一眼。 梁上客廖清又道:\"烟老儿!古语说得好,''树高千丈,落叶归根'',''养子防老,积谷防饥'',你烟老儿年逾八十,还是光杆子一人多可怜! 烟翁任九龄又不耐烦地怒声道:小偷儿!你说这些废话干嘛? 梁上客廖清异常惋惜地道:\"烟老儿!咱廖清悲天悯人,一片古道热肠,想不到,唉,想不到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可惜! 可惜!梁上客廖清一摸短须,\"噗\"的笑出声,突然指了常玉麟又道:\"烟老儿!你看此子长相如何? 烟翁听梁上客廖清这话,虽然心里不耐烦,有几分不愿意,可是还是朝常玉麟看了一眼,道:小偷儿!此子长相虽好,却与咱烟翁任九龄又有何干? 梁上客廖清仿佛完成一件得意杰作似的,鼓掌大笑道:\"这就是了!咱廖清生平行事,最讲究实事求是,脚踏实地,可不能一厢情愿! 梁上客廖清忽地旋首向常玉麟道:\"常英雄!你丢了一个师父,咱廖清替你找回一个义父。你有当今武林中烟翁任九龄作你义父,自然就会抬高了你江湖上的身份啦! 常玉麟做梦也不曾想到,这位廖前辈会替自己出这份主意,不禁错愕怔住。 这时梁上客廖清旋首又向烟翁道:\"烟老儿!咱们以生意买卖人眼光看来,这笔买卖可做着啦! 说到这里,指了常玉麟身后的意文姑娘又道:\"你有了这么一个干儿子,还带来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干媳妇,再过几年,干媳妇蓝田种玉,生下一个胖娃娃,你就有了干孙子……,烟老儿!一辈子浪迹江湖,转眼做了干老爷子,这笔买卖你看可划得来? 梁上客廖清口沫飞溅说出这些话来,旁边彭宗铭、吴碧影想笑不敢笑,常玉麟师兄妹俩,两张脸肤涨得绯红。 烟翁任九龄听梁上客廖清疯疯颠颠地说出这些话,一张老脸倏然又红又白,转首看常玉麟师兄妹时,似乎又露出一份惬意的喜色。 梁上客廖清随时在注意烟翁任九龄的表情,这时突然话语一变,道:\"烟老儿,咱廖清话说到此,答不答应在你啦! 烟翁任九龄轻轻干咳了声,朝神采奕奕、气度轩昂的常玉麟和清丽出尘、比玉生香的意文姑娘看了一眼,脸上慢慢展出一份笑意,向梁上客廖清缓缓道:\"小偷儿!难得你做这份人情,就是咱烟翁任九龄……\" 梁上客廖清似乎知道烟翁下面要说的话,很快接上道,\"烟老儿,凭你在当今武林上声誉,一身所怀之学和精研的岐黄药理,不会辱没了这俩孩子。 咱还烟翁目梁上客廖清这话,看来是说给烟翁的,其实故意说与常玉麟师兄妹两人听的。 直不阿他又像命令又像叮嘱似的大声向他们师兄妹俩,道:你们还不快上前拜见义父! 郎帝所常玉麟师兄妹俩一时找不着适当的回答,只有赧然到烟翁任九龄跟前,双双拜下道:孩儿拜见义父! 翁任九烟翁任九龄脸上展出一缕从未有过的惬意笑容,双手把俩人扶起,点头不迭地道:好!好!孩子免礼了! 儿!李彭宗铭、吴碧影两人对梁上客廖清的这份机智和醇厚的人情味,暗暗赞叹。 山去一梁上客这时,梁上客廖清站立一边,含笑地看了烟翁任九龄和常玉麟师兄妹三人,仿佛完成了一件得意杰作,衷心喜悦! 下这份常玉麟失去恩师行云龙魄吕魁,得到了一位饮誉天下武林的烟翁任九龄,使他在悲怨幽愤中,亦得到一份安慰。 梁上客廖清似乎在等待着一个成熟的机缘,这时突然大声的朝向烟翁任九龄说道:\"烟老儿!做什么买卖都得注下一笔本钱,你做了现成的干老子,可没这么便宜的事,总得替这两个孩子解决一点事才是啦! 烟翁任九龄听得微微一怔,倏地点头道:小偷儿!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还用你说? 烟翁任九龄说到这里,困惑地朝常玉麟师兄妹俩看了眼,怀疑地问道:小偷儿!你说了半天,任某已认下这门干亲,咱还不知道这孩子身世来历,师承宗派呢。 梁上客还未回答,常玉麟和意文姑娘突然\"噗\"的声,在烟翁眼前双双跪下。 常玉麟悲愤地道:孩子恩师行云龙魄吕魁,平素行止正直不阿,乃是北地武林着名之士,惨遭赤尼堡堡主金剑断魂郎帝所害,求义父作主! 常玉麟说到这里,就将行云龙魄吕魁遭害的始末,向烟翁任九龄说了遍 。旁边的梁上客廖清仿佛卸下一付重担,悠闲地道:\"烟老儿!你闲了无事,就伴了你干儿子干媳妇往康藏边境阿诺卡山去一次,到时遇着离魂魔娘郑喜,替咱传个口讯,说是咱梁上客廖清向她问候! 烟翁任九龄心道:\"你这摸暗径、走黑道的小偷儿,你做下这份顺水人情,原来诡计多端,把咱任九龄耍猴子戏。 烟翁心里虽然蹩扭不已,可是低头看到跪在地上的一对璧人,不禁又激起一份侠义心肠,狠狠地瞪了梁上客廖清一眼,急忙把常玉麟师兄妹挽起,反而向他们安慰道:\"孩子不必难受,你义父浪迹江湖,行道武林,毕生锄暴安良,救人于危,岂有连自己孩子的事,会袖手不管的道理。咱老头儿伴你们往阿诺卡山一行便是! 梁上客廖清频频点头道:烟老儿!就凭这一点,你就称得上武林中正派人物! 烟翁任九龄看着旁边的常玉麟师兄妹俩,恐会引起他们误会而不便向梁上客发作,所以,也不理他的恭维,只有咽下一口气的闷哼了声! 这时,梁上客廖清旋首向彭宗铭、吴碧影看了看,接着又向烟翁道:烟老儿!你这门亲家认定啦,咱们分手吧!明年九九重阳,你带了干儿子干媳妇来鄂北老河口欧庄会聚! 说到这里,向不胜娇羞的意文姑娘道:意文姑娘!你替咱们向令堂大人道谢一声,咱们不往尊府辞别了! 常玉麟知道无法挽留彭宗铭等三人,向他们由衷道谢一番,和烟翁任九龄、师妹吕意文回到沙城子吕宅,跟师母说过后,三人迳往阿诺卡山。 彭宗铭、吴碧影和梁上客廖清三人,这日来到陕南地带。 路上,梁上客廖清忽地有所感触似地向二人道:\"铭儿!影儿!咱们此番寻访欧振天父女俩,沿途还是得除暴安良,做些侠义门中的事。 梁上客话未说完,彭宗铭道:廖师叔说的甚是,铭儿亦有这等想法。 彭宗铭正欲说下去时,梁上客瞪了他一眼,责备道:咱话没说完,谁要你插嘴! 彭宗铭只有把待要吐出口的话,压下肚里。 这时,梁上客廖清朝彭宗铭、吴碧影看了看,道:\"以后为了行事方便,别让旁人注意起见,最好你们把身上穿的武生劲装换下来,改穿农家的打扮。 彭宗铭听得微微一怔,心道:怎的又给廖叔父想出这么一个别出心裁的怪主意来? 吴碧影樱唇一吻,显出一份不高兴的神情,道:廖师叔!穿了乡间大姑娘的衣衫,多、多难看! 梁上客廖清理直气壮地道:本来谁要你好看嘛! 说着,指了她身边的彭宗铭又道:你已有了这么一个汉子在身边伴你啦,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给谁看! 吴碧影听了粉脸通红,轻\"啐\"了他一声,急忙低下头去。 这日,梁上客廖清同穿着庄稼人衣衫的彭宗铭和吴碧影,来到陕南石家庄处的汉家坪小镇。 这里虽是一处小镇所在,却是人众熙攘,街市热闹。晌午时分,他们走在直街闹处,不时听到从酒肆楼传出的飞觞把盏,猜拳豁令的声音。 梁上客廖清衣袖抹了抹嘴,聊以自慰似地喃喃道:真快!又是晌午时分了。 彭宗铭应道:廖师叔!前面不远就有家酒肆,咱们先用过午膳再说吧! 彭宗铭话未说完,吴碧影一双晶莹澄澈的美目,凝神睇看着前面,惊讶地\"咦\"了声。 吴碧影这份异样的神情,立刻引起彭宗铭和梁上客的注意,顺着她的眼神朝前看去,原来直街尽头处,一块十来丈方圆的空地上,聚集了一大堆人群! 彭宗铭童心未泯,好奇地道:唔!前面围了一大堆人在干嘛? 走在前面半步的吴碧影,转身朝彭宗铭笑了笑,道:咱们前去看看! 说着已纵步朝前走去。彭宗铭自然地跟在后面。 梁上客廖清瞪看他们后影一瞥,不耐烦而又无法劝阻,恨恨道:\"空肚子去瞧人家热闹,真是没罪受,倒要找罪受。 他嘴里这么说,两只脚还是跟在他们后面走去。 三人挤进人群堆,只见里面一个衣衫片片零碎的汉子,跌卧在地上,鲜血殷殷从周身各处流出来。 这汉子一边,站立了三个虎视眈眈的彪形大汉,其中一个手里还拿了一条细长的软鞭,鞭身上亦沾了丝丝血渍。 彭宗铭看得心里惊疑而不忍,悄声问身边的吴碧影道:影姊!敢情地上这汉子是小偷儿,所以才给这伙人打得这般模样! 吴碧影抬头朝四周围看的人掠过一瞥,摇头道:\"不像是小偷儿,即使是小偷儿亦不能惨无人道地把他鞭笞得这等样子,铭弟!你看,要是抓到一个小偷儿给人鞭打,四周围观望的人,该高兴才是,而这些人脸上,都显出悲愤之色。 他们两人嘴里左一声小偷儿,右一声小偷儿,把站在他们身后的梁上客廖清气得鼻孔里\"呼呼\"的鸟气直冒,猛地\"哼\"了声,拉了两人走出人群堆,气吼吼地道:小娃儿!出言不逊,目无尊长! 两人给梁上客廖清惊得莫名其妙,愣愣地怔住了半晌,最后还是彭宗铭会意过来,心道:咱们在说小偷儿,却忘了身后的廖师叔,他可是江湖上的贼祖宗,贼爷爷! 彭宗铭想到这里,不由咧嘴\"噗\"的笑出声来,带着揶揄的口吻,向梁上客道:廖师叔,偷人家东西的人,不叫他''小偷儿,您说叫他什么才是? 梁上客廖清涨江了脸,直瞪着眼,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睁大了一对怪眼,大声怒叱道:\"小娃儿!废话!咱空了肚子,可没有这股劲跟你闲扯! 说着,大步走在前面,进入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家酒肆里! 吴碧影见了她廖师叔这份窘态,不由\"噗\"地笑出声来! 彭宗铭、吴碧影跟了梁上客进入这家酒肆。 这时正值晌午时分,酒肆里买卖异常忙碌,店伙无暇接待他们,所以他们三人迳自走入酒肆里面靠墙边处,找了一张空的座位,各自坐下! 这时,梁上客廖清已吩咐店伙端上荤素数碟和一壶暖酒,似乎犹是余怒未熄,自己斟上满杯酒,\"咕咕\"喝了下去。 彭宗铭知道自己无意中得罪了这位廖师叔,一见他酒樽空下,急忙提起酒壶,替他酒杯里斟下满杯,嘴里赔罪似地道:廖师叔酒能提神,酒能化气,铭儿再替你斟上一杯! 突然,酒店门口传来一阵叱喝哄闹的声音,他心里一怔,放下酒壶转脸看时。 店门外涌进九个汉子。这些汉子一个个都长得獐目鼠耳,形相猥亵,店里众食客一见这伙人进来,脸上都显出一层憎厌而恐惧的神情……有的借故起身悄悄地离店而去。 老掌柜和一店伙计,见这伙汉子涌进店来,更生恐有所得罪似的,惶惶不安地上前接待。 呛琅琅!呛琅琅!\"连声大响,桌仰凳翻,杯盘坠地,一食客仓惶地退落到墙角处,这些汉子大摇大摆闯进店铺,敢情这时他们犹嫌走得不够舒畅,所以,一边走,一边手挥脚踢,把近身边的桌凳,向两边推去。 老掌柜脸色惨白,仍是陪着笑脸,躬着腰不迭声地颤声道:小老儿该死,不知众位爷们驾临,未有准备! 这时,其中一个汉子,挥手猛朝老掌柜推了把,粗声暴气地道:老头儿,噜苏些什么,还不快把酒菜送上来! 老掌柜的给这汉子猛推一把,站立不稳,仰天摔了一跤,又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退了下去。 这时,八九名汉子敞开嗓门,一阵得意的狂笑,接着就在店中央一张大圆桌上坐下来。 眼前这一幕映进正在余怒未熄的梁上客廖清眼里,他一对怪眼滴溜溜不住滚转,倏然怒意全消,却像在看一出极有趣的戏剧,两眼眨也不眨地看着。 彭宗铭、吴碧影他们在墙边一角的桌座上,虽然已知道眼前情形的大概,却是神色自如,静静打量这些人。其中有几个,正是方才街上行凶殴人的汉子。 彭宗铭心自忖道:这些家伙,分明是不务正业,鱼肉乡里的地痞流氓,此番遇着咱们就得要惩治他们一下! 彭宗铭想到这里,似乎在某种意识驱使下,旋首向梁上客廖清看了眼。 梁上客廖清却是一边饮酒,一边像在观赏一幕有趣戏剧似的,一会摇头,一会点头,……倏而皱眉,倏而舒颜。 这时,这八九名汉子,大吃大喝,风卷残云似的,很快将满桌的酒菜吃个精光,纷纷离开桌座,乱哄哄地要走出店门……。 其中有一名汉子,大声唤过老掌柜道:老头儿!吃喝多少,挂在你家大爷的账行啦! 老掌柜点头哈腰道:爷们来此,小老儿侍候不周,怎敢再收爷们的钱。 一众汉子一阵得意嚣张的狂笑,走向店门而去。 第82章 金钱与生命 梁上客廖清见这伙汉子走出了店门,忙不迭地从座凳站起,匆匆走向他们跟前。 这时,他突然像遇着一个殷切期待中的故友,无意中相遇而不胜稔熟,亲切地向他们道:\"怎么你们不多坐会儿,就走啦?\"话语间,显得惋惜、惆怅至极。 这八九名汉子蓦不防从酒肆里,闪出这么一个五短身材,精悍矫捷年有四五十岁身着玄黑衣衫的汉子,把自己这伙人挽留住,倒不胜意外地怔住了。 梁上客廖清脸上倏地展示一缕极友善的笑意,已找着可能是这伙人中带头的一个﹣﹣就是方才向老掌柜喝声记账的汉子,含笑道:你这位爷,别来多时,咱廖大可是常惦念您呢!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还真显出一副故友重逢,不胜眷恋的样子。 被梁上客廖清问候的汉子,一对眼珠瞪得胡桃般大,愕愕直看了他,一时间找不出该回答的话来。 梁上客廖清挥手朝里一拢,邀这伙汉子重又进入酒肆里,一边嘴里仿佛对对方不认识自己而遗憾至极地道:\"你这位爷真是贵人多忘事,自从那次您出手相助,打抱不平后,咱廖大可从没忘了您这份大恩,今日相见,该重重报答您才是啊? 说到这里,旋首朝衔尾重入酒肆,这些獐目鼠耳、猥亵不堪、令人见了憎厌的汉子,堆下满脸的笑,客气道:众位爷,千万别见外,这回由廖大作东,请诸位爷们大吃大喝一顿,略表一点心意。 这时,走在前头,给梁上客廖清说得浑身服帖的汉子,心里不由暗暗嘀咕不已。 梁上客廖清重又请这伙人在刚才那张圆桌上坐下,好像狗仗人势似的,大声唤过老掌柜道:呔,店伙老头儿,今日咱廖大请这几位爷,你尽管把店里上好酒菜取出来,稍有怠慢,对你不客气! 这时梁上客说话神情,俨然以富翁自居,狂傲至极。 店东老掌柜的并不欢迎这等买卖,可又不敢得罪,抬头朝梁上客看了眼,点头\"嗯\"了声。 梁上客廖清转身过来,朝这伙汉子阿谀献媚地频频问候。 这时,那位被梁上客恭维的汉子,心里虽然受用至极,可是亦不禁有几份狐疑,叫廖清在他边沿坐下,悄声问道:廖大!咱诸头三实在想不起咱们在什么地方见过的? 梁上客廖清听诸头三这汉子悄声问出这话,故意大声地答道:诸爷!您老真是贵人多忘事?那一天东家村,你带了数十名江湖弟兄,替咱廖大出口气,打了次架,咱把这事牢牢记在心里,您怎地忘记了呢? 诸头三听梁上客说出\"东家村\"这地名,脸上顿时拢出一片困惑迷惘之色。 可是诸头三乃地痞流氓之徒,听得对方在他脸上贴金,岂有不承认之理,所以就即点头不迭道:唔……唔……咱诸头三记起来啦,其实也算不了什么,你,你廖大何必常挂不安呢。 诸头三说到这里,昂颈挺胸,朝同桌上这些狐朋狗友拢过一瞥,抖出一份洋洋自得的威风。 在酒肆墙边桌座上的彭宗铭和吴碧影两人,见梁上客廖清引进这伙狗群狐党大吃大喝,心里困惑、奇怪至极。 吴碧影樱唇吻了吻,替梁上客抱怨不迭地道:廖师叔有钱没处花,找这些家伙大吃大喝,真划不来! 彭宗铭悄声道:\"廖师叔智计百出,可能又想出什么异想天开的怪主意来惩治他们! 他们两人在悄悄说话时,这张圆桌上梁上客廖清和诸头三等众汉子,却似相见恨晚,谈得十分投机。 这时梁上客廖清一摸嘴唇上端一撇短须,显得果敢、断定的道:\"诸爷,咱廖大话就这么说定啦……今晚,你带了江湖弟兄,在汉家坪集镇外东厢相候,替咱出了鸟气! 说到这里,口沫飞溅,却是豪气万丈地大声道:\"咱廖大可不在乎钱,到时定将重重酬谢,就是你诸爷带来的江湖弟兄,愈多愈好! 梁上客廖清话落到此,结束了这场谈话,显得很愉快地从桌座上站起,自诸头三开始在每个汉子跟前敬了一杯酒。 梁上客廖清替这伙汉子敬酒时,显得非常亲切,一手执杯,另一只手却轻拍对方胸肩或是胸腰处。 梁上客廖清向圆桌上众汉子敬酒一匝后,喜气洋洋地回到自己桌座上——如果注意的话,这时他腰袋处,满鼓鼓地好像装进很多东西似的,突出一团。 墙脚处一桌上的吴碧影,似乎很注意她廖师叔的动静,这时,她突然抿嘴\"噗\"地笑了一声! 彭宗铭诧异地悄声问道:影姊!你在笑什么? 吴碧影朝圆桌方向吻吻嘴,轻语道:铭弟!廖叔父付酒菜的钱有啦,说不定还能剩很多呢! 彭宗铭正要向她问时,梁上客廖清大声唤过老掌柜,道:店家老头儿!这里几位爷们吃喝了多少钱,快把账算来! 老掌柜不敢得罪廖清,轻\"嗯\"了声,倏地旋身从柜台取一纸已算妥的帐单递给廖清。 梁上客廖清接过帐单,醉眼模糊地瞟了眼(或许根本没有醉),随手从腰袋里掏出大堆银两,其中有大小不一的块银、碎银﹣﹣拨指算了算道:店家老头儿,这里有十来两银子,除了付酒菜帐外,剩下的全赏给你们啦! 梁上客这一出手,不但酒肆老掌柜错愕怔住,连圆桌上九名白吃白喝的地痞流氓,张嘴乍舌,愕愕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梁上客付过酒菜帐,倏地旋身向众汉子笑了笑,不屑一顾似地道:\"咱廖大今日作个小东,算不了什么! 说到这里,向诸头三道:诸爷,今晚的事可别忘了,在汉家坪集镇外东厢恭候,替咱廖大出口鸟气,江湖弟兄带得愈多愈好,事后咱廖大再重重酬劳! 诸头三猛拍了自己胸脯,慷慨激昂地大声道:廖大,你请咱喝这顿酒,咱们兄弟做定了,你的事就是咱诸头三的事。今晚咱带领大伙江湖弟兄来,为你廖大出气便是! 其余的一众汉子,显然被梁上客廖清的这顿酒宴和他阔绰的银钱出手所诱惑,纷纷磨拳擦掌,俱以效命廖清为荣。 这些地痞流氓给梁上客廖清涂上一嘴油味,醉醺醺地离开这家酒肆。梁上客廖清一摸腰袋里鼓起的一堆东西,\"噗\"的笑了声,回到彭宗铭、吴碧影的桌座上,朝他们俩看了眼,惬意地道:\"咱梁上客廖清生平从来不做亏本的事,今儿不但喝用的都有,晚上还可以瞧一出精彩绝伦的猴子戏! 梁上客朝彭宗铭示意地掠过一瞥。三人匆匆离开酒肆而去。 路上,吴碧影忍不住笑着问道:廖师叔!您在这些汉子身上捞到多少钱? 梁上客摸了摸自己腰袋不胜惋惜地道:这些地痞流氓身上哪儿会藏多少钱,向他们敬酒冷眼众多,下手不便,就捞不到多少钱! 吴碧影嘟了樱唇,不乐意地道:廖师叔!你怎地替他们付帐时,一出手就是十多两银子,太多啦! 梁上客一边走一边解释道:影儿!你真不懂事,受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些家伙打坏了这么多杯盘桌凳,也得赔上才是嘛! 这时,旁边的彭宗铭诧异地问道:廖师叔!今晚你把这些汉子堵到汉家堡集镇外,又将如何处置呢? 梁上客一摸唇上短须,含蓄地道:到时自有妙计,还需你小娃儿操心不成? 接着,若有所悟地轻吟了声,又道:咱们先到汉家坪集镇外,看过形势后再说! 汉家坪集镇贯通的直街,有东西两端通路,西边是崎岖曲折山径,东首乃是平坦大道,有疏落村庄数处,所以,众人所指汉家坪集镇外,乃是指东厢一端。 梁上客廖清带同彭宗铭、吴碧影来到汉家坪的东端郊外。梁上客在四周勘察一番,缓缓颔首道:这些地痞流氓,牛鬼蛇神,今晚叫他们来得去不得! 言落,指着官道两侧的茂盛的树林,向彭宗铭、吴碧影道:\"夜晚,你们两人藏身树林里,到时……\" 梁上客廖清接着就将夜晚进行的计划,详细告诉了他们。 夜晚,戌末亥初时刻,汉家坪集镇外一片漆黑。梁上客廖清单独一人,来往跳踱在官道上,等候着诸头三等这伙人来! 敢情这些龟孙,发现蜻蜓咬尾巴自己吃自己,上当受了骗,不来了吗? 梁上客廖清正焦急,远处魑魅游魂,鬼影幢幢走近大伙人,悠悠地传来叫声:廖大……廖大! 梁上客咧嘴惬意的\"嘻\"了一声,急忙轻\"嘘\"了声道:前面是不是诸爷——咱廖大在此恭候多时啦! 他话声甫落,心头微微一怔,忖道:诸头三这家伙,果然有点邪名堂,哪儿召来这么些牛鬼蛇神、地痞流氓? 诸头三走前一步,到梁上客廖清跟前,用手往后一拢,自傲不已地向梁上客道:廖大!咱诸某可没有失信吧?这些俱是咱诸头三江湖上兄弟。唔!你的仇家来了没有? 梁上客廖清点头不迭的称赞道:咱廖大旁的不说,看人是错不了哪里。咱早知道诸爷乃是一位极有义气的江湖朋友,所以,才重重拜托! 说到这里,指了官道边树林,又道:咱廖大仇家,越过这座树林,就在前面村落里。是个富家土财主! 诸头三听到下面一句,满意地轻\"哦\"了声……接着旋首向身后一众汉子道:喂!咱们替这个廖大出份力,到时管教你等不会吃亏! 说着,向廖清道:廖大,你在前面带路! 梁上客廖清显得畏缩怯惧地道:咱要前面带路,还用得请诸爷等江湖朋友前来?诸爷!您跟诸位爷们,从这里越过树林,看到第一幢大宅院子,就是啦! 诸头三点点头,道:廖大,你在此稍候,待诸某等进入。 说着,一声呼啸,带领了众牛鬼蛇神、江湖汉子窜进树林里。 梁上客廖清抬头看了他们消逝在树林里的后影,颔首\"噗\"地笑了声,倏地跃进树林另一端隐僻处。 不到片刻,梁上客廖清手里拿了一包东西,从树林跳出来,疾速地奔进方才这伙汉子进入的树林里! 这时,两个身着玄黑劲装,头脸蒙罩黑巾,身材矫捷的武生,正若虎入羊群般的扑向这伙牛鬼蛇神。 敢情这些地痞流氓,平时耀武扬威,吓唬良善乡民乃是一等能手,此番遇着武林真正高手,却是如卵击石,直被打得惨呼连天,余下尚未死伤倒地的,一个个抱头鼠窜。 梁上客廖清倏地拦住这伙人的去路,一手从袋包里取出数颗晶晶耀目的银锭,大声道:众位爷!咱廖大拿了银锭在这儿等候你们啦! 一众被杀退的江湖汉子,正欲亡命逃脱,突见梁上客廖清手里拿了晶亮耀眼的银子,拦住去路,不由一怔。 梁上客把手里的银子在这伙人前晃了晃,道:咱廖大做事最讲信用,义气。诸位爷们为了咱廖大打架拼命,咱廖大就大锭的银子伺候,要是谁临阵脱走,咱就不认账啦! 梁上客手里几锭银子,果然震得这些地痞流氓心里\"怦怦\"直跳,正欲亡命脱逃的刹那,这时震愕之下,贪婪地看了他手里银子,齐声道:廖大!咱们替你卖命就是啦。你快把银子送来! 梁上客廖清话处事做到,把五两小锭的银子,一锭锭的分发给他们,嘴里却是喃喃嘀咕地道:咱廖大争气不争财,花了钱叫小鬼来推磨! 这些汉子敢情被手里的银子所着了魔,没有注意听到梁上客的话,果然一个个掉头,又朝前面扑去。 彭宗铭、吴碧影脸蒙黑巾,手执宝剑\"唰唰唰\"地划出白练千端,银雾一片,杀得这些汉子叫苦连天。 这时,陆陆续续又有不少负伤不轻的汉子暴退下来,正要溜走脱逃时,梁上客如法炮制,大声唤住,道:喂!喂!别走啦!这里还有咱廖大银子酬谢呢! 这些满染鲜血、残肢负伤的汉子,听梁上客廖清呼唤,果然站住脚步,惊疑地朝廖大看着。 梁上客廖清\"嘻\"地一笑,把手里银子\"铮铮\"碰了几响,道:喂!爷们!劳苦功高,辛苦!咱廖大这里有银两孝敬你们啦! 他说出这话,果然奏了奇效,好些人一拐一拐走近他身边来。 梁上客廖清从袋包里,取出银子一锭锭分发给这些汉子,一边嘴里又是嘀咕不已道:钱真是怪东西,人见人爱,就是咱廖大不喜欢,它会害死人! 他把银两分发完后,突然心血来潮似的把袋包打开,露出大堆晶亮刺眼的块块纹银,抬头朝这伙负伤的汉子大声道:爷们!咱廖大善事做到底,送佛送上天,你等再上前,跟他打斗一场,替咱廖大出出这口鸟气,回来时,这些钱都是你们的啦! 这伙负伤的汉子,贪婪地朝梁上客袋里的银两看了眼,似乎金钱与生命之间,前者显得重要,齐声\"哼\"了下,其中一个还怀疑地问道:廖大!你说话可算数啊? 梁上客廖清拍了拍袋里的银两,似乎因着别人不信任自己,而带了份怒意的口吻道:咱廖大几时骗过你们啦! 这伙负伤的汉子,又朝袋包里大堆银两看了看,齐声道:\"要钱不要命,咱们再去拚一下!\"这些亡命之徒一拐一拐又扑上战场。这时彭宗铭和吴碧影已将这些激战中的地痞流氓,杀得落花流水,尸骨遍地。这些受梁上客银两诱惑重又上前的江湖汉子刚接上了彭宗铭和吴碧影厮杀中所猎取的对象。 彭宗铭和吴碧影见杀退下去的众汉子,突然又一拐一拐的上来,已知梁上客廖清使用的计谋。银剑相舞,指向这伙负伤汉子。青锋耀芒,剑光暴现,几响\"唰唰\"过去……一片凄厉哀嚎声哄起。眨眼间残肢断骨席地卷起。 第83章 江山楼 彭宗铭、吴碧影两人,将这些牛鬼蛇神、地痞流氓,全数歼灭在官道边的树林里。 两人去了掩脸黑巾。吴碧影看到遍地断肢残躯,血流成渠,惊疑不已道:铭弟!昨晚咱们杀了这么多人? 彭宗铭亦感到惊疑至极,也朝地上尸体环顾一圈。 他正举目环看,突见梁上客廖清一手拿着一只布袋,偻了腰,好像拾荒捡垃圾似的,另一只手在这些尸体里捡拾东西。 彭宗铭心里一奇,转首向吴碧影道:影姊!你看廖师叔在干嘛?偻了腰,在尸体边拾什么东西似的! 两人走到梁上客廖清跟前,梁上客正喃喃地说道:借了.人家东西,还要还人家,真烦! 两人听得一怔。彭宗铭诧异地问道:廖师叔,您借人家什么东西? 梁上客廖清一手从尸体掌心拨落一锭纹银,嘴里还是喃喃诅咒似地道:\"真是死要钱,死了还不肯把手里的银子放下来! 吴碧影睁大了一对品莹美目,惊奇地大声追问道:\"廖师叔,您借了人家什么东西嘛? 梁上客廖清抬头朝她笑了笑,把从尸体手上拨下的银子,在吴碧影面前扬了扬,郑重其事地道:这是库银,官家库银。借了不还,你廖师叔脑袋要搬家的! 彭宗铭道:廖师叔,您借官家库银干吗? 梁上客廖清指了遍地的尸首道:\"就用在他们身上嘛!\"彭宗铭和吴碧影听得困惑至极。俩人睁大了眼,瞪看着梁上客廖清,不知如何问下去才是。 梁上客廖清偻了腰,把尸体手上的银子一锭锭放进布袋里,仿佛完成了什么事,轻松之间含了一份疲倦的神情,缓缓地接着道:这些地痞流氓要钱不要命,咱要是没有大堆银子作鱼饵,可没有办法把他们全送往阎罗王处。现在事情妥啦!还得把他们手里的银子拿回来,送回官家银库去! 两人听梁上客廖清说这话,虽有几分会意,但也不十分清楚,梁上客抬头向他们笑了笑,接着就把方才重赏这批流氓汉子银两,要他们卖命送死,负伤上前激战的一段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彭宗铭听得啼笑皆非,心道:廖师叔真是诡计多端,偏就给他想出这么一个异想天开的法子出来。 吴碧影听得花枝乱颤,好一阵\"痴痴\"娇笑不已。笑声落后,才惊疑地问道:!廖师叔!这些官家库银您是什么时候去拿来的?! 梁上客廖清忙不迭地在检点布袋里的库银,突然用衣袖拭了拭头脸上汗珠,叫苦不已地道:\"该死!怎地会少了三十两,难道这些牛鬼蛇神,真的还把阳间银两带到阴曹地府去使用啦! 彭宗铭见他这份焦急模样,心里想笑,又有点替他不安,便道:廖师叔,别着急!恐怕藏在尸体身边吧。咱们再找找。 吴碧影娥眉微皱,道:廖师叔!反正这是你摸暗径、走黑道得来的东西,少了点又有什么关系? 梁上客搔首不安地道:\"小娃儿!你真不知道,这些库银上都烙下官家大印,如果真是这些地痞流氓带往阴曹地府使用,倒也误不了大事,就怕这些官银流入民间,乡民使用,给官家查到,这可惨啦!少不得要脑袋搬家! 两人听梁上客此说,觉得事情有点严重,所以,帮梁上客廖清分头在尸体身边寻找起来。 彭宗铭和吴碧影掀翻尸体寻找银两时,梁上客廖清冒了满头大汗,在寻找够凑数的三十两银子。 这时,彭宗铭、吴碧影、梁上客廖清,几乎在同一时间里,前后\"哦\"的惊呼了声! 梁上客廖清抬头瞪了两人一眼,问道:你们大呼小叫的干嘛? 彭宗铭和吴碧影相互对看了一眼,彭宗铭指了一具掀转过来的尸体右臂的臂弯上端道:廖师叔,您看这是什么? 吴碧影、梁上客廖清两人巡目过处,蓦被错愕怔住。吴碧影惊疑不已的指着身沿的一具尸体手臂上,道:\"铭弟!这具尸体的手臂上,也有这么一个记号! 这时,梁上客廖清仔细看了一瞥面前尸首,道:奇怪那具尸体的手臂上也有这么五朵梅花的记号! 彭宗铭诧异而有所会悟地道:\"廖师叔,这些江湖汉子的手臂上,都烙有五朵梅花的印子,分明是江湖一种帮会的暗记。您久闯江湖,听说过有关这五朵梅花的渊源吗? 梁上客廖清仿佛进入一个深悠的沉思中,却又探索不出一个明确的决定,没有正面回答彭宗铭,却是岔开话题大声道:\"小娃儿!别问那么多!快寻找失掉的三十两官银,待会儿官道上行人发现树林出了这么多人命案,那还了得! 彭宗铭压下一个沉闷的疑团,点头\"嗯\"了声。 这时吴碧影突然惊\"哦\"了声,从树根处捡起二锭拾两的银块,一手递给梁上客廖清道:\"廖师叔!这里是二十两,再找着十两官银就行啦! 梁上客赞许似地道:\"影儿!你胆量愈来愈大啦,过去在乌鼠岭,看到棺林里一具分尸,吓得什么似的,现在见到这么多尸体,居然一点都不怕了! 梁上客话没说完,彭宗铭突然惊愕地道:廖师叔,您看这具尸体嘴里衔了一块什么东西? 梁上客廖清走前一看,气呼呼的在死人脸上\"啪啪\"刮了两个巴掌,一手撬开死人牙齿,挖出一锭拾两官银,恨恨地道:\"你这小子真是死要钱!人家说金钱本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竟嘴里衔了拾两官银,到阴曹地府应卯报到,害得你家爷爷找了半天! 梁上客廖清找得这三十两官银后,一边包扎布袋,一边向两人道:\"昨天下午趁你们俩卿卿我我,谈体已话时,咱到官府衙门里去了一次,借用了这些官银,要是今儿不送去的话,咱可就害人不浅啦,看管库银的这几个芝麻官儿,少不得要脑袋搬家!出树林后,你们两个在官道边等候,咱把这些库银送回后,马上就回来! 梁上客廖清背起装满银子的布袋,先离开树林。 彭宗铭和吴碧影走出树林,这时两人又已换了农家妆饰,所以并未引起官道往来的行人注意! 过不多时,梁上客廖清自汉家坪方向,摇摇摆摆走近前来。 三人离开汉家坪后,顺着陕南官道,朝东端而来。这日,来到陕、鄂交界的双河湾集镇。 这里双河湾,虽是一处集镇所在,因位于陕、鄂交境的往来孔隘,所以,人众熙攘,店铺林立,显得异常热闹! 三人来到双河湾时,已是晌午时分。在镇上直街闹处,三人发现一幢建筑宏伟,屋建双楼的酒店,门首匾牌写有\"江山楼\"三字。 梁上客廖清旋首向二人笑了笑,道:\"铭儿!影儿!咱们沿途上来,吃的菜羹粗肴,喝的是酸辣苦酒,嘴里淡得分不出味道啦,这里江山楼看来倒是一个吃喝的好去处。咱们就在这里打打牙祭如何? 吴碧影脆笑了声,道:廖师叔!