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许你一世倾欢》 第1章 双双殒命 阴暗潮湿的地牢,透不进一丝光亮。 一个身着黑袍的男子被绑在木架之上,两根粗重的锁链自他的琵琶骨贯穿而过,裸露在外的皮肤,遍布可怖的伤痕。 此刻,一个身着龙袍的男子正立在他的身前,伸手随意的搅动那深入他血肉中的铁链,说出的话更如毒蛇吐信。 “皇兄对于朕这些日子的款待,可还满意?” 晃动的铁链牵动着血肉,还来不及结痂的伤口顿时又裂了开来,然而君湛却对于身上传来的疼痛置若罔闻,只用那双仿佛深不见底的眸子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暗哑的喉咙中吐出了三个字。 “她在哪?” 君离闻言嘲讽的勾了勾唇。 “想不到皇兄如今还惦记着自己的好王妃?” “皇兄放心,阮儿容色倾城,一身医术出神入化,且还帮朕夺了你的皇位,朕如今疼爱她还来不及,又怎会亏待于她!” “而且……她那娇软的身子……啧啧,真是让朕流连忘返……皇兄放心,日后,朕一定替你好生疼爱她!” 君湛闻言原本幽深平静的眸子渐渐染上了血色。“你胡说,你灭了她外祖满门,她如何能原谅你?!” 君离冷眼看着这几个月来被极刑加身都未曾吭过一声的君湛,如今不过听他几句言语便被激得失了神智,仿若突然寻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勾了勾唇,松开搅弄着铁链的手,如闲庭信步般在屋中踱着步。 “云家犯上作乱,咎由自取,与朕何干?不过阮儿确实是和朕闹了些小脾气的,只是……她如今怀了朕的孩子,欢喜都来不及了,哪里忍心再责怪于朕?” 君湛听闻此言,只觉心尖处传来一阵绞痛,那尖锐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反而迫使他低低的笑了起来。 “孩子……她怀了你的孩子,她竟怀了你的孩子……?” 君离见他这副形容疯魔的样子,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没能真的对那叶阮怎样。 只是这并不妨碍他眼中的恶毒之色更甚。 反正如今,他也无法得知真相了。 “想不到大哥对阮儿如此情深,哪怕明知她假传父皇传位遗诏,让我夺了原本属于你的皇位,还愿意为了她只身入宫被困此处,只是可惜啊……阮儿她……马上就要死了!” 君湛闻言忽而停止了那低低的笑声,倏的抬起了头,血红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君离。 “你说什么!” 君离笑了笑走到君湛身前,极近的直视他的眼睛。 “我说……你的好王妃叶阮,要死了!皇兄也知道,嫣儿对朕用情至深,如何容得下她!何况……这别人用过的东西,朕嫌脏!” “自中秋夜宴那日,朕设计让你夺了她的清白,让她恨极了你,替朕嫁入景王府潜伏在你身边之时,她便注定不配了!” “皇兄这般珍视的东西,于朕而言,不过是个玩意罢了!皇兄这便去那黄泉路上……等着她吧!” 君离说着,一枚精致的短刀便准确的没入了君湛的心脏。 渐渐模糊的视线中,君湛隐约看见那个随师傅来到景王府替他医治腿疾,有着澄澈双眸的女子对尚是残疾的他说。 “乱叶犹能劲,柔枝不受吹。” 可惜,终究是黄粱一梦,求而不得。 …… 与此同时,皇宫一处僻静的宫殿之中,灯火忽明忽暗。 一个女子席地坐于房间一角。 双手被废,此刻她正费力的趴下身体,毫无尊严的像动物一般进食。 洒出的饭菜,发出丝丝的酸臭味。 女子忍住喉中涌起的阵阵反胃,只俯下身继续面无表情的吃着那些发臭的饭菜。 口中喃喃的对腹中的孩子说道: “孩子,再等等,再等等……” 她的肚子微微凸起,丝毫看不出那腹中的胎儿已经足月。 若是有相识之人,定不会相信,这便是曾经的景王妃,叶阮。 突然,紧闭的大门被开启,一个女子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出现身影。 “阮姐姐,三月未见,可还安好?” 那女子身着皇后所用的正红色宫装,长及曳地,容色艳丽无双,她走进门后,看着匍匐在地上,连这宫中最卑贱的婢女都不如的叶阮不由勾了勾唇继续道。 “姐姐在冷宫中苟延残喘了数月,却始终不愿自断生息,想来,是还在期待什么,期待什么呢.....” 叶嫣不疾不徐的拉长尾音,从袖中拿出一道明晃晃的圣旨。 “该不会……是这道先帝遗诏吧” 听到先帝遗诏几个字,叶阮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死死的盯着叶嫣手中之物,已是伤痕遍布,面目全非的脸,看着极为狰狞。 “半夏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见她终于有了反应,叶嫣水波流转的眼眸中隐隐透出些兴奋。 “你说呢?我的好姐姐,说起来,这半夏还真是个忠心的,为了带着这圣旨逃出去,被万箭穿心,钉死在那道暗门之上……她直到死都没有闭上眼睛,啧啧,真是可惜,” 闻言,叶阮只感觉一直支撑着她的信念在心中慢慢崩塌。 最终,还是失败了吗? 三个月前,她让半夏带着先帝遗诏从冷宫的一处暗门逃走,然后,便再没了消息,连一直折磨她的叶嫣也没了踪迹。 她以为,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没想到如今这遗诏竟出现在叶嫣手中。 想到那个一直不离不弃,陪她在这冷宫备受欺凌的半夏,叶阮心如刀绞。 叶嫣的手缓缓的抚摸着精致的护甲,眼中带着些猫捉老鼠的戏谑。 “姐姐不要灰心,半夏虽然死了……但那遗昭,我却让宁弟弟带给了云家......”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让叶阮本已存了死志的心,仿若再坠万丈深渊。 她激动的想站起身来,却被叶嫣身边的婢女一脚狠狠的踢了回去,踉跄的再次跌坐回地上,叶阮的口中发出恐惧的低吼。 “你们还想做什么,你们还想做什么!” 叶嫣发出一声娇笑,尖锐的护甲从女子的脸上划过: “姐姐这身子废了,脑子倒是突然开窍了呢” “先帝遗昭,分明是将帝位传予景王,你说……若你那废物弟弟将这传位遗诏,带给你那满门忠烈的外祖家……而他手中那道圣旨却是假的,会如何?” 恐惧自心底蔓延,叶阮几乎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无耻!” 叶嫣眼中的笑意更甚。 “云家伪造先帝遗诏,企图起兵造反……满门抄斩。” 一口心血自叶阮口中翻涌而出。 “为何?你们已经得到了一切,为何还不肯放过他们!”叶阮颓败的跌坐在地上,发出无力的呢喃。 “斩草除根,这么简单的道理,姐姐难道不明白吗?” “况且,如今这一切,不都是拜姐姐所赐吗,他们即便是怨,是恨,哪怕是要冤魂索命,也该来寻姐姐,不是吗?” 闻言,叶阮如失魂般艰难的摇着头,似是无法面对这一切。 是啊! 都是她! 是她因为被景王醉酒所辱恨极了他,不顾先皇临终所托私藏传位遗诏。 也是她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假传口谕,将君离送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可是,君离明明说过的啊!他说他不在乎她失身于景王。 他请她应下陛下的赐婚,嫁去景王府替他打探消息,他还说待他坐上那个位置,他会替她换一个身份,将她迎进宫中。 只是为何当一切尘埃落定,等待着她的却只有无尽的地狱…… 而她却在那个最绝望的时候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这是她最恨的,毁了她清白的景王的孩子。 