要吃就吃嘛,干嘛又说出这么些理由呢! 彭宗铭、廖清大步进入江山楼酒楼,廖清嘴里还在嘀咕不已道:这年头儿人心大变啦,若要好,只有老做小。 三人落座后,梁上客廖清已吩咐店伙端上可口荤素数碟和一壶暖酒。这时彭宗铭仿佛有咽不下的疑团哽在喉咙里,忍不住向梁上客问道:廖师叔,您……您方才说若要好,老做小,这是什么意思? 梁上客廖清骤然听彭宗铭问出这话,愣了半晌,最后,只有睁大了眼,嘟嘴\"哼\"了声,岔开话题,向彭宗铭道:小娃儿!没出息,这话都听不懂! 彭宗铭给他说得羞窘不已。旁边的吴碧影见廖师叔刁难彭宗铭,吹了吻二片红菱似的樱唇,不平地道:\"廖师叔!您说别人没出息,听不懂这话,您怎地不解释出来听听呢? 梁上客廖清见吴碧影帮了彭宗铭说话,气得两眼直瞪,猛喝了一大口酒,冷冷道:姑娘家还没进婆家大门,就帮了汉子说话,真是少见! 说到这里,不顾吴碧影粉脸含嗔,娇羞不已,大声向彭宗铭道:\"小娃儿,你娶婆娘生了小子,你的小子,再给你添了个孙子,到时你含饴弄孙,是祖爷爷啦,可是你要记住,若要好,老做小。每天替你婆娘倒尿盆,替你小子洗尿布,这样才会有合家欢乐,老做小的道理就在这里! 彭宗铭见梁上客廖清疯疯癫癫乱说一气,窘得满面通红。 酒楼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鼎沸嘈杂的声音,四周随即围拢起大堆的人。这阵骤来的声响,顿时把店铺里酒客的话语压低下来。 彭宗铭抬头朝店门外看去,只见这家江山楼老掌柜的,向一个身穿千孔百疮、褴楼破衣的老要饭,在打拱作揖,一边喃喃不住地说道:\"要饭爷,小店买卖虽大,可是孝敬您这份银子,亦不能算少啦,您老人家换换别家吧! 彭宗铭听得心里一奇,嘀咕地忖道:称要饭的叫爷爷,难怪廖师叔要做贼祖宗啦! 吴碧影睁大了一对晶莹美目,亦正惊愕出神地凝看着店门处,嘴里惊奇不已的向大口饮酒的梁上客道:\"廖师叔!这老要饭长得好怕人!颈脖上还绕了一条比手臂还粗的大蛇,唔!老掌柜给他银子,他还不要呢! 梁上客听到\"蛇\"字顿时酒意惊醒了一半。 须知,过去梁上客廖清和痴婆子薛玲玲、彭宗铭两人,往豫西外方山鹿鸣峰,会见离魂魔娘郑喜,在七星岩吓破了胆,所以,听到\"蛇\"字不禁又胆寒起来。 他站了起来,瞪眼朝门外处看了眼。 这时,门口处的老要饭把两手衣袖卷到齐肩处,故意耍弄这条红信吞吐的大蛇,嘴里\"哼哼\"着狞笑不已! 大蛇昂头吐信,吓得围观的人,纷纷四下逃开。老要饭大步要走进江山楼店铺里来。这时座上食客,吓得纷纷离座退出去。 老掌柜又惊、又怕,只有跪在地上,连连央求。 这时,吴碧影\"哦\"地惊呼了声,悄悄地道:奇怪,这老要饭右手臂上端,亦烙了一个五朵梅花的暗记! 她在说话时,彭宗铭似乎已猜出这老要饭来江山楼用意,廖清霍地一惊道:\"哦!又是五朵梅花,难道……\" 梁上客廖清话未中落,彭宗铭见这老要饭狂傲狰狞之态,已激起侠胆义肠,\"嗤\"声薄叱,身若一缕流云轻烟,从桌座扶遥暴进,败絮枯叶似的落在老要饭的跟前。 他横身拦住要饭的,厉声道:布赐求助,岂能强行!忒以罔顾法纪,目中无人! 彭宗铭这套轻功身法展出,惊世骇俗,闯进店门的老要饭,身形暴退二步,满脸露出困惑、惊疑之色。 老要饭眼皮一翻,闪出两道凌厉阴毒的光芒,冷冷道:尊驾何人,要插手管咱老要饭蛇翁沙天郎的闲事? 彭宗铭身后座桌上的梁上客廖清,听到\"蛇翁沙天郎\"名号,若有所思地轻\"哦\"了声。 彭宗铭不屑一顾的\"哼\"了声,厉声冷冷地道:\"天下事,自有天下人管。你老头儿暴虐不仁,祸害百姓,此番遇着小爷彭宗铭,就得要教训你一下! 蛇翁沙天郎听这农家打扮的少年,自称\"彭宗铭\",神情之间显得微微一怔,去掉三分愤怒、诧异,惊疑地道:你……你是彭宗铭? 彭宗铭星眸闪出二缕冷电般的凌芒,厉声道:小爷是不是彭宗铭,你不用管!你既来此江山楼强行诈欺,想来手下自有几分能耐,你尽可露出几手,否则,休怨小爷出手无情! 蛇翁沙天郎给彭宗铭这几句话,说得握拳透爪,激怒涌起,一阵狰狞狂笑,右臂挥舞过处,\"唰\"的掠风声起,手臂粗的大蛇,猛朝彭宗铭头顶袭来。 彭宗铭挪身游走,犹若魅魑游魂,一声薄叱过处,一瞥身形已闪到蛇翁沙天郎背后。右手疾吐,横掌切下。 陡然,一缕惨厉声起,鲜血四溅。蛇翁沙天郎一条左臂齐肩处,硬生生的遭彭宗铭横掌切断。这时,坐在座上的梁上客廖清见彭宗铭出手尖厉,蓦地心血来潮似的大声\"哦\"的惊呼了一声,大声道:小娃儿!有你这一手! 彭宗铭出手切断蛇翁沙天郎左臂,正欲追招进逼时,陡闻梁上客一声惊呼,不由稍顿了下…… 就在这霎眼刹那间,蛇翁沙天郎一声惨啸,夺门飞走。 彭宗铭惊愕之余,竟把蛇翁沙天郎漏网拖走。他抬头朝梁上客看了一眼,正要采取某种行动时,梁上客廖清声唤住道:铭儿!穷寇莫追!反正你已负上这笔恩怨债啦,还怕没机会找着他! 彭宗铭只有转身回到座上。吴碧影睁大了一对晶莹美目,·困惑不已地看着他! 这时,这位江山楼老掌柜的,敢情知道这桌上男女三人,乃是身怀绝艺的江湖高人,急忙上前拜谢一番,立即吩咐店伙摆上丰盛筵席,宴请他们三人。 昊碧影惊奇不已地向梁上客廖清道:廖师叔!天下怎会有这么凶的要饭的人? 梁上客还没回答,老掌柜的一边殷勤劝酒,一边接口道:姑娘!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以前小老儿亦未曾会想到会有这等怪事,可是近时来双河湾镇上,常有这等事发生。据行商旅客说,离陕东进入鄂境后,这等穷凶恶极要饭的,更是时常会遇到。 旁边彭宗铭听得不由惊愕不已,道:照此说来,难道就没有官家来制裁他们? 老掌柜摇头叹息道:吃衙门饭的官员们,谁不是携家带眷,谁愿意跟这些亡命之徒舍命赌死呢?江湖上传闻说这些穷要饭的,都有点来历呢! 第84章 丐帮分裂 三人在江山楼用过午膳,离开了双河湾镇,顺着官道向东而来。 出双河湾后的官道,一边是削壁陡立的峰麓,一边是葳蕤茂盛的丛林。蔚蓝天空,浮飘着朵朵白云,洒下一片暖阳。 梁上客廖清嘴里哼着不成调歌,摇摇摆摆走在前面。彭宗铭和吴碧影俩边走,边喁喁地细谈着。 蓦地,官道边的树林里,撩起一缕激厉长啸。 三人一怔,正欲采取某种行动,树林浓荫处已射出一蓬暗器。其间有枣核镖、三寸银梭、铁菱角、菩提针、熬毒铁燕、白虎钉、铁莲子、羽箭、丧门钉…… 以这等的袭击手法,显然出于极多的江湖人物,而受到他们围袭的人,饶是武林高手,也有遭着凶险的危险。 就在刹那间,彭宗铭叫声:不好! 音语未落,掌力疾吐,以浑厚而不伤内腑的掌劲,猛朝梁上客廖清背后劈去,把他身形震出六七丈远处。 几乎在同一时间,双足疾地一点,右臂挽起吴碧影纤腰,腾身纵起五尺。 向梁上客廖清推出的掌风余劲,划出一股激厉无比的劲风,挡住各门暗器袭来的冲力。 梁上客廖清给彭宗铭浑厚无比的掌劲推来,虽然不伤内腑,可是这股猛劲已够他受的,一声怪叫:\"啊唷!我的妈!\"身形震飞落地,摔在地上! 彭宗铭和吴碧影身形双双腾飞降落地尘之际,疾速亮出宝剑,应付急变。 树林浓荫处呼啸声落,各式暗器飞出后,似乎在等待着对方变化,而宁静死寂了片刻! 这时,突然一阵粗暴的叱吼声起,扑出大群衣着诡异的汉子——有的疾服劲装武生打扮,有的腰束短挂农家妆饰,其中大部份,却是衣衫褴褛,满脸油腻,都是穷家帮中要饭的。 扑自树林荫处的这伙汉子,敢情还不是江湖等闲之辈,身法矫捷,手执各式兵刃,除了刀剑外,尚有使用如狼牙棒、吴钩剑、柳叶双刀、火头钩、判官笔、哨子棍等精研独到的武器。 彭宗铭身形甫沾地尘,吴碧影跃身纵离他臂怀,他即舌绽春雷,一响叱喝声中,手执飞龙游虹剑,使出学自痴婆子薛玲玲所传秘门绝学倒转乾坤三五七精湛剑术! 日彭宗铭迭逢奇遇,一身内家造诣,虽年值少艾,已抵不可思议之境,所以,这套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使出,可说已在痴婆子薛玲玲之上。 彭宗铭手执飞龙游虹剑,剑身过处,一片紫电青霜,粼粼光波。旋身圈舞,席地涌起一股砭骨刺肤劲风,朝向这伙汉子所递来的各式兵刃,硬招接上。 彭宗铭一招递满,四周响起了一阵\"呛琅琅!\"断金裂铁的声响。 所有涌向彭宗铭身旁的各式兵刃,仿佛卵击山石似的,纷纷自行折断。 彭宗铭\"嗤\"声薄叱,剑走身前,以疾速无伦的手法,接演倒转乾坤三五七中安禅归真,转乾坤七式的末尾\"日浴海天\"、\"华狱飞峰\"、\"金真归穴\"三招式。 碎金裂铁音响甫落,惨厉刺耳哀号声接起。 艳阳下的官道上陡然涌起一团血雾,青锋耀芒,剑光闪射之间,断肢残骨,片片飘飞。 彭宗铭三招甫落,这批涌自树林的汉子,已死伤八九。这时,吴碧影把摔倒地上的梁上客廖清搀扶起来! 梁上客一手揉摸自己满沾尘埃的头额,忿忿不已的道:\"小鬼!目无尊长,吃里扒外,竟向咱廖清下起毒手来了!可恨!可恨! 吴碧影纤手指着前面血流殷殷、尸骨纵横处,解释般地道:廖师叔!别怨错人啦!要不是铭弟在您背后推出一掌,您……您早已丧命在这些暗器下了。 这时,彭宗铭把这些汉子,除了极少数漏网拖走外,已扫荡殆尽。 梁上客廖清一手摸额,一手揉腰,一边仿佛要证实吴碧影话似的,折了腰,在找尸体边沿的各种暗器。 嘴里喃喃嘀咕地道:这是铁莲子……这是丧门钉……这是羽箭……哦!还有三寸银梭,枣核镖……! 喃喃声落,突然惊呼道:哎唷,……我的妈,这是熬毒铁燕,要是给它击着,子不到午,午不到子,可要完蛋啦! 说到这里,仿佛要彭宗铭、吴碧影同样有这份惊奇似的道:你们俩娃儿,快来看! 梁上客说到这里抬头时,吴碧影走近在彭宗铭身边,两人正睁大了眼,在看地上一具尸体。 梁上客见他们俩神情,不乐意似地轻\"哼\"了声,一边缓步走来,一边嘴里喋喋不休地道:\"你们这两个娃儿,少见多怪,死人有什么好看!敢情还是你们相识的? 吴碧影娇声道:廖师叔,您来看嘛,这里死尸的右臂上,怎地也烙着五朵梅花? 梁上客移步走近尸体跟前,抓起尸体的手臂,凝神细看了半晌,又复朝尸体衣衫看了,搔首喃喃地道:\"这家伙衣衫褴褛是个要饭的,看来是丐帮里弟子,这事该找酒丐康武问过才知道! 吴碧影睁大了一对晶莹美目,惊奇地问道:廖师叔!康老前辈怎会知道这事? 梁上客廖清瞪看了她一眼,薄责道:娃儿!你有眼不识泰山,酒丐康武乃是当今武林、天下丐帮的帮主,他身为一帮之主,当然该知道丐帮各辈弟子的动静! 彭宗铭若有所思地接上道:廖师叔!据铭儿看来,这次官道围袭的这些人,都和江山楼断臂的蛇翁沙天郎有关系! 梁上客廖清看了他一眼,大声道:这还用你说吗?难道凭空会掉下这么些仇家,来跟咱们拼命? 旁边的吴碧影接问道:酒丐康武乃是武林中正派人物,丐帮素为江湖上所称颂,怎地会有蛇翁沙天郎等败类? 梁上客廖清朝四周看了眼,并未回答吴碧影,却大声道:光天化日,官道上死了这么多人,还有那些留了半气没有归天的,要是官家发现,这桩人命官司可打定了,你俩小娃儿还不赶快走? 说着,两手牵了彭宗铭、吴碧影,急速离去。 三人这一走,亦不知走了多少路,经过几处村落、集镇,直到傍晚时分,才抵达一处山麓小镇,在直街一处,找了一家客店,歇息下来。 这里是鄂西偏北的青峰岩小镇,三人所在的那家同昌客店,却是这镇上唯一的招商客栈,里面布置简陋,三人租了大小二间客房,吴碧影独居一室,梁上客和彭宗铭合住一间较大的客房。 吴碧影体质娇弱,沿途奔波辛苦,这时,躺落床上,很快熟睡过去。 邻房的梁上客廖清和彭宗铭分卧在两床榻上,彭宗铭仰卧床上,由薄板相隔的邻房,传来吴碧影缕缕均匀的呼吸声。撩起他无限的绮思、愁念。 他希望此番来鄂北,不要遭着意外挫折,很顺利地在老河口三官集欧庄,找着欧振天父女俩,了却他与欧婉丽之间的一段不了之情。 彭宗铭思潮万千,剪不断、理还乱。突然,耳边传来一缕极轻微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他一怔,旋首往声响音源看去。 梁上客廖清不知什么时候,从床上坐起,半蹲半跪,翘了大臀面朝了薄板隔墙,似乎正在偷窥邻房一桩极有趣的事情……! 彭宗铭看得啼笑皆非,却又无法出言阻止,只有愣直了眼,看着他的后影。 梁上客廖清似乎正看得津津有味。 半晌,梁上客旋首向彭宗铭含笑地招了招手,邀他参与这桩极有兴趣的活动。 彭宗铭拉长了脸,朝他苦笑了下,显然这是不太道德的事。 梁上客廖清一边向彭宗铭招手,一边转头又朝板墙缝隙里看去。 彭宗铭童心未泯,遇事好奇,见梁上客连连挥手相招,不由给他逗得狐疑不安,也生出兴趣。 他轻轻来到梁上客床榻上,梁上客廖清旋首朝他含蓄地笑了笑,倏地指了方才自己窥看的板壁孔缝点了点头。 彭宗铭困惑不已地向他掠过一瞥,就凑上板壁孔缝,朝邻房看去。 他这一看,一张俊脸骤然通红,转身嚅嚅地向梁上客道:廖师叔,这有什么好看嘛! 说到这里,却又疑奇地悄声问道:廖师叔!这老头儿白发嶓嶓,却脸肤嫩白的像稚童少女,而且还脱得一丝不挂,赤身裸体地在挥舞一口木剑,他在干吗呀? 梁上客廖清已看得过瘾,所以听彭宗铭此问,打了个哈欠,不耐烦似地道:小娃儿,时间不早啦,有话明天再讲睡吧! 彭宗铭怀了满腹疑窦,爬上自己床榻睡下。 他们俩这一睡,直到日上三竿,吴碧影在外面敲门,才醒过来。 三人离开青峰岩小镇后,绕向北行。梁上客廖清边走边道:\"快到老河口啦。要是今儿晚上不到,明天午前错不了。 说到这里,喃喃道:踏破铁鞋无处找,得来全不费工夫。希望欧老儿离开百拉峰芥石镇后,就得了场重病,一直在三官集欧庄息养。这样咱们一去就找着! 彭宗铭听着满不是味道,虽然没有吭声,却是朝了他后背瞪了一眼。 这三人经过一处村庄时,蓦地传来一阵叱喝殴打的声音,原来在村后一块广场上,十来个衣衫褴楼要饭的扑在一起扭打。 彭宗铭好奇地趋步往前看时,有八九名年岁稍轻的乞儿,在殴打三个老年要饭的。 彭宗铭见这批乞儿以强欺弱,不禁激起一份侠义心肠,大步上前要把他喝住。这时,其间一个殴打者中年岁稍轻的要饭的,一见彭宗铭过来,猛朝他形相盯看过半晌,撮唇一呼啸,这些年轻要饭的,纷纷拔腿飞奔逸去。 这时,梁上客和吴碧影已走近前来,三个遭殴打的老要饭,抬头亦朝彭宗铭看了一眼,执礼甚恭地谢了声,才缓缓走去。 梁上客廖清看着地上他们方才殴打时留下的一滩血渍,摇头轻叹了口气。 吴碧影突然又向梁上客问道:廖师叔!丐帮既为江湖中人所称颂,怎地又会有蛇翁沙天郎等这些人? 说着时,她向地面留下的这滩血看了眼,怀疑地又道:今儿这些要饭的自相斗杀,会不会与蛇翁沙天郎等有关系? 吴碧影语落此时,彭宗铭突然想起方才这些要饭的对自己离奇怪状的情形,也不由轻\"哦\"了声。 梁上客廖清听吴碧影问出这话,深感惊异抬头朝她看了眼,接着仿佛沉入悠远的沉思往事中,缓缓地道:这是江湖中昔年一桩骇人秘闻。丐帮分有赤衣丐和白衣丐两类。 梁上客话语未落,吴碧影插嘴问道:廖师叔!要饭的所穿衣衫,还有其他分别? 梁上客廖清不耐烦地道:丐帮中分赤衣丐、白衣丐,是他们自己帮会中的暗语,并不是指他们所穿着的衣衫。 说到这里,微微朝她瞅了一眼,接着道:\"丐帮中赤衣丐,平素求人布赐,安分守己,且暗中行道江湖,做了不少善事,至于白衣丐……\" 梁上客话刚落到此,吴碧影忍不住又接上道:廖师叔!白衣丐该是像蛇翁沙天郎等这伙人啦? 旁边彭宗铭豁然所悟的接着道:酒丐康武老前辈是赤衣丐中带头人物,于是就将白衣丐击败,做了现在穷丐帮的帮主,廖师叔,是不是? 梁上客廖清听彭宗铭此话,道:行啦,不用咱说啦!你们俩娃儿料事如神,咱们可不必费劲费力再说啦! 吴碧影抿唇\"噗\"地笑了声。彭宗铭却是不厌其烦地接着问道:廖师叔,丐帮中白衣丐是如何被摆平的? 梁上客廖清朝他们两人看了眼,接着道:当时白衣丐的暴行,令人发指,不胜枚举,不但丐帮中各辈人惊怒已极,还引起武林中正派人士所共愤。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桩极重要事似的,含蓄地向彭宗铭道:是啦!那时你那位准岳父儒侠欧老儿,亦曾参与这事,想不到事隔多年,竟会死灰复燃! 梁上客廖清喃喃语声未落,彭宗铭听得心头一震,忖道:欧伯父金盆洗手,息隐武林多年,想不到还有这伙仇家! 第85章 花丛奇遇 彭宗铭想到这里,本想问梁上客廖清,这次儒侠欧振天重入武林,会不会引起丐帮中白衣丐对他有所企谋。 这话刚欲从他嘴里吐出,忽地又把它咽下肚里。只见他愣直了眼,不胜困惑地看了梁上客一眼。 这时,梁上客廖清若有所思地低头沉思半晌,抬头向彭宗铭、吴碧影看了看,关怀地道:\"这么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穿了农家土布大褂,太,太那个了。影儿,铭儿,还是换上你们的疾服劲装吧,哦!对啦,再把脸扮漂亮些,咱老头儿跟你们走在一起,也能沾不少光呢! 吴碧影给他说得粉脸一红,轻轻地\"啐\"了声。 彭宗铭起初亦感到疑惑不解,继后一想,才恍然会悟过来,心道:\"廖师叔说话,偏爱拐弯抹角。\"两人脱下农家大褂,换上疾服劲装,这时又恢复英姿挺拔的本来面目。 出了村落后,行不多时,在官道边沿山麓处,便看到一座硕大无比的花圃,里面嫣红姹紫,群芳争妍。 吴碧影看得欣愉不已,向彭宗铭道:铭弟!你看前面花圃里花多美! 说到这里,一张菱角小嘴,含了一缕娇憨的笑容,又道,铭弟!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技,咱们去折几朵好不好! 说着,牵着彭宗铭往花圃奔去。 梁上客廖清紧皱着眉,喃喃道:小女娃!断章取义,竟把这两句诗,用在这花上,花圃里这几朵花可遭殃了! 两人来到花圃的竹篱外,正欲进去,女儿家细心,秀目眺看了花圃里,轻\"嘘\"了声,悄声道:铭弟!花圃里有人呢,咱们稍待一会! 彭宗铭抬头朝里看时,不由暗暗一怔,心道:怎地他也在这里,他在干吗? 这时,梁上客廖清走到他们身边,彭宗铭悄声道:\"廖师叔,您看这老头在干吗?手里拿了一双竹筷……\" 梁上客廖清一看之下,不禁心里一震。 原来这就是在青峰岩小镇,跟梁上客廖清和彭宗铭在同昌客店贴邻投宿,赤身裸体在客房里挥舞木剑的那老汉! 这时只见他一手拿了竹筷,聚精会神在花丛深处,用竹筷在钳黄蜂,只见他出手不落空,一只一只钳进布袋里。 吴碧影看得惊疑不已,悄声问梁上客道:廖师叔!这老头儿用竹筷钳了黄蜂放进布袋里,这干嘛呀? 其实梁上客廖清看得惊愕不已的,倒不是他在钳黄蜂的事,而是这老汉居然能用一双竹筷,出手不空地钳住离隔数寸,翩翩飞舞的黄蜂,就凭这一手,如若没有炉火纯青的内家造诣,极难使展出的。 敢情,这老头儿用竹筷钳挟黄蜂处,正是花丛蜂蜜醇厚所在,老头儿正在举筷钳挟时,陡然\"嗡嗡\"作声,飞来大群黄蜂。 这时,老头儿仿佛鱼翁张网,等着大堆鱼群游来似的,咧嘴\"嘻嘻\"一笑,只见他竹筷闪动,映成一片影幕晃动,就在刹眼间,翩翩飞舞的黄蜂片只不剩,尽数给他钳入布袋里。 花圃篱笆外,直把暗中窥看的彭宗铭等三人看得叹为观止,惊奇不已。 老头儿用竹筷这一出手,眨眼间把黄蜂装满斗米的布袋,对篱笆外有人窥看,则仿佛浑然不知似的一拐一拐从花圃的另一角出去了。 这时彭宗铭见老头儿离开花圃后,惊愕不已地问梁上客道:\"廖师叔!这老汉竹筷一绝,演得出奇,分明是风尘隐侠之流,你听说过今日武林上,有这样一位人物? 彭宗铭问出这话时,他正搔首扶颈在沉思这问题,所以,摇头轻\"哦\"了声,并没答出话来。 这时,他抬头朝官道转角处那手提了满袋黄蜂的怪老头后影看了眼,急促地道,\"小娃儿!别问得那么多,咱们暗中衔尾随去,……看看究竟再说! 说着,朝怪老儿身后蹑步跟去。 彭宗铭困惑地朝梁上客看了看,同着吴碧影亦跟了前去。路上,他好奇地问吴碧影道:影姊!大黄蜂有什么用处? 吴碧影边走边笑了笑,道:黄蜂会产蜜哦!对了!它还会咬人,给他咬着,就会起个红肿的大疙瘩! 三人暗中追踪这怪老儿走,到斜阳西下傍晚时分,来到一处颇热闹的小镇上,只见他拐弯抹角,在这小镇牲口市场里,买了一头甫落母胎的乳猪,然后一手提了藏满黄蜂的布袋、一手抱了这头乳猪,投进一家客店里! 三人看得惊疑嘀咕不已,不知这位白发嶓嶓,皮肤稚嫩的怪老儿,在搞什么玄虚。 和灿梁上客廖清见他投入横巷静僻处一家客店里,忙不迭的朝彭宗铭、吴碧影示意一瞥,也衔尾跟进。 敢情这家客店这时已仅剩下一处厢间,和里面二间的三客房,怪老儿进店后落宿在外客房里,彭宗铭等三人只有留宿分住在里面的二间客房里。 夜晚,吴碧影独住一间,彭宗铭和梁上客廖清合住一室。这时彭宗铭禁不住又问道:廖师叔,你行道江湖多年,记得有像方才怪老儿这样的人物? 梁上客廖清仿佛给他问得不耐烦似的,抬头瞪了他一眼,一边脱衣就寝,一边喃喃道:\"小娃儿!婆婆妈妈似的问得真叫人心烦,天下之大,你我不啻是苍海一枚绣花针,人外有高人,山外有高山。你廖师叔就是官家的地保,也不会知道得这么的清楚嘛!再说有些风尘隐侠之流,只闻其名,不知其人,即使咱们当面见到,没有攀谈前,怎的会知他是何许人呢? 彭宗铭脸一红,点头轻\"嗯\"了声,又问道:\"廖师叔!当今武林除了恩师半脸神尼昭元师太,师叔紫云羽士肖大尹,和烟酒茶客痴癫僧、武林双奇,还有不少高手吧? 梁上客廖清经他问得厌烦起来,刚偎进被窝里的脑袋,陡然伸了出来,掩嘴打了个哈欠,道:\"小娃儿,聪明脸孔笨肚肠,你准岳父儒侠欧老儿,难道不能算是一位高人啦?还有咱师兄苍松睡客罗奇。 至于烟酒茶客痴癫僧,双奇三怪四修罗的名号,因咱们这些老不死,喜欢多管闲事,江湖上人才给咱们排下这些名号。 所以,除了咱们这伙人外,江湖上还不乏高手能人,风尘隐侠呢! 梁上客说到这里,仿佛知道他还要继续追问下去似的,接着道:\"今日武林上,堪称翘楚之流的前辈人物,在大西南威镇蜀、滇、黔的有位''铁剑定魄''孙浩东,可惜这位老人家近来好像在江湖上遭到某种刺激似的,突然金盆洗手,息隐下来! 在大江南北来说,亦有一位杰出的武林前辈,据说这位老人家虽然身怀上乘绝学,江湖上却少有人见过他庐山真面目,他叫……\" 梁上客廖清话落半节,掩嘴连打了三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道:\"他的名号,咱一下子可记不起来了,小娃儿快睡吧,等咱想起来时,再告诉你吧。 说到这里,脑袋缩进棉被里,呓语似的喃喃接着道:\"反正江湖上,能人高手多的是……就是没……碰……到……\" 话没说完,梁上客廖清鼾声\"呼呼\",已酣睡过去! 翌日清晨,三人离开店经过外厢这间客房时,房门洞开,这怪老儿早已不知去向! 梁上客廖清后悔不迭地道:可恨!怪老头儿给他溜走啦! 吴碧影听得\"噗\"的笑了声,揶揄似地道:廖师叔!这位老人家可没有欠了您,少了您什么,干嘛他要怕你似地溜走呢? 吴碧影说出这话,又把他一语堵死,气得光瞪眼而说不出话来。 彭宗铭急忙含笑岔开话题,道:\"廖师叔,咱们此去就该到欧伯父的三官集欧庄啦! 梁上客大步走在前面,余怒未熄似地\"嗯\"了声! 三官集在离鄂北老河口十来里路,不到晌午时分,彭宗铭等三人,已到这处小镇上! 梁上客廖清嘴里喃喃不止地道:\"此去欧庄,欧老儿病卧床上,他女儿婉丽姑娘一边侍候。 说到这里,旋首朝彭宗铭看了看,接着又道,当他看到未来的东床娇客来到家里一阵高兴,病体霍然痊愈过来,到时你这小娃儿女英娥皇,双美相伴,留下一段人间佳话。 梁上客廖清喋喋不休的说话,敢情这时彭宗铭心里忧烦至极,所以,俊脸一红,没有接说下去。 这时三人在三官集镇上已绕过一匝,彭宗铭微感惊愕不安地道:哦!咱们是不是已走过欧伯父的欧庄啦? 梁上客廖清倏地站住脚步,睁大了眼问道:\"小娃儿!别信口雌黄,难道你只来过一次,比咱还清楚在哪儿? 彭宗铭嗜嚅不安地道:\"廖师叔,您上次伴咱来时,欧伯父的欧庄,好像在三官集的东厢处,现在咱们走过啦! 梁上客道:\"哦!你…你不说真忘了欧老儿的家是在三官集东端,咱们真走过啦! 旁边的吴碧影听得抿嘴\"嘻\"地笑了笑,却是含蓄地道:\"廖师叔!您不是比铭弟更清楚吗?\"梁上客廖清气吼吼地瞪了她一眼,恨恨地道:\"还没有过门的姑娘,就帮了汉子说话,丢人! 吴碧影粉脸通红,狠狠的\"啐\"了他一口。 三人就原路转回来,梁上客和吴碧影斗嘴时,彭宗铭的脸上突然显出一层骇人的苍白。 仿佛一幕极可怕而不幸的事,就要映演在他眼前一般。吴碧影首先发现彭宗铭脸肤神情的激变,惊愕不安地道:\"铭弟!你、你怎么啦! 彭宗铭没有回答,走在三官集的闹街上,脚步显得异常急迫。 梁上客廖清跟在他们两人后面,不乐意地道:小娃儿!你何必这么心急呢?现在已近在咫尺间啦,难道还怕见不到你婉丽姊姊? 梁上客廖清见彭宗铭急匆匆地走在前面,没有开腔,答话不禁感到一份惊疑,趋前一步,诧异地又道:小娃儿!你干嘛跑得这么快? 彭宗铭旋首朝梁上客展出一份不安的苦笑,呐呐地道:咱们方才来时,咱看到好像是的! 彭宗铭没头没脑说出这些话,梁上客廖清和吴碧影仿佛掉入五层浓雾里,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说话时,三人已越过直街闹处,来到三官集小镇近郊处。彭宗铭指了不远处,一堆焦土瓦堆、残墙废墟的地方,道:廖师叔,这里是不是欧伯父的欧庄? 当他问出这话时,睁大了眼,满含着期待神情,一眨不眨地凝看了梁上客,希望他回答\"不是\"二字! 彭宗铭用手这一指,梁上客廖清抬头顺着他手指处看去,陡然猛拍下自己后脑袋,张嘴惊奇不迭地\"哦\"了声,仿佛辨识方向似的又朝四周看了一圈,才骇然不安呐呐地道:这……这不正是欧老儿的欧庄?怎地会烧成一片焦土? 梁上客说这话时,彭宗铭忧心如焚,禁不住热泪\"簌簌\"地流下来,掩脸痛哭道:照此看来,欧伯父与婉姊姊遭人毒手了? 彭宗铭这么一哭,吴碧影亦不由珠泪盈眶,脸现凄苦幽怨之色。 梁上客廖清喃喃地道:欧……欧老儿父女俩,果真……会遭意外? 说到这里,一摸口袋,悻悻地道:茶坛子不是东西,好事说不着,坏事料如神,这番可给他猜对了! 吴碧影秀目衔泪,不胜怜爱地朝掩脸哭泣中的彭宗铭看了看,倏地旋首幽怨地向梁上客道:\"廖师叔!别再说这些话啦!咱们离百拉峰山麓芥石镇时,于老前辈曾有三只颜色不同的小袋子给你。他既有这样吩咐,可见得山雨欲来风满楼,武林已隐伏着这份危机,不如先打开其中一只小口袋看过再说,或者于老前辈有所指示! 梁上客廖清听得大不服气,一手用衣袖抹了下鼻子,轻轻\"哼\"了声,另一只手已悄悄从贴身腰袋里,取出红、黄、白三只寸来见方的精致的小口袋! 这时掩脸哭泣中的彭宗铭,听吴碧影向梁上客说这些话时,一份忧虑焦急的心稍有平宁。 梁上客廖清瞪眼看了手掌上三只红、黄、白三只小袋,嘴里嚅嚅抱怨地道:\"茶坛子做事可真啰嗦……,红、黄、白三只小口袋,还不能颠倒拆开来看,咱可记不得这么多啦! 彭宗铭用衣袖拭了拭脸,看了梁上客手上三只小口袋,道:\"廖师叔!于伯父说咱们来老河口三官集,欧伯父和婉丽姊姊业已离开欧庄时,拆看第一只红色小口袋所写的东西! 彭宗铭话还没说完,梁上客倏地将黄、白二只小口袋藏进腰袋下,一边显得受人指使,不胜委屈似地悻悻地道:茶坛子这门子玄虚,咱早知道啦! 话落,拆着彭宗铭方才所指的那只红色小袋! 这时旁边的彭宗铭、吴碧影满脸显出一份期待、不安的神情,睇看了梁上客廖清在细看这张尺来见方白布上字迹! 彭宗铭一边忍不住喃喃地问道:廖师叔!于伯父这幅白布上写的什么? 梁上客廖清看得显出一份不耐烦神情似的大声道:茶坛子说话真见他的鬼,咱们正主儿欧老头父女俩找不到,还要叫咱们去找不相干的人! 说着,把这幅白布扔给彭宗铭! 彭宗铭接过白布与吴碧影依在一起,细看上面所写的字! 半晌,彭宗铭满脸困惑地问道:廖师叔,于伯父在白布上所指的愚叟王九是谁呀? 这时梁上客廖清遥望了远空飘浮的一朵白云,仿佛在沉思着一件突然发生的难题。听彭宗铭此问,并不旋颈过来,还是凝看了苍空一朵浮云,缓缓道:昨晚在旅店客房里,曾经跟你提起的那位行踪出没大江南北的武林前辈! 第86章 树林见怪 彭宗铭看过白布上写的字后,小心翼翼地把它折叠起放回红色小袋里,又问道:廖师叔,您认识这位愚叟王九老前辈? 梁上客廖清仿佛在极度的深思中,得到这桩疑题的一丝解答,旋首朝彭宗铭看了眼,突然文不对题地道:\"茶坛子堪称得当今武林上一位奇才,今儿咱廖清有点佩服他了,他还真是运筹帷幄,料事如神,想得出江湖这段来龙去脉! 照此看来,欧老儿父女俩有险无凶,虽然欧庄被毁,还不致会把他这条老命送上阎王殿! 这时旁边的吴碧影仿佛已替彭宗铭负荷了一半忧虑,梁上客说出这话,虽然芳心一松,却还是紧紧追问道:\"廖师叔,您知道愚叟王九是何等样人物? 梁上客廖清并没有很快回答,半晌才缓缓地道:\"此老在武林辈份甚高,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江湖上少有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所以传闻亦甚少! 欧老儿父女失踪,茶坛子白布留字,居然牵累到这位老人家,可能隐含了一段武林中骇人秘闻! 梁上客廖清说完这段话过后,彭宗铭星眸眨了眨,不安地道:\"廖师叔!何处能找着这位愚叟王九老前辈? 梁上客摇头轻吁了声,道:\"此老行踪可遇而不可求,咱廖清行闯江湖这些年来,亦只听过他的名号,还未曾谋面一次。 彭宗铭、吴碧影听他说这话,刚透出的一缕希望的微光,又罩上一层阴霾,不由忧郁地相互看了眼,叹了口气。 梁上客廖清见他们俩黯然神伤的样子,故意激将道:\"你们这俩个娃儿真没出息,遇到一点事,就长吁短气来,找人要找才会找着!到时踏破铁鞋无寻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咱们别再凭吊这焦土啦,快走吧! 彭宗铭听梁上客这样说,果然颔首\"嗯\"了声,同吴碧影移步离开已成废墟败墙的欧庄。 走不了几步,吴碧影突然睁大了一对晶莹澄激的美目,不耐烦地问道:廖师叔,您说咱们该上哪去找这愚叟王九老前辈? 吴碧影问出这话,梁上客廖清说不出话来,只有故作轻松地缓缓地说:\"皇天不负苦心人,只要欧老儿父女俩命根厚,咱们自会找着愚叟王九!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突然怒冲冲的闷\"哼\"了声,显然已找着一个盛怒发泄的对象,所以,悻悻地又道:\"茶坛子这番要是耍弄咱们。到时不摔破他茶坛子才怪! 三人因着要寻访愚叟王九,漫无目的地顺着鄂中流水而下,这日来到离樊城不远的太平集小镇。 沿途以来,梁上客廖清嘀咕不息地责怪茶客于七。来到这镇的直街闹处时,已是晌午时分,他一手揉了揉肚子,抱怨不迭地又说道:\"茶坛子害人不浅,凭他催命符似的一块白布写几个字,可把咱廖清两条腿跑断了! 这肚子也怪,平时怪乖的,一经过酒肆食铺前,就会''咕咕''怪叫起来,真叫人烦! 和彭宗铭一起走在后面的吴碧影尖锐地揶揄道:\"廖师叔!人肚子饿才会''咕咕''叫,塞满野草的牛肚子,就不会作声啦!\"梁上客廖清瞪了她一眼,大声道:\"女娃子!目无尊长,竟敢对你师叔说这些话! 吴碧影乍舌扮了个鬼脸,\"嘻嘻\"地笑道:\"廖师叔!您别生这么大气,师父传授咱一身武学,咱从您廖师叔处,学得一套最爱占人便宜的嘴舌,咱跟你嘴上印证一番,也不能算是一件坏事嘛! 两人拌嘴斗舌时,正经过一家酒肆食铺。梁上客廖清悻悻地掉身走进这家酒肆里。 彭宗铭、吴碧影跟着进入后,梁上客已吩咐店伙端上现成的荤素数碟和一壶暖酒。 就在这时,店门外走进三个身穿劲装的彪形大汉,在店伙招呼下,落座在他们贴近的一张桌座上。 吴碧影美目朝其中一个汉子拢过一瞥时,娥眉紧皱,悄声向彭宗铭道:\"这汉子长相好吓人! 彭宗铭旋首看去,亦不由周身涌起一阵鸡皮疙瘩! 原来这三个彪形大汉,居中落座的一个,满头脸长了﹣颗颗腥红突起,犹若黄豆大的疮疗,其脸本已一份狰狞凶相,这样更显得丑陋骇人! 三名汉子落座后已大声吩咐店伙端上酒菜来! 这时,居中座的汉子,一边执壶斟酒大口吃喝,一边激愤地道:\"真见鬼!把俺马雄这张脸弄得这般模样! 横边坐的汉子,仿佛替对方负荷了一分愤怒,同情而怜地问道:\"马大哥!敢情你遭了仇家的暗器,才会落得这份样子? 马雄放下酒杯,一手轻抚自己脸颊,恨恨地道:\"要是俺误中敌人暗器,还咽得下这口怒气,偏偏是成群的大黄蜂! 马雄话落此,两侧陪坐的汉子,显然惊愕不已地同时\"哦……\"了声! 邻桌彭宗铭等三人,听马雄这汉子说出\"大黄蜂\"三字,突然似乎想起某桩事,相互对看了看! 右边横坐的汉子问道:\"马大哥,黄蜂竟有这等凶厉,会把你咬得……? 马雄猛喝了大口酒,倏地放下酒杯,一手抚了创伤累累的脸,恨声不迭地道:\"说起这种事真令人惊疑不已。帮主云海银燕楚铃和几位五梅帮中好手,在武当山玉殿峰太已阁,商讨一件重要事情时,突然厅上所有窗门、厅门好像给一阵狂风刮过似的''啪啪啪''全都合上了。 这时,邻桌的梁上客廖清,听汉子马雄说出五梅帮和帮主云海银燕楚铃,不胜意外地震愕了半晌。 马雄执壶斟满了一杯酒,接着再道:\"当时俺马某正轮值守卫太乙阁大厅,突然一阵''嗡嗡''怪响,不知从什么地方涌现出成群结队,数不清的大黄蜂! 马雄作坐横侧坐的二汉子,听他说出这桩怪事,莫不咋舌称奇。其中一个怀疑似地问道:\"马大哥!玉殿峰太乙阁的四周,敢情都是一片花圃? 马雄摇头不迭的道:\"太乙阁依玉殿峰山腰而筑,树木倒有,未见栽有花卉……诚然这些黄蜂,不会从花圃里飞来的。 彭宗铭听到这里时,抬头示意的向吴碧影和梁上客廖清看过一眼——他已自然地想到官道边一座大花圃里,怪老儿用竹筷钳捉黄蜂之事! 马雄接着又道:\"当这群黄蜂出现在大厅上时,咱们这几位守卫弟兄,不待帮主咐咐,纷纷要打开门、窗把这些大黄蜂赶走! 说来也怪,被大风刮上的门、窗,怎么地推也推不开,咱马雄就给可恶的黄蜂叮了满脑袋。 横座的汉子喃喃惊愕地道:\"给风刮上的门窗,怎地会推不开? 马雄仿佛责怪对方插嘴似地看了眼,倏地执起满杯酒喝了大口,道:\"帮主和几位五梅帮高手,挥掌驱散黄蜂时,见咱们扒不开门窗,知道太乙阁有意外惊变。帮主不愧当代武林一位巾帼英杰,只见她一声娇叱,玉掌指弹,劈出一股劲风,才把厅门震开! 横座另一名汉子禁不住插嘴道:\"马大哥!太乙阁大厅里众人,是不是都被黄蜂咬伤啦? 马雄把杯里剩酒大口喝完,道:\"怎么不是呢?连帮主那张嫩白的粉脸上,亦给黄蜂叮了不少处! 马雄说到这里,显得很神秘似的,压低声音又接着道:\"听帮主和几位高手说来,大厅里突然涌现出的这大群黄蜂,都是曾喂毒豢养过。其中有几名守卫兄弟,被黄蜂叮得\"哇哇\"急叫,当场晕死过去。后来帮主命侍女玉红姑娘,分给大厅里每人一颗红红的解毒丸子,才算没事啦! 邻桌上彭宗铭等三人,听汉子马雄说时,无意中发现了一桩惊人秘密——江湖上果然有了这五梅帮的组织,且从他们说话中听来,帮主还是一位容貌姣好的美妇人,这些人出没之处,却在武当山玉殿峰太乙阁所在。 汉子马雄话落后,无意中抬头一瞥处,见邻桌坐了两个疾服劲装的少年男女,似乎显得微感一怔,略有顾忌似的把话停下。三人草草用过酒菜,付过酒账后,离店而去! 这三个汉子走后,梁上客廖清仿佛沉思似地用手摸了下唇上短须,喃喃自语道:\"''五梅'',''五梅帮''……云海银燕楚铃……\" 吴碧影惊奇不已地道:\"廖师叔!五梅帮帮主居然还是女的。您以前在江湖上有没有听到过云海银燕楚铃这名号? 梁上客廖清道:\"略有所闻,前几年活跃在蜀、滇、黔大西南一带,据说是位异疆高人之徒,身怀之学,要远在菩提门掌门之一的珠蕊宫主卓英之上,她的外号亦称云海银燕,不知目前五梅帮帮主是否就是此女。 这时彭宗铭道:\"廖师叔,过去在双河湾江山楼酒店,被铭儿断臂的蛇翁沙天郎,他手臂上亦烙有五朵梅花。 会不会是丐帮里的白衣丐一伙,变帜易舵,也投入五梅帮手下啦? 梁上客廖清不胜负荷似地轻吁了口气道:\"小娃儿!这些日子来咱遇到事太多了,可把咱想得脑袋发晕啦!别再问下去了,事到头上就会明白! 说到这里,把桌上满杯酒灌进肚里,却涌起一股子的盛怒,恨恨地道:\"茶坛子害人不浅,凭了这张催命符,耍咱廖清猴子戏。还有愚叟王九这老家伙,见不得人似的躲在龟洞里,害得咱跑断两腿没处找! 吴碧影听得吻了咂嘴,仿佛替人分辩似地道:\"廖师叔!您骂得好没由来,于老前辈指出咱们迷津,才留下三只锦囊。至于愚叟王九老前辈,他老家浪迹江湖行踪不定,还不知咱们在找他呢。话又说回来,他老人家知道有人在寻访他,他老不愿意见咱们,这又怨得谁来呢! 梁上客廖清听吴碧影这话,气得两眼直瞪,大声斥责道:\"女娃儿吃里扒外,目无尊长! 三人在酒肆里吃喝过后,离开太平集,准备沿鄂中汉水而下寻访愚叟王九。 出了太平集小镇,走不多时,拢目过处,溪流纵横,水田连绵,在官道斜角一侧,一片葱翠浓阴,隐隐传来一缕沁脾入腑,令人闻之极感舒畅的幽香。 吴碧影纤手朝树林处一指,微带扭扭地道:\"廖师叔!咱们到前面树林处歇歇再走吧! 梁上客廖清怪眼一瞪,诧异地道:\"小女娃,咱刚从小镇酒肆出来,走没几步,你……你就累啦? 吴碧影粉脸微微一红,朝两人瞟了一眼,道:\"你们在官道稍候片刻,咱去了就来! 话落,跃身一纵,直奔树林隐处而去。 这时,彭宗铭有所会悟,略带呢地道:\"廖师叔!咱们在官道稍候片刻,影姊就回来的! 梁上客廖清经彭宗铭此话,豁然理会,却又喋喋不休地道:\"女娃儿的名堂,就是这么多!咱们男人家就方便得多,随便哪儿都行! 梁上客廖清话才说完,只见吴碧影跑到树林边转身飞奔过来,粉脸苍白,娇喘微微地向彭宗铭道:\"树林……边,一头黄茸茸不知是什么野兽,见咱奔去……在蠕蠕地爬动,铭弟!你……你去看……\" 彭宗铭听得心里一震,正欲开口说话,梁上客廖清突然一变往常专爱向别人挖苦、揶揄的习性,大步走向树林处,喝声道:\"呔!何处山魈旱魃,竟敢光天化日下出现,残害无辜! 话落,倏地旋身朝衔尾跟来的彭宗铭、吴碧影两人示意,要他们拔剑下手! 树根脚沿一团蠕蠕爬动的东西,突然伸出一个滴滴发光、肥秃秃的大脑袋,却拉开铜钟似的嗓喉,大声的向梁上客道:\"小偷儿!穷叫穷嚷的干嘛? 梁上客见这团怪东西,伸出人脑袋向自己说话,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忙把衣袖拭了拭眼睛,朝树根脚印处看去时……蓦地又被错愕怔住……!旋首朝身后不远处彭宗铭、吴碧影看了眼,大声喝道:\"老怪物!你不穿僧衣袈裟,披了破麻袋,见不得人似地躲在树里干吗呀? 这时,彭宗铭、吴碧影移步走近,见状亦不由惊愕怔了半晌,待要上前去行礼时,疯癫僧乙乙和尚一见他们走近来,忙不迭地把破麻袋紧紧的裹住身体,却是转了苦脸的向梁上客道:\"小……小偷儿!你……行行好事,快替咱老佛爷去找件遮体衣衫来,咱……咱破麻袋里光溜溜一丝不挂的身体,怎能见人? 吴碧影听乙乙和尚这话,粉脸一红,倏地娇躯一扭,转身过去。 彭宗铭听得亦不由心里大感惊奇,紧忙走前一步,蹲在地上,殷殷关切地问道:\"乙乙老前辈!您老人家怎么啦? 疯癫僧乙乙和尚肥秃秃的脸上,涌起一阵层红层紫、恍若半生半熟的猪肝似的窘色,嗫嚅地道:\"小娃儿!别多问啦!有话慢慢再讲,先替咱老佛爷去找件遮身衣衫来! 彭宗铭应声道:\"请乙乙老前辈暂且委屈片刻,待铭儿往前面太平集镇上估衣铺里,替您买件合身衣衫来! 话未落,双肩微晃,身形腾飞似的向太平集而去。 梁上客廖清错愕半晌过后,旋首朝已远离一边的吴碧影背影看了眼,倏地咧嘴\"嘻嘻\"笑了笑,悄声道:\"老怪物!你不必细说,咱廖清可知道啦! 疯癫僧乙乙和尚怪眼一睁,拉开铜钟似的嗓子,道:\"咱有什么事情给你知道? 梁上客廖清一抹唇上短须,眯了眼仿佛在欣赏一件极有趣的东西,乙乙和尚给他看得一肚子不是味道,正欲大声怒骂时,梁上客\"嘻嘻\"笑了笑,倏地一脸肃穆、郑重地缓缓道:\"老怪物!你身为佛门弟子,却是六根未净,分明有奸淫之事! 疯癫僧乙乙和尚听他这阵教训,气得\"呼呼\"直吼,可是他目前寸缕未御,而吴碧影又站在远处一边,只有咽下这口鸟气,无法发作! 梁上客廖清话落此,似乎料定对方无法奈何自己,接着有恃无恐地缓缓道:\"老怪物!咱梁上客廖清料事如神,凡事落入咱眼里,十有八九错不了。夜晚你春心发动,熬忍不住,找了个婆娘行苟且之事,正值你翻云覆雨时,恰巧婆娘的汉子回来,你老怪物不及穿衣裤,翻墙越走,才会落得眼前这份模样! 梁上客廖清说得有板有眼,仿佛他亲眼目睹,一丝不错似的。 疯癫僧乙乙和尚气得\"哇哇\"大叫,破口大骂道:\"你这死偷,瘟偷,你信口雌黄,污言诬人,咱老佛爷要抽你筋,剥你皮,再把你的肉喂狗吃! 梁上客廖清悠然自得地道:老怪物,别说得那么凶,待会小娃儿回来,咱拿下衣衫来个不理,再上官家告你一状,说你奸淫良家妇女,翻墙越走,人证物证俱在,到时看你凶,还是咱梁上客廖清凶! 第87章 河沟风波 梁上客廖清信口开河地说这些话,果然把疯癫僧乙乙私尚一股怒焰压下去了,只有圆睁一对怪眼,凶巴巴地瞪着他。 不多时,彭宗铭肋下挟了一包东西飞奔而来。梁上客廖清一手接过这包东西,显得异常关切地问道:小娃儿,你乙乙老前辈的衣衫是否买到? 彭宗铭指了这包衣衫,扭呢不安的道:估衣铺里没有袈裟僧衣,您……您看这套行不? 梁上客廖清把衣包打开一看,却是一套肥大无比,长仅三尺余的文巾儒衫……! 他拿在手里,用手一抖,不由\"噗嗤\"笑了声,旋首朝乙乙和尚道:老怪物!这下你应该改行啦!穿了文巾儒衫,即使偷香窃玉,别人亦会以为你是风流才子呢! 疯癫僧乙乙和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撩手夺过衣衫。 这时,梁上客廖清却责备彭宗铭道:小娃儿!你太不懂事啦!光是替你乙乙前辈买了一顶帽,一袭衣褂,没有内衣内裤。怎么呢? 他说话时,疯癫僧乙乙和尚忙不迭的将帽子衣衫穿戴上。 彭宗铭转首看了眼,喃喃分辩似地道:乙乙老前辈穿上这袭文巾儒衫,把脚背掩上了,不穿内衣裤还不碍事。咱们还是回转太平集镇上再说! 乙乙和尚颔首向彭宗铭道:娃儿说得是,咱们到前面镇甸再买未晚! 这时,梁上客廖清倏地接口道:\"老怪物衣衫被人剥掉,想来饥肠辘辘,该得找些东西填饱肚子才是,咱们还是回太平集小镇去吧! 疯癫僧乙乙和尚听梁上客说到饥肠辘辘,果然肥掌一拍肚子,哇哇大叫道:小偷儿,咱肚子真的饿啦! 旁边吴碧影忍俊不禁,纤手掩嘴,\"噗\"地笑出声来! 疯癫僧乙乙和尚身高不到三尺,肥硕臃肿的身体,披了一袭宽大无比的文生儒衫,赤了一对大脚,跟在他们三人身后,来到太平集镇甸。 这时天色已临傍晚,四人就在镇上一家客店打尖歇下。 疯癫僧乙乙和尚曾传授彭宗铭饿狗吃巴掌绝学,且以天河玉贝熬练他体质。在彭宗铭说来,不啻授艺师父,所以,不待乙乙和尚吩咐,他一来到镇甸后,就立即把他鞋袜内衣买得一应俱全。 四人在客店令店伙端来酒后,梁上客廖清忍不住又殷切关怀地道:\"老怪物,行事之前,摸清门路才能登堂入室。偷香窃玉找婆娘,亦得有一门功夫,才不致吃上大亏! 说到这里,把壶筛酒,替他斟上满杯酒,不胜友善地接着又道:老怪物!你倒说来听听,怎得给人家剥得一丝不挂,光了大臀出来的? 梁上客廖清尖锐刻薄地问出这话,吴碧影羞得粉脸通红,蝶首藏在臂弯里不敢抬起来。彭宗铭却是想笑又不敢笑。 疯癫僧乙乙和尚气得圆睁了一对怪眼,大声叱喝道:\"你这瘟偷,死偷,俺老佛爷会像你专门摸暗径、走黑道,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吗? 梁上客廖清并不生气,\"嘻嘻\"笑了道:\"老怪物!空了肚子发脾气,专伤胃腑,吃些再说吧!\"说着,挟了一块嫩鸡脯放在他面前。 疯癫僧果然把满杯酒和鸡脯大口塞进嘴里。 这时旁边的彭宗铭生恐这位廖师叔再揶揄、挖苦,所以接口问道:乙乙老前辈!您老人家怎地受这场委屈? 梁上客廖清虽诙谐成性,向疯癫僧乙乙和尚说出这些不伦不类的话,其实他心里何尝不知道,凭当今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中人物,给人剥得赤身裸体一丝不挂,其中一定有内委情形。 疯癫僧乙乙和尚仿佛掩饰自己窘态似的,执壶筛上满杯酒,龇牙咧嘴地笑了笑,故作轻松地道:其实亦算不上什么大事,咱老佛爷一时疏忽,上了一个白发老头儿的当! 他说过这话时,抬眼向彭宗铭等环眼一匝,似乎这是不值一提的事,希望他们别再提问下去。 梁上客廖清听乙乙和尚提起白发老头儿,蓦地若有所思地轻\"哦\"了声,含了一缕笑意,脱口而出:\"老怪物!你说的白发老儿,是不是脸肤嫩白得像稚儿少女……哦!对啦,是不是还带了一把木剑? 梁上客廖清所以这等有把握似的向疯癫僧乙乙和尚问这话,原来他自从在青峰岩小镇客店邻房,无意中窥看到这么一个赤身裸体舞木剑的怪老儿,后来又见他在官道边花圃里用竹筷钳捉黄蜂,及到今儿中午,听到五梅帮里马雄这汉子说的话,他一直对这怪老儿影子,盘缠在脑海里,所以,无意中脱口而出的向疯癫僧乙乙和尚问出这话。 疯癫僧乙乙和尚正欲举杯喝酒,蓦听梁上客问出这话,猛把酒杯\"啪\"的一声,重重地放在桌上,睁大了一对怪眼,凶巴巴地大声道:\"好哇!你这死偷,瘟偷,说了半天还是你这小偷儿暗中找了人来惩你家老佛爷的! 话未落,伸出一只肥硕粗厚的手掌,像鹰抓小鸡似的将廖清后颈一把提起,要往客房窗处甩出去! 梁上客廖清在迅雷不及掩耳的形势下,身形被他轻而易举地拎起,挣扎不脱,只有\"哇哇\"尖声叫了道:老怪物,你还没三杯下肚,怎地就醉啦!咱廖清几时害过你来? 吴碧影粉脸失色,显然不知该如何安排眼前场面。 彭宗铭对这两位喜怒无常的风尘奇人,都有过一番经历,所以大声向疯癫僧道:乙乙老前辈!您老人家切莫出手,廖师叔真的没有暗算过您! 说到这里,急促又加上一句,道:铭儿和这位影姊,始终走在一起,没有离开廖师叔半步过! 彭宗铭说过这话,才把疯癫僧乙乙和尚心头盛怒熄下来,一松手,\"砰\"的一声,梁上客廖清一个饿狗吃屎,摔在地上。 疯癫僧乙乙和尚仿佛手上沾着脏东西似的,两只手掌弹了弹,一屁股坐落凳上,却是显得惊异不已似地旋首向彭宗铭道:娃儿!如果不是这小偷儿暗中去使人惩咱老佛爷,他怎地对这白发老儿形相知道得这等清楚? 疯癫僧向彭宗铭问话时,梁上客廖清一手抚脸,一手扪臀,叫苦不迭的从墙角处站起来。倏地抚脸的一手指了疯癫僧大声骂道:贼秃驴!瘟秃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家爷爷好意慰问你,你竟蛮不讲理找咱晦气! 疯癫僧乙乙和尚理直气壮地道:\"小偷儿!要不是你诡计多端,暗中指使人作弄咱老佛爷,你怎地对白发老儿的形相知道得这般清楚?他把咱骗进河里的事……\" 梁上客摔痛的屁股轻轻挨坐在凳上,膺胸激怒地大叫道:贼秃驴!鬼才知道你这屁事? 彭宗铭从疯癫僧乙乙和尚说话中,已听出其中一个大概,咧嘴\"嘻嘻\"的笑了笑,倏地执壶在梁上客廖清跟前斟满杯酒,然后旋首向疯癫僧道:乙乙老前辈,您老人家错怪廖师叔了! 说到这里,就把在青峰岩小镇客店里,无意中窥见这怪老儿,后来在官道又遇见他用竹筷捕捉黄蜂之事向他说了一遍。 接着又道:\"可能廖师叔因看这怪老儿行为离奇,常记在心里,所以,他才会向您老人家问这话。 彭宗铭说话时,敢情疯癫僧饥饿非凡,一边挟菜,一边喝酒,彭宗铭话落,他才睁大了一对铜铃似的怪眼,摇头不迭地道:\"这就不对了!咱碰到的白发老儿,形相跟你说的一般,就是紧闭了二只眼睛,是个盲叟,要不然,咱亦不会吃这场大亏啦……! 疯癫僧乙乙和尚说出这白发老儿是盲叟,彭宗铭等三人听得不禁惊疑不已起来! 他接着又道:\"咱在官道河沟边见这盲目怪老头儿,换索着走路。嘴里喃喃地在道:''几天没有洗澡怪腻人的,找着一处河沟里泡泡,倒挺舒服的! 咱朝官道前后一看,没有半个人影。出家人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咱一想反正自己闲了没事,就答上道:\"喂!老头儿……你脚边就是河沟啦!你洗澡地方有啦,可别淹死在河沟里才是! 白发老儿听咱这么一说,白眼皮翻翻大声道,''谁在跟咱老头儿说话? 咱一听这白发老儿火气可真不小,可是咱只有耐了气道:出家人乙乙和尚。 白发老儿可真不讲理,听咱道出名号,显得不耐烦似的道:原来是个空了嘴吃四方的贼秃驴! 疯癫僧乙乙和尚话刚说到里,旁边梁上客廖清一摸后上短须,点头不迭地道:骂得好!骂得好! 又问道:老怪物:白发老儿还骂你什么? 疯癫僧脸上肥肉一抖,大声喝道:\"小偷儿!老佛爷跟两个娃娃说话,谁要你来插嘴? 彭宗铭想笑却不敢笑,只有显得郑重的样子仔细谛听着,这时,他见两人又在斗嘴时,故意岔开他话题,接口问道;乙乙老前辈,您怎地会把白发老儿骗入河沟里去的? 疯癫僧乙乙和尚怒火未熄地朝梁上客瞪了眼,才接着道;\"咱见他出口不逊,听来一肚子不是味道。可是对方却是一个白发蟠蟠的老人家,所以,只有向他解释道:''你老人家休说此话,出家人慈悲为怀,方便为门,替我佛引渡有缘人,岂会空了嘴吃四方? 老头儿听咱这么说,突然白眼皮翻翻,大声道:''和尚!别说得那么动听!现在咱老头儿要洗澡啦,你可陪了咱一起入河沟里,要是咱老头儿三长二短淹死在河沟里,咱一缕冤魂可要找着你啦! 白发老儿说这话后,嘴里还是喃喃地念着''慈悲为本,方便为门,说得多好听! 咱听这白发老儿出这怪主意,顿时愣住了,可是再一想,我等身怀艺技,除暴安良,救人于危,乃是份内之事,何况他又是一白发苍苍失明的老头儿,要是真灭顶河里,咱岂能见死不救,于是就道:\"老人家,陪你洗澡不是一件难事,你脱衣衫下水吧! 老头儿听咱这么说,突然白眼皮一眨,恨恨地道:\"这年头人心不仁,世风日下……知人知面不知心,谁都想欺侮咱两眼看不见东西的老头儿。和尚,你真有心下河沟陪咱洗澡,你得先赌下个咒来! 吴碧影听到这里,忍不住地问道:\"乙乙老前辈,这白发老儿干嘛要你赌咒呀? 疯癫僧乙乙和尚大口吃了几口酒菜,才道:\"原来这老头儿生恐咱趁他下水洗澡时,偷取他的衣衫,于是咱就胡乱起了个咒,不过心里却不愿欺骗这白发蟠嶓的老人家。照了他赌咒的意思,闭了眼睛脱光了一身衣衫,下河沟陪他洗澡! 疯癫僧乙乙和尚说到这里时,仿佛想起一桩极不偷快似的事,朝正在倾听他说话的梁上客廖清瞪了眼,这才悻悻地道:\"天下最没有出息就是专门摸暗径、走黑道的小偷! 梁上客廖清一手摸了方才摔痛的大臀,正听得出神时,蓦然被疯癫僧乙乙和尚莫名其妙的痛骂一顿,气得两眼直愣。 疯癫僧并不理会这些,还是接着道:\"咱脱光了衣衫下水陪这瞎眼老儿洗澡,这时官道上没有半个人影,咱腻腻的身体给凉凉的河水一泡,不由感到舒服起来,自己把身子游到深水处闭了眼睛向白发老儿道:''老人家,您洗好身子招呼咱一声,咱可以搀扶您起来! 咱话音落后半晌,没听这老儿回答,不由心里一急,忖道:''坏了!这白发老人别淹死在河里! 想到这里,咱睁眼朝前面看去……嘿!瞎眼的白发老儿自己穿上衣衫,把咱的袈裟僧衣捆成一包,挑在木剑上,已飞奔着朝官道那端走去。 彭宗铭听得出神,疯癫僧说到这里,禁不住脱口问道:乙乙老前辈,您没把他追着? 彭宗铭问出这话,蓦把疯癫僧乙乙和尚愣愕了半晌——仿佛在惊疑自己当时怎地没有追踪这白发怪老儿! 这时吴碧影美目朝疯癫僧一袭文生儒衫瞟了眼,倏地蜂首藏进臂弯里,\"吃吃吃\"地娇笑起来! 疯癫僧乙乙和尚不由心里一奇……倏地恍然大悟的肥掌猛拍了自己后脑头,却是大声向彭宗铭责备道:\"娃儿!你问得好没由来……咱老佛爷赤身裸体光了大臀,怎么能追人呢? 彭宗铭给他说得玉脸一红,语塞答不出话来。半晌,他才怀疑地又问道:\"乙乙老前辈!您身上披的那块破麻袋,从哪里来的? 疯癫僧乙乙和尚气吼吼地道:\"白发老强盗发善心,是他留在河沟边的……要不然咱更惨,一辈子泡在河沟里见不得人啦! 这时,梁上客廖清言归正题地大声向疯癫僧道:\"老怪物,儒侠欧老儿父女俩,不但人没找着,连三官集的欧庄亦给人烧啦!你在江湖上有没有听到一点有关欧老儿的线索? 梁上客廖清问到这话,疯癫僧不胜意外地\"哦\"了声! 这时彭宗铭就把欧庄被焚,从茶客于七所留布笺中寻访愚叟王九的事,向他详细说了一遍。 紧接着道:乙乙老前辈,您在江湖上有没有风闻到愚叟王九老前辈的行踪去向? 疯癫僧乙乙和尚摇头不迭,正欲开口说话时,梁上客廖清猛喝了大口酒,愤愤地道:这见不得人的老家伙,咱们别再找啦!我看他早已寿终正寝,命归地……! 只见他口沫飞溅,正要滔滔不绝说下去时,蓦地……\"啪\"一声响,梁上客廖清面对的洞开门窗处,突然飞进一团毛茸茸,湿腻腻的东西……不偏不斜,正打在梁上客嘴鼻处。 梁上客廖清正要说出的话,给这团东西打进嘴里,张开的嘴还没有合上时,这团毛茸茸的东西,已塞进嘴里一半.....…! 这时,他鼻子闻到一股恶臭怪味,嘴唇一阵火辣辣的酸痛,\"唔!唔\"怪叫,忙不迭的把这团湿腻腻、毛茸茸东西从嘴里扒出来!……梁上客廖清拉出来时,却是一头从臭水沟里找来的死鼠! 彭宗铭、吴碧影两人的坐处,背身近窗沿,一见客房里惊变,倏地跃身腾飞,扑出窗外。 梁上客廖清一手捉了死老鼠,还来不及扔掉,嘴里已\"哇哇\"的呕吐不已! 疯癫僧乙乙和尚在惊愕时,彭宗铭、吴碧影已双双飞出窗去。 稍顷,彭宗铭飞进客房,摇头轻叹了口气道:\"来人轻功之绝,他已达神化之境,咱们飞登石顶,已不知去向! 彭宗铭话落,倏地不安地向梁上客道:廖师叔!您有没有遭着意外? 梁上客廖清把死鼠扔在地上,垂头丧气地尚未回答时,旁边疯癫僧乙乙和尚大声接上道:小偷儿吃了一只死老鼠,算不了什么! 第88章 云海银燕 梁上客廖清呕吐得头晕目眩,不理疯癫僧的揶揄,有气无力地喃喃道:你们俩娃儿别去找啦,咱廖清今晚吃了这个死老鼠认栽啦! 话落此,悄声示意彭宗铭:铭儿,你把窗户关上。 彭宗铭迷惘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把窗合上。 这时,梁上客廖清似乎忘了方才吃死老鼠一节,执壶在自己杯上筛满酒,突然像考验似地悄声问彭宗铭道:\"铭儿!今儿你廖师叔要考一下你的文事,你师叔紫云羽士肖大尹,乃是一位饱学之士,想来你昔年在文峰山玉甸谷时,亦有所学…… 梁上客廖清蓦然不着边际地问出这话,把众人都怔住了。 彭宗铭俊眸眨眨,含笑道:廖师叔,不知您所问的是什么? 梁上客廖清举樽饮了半杯酒,才道;愚''字在文事上作何解释? 彭宗铭略作思索就答道,''愚''字应作蒙昧,愚蠢来解。不过有绝少数本性颖悟禀异,聪慧绝伦,故作愚狂之态,所谓有''大智若愚''之意者,就不在此解之列! 梁上客廖清听得颔首称赞不已地道:行!行!娃儿解释得简略精炼! 吴碧影睁大了一对晶莹澄澈的美目,满脸现出困惑、迷惘之色,好奇地问道:廖师叔!您问这些干吗? 梁上客并没回答,只是朝她轻松地笑笑,用手一摸短须,悠悠自语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想不到踏破铁鞋无寻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旁边的疯癫僧乙乙和尚不耐烦地大声喝道:小偷儿,敢情你吃了一只死老鼠疯啦! 梁上客廖清不理会疯癫僧乙乙和尚的吼声,眯了眼仿佛在计算一桩极如意的事似的,喃喃呓语道:\"青峰岩小镇旅店客房里,赤身裸体挥木剑,官道边花圃里用竹筷钳黄蜂,又把这黄蜂送到武当山玉殿峰太已阁五梅帮出没之处,伪装盲叟骗走老怪物衣衫! 虽然行道可笑,除非大智若愚,岂能想出这些刁黠古怪的主意,不是他还会有谁? 彭宗铭困惑不解地问道:廖师叔,您说的是谁呀? 梁上客廖清突然凝神静止了半晌,倏地又悄声自语道:这老家伙,送给咱吃个死老鼠,分明他的行踪就出没在近处! 他话没说完,吴碧影不耐烦地道:\"廖师叔!您说话老是吞吞吐吐,叫人听了不耐烦。 梁上客廖清含蓄地朝彭宗铭、吴碧影看了一眼,又朝旁边疯癫僧乙乙和尚不屑一顾似的掠过一瞥,这才缓缓地道:咱们要找的愚叟王九就在身边!方才给咱吃的那只死老鼠就是这老头儿送来的! 说到这里,赞赏似地又向彭宗铭道:\"娃儿!你说的不错,''大智若愚''咱们要叫他现相,只有……\" 话落此,四人悄悄地商议一番! 天中高挂一轮冰盘似的圆月,泻下缕缕银芒,散出千千万万的银色碎点子,仿佛满天晶星点点,突然间洒落在地上。 月色的一部分光华,从扶疏、错落的枝干间洒下来,照在一家旅店的后院里。 夜风激荡静寂的夜空,飘起一缕咽呜笛声。 这缕音韵,听来似乎是长曲调单纯的音律,却又和谐、美丽、轻柔、悠然。 好像在唤唤失落梦境的夜行者! 这缕笛韵,荡漾在宁寂的夜空里,仿佛黝黑的四周,突然闪射出一条条晶粼的游电。 夜行者,无法摆脱掉突然袭来的缠绕,而立刻对这缕笛声凝神聆听起来! 笛声\"咿呜\",恍若劲风卷起浪花,激射出万点银珠,倏然,犹若流星烟云似的消失。 有时,却像幽溪鸣泉,穿过嶙峋、错综块岩,接着又和平、纾徐地缓流下去。 这缕奇异、美妙、扣人心弦的笛声,已渐渐撩乱了夜行寻梦者的错觉,慢慢粘贴着夜行者的心绪。 要追踪这缕笛声的来源,更希望能不中断而继续听下去。 静僻的太平集小镇,月挂中天,已是深夜时分,除了这夜行者外,谁都已朦朦酣睡,进入梦境。 彭宗铭在客店后院僻静一角,用太玄银笛吹奏寅声,阳春莺啼一曲。 吴碧影等三人,因着彭宗铭平时用太玄银笛吹奏消遣,常用此二曲声律,所以业已听惯而不会感到有意外处。 这时,旅店后院的树木疏落处,像魅魑游魂似的溜出一瞥黑影,蹑步越过后院广场,向彭宗铭吹奏笛声的音源处而去。 蓦地,一声重击铜钟似的叱喝巨响,出自后院隐处一角。 呔!老头儿,假装瞎子骗取咱袈裟僧衣,你如不乖乖交出衣衫,咱疯癫僧乙乙和尚手下无情,就要取你老命啦! 声音甫落,后院隐处,走出一个高不过三尺,臃肿肥硕,犹若一团肉球似的乙乙和尚! 就在这时候! 梁上客廖清\"嘟\"声怪叱,摇摇晃晃从院子另一角处溜出来,嘴里慢条斯理地道:老头儿!人家见面三分情,你却出手无情,送咱吃一只死老鼠,你……你倒说出一个理由来! 梁上客说话时,吴碧影手执银剑,已站立白发老儿身后处——这时三人已将白发老儿品字形围住! 白发老儿见蓦然窜出三人,把自己拱围住,初时微感一怔,倏地犹若幼儿稚气似的\"嘻嘻\"笑了声,道:你们别仗了人手多,欺侮咱老头儿老弱无能! 声音未落,不知他展使哪一门轻功,身若风飘,绝无声息下,身形已滴溜的扭过一转,又在原来方位站住。 梁上客廖清看得骇然一怔,却口上不服输地道:老头儿!咱梁上客廖清与你素昧平生,怎地暗中出手,请咱吃只死老鼠,你倒说出一个究竟来? 白发老儿\"嘻嘻\"笑了声,道:你既跟咱素昧平生,何以出言不逊,骂咱老头儿寿终正寝,魂归地府! 梁上客廖清正给这白发老儿一语堵塞,答不出话来时,疯癫僧乙乙和尚\"哇哇\"大叫道:呔!老头儿!咱老佛爷一片好心,陪你洗澡,你怎地把咱老佛爷的袈裟僧衣偷走? 白发老儿还是\"嘻嘻\"笑了声道:出家人与人方便,咱老头儿拿走你袈裟僧衣,跟你自己穿上不是一样吗? 这时,彭宗铭目的已达,手执太玄银笛从院子隐处出来。 白发老儿一眼瞥见彭宗铭,突然收敛嘻笑脸色,郑重而含了一份惊诧的口吻,缓缓地道:\"孩子!你方才吹奏的是琼楼十二曲音律绝学,你就是昔年半脸神尼昭元师太收列门墙的衣钵传人吧。 彭宗铭这时虽然还有几分怀疑,对方是否茶客于七白布留字所说的愚叟王九,可是对方既道出自己师承来了,就即以晚辈之礼,进见道:\"半脸神尼昭元师太,正是晚辈彭宗铭恩师。 白发老儿缓缓颔首轻\"哦\"了声! 彭宗铭执礼甚恭地道:敢问您人家,是否就是愚叟王九老前辈? 白发老儿恢复\"嘻嘻\"稚笑的脸色道:孩子!你们今晚一下出来四人,就是要咱愚叟王九现相,你干嘛还问这些话呢? 