此刻却变成了她唯一的牵挂。 “君离呢?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大胆,竟然直呼皇上名讳”叶嫣身边的宫女朝着叶阮的肚子又是一脚。 “红袖,不得无礼”叶嫣轻笑的斥了一声,自己却将脚狠狠踩在了叶阮的肚子上。 “姐姐还要见皇上作何呢?是要让他看看你如今这张丑陋不堪的脸,还是看看你肚子里这个景王的孽种?” “对了……不妨告诉姐姐,景王出征在外,得知陛下登基后便佣兵自重,占地为王,陛下以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相迫,而他……根本不屑一顾呢!” 叶嫣的脚在叶阮的肚子上碾了碾,眼中隐隐闪过一抹嫉色,她就是要看着她痛苦绝望,又怎能让她知道景王那般人物,竟会为了她不顾生死呢? 叶阮对于叶嫣的话却没有什么反应,她与君湛本就无情,他弃了她是再正常不过的,只有些恐慌的感觉身下有什么东西破了,顺着双腿,流了一地。 羊水破了,孩子,她的孩子! 叶阮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护住肚子,可已经被废了的双手却动弹不了分毫。 叶嫣抿嘴笑了笑,终于将脚挪开,朝一旁的红袖轻声说了什么。 红袖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带着一队侍卫手捧木盒从门外走了进来,将木盒整齐的摆放在殿中。 叶嫣后退几步,手掩口鼻,挡住自那自木盒中传出的阵阵异味。 “阮姐姐,既用你胁迫不了景王,你也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了,毕竟姐妹一场,妹妹便再送你一份临别大礼,姐姐就安心上路吧!” 语毕,叶嫣便带着红袖出了门,待门关上后,她嘴角泛又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红袖,姐姐这么辛苦怀了这个孩子一场,你便在这里等等,等到那个孩子生下来再动手吧,也算全了我与姐姐的一番姐妹之情。” 红袖忙恭维道:“娘娘仁慈!” 叶嫣掩嘴笑了笑,转身离开,如今她已是六宫之主,父亲和叶氏族人都对她和娘亲极为仰重,这些旧人,也是时候彻彻底底做个了结了。 红袖听命在屋外静静的等待着,无动于衷的听着房间内生产的叶阮传来一声声痛呼。 直到残月高挂,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划破长夜,她才将早已备好的火油引燃。 火苗慢慢窜入屋内,叶阮却置若罔闻,只是挣扎着起身,想借着那火光想去看一眼刚出生的孩子。 他那么瘦弱,却又那么的坚强,在这冷宫陪她受了这么多苦,却还是顽强的活了下来! “孩子,对不起……” 她想去抱抱他,却发现自己如今连这都做不到。 叶阮绝望的看着逐渐靠近的火光,和孩子被灼伤越来越大的啼哭声,目眦欲裂。 目光一转,又看向了屋里摆放的盒子。 那是一个个苍白可怖的人头。 她的弟弟,她的舅父舅母、表哥表弟…… 那些死不瞑目的眼睛,在越来越浓烈的火光映照之下,越来越清晰…… 一行血泪自眼中流出。 叶阮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嘶吼,伴随着漫天火光,将她吞噬。 …… 第2章 浴火重生 夏末秋初,阳光还有些刺眼。 一处巍峨的府邸屹立在长街之上,朱红油漆在阳光下反射着暗红的光芒,那镀金的景王府几个大字在一片暗红中闪耀着点点金光。 景王府内,一个身着黑衣的侍卫手扶轮椅,正跟坐于轮椅上的主子说话。 “王爷,我们景王府与云府向来没有往来,您怎么突然有兴致要去那云家大小姐的及笄礼?” 那木质轮椅上的男子着一件玄色锦袍神色疏懒地斜靠在椅背之上,一只毛光油亮的玄猫正乖顺的趴在他的怀中。 