彭宗铭一听对方果然是愚叟王九,\"噗\"的跪落地上,真挚乞求地道:鄂北老河口三官集欧庄被毁,儒侠欧振天父女行踪不明,乞求王老前辈指使迷津! 愚叟王九听得\"哦\"了半晌,似乎正要答话时,梁上客廖清见愚叟王九露相,在旅店后院说话不便,就请他进入客房里。接着笑吟吟地道:\"愚叟王老,你请咱吃只死老鼠,咱这里却有满桌佳肴,在恭候你这位佳宾呢? 愚叟王九\"嘻嘻\"一笑,坐落桌座后,吴碧影已替他筛满杯酒。这时他含蓄而疑奇似的朝彭宗铭看了眼,这才道:\"孩子,你要寻访儒侠欧振天父女俩,怎地找咱老头儿身上来呢? 彭宗铭正要应答,梁上客廖清已胸有成竹地一边接口道:愚叟王老!你送咱一只死老鼠,送往武当山玉殿峰太乙阁,五梅帮帮主云海银燕楚铃处,却是大袋子的黄蜂,厚彼薄此你王老分明跟五梅帮有几分交情! 儒侠欧老儿父女行踪不明,十有八九落在五梅帮手里,咱们不找你愚叟王九,还找谁来? 梁上客廖清似理非理地说出这些话来,十分注意愚叟王九脸肤神情变化。 愚叟王九圆睁了一对眼,闪烁不已。喃喃惊疑而含有一份怒意地道:\"武林双奇中梁上客廖清,果然有你一手,咱送黄峰至玉殿峰太乙阁之事,既然你已探得,咱老头儿索性告诉你一点吧! 咱老头儿退出是非江湖多年,跟五梅帮并未有过节。因近时五梅帮恶势嚣张,丐帮中白衣丐死灰复燃,跟他们串通一气造孽江湖! 星星之火能燎原,咱老头儿既知此事,就不能袖手不理,所以北上太乙阁惩戒他们一番而已! 梁上客廖清听愚叟这些话,心自震愕之下,付道:\"咱用激将之法,果然从这老头儿身上套出这桩事。如若欧庄被焚,儒侠欧老儿之失踪,是因为丐帮中白衣丐而起,照此说来,倒真与五梅帮拉上一笔恩怨呢!可能从这老头儿处,还能找着一点蛛丝马迹! 梁上客廖清沉思时,愚叟王九接着道:\"儒侠欧振天乃是武林知名之士,诚然,昔年虽与老夫有几分交往,而在咱身上要人未免言之过甚。 彭宗铭听愚叟王九这话,似乎失望之余,头却像被重锤重击了下顿感一阵晕眩,忧愤至极地叹了口气! 愚叟王九正说到这里,一眼瞥见彭宗铭神情,微感惊奇地道:孩子!儒侠欧振天与你有何种渊源? 愚叟问出这话,彭宗铭带了一份少男的扭呢,一时答不出话来。 梁上客廖清对他所遇到的大小机缘,从不肯平白把它放过去,所以他听愚叟此问后,倏地一边接上道:\"愚叟王老儿,昔年你既与儒侠欧老儿有所交往,眼前他的行踪不明的事,凭这孩子的一番哀求,你可不能不管啦。 说到这里,指了彭宗铭接着道:\"这孩子不但是半脸神尼昭元师太的衣钵传人,还是儒侠欧老儿未过门的乘龙快婿呢! 愚叟王九听到这里,微感惊疑地向吴碧影看了眼。 梁上客廖清一见愚叟王九脸色神情,倏地接口道:\"这孩子虽然命中多舛,迭逢挫折,却是命根厚,艳福不少,肩挑两房,一房是儒侠欧振天掌上明珠婉丽姑娘! 话落此,指了吴碧影又道:一房是这丫头,咱梁上客廖清的师侄女吴碧影! 愚叟王九见他说话神情,忍俊不住\"嘻\"的笑出声来。这时,含了一分揶揄的口吻,道:小偷儿!敢情你还有不少师兄弟,这女孩子的师父是谁? 梁上客廖清少有嘴上吃亏过,这时听愚叟王九问这话,不由脸红,只有轻\"嗯\"了声,倏地抬头朝愚叟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含笑道:\"不敢有劳您愚叟王老动问,廖某有师兄二人,长师兄莫不婆婆金傲霜业已圆寂仙游,此子乃是二师兄苍松睡客罗奇之徒! 愚叟王九听梁上客此说,惊呼不已,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胜意外地喃喃道:\"小偷儿!原来你还是昔年叱咤江湖的莫不婆婆金傲霜师弟! 梁上客廖清何尝不知道愚叟语中含意,虽然满肚子不是味道,这时却只有淡淡地笑答道:信不信在你,咱就不多说啦! 话落,言归正题道:\"愚叟王老!咱们不敢在你身上要回儒侠欧振天父女,你今日乃是武林仅存的前辈人物,你得替咱们出个主意才是! 愚叟王九经梁上客廖清重刑逼供似的追问,不耐烦似地喃喃道:小偷儿!咱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说到这里,陡地想起似地颔首轻\"哦\"声道:\"昔年丐帮中白衣丐,曾与儒侠欧振天有过一段过节,虽然事隔多年,龙拐铁杖穆木重掌白衣丐舵主,难忘这件胯下之辱,可能会找儒侠欧振天兴师问罪。 再则,目前丐帮中白衣丐,已跟五梅帮沉涤一气,狠狈为奸,可能白衣丐舵主龙拐铁杖穆木,有求于五梅帮帮主云海银燕楚铃,再找上儒侠欧振天的晦气! 说到这里,不胜厌烦地道:\"小偷儿,咱所知道的全告诉你啦,别再问下去啦吧? 愚叟王九话至此,抬头见彭宗铭一脸悲愤幽怨之色,心里有几分不忍,又接着道:孩子!不是咱老头儿故意为难,须知出手相助,救人于危,乃是侠义门中份内之事,可是也得有门路才行啊! 愚叟话甫落此,吴碧影忽道:廖师叔,何不打开茶客于七老前辈留给咱们的那只黄色锦囊一观,或许他老人家又有一番新的指示! 梁上客廖清被她这么一提,极不愿意地从贴身衣袋里,取出黄、白二只锦囊,倏地把白色小袋重又放进贴身处,一手拿了黄色小袋,嘴里喃喃埋怨道:茶坛子,作弄人!耍你家爷爷的猴子戏! 愚叟王九看了梁上客廖清手上这只黄色小袋,微感诧异地问道:小偷儿!你手里这只黄色小袋里,盛装何物? 第89章 铁剑定魄 梁上客廖清一边揭开黄色小袋,一边应声道:这是茶客于七留下的催命符! 这时,梁上客廖清拆开黄色小袋,在看里面这幅尺来见方白布上的蝇头小字。半晌,微微惊\"哦\"了声,抬头朝愚叟王九道:王老,咱提起一位武林前辈,你不会不认识吧? 愚叟王九诧异地道:\"谁\"? 梁上客廖清一边睁眼看白布上字,一边含蓄似地道,提起此人大名鼎鼎,乃是昔年威镇蜀、滇、黔大西南三省的''铁剑定魄''孙浩东孙老前辈! 愚叟王九听得倏然一震,不胜困惑地道:\"小偷儿,你何以突然提起这人\"? 梁上客廖清一边观阅白布上字,一边缓缓接着道:\"儒侠欧老儿给白衣丐和五梅帮所扰,初时要寻访你王老仗义评理,出手一助,你老人家行踪飘忽,无法寻找,所以,极可能儒侠欧老儿父女俩,已去蜀南綦江石角岭,去寻找铁剑定魄孙浩东”! 愚叟王九听到这里,惊愕激奇地看了梁上客一眼,频频颔首。 梁上客廖清倏地又向王九问道:愚叟王老!你拿了大袋黄蜂,送给五梅帮帮主云海银燕楚铃,你可知道这妞儿的身世来历? 愚叟王九茫然摇头。旁边疯癫僧乙乙和尚大声喝道:\"小偷儿!说就痛快的说下去,干嘛婆婆妈妈,噜噜苏苏,说这些不相干的话\"? 梁上客廖清抬头朝乙乙和尚瞪看了眼,这才摇头晃脑,显得拍案称奇叹为观止的样子道:五梅帮帮主云海银燕楚铃,原来就是铁剑定魄孙浩东的女儿! 愚叟王九眼皮一翻,眸神惊奇地\"咦\"了声! 疯癫僧乙乙尚生平行止,浑浑噩噩,对这些武林秘闻并没有多大兴趣,至于彭宗铭和吴碧影,初入江湖未久,他们对早一辈武林人物动静,不甚清楚。 愚叟王九惊呼声后,不胜意外地喃喃道:会有这等事? 梁上客廖清看了这块布,接着又道:\"铁剑定魄孙浩东,原是正派武林中前辈人物,家门出此不孝女儿,与匪人为伍,悲愤激怒之下,金盆洗手,退出武林,息隐在蜀南綦江石角岭。 他不但将此女逐出门庭,且在任何人跟前,不承认有此女儿,所以这妞儿闯行江湖不冠加''孙''字,仅以楚铃作名! 这时愚叟王九喟然轻吁了口气,倏地道:小偷儿!你说出这段秘闻,与咱愚叟王九又有什么相干? 梁上客廖清听愚叟王九这话,抬头朝他\"嘻\"的笑了声,一手指了旁边的彭宗铭道:王老!你方才曾对这孩子说过,出手相助,救人于危,乃是侠门中份内之事! 愚叟王九说不过他锐利刻薄的嘴舌,这时瞪直了眼,大声道:小偷儿!依你之计又将如何? 梁上客廖清还是笑了笑,一手指了这幅尺来见方白布,又道:\"据这上面说来,你愚叟王老跟这位威镇大西南的铁剑定魄孙浩东极有渊源。一客不烦二主,你看在这孩子份上,伴咱们往蜀南一行,造访铁剑定魄,教这老头儿好好管教自己女儿,免得造孽江湖! 梁上客廖清说着,把白布藏进黄色小袋,放回衣袋里,接着道:愚叟王老!咱苦口婆心地说到这一步了,去不去在你啦!话又说回来,身有一身绝学,忝列武林前辈,却是游戏人生,与草木同朽,也太说不过去了! 愚叟王九给他半请求、半教训地数落得一肚子满不是味道,瞪直了眼,忿忿地道:小偷儿!你身怀的武功要是也能跟你这张嘴一样,当今武林高手都要臣服认栽啦! 梁上客廖清\"嘻\"的一笑,显得受宠若惊似的道:不敢!不敢!咱廖清蒙你王老谬奖,实不敢当! 旁边的疯癫僧乙乙和尚,虽然人粗心浑,敢情这时却理会出愚叟王九语中含意,所以,自作聪明地大声道:小偷儿!挨骂还这么高兴! 梁上客不以为忤地点了点头,又向愚叟道:王老,咱梁上客廖清吃了你送来的死老鼠,骂也被你骂了,这下你该答应了吧? 这时,愚叟王九似乎亦给他一份热忱所感动,沉吟半晌,才领首缓缓道:\"昔年铁剑定魄孙浩东,虽与咱老头儿有深厚渊源,可是关山遥隔,音信杳然,不知故人是否无恙。再说既然因激愤而息隐武林蛰居石角岭,他是不愿意重作冯妇,来过问江湖是非! 愚叟话未说完,梁上客廖清不以为然地接口道:\"王老!眼下倒行逆施扰乱江湖的云海银燕楚铃,虽已被他逐出门庭,毕竟还是铁剑定魄孙浩东之女,他退隐武林,不问江湖是非可以,可不能不管束自己女儿,到时万人诅咒,地下的孙家祖宗可就倒霉啦! 梁上客廖清这话,又将愚叟王九噎住了。 这时,彭宗铭见时机成熟,上前又道:王老前辈,儒侠欧伯父失踪之事,犹希老人家插手相助! 愚叟王九喟然叹了口气,颔首道:\"咱老头儿息隐江湖多年,想不到会掉下浑水里。孩子!既然你有这段原委,咱伴你往蜀南一行便是了! 梁上客廖清又一手导演了一出极富人情味的戏剧。 彭宗铭、吴碧影、梁上客廖清、疯癫僧乙乙和尚和愚叟王九离开鄂中,转道往蜀北綦江而去。 浮云苍茫,大江东去。 彭宗铭等五人,却是逆水而行,自鄂西进蜀,沿长江西上! 五人雇下一艘篷船,愚叟王九、梁上客廖清和疯癫僧乙乙和尚三位风尘奇人,有时围坐舱里,唇枪舌剑,针锋相对,为了芝麻大的事,各逞一说,互不相让,有时谈笑风声,煮酒论英雄! 彭宗铭、吴碧影盘坐舱前,倏而轻言柔语,娓娓清谈;倏而纵目远眺,浏览河山胜境,波光云影。 及至长江三峡,虽是江水激流,风云幻变,四周围绕不见天光的崇山峻岭,\"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艘蓬船里的三位风尘奇人俱浪迹江湖的武林前辈,自不怯惧……吴碧影乃是南海八禾岛水乡岛国生长的女儿,当然不会感到恐怖。彭宗铭目睹浪涛泛澜、江流激冲,更是激发了他风云际会的一股浩气。 水程匆匆,不多日已抵蜀南巴县。彭宗铭等五人弃舟登陆,往綦江方向而来。 众人在巴县逗留一宵,翌晨上途启程。 晌午时分,来到一处罗星集小镇,这里住户疏落,街市萧条,彭宗铭等五人在直街一家简陋的食铺里用过午膳,没有耽留,出了罗星集小镇。 出镇郊,景色秀丽,官道一侧横卧一条碧绿澄清的溪水,另一边却是郁郁葱翠的山麓。 疯癫僧乙乙和尚沿路来抱怨不迭,这时忍不住又向梁上、客廖清道:\"小偷儿!拖人落水,你在狗头军师茶坛子处,要下寻找欧老儿令箭,干嘛把咱老佛爷拖累在一起? 梁上客廖清\"嘻\"的一笑,指了愚叟王九道:老怪物!你说得忒不够人情味啦!你看王老,年届八十有余,半个身子已埋进地下了,他还赔了这几根老骨头,伴咱们来这里,凭你这么说,还配是侠义门中人物? 梁上客廖清这话,却犯了愚叟王九大忌﹣﹣年逾高龄的老人,最不愿意听到这些话,圆睁怪眼,责备地道:小偷儿!出口损人!咱老头儿可没得罪你! 三位风尘奇人正在唇枪舌剑,针锋相对之际,官道转角,突然传来一阵鼓乐吹打声音! 彭宗铭诧异地道:前面什么声响? 官道转角处,出现披麻戴孝手执哭丧棒的出殡行列。 梁上客廖清\"哼\"了声,仿佛自语般地道:出门不利。遇着孝子送殡! 愚叟王九还记着方才被梁上客廖清出言挖苦之事,所以,这时揶揄似地接上道:\"小偷儿!你家里人都死光了,所以才敢说这话……\" 愚叟说话时,送殡行列沿官道迎头过来,众人不得不退落官道一边的树林隐处,让这伙送殡的过去。 吴碧影一对晶莹澄澈的美目,睁看了这伙出殡行列,禁不住轻\"哦\"了声,倏地旋首向彭宗铭悄声道:铭弟!真怪!怎地这些出殡送丧的都是些男的? 吴碧影问出这话时,彭宗铭有所同感的微微点了点头,跟梁上客廖清轻语道:\"廖师叔,送丧的这些人,不但没有一个女的参加,且都是彪形大汉,他们脸上一点也没有悲恸的样子,真怪! 出殡行列中十六名杠棺材的,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这时虽没脱去上衣,似乎因着凉爽起见,都把衣袖卷到手臂齐肩处! 梁上客经彭宗铭、吴碧影说后,心里不禁引起几分疑窦,当十六名汉子杠了棺材在这眼前掠过,梁上客注意一瞥,仿佛发现一桩惊人奇迹似的,一摸唇上短须,亦是惊\"哦\"了声! 倏地,他走近愚叟王九身边,悄悄轻声数语! 愚叟王九好像深感意外,而极不愿意似的转首瞪了他一眼! 梁上客廖清龇牙咧嘴,朝他\"嘻\"的笑了笑,接着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这才见愚叟王九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刹那间,出殡行列已离开他们数丈外。 这时只见愚叟王九双肩微晃,速若一瞥流电,身形闪进山麓树林。 旁边彭宗铭、吴碧影看得惊疑不已。疯癫僧忍不住问道:小偷儿!你在搞什么玄虚? 梁上客见愚叟王九越进树林,正值沉思如何演出这出有趣戏剧时,被疯癫僧大声一问,蓦然打断了思潮,所以,极不高兴地答道:老怪物!有的看就够了,干嘛再问呢? 疯癫僧乙乙和尚猛给梁上客廖清碰了一鼻子乌灰,圆睁了怪眼,气得\"呼呼\"直吼! 就在这时候,前面送殡行列,突然停了下来。 传来一片喧哗争闹声音,还掺夹着愚叟王九\"哇哇\"的大笑声! 彭宗铭不禁霍然一怔,旋首朝梁上客看时,梁上客廖清这时居然一脸侠义门中义薄云天之色,只见他悻悻地道:\"愚叟王九吃亏啦!咱们前去接应! 彭宗铭听得不禁心里一阵惊疑,暗自嘀咕道:\"愚叟王老前辈乃是当今武林中仅存的武林前辈,怎会吃亏在出殡行中孝子孝孙手里?即使吃了亏,也不会大呼大叫地笑起来的呀! 彭宗铭等正值一脸困惑、迷惘之色时,梁上客廖清突然咧嘴\"嘻\"的笑了声,含蓄地又道:\"咱们前往可装了不认识才是! 这时,彭宗铭和吴碧影等有几分会意过来。 梁上客廖清旋首又向疯癫僧乙乙和尚道:\"老怪物!到时该出手时,你就别客气!照顾照顾这几个孝子孝孙! 疯癫僧本想问个究竟,又怕再碰一鼻子乌灰,只有含糊的\"嗯\"了声! 彭宗铭等走向出殡行列时,梁上客廖清嘴里悄声自语道:\"这些扛棺材的汉子,手臂上一个个都烙下五朵梅花,分明又是''五梅帮''里的爪牙。这些家伙想得绝啦,居然想出孝子送殡的把戏来,这口棺材里说不定踏破铁鞋无处寻,就是藏着……! 话没说完,已走近愚叟王九大哭大闹的地方。 这时,只听出殡行列中一名汉子在向愚叟王九大声叱喝道:老头儿!你再扭住杠子不放,别怪爷爷性气,一拳把你打成肉饼! 梁上客廖清大步走前,戟指方才说话的汉子,怒责道:你这厮好没由来,怎地欺侮白发苍苍的老人家? 出殡行列里这伙汉子,蓦不防身后闪出一个文巾儒衫的汉子,竟插手管这闲事,正要迁怒发作时,见后面紧随着一对英姿挺拔,身穿疾服劲壮的少年男女,还有一个高仅三尺,肥若牯牛的和尚。 这伙汉子见到彭宗铭等四人,微微震愕半晌。方才说话的汉子,见到这四个衣衫极不相称的人,估定是武林中人物,所以,抑下了几分怒意,分辩似地道:\"这疯老头,扭住了棺杠,不放咱们走!真是无理取闹! 愚叟王九敢情正如彭宗铭所说的\"大智若愚\",把这戏演得逼真非凡,只见他\"哇呀哇呀\"如丧考妣以地哭道:\"你们这几个贼强盗,目无王法,光天化日,准备破棺盗尸,抢走咱老伴的棺木! 敢情愚叟王九说这话,大出这伙送殡汉子的意料之外,不禁愣在原地,相互对看着,似乎要找出分辩的理由。 梁上客廖清一边暗中注意这伙送殡汉子的神情。棺木盛尸,真假实虚一眼就能表露出来,如若真是他们亲友尸棺,决不会支支吾吾答不出话语来。 梁上客廖清听愚叟说这话后,转头朝身后彭宗铭等三人看了眼,这才大声向这些汉子道:你们这些家伙,简直无法无天啦,连死人棺材都想霸占。这老头儿说棺木里盛装的是他老伴,那你们说这里面尸体是什么人? 这伙送殡的汉子,正如梁上客廖清等所料,这具棺木里有着不可告人的玄虚,是以经他这么一问,竟支吾得答不出话来。 梁上客廖清一见眼前这份情形,知道已有七分把握了,倏地旋首向疯癫僧道:老怪物!这下轮着你啦! 疯癫僧乙乙和尚一记闷\"哼\",探出肥秃秃肉掌,猛朝抬棺材的这些杠夫身上演出饿狗吃巴掌绝学! 几乎在同一时候,这些送殡行列的汉子,已发现眼前这几位武林人物是故意向自己挑衅,一声呼啸,就在疯癫僧乙乙和尚出手之际,手执兵刃汹涌围上。 第90章 久别重逢 疯癫僧乙乙和尚一套饿狗吃巴掌绝学震撼天下武林,岂是五梅帮中眼前这些人所能挡得住。 只见他一阵\"哇哇\"怪叫,一对肥厚肉掌展舞,划出呼呼掠风锐响,连演喜相逢、艳阳天、擒龙手三记绝招。 十六名抬棺材的杠夫,首当其冲,一股激厉惨呼声起,肢离骨断,鲜血四溅,一个个倒毙在地上。乙乙和尚掌随身走,身形滴溜一转,以排山倒海声势,双掌卷起一股劲风狂飙,扫向送殡行列的这些孝子孝孙身上。一阵惊心动魄的悲嚎声哄起,涌起一团血雾,官道上这伙汉子,无一幸免脱去。 疯癫僧乙乙和尚所有招式涌出,仅于眨眼刹那间,梁上客廖清见自己目的得逞,走向疯癫僧乙乙和尚跟前,却是大声责备地道:\"老怪物!你出手恁地狠毒,一下就丧了这么多人,光天白日官道上闹出这么些人命案子,待会官家知道啦,你可脱不了身! 疯癫僧乙乙和尚给他说的兀然一震,方才梁上客还要他出手毒辣别客气,现在又责备自己起来,他肉掌一摸自己脑后颈一块肥肉,错愕怔住地愣看着梁上客……半晌,才道,\"小偷儿,这可是你出的鬼主意,要咱老佛爷出手多下几分功夫,怎地现在又责备咱家起来啦? 梁上客廖清闷\"哼\"了声,理直气壮教训似地道:咱要你出手不客气,可不是叫你两手饿狗吃巴掌把这些家伙一个个都宰啦!老怪物,这桩人命官司你打定啦! 彭宗铭、吴碧影暗暗惊疑,对梁上客的这话感到有些不近人情。 半晌,梁上客廖清朝官道西端看了眼,显得异常关心地道:老怪物!三十六计走为上,这些五梅帮平时造孽生灵,此番死有应得,你……你赶快扛起这口棺材,跟咱们一起走吧! 敢情疯癫僧乙乙和尚,虽是当今武林身列烟酒茶客痴癫僧之列,却是浑朴纯厚,胸无城府,不善心机,经梁上客廖清转弯抹角地一说,有点迷糊起来,喃喃抱怨道:小偷儿!竟叫咱老佛爷扛起棺材来啦! 嘴里这么说,已移步走近棺材前,将棺材扛在肩上,向梁上客廖清大声道:小偷儿!你叫咱老佛爷扛了这具棺材上哪去呀? 梁上客廖清一摸短须,点头笑了笑,倏地指了官道边的苍翠浓郁的树林处,道:咱们不宜走官道,先往树的隐处一躲,再绕道走去。 言落,同了彭宗铭、吴碧影首先扑入树林,疯癫僧乙乙和尚扛了一具棺材衔尾跟着,愚叟王九垫后紧随。 这时,彭宗铭边走边向梁上客廖清问道:\"廖师叔,从五梅帮爪牙手里夺下的这具棺木里,难道会有什么蹊跷?梁上客廖清极有把握地道:不会有错! 吴碧影惊疑地接着问道:廖师叔,棺木里会藏有什么东西不成? 梁上客廖清不乐意地道:女娃子!问得多余,要不然,咱们干嘛把这具棺木扛了来? 说到这里,又道:\"从五梅帮爪牙的神情举止上看来,这具棺木里定会藏有可疑之东西,所以他们才会扮成孝子孝孙用出殡行列来掩人耳目! 棺木里藏有何种东西,这就难说了。总之这东西对五梅帮极有利害相关,又恐江湖上知道,才费煞心思,出此下策。说不定……\" 梁上客廖清话落此,旋首向彭宗铭掠过一瞥,仿佛有所顾忌似的,倏地停下不说下去。 梁上客廖清颖慧狡黠,智虑过人,他怀疑这具棺木里,就是藏有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儒侠欧振天。 彭宗铭没理会到这点,旋首朝扛着一具棺木走得气喘若牛的疯癫僧乙乙和尚看了一眼,倏地向梁上客又道:廖师叔,你方才说过要乙乙老前辈出手别客气,怎地他掌毙了数名五梅帮爪牙,你又说他不是起来? 梁上客廖清惬意地含笑道:\"小娃儿!你真不懂事,要不是咱这么说,这老怪物怎么肯背这具沉重的大棺材呢,嘻!嘻…… 梁上客笑声未落,蓦地身后一声焦雷似的吼叱! 他旋首急看,一堆黑幢幢的东西,恍若泰山压顶似朝自己脑袋顶上重重地压下来! 就在这时候,只听得疯癫僧乙乙和尚怒牛般地吼道:你这贼偷、死偷、瘟偷!竟敢捉弄你家老佛爷! 梁上客廖清见头顶一堆黑黝黝的东西垂压下来,一声惊呼,急忙错身闪避。 梁上客廖清挪身闪避不及,脑袋虽已避开,这口沉重无比的棺材,却结结实实摔在他背腰大臀上。 只听得梁上客廖清一声惨叫:\"暖唷!我的妈……\" 梁上客廖清一个饿狗吃粪跌扑地上,掉在他背腰大臀上的这具棺材,给疯癫僧重手一摔,震得四分五裂。 这时…… 彭宗铭、吴碧影,连方才大发雷霆,盛怒至极的疯癫僧乙乙和尚,当他们见到从震碎棺材里,滚出的这具尸体时,已顾不得重压在破棺材下的梁上客廖清,而被骇然怔住…… 吴碧影粉脸苍白,指了尸体,颤声嚅嚅道:铭弟!他老人家怎地会……在这棺木里? 疯癫僧乙乙和尚睇看了这具尸体,一手猛搔自己脑后颈一堆肥肉——敢情,他已把方才发作在梁上客廖清身上的一股子盛怒,抛出九霄云外。 愚叟王九见众人神情,不由惊疑地问彭宗铭道:孩子!这具尸体是谁?跟你们有何渊源? 跌倒地上的梁上客廖清,这时哼哼叽叽地从地上坐起来。 彭宗铭指着地上这具尸体,幽郁悲愤地道:这位老人家乃是与乙乙老前辈齐名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中的酒丐康老前辈,亦是江湖上丐帮帮主,想不到竟会遭害在五梅帮的手里! 彭宗铭说出尸体是酒丐康武,梁上客廖清猛被一怔之下,忘了方才给棺材重压后,背腰大臀上疼痛,从地上站起,一拐一拐地走到康武跟前,不胜惊愕地喃喃道:老……要饭!咱们百拉峰芥石镇一别,此地蜀南重逢……想不到已生死异途! 梁上客说到这里,一眼看到酒丐康武尸体旁块块碎裂的棺木,突然想起酒丐康武的尸体自这口棺材里来的,棺木被疯癫僧扔在自己背腰上震裂的,这才忆到自己背腰大臀彻骨的酸痛,\"哇!哇!\"一阵怪叫,一手摸臀,一手摸背,又蹲下来。 这时彭宗铭见了酒康武的尸体,不由得想起这位风尘奇人的侠胆义肠,义薄云天,想不到落得这么一个收场,一阵悲愤辛酸,热泪扑簌簌地流下来。 吴碧影见彭宗铭悲苦之状,眼圈儿一红,幽幽地叹了口气。 愚叟王九看了酒丐康武尸体,心里突然掠过一丝疑点,暗自忖道:酒丐康武既丧命五梅帮之手,他们可以神鬼不知地就地埋葬,何必扮成一付送殡行列,派了这些孝子孝孙来掩人耳目,难道里面另有文章? 愚叟王九思潮落此,倏地移步到酒丐康武尸体边,把他周身详细诊察了一番,半晌,惊疑不已地喃喃地道:哦……敢情他并未身死? 愚叟王九这话,只是一缕轻微的声息,在场每一个人都像焦雷灌耳,震得错愕怔住。 彭宗铭用衣袖拭了拭脸上的泪渍,近乎哀求似地向愚叟道:王老前辈!您……您能不能把他老人家治救过来? 这时愚叟王九用指翻拨酒丐康武眼皮,颔首\"嗯\"了声,缓缓道:这是有人在他晕迷沉睡时,在他身上使下内家重手,周身穴道遭受封闭,外泄体热敛收体内,成了这般死去状态! 旁边吴碧影亦焦急地接问道:王老前辈!您老人家能不能把他解救过来? 愚叟王九脸色穆肃,凝看了酒丐康武尸体,还是缓缓地道:待咱老头儿一试再说! 言落,将酒丐康武仰体平卧地上,只见他双掌当胸平举,面对酒丐康武尸体,缓缓向前推出! 不到盏茶时间,数缕银丝似的晶晶薄光,出自他两手的掌心,射向酒丐康武身上,倏地没入体内。 晶晶薄光进入康武体内后,立即散出圈圈阵阵稀薄的白雾。 这时,只见僵卧地上的酒丐康武,胸脯慢慢起伏,四肢蠕蠕抽动。 旁边凝神看着的彭宗铭等众人,被眼前愚叟王九所展的这门不可思议的内功绝学,骇然震住。 半晌,酒丐康武已从地上缓缓坐起,睁开了一对疲惫的眼神,朝四周众人看了一眼。 彭宗铭走前一步,偻身问候地道:康老前辈!你老人家苏醒过来了! 酒丐康武迷惘的微微颔首了下,倏地问道:\"铭儿!这是什么所在?咱老要饭怎地又跟你等在一起? 彭宗铭还没回答,旁边的梁上客廖清,一手摸了火辣辣疼痛的大臀,忍不住的大声道:老要饭,算你命根厚,咱们几个,从棺材里把你拖出来的! 说到这里,一手指了愚叟王九接着道:还有这位愚叟王九王老头儿,将你治救过来! 酒丐康武听梁上客廖清提起愚叟王九,他过去在大江南北一带时,早有所闻这位神龙见首不尾的业已息隐的武林前辈,所以,急忙站起向他唱喏,道谢一声,接着道:\"想不到愚叟王老重作冯妇,涉足是非江湖,亦是今日武林侠义门中之幸! 这时,疯癫僧乙乙和尚满腹疑窦地大声问道:老要饭!你怎么会活人变死人,掉进棺材里的? 酒丐康武摇头喟然叹了口气,道:丐帮自相残杀,那些不孝败类引狼入室,咱老要饭落进五梅帮手里,惭愧! 酒丐说出这话,梁上客廖清霍然道:老要饭!你是不是指穷家帮的赤衣丐与白衣丐之争? 梁上客问出这话,陡地使酒丐康武神情一怔,关切道:小偷儿!你方才说话,敢情已找到儒侠欧振天老儿行踪去向? 酒丐康武的话,彭宗铭等听得困惑迷惘至极! 梁上客廖清怒冲冲地道:老要饭!欧老儿父女的行踪不明,说出来你还是罪魁祸首!亏你还说得出这话! 酒丐康武含了一份悔意,却是喃喃不安的道:\"过去在百拉峰山麓芥石镇客店里,茶坛子于七给你们三只锦囊,咱已有几分怀疑到欧老儿昔年与白衣丐的这段旧怨上,想不到果真如此! 梁上客廖清不耐烦似地道:既已如此,咱们暂且别谈这事,老要饭,你怎地会掉进五梅帮的棺材里的? 梁上客廖清嘴舌刻薄,说得酒丐脸色通红,怪眼圆睁,瞪了他一瞥,才接着道:\"咱自陇地百拉峰山麓芥石镇,与你等分别后,来湘、鄂一带,经穷家帮中弟子相告,才知昔年的白衣丐死灰复燃,且与五梅帮连同一气,扰事江湖,造孽生灵! 统带白衣帮的是龙拐铁杖穆老匹夫,这厮行踪诡秘,咱老要饭四处寻找无着,沿途来到这里蜀南,不慎一时大意,落入五梅帮爪牙手里……\" 酒丐康武话至此,疯癫僧乙乙和尚大声问道:老要饭!你怎地掉进棺材里,还没详细说出来呢! 酒丐康武听他问这话,涨红脸闷\"哼\"了声,才缓缓接着道:\"咱进蜀后,经丐帮里弟子相告,五梅帮帮主云海银燕楚铃最近回来蜀地,于是咱想找着这雌儿评过一番理。 那天在蜀南北去的石桥场不镇酒肆里,咱正在喝酒打尖时,进来几名臂烙梅花的五梅帮中人,走到咱老要饭跟前,执礼甚恭地说出他们帮主有请。这时咱酒已有八九分量,见他们以礼相请,绝不料着会有其他变化,是以大口饮完酒,正要起身离座时,突然双肩腰肋一阵彻骨酸痛。 当时咱老要饭已知遭人身后暗算,待要挪身出手时,两腿酸麻,一阵晕眩,仆倒在地上,……后来…… 梁上客廖清听得频频颔首。酒丐康武话未落,一边接口道:老要饭!后来你就掉进棺材里啦! 梁上客这话,把酒丐康武一语堵塞,只有圆睁怪眼,瞪了他一瞥。半晌,突然问道:小偷儿!你们到蜀地南来干什么的? 这时旁边彭宗铭就将茶客于七锦囊留书,指出武林这段恩怨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梁上客廖清接口道:\"五梅帮帮主云海银燕楚铃,想不到就是威镇大西南铁剑定魄孙浩东之女,咱们此去找上这老头儿……不但要他管教这有辱门庭的不孝女儿,还要他教出儒侠欧老儿父女俩! 酒丐康武听彭宗铭、梁上客廖清说出这桩内委,感到惊愕不已,仿佛怀疑似地喃喃道:昔年有武林西南王之称的铁剑定魄孙浩东。竟会有这么一个女儿? 话至此,抬头朝众人环顾一匝,又向梁上客道:你们知道孙老儿的详细落脚处? 梁上客廖清点头道:就在此去蜀南綦江石角岭! 说到这里,一摸嘴唇上端短须,替酒丐康武出份主意似地道:\"听丐帮中弟子说来。云海银燕楚铃确有几分能耐。如果有铁剑定魄孙浩东老儿来伸讨他逆女,倒能省掉一番手脚。你老要饭跟我等一起往石角岭一行便是了。 彭宗铭等六人,顺着蜀南官道,往綦江石角岭而来。 黄昏时分,他们来到一处静僻的小镇。落日余晖,在山天一边涌出一堆五彩晶耀的晚霞,将峰峦顶岭罩上一顶鲜艳夺目的冠冕。彭宗铭缓步走在他们后面,依恋地看着这瞥晚霞渐渐地变色,似乎又撩起他心头一缕幽思,禁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 吴碧影跟他并肩走在一起,惊诧而多情地看了他一瞥,柔声轻语地安慰道:\"铭弟,别太难受!欧老伯和婉丽姊姊会很快找着的! 吴碧影一语点破彭宗铭心思。彭宗铭抬头感激地朝她看了一眼,道:但愿如此! 头孝这时众人走在小镇的街上,几乎走完这条直街尽头时,才找到一家破旧不堪,极简陋的小客店。 客店的门口沿,挂了一盏灯光微弱的风灯,吐出缕缕黄色的薄光,照在被风雨剥蚀的门板上。 梁上客廖清走前推门进去,店铺里只有一张缺了一腿、在土墙边的方桌和柜台三只长凳,店铺的右角处,一个吐出青烟的炉灶。 梁上客廖清导前,众人鱼贯进入店里,这时炉灶的里侧,站起一个龙钟苍老的掌柜的,见来了这么些客官,急忙上前张罗。一边颤声嚅嚅地道:客官爷,荒僻乡镇,没有好菜待客,请爷们们别见怪! 这时彭宗铭却是很懂事地道:咱们在这里打尖一宿,明早就要赶程,您老人家端上点现成饭菜就行了。 第91章 正邪对峙 夜晚,梁上客廖清和彭宗铭合住一间客房。 这时寂寞灯下,细雨敲窗,平添了浪迹江湖他乡游子的一缕愁思。彭宗铭和梁上客廖清都没入睡! 彭宗铭披衣坐在床头沿,轻吁了口气,凝神看着灯火,轻叫了声:廖师叔! 梁上客蓦地一怔,关怀而又若责备似地道:干吗?还没睡? 彭宗铭不安地轻\"嗯\"了声,嚅嚅地道:廖师叔!欧伯父和婉丽姊姊此番行踪不明……会不会遭着意外凶险? 廖清不乐意地\"哼\"了声,当他抬头看到彭宗铭脸副神情时,又摇头缓缓地道:这事现在咱也有点迷糊啦。但愿他父女俩吉人天相! 梁上客廖清这话,显然添增了彭宗铭愁思中几分不安,心头骤然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辛酸滋味,润湿的一对星眸,凝看了梁上客,希望他能说出几句宽心的话出来。 梁上客廖清歇了歇,接着道:但愿此番能从铁剑定魄孙浩东处,探得他们父女俩行踪去向。 彭宗铭紧箍的心胸稍稍松驰了下,他还是毫无睡意,接着又道:廖师叔!不知道茶客于伯父第三只白色锦囊里,又写些什么? 他说出这话,似乎突然提起梁上客廖清的兴趣,倏地从贴身袋囊里,取出这只白色的小袋,一边频频颔首地道:茶坛子果然有他一套,运筹帷幄,经天纬地,能知天下武林形势! 彭宗铭看得急忙阻止地道:廖叔父!没到时候,怎能翻看白色小袋里的字呢? 梁上客廖清不以为然地\"哼\"了声,一边从这小袋里,用手指钳出一块折叠过的尺来见方的白布放在桌上,一边嘴里喃喃地道:\"茶坛子故作玄虚,咱梁上客廖清可不理会他这套,早看晚看还不是一样看! 说话时,睁大了眼睛,在灯光下,凝神看这幅白布上字迹! 半晌。梁上客廖清突然惊呼了声:坏啦……! 梁上客在凝看这幅白布上字时,彭宗铭已怀了忐惴不安的心情,注意他的神情,梁上客这声惊呼,吓得彭宗铭脸无人色,颤声嚅嚅地道:廖师叔,白布上写些什么……? 梁上客廖清一边看,一边气呼呼地道:茶坛子好事猜不着,坏事料如神!好好的事情都给他说坏啦! 嘴里这么说,一对眼睛直看了不上字,滴溜溜地转个不已。 彭宗铭见梁上客没直接回答出来,突然抽了个寒噤,近乎哭泣似地道:廖叔父,是不是照茶客于七伯父第三块白布上所说,欧伯父与婉丽姊姊他们已遭着凶险? 斯又警梁上客廖清看着白布上字,摇头道:\"不是,不是,照茶坛子白布上说来,因着儒侠欧老儿父女失踪,音讯无着时,会累害了铁剑定魄孙浩东! 彭宗铭追问道:廖师叔!白布上有没有写出欧伯父和婉丽姊姊的行踪去向? 梁上客廖清看着桌上白布,倏地又含了一份怒意地道:\"茶坛子这下可耍定咱们爷儿俩猴子戏啦,谈禅说鬼粲花妙舌地讲了这么一大篇,累得咱们两腿跑断,结果却是说水流有源,事出于因,欧老儿父女的行踪去向,最后却牵涉到百拉峰天池玉阙漏网脱走的菩提门两掌门人,珠蕊宫主卓英和阿弥陀上人身上。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显得不耐烦似地一手抓起桌上这幅白布,塞进腰袋里,打了个哈欠道:\"睡吧,小娃儿,咱们到綦江石角岭,见过铁剑定魄孙浩东后再说……\" 话落倒卧床上,鼾声呼呼,熟睡过去! 这日众人来到石角岭山麓! 石角岭烟云迷蒙,举目看去满壑满谷填满了浓雾,仿佛罩上重重层层的轻绢薄纱。 梁上客廖清怀疑地向愚叟王九道:王老!这里是石角岭? 舞隆障,宇土市了愚叟王九导前走在前面,点头应道:虽然相隔多年,故友居处,咱老头儿依稀还能记得! 不这时众人沿着崎岖曲折的山径,攀登石角岭而上,从两边浓雾氤氲中,隐隐绰绰地露出苍郁树林和焉红的山花,行至峰腰时,浓雾渐稀,前面景色嗅蒙中展延开来。 前面的愚叟王九边走边道:\"石角岭山麓终年浓雾弥漫,寻常人登石角岭容易迷途走失,这亦是铁剑定魄孙浩东息隐结庐在此的原因。 登石角岭行有半个时辰,周围景色骤然一变。仰望壁立千仞的青峰,目送脚下飞絮荡漾的白云,沿途丰草长林,盈盈袅娜,朵朵山花把错落山径染上一片万紫千红,流泉飞瀑,碎玉飞雪般的扬起,发出\"峥峥琮琮\"悦耳的声音! 碧影禁不住由衷称赞,欣愉不已地向旁边的彭宗铭道:铭弟!这儿景色真美,真是世外桃源! 这时彭宗铭系记着那晚在小镇客店里,梁上客廖清翻阅白色小袋后所说的话,心头仿佛填了一团沉重的铅块。他听吴碧影此说,却又不愿拭去她一份欢愉,只轻\"嗯\"了声! 走在前面的愚叟王九,这时指了指转角一座峰壁挡住处,道:转过那座峰壁,就是铁剑定魄孙老结庐息隐的庄院。 圭梁上客廖清羡慕地道:\"这位孙老前辈,不愧为武林人中雅客,竟会找着这么一处景色秀丽,世外桃源的所在! 一一说着时,众人随着愚叟王九由这座峰壁的山径折过,只见前面数十丈方圆的平地上,盖了幢幽静的庄院。 里奈门前澹绿荡漾,还点缀几颗娇红的山花,整个庄院一片静悄悄! 这时疯癫僧乙乙和尚用手一摸肚子,\"哇哇\"地叫了道:咱们走了这么些山路,把肚子都闹空啦,这位孙老头儿不知有什么好菜好酒招待咱们! 提起\"吃\"字,旁边酒丐康武猛咽了一口唾涎,颔首应道:\"这位孙老儿既是这么一位风雅人物,当然离不开酒,说不定藏有陈年美酒,来接待咱们这几位不速之客! 酒丐康武说话时,导前的愚叟王九已陪同众人走进这座庄院。 里面一片穆肃,静寂,听不到一点声息,进入浓阴深处,经过几匝曲折小径,前面厅门大开,却仍是听不到一丝人语声。 愚叟王九似乎感到一份诧异,轻\"哦\"了声!梁上客廖清忍不住悄声问道:王老!这位铁剑定魄孙老英雄,落居此地石角岭庄院,是不是仅他自己一个人? 愚叟王九缓步进入大厅,一边摇头道:\"据咱所知,铁剑定魄孙老在此地石角岭这一座硕大的庄院,跟他家里人一起居住。 庄院里这间客厅很大,布置得精致疏朗,中间一张雕刻非常细致的横桌,两侧排有几只桧木的手围椅,墙角一边挂了一幅笔劲苍雄的山水画屏,画屏下端一张小桌,桌上一只兰瓷花瓶里,还插了一束娇艳怒放中的鲜花。 众人环顾大厅之际,吴碧影悄声的向彭宗铭道:铭弟!你看这大厅桌椅一尘不染,还插了这么美丽的花,这座院里不会没人住的。或许孙老前辈等住在里间,还不知咱们这伙人前来。 吴碧影悄声向彭宗铭说这话,因着眼前沉寂而近乎窒息的气氛下,众人都听到了,所以,梁上客廖清一边接上道:\"咱们进入里间看过再说。 众人缓步进入庄院里面,长廊回合,院宇相边,构筑得非常曲折,眼前众人俱是浪迹江湖的武林人物,这时仿佛进入了迷宫一般。 这些房屋里,有书房、卧室、小厅,俱是用名贵木材别具匠心所构造,更显出美仑美奂,精致无比。 众人绕过这座庄院所有房室,却又是一片沉寂,杳无人影,愚叟王九惊疑不已地道:哦!这就奇啦,铁剑定魄孙老一家俱往何处去了? 这时众人来到庄院后端的一处小西园里,这里景色清幽,园中遍盖着滑润的青苔地衣,几枝合抱古树,敞开着华盖似的浓荫。 吴碧影生恐滑跌似的,一边看了遍地的青苔,一边偎依在彭宗铭身沿,跟着众人移步走着。 蓦地,吴碧影发现什么似的,站住脚步,凝看了地上一声惊呼,倏地指了青苔地上,嚅嚅地道:血,这是血! 她这声惊呼声落,走前半步地梁上客廖清旋首看时,彭宗铭佝偻身体细看地上血渍,震愕地道:廖师叔,您看青苔上真有几滴米粒大的血渍! 愚叟王九脸色骤然苍白,仿佛脑海掠过一瞥极可怖的影子,喃喃不安地道:难道铁剑定魄孙老已遭着意外? 愚叟话至此,梁上客廖清突然想到夜晚在小镇客店里,看到茶客于七白布上新留的字,不禁机惺惺地打了个寒噤。 彭宗铭凝看了青苔地上血渍,陡然道:青苔地上血渍,疏疏落落指向前面。 梁上客廖清注意看时,果然,滴滴血渍时疏时密的沿向合抱古树处。 血滴尽处,在合抱巨木的树脚沿,有一口直径六七尺的古井,井里漆黑迷蒙,深不见底。 疯癫僧乙乙和尚一手摸了肚子,哇哇\"大叫地道:\"敢情孙老儿,知道咱们来啦,他跳井自杀啦! 愣了半晌。愚叟王九喃喃自语似地道:难道铁剑定魂孙老,果真遭着意外,跳井自杀? 愚叟王九说话时,酒丐康武探颈朝古井口看去,惊愕地道:这口井好深,乌黑黑的见不到底。 这时,梁上客廖清怀疑似地道:地上的血渍,与这口井是唯一可疑之处。 梁上客话刚落,彭宗铭激动地接上道:找根长绳子来,待铭儿下井一看,就知内委情形了! 愚叟王九摇头道:孩子!不逼你下井去,咱老头儿有办法! 说着,只见他双掌缓吐,两手心朝井口上下缓慢地摇动,不多时,古井里\"呼呼\"作响。 这时,仿佛一股浑厚激厉的气体,在井里戈击,震荡,要找一处澎湃汹涌的出口所在。 愚叟王九双掌还是朝着古井口,上下起伏的摇动,却见他脸肤肃穆,头额冒出颗颗豆大的汗珠﹣﹣显然他在进行的是一件艰辛的工作。 他双掌向古井里吐出的劲风,在井里戈击、冲涌,无法找着排出处时,唯一的去处,又向古井口涌出来! 愚叟王九双掌激厉无比的掌风,朝古井里逼进去,古井里无法容纳的气体,又要向井口外冲出来。就在这时候! 被这股浑厚激厉的气体所击逼,蠕蠕地浮起一具卷卧弓折的尸体,渐渐浮出古井口沿。 围在古井沿众人,莫不骇然震住。这时酒丐康武和梁上客廖清,急忙将这具给掌风气体送出的尸体,移挪到地上。 愚叟王九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疲倦地依在古树边。当他一眼看到给梁上客廖清板转来的尸体脸目时,又不禁长叹了口气,惨澹悲愤地道:\"果然是铁剑定魂孙浩东,想不到叱·咤风云、驰骋江湖的孙老,会有今日这等悲惨的收场! 愚叟五九道出死者名号,顿时又将众人错愕惊住。 这时吴碧影幽幽地道:不知这位孙老前辈,是遭何人所害? 愚叟五九扳转孙浩东尸首细察,赫然在他左腰处,发现一柄锋口没入体肤的匕首,敢情这口井乃是无水枯井,是以他左腰处还染了大堆乾枯紫黑的血渍。 愚叟拔出尸体左腰匕首,缓缓地道:\"照此看来,孙老并非遭人所害,乃是用匕首自剁左腰未死,再跳入这口古井里自杀! 愚叟话至此,梁上客廖清无意中摸着尸体头额时,沾上一手腥血,急得擦手不迭,一边点头道:王九说得甚是,这位孙老英雄用匕首自杀未死,跳入古井后,脑袋掸地震裂,才身死过去! 这时彭宗铭惊愕而极度不安地道:这位孙老前辈,为什么要用匕首自剁腰,再要跳井自杀? 梁上客廖清霍地若有所悟地道:铁剑定魂孙老英雄惨死之谜,只有找上五梅帮帮主楚铃! 这时吴碧影却是幽幽地接上道:廖师叔,咱们需要寻找的儒侠欧伯父和婉丽妹妹呢? 吴碧影的话,霍然使愚叟王九想起似的向梁上客道:小偷儿!你说过,茶客于英雄尚有锦囊一只,留在你身边,何不打开一看呢? 梁上客廖清听愚叟此说,一摸脑袋后颈,带有一份扭呢似的神情,道:茶坛子留下最后这只催命符,咱早就看过啦! 愚叟王九带了惊愕猜疑的神绪问道:于英雄所留之书,他又如何说呢? 梁上客廖清一手掏出白色小袋里这幅写有字迹的白布,递给愚叟王九,一边悻悻地道:茶坛子好事猜不着,坏事料如神,这下又给他说着啦! 愚叟王九翻阅看过半晌,惊疑不迭地道:哦!真有此事? 倏地,感触地道:这位茶客于七不愧为当今武林中一位奇才,不过话又说回来,江湖上恩恩怨怨,看来是回迂曲折,不可思议,其实却是正与邪之分而已,所以,这位于英雄最后说出,因为儒侠欧振天父女行踪之谜,道出了武林一桩骇人听闻的隐秘,至于欲在菩提门两个漏网掌门人身上,寻找儒侠欧振天父女行踪,亦即是正邪对峙,又到了需要交待的时候! 愚叟王九说到这里,垂首朝地上铁剑定魄孙浩东尸体看了眼,忧郁地叹了口气,又道:\"侠义门中人物所行的途径是一条,邪派中人,他们的趋向亦是一个方向,所以,于英雄最后指出菩提门中两个漏网掌门,极可能和五梅帮,丐帮中白衣丐流涤一气,同流合污。 第92章 龙拐铁杖 愚叟王九说出这些话,梁上客廖清犹若醍醐灌顶似的惊醒过来,点头不迭地道:\"愚叟王老,您说得有理,照您这么说来,山雨欲来风满楼,江湖上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浩劫了。 愚叟王九喟然道:现在还言之过早,未雨绸缪,防患未然! 梁上客廖清一变往昔诙谐之态道:\"王老!此话怎讲?\"愚叟颔首缓缓道:\"眼前咱们依着茶客于英雄所说,暂且作番假想。可能儒侠欧振天父女,来此石角岭,会商于铁剑定魄孙老,消弭昔年丐帮中白衣丐一段恩怨,这事却给白衣丐中人探悉,白衣丐舵主龙拐铁杖穆木怂恿五梅帮帮主云海银燕楚铃,向其父索取儒侠欧振天父女俩。 愚叟王九话刚到此,一边疯癫僧乙乙和尚听得不以为然地大声道:\"王老头儿,照您这么说来,儒侠欧振天名号,一个大钱都不值,该倒挂江湖! 疯癫僧乙乙和尚虽然浑人粗语,却也有几分道理,凭今日武林儒侠欧振天名号,岂是东躲西匿,任人索取。 彭宗铭对疯癫僧所说,心里暗暗称是。 愚叟王九抬头朝他看了眼,还是颔首缓缓地道:\"这是咱老头儿假想而已,当然其间尚有不可思议的隐情,眼前咱们局外人无法猜测出来。 愚叟王九仿佛解释似地说过这话后,接着又向梁上客答道:\"因着云海银燕楚铃,向其父索取儒侠欧振天父女俩,反而引起他们父女反目,铁剑定魄孙老,自愧一世英雄名誉付诸流水,饮恨自杀,埋骨古井下。 彭宗铭听到这里,显然想到另一桩事上,禁不住插嘴急问道:\"王老前辈,照您老人家说来,欧伯父和婉丽妹妹现在又在何处呢? 愚叟王九听彭宗铭焦虑地问出这话,怜悯而同情地看了他一瞥,慰劝道:\"孩子!你暂且别焦急。任何事实的演变,都是难以想象的。据咱老头儿看来,儒侠欧振天父女日前已陷入五梅帮之手!要不然,铁剑定魄孙老绝不会饮恨自杀,埋骨古井。 愚叟王九说到这里,彭宗铭一声哀叹,轻唤了声\"欧伯父,婉丽姊姊!\"热泪\"簌簌\"不止。 旁边的吴碧影一见彭宗铭流泪痛哭,眼圈一红,幽幽安慰地道:铭弟!你,你别哭嘛! 这时,梁上客廖清责备道:英雄有泪不轻弹!小娃儿,一碰就哭,真没出息! 彭宗铭经梁上客此说后,果然玉脸一红,衣袖拭了拭脸上泪渍,不哭了! 愚叟王九转首慈祥地看了他一眼﹣﹣仿佛给他这悲苦中的孩子一个无言的安慰,接着又道:\"眼前只有迅速探得五梅帮窝巢所在,凭咱们眼前数人,儒侠欧振天父女之事,不难解决! 叟王九说出这话,梁上客怀疑地道:王老!咱们上哪儿去找五梅帮窝巢呢? 愚叟王九稍作半晌沉思,这才道:据咱老头看来,五梅帮窝巢就在蜀地,且在离綦江石角岭不远之处! 久未说话的酒丐康武,这时却大声插嘴道:王老儿!这话怎讲? 愚叟王九转首朝他看了一眼,颔首缓缓地道:要饭的!咱老头儿这话就要从你说起。咱们从棺材里把你救了出来,这些五梅帮爪牙,用棺材盛装,显然就是要把你送往五梅帮帮主所在地,他们用杠夫把你抬走,不会是到远处。 酒丐康武给他说的一时堵塞,一抹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愚叟王九并没有注意酒丐的神情,这时他垂首不胜幽惯地朝地上孙浩东尸体看了一眼,抬头又向众人看过一瞥,喟然道:一代英豪埋恨九泉,落得这般收场,可叹又可悲!孙老!你瞑目地下,咱愚叟王九会替你向武林交出一个公道! 一言至此,旋首朝众人道:你等且退出这小园子,待咱老头儿来安排铁剑定魄孙老的遗体! 彭宗铭等众人,不胜困惑地退身到屋檐边。这时,只见愚叟王九面对了仰卧地上的铁剑定魄孙浩东尸体,双掌缓缓挥舞…… 一股锐厉无比的劲风,凌空呼啸涌起,卷起堆堆乌云般沙尘,罩向铁剑定魄孙浩东尸体。 这时愚叟王九绕着盖上砂土的尸体,疾步狂奔,漫天蓬飞的沙尘,因着愚叟绕着尸体而行,亦像一朵乌云似的压下来! 不多时,风收沙停,铁剑定魄孙浩东的尸体上,已形成一个小丘般的墓坟! 在一旁观看的彭宗铭等众人,莫不骇然震住。吴碧影悄声向梁上客道:廖师叔!这位王老前辈展示的是什么功夫? 梁上客廖清愕然道:\"王老头儿施展的哪一门武功,咱亦看不出来,不过无可否认的,这是一种最上乘的内家功力!\"梁上客说话时,愚叟王九脸色穆肃,幽郁中含了一分萎顿的神情,缓步走到众人跟前,旋首留恋似地又朝这墓坟看了眼,才向众人道:铁剑定魄孙老含恨九泉,死不瞑目。此番如若果真是云海银燕楚铃追逼而埋骨古井,咱老头儿要这逆女祭拜父坟,血溅墓地后,再替孙老插立墓碑! 众人听愚叟王九这番话,忧郁悲愤中答不出话,这时疯癫僧乙乙和尚突然大声道:自古百善孝为先,如果云海银燕楚铃真是蛇蝎心肠,有逆女逼亲之事,咱老佛爷一手饿狗吃巴掌,先饶不了她! 众人怀着沉重无比的心绪,离开石角岭铁剑定魄孙浩东庄院。 彭宗铭心头,这时拥塞着一团凌乱错综、幽怨悲愤的心境。 眼前事实的演变,自儒侠欧振天父女的行踪,连牵到五梅帮帮主云海银燕楚铃去向。 路上彭宗铭禁不住焦虑地的问梁上客道:廖师叔,咱们上哪儿去找云海银燕楚铃? 彭宗铭的话使梁上客半晌答不出来,这时愚叟王九接上道:要找云海银燕楚铃,''解铃还人是系铃人'',这事只有从酒丐康英雄的身上来着手! 酒丐康武听得似解非解,却是错会了对方语意,瞪眼大声道:老头儿!你要把咱老要饭送进棺材里去? 酒丐康武问这话,愚叟未作答,梁上客廖清颔首不迭地道:王老说的甚是! 话至此,旋首向酒丐道:老要饭!咱们要再把你送进棺材里,未免太没意思了。可是话得说回来,你是江湖上丐帮帮主,到处都是你徒子徒孙,这些要饭的到处乱走,不如就地找一个来问。 酒丐康武听得脸色一红愧歉地道:\"小偷儿!你不知道眼下丐帮已分成两个天下啦。 咱要在这里蜀南便唤得动丐帮弟子,也不会给五梅帮里这些孽障藏进棺材里去啦!\"梁上客道:\"老要饭!照你这么说来,这里蜀南地带,该是白衣丐的天下啦? 酒丐康武不胜委屈却又忿忿地道:谁说不是! 梁上客廖清听他这么一说,一摸短须,不胜欣愉地道:那更妙啦! 梁上客说这话时,众人听得莫不感到惊奇非凡。愚叟王九诧异地道:小偷儿!你别耍玄虚,且说来听听! 梁上客廖清边走边沉思道:兵家常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以毒攻毒,更为上策。 说着,拐弯抹角说出了他的主意! 疯癫僧乙乙和尚听得又若恭维又若揶揄似地道:小偷儿!专门走黑道、摸暗径,坏了一肚子的鬼主意! 傍夜时分,众人来到一处颇热闹的集镇上,酒丐康武单独一人走在前面,彭宗铭、吴碧影、梁上客廖清、愚叟王九、疯癫僧乙乙和尚,衔尾远远地追随在他后面! 这时,只见酒丐康武绕着镇甸的大街小巷环行一匝,遇着街头巷尾捧钵执棒要饭的,向他们示出丐帮暗语,接着就在镇近郊的一座古庙里歇下。 经有半个时辰左右,庙门外涌进六七名汉子,这些汉子都穿着洗得异常干净的褴褛破衣,脸色江润绝不像在风霜雨露之下求乞过活的。 汉子中头前一名,戟指了酒丐康武大声喝道:啐!老头儿,你是从哪儿来的?竟敢在龙拐铁杖穆木舵主爷管辖地区,使用赤衣丐暗语。 洒丐康武听得心头激怒至极,堂堂丐帮的帮主,竟遭这些叛门的徒子徒孙辱骂,心头的愤怒可想而知! 酒丐究竟是位阅历深厚的风尘奇人,所以,他并不显于脸色,淡淡一笑道:尊驾数位,是不是白衣丐中弟子? 酒丐话未落,另一名要饭汉子咆哮怒骂地道:老家伙!明知故问,爷们可没有时间跟你闲扯!待咱来超渡你归天! 汉子说到这里,扑前一步,\"呼\"的掠风声起,右拳疾吐,照着酒丐康武胸前袭来! 汉子出手激厉凶毒,眼前酒丐康武如是寻常武林中人物,要饭汉子这一记袭来,不死亦要落个重伤! 蓦地,陡闻一响\"啊\",一声惨呼,出拳袭击酒丐的要饭汉子,脸色纸白,踉踉跄跄暴退下来。未行三四步,一声闷\"哼\",翻倒地上! 敢情眼前这些汉子都是武术行家,已看出自己伙伴,在眨眼间遭这老要饭的将臂骨卸下,一阵激怒吼啼,六名要饭汉子亮出兵刃,向酒丐康武汹涌围上。 酒丐正欲掌指疾吐时,人影晃动,\"噗噗\"数响,彭宗铭等五人已冲进古庙。 疯癫僧乙乙和尚走前一步,哇哇怪叫声中,饿狗吃巴掌这门掌指绝学,掠风锐响声中,已落在这些要饭汉子身上。 疯癫僧乙乙和尚掌上功夫,岂是眼前这些名不见经传的江湖汉子所能挡住。惨呼急吼声起,六名要饭汉子,却有五名当场身死,只剩下一名持着疯癫僧掌指之风,戳中\"肩井\"穴,酸麻倒地! 疯癫僧乙乙和尚正要再度行招使出,拍向酸麻倒地的汉子时,梁上客廖清急得大声喝止道:行啦!老怪物,凶霸霸的把人都宰了,咱们到哪儿再去找线索呢?这个留下作活口吧! 疯癫僧把招式收落下来,却是余怒未息似地,猛朝倒地汉子踢了一脚! 这一脚,正碰上解除\"肩井\"穴部位,这要饭汉子,哀哀怪叫的醒转过来! 梁上客廖清手指了这要饭汉子,大声喝道:\"啐!小杂种!你现在叫死也没用啦!……咱爷们问你话,你得实说,如果支支吾吾信口胡诌,咱就抽你筋,剥你皮,割下你身上一块块肥肉喂饿狗吃! 要饭汉子听梁上客廖清一说,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嗦嗦\"发抖,求饶地道:爷饶命……只要小的知道,都……都实说! 梁上客廖清抬头朝众人仿佛征求意见似地看了匝,眼光落到酒丐康武身上时,倏地大声向要饭汉子道:小杂种!白衣丐舵主龙拐铁杖穆木,现在何处? 跪在地上要饭汉子在求生本能驱使下赶紧答道:舵主爷目前已去康藏边境的阿诺卡山! 梁上客廖清听汉子这话,旋首朝彭宗铭等数人看了眼,诅咒地恨恨道:\"茶坛子,好事说不着,坏事料如神,菩提门余孽珠蕊宫主卓英和阿弥陀上人俱上阿诺卡山,现在又凑了一个龙拐铁杖穆木,果然又给茶坛子猜着了! 这时酒丐康武经这汉子说这话后,脸上骤然变色﹣﹣众人似乎要在这要饭汉子身上,问出一点线索,所以都未曾注意他脸上神情。 梁上客廖清接着又问要饭汉子道:\"咱问你,五梅帮帮主云海银燕楚铃,这妞儿现在何处?五梅帮的主坛又设在何处? 汉子道:舵主爷穆木跟楚铃帮主交谊甚笃,过去曾听舵主爷说,他要和楚铃帮主同赴阿诺卡山,后来却是舵主爷只身先走了! 五梅帮主坛在蜀南白沙岭,可能楚铃帮主还在那里。 汉子说到这里,愚叟王九问道:\"孽障!石角岭铁剑定魄孙浩东,是不是给五梅帮帮主云海银燕楚玲逼死的? 要饭汉子茫然地摇头道:爷!这是五梅帮中的事,小的不知道! 这时梁上客廖清又问道:孽障!儒侠欧振天父女,现在何处?是不是遭害在白衣丐舵主龙拐铁杖穆木之手? 彭宗铭迫切想知道这要饭汉子嘴里所说的话。 这汉子听梁上客廖清问出这话,神情陡然一怔,这才喃喃地道:曾听舵主爷说,昔年穷家帮中赤衣丐与白衣丐内争时,儒侠欧振天帮助酒丐带领的赤衣丐伸讨白衣丐,曾有过一段过节! 这时,酒丐康武听这丐帮中叛门弟子,说出这些话,心头激怒已极,一声怒叱,身形扑前挥掌朝这名要饭汉子迎顶劈下,嘴自咒怒道:孽障!叛离帮门,罪应处死! 酒丐康武话未落,一缕凄厉哀号,这名要饭汉子,盖顶遭酒丐重手所劈,顿时脑浆进流,倒毙地上! 梁上客廖清出手阻拦不迭,只有抱怨不已地道:老要饭!好好一件事,又给你弄坏啦!他……他还没说完,干嘛就一掌送他归天呢! 第93章 五梅帮 酒丐康武见到丐帮中叛门弟子,心头痛恨至极,这时顺手抓起方才给他折断臂骨,跌卧地上的要饭汉子,扔在梁上客廖清跟前,这名汉子已惊魂失魄,加上断臂彻骨疼痛之余,只剩下悠悠一丝余气。 梁上客廖清迁怒发作似的,猛朝汉子大臂踢了脚,怒声问道:孽障!儒侠欧振天父女现在何处,赶快说来! 只见这汉子脸色纸白,口吐白沫,眼皮翻了翻,吐出一丝余息的声音,低弱喃喃地道:\"五……梅帮……\" 话落三字,四肢一挺,已咽气死去。 这时梁上客廖清跌足叫恨,埋怨不迭地道:蛮好的件事,就这弄坏了,本来可以按图索骥,找个来龙去脉,现在连这丝线索亦断了! 这时,彭宗铭焦虑忧急下一边喃喃插嘴地道: 廖师叔,这汉子临死前说的三字,可是说欧伯父和婉丽姊姊遭陷在五梅帮手里!彭宗铭话落至此,愚叟王九颔首道:小偷儿!这孩子说的甚是!咱们往白沙岭一观动静再说! 疯癫僧乙乙和尚突然怀疑似地道:王老头儿!你知道白沙岭去向何处? 愚叟王九旋首朝他眨眼看了看,道:既有地名,怎会找不着这个去处? 疯癫僧乙乙和尚碰了一鼻子乌灰,瞪直了眼。众人在古庙里商议过一番后,翌晨,离小镇找去。 路上,梁上客廖清有所顾虑地向愚叟王九道:王老,目前蜀南一带,既是五梅帮主坛所在地,一定会有不少五梅帮中的喽罗爪牙出没,咱们这伙人行踪极可能会被发现,依咱廖某之见,不如暂且改装,以掩他们耳目! 愚叟王九点头道:小偷儿想得颇周到! 梁上客廖清听愚叟此说,就即对彭宗铭等道:铭儿!影儿!你俩跟咱换穿农家装饰! 说着,又向疯癫僧乙乙和尚道:老怪物!你有现成的更不用费事,上次铭儿给你买的这袭文生儒衫,这时又可用着啦! 疯癫僧乙乙和尚极不愿意似的\"哼\"了声。 这时,酒丐康武未等梁上客开言,硬直了颈脖子,大声道:小偷儿!你可别替咱出主意,咱老要饭这身百结鹑衣,说什么也不能换掉,丐帮中祖师爷就有这条明训留下! 梁上客廖清不屑一顾似地瞪了他一瞥,冷冷地道:老要饭!不换就不换,这么凶霸霸的干嘛? 这时,愚叟王九接着道:咱们六人分拔而行,咱老头儿不必改装,过去驰骋大江南北数十年,凭着神出鬼没的内家轻功,少有人识破咱庐山真面目,何况眼前只是对付五梅帮中区区之流! 众人找着一处小镇改装完毕,在店家掌柜处问过白沙岭去向后,分成数拨,首尾相顾,循路找去。 酒丐康武因为要雪给五梅帮爪牙藏在棺材里的一段奇耻大辱,所以,知道沙岭去向后遥遥领先走在前面,彭宗铭、吴碧影和梁上客廖清三人衔尾,疯癫僧乙乙和尚穿了件硕大无比的文生儒衫,随后紧跟。 愚叟王九展使他过去驰骋大江南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内家轻功,暗中出没无常地追随他们!。 这日晌午时分,来到白沙岭山麓,众人前后抵达山下一处小村落时,沿途上并未遇着意外变化。 酒丐康武披着这袭千疮百孔的要饭衣,大摇大摆走进村城一家唯一的酒肆食铺里! 这处荒僻小村,跟这家设备富丽的酒肆相比看来,却是极不相称,另外食客众多,其中绝大数食客不像本地乡民,都是戾目狰狞的彪形大汉。 彭宗铭、吴碧影和梁上客廖清三个,乔装乡农,暗中衔尾酒丐康武,亦进入这家酒肆。三个在墙角一张桌边坐下,梁上客廖清令店伙端上简单的晕素数碟和一壶酒后,两眼一霎不霎地看着酒丐康武动静。 梁上客凝视了相隔数桌远的酒丐康武的桌座,彭宗铭和吴碧影也不由注意起来。 酒丐康武嗜酒如命,每食不忘,这时已吩咐店伙先端上大壶暖酒,就在店伙从门沿炉灶处,手执酒壶端出来时,墓地!梁上客廖清惊\"哦\"一声,倏地从座凳站起,匆匆走到酒丐康武座前,朝他咧嘴一笑。 梁上客乔装乡农,诚然酒丐康武早就知道,所以,当他来到酒丐康武桌前,龇牙裂嘴朝他傻笑时,酒丐康武以为有什么事故发生,愣了半晌。 梁上客廖清咧嘴一笑后,匆匆离去。 酒丐康武低头看时,方才店伙捧来这只酒壶,这时突然不翼而飞。他似乎已知道这事发生的来由,喃喃地骂了声,道:\"小偷儿!没出息!偷鸡摸狗,区区雕虫小技,竟耍在咱老要饭身上……\" 酒丐康武骂梁上客时,旋首朝他背影看去,这时只见梁上客廖清偻腰驼背,在不远处一张大圆桌边,同一群飞觥把盏,猜拳豁令的汉子不知在搭讪些什么,又见他匆匆到酒丐桌沿,从怀里拿出大壶酒,接着,又是龇牙裂嘴,朝酒丐\"嘻\"的一笑,才回到自己桌上。 酒丐康武给他搞得一肚子困惑、迷惘,一手拿起酒壶,斟了满杯灌进肚里,嘴里还是喃喃责怪地道:小偷儿,一辈子鬼鬼祟祟,搞些见不得人的名堂! 这边桌座上的彭宗铭、吴碧影,亦被梁上客这份诡谲的行止,看得惊疑不已。梁上客廖清坐落后,吴碧影悄声问道:廖师叔!你方才在干什么呀? 梁上客\"嘻\"的一笑,端起自己桌上酒喝了口,轻描淡写地道:\"小玩意儿!\"说到这里,旋首朝彭宗铭看了眼,又道:你等着瞧,有出好戏在后面! 梁上客廖清话未落,突然,大圆桌上觥筹交错的这些汉子,一个个捧了肚子\"唉唉唉\"的惨厉哀嚎起来。 这些哀号的汉子,一个个推玉柱、倒金山似的从座椅翻倒地上,只见他们从眼、口、鼻子里涌出一连串鲜血,不多时已死毙过去。 彭宗铭看得骇然惊愣不已,悄声问梁上客道廖师叔,这是你使的手脚? 梁上客廖清郑重地道:不!咱还不知道这壶酒有这么厉害,不过替老要饭过过手而已! 吴碧影惊不已地又问道:廖师叔!你说的是什么''过手'',干嘛要把这些汉子毒死? 梁上客廖清不耐烦地朝他们两人瞪了眼,这才悄声道:你们这两个傻孩子!你们还没看出这家是什么店?圆桌上这些汉子是何等人? 话落,以目示意,看了端菜来往食铺里这位彪形大汉的店伙,悄声又道:你们没看到,这家端菜店伙的手臂上,亦烙有五朵梅花,倒死地上的这些汉子,在他们猜拳豁令时,手臂上都烙有五朵梅花,这里分明是白沙岭山麓、五梅帮总坛传递消息的哨站。 老要饭一身衣衫就是标志,误打误撞地扑进罗网去,要不是咱眼尖手快,他早往阎王殿应卯报到啦! 彭宗铭若有所悟地轻\"哦\"了声,正要开口问时,梁上客朝他看了眼,又道:人心险恶,江湖阴毒,咱们虽然仗着一身侠胆,闯进这些牛鬼蛇神窝巢里来,没有三分警觉戒备也不行啊? 老要饭此入蜀南,搜寻龙拐铁仗穆木,丐帮中弟子俱已叛门离帮,甚至串通五梅帮欲取这老要饭性命,偏偏这老要饭食古不化,捧了祖师爷灵位,转不过头来,险遭杀身之祸,真是活该! 这里酒肆店伙,捧酒出来给老要饭时,咱已看到在酒壶里施过手脚,要不是你廖师叔在''偷''上有过一份造诣,这老要饭跌进九幽冥府,连他自己亦不知道怎地跌进去的! 梁上客廖清说过这番话后,彭宗铭才恍然大悟过来。 就在这时,蓦地伟来一响震雷巨鸣声,方才捧酒给酒丐康武的店伙,给一个獾瘦颀长的汉子,一掌劈出店门外,倏地身形暴进,衔尾飞出店门,又是飞起一脚,朝倒地未起的店伙,一记重脚踩下。 只听一声哀号,这名店伙倒毙在那汉子脚边! 那名汉子将店伙踩毙后,仍是余怒未熄,忿忿地道:你这小子!凭你那一份能耐,敢吃里扒外,五梅帮里岂容你这孽障! 这边桌座上,吴碧影悄声惊愕地问梁上客道:廖师叔!这汉子干嘛把店伙踩死? 梁上客廖清坐待惊变似的,凝神地看着眼前情形,颔首轻应道:\"这名汉子可能是这里五梅帮哨站的头儿,方才咱们一手移花接木,把老要饭这壶酒暗中替大圆桌上调换了下,这汉子还以为是店伙使用手脚! 这一幕,当然也全数落进这位久闯江湖的酒丐康武眼里。 酒丐康武见方才梁上客上前搭讪的这张圆桌上众人,一个个七孔流血,暴毙倒地,又见店伙惨死店门外,心里已会意起来,喃喃道:小偷儿!又救了咱一次性命! 就在这时,\"刷刷\"掠风锐响数声,袭自酒丐康武身后。梁上客廖清向吴碧影话落半截,突见有人偷袭,虽然惊骇至极,却仍措手不及。 这时,酒丐陡闻身后惊风锐响声起,正巧他嘴里一口酒,尚未咽下肚里,倏然扭身,张嘴吐出这口酒,化成水珠滴点,朝锐响来处喷去! 酒丐康武以酒箭作暗器的绝招使出,只听得\"铮铮\"数响,酒丐身后蓬雨般袭来的暗器,尽数给打落地上! 酒丐倏地跃身纵起,递目一瞥,\"哼\"了一声,手执打狗棒,猛朝酒肆柜台处扑去! 就在他跃身飞扑时,这家酒肆绝大多数食客,纷纷取出暗藏兵刃,朝酒丐康武汹涌包围拢来。 