他面容清冷矜贵,一双漆黑的眸子仿若深不见底的深渊。 “云府大小姐云雯可是我那好三弟未来的王妃,我自然要去看看热闹!” 那黑衣侍卫闻言有些纳罕。 他知道自家王爷向来是不喜欢热闹的。 不过这半年来,王爷经常做出一些令他们无法理解的举动,他倒也习惯了,是以他也只应了一声是,便不再开口。 这时,君湛又将目光移向屋中一个空荡荡的角落,似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般道。 “长意,你也一起去,只是没有我的吩咐不得现身!” 只见那原本空无一物的角落忽然现出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她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王爷最近怎么总是能发现她的藏身之地。 她的隐匿之术,便是在龙影卫中也是极为出众的。 只是她也没有多问,只恭敬的朝君湛拱了拱手应声道。 “是!王爷!” 那黑衣侍卫见状不由有些幸灾乐祸。 “王爷,您再这样,长意都要以为自己学艺不精了!” 君湛不置可否,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那玄猫身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 那猫似极为享受的喵呜一声,将头凑过去在他的手上亲昵的蹭了蹭。 君湛看着怀中的玄猫勾了勾唇,眼中生出了几分柔软缱绻。 他忽而想到什么,朝那黑衣侍卫继续道。 “叶府那边可有什么异常?” 那黑衣闻言侍卫正了正色。 “没有,王爷让我们盯着的那个叶府大小姐叶阮自回京后便在京中丢了不少丑,成了京中贵女圈的笑柄,这三个月也只出了一次府门,还不小心摔断了腿,正好被宣王所救!” “后来宣王去叶府时,那大小姐便时常偷看他,似乎……是对宣王有意!” 君湛闻言,嘴角方才敛起的一丝笑意顷刻间散去,眼底透出的冷漠如同雪山之巅的寒冰,让人感到无尽的寒意。 原来,她这么早便爱慕君离了。 难怪他被困在地牢生不如死的那些日子,君离对他说。 即便他灭了云府满门,叶阮却因为怀了他的孩子而原谅了他! 想到她在君离身下婉转承欢的样子,君湛的手指深陷入掌心。 叶阮!你真是好得很! …… 此时的云府。 一个焦急的声音正从一间院落的房间内传出。 “小姐,小姐,你醒醒!” 房间内,叶阮正躺在睡榻之上,她双眼紧闭不停的摇着头,仿佛坠入梦魇之中,连身上的衣衫都被汗水打湿。 一个小丫头正跪于床前焦急的唤着她。 许久之后,叶阮终于缓缓的睁开双眼,视线慢慢聚焦于身前之人。 待看清眼前之人后,她的瞳孔忽的放大,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半夏?” 叶嫣不是说,半夏已经死了吗? 她下意识的伸手去触碰眼前的人,却惊讶的发现原来已经残废的双手,竟然能动了。 她猛的将手收回,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只见原本被一个一个拔去了的甲片如今也正完好如初。 可是…… 她明明还记得自己被宫人压着,用那尖锐的铁片连皮带肉将那甲片一个个拔起时撕心裂肺的疼痛! 这究竟怎么回事? 半夏见小姐好不容易醒了酒,却只坐着发呆不由急道: “小姐,您可醒了,表小姐的笄礼快开始了,我们快赶过去吧!小姐是笄礼的赞者,若是误了事便不好了!” 只是叶阮仍没有应声,半夏想着自家小姐许是宿醉还未完全清醒过来,便顾不得其他,开始着手为她换去被汗水湿透的衣衫。 片刻后,她又将叶阮推到了铜镜前,开始手忙脚乱的替她梳着头。 这梳头的事向来是白芍负责的,今日她却抛下小姐去瞧热闹了,她虽心中气极,但现下也只好自己来。 叶阮此时已经开始意识到了什么,她伸手揉了揉似是宿醉后还有还有些昏沉的头,望着铜镜中那稍显稚嫩的自己。 