彭宗铭担心地向梁上客道:廖师叔!咱们该上前相助啦! 梁上客廖清举杯喝了口酒,懒懒地道:小娃儿!急……急什么?好戏还在后面,现在还轮不到咱们出场呢! 吴碧影睁大了一对晶莹澄澈的美目,愣看着眼前情势变化! 这时,只听酒丐康武一声震雷似的巨鸣,手执打狗棒,刮出\"呼呼\"劲风,矫龙窜舞似的朝四围的汉子打去! 陡然哄起一阵惨厉呼声,打狗棒拉出一泓波浪,酒丐身沿的众汉子,纷纷翻跌出来。 坐在墙角一桌的梁上客廖清,一边饮酒,一边凝神贯注地看他们激战,频频点头道:\"唔……,老要饭的这招式有意思,可以称作''棒打恶犬''! 彭宗铭昂首看了店门外,焦虑不安地道:\"廖师叔,店门外又有大群汉子涌进来啦!咱……咱该上去相助康老前辈啦! 梁上客廖清旋首瞪了他一眼,道:\"小娃儿,沉不住气,老要饭乃是当今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中人物,又是江湖上丐帮帮主,岂是这些牛鬼蛇神所截得下的,真不懂事! 说着抬头又朝酒丐康武围战处看去! 这时店门外涌进的一群汉子,一个个疾服劲装,蜂腰猿背,手执刀、剑、斧、戟、棍各式兵刃,激战场面,显得火爆炽烈起来! 梁上客廖清旋首朝店门外看了眼,微感诧异似的悄声自语道:怎地还没来? 吴碧影这时正在担心酒丐康武的安危,见梁上客廖清迟迟不出手相助,心里几分不自然,所似,一手握了暗藏身边的兵刃,准备必要时,自己先行出手相助,这时听梁上客此说,旋首惊奇地问道:廖师叔,谁还没有来? 梁上客廖清闷\"哼\"了声,道:还有谁?当然是疯癫僧老怪物和愚叟王九老头儿! 梁上客廖清话正落此…… 店门外一阵\"哇哇\"怪叫,滚进一团肉堆似的疯癫僧乙乙和尚,在他拢目过处,看到臂烙梅花的汉子在围战酒丐康武,倏地大喝一声,挥使一对肥厚肉掌,以饿狗吃巴掌绝学,跃身扑上! 敢情,这时五梅帮中,已知有人来犯,所以,调动白沙岭五梅帮所有高手,前来围剿! 这家酒肆虽然占幅极广,有二三十丈方圆,经大群汉子涌进围战酒丐康武和疯癫僧乙乙和尚,兵刃飞舞,拳脚展使,已没剩下多大空地。 敢情,五梅帮中这时虽然死伤无数,眼前激战酒丐康武和疯癫僧的数名武生,却是一流高手,所以,虽然酒丐康武一根打狗棒驰骋江湖,疯癫僧乙乙和尚这套饿狗吃巴掌称绝天下武林,这时居然打了个平手。 墙角的彭宗铭焦虑不安地道:廖叔你,咱们干嘛还不上前相助他们二位老人家呢? 彭宗铭问出这话,梁上客廖清好像没有听到似的,旋首向吴碧影,指了跟酒丐康武和疯癫僧激战中的数名武生,道:影儿!你看这几名武生,能不能算得江湖一流高手之列? 吴碧影见梁上客廖清没有回答彭宗铭的话,反而不着边际地跟自已说这些话,显得极不愿意似的\"嗯\"了声。 这时梁上客廖清自语似的接着又道:照眼前这情形来看,白沙岭五梅帮高手,除云海银燕楚玲外,可能已倾巢而出,都来这里酒肆啦! 梁上客廖清话落此,旋首朝彭宗名、吴碧影看了眼,站起身道:咱们走吧! 两人不禁陡然一怔,仿佛怀疑自己听错似的,瞪直了眼,看着梁上客廖清,彭宗铭禁不住问道:廖师叔,咱们不帮助他们两位老人家,向……向哪儿去呀? 梁上客廖清焦虑似的转身朝墙角处一扇窗看了眼,责备地道:笨蛋!你不想上白沙岭去寻找欧阳伯父和你婉丽姊姊啦,别替他们这两个老头儿耽心,他们死不了的! 说到这里,挺有把握地接着又道:不需多时,愚叟王老头儿就会前来接应! 梁上客说出这话,彭宗铭才恍然大悟的点头\"哦\"了声。 第94章 白衣之仇 彭宗铭等三人,越出酒肆后墙小窗,疾扑白沙岭。 路上,梁上客廖清边走边道:\"白沙岭山麓酒肆里始终未见云海银燕楚铃露相,敢情这妞儿不在这贼窝里,方才跟老要饭、老怪物激战的这几名武生,武学上实有几分造诣,看来该是五梅帮中一等高手了! 梁上客廖清说话时,三人已攀登白沙岭,进入崎岖曲折的山径狭道﹣﹣一边是深遂骇人的幽壑,一边是嶙峋峥嵘的山石。 吴碧影问道:廖师叔!您是不是趁着白沙岭五梅帮窝巢里,兵力分散之际,咱们去探看欧伯父与婉丽姊姊动静? 梁上客廖清不乐意似的\"哼\"了一声,冷冷地道:女娃子!你到现在才知道? 吴碧影吻了吻嘴道:您嘴里不说,咱怎地会知道您肚子里事情? 师叔侄俩正在拌嘴时,三人已走完曲折山径,进入苍郁浓茂的树林里,梁上客廖清突然旋首一匝,喃喃自语道:这里该是白沙岭的峰腰处啦! 彭宗铭迷惘地朝他看了眼,顺着他口吻道:咱们走了不少山路,这里该是峰腰处了! 梁上客廖清倏地唤过两人到跟前,轻轻耳语了数句,接着又大声道:这么一来,咱们事半功倍,可以不费手脚啦! 彭宗铭听得连连点头,由衷地道:廖师叔,你想出的事,都是很新鲜的! 这时,正是薄暮时分,一朵朵挂在峰顶的白云,迎着夕阳西斜,渐渐变成殷红,杏黄,姹紫,……树林已罩下一层浓厚的夜幕。 梁上客廖清大声唱着不成调门的小曲,彭宗铭、吴碧影缓步跟在后面。 梁上客廖清敞开嗓门唱出的小调,把归林小鸟惊得\"吱吱\"乱飞。 蓦地! 树林隐处,扑出四五名手执兵刃,形相狰狞的彪形大汉,头前一个戟指了梁上客大声喝道:啐!你这乡巴佬敢到这里树林来找死? 梁上客廖清见这伙汉子出现,心头一喜,却装着颤声嗫嚅地答道:\"咱爷儿三个不是找死,在……在找活……咱们迷失在这树林里找不着路回家啦! 梁上客话落此,倏地结口呐呐地向这汉子道:爷……请问您……这儿是什么所在? 头前这汉子还没回答,后边一个陡的窜前一步,怒喝道:\"这老头儿!这里是白沙岭五梅帮总坛近处,附近乡民谁都知道,你这老家伙看来分明是奸细,你家爷爷宰了你等再说! 汉子出声话落,身形扑前,亮出钢剑,朝梁上客咽喉处指来。 梁上客廖清见这汉子剑尖\"刷\"的声响,朝向自己顶面指来,错身微挪,闪过险招。 就在这名汉子剑尖吐出之际,梁上客身后的彭宗铭和吴碧影,一响薄叱声中,身形暴进,游电一闪过处,落向这五名汉子身后。 两人足尖犹未沾地,剑身划出粼粼银波,剑尖散出落梅点点,朝这些汉子骤雨狂飙似的浇下。 一阵哀嚎声中,四名汉子已横尸地上。彭宗铭身形着地,飞起一腿,扫向执剑进逼梁上客的这名汉子。 梁上客廖清挪身闪开剑尖,正欲出手制敌时,\"砰\"的声响,这名汉子已被彭宗铭一腿扫倒地上。 这时,彭宗铭手执宝剑,剑尖指向这名汉子胸前,叱声道:\"贼子!你要不乖乖就范,小爷这口剑先在你胸前上刺个大窟窿! 这时,这名汉子当然已知道眼前这三个乡巴佬,乃是武林高手所扮装,只有索索发抖地道:爷……饶命! 梁上客廖清冷冷道:\"饶命不难,咱问你几句话,你得从实说来!\"汉子点头不迭地道:爷……只要小的知道都告诉你们! 彭宗铭收起宝剑,焦急愤怒地道:\"儒侠欧振天父女俩,是否遭陷五梅帮手里?现囚禁何处,你需照实说来! 这名汉子听彭宗铭问出这话,突然脸肤抽搐,一阵战栗,半晌才喃喃道:爷……饶命!这是帮主所吩咐,不干小的事! 彭宗铭听得心头一震,梁上客廖清不耐烦地大声喝道:别说这些废话,儒侠欧振天父女俩人现在何处,赶快说出来! 汉子颤声嚅嚅地道:\"儒侠欧振天父女两人,现在还在五梅帮总坛后的地窖水牢里! 儒侠欧振天为了成全彭宗铭与苍松睡客罗奇之爱徒吴碧影,匹配一对美满良缘,功成身退,破百拉峰天池玉阙菩提门总坛后,带了女儿婉丽姑娘,在芥石镇上元酒店留书,黯然离走。 父女俩离开芥石镇后,路上,欧婉丽一寸芳心,充满了莫名的惆怅和无限忧郁,幽幽地向她父亲道:爹,咱们回三官集欧庄? 儒侠欧振天轻吁了口气,点头\"嗯\"了声,朝他爱女看了一眼,含了一份疚愧似的神情,柔声道:丽儿!你有没有怨恨你爹? 欧婉丽知道她父亲怕说那桩事,粉脸一红,蟒首垂胸,尽量抑制压在胸臆的幽怨,轻声应道:爹!丽儿不会的! 欧振天仰头遥望着官道尽头的山天一角飘忽的白云,禁不住叹了口气,不胜感触地道:\"孩儿!一个人能牺牲自己来成全人家,这是崇高的一种美德。你爹是侠义门中武林人物,一生为人以节义为重……\" 欧婉丽幽幽地打断他的话道:爹,丽儿知道。 儒侠欧振天接着又道:\"铭儿是个好孩子,与你相配堪称一桩良缘,可是谁又会料着中途会有这么一个转变。 苍松睡客罗道友,毕生行道武林,刚正不阿,万家生佩,至今年登耄耄,膝下仅是他爱徒碧影姑娘,铭儿能与碧影姑娘缔结良缘,罗道友虽届风烛残年,足可弥他生平之愿。 欧振天话落此时,欧婉丽一股辛酸涌起心头,珠泪盈眶,\"簌簌\"不止地流下来。 儒侠欧振天一怔,无限关怀,凄楚地唤了声\"丽儿…… 欧婉丽抬起珠泪盈腮、雨洗海棠的粉脸,嘴嚼地道:爹!丽儿在听着您说话! 欧振天凄然道:\"孩儿,你这么伤心流泪,爹……也没有主意了! 欧婉丽罗袖一拭眼泪,轻偎在他的胸怀,垂首喃喃道:爹爹,您说的甚是,丽儿不会怪您! 说到这里,低头又道:\"丽儿流过眼泪后,心里也舒畅些。\"儒侠欧振天听她说这话,心头仿佛盘踞了一条蛇,在\"丝丝\"的啃噬,感到一阵的疼痛。 欧婉丽见爹半晌不语,轻轻唤了声:\"爹……\" 敢情这时儒侠欧振天对他身边的爱女抱愧不已,听欧婉丽轻唤,倏地脸肤展出一缕慈祥的笑意,回首应道:唔!丽儿。 他应过这话后,虽在一边走着时,一边还是转首看了欧婉丽,似在倾听着欧婉丽接下去的话。 欧婉丽:\"爹!咱们回三官集欧庄后,是不是还要往别处儒侠欧振天道:\"咱们在家耽留数天,爹再带你往江湖各地游历一番,免得铭儿追踪前来欧庄,你们俩人见面又会惹起心里不安。 儒侠欧振天说到这里,欧婉丽眼圈一红,不禁幽幽地轻叹了口气。 他并未注意他女儿神情,边走边接着道:\"你爹息隐江湖多年,这次因着菩提门造孽生灵,且牵涉到铭儿一段血海深冤,所以才重作冯妇,惹上这场是非。 \"此番爹带你游侠江湖,一来使你增广见闻,再则你爹昔年尚有一桩未了公案,目前虽然风平浪静,难免死灰复燃,所以犹需探听一番,顺便寻访睽隔多年的昔年故友! 欧婉丽心头,这时正壅塞与心上人生离的一段辛酸苦味,幽郁至极下,并未细问下去。 这天,父女俩来到陕南与鄂境交界的小镇上,走进食铺用午膳。 这里虽然是一家小镇上的食铺子,布设得颇宽敞干净,进门处一只冒烟的炉灶,铺面放有七八张桌座。 儒侠欧振天父女来这家食铺时,里面已有不少食客,所以他们两人就随便找了一张近门口沿的桌座坐下来。 欧振天似乎因着爱女婉丽婚姻之事,更掺着怀有某种沉重心事似的,缓缓举杯饮酒解愁。 正值这时,忽听酒肆门外有人高声道:爷爷行份好心呐。 又有一个接唱道:布施要饭剩汤羹。 儒侠父女俩抬头看时,店门外一字排列,站了六名雄纠纠彪形年青要饭的﹣﹣这些要饭的虽然一手拿着破碗,一手拿着打狗棒,身上穿的褴楼破衣,却是洗涤得异常干净,十分合身。 儒侠欧振天一见到这六名要饭的,仿佛某种意外发现似的,神色之间,显得错愕一怔。 这时又听得第三名要饭的,一边用打狗棒敲着破碗,\"叮叮当\"的唱起:白衣遭难冤有仇。 第四个接着唱道:\"江湖溪流出源头。\"唱到这里,又用打狗棒、破碗\"叮叮当当\"的敲了一阵。第五个又唱道\"际会风云涌起时,第六个紧接上唱道:\"催命无常在等候。 儒侠欧振天听这六个要饭的唱出这话子小调,脸色骤变。刹那间,他仿佛坠入悠远的沉思中,而在寻找应变之策。 欧婉丽虽然不知其中原委,可是从这六个要饭所唱的话子小调听来,显然是冲着他父亲寻事来的。 儒侠欧振天心头激忿之余,找寻应变之策时,欧婉丽桌前一只汤匙,突然掉落地上。 欧振天微感惊愣时,店门前并立的六名要饭的,各人陡然感到\"大阳\"、\"肩井\"、\"期门\"等要穴处,仿佛遭到重手一戳,不禁一阵酸麻、晕弦,手握的破碗\"跄踉\"掉落地上。 儒侠欧振天旋首看时,这六名要饭的扔下打狗棒,已狼狈逸去。 只见欧婉丽一手捡了汤匙从桌边站起来,另一手用手绢儿一抹樱嘴,吐出数颗有米粒大的钢珠。 儒侠欧振天悄声道:丽儿,你口吐米粒钢珠,把他们打跑的? 欧婉丽生恐父亲责备,轻\"嗯\"了声,接着道:爹,我看他们是冲着您闹事来的,气不过才用米粒钢珠打发他们走。 话落此,不胜惊疑的又道:\"爹,他们要饭的,都是丐帮帮主酒丐康武老前辈的弟子,怎地会找事到您老人家身上? 儒侠欧振天摇头叹了口气,不胜忧愤地缓缓道:\"这事说来话长,咱们先离这里酒肆小镇,待爹慢慢说给你听。 说着吩咐店伙算上酒茶账,带了欧婉丽离酒肆小镇而去。出小镇是条细石泥沙铺成的官道,长长地伸展过去,遥远望去,却像一条蠕动爬行蜿蜒的长蛇,它爬进田野,爬进远山,消逝在一片苍茫中。 儒侠欧振天父女俩,顺道走着。 欧婉丽牵念着方才小镇酒肆里的事,这时忍不住怀疑似的问道:爹爹,你跟酒丐康武老前辈的丐帮有过节? 儒侠欧振天摇头喟然轻叹了口气,道:\"大约二十年前,丐帮起内讧,分裂为赤衣丐和白衣丐两派。赤衣丐就是目前丐帮帮主酒丐康武所统率的,赤衣丐平素安份守己,求人布施,且暗中行道江湖,暗行善事。 另一源白衣丐,却是虚有其名,肆行暴虐,令人发指。这时不但穷丐帮中人物惊恐至极,且引起武林中正派人士所共愤。 欧婉丽问道:\"爹爹,康老前辈难道没管教这些穷家帮中败类? 儒侠欧振天听爱女此问,不胜感触地道:\"就是因着相助酒丐康武,杀平穷家帮败类,你爹爹才结下今日之仇。想不到白衣丐死灰复燃。 当时,茶客于七亦参与此事,几乎丧命白衣丐舵主龙拐铁杖穆木之手,说起这事,你爹又要道出武林一桩恩怨秘闻。 欧婉丽听她父亲说这话,睁大了一对晶莹美目,旋首朝他看了一眼,轻轻地\"哦\"了声。 当时茶客于七,是给你爹的八拜义弟雁翎秀士彭崇玉,从龙拐铁杖穆木救下这条性命,受此救命之恩,所以,今日茶客特别关照铭儿这孩子,虽然事过境迁,亦是武林中人恩怨分明之处。 儒侠欧振天提起彭宗铭,像一支利剑,重刺了下欧婉丽的一寸柔弱芳心,禁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欧振天并未注意到他女儿神情,还是缓缓接着道:\"此番白衣丐死灰复燃,突然兴起,可能有江湖上一些败类帮会会助,所以才敢张牙舞爪! 父女俩说话时,已越过田野,进入山路。 有一条回旋曲折的山径,顺着山地的坡势,蜿蜒伸入一版翁郁的树林里,树影婆娑,凉风习习,从树叶缝隙里漏照下来的阳光,把这条树林荫处的山路上,印出块块美丽的图案…… 这些从树荫中漏下的阳光,像条条银蛇似的流动,使人感到眼前的景色,一片轻松和谐,仿佛生命的周围,充满着多彩多姿的希望。 这景色,落进多愁善感的欧婉丽眼里,却成了一个强烈的反差,整个心里却像失去主宰似的,感到一片空洞洞的难受。 她哀怨地朝她父亲看了眼,幽幽地道:爹,咱们现在的脚程,离家不远了吧? 知女莫若父,诚然儒侠欧振天知道女儿目前心头的幽郁、痛苦,虽然感到由衷的疚歉不安,却是不愿徒增她心上的烦恼,所以,显得很轻松地道:\"丽儿,咱们如果要匆忙回家,你爹早用坐骑来赶路啦。咱们沿途观赏景色,到家后再陪你游历一番江湖。 第95章 阴花散 儒侠欧振天父女俩,边走边谈,已进入树林浓处。 欧婉丽吻吻小嘴,娇啼似的道:\"爹爹,你怎地翻山越岭,拣这么难行的路来走! 儒侠欧振天轻挥手执的那把金丝锁龙麻儿,这里浓荫蔽目,遍地柔荫,景色雅致,别有走那些尘埃弥漫的康庄大道舒意多! 这是条捷径,过去你爹曾往回过数次。反就是鄂西人众熙攘的鱼米之乡了。\"儒侠欧振天话音甫落,欧镜丽娥眉一皱,轻哪儿来的油腻怪味,你有没有闻到? 欧振天放下轻薄的金丝镇龙扇,用鼻轻吸了些称奇地道:\"果然有一股的腻怪味。 懦侠话未落,蓦地一缕\"嘘……\"的惊风锐响,出自村顶浓荫处,欧振天辨音换位,一惊呼下,手挽女儿错步挪退数尺。 \"笃\"的声响、一支二尺八寸长的羽翎箭,箭首系了一张杏黄纸笺,结结实实射进离他们近身不到二尺的树身上。 儒侠惊怒不已,旋首环视一匝,似乎本来要扑登树顶,追搜敌踪,当他发现箭身这张杏黄纸笺时,舍下敌人,伸出手,取下这张纸笺。儒侠一手执扇,一手翻着这张杏黄纸笺……只见纸上写着:\"字付欧振天老匹夫,水流有源,事出有因,二十年胯下之辱,此番交待,这里七虎岭,是你老匹夫葬身埋骨之处,白衣丐舵主龙拐铁杖示。 儒侠左手拿了这张杏黄纸笺,半响,把它揉入掌心,碾成一团纸屑,猛朝地上一扔,\"哼\"地含笑道:\"贼子,老夫岂惧你等区区跳梁小丑之辈! 欧婉丽匆匆走近,朝扬散遍地的纸屑看了眼,惊疑地问道:\"爹,纸上写些什么? 儒侠\"嗤\"的不屑地说道:\"白衣丐的舵主龙拐铁杖穆木老贼,指天划地,大言不惭。丽儿,咱们走,别理这些。 欧婉丽点头\"嗯\"了声,父女俩顺着树林深处缓步走去——这时四周的血腥味渐渐加浓。 这时树林狭道遭山草藤葛所掩,儒侠舒伸左手,顺手摘下一枝树干,欲将路上野草拨开。 蓦地,旁边欧婉丽一声惊呼激奇不已地道:爹,你这只左手掌心,怎地一片漆黑? 欧婉丽说出这话,儒侠一看自己左手掌心神情木然怔住,折上金丝锁龙扇,轻耸了几下自己左肩,脸色速变,惊疑不已的喃喃道:\"坏啦……丽儿,你爹暗遭敌人毒手了。 欧婉丽睁大了一对晶莹美目,不胜诧异地道:\"爹,咱们自百拉峰芥石镇沿途此来,未有与人交手动过武,你……你怎么遭人毒手? 儒侠听他女儿这话,亦不禁错愕愣住……半晌,霍然所悟地道:\"是了,方才这张黄色纸笺上染有剧毒,你爹忒以大意,一时激怒下,用手揉碎这纸,才将此毒沾上掌心。 话落此时,感情染自掌心的剧毒发作,周身机伶伶地打了个寒噤。 欧婉丽见状惊呼道:爹……!您……您怎么啦。 儒侠欧振天钢牙一挫,倏地折扇插进腰里,右手骈指如戟,连戳左身数处要穴,再封住左臂两脉……嘴里一边喃喃答道:\"不碍事,爹已将左身要穴封住,不让左臂毒血涌流…….暂时不止会有意外。 就在这时候…… 一股刺目熏鼻的浓烟袅袅升起,接着四周的树林,涌出熊熊烈焰,把他们父女俩困入火堆里。 在突然惊变下﹣﹣儒侠左臂被废,困入烈火﹣﹣一声震雷叱喝,右臂疾吐,朝着火源稀薄的树林,以十成功力,弹指劈出都天沉雷掌。 轰隆一声巨响,席地卷起一般激厉无匹的动地狂飘,指向火舌吞吐的树荫深处。 儒侠欧振天激怒盛愤下,弹出都天沉雷掌,其劲势之深厚,恍若山崩地裂,顿时将重围下的火源,击出一个裂口。 儒侠单臂挟起欧婉丽,身形暴进,从重围的火焰裂口飞出。 父女俩轻飞身形,甫落地上,\"刷刷\"掠风锐响,箭矢犹若蝗雨,朝他们两人射来。 儒侠欧振天身形坐地时,已准备着有此惊变,所以,支支利箭刚出树林隐处时,挪身掩住欧婉丽,都天沉雷掌朝向箭响处,弹指劈出。 树林隐处哄起一阵哀嚎,利箭射来的凶势骤敛。儒侠欧振天父女跃身飞扑过去。 他们父女俩身形过处,疾速无伦,速若冷电,已扑进蝗雨似的箭矢出处。 这时,埋伏在树林隐处弓箭手等众人,遭儒侠欧振天都天沉雷掌猛烈一击,死伤八九,儒侠以金丝锁龙扇作兵刃,未待欧婉丽出手,已将隐伏中六七名犹未死伤的汉子,制伏地上! 欧婉丽拢目朝这伙汉子看过一匝,惊疑不已地道:\"爹!你看这些死伤地上的汉子,怎地手臂上,都烙有五朵梅花? 儒侠欧振天给眼前接连发生的惊变,已激怒得诧异至极,听他女儿说出这话,\"哦\"的吟呼了声,倏地朝近身脚沿一名伤倒地上的汉子看去,果然拢起衣袖的手臂,烙有五朵梅花! 欧婉丽幽幽地又说:爹!这些汉子手臂上五朵梅花,又作何种解释? 儒侠欧振天摇头默然半天。倏地,猛朝身沿这名受伤汉子踢了一脚,厉声问道:贼子!你等臂烙梅花,是何种来历?老夫欧振天哪点有跟你等过不去之处? 这名汉子给儒侠欧振天金丝锁龙扇戳着肩井穴,周身酸麻,无法动弹。这时才知道遇上绝世高人,道:\"小的不知内委,奉帮主之谕,同了白衣丐中人来此拦截。求爷饶命! 儒侠欧振天听了一怔,不禁惊疑激怒地道:\"贼子!你等是江湖上什么帮会,帮主是何人?\"汉子颤声嘴嚅地道:\"小的是五梅帮中人……帮主乃是云海银燕楚铃! 儒侠欧振天听汉子此说,陡然轻\"哦\"了声,不禁惊愕的自语着:五梅帮''''五梅帮''''云海银燕楚铃''''楚铃''。 顿了顿,接着又道;云海银燕楚铃'',难道这楚铃是五梅帮帮主? 欧婉丽听她父亲自语落此,一边困惑地问道:\"爹,楚铃是谁? 儒侠欧振天旋首朝他女儿看了眼,似乎无暇细答,继而又向这名汉子问道:五梅帮帮主是何等人物? 这名汉子听欧振天问出这话,似乎感到一份惊疑,旋首朝他眨了眨眼,最后还是喃喃地道:\"小的帮主,是一位年岁甚轻的女英雄,据说是蜀南人氏……\" 欧振天听到这里,显得不胜意外的惊\"哦\"了声,旋首朝他女儿缓缓颔首的道:\"果然是她,想不到竟做了一帮之主。 欧婉丽睁大了一对晶莹美目,茫然地\"唔\"了声! 这时,儒侠欧振天忿忿不已,问这汉子道:\"老夫欧振天与五梅帮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因何今日火烧丛林,拦路追杀? 这名汉子见儒侠欧振天震怒不已之色,嗜嚅求饶道:爷饶命,这实不是小的事情。因白衣丐舵主龙拐铁杖穆木与帮主极有渊源,……咱们帮主才……才令小的们来此七虎岭等候。 汉子提起七虎岭,儒侠欧振天突然想起自己左臂染有剧毒,虽已制止血穴,可能有被废之事,是以向这汉子问道,\"方才箭尖击纸,这张黄纸上染的是何毒物,你得从实说来。 这名汉子听儒侠问这话时,不胜骇然的轻\"嗯\"了声,接着才喃喃地道:\"这张纸笺上,听说是帮主云海银燕楚铃曾染了''阴花散''在上面,这''阴花散''剧毒无比,只有帮主才有独门解药。 儒侠欧振天听得\"阴花散\"三字,脸色骤变,倏地旋首朝他女儿道:\"丽儿!七虎岭这伙汉子,让他们自生自灭,咱们快赶路程! 父女俩匆匆离开七虎岭。路上,欧婉丽焦虑的问他爹道:\"爹爹!云海银燕楚铃是谁呀?……阴花散又是什么毒物? 儒侠欧振天对他女儿此问,低头看了一瞥等于残废一般的左臂,喟然叹了口气,才缓缓地道:\"说起楚铃此女,乃是昔年故友铁剑定魄孙浩东的女儿,据说孙楚玲因投入邪派高人门下后,孙老乃将此女逐出门庭,江湖上不认有此女儿,想不到她摇身一变,居然成了一帮之主,统率五梅帮起来! 至于阴花散,武林中谈虎色变,列入江湖上八种毒物之一,竟想不到乃是楚铃所使用的邪门毒物……! 儒侠话语未落,欧婉丽忧急不安地又道:\"爹!眼下你可有驱除阴花散剧毒之术? 儒侠欧振天边走边黯然摇头的道:\"据武林传闻,此阴花散毒厉无比,须得找着云海银燕楚铃独门解药才行。 欧婉丽听他父亲这话,显然又是一桩极难达成的事,所以不禁悲泣地缓缓道:\"爹!您目前身负重伤,如何还能从云海银燕手里,找着这阴花散的解药呢? 儒侠欧振天惨白的脸上,泛出一缕慈祥的笑意,颔首安慰似的道:\"孩儿!你别焦急,天无绝人之路,爹自会有办法解除眼前的困难! 这日,欧振天父女俩,抵鄂北武化镇,这时天色已晚,两人在镇上客栈里,住了一宿。 夜晚,欧婉丽朦朦入睡时,邻房\"砰\"的一声响,把她惊醒过来。欧婉丽生恐父亲有变,急忙披衣,走进隔壁房门。 这时,只见儒侠欧振天凝神地看着一支箭身上系着的一张杏黄纸篓,箭头嵌进墙壁,纸笺微微飘动。这次,他并未用手取下。 儒侠欧振天见女儿推门进来,朝自己看了眼,急趋箭尖嵌入墙壁处,儒侠蓦然一怔下,急忙阻止道:\"丽儿,切莫用手沾这黄纸。 欧婉丽掉首看时,门窗紧闭,只是纸窗上一个碗大窟窿,显然这箭是从窗外射入,嵌入墙上,她见父亲未遭着意外,心头稍稍一安,所以,用窗上碎纸轻拨箭身上这张杏黄纸笺,只见黄纸上写着:\"欧老匹夫,去路已断,来路亦绝,日内自有催命无常相邀,陪你进幽冥地府。 这时,儒侠欧振天安慰道:\"丽儿不必担忧,你爹岂惧此等区区牛鬼蛇神之流。你去安歇吧,明晨晌午时分,就能到三官集欧庄了。 说着,燃起火种,把箭身上这张黄纸用火焚毁。 次日,天到晌午时分,儒侠父女俩已抵离老河口不远的三官集小镇。然而,武林一代儒侠欧振天的庄院,已遭烈火之灾,烧成一片废墟败墙。 欧婉丽见自幼长大的这座美丽庄院焚成一堆焦土瓦砾,禁不住\"嘤\"声悲啼,扑进她父亲怀里,喃喃抽泣地道:爹爹,谁把咱们的家烧啦。 懦侠欧振天轻抚他女儿云发,熬住膺胸悲愤,却是柔声安慰道:\"丽儿,你不要悲哭,爹会天涯追踪,寻找这毁家仇人。 说着,带着欧婉丽黯然离开这块焚成焦土的欧庄。 路上欧婉丽悲戚愤愤地道:\"爹爹,咱们向哪儿去搜找这仇家?您……您老人家左臂病毒尚未除去……\" 欧振天听他女儿说这话,不禁喟然叹了口气缓缓道:\"丽儿不必担心,爹和你同上蜀南石角岭,造访铁剑定魄孙浩东,请孙老管教这不孝逆女,逼令她交出阴花散解毒药。 欧振天话落此,不胜幽郁地又道:\"本来你爹在此大江南北,尚有一位乡外故友,武林称他愚叟王九,此老一身内家造谐,几抵炉火纯青不可思议之境,可是他平素神龙见首不见尾,极难寻访,否则,请他以内家真力与你爹治疗,亦能将阴花散之毒,迫出体外。 儒侠父女俩人,离鄂进蜀,往蜀南茶江石角岭而来。 这日抵离綦江不远的风林驿集镇。 这时欧振天自左掌垫着阴花散毒物后,虽然用本身内家功力制住,可是走了大段路程,未免感到疲惫困乏,而且,蕴伏体内毒物,已渐渐漫延开来﹣﹣他感到神智晕眩,左边身体一片酸麻,至于这条左臂,已是麻木得失去感觉。 欧婉丽焦虑担忧地同父亲道:\"爹,我们各个再说,在这镇上用过午膳后再赶路。 儒侠欧振天颔首\"哦\"了声,抬头朝天色看了眼,不胜感触地缓缓道:\"虽然日正当午,室内却是弥漫着一片妖氛污气。 欧婉丽轻牵了父亲的手,柔声劝阻地道:\"参爹,别说这些了,咱们在这里用过午饭再赶程,希望找着铁创定魄孙老前辈,早把你老人家的病伤治愈。 说着,两人进入直街边沿的一家饭店里。 这家食铺敢情正值晌午时分,所以买卖甚忙,儒侠父女俩人,进店后就墙沿处一张空座坐下,随即吩咐店家端上吃喝的。 这时有儿名食客,在儒侠吹振天桌座边缘经过,改婉丽抬头无意中一瞥过处,轻轻惊\"哦\"了声! 儒侠诧异地问道:丽儿,有什么事? 欧婉丽举目示意这名汉子的后影,悄声道:爹,这几名汉子,卷起衣袖的手臂上,都烙有五朵梅花。 欧振天听他女儿此说,旋首看了匝,缓缓领首轻语道:\"你爹这数日进入蜀地后,沿途常发现有五梅帮中人,可能他们出没之处,就在蜀南一带。 父女俩离开风林驿后,继续行程,往石角岭而去。这时,沿途常发现行踪诡谲的汉子暗暗出没在他们后面。 这时,儒侠父女本可展使轻功脚程,因欧振天阴花散剧毒侵体,已用内家真力制住,所以只得徒步急行。 这日傍晚时辰,父女俩已抵石角山麓。儒侠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旋首朝他女儿道:\"孩儿,铁剑定魄孙老英雄,息隐结庐这石角岭峰腰,咱们连夜登山,还能抵孙老的庄院。 欧婉丽抬头朝夜雾氤氲的石角岭看了一眼,就扶了她父向石角岭而上。 山径曲折,山雾迷漫,欧婉丽忧虑地问道:\"爹爹,夜色迷茫,夜雾深浓,咱们能找着孙老前辈住处吗? 欧婉丽未见她父亲回答,微感惊诧的旋首看去,这时见儒侠欧振天行步疲慢,欧婉丽眼睛一瞥,掠过父亲脸色,却是一片纸白,更显得虚弱不堪的样子。 上欧婉丽一手挽住父亲,道:爹爹,您……怎么样? 这时,儒侠欧振天的脸上透出一缕极柔和的笑容,缓缓地道:丽儿,不碍事。 说着,旋首朝山雾收止的峰腰四周看了匝,倏地指了山径峰壁转角处道:你爹还依稀记得,附近这座峰壁,该是铁剑定魄孙老的居所了。 第96章 白沙岭之夜 石角岭铁剑定魄孙浩东庄院,寅时时分,来了二位不速之客﹣﹣儒侠父女俩人。 铁剑定魄孙浩东,金盆洗手,息隐武林结庐此石角岭多年,平素少有访客莅临,今晚儒侠父女来到,喜出望外之余,不禁几分错愕。 孙浩东手执故友,惊喜不已地道:欧老,睽隔多年,故友别来无恙。 铁剑定魄孙浩东话甫落此,大厅烛火辉照下,见儒侠脸色惨白,左臂衣袖所掩,却是垂落不举,不由惊愕地看了眼。 儒侠欧振天听孙浩东问出这话,喟然叹了口气,道:孙老,一言难尽。 接着,儒侠就将白衣丐和五梅帮狼狈为奸……其女楚铃任五梅帮帮主,自己误遭阴花散毒,特来此石角岭,请他设法解除病毒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儒侠欧振天话落此,接着又道:\"孙老,虽然你金盆洗手,息隐武林多年,可是楚铃总归是你亲生女儿,眼下虽然她离家出走,父女脱离关系,但此事真相江湖以后总会知道,到时你孙老一世英名,势将付之流水。 铁剑定魄孙浩东听儒侠欧振天说出这段经过,骇然惊愕之余,脸色一片纸白,颤声喃喃道:\"欧老……真有这等事,逆女玷辱门室,该死,该死! 孙浩东言落,就在儒侠欧振天左臂伤处,细细察看了番……忿忿不已,却是喟然叹息地道:\"阴花散乃是传闻江湖八毒之一,武林中人所忌用,逆女楚铃乃是青年追随边疆一名番僧迦答和尚得来这配制秘方,亦是老夫把她逐出门庭的缘故。想不到她竟变本加厉,创设邪党,横行江湖起来,可恶! 铁剑定魄孙浩东说到这里,喘气不过,跌坐椅上。 接着,一手抚胸,一边又道:\"解除阴花散病毒,看样子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有这逆女身上才藏有此种独门解药。 铁剑定魄孙浩东一口气话落此,倏地摇摇晃晃从椅上站起,咬牙挫磨,恨恨道:\"老夫拼着这风烛残年,也要找着这小贱人。 儒侠见孙浩东这等激怒,心里反有几分不安起来,向他慰劝地道:\"孙老,切莫这等忧愤,咱们计议一番再说。 儒侠欧振天话刚说到这里,蓦地大厅外屋檐上,传来一缕\"嗤\"的冷笑声,只见裙衣闪动,飘进一瞥身形。 身形站地,发出一缕银铃似的娇笑,欧婉丽秀目一瞥过处,却是一个年有二十余岁的绝色女郎。 这时,只见她娇笑声落,不屑一顾地朝儒侠欧振天掠过一瞥,倏地袅袅走向铁剑定魄孙浩东跟前,敛衽施过一礼,才缓缓地道:爹爹不必费神寻找,女儿楚铃来向你请安啦。 云海银燕楚铃话落此,接着转身朝向儒侠欧振天冷冷地道:\"欧振天,你欺世盗名,沐猴而冠,自称''儒侠'',贻笑天下武林,此番你身中阴花散,却是自食其果,还怨得谁来。 云海银燕楚铃突然现身,说出这些尖锐刻薄的话来,却像整个大厅,蓦地刮过一阵急雨狂飙,陡被愕然怔住。 铁剑定魄孙浩东在这震愕已极的刹那间,他已分辨不出心头怀有何种情绪。 儒侠欧振天给楚铃一阵污语辱骂,碍着她父亲孙浩东跟前,加之,他还企望得到阴花散的解药,所以,虽然心头激愤盛怒已极,却是脸色上冷漠穆肃,并未有所表示。 旁边的欧婉丽,这时已忍不住心头的这股悲愤激怒,冲前一步,戟指楚铃娇声道:你这叛离家门,造孽江湖的女娃子,岂客得你跋扈飞扬,信口雌黄! 语话未落,\"呛踉\"声起,欧婉丽亮出宝剑,划出一股银波,剑尖指向楚铃的咽喉处来。 楚铃挪身娇躯一摆,闪开剑招,却是\"痴痴\"啐笑地道:\"小娃子,这里可不是你三官集欧庄,可给你任性发作小姐脾气,你忘啦,你爹爹的一条老命,还在咱姑娘手里呢。 楚铃这话,给欧婉丽听得兀然一愕,娇躯\"噔噔\"跌退,扭身直扑进她父亲怀里,嘤嘤悲啼起来。 这时铁剑定魄孙浩东,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楚铃喝声道:孽障!家门有你这逆女,九泉之下孙门祖先,也要流泪痛哭了。 孙浩东颤声激怒话刚落此,云海银燕楚铃\"嗤\"的轻轻一声冷笑,却是轻描淡写地接上道:\"爹爹,干嘛生这么大的气? 铁剑定魄孙浩东,气极而吼,戟指怒喝道:\"孽障!你已逐出门庭,来此干嘛? 孙浩东话落处,突然想起又道:\"逆女,儒侠欧振天老英雄乃是你父执前辈,你竟目无尊长,下此毒手,还不快交出阴花散解药。 云海银燕楚铃听孙浩东此说,含蓄地\"哦\"了声,这才缓缓地道:\"爹,你既不认孙门有此女儿,楚铃又怎会有欧振天这么一位父执前辈,阴花散解药,现在白沙岭五梅帮总坛,楚铃寅夜来此,一则相邀儒侠欧振天上白沙岭一聚,再则替他治救阴花散之毒。 楚铃话落此,纤手朝大厅一指,倏地朝儒侠欧振天掠过一瞥,接着冷漠地又向孙浩东道:\"楚铃生恐礼数不周,特地带同五梅帮中所有前辈人物,前来相邀,还有爹爹虽然不认楚铃为女,楚铃心目中还有一个父亲,是以此番来石角岭,相请爹往白沙岭,共叙天伦……\" 云海银燕楚铃话甫落此,\"噗噗\"掠风数响,厅门外屋檐落下身穿疾服劲装,手执兵刃武生数名。 铁剑定魄孙浩东,听她女儿说此话,脸肤惨白,旋首朝大厅里,喝声道:孙彪……何在……? 这时云海银燕楚铃轻笑一声,还是冷漠地缓缓地道:\"这事不须爹爹费心,这里石角岭庄院所有人,除了目前爹爹一人外,楚铃俱已把他们邀迎到白沙岭五梅帮总坛了。 铁剑定魄孙浩东听他女儿叛逆人伦,说出这些话来,脸肤由白泛青,一声长叹,呓语似的喃喃道:\"咱孙浩东一身为人忠厚待人,想不到风烛残年落此下场。 铁剑定魄孙浩东喃喃自语,转身往大厅里间走去。 云海银燕楚铃并不拦阻,却是冷漠地朝她父亲后影看了眼,倏地旋首向儒侠欧振天道:请吧,欧振天! 她话落此,大厅外数名疾服劲装汉子,手执兵刃气势汹汹涌进来。 欧婉丽气得杏目圆睁,仿佛已熬忍不住眼前的欺辱,要亮出宝剑,与五梅帮里这伙人拼杀。 儒侠欧振天只有以不吃眼前亏为原则,所以,急以眼色示意劝阻他女儿,倏地朗声应道:既是楚帮主相邀,欧某父女随同一行便是。 儒侠欧振天父女,在云海银燕楚铃和五梅帮众人胁逼下,只有随同他们往白沙岭而来。 儒侠父女被掳到白沙岭五梅帮总坛后,楚铃并未替儒侠欧振天治疗病毒,反之,却把他们囚入水牢里。 彭宗铭、吴碧影和梁上客廖清,在白沙岭峰腰树林里,从剩下一个汉子嘴里,才知儒侠欧振天父女,已遭禁在五梅帮总坛的水牢里。 彭宗铭等三人,勒令这名喽罗找出五梅帮水牢所在。 五梅帮总坛,正如梁上客廖清所说,众高手皆诱下山麓哨站与酒丐康武等激战,这时显得一片沉寂。 白沙岭五梅帮总坛,占幅颇广,水牢在总坛最上端方向,却是风火高墙拱围,森严至极。 彭宗铭等三人,要应付这些五梅帮中喽罗爪牙,易如反掌,所以很顺利地来到囚禁儒侠欧振天父女的水牢里。 五梅帮总坛的水牢,四周漆黑无比,传出阵阵腥臭刺鼻的恶味。彭宗铭以内家劲力运用夜眼察看,见是一间有三四丈见方的石室,室中央是一池鳞鳞波动的奇味四溢的污水。 就在这时候,池水里传来一缕低弱、轻微的哀叹声。 彭宗铭站立池边,焦急不安的向梁上客廖清道:廖师叔,你有没有听到叹息声? 就在他向梁上客廖清问这话时,已有所发现,一声惊呼,手指这口水池中央道:廖师叔,你看池中央有颗人头冒出来。 梁上客廖清颔首轻\"唔\"了声,倏地\"啪啪\"二响,打在方才掳来二名看守石室水牢的汉子脸颊上,厉声问道贼子!水里冒出的两颗人头,是不是儒侠欧振天父女? 这两名汉子给梁上客廖清垂手两记巴掌,打得眼冒金花,一阵晕眩,其中一个结口嚅嚅的道:是的是的,大爷饶命! 梁上客廖清闷\"哼\"了声,厉声忿忿地道:孽障!你们要活命不难,且下水池里他们两人救起来! 汉子应声不迭地连连道:是!是!待小的们下水去把他们救起来。 说着,这两名汉子脱去鞋袜,\"噗\"的泅水游去,不多时,划水背来两个奄奄一息的人! 赫然,正是儒侠欧振天和他女儿欧婉丽! 彭宗铭见到儒侠父女,一声悲啼就要扑上去! 吴碧影一边劝阻不迭地道:铭弟!你……你别难受焦急,先把他们救过来再说! 这时,梁上客廖清缓缓点头地道:幸亏咱们早来一步,看来他们还有救。 彭宗铭听到这话,心头骤然宽松下来,可是见到儒侠欧振天父女这时惨状,亦禁不住热泪\"簌簌\"不止地流下来! 这时把他们泅水救来的另一名汉子,希望能保得生命无恙,是以,喃喃插嘴向梁上客道:\"爷!这女孩子仅是浸水过久,受到风寒才晕糊过去,想来不会碍事,倒是这老人家,身中帮主阴花散毒物,需得要帮主身边的独门解药才行。 梁上客廖清听到阴花散三字,不禁机伶伶的抽了个寒噤,瞪直了眼,喃喃地念了声:阴花散? 旁边彭宗铭睁大了一对泪水未干的泪眼,诧异嚅嚅地问道:廖师叔,阴花散是何等样东西? 梁上客廖清用手猛抓自己脑后颈,喃喃地道:阴花散乃是江湖列为八大毒物之一,当今武林正派人物禁止使用的毒物! 梁上客廖清话甫未落,突然想起什么,问方才说话的这名汉子,道:喂!你家帮主现在上哪儿去了?是不是在白沙岭? 汉子听梁上客廖清的口吻,不再那么厉害,似乎自己的生命又有了一份保障,所以,献殷勤地接上道:爷!小的帮主现在不在白沙岭,她,她去康藏边境,去找她师父去了! 梁上客听得一怔,倏得大声问道:你帮主的师父是谁?他在哪里? 跪在地上的汉子,这时候倏地坐起来,点头不迭地回答道:\"小的知道,小的知道,帮主的师父,是位异邦高人,叫……叫迦答禅师,他老人家现在康藏边境的一座''波罗''山上! 彭宗铭旁听这汉子的话,心里暗暗叫苦不已,低头朝吴碧影已在展使接气急救的欧婉丽看了看,又朝脸色纸白的儒侠欧振天看了看,禁不住苦叹了口气,喃喃极力似的向梁上客道:廖叔父!欧伯父已值弥留之际,解药却在云海银燕楚铃身上,她已远去康藏边境,这如何是好? 彭宗铭说出这话,梁上客廖清心头仿佛给银针刺了下,\"哦\"的一声惊呼,当他抬头见彭宗铭脸肤笼上一层焦虑忧急之色,却故意显得不耐烦而薄叱似地道:小娃儿!急什么,吉人自有天相! 第97章 镜花水月 梁上客廖清把\"吉人天相\"等话刚说出口,欧婉丽给吴碧影接气救治后,在悠悠苏醒来,儒侠欧振天身遭阴花散之毒,不及治疗,终于含恨撒手长逝。 彭宗多见状,立刻哀号悲啼,梁上客廖清忙不迭地把他拉住,悄声喝止道:小娃儿不懂事!你这么一哭,可要把你婉丽姊姊的命哭掉啦。 彭宗铭听得栗然一震,熬住盈眶欲坠的泪水,急忙旋首朝旁边仰卧地上的欧婉丽看去。 这时梁上客廖清悄声又向吴碧影道:\"影儿,赶快背了你婉丽姊姊,和铭儿到这里五梅帮总坛外的树林里等候,咱把这里事处理妥后就来。 吴碧影\"唔\"了声,背了欧婉丽,同了彭宗铭走五梅帮总坛。 他们走后,梁上客廖清吩咐两名五梅帮中喽罗道:你们俩人若能将功抵罪,饶了你等一命。 说到这里,指了儒侠欧振天尸体又道:快把这老人家尸体,抬出总坛外树林处,咱们要把这贼窝毁了。 两名喽啰应声不迭,扛头抬脚,把欧振天尸体抬出水牢石室。梁上客离开五梅帮总坛时,掷下几只火把。 梁上客廖清带了抬儒侠尸体的两名喽啰,悄悄进入树林。来到树林隐处,令两名喽罗用身带的兵刃,挖掘一个土坑,把儒侠欧振天尸体安葬埋下。这时,平日诙谐成性,游戏三味的梁上客廖清,站在儒侠欧振天新筑坟丘前,摇头一声长叹,洒下二行热泪,喃喃道:\"欧老,你平素行功积善,行道武林,想不到最后落得这样一个收场。欧老,为人在世,本如春梦一场,你安息吧!你的这笔血债,咱们定会替你讨还,让你瞑目九泉! 梁上客廖清话落此际,大块衣襟已被泪水浸湿。 这时,他旋首朝呆若木鸡、愣立旁边的两名汉子泪眼婆娑的看了一瞥,挥手喃喃地道:你们去吧,以后好好做人。 这实在是一幕极感人肺腑的场面,所以,这两名五梅帮人心头激起一份感触,当梁上客廖清话落此时,忙不迭地匍跪地上,连叩三个响头,才匍匐地移步走去。 梁上客廖清洒泪挥别儒侠欧振天墓冢,缓步朝树林深处,找彭宗铭三人去了。 这时,朝霞初上,旭日东升,已届黎明时候。 梁上客廖清正值茫然无去处寻找彭宗名三人,蓦地树林一角,传来一缕袅袅悦耳的口哨声。 梁上客廖清凄苦的脸色,透出一缕笑意,喃喃自语地道:小娃儿,竟口吹出琼楼十二曲中的寅声,阳春莺啼来呼唤连络。 说话时,走向口哨音源处。 吴碧影背着欧婉丽同了彭宗铭,来到树林后,吴碧影嘴口接气,用本身内家一股精元之气,灌输进欧婉丽体内,不多时,她已完全苏醒过来。 欧婉丽睁开眼睛,看到吴碧影、彭宗铭二人,恍若隔世梦中,错愣住半晌,这时彭宗铭忍不住含泪唤道:婉丽姊姊……你……醒来啦! 欧婉丽疲惫而激动的\"嗯\"了声,突然问道:爹,爹爹呢? 吴碧影熬住心头哀痛,却是含笑安慰地道:\"婉丽姊姊,欧伯父与廖师叔随后就来……\"。 欧婉丽怀疑地愣看了她,喃喃喃喃自语地道:\"咱和爹爹因禁在五梅帮总坛的石室水牢里……哦!爹爹身上阴花散毒物尚未解除。 她话落此,忽地旋首朝彭宗铭道:铭弟,你有没有将那大逆不孝的贱人楚铃除掉? 彭宗铭一时答不出话来,只有含糊地应了声,这时他想起了梁上客廖清在这漫无去处的树林里,寻找自己三人很不容易,所以,他以琼楼十二曲中寅声,阳春莺啼作口哨吹出。 果然,不多时,梁上客廖清萎靡不振地缓步而来。 欧婉丽一见梁上客廖清走过来,焦虑忧急地问道:廖叔父,爹爹呢? 梁上客廖清张口结舌,愈急愈说不出话来,这时却熬忍不住,洒下了二行热泪,喃喃地道:\"婉丽姑娘,人死不能复生,不必太伤心了!你廖叔父已把他身后事,料理妥善了。 梁上客廖清话还没说完,欧婉丽\"嘤\"声哀啼,又晕死过去。 吴碧影见欧婉丽晕眩倒下来,急忙上前扶住,一边用手轻揉她胸前,半晌,才见欧婉丽悠悠回转过来。 欧婉丽睁眼醒来后,哀哀悲啼不已,旁边的彭宗铭,此时此地,也是泣不成声。 梁上客廖清旋首朝烈焰熊熊,正在焚烧中的五梅帮总坛看了眼,搓手喃喃安慰地道:婉丽姑娘,人死不能复生,咱们赶先找着云海银燕楚铃这妞儿。 说到这里,却是急忿地接着道:\"到时给她三剑六孔,替欧老报了这桩血海之仇……婉丽姑娘,眼下你要节哀保重自己。 说着,指了树林隐处一角,又道:\"欧老坟墓已筑妥,婉丽姑娘,你祭过你父亲一番后,咱们赶往''波罗山''寻找楚铃这小贱人! 欧婉丽秀目含泪,抬头感激的看了梁上客廖清一瞥,不胜幽忿地叹了口气,颔首道:廖师叔,你说的是! 彭宗铭衣袖抹泪,悲恸欲绝地喃喃道:楚铃,我要将你千刀万剐,方泄心头之愤! 梁上客廖清仿佛含有某种情绪,瞪看着彭宗铭,不耐烦似地道:\"小娃子,你别说那么多啦,咱们祭过欧老墓地,下白沙岭镇找着愚叟王九等众人后,就取道蜀西往波罗山! 说着,转首朝欧婉丽看了眼。 众人拜过儒侠墓地,欧婉丽哭得几度晕死过去,彭宗铭只有熬住自己心头悲痛,同了吴碧影一边频频劝慰。 梁上客廖清用衣袖拭了拭泪,喃喃自语道:\"欧老,咱廖清很少替人掉眼泪,这次可为你洒下不少眼泪,你安息吧!等到婉丽姑娘手刃元凶,再会替你用棺木盛殓,重筑坟墓。 梁上客说出这些话,又引得欧婉丽一阵悲啼,众人祭过儒侠欧振天墓坟后,走向白沙镇而来。 彭宗铭、欧婉丽、吴碧影和梁上客廖清四人至白沙镇,来到昨日激战的五梅帮酒肆的近处。 这时遥目看去,酒肆已遭火灾烧毁,剩下几片残墙败墟,有几处还冒出死灰未尽的袅袅白烟,且有不少官衙中人,在验尸收殓。 ——沿途下白沙岭,彭宗铭和吴碧影敢情跟欧婉丽已讲过一番别后的情形,所以,这时见到有堆石砾废墟时,不禁激动的轻\"哦\"了声。 梁上客廖清喃喃地道:愚叟、酒丐和老怪物怎地把五梅帮里这些牛鬼蛇神,一个个超渡归天啦! 梁上客廖清话甫落后,吴碧影睁大了一对晶莹美目,悄声诧异的问道:廖师叔,他们三位老人家现在哪里去了? 梁上客廖清摇头道:他们去向难以猜测,可能焚毁这间酒肆后,曾衔尾来白沙镇总坛。 他话还没说完,吴碧影突然轻\"哦\"了声,倏然接口道:\"廖师叔,是啦,依影儿想来,他们三位老人家,焚毁这家酒肆后,一定会登白沙岭,说不定亦从五梅帮爪牙嘴里,探得云海银燕楚铃去向,知道咱们已救出婉丽姊姊等,是以他们亦往波罗山去啦。 梁上客听吴碧影这番话,频频点头道:对,影儿,你说的甚是! 众人离开蜀南白沙岭,顺着官道向蜀西进发,准备出蜀西往波罗山搜找云海银燕楚铃,了断儒侠欧振天一笔公案。 沿途上,吴碧影故意让出很多机会给彭宗铭和欧婉丽,希望他们两人一叙别离之情,谈谈别后的体己话。 事实上,不但使吴碧影惊疑不已,就是连彭宗铭亦感到一片困惑、迷惘。 原来欧婉丽如和彭宗铭单独一起时,显得异常矜持,只有从她一对澄澈如水的美目里,有时透出缕缕少女的幽怨和孕蕴的热情,可是在刹那间,又很快消逝掉。 倏地,所替代的却是一对美目里,闪射出两道坚毅、肃穆、近乎冷酷的光芒。 这使彭宗铭也深深怀疑眼前的现实。 他所魂牵梦萦的婉丽姊姊,平时是个温柔幽娴的女儿家,别离又曾几时,突然会变得这等沉默、寡言、孤癖、冷酷…… 曾有几次,吴碧影有意替他们安排一个很好的机会,让他们俩一叙离情,倾诉衷肠,结果,除了欧婉丽给彭宗铭一瞥浅浅的笑意外,却是很快地走开了。 这是蜀南青龙小镇的日兴客店里,夜晚,月光从遥远的山岭冉冉升起,照在客店后院绿茸茸的草地上。 彭宗铭鼓了极大的勇气,偷偷地邀欧婉丽来这客店后院——他希望能知道欧婉丽突然情绪激变的原因。 这时月色显得很美丽,像一匹银白的轻纱,轻笼在这客店后的小院子里。彭宗铭轻轻唤了声婉丽姊姊! 欧婉丽抬头看了他一瞥,她那秀长的睫毛下,一对黑亮的美目,这时仿佛是浓荫遮映一泓深遂的幽潭,笼上一层抑郁的浓雾——她轻轻\"嗯\"了声。 彭宗铭听到她这缕柔肠的应声,刹那间,却像一缕悦耳的音响,缭绕耳边,感激地朝她看了眼,嚅嚅地道:婉丽姊姊!你……沿途上来,不……不跟铭弟说……话,是不是铭弟有所得罪婉丽姊姊之处? 说到这里,用舌尖舐了舐嘴唇,接着又喃喃地道:\"铭弟年轻……不懂事……\" 彭宗铭十分吃力的说出这些话。欧婉丽怜悯的抬头朝他看了眼,良久,才轻唤了声:\"铭弟……\" 仿佛已熬忍不住心头的委曲,一声\"嘤\"啼,两行清泪犹若串珠似的\"簌簌\"不止的流下来。 彭宗铭蓦然被骇然震住,惊疑不安地问道:婉丽姊姊!你……怎么啦? 欧婉丽举袖擦去脸上泪流,又显出一份冷淡的笑意,淡淡地道:铭弟,你并没得罪我,是我添增了你心头痛苦。 她说到这里,银牙咬了下嘴唇,缓缓地又道:\"铭弟,错不在你,亦不在我身上,冥冥中的安排下,才会使我们俩有今日的情景……\" 欧婉丽话落此,朝呆若木鸡,愣愣出神的彭宗铭看了眼,幽幽地叹了口气,凄清幽怨地道:\"铭弟!你忘了你婉丽姊姊吧。我们没有缘份——当初爹为了不愿意我参入你和影妹妹之间,才将我带走,浪迹江湖,焉知平地起风波,爹惨遭云海银燕楚铃阴花散之毒,含恨九泉! 爹爹因着不愿儿女之情的牵涉,亏损了他老人家江湖义气,才带我远游他方,因之遭遇这桩惨变,如今爹已含恨千古,父仇难忘,婉丽姊姊又岂能忘却亡父遗谕! 欧婉丽断断续续话落此时,虽然一股极大的力量阻止她流泪,可是终于忍不住下,又洒了二行清泪,她换了柔和的口吻,秀目含泪,缓缓又道:铭弟!自古姻缘一线牵,我希望你和影妹良缘匹配。 婉丽说到这里,不待彭宗铭回话,幽幽一声苦叹,旋身出客店小院子,走回客房里。 这时,远处传来溪流淙淙,松涛低语,四处的一切都是显出寂静和安祥。呆立在小院子里的彭宗铭,却像一具失去魂魄的躯体,让夜露洒在他身上……! 当他感到脸上、衣衫上一片润湿时,他分不出是泪水,还是露水,只是抬头看看茫茫夜色中颗颗星星,喃喃地自语道:婉丽姊姊说的是冥冥中的安排。 翌晨,梁上客廖清和吴碧影,似乎看不出彭宗铭、欧婉丽神情有所异样,可是谁也不会知道,这对儿女俩心坎上,已烙下怎样的伤痕。 彭宗铭等四人,离开青龙潭小镇后,经往蜀西而来。沿途山路崎岖,峰峦起伏……晌午时分,不但没找着打尖歇足处,且行途愈是艰辛,四人已绕入重山深谷中。 蓦地,梁上客廖清微微一声惊\"哦\",手指前面不远处一脉参天巨木的树林,旋首向彭宗铭道:铭儿,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响?从前面树林里传来的。 梁上客廖清这话声,虽然说得不大,却把这三个男女少年怔了下! 这时,他们三人各怀心事,仆仆风尘中,似乎没有留意到外间的事务。 梁上客问这话后,彭宗铭疑神听去,缓缓领首道:前面\"树林里,仿佛有人在扭转什么东西似的,发出一阵''轧轧''的声音。 彭宗铭话落时,四人已走近树林处,这阵\"轧轧轧\"的声音虽然很轻微,却听得很清楚。 梁上客廖清蹙眉一皱,喃喃自语似的道:\"敢情又是牛鬼蛇神之流,在树林里搞鬼名堂? 话语未落,彭宗铭双肩微晃,双足疾地一点,身若一瞥流星过去,已扑进树林里。 欧婉丽、吴碧影和梁上客廖清三人,正要衔尾进入树林,只听得彭宗铭从树林里,传出一缕惊呼、说话声道:咦……乙鸥子老前辈,您老人家怎地会在这里? 彭宗铭这说话声音,却把欧婉丽等错愕怔住,四人循着音源,进入树林里。 这时,却见过去跟苍松睡客罗奇、茶客于七和离魂魔娘郑喜,共赴阿诺卡山的乙鸥子,这时在树林里,用手绞上驭风逍遥车的齿轮弹簧。 乙鸥子突然见到众人,似乎在极度意外下,蓦被错愕怔住,朝彭宗铭看了看,又朝梁上客等三人看看,仿佛期待中的奇迹兀然出现,使他怀疑眼前的事实,半晌,颤声喃喃地向彭宗铭等道:上苍有眼,踏破铁鞋无觅处,居然会在这里树林里见到你等。 说到这里,稍微挪了下驭风逍遥车里的身体,一手拉过彭宗铭又道:铭儿,老夫乘坐驭风逍遥车,正若大海捞针似的要寻找你……想不到会在这里相遇。 梁上客廖清一听乙鸥子说这话,不由心里\"怦\"的一跳,忍不住大声问道:\"乙鸥子老前辈,你不是跟茶坛子等,一起往康藏边境阿诺卡山去的,怎地一个人偷偷溜回来啦? 乙鸥子摇头轻叹了口气,才缓缓道:\"咱们四人追踪珠蕊宫主卓英和阿弥陀上人、金剑断魂郎帝,他们众人早到一程,咱们途中遇着烟翁任九龄和一对少年男女,尚未攀登阿诺卡山时,卓英之师梵谷大师率领众人,已设下三花四毒阵! 彭宗铭惊愕不已地道:哦,会有这等事……! 第98章 四色彩雾 苍松睡客罗奇、乙欧子、茶客于七、离魂魔娘郑喜等四人,自乌鼠岭山麓,摧毁赤尼堡后,要连袂进入康藏边境阿诺卡山,追踪搜找珠蕊宫主卓英、阿弥陀上人、金剑断魂郎帝及卓英、郎帝之师梵谷大师。 风尘仆仆……这日路上,乙鸥子向茶客于七道:\"于英雄,你何时能知三只锦襄指示下,使铭儿等三人,找着儒侠欧老英雄父女俩? 茶客于七淡淡一笑,道:\"其实这事揭穿了亦算不了一回事,正如佛家所说,凡事造成都有絮因芝果,欧老金盆洗手,息隐武林多年,这次现身江湖,诚然会有昔年未了公案的仇家找他。欧老平素为人,节义英烈,素为正派武林中人所称颂,其昔年行道江湖的行止,于某有几分清楚。 所以从各种臆测下,我推断出能发生的事,这数十年来,江湖上发生大的变故,有欧老参与其间的,就是穷家帮中赤衣丐与白衣丐之争,当时于某亦曾也过问此事。 近年来白衣丐已死灰复燃,准备与酒丐康武所属由当初赤衣丐转成的丐帮,再起一次火拼。 所以,依于某所测,儒侠欧振天父女安然返抵三官集欧庄作罢,否则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欧老有所变故,可能会是当年白衣丐所引起。 这日,苍松随客罗奇等四人,由陇南进蜀,来到蜀西的百丈集小镇。他们四人此次行程是由陇南直趋进蜀,并不像彭宗铭等人,因要寻儒侠欧振天父女之故,绕行大江南北。所以,他们对白衣丐与五梅帮的动静,不甚清楚。 傍晚,四人打尖投宿在百丈集小镇直街,仅有的一家招商客店里,租下三间客房。 这时夜静更深,离魂魔娘郑喜在右邻苍松睡客罗奇和茶客于七俩人客房聊谈一会后,回到自己客房里。 当她房门掩上,正要去衣就寝时,左邻客房里,传来一缕幽怨低弱的少女哭泣声,这缕声息虽然很轻微,却是凄厉哀怨至极,任何人听见,会洒下一掬同情之泪。 离魂魔娘郑喜听得微微一怔,自然的趋势下,使她想到在百拉峰山麓芥石镇客店里,留书出走的儒侠欧振天父女两人,所以不禁喃喃轻声自语道:邻房哭泣的少女,会不会是丽儿? 她想到这里,衣衫不脱在床沿坐下来,静静地细听左邻客房动静,似乎想解去心里的疑窦。 邻房的少女,在她幽郁悲痛至极下,抑制不住哭泣声渐渐高了起来,从她哭泣声中,频频夹着哀呼\"爹爹\"的声音! 离魂魔娘郑喜听得窦疑不已,又是一惊,心道:会不会是丽儿跟他爹有所意外? 就在这时候,左邻有\"笃笃笃\"轻敲户门的声音,接着似乎房门开后,有人进去。 离魂魔娘郑喜睡意全消,愕坐在床沿,聆听邻房的动静。 这时,邻房传出一缕苍老而浑厚的声音,缓缓在道:\"孩子,事既如此,不必太伤心难受了!咱们乌鼠岭山麓赶程来此,前后相隔不过一二天,想能追得上离魂魔娘郑英雄——到那时义父拼着一世英名,找着金剑断魂郎帝,替你们师兄妹了断这桩血海之仇! 这时又有一个年轻人的声音接上道:\"麟儿、文儿有劳义父关怀,长途跋涉来此! 邻房的离魂魔娘郑喜,听他们说的这些话,骇然惊疑之余,心里惊奇的想到:\"邻房这些人是谁呀,竟然从陇南乌鼠岭山麓,追踪来此,寻找我,这苍老的说话声并无含有恶意,听来却是十分熟悉,这,这老汉是谁? 离魂魔娘郑喜正在嘀咕沉思时,这股苍老浑厚的话声又在说了:\"文儿!早点安歇吧!离此蜀西百丈集小镇再西下,就是康地藏境所在了,咱们明儿早要赶路。 这股声音未落,只听得方才哭泣的少女在应道:是,义父。 这时离魂魔娘郑喜听邻房话落至此,知道说话的老人就要出来。所以,把自己房门启开一缝,窥看出门的老汉,究竟是何等样人物。 果然,不多时从邻房出来一个疾服劲装武生打扮的少年和一个穿着一袭金色长衫的老汉! 离魂魔娘郑喜从门缝见到这老汉时,不禁一声惊\"哦\",倏地打开房门,大声叫道:烟翁任老!您怎么也来此地? 烟翁任九龄带了常玉麟、吕意文师兄妹俩,亦是取道陇南入蜀,晚上投宿在蜀西边陲的百丈集小镇的招商客店里,准备往康藏边境的阿诺卡山,寻访离魂魔娘郑喜,追杀金剑断魂郎帝,不意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就在这个小镇客店里,遇着了离魂魔娘郑喜。 烟翁任九龄旋身看时,不由错愕怔住,喃喃惊道:你……你……郑英雄,你亦在这里? 说着,转身进门唤出吕意文,命她们师兄妹俩,向她进见过一番,就将常玉麟的师父行云龙魄吕魁遭害金剑断魂郎帝一节,说了一遍。 因着这段意外相遇,苍松睡客罗奇、乙鸥子、茶客于七、离魂魔娘郑喜、烟翁任九龄和常玉麟师兄妹等七人,共赴阿诺卡山。 出百丈集镇后,已是蜀西边陲,遥目看去一片起伏波涛的山峦,紫雾蒙蒙像傲踞着一头硕大无比的恐龙巨兽! 苍松睡客罗奇眺目前面一脉山岭,旋首向茶客于七道:于英雄,前面这一脉山岭,怎恁地凶险? 茶客于七听罗奇此说后,若有所思的颔首\"嗯\"了声,道:这脉山地,危岭峭壁,尖山重叠,倒是魅魍魍魉,邪门魔煞落居的好所在。 众人谈话之际,已渐渐走近山麓,眺目看去,巨岩堆垒,山石峥嵘,四周一片荒漠凄凉。 端坐在驭风逍遥车上的乙欧子,喟然惊疑的喃喃道:这里怎地连猎户村落都看不到! 乙鸥子自语声未落,这时众人亦怀有着同样感触时,蓦地山径深处,传来一阵惊呼杂嚣的声音。 只见七八名乡农打扮的汉子,连滚带扑的从错综曲折的山道上翻下来,这伙人一眼见到苍松睡客罗奇等这相异躯怪的人物,大呼\"救命!\"头前一个求救似的向他们道:爷……爷……!这山上有剪径土匪! 这人话未落,衔尾前来的几名乡农打扮汉子,抢着乱哄哄的大声呼救道:\"爷!你等身带刀剑,一看是江湖英雄。这山上有土匪,强盗……爷……救命呐! 苍松睡客罗奇等众人,听得不禁兀然一震。……烟翁任九龄听这些乡农说这些话,勃然震怒地道:\"朗朗乾坤,光天化日,竟敢剪径拦劫,此番撞着我等人手里,看他们颈上有几个脑袋。 这时,离魂魔娘郑喜接着道:咱们本来就要翻越这座峰岭,顺便就把这些草寇剪除,也是一桩功德善举。 苍松睡客罗奇向这些汉子问道:你等在何处遇到强盗,可有死伤? 其中一名农民指了前面的这座峰岭,结口呐呐地道:\"这座山叫''牛田岭'',本来是蜀西通康的要道,自从有了剪径土匪出没后,行商走客宁愿绕道多走些路,不敢冒险经过。小的数人,一时大意,想不到果然遭到他们洗劫。小的登上牛田岭时有十一人,其中四人给这些强人杀了,小的们逃得快,总算留下这条性命。他们这伙人都在半山腰,小的可以带领爷们前去! 这名乡农汉子在有条不紊的向苍松睡客罗奇说话时,茶客于七暗中冷眼瞪看了这七名汉子。 这名汉子话刚说此,茶客于七蓦地一声叱喝道:鼠辈!岂容你等拈花妙舌,谈禅说鬼,还不从头招来。 茶客于七喝声时,卷腿疾扫,一股锐利劲风过处,这伙乡农汉子站不住,一个个仰天翻倒,倏地戟指游走,恍若一瞥流电过处,将六名汉子重穴戮下! 茶客于七这一出手,大出众人意外﹣﹣苍松睡客罗奇正在听身跟前这名汉子说下去时,见茶客于七骤然出手,落在乡农汉子身上,虽然心自惊疑不已,不过他相信茶客一定有番用意,是以,左手弓爪疾吐,将说话的汉子脉腕穴扣住! 这时众人急迫的要知道,茶客于七这番出手在这些乡农汉子身上的原因﹣﹣苍松睡客罗奇一手虽然扣了这名汉子脉腕穴,一边却是旋首愕看了茶客于七,似乎等了他来处理这事。 茶客于七走到被罗奇扣住脉腕穴汉子跟前,在他身上一搜,贴胸处找出一口锋利无比的匕首,倏地向罗奇道:罗前辈,区区鼠辈想来亦不敢在我等跟前脱走,松开他脉腕穴便了。 苍松睡客罗奇松开这汉子脉腕穴后,茶客于七厉声追问道:\"贼子!你等奉何人命令来到咱们这伙人身上作奸细?你若免皮肉吃苦,快从头说来! 这六名装扮乡农的汉子,见方才茶客于七惊雷游电似的出手,仅乎刹那间,使自己六名伙伴栽倒地上,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听茶客说这话,\"索索\"发抖地道:爷……爷饶命!小的众人是奉梵谷大师之命,来此牛田岭山麓相邀! 汉子话落\"相邀\"两字,茶客于七蓦地飞起一掌,掴在他脸上。汉子\"哼哼\"哀叫,满嘴牙齿脱落一半。 茶客于七喝声道:\"贼子,明明是作奸细诱骗,还说相邀''! 汉子满嘴流血,喃喃解释道:\"这里牛田岭乃是蜀西通外必经之道,梵谷大师已知众爷会经过这里,所以,自阿诺卡山移驾此地,设下三花四毒阵。 牛田岭占幅极大,梵谷大师生恐众爷们找不着他所在,所以,命小的七人伪装乡农,说是遭人拦劫,可以将众位爷领去。 伪装乡农的这位汉子被茶客于七识破,说出这段内情,众人听得意外至极。 苍松睡客罗奇向这名汉子问道:梵谷大师排设的三花四毒阵在何处?同他来牛田岭的尚有何人? 汉子手指牛田岭,嚅嚅道:\"三花四毒阵排设峰腰间……随同梵谷大师来牛田岭的,有他二位徒儿珠蕊宫主卓英、金剑断魂郎帝,还有阿弥陀上人和白衣丐舵主龙拐铁杖穆木老.前辈和咱们这伙随同赤尼堡堡主郎帝来此的江湖中人。 旁边的烟翁任九龄听这名汉子在说赤尼堡,陡然想起义子常玉麟师父行云龙魄吕魁遭害之事,不禁轻叹口气,转首朝他们师兄妹看了一眼。 这时常玉麟一张玉脸上,泛出一层悲愤激怒之色,怒眼瞪看着这汉子和伤卧在地上另外数人,吕意文花容惨淡,不胜幽怨地依在师兄身沿。 这名汉子话落此时,茶客于七听出他是江湖上地痞流氓之辈的败类,所以心里骤然涌起一股极度的憎厌、痛恨,喃喃诅咒地道:\"这些孽障,枉称江湖人物,却是无恶不作,地痞流氓之类,专门造孽生灵,荼毒无辜,真是杀不可赦! 茶客于七话甫到此,站立众人身后的常玉麟,突然\"跄踉\"一声亮出宝剑,走前一步,脸溢悲愤沉痛之色,双手抱握剑柄,向茶客于七等施过一礼后,道:在座诸位老前辈,晚辈常玉麟告罪……放肆了! 常玉麟话甫出口,手上银剑挥手一舞,划出一丝粼粼银波,指向茶客点穴制住的这些汉子身上。 刷……声中,剑身挑出一脉血雨,这些汉子一个个死于非命。 苍松睡客罗奇看得频频颔首道:\"麟儿,杀得好! 杀得好!\"常玉麟杀死这数名汉子,方才回苍松睡客问话的这一名已吓得浑身\"嗦嗦\"颤抖不已! 这时离魂魔娘郑喜,听这汉子说来\"三花四毒阵\"并非出于乃师姊珠蕊宫主卓英之手,而由卓英之师梵谷所摆成,初时感到惊愕迷惘,继后一想,已然会意过来,心道:\"卓英过去所说的三花四毒阵的邪门玄术,敢情就是传于梵谷大师,这贱人和阿弥陀上人自陇地百拉峰流窜来此,匆促间不及精练,所以才会有老魔头梵谷大师来做帮手! 她一瞥意念落此,倏地问这名汉子道:\"牛田岭峰腰梵谷大师老鬼排下三花四毒阵,有些什么玄诡波谲的''暗计''。 汉子听郑喜问这话,一对鼠目滴溜翻滚,支吾喃喃地道:小……小的……不甚清楚! 这时苍松睡客罗奇朝向郑喜道:\"郑英雄,这孽障既支吾不说,咱们自去探看一番,就会知道内委究竟,这些地痞流氓的江湖败类,平时为非作歹,肇事生非,咱们别为他耽误时间,把他打发后,上牛田岭再说。 苍松睡客罗奇话落这里,旋首向手执银剑尚未入鞘的常玉麟看了眼。 常玉麟一声薄叱,银剑挥出,将这名汉子戳死。 这时烟翁任九龄深感惊愕的问茶客于七道:茶坛子!这次咱可走了眼,你怎发现这些乔装的乡农汉子,行迹可疑的地方? 茶客于七谦然微微笑了笑,道:这是咱从这数名汉子言语、举止的细节中看出的,这些汉子一个个都是粗眉煞眼,暴戾凶毒,怎地会是农家之人? 且他们说话时,已不意中漏下很多破绽,再经过咱注神细察时,发觉他们身上都藏有兵刃,所以,咱在抢制先机下,把他们截住……再也想不到这些牛鬼蛇神,竟然还是梵谷老鬼所派下来的人! 说完这些,他们一行又登山而去。 沿途怪石峥嵘,错岩嶙峋,山径迂回曲折。经有盏茶时间,目送脚下来处,云海飞絮,山岚氤氲。 攀登牛田岭时,因山道狭窄,乙鸥子的这辆驭风逍遥车无法通行,所以他只有凌空腾飞而行。 这时苍松睡客罗奇,已攀登到牛田岭峰腰半截,划空一缕\"嘘\"声锐响,乙鸥子端座驭风逍遥车从众人顶空冉冉降地! 苍松睡客罗奇向乙鸥子道:仲老,你驾驭风逍遥车驰骋腾飞,有没有见到可疑之处? 乙鸥子的驭风逍遥车降落地上后,一手拨动车轮,扭转车身,一边答道:\"牛田岭山峰腰西北角处,咱凌空俯瞰,发现一桩诡奇离迷的景色! 乙鸥子说话时,茶客于七等数人,围绕前来,接着乙鸥子又缓缓地道:\"咱乘坐驭风逍遥车朝下方看时,敢情有十余丈方圆占幅,笼上一层浓郁的彩色雾气。这雾气一圈围绕一圈,色分黑白、红、绿,最里面一层,却是一团幽幽碧绿的怪雾,不知道是不是梵谷老鬼摆设三花四毒阵所在? 这时茶客于七颔首缓缓地道:梵谷老怪摆阵此地牛田岭,且有恃无恐遣派喽罗爪牙在山麓相诱,诚然其邪门能耐有独到之处。 乙鸥子前辈凌空看到下面四色彩雾,刚凑上三花四毒阵中的四毒之数,据于某看来,梵谷老怪的窝巢极可能就在那里。 离魂魔娘郑喜点头接上道:于英雄说的甚是,咱们往西北角方向走去看过再说。 众人随着乙鸥子乘坐驭风逍遥车腾飞所去方向,衔尾而去。山道崎岖曲折,两旁岔出的野木枝干,不时的挡住去路,有时山径狭窄,从削壁耸立的边沿,拓出一条不到尺宽的栈道,一边却是深遂骇人的幽壑。 眼前这些武林人物中,诚然是常玉麟师兄妹武功造诣较逊一筹,尤其娇弱柔质的意文姑娘,走上这一失足即成千古恨的削壁栈道,饶是江湖儿女之辈,这时也骇得粉脸纸白,\"索索\"发抖。 这时烟翁任九龄走前,常玉麟垫后,把意文姑娘挽扶中间,才算如履薄冰似的随苍松睡客罗奇走过这削壁栈道。 这时景色渐渐展开,拢目看去,前面一脉丰草长林,翁郁浓荫,突然\"嘘……\"声锐响划空而过,乘坐驭风逍遥车捷先而行的乙鸥子,这时又转道回来。 第99章 铁剑柔情 乙鸥子乘坐驭风逍遥车冉冉降落地上,倏地两手拨动车轮,来到众人眼前,一手指了前面树林,急促地道:前面树林处,就是圈圈彩雾所在,你等切莫冒然闯进去! 乙鸥子说出此话,众人听之惊疑不已——原来这时正值日挂中空晌午时分,逼目看去,树影婆娑,枝干叶缝里,滑下丝丝点点错落阳光,何尝有一缕雾气。 离魂魔娘郑喜旋首朝树影扶疏处看了看道:乙老前辈,树林里怎未见半点雾影……? 郑喜说这话,乙鸥子递目看时,敢情亦怀疑自己错觉似的,轻轻吟\"哦\"了声,苍松睡客罗奇含笑的对乙鸥子道:仲老,从上俯瞰地面,有时会错落方向.咱们先进入树林后,看过动静再说。 乙鸥子听得颔首道:罗老说得也是。 这时苍松睡客罗奇、乙鸥子、茶客于七、离魂魔娘郑喜、烟翁任九龄和常玉麟师兄妹俩前后扑进树林。 众人进入树林,正欲侦看动静时,常玉麟师兄妹俩突然觉到不舒服似的,脸肤通红,\"哦哦哦\"一阵哼呼,站立不住,相继蜷卧倒地。 苍松睡客罗奇等看得惊奇不已……正要上前询问时,常玉麟师兄妹俩,突然身体渐渐肿大,且脸上泛出颗颗红色斑点。 茶客于七见状,惊疑地向烟翁道:烟老,这两个孩子怎么啦? 烟翁任九龄在他们两人身上细察了半晌,倏然惊愕不已地道:哦!奇了……这两个孩怎会突然染上这等怪毒病? 话落此,手指轻扪两人脸上斑剥红豆,喃喃怀疑似的道:哦……这是蛊毒中的一种,怎地会在这牛田岭树林里出现? 就在这时…… 离魂魔娘郑喜峨眉紧蹙,手摸腹部,仿佛不胜苦楚似的\"哼\"声起来。 茶客于七听烟翁任九龄说出\"蛊毒\"两字,突然想起似的,周身不由机伶伶地打了几个寒噤。 这时他自己亦感到身上有几分不适起来。不及细说,又大声急迫地道:\"这里正是梵谷老鬼设下三花四毒阵之处,四毒中有''蛊毒''一种,咱们赶快撤离树林……! 茶客于七话落此,烟翁任九龄霍然亦已想到了,倏地舒伸左右二臂,挟起常玉麟师兄妹俩人,疾速奔出树林。 苍松睡客罗奇、乙鸥子和离魂魔娘郑喜一经茶客说出这话,不由神色一变,亦飞出树林外。 众人飞出树林,烟翁任九龄气喘喘、巍颤颤地从自己贴身衣袋里,取出一个悬胆型玉瓷小瓶,倒出四颗半粒大的白丸子,分递给于七和郑喜各一颗,一边急促地道:\"你们俩位脸有红点,可能亦已染蛊毒,赶快把这''九天龙珠''解毒药服下,不致会发生意外! 说话时,撬开常玉麟师兄妹俩口齿,分别给他们服下一颗九天龙珠解毒药。半晌,他们师兄妹俩,张嘴\"哇\"声大响,吐出大堆乌黑腥臭的污水,这时才见肿胀的身体渐渐恢复原形,脸上红点斑剥,亦一颗颗消失掉。这时,烟翁任九用衣袖拭了拭额上汗珠,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指了地上这堆污水,喟然摇头道:\"咱们一时疏忽,差点把这两条小命送掉,果然树林里有人洒下蛊毒。 烟翁话落此,旋首朝于七、郑喜关怀似地看了眼,倏地向乙鸥子和苍松睡客道:罗老、仲老,你们两位诚然有浑厚的内家造诣,所以树林蛊毒不会急速染上。 说着,指了玉瓶里的九天龙珠,又道:咱任某可能身藏这九天龙珠解毒丸,所以才避过了这蛊毒。 茶客于七和郑喜服下九天龙珠解药后,果然方才所感到不舒适情形,已完全消失。 这时,苍松睡客罗奇抬头朝夕阳西斜的天色看了眼,焦虑地道:\"咱们暂且先回百丈集小镇再作计议? 乙鸥子点头道:\"罗老说得是,梵谷老鬼乃是异域高手,他设下这阴险离奇的三花四毒阵,自有一番能耐,咱们且回百丈集计议后再说。 于是众人又折回百丈集小镇,投宿在昨晚那家小客店里。 夜晚,苍松睡客罗奇等七人,挤在这家客店较大的一间客房里,商讨应付梵谷大师所摆设三花四毒阵之策。 众人商议多时,找不到应付梵谷大师,摧毁三花四毒阵之策。 这时,茶客于七突然吟\"哦\"了声,倏地,却又喟然叹了口气,摇头喃喃地道:可惜铭儿不在这里! 离魂魔娘郑喜诧异地问茶客道:于英雄,彭少侠如在这里又将如何呢? 茶客于七颔首缓缓道:\"铭儿身怀半脸神尼昭元师太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历来有子、午二声起,天下群魔灭的说法。 琼楼十二曲乃是配合地支十二数,而成为十二种玄奇的音律绝学,其功力能随意念而转变。 提起彭宗铭琼楼十二曲音律绝学,离魂魔娘郑喜倏地回想起过去在豫地外方山鹿鸣峰离魂寨,彭宗铭用琼楼十二曲中几支音律绝学,助痴婆子薛玲玲救走玉郎君尚可卿之事,不禁由衷地点了点头。 烟翁任九龄道:\"上次在乌鼠岭山麓沙城子分手后,铭儿同了梁上客廖清和吴碧影姑娘,去寻找儒侠欧振天父女俩,可能目前行踪,还在大江南北一带。 烟翁这话,蓦地众侠客心头震愕半晌,苍松睡客罗奇忧郁地道:蜀西去大江南北,关山远隔,得费多久时间,再则他们三人行踪去向不知,如去寻找,不啻大海捞针! 这时,乙鸥子轻抚驭风逍遥车把手处,一边接上道:\"罗老!眼前只有此策最为妥善,你等在此百丈集小镇稍候,让咱老头儿讨下这份差使,往大江南北一行,乘坐驭风逍遥车凌空腾飞,脚程捷速,谅不须多时就能转回。 众人议定后,乙鸥子乘坐驭风逍遥车离蜀西百丈集小镇,凌空翻飞,往鄂地一带而来,入鄂地后,从江湖传闻有关五梅帮和白衣丐有所渊源之事,且探得五梅帮帮主所在亦是蜀地,于是怀了一团希望又折道飞回。这日晌午时分,乙鸥子降落驭风逍遥车,正在树林的隐僻处绞上齿轮弹簧时,想不到鬼使神差之下,彭宗铭等竟自己找上来。 乙鸥子说完这段经过后,朝吴碧影身沿的欧婉丽看了眼,旋首向梁上客廖清道:廖英雄,你等已找着儒侠欧英雄? 他问这话时,欧婉丽忍不住\"嘤\"声悲啼,珠泪\"簌簌\"不住地流下来,这时梁上客还没答话,彭宗铭两眼含泪,说出儒侠欧振天遭五梅帮帮主云海银燕楚铃惨害的一段经过。 乙鸥子听得摇头叹息不已,只有向欧婉丽安慰道:婉丽姑娘,事既如此,不必太伤心了。 这时梁上客廖清有意要岔开眼前的话题,所以大声地道:乙鸥子前辈,咱们人给你找着啦,现在该怎么办呢? 梁上客廖清问得粗鲁,乙鸥子听来心里几分不自然,是以朝他递过一瞥,却是含笑而揶揄似的道:\"廖英雄,这次咱们所要找的是铭儿,至于你,在不在,有没有,倒不大要紧。 梁上客廖清给乙鸥子这几句不冷不热,带有针刺的话,听得骤然脸肤通红,掩饰地干咳了声。 乙鸥子带了彭宗铭、欧婉丽、梁上客廖清和吴碧影,这日晌午时分,抵蜀西小镇百丈集的客店里。 众人叙礼见过后,谈到儒侠欧振天遭害楚铃阴花散之事,莫不膺胸悲愤不已。这时欧婉丽已哭得泪人儿一般。 离魂魔娘郑喜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慈祥安慰地道:丽儿,别哭,娘疼你,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苍松睡客罗奇看得心头悲怨沉痛不已,喃喃自语似的道:欧老,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这番你遭害敌手,是咱苍松睡客罗奇所致。 罗奇话落到此,这位叱咤风云武林老前辈,禁不住大声叹息,洒下两行热泪。 诚然,苍松睡客罗奇这话,像一支锐利的矢箭,射在吴碧影柔嫩脆弱的心灵上,吴碧影一声悲啼,扑进她师父怀里,\"嘤嘤\"痛哭起来。 离魂魔娘郑喜一手轻抚着怀里欧婉丽蓬松黑发,咬牙忿忿地道:彭少侠,云海银燕楚铃这贱婢,现在何处? 郑喜问这话时,彭宗铭愁肠寸断,正在掩脸哭泣中,这时,拭去两行热泪,悲愤忧怨地道:听白沙岭五梅帮喽罗所说,已去往波罗山她师父迦答禅师处! 梁上客廖清因他老师兄苍松睡客罗奇在座,不敢放肆说话,这时却忍不住接上道:事情须一桩一桩来办,哭多了有啥味道?咱们先照顾了牛田岭上这些孽障,接着再往波罗山,这不就行了吗? 苍松睡客罗奇抬头瞪着他师弟,这时茶客于七问道:廖英雄,照你方才说来,愚叟王九、酒丐康武和疯癫僧乙乙和尚,已启程去往波罗山? 梁上客廖清见到茶客于七,仿佛一肚子蹩扭似的,这时他听于七问出这话,轻\"哼\"了声,冷冷道:咱可不像你会使出诸葛亮孔明锦襄妙计,耍人猴子戏,把人家腿都跑断……结果……还是把欧老儿命送掉……他三人的事咱只是猜想而已! 梁上客廖清虽是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些话,茶客于七听得脸色通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苍松睡客听他师弟的话,忒不像话,大声喝止道:师弟,不准你信口胡诌! 茶客于七幽幽叹了口气,旋首歉意含笑地向苍松睡客道:\"罗前辈,休得责怪廖英雄,人千算,莫若天一算,于某当初再也不会想到云海银燕楚铃,竟会向父辈的儒侠欧老下阴花散毒物! 这时,离魂魔娘郑喜忿忿地接上道:\"郑喜此番清理门户,将叛师逆徒卓英公案了断后,决不轻饶楚铃这贱人,到时追踪波罗山,要贱婢尝到乱刀分尸的毒刑。 众人正值纷争谈说时,烟翁任九龄转颈朝他们看了匝,劝阻道:\"咱们暂且别谈其它事情,眼前铭儿已来,咱们商议一番如何摧毁梵谷大师摆设的三花四毒阵。 烟翁任九龄说话后,才把众人的话题归入正题。 众人经这一番商议后,薄暮时分提早用过晚膳,前后分拨,往牛田岭而来,为恐迷失方向起见,由乙鸥子乘坐驭风逍遥车凌空引导。 苍松睡客罗奇和茶客于七两人,伴同彭宗铭一拨。不多时,三人来到牛田岭峰腰前番他们来过的树林前。 苍松睡罗奇指着前面一脉浓郁浓茂的树林,向彭宗铭道:\"铭儿,前面树林就是卓英师父梵谷大师播放毒蛊所在,你要小心行事。 彭宗铭从贴身处取出太玄银笛点头应道:罗老前辈,铭儿知道。 话落此,突然想起似的朝罗奇、于七道:两位老人家,你们有没有将任老前辈的''宁神丸''服下,免得铭儿吹奏琼楼十二曲遭着意外。 茶客于七含笑道:\"铭儿不必耽心,咱们俩已服下宁神丸,据烟老说来,这次咱们服用的宁神丸仅是避去笛韵,人语声照样能听到。 这时,一轮圆月从山岭冉冉升起,轻柔银纱似的光芒,从错落树枝的缝隙里泻映下来,像条条银白艳丽的缎带。 彭宗铭手握太玄银笛缓缓走向树林…… 就在这时候! 山间的月夜,一缕咽呜笛声,迎着夜风激荡,四周缀播开来,彭宗铭指按笛孔,吹出琼楼十二曲中的亥声,龙吟狮吼一曲!他指按太玄银笛笛孔,吹出亥声,龙吟狮吼音律,他知道,眼前不允许他有丝毫疏忽,否则会铸成不可弥补的大错! 这缕笛韵,飘忽来去,缭绕游走。犹若千万骏骑,驰骋奔腾在旷野。 夜风激荡,把笛声送入树林里。 这时,衔尾在彭宗铭身后的苍松睡客罗奇和茶客于七,顿时发现到一桩不可思议的奇迹,映现在他们眼前。 仿佛一股无形的威力,在树林里戈击,冲撞。 树身、枝干,发出\"悉悉悉\"的声响,并非因着夜风吹刮所致。 彭宗铭指按笛孔,边吹边走,进入树林里。 这时紧接着,又发出一缕\"索索索!\"的轻微而使人毛骨悚然的怪响——这缕怪响,却是出于树根、泥石处…… 衔尾在后的罗奇、于七,见彭宗铭进入树林,并未有意外的遭遇,知道琼楼十二曲音律绝学,已有了不可思议奇迹。他们俩人随着进入树林,以夜眼一瞥地上时,饶是他们身列当今武林前辈之流,这时亦不禁周身涌起一阵鸡皮疙瘩。原来树根孔隙,松软泥土处,堆积着团团有大拇指,黑壳不知名的怪虫,这时均已僵死地上。 不过半个时辰,彭宗铭、罗奇、于七已越过这脉树林。 三人甫出树林,抬头看去,前面一片茫茫白雾。 苍松睡客罗七急促地道:\"铭儿,赶快吹奏戍声,古寺钟声一曲\"。 彭宗铭不及回答,倏地指按太玄银笛笛孔,吹奏戍声、古寺钟声一曲。戍声,古寺钟声音律过处,音调古怪,倏而绕空嘹啭,倏而音声冲撞,凝神细听时,却隐隐中含有青磬\"铮铮\"、红鱼\"笃笃\"之声。 这缕\"铮铮\"、\"笃笃\"之声,迎着夜风,送向白雾,雾气突然袅袅散开,不多时,一轮圆月又复高挂夜空,四周伴着颗颗星星。 衔尾走在彭宗铭身后的罗奇、于七,抬头拢目朝前面望去,却是一片错石嶙峋的石岩泥山。 这时,茶客于七关怀地向彭宗铭道:\"铭儿,''毒雾''已散,你需歇息才是……\" 彭宗铭带着稚气的朝于七笑了笑,道:于伯父,铭儿吹笛不感到累。 说到这里,\"哦\"声轻呼,掉头朝身后来处看了看,又道:于伯父,婉丽姊姊和影姊等是不是衔尾随来? 茶客于七还未回答,苍松睡客罗奇含笑地道:\"铭儿,有你这么一来,咱们这些老头儿,都成了老废物啦!你别慌,有你铭儿打头阵,他们都会衔尾跟来的。 这时茶客于七突然想起似地道:铭儿,你此番找着婉丽姊姊,总算了却了你心愿啦。 茶客于七关心地说出这话,本来是一番好意,焉知彭宗铭听得一声长叹,突然两行热泪\"簌簌\"不止地流下来。 苍松睡客罗奇、茶客于七正要追问下去时,彭宗铭倏地用衣袖拭干泪渍,脸上展出一层凄然的笑意,喃喃地说:多蒙两位老人家关怀,铭儿暂且不想谈到这些。 说着,又是轻吁了口气,手执太玄银笛走向前面去。 苍松睡客罗奇、茶客于七两人,不胜惊疑、困惑地朝他后影看了眼。 第100章 春梦无痕 苍松睡客罗奇、茶客于七衔尾紧随彭宗铭,越过方才给琼楼十二曲中戌声,古寺钟声音律,所解散毒雾的山石泥岗。这时拢目往前看去,四周景色豁然转变。 只见山苔丛生的青葱峭壁,已染上一片枯黄,清冽、澄澈的涧流,显得混浊不堪,山涧边几棵蟠虬的老树,华盖似的浓荫,这时只剩下枯干秃枝,遍地洒潢了焦黄的枯叶。 众人正值惊疑之际,蓦地,圆月辉照下,一轮薄稀的红雾,翻翻滚滚,恍若汹涌浪海似的,向着众人身形站立处卷来! 这时,茶客于七醍醐灌顶的猛悟过来,大呼声道:快退!这里正是三花四毒阵中的''毒尘''所在! 话不及说完,手臂揽住彭宗铭臂膀,朝后面暴退十数丈。苍松睡客罗奇身形退落山岩边后,急促吩咐彭宗铭道:铭儿,赶快吹奏已声、满地风雷一曲,驱走毒尘! 彭宗铭应了声,倏地指按太玄银笛吹奏已声、满地风雷一曲。 缕缕笛声过处,时急时缓,时轻时响,忽像燕啭莺啼,忽像金球击撞。 骤然……九重泻下万里音波,迎风激荡,余音袅袅。 这缕无形无体的音律,缭绕、波荡,触上翻翻滚滚来的稀红色的薄雾。 陡然间,音律蜕变,仿佛同着笛韵的播扬,砂飞石走,山崩地裂,这团稀红的薄雾,好像遇到一个无法抗御的劲凶顽敌——雾气循弥无踪! 这时,苍松睡客罗奇、茶客于七站立彭宗铭身后不远处,见毒尘已给琼楼十二曲中的已声,满地风雷音律驱散,两人走上前来。 一土苍松睡客罗奇、茶客于七由衷感触似地喃喃道:\"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半脸神尼昭元道友的琼楼十二曲绝学,竟有这等不可思议的奇迹,昭元道友虽已长眠地下,她如知道琼楼十二曲绝学,已在铭儿身上发扬光大,亦会含笑九泉了。 彭宗铭驱散毒尘后,用衣袖拭了拭太玄银笛笛孔,问茶客道:于伯父,咱们前面是不是还有这些毒物? 茶客于七怜爱含笑地看了他一眼,却是薄责地说:铭儿,于伯父在百丈集小镇客店里都已告诉过你的,你都忘啦? 说到这里,手掌轻扪了下脸颊,不厌其烦地道:这里三花四毒阵,上次经乙鸥子老前辈乘坐驭风逍遥车凌空探得,才知是由四色彩雾,圈圈环环围绕而成。 你方才用琼楼十二曲音律秘学,毁掉黑雾毒蛊、白雾毒雾、红雾毒尘、再进里该是绿雾毒瘴了。 话落此,旋首朝来路看了眼,又道:\"铭儿,待你将三花四毒阵中四毒摧毁后,你婉丽姊姊等众人会衔尾就来。 这时苍松睡客罗奇关怀叮嘱地道:铭儿,进里面三花四毒阵中的毒瘴,可能会更阴险毒厉,你需小心。 彭宗铭颔首回答道:是,罗老前辈,铭儿知道。 他极自然地说出这话,苍松睡客罗奇听来,却引起一股莫名的感触,含笑而薄责似地道:铭儿,罗伯父与你分别曾几时,你怎地又改称老前辈起来? 彭宗铭听得脸色骤然通红,嚅嚅分辩似地道:是,罗伯父,铭儿一时疏忽,你老人家别见怪。 他嘴里虽然说着话,心头却像突然间笼上一层浓厚的阴雾,仿佛某种莫名的意识下,掠过一丝极意外的思潮。 这时三人来到一处两峰对峙,削壁陡立的夹道上。 走在前面半步的彭宗铭,旋首问罗奇道:罗伯父,铭儿是不是从这夹道口进去? 苍松睡客罗奇四下眺望了一下,原来除了这里两峰对峙的夹道口外,两边屏立着高低错落的峰岭,仿佛一脉天然的城墙,而夹道却像是一列城墙中的城门,所以,他颔首答道:铭儿,是从这里进入,不会有错。 三人走过两峰之间狭长的夹道,抬头看去,前面景色豁然开朗。 一轮圆月,银波薄纱似的笼罩下,万紫千红,满山青翠-﹣森郁的绿丛,嫣红的山花,迎着夜风招展,漫壑满谷,填满一片美的景色。 彭宗铭仿佛忘了眼前来此的任务,愕看着月下山景,\"咦咦\"赞赏似地道:这里景色真美! 彭宗铭正直赞不绝口,蓦地,苍松睡客罗奇一声薄叱,掌指疾吐,一记重手凌空劈去,几乎同一个时间下,茶客于七舒伸右臂,搂住彭宗铭胸腰,急退数尺! 彭宗铭被骇然一怔,当他凝神一瞥过处,发现点点极细微的绿油怪火,向他们三人缭绕扑来。 须知,这时彭宗铭给眼前景色所迷,在银波似的皓月辉照下,如若不注意的话,很不容易看出点点细微薄弱的绿光。 彭宗铭惊疑地问道:于伯父!这些绿油油的怪火是什么呀? 茶客于七同了罗奇,一边双臂挥舞,扑散萤萤流窜的怪火,一边急促的道:铭儿,暂且别问,快吹奏辰声,临岳调韵一曲! 彭宗铭听茶客于七此说,急忙指按太玄银笛笛孔,吹奏辰声,临岳调韵音律! 一缕音韵,荡漾在雾茫茫的月下。仿佛黝黑的四周,突然闪射出一条晶晶粼粼的游电!这时,缭绕在空间,虽然是一缕无形体的音韵,却使人感到四周一片肃杀、戈伐、神寒。 本来遍山漫谷,一片丰草长林,群花竞艳,春意盎然的景色,这时因为琼楼十二曲中辰声,临岳调韵一曲的播扬,仿佛花草树木通灵性似的,顿时掩上一层肃穆悲芳的秋容。 笛声震颤在月下静谧的四周,冲着,崩着,驰着,跳着。 这真是一桩不可思议的奇迹,音韵缭绕,竟使春雨化冰,大地肃杀,这些飞舞流窜在空间的点点细微绿火,仿佛因着笛声音魄的戈击、冲撞,纷纷降霜似的坠落地上。 这时才见苍松睡客罗奇、茶客于七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 彭宗铭放下太玄银笛,问苍松睡客罗奇道:罗伯父,这点点绿油油的怪火,怎么是毒瘴呢? 苍松睡客听他问这话,亦不禁愕然了半晌,缓缓道:\"这些邪门魔煞,专门运用那些见不得人的鬼名堂,方才这些点点绿火,并不像野山穷谷所迷漫的瘴岚,可能梵谷老鬼自己研制的一种毒物,而冠上毒瘴之名。 幸亏咱们夜晚来此,才能发现出这些毒瘴,在白天咱们很不容易看到。 这时,彭宗铭又问道:罗伯父,铭儿用琼楼十二曲各门音律绝学,是否能将四毒彻底摧毁? 苍松睡客罗奇尚未回答,旁边的茶客于七含笑的接上道:\"铭儿,你虽然年甫弱冠,因历年来迭逢奇遇,你一身内家造诣,已不啻是一位武林前辈人物。 这次运展丹田之力,用太玄银笛吹琼楼十二曲各种音律,在这夜寂时,至少十余里方圆都能传播到。 咱们在这里有这等明显的效果,当然,十里方圆,会有同样的奇迹发现,所以你不必耽心这些。 彭宗铭听茶客于七这话后,轻轻吟\"哦\"了声,张嘴想要问:\"三花四毒圈阵中心,梵谷大师等众人,如若听到琼楼十二曲各门音律绝学又将如何? 他这话刚要说出口时,茶客于七接着又道:\"此番摧毁三花四毒阵,除了你铭儿首居其功外,烟翁任老精研岐黄之道,对这桩事上也给咱们极大方便。 茶客于七含笑又道:\"他这次给咱每人使用的宁神丸,要比前次上菩提门蜀地分坛云雾峰时所使用的宁神丸更胜一筹。 上次服用宁神丸后,除了听不到琼楼十二曲音律外,连别人说话声亦无法听到,所以,这次咱们便利得多了。 这时朝霞初上,旭日待升,已是黎明时分。 苍松睡客罗奇朝天色看了眼,突然肥硕臃肿的身体,扶遥凌空拢起,恍若一头巨禽,飞扑到一块山岩顶巅上,嘴边一缕激厉长啸。 彭宗铭抬头朝罗奇惊愕的看了眼。 茶客于七道:铭儿,这里三花四毒中的四毒已除,你罗伯父方才这响鸣啸,是用来跟他们联络的。 三人扑灭毒瘴后,越过嶙峋崎岖的山径狭道,朝里端走去。 这时,晴空突然掠过一缕\"哦……\"声长鸣,三人中的茶客于七,亦仰首一响长啸。 不多时,只见乙鸥子乘坐驭风逍遥车降落在离崎岖山径不远处的一块丈来方圆的草地上,显得异常急促地向他们挥手示意……可能驭风逍遥车无法行驶在曲折狭窄的山道。 苍松睡客罗奇走前一步,诡异地道:仲老,四毒已除,你可探得梵谷大师等的窝巢,现在何处? 这时彭宗铭和茶客于七,亦已衔尾过来。 乙鸥子端坐驭风逍遥车,一手用衣袖拭额,惊疑不已地喃喃道:真是使人不可思议的怪事,老夫行闯江湖数十年,可还没有见到过像这次的情形! 茶客于七见乙鸥子这份神情,知道已遇着极不寻常的事,惊愕、期待地问道:仲老,你遇着什么事情?梵谷大师的老窝巢,有没有找着? 乙鸥子抬头朝三人看了眼,这才缓缓地道:\"老夫乘坐驭风逍遥车凌空巡戈,至黎明时分,发现笼罩在这里上空的四色彩雾全消,知道铭儿展使琼楼十二曲音律绝学,已把四毒除去。 后来飞临三花四毒阵中心前被绿雾掩盖处时,发现有几间茅屋,却是一片沉寂,未见丝毫动静。 老夫降落驭风逍遥车于地上,一眼看到茅屋檐下,几具七孔流血,死状可怖的尸体……再发轮进入茅屋里,赫然见到珠蕊宫主卓英和阿弥陀上人等几具尸体。 三人听乙鸥子这话,蓦被错愕怔住,苍松睡客罗奇朝呼呼喘气的乙鸥子看了看,惊奇地道:\"据郑喜说来,珠蕊宫主卓英亦是列入梵谷大师门墙的弟子,难道又是欲叛师离门,遭老怪所杀? 乙鸥子话落此,正要喘气休息之时,听苍松睡客此话,倏地摇头不迭地道:不,罗老,茅屋里所有人都已死毙,其中一具削瘦颀长的老番僧尸体,可能就是梵谷大师! 茶客于七听乙鸥子这话,骇然惊疑不已,喃喃自语的道:\"哦,这又奇了!烟翁任老等众人犹未来此,这……这又是谁下的手? 这时,彭宗铭三人,随乙鸥子凌空导行,经过崎岖山坡,曲折山径,找着这几幢茅屋——可能梵谷大师等众人并非常居,而是临时盖搭起来的。 这时只见茅屋屋檐下,几具穿着劲装的武生尸体,进里看时,白衣丐舵主龙拐铁杖穆木,胸前一口剑孔,汩汩流出的血,这时犹未干涸。 再进入茅屋厅上,赫然横躺仰卧尸体四具。 茶客于七一眼看到横剑自刎,阿弥陀上人臃肿尸体时,似乎有所发现似的微微颔首,轻\"哦\"了声! 这时苍松睡客罗奇,疑神愣看着珠蕊宫主卓英的尸体,似乎在探索一桩疑难问题,半晌不语。 原来珠蕊宫主卓英侧身倒毙地上,右手这口锋利无比的。剑身上,还染着点点血渍,剑尖指向了梵谷大师身后处! 梵谷大师尸体背上,正对准着卓英手上这把利剑的剑尖,暴出一个血窟窿。 珠蕊宫主卓英侧身卧地上的腰际,仿佛遭着一记重掌所伤,数寸方圆处,一片血肉模糊。 金剑断魂郎帝的尸体,贴着阿弥陀上人的脚跟处……这时已只剩下一个躯体,整个脑袋好像遭厉掌所劈,脑壳裂碎,惨不忍睹。 彭宗铭看到眼这份凄厉惨烈的场面,禁不住轻声问苍松睡客道:\"罗伯父……这……这怎么回事? 凝神沉思的苍松睡客罗奇,仅是轻\"哦\"声,没有回答。 彭宗铭骇然惊疑之余,见罗奇没有回答,又挨返茶客于七身边,悄声又问道:于伯父,怎么他们都死啦……死得这么惨……是谁下的毒手? 茶客于七听他问这话,一双幽邃、深沉、满含智慧的眼里,闪出二道穆肃、柔和、激赞、责备似的错综复杂的眼神,朝他看了眼,缓缓地道:铭儿,是你下的手,是你。 彭宗铭听得这话,\"啊\"声惊呼,怀疑自己听错似的,身形骇退数步,瞪直了眼,嗫嚅着想分辩。 这时苍松睡客罗奇缓缓颔首的问茶客于七道:\"于英雄,想不到铭儿又作了一桩惊天动地,震撼武林的功德善事,你的想法,跟咱相仿。 坐在驭风逍遥车上的乙鸥子,喃喃感触似地道:这真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这时彭宗铭眼含了一圈薄薄的泪光,像一个受了委屈似的孩子,嚅嚅道:铭儿还没有到这儿来过,这里人怎么是铭儿下的毒手? 茶客于七一手挽过彭宗铭,朝他柔和的笑了笑,道:铭儿,你人跟罗伯父、于伯父在一起,你吹奏的琼楼十二曲却比你早到这里来啦。 这时,苍松睡客罗奇安慰解释地道:\"铭儿,你不必因着这事烦恼,这些邪门魔煞死不足惜,这是他们应有的报应。 须知,你进入三花四毒阵后,吹奏的琼楼十二曲的亥声、龙吟狮吼行空翻云,潜海涌涛,已声、满地风雷,砂飞走石,山崩地裂,戌声,古寺钟声,苦海浮沉,慈航普渡,这三曲音律,除了有不可思议的惊人玄奇的威力外,尤其戌声,古寺钟声一曲,在人聆听下,能使顽石点火,良知激发,所以,因着你这阙音律过处,启示激发了这些孽障的良知,在某种情形下,他们自相残杀起来。 后来,你吹奏辰声、临岳调韵一曲,在肃杀戈伐下,他们内家造诣因着经有一番厮杀后,已受极大亏损,再受不住你的音韵的激荡,所以,才一个个七孔流血而死! 这时茶客于七轻抚了彭宗铭头顶,一手用衣袖拭去他脸上的泪渍,慈祥地道:铭儿,罗伯父说的甚是,你做得很对,别因着这些事心里感到不安! 茶客于七话落此时,突然想起似的道:\"哦!烟翁任老等众人,如何还不见前来接应,难道又出了意外事故? 这时乙鸥子接上道:\"这里公案既了,你们出此三花四毒阵,观过动静再说。咱乘坐驭风逍遥车先走一步。 乙鸥子走后,苍松睡客罗奇和茶客于七两人,展使双掌重手,将这几间茅屋摧毁,带同彭宗铭循原路出来。 这时彭宗铭的心头,仿佛臃塞了一团无形的忧郁、焦急,他知道并不是为了方才茅屋之事,可是他想不出这股突异的情绪,是何处来的。 突然,心头掠过不可名状的惊悸、恐怖,喃喃极轻微地唉了声:\"婉丽姊姊……影姊……。\" 这时苍松睡客罗奇和茶客于七他们正在谈话,所以谁也没注意到他! 他这声\"婉丽姊姊、影姊\"甫出口,不胜抑郁地轻叹了口气。 不多时,三人走出昨夜进入的树林里,只见一块削壁陡立的山岩旷地上,站立了很多人。 彭宗铭拢目一瞥过处,感到惊疑的见到愚叟王九、疯癫僧乙乙和尚和酒丐康武的背影,他注意之下,朝前面多看了一眼时,在这旷场上,还倒卧了不少刀剑死伤的尸体! 就这时候,旷地上,烟翁任九龄、离魂魔娘郑喜、梁上客廖清和常玉麟师兄妹处,已看到彭宗铭等来到。 离魂魔娘郑喜见彭宗铭来到,急忙从地上站起来,泪眼婆娑,仿佛尽量抑住了心头悲痛,却是幽幽地道:铭儿!你来啦!你影姊……还等着你呢! 说到这里,欲语还泣,热泪\"簌簌\"不止地涌流下来! 离魂魔娘郑喜这话,彭宗铭身后走来的苍松睡客罗奇都听到了。 彭宗铭听到郑喜这简略的数语,禁不住心头一阵狂跳,急步走到前面。 这时,只见欧婉丽的怀里,躺了脸色纸白的吴碧影。 欧婉丽紧抱了吴碧影,珠泪\"簌簌\",已是哭不成声。 吴碧影见彭宗铭来得,苍白的脸肤上,展出一缕满足笑容,喃喃地道:\"铭弟,你来啦,影姊正等着你回来,愚叟王老前辈等,追逐漏网脱走的云海银燕楚铃等来此。 说到这里,巍颤颤的伸出纤手,指了不远处的一个头壳震碎,身着女装的尸体,接着又喃喃地道:\"你影姊把她截下,愚叟王老把她劈死……你影姊不小心中了她的阴花散……她同她师父本来给王老前辈等追逼……来找……梵谷大师,中途给咱们截下来啦……! 说到这里,已气若游丝似的幽幽叹了口气……接着,一手牵了欧婉丽的手,一手把彭宗铭手握住,把他们两手叠在一起,脸上露出一缕生命弥留之际的惨白的笑容,喃喃地又道:\"铭弟,你影姊不中用了,你跟婉丽姊姊……天长地久,良缘缔结……永在一起……你影姊会含笑九泉……保……佑……你……们俩……人! 苍松睡客罗奇听到吴碧影话语,游丝似的一缕气息,忙出指点她穴道。 烟翁任九龄急撬开嘴给她服下几颗解毒药丸。 大家都在心神急乱、而又忙做一团……。 离魂魔娘郑喜走向云海银燕楚铃尸体,在她身上找到个小白色玉瓶,拿到烟翁面前道:这是不是阴花散? 烟翁任九龄接过细看了看,点点头,倒出一颗送进吴碧影口中。 不多时吴碧影脸色由白转红起来,人也慢慢醒转。 烟翁按了按吴碧影脉穴,向大家道:好了,休息几天就可痊愈! 彭宗铭、欧婉丽同时握着吴碧影的双手,高兴地道:谢天谢地! 乙鸥子对苍松睡客细语后,向大家说道:\"各位英雄好友,现在坏人都死了,武林也太平了,这次铭儿功劳最大,我们送铭儿回乡,祭奠双亲!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