虽然皮肤有点黑,却没有了那些狰狞的伤痕。 俨然还是十四五岁的少女模样。 想到那个可能,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微微颤抖: “半夏……如今……是何年何月。” 半夏忙着同叶阮的头发作斗争,也不管自家小姐怎么好端端的问这么傻的问题,只囫囵的回道: “今天是西林二十三年,七月初三,表小姐及笄的日子啊” 西林二十三年! “西林二十三年,西林二十三年……” 叶阮口中重复的说着这几个字,眼泪更是如断了线般从眼中流出。 她双手轻轻抚过着自己已然平坦的腹部,死前那仿若人间炼狱的一幕,如今只竟仿若一场噩梦。 她不敢置信自己竟然回来了。 回到了十四岁,刚回叶府不足半年的时候。 只是来不及多愁善感,叶阮便硬生生将那欲宣泄而出的泪水憋了回去。 只因半夏方才说。 今日是表姐的及笄礼! 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些什么,叶阮看着又一次梳歪了发髻,正气恼不已准备拆了重梳的半夏道: “不用梳了,我们走!” 叶阮按照自己前世的习惯走到床头,果然看见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她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瓶子,便快步转身出了房门。 云府唯一的嫡出小姐云雯及笄,今日的云府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不仅因为云府这辅国大将军的门楣,更因为云雯自小便与宣王君离有婚约。 如今宣王君离深得圣心,其母嘉贵妃奉旨统御六宫,势头如日中天。 听闻今日的笄礼结束后,皇上的赐婚圣旨便会到,今日嘉贵妃甚至亲为主宾,为云雯加笄赐字。 叶阮此刻却顾不得这一副花团锦簇的欢乐景象。 只因她知道,表姐上一世,便是死在了这场及笄礼之中! 叶阮走得极快,渐渐松散的发髻,疾行的步伐,有些黑黄的皮肤,仪态全无,惹得一路的宾客频频侧目,议论声不断。 “这是谁?怎的这般没有规矩?” “瞧着倒是眼生!” 花厅内,两位夫人正猜测着叶阮的身份,这时,另一位夫人忽然加入其中,她望着那冲撞而去的背影灵光一闪,开口道。 “我记起来了,她是叶府那个声称自小便拜师出府学医,方回京不久的嫡出的大小姐,叶阮!” 方才那两位夫人闻言亦是恍然大悟,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位叶大小姐回京的时间虽不长,可这“名声”却不小,她们用帕子掩嘴笑了笑,颇为嘲讽的道。 “原来是她啊,怪不得,听说几个月前她回府后,叶夫人一番苦心,为了让她尽快熟悉京中事务,带着她四处赴宴,可这叶大小姐却是个没有礼仪教养的,且那皮肤黑黄与乡野丫头无异,闹了好些笑话。” “难怪我们瞧着眼生,想是丢了丑后便不敢出府了。” “可不是嘛,那叶夫人也是心善,听说自那以后请了好些教养嬷嬷入府,只是如今瞧这样子,却是没有半点长进的……” …… 几人说话都没有刻意收敛声音,半夏追上自家小姐后,听着这些人对小姐的指指点点,只觉气恼不已。 要是平日,她定要上去替小姐分辨一二的。 但是小姐现下瞧着行为有些异常,她不得紧跟而上,再顾不得其他。 第3章 笄礼生乱 云府正堂之中,云雯的及笄礼已经开始了半个时辰。 笄礼共需加笄三次,始加笄,二加簪,再加钗,衣衫也需同时更换。 此时,云雯已经初笄后回东房更换衣衫,她目光温柔如水,正跟身前的女子说话。 “阮妹妹昨日饮多了酒,今日竟起不来身,劳烦嫣儿妹妹了。” 云雯身前的女子抬头,一身苏绣月华锦衫,朱唇皓齿,美貌不可方物,她看着云雯,面上带着极为得体笑意。 “雯姐姐不必客气,这都是嫣儿应当做的,大姐姐昨晚也是高兴方多饮了些,雯姐姐不要怪罪她才好!” 云雯闻言面上的笑意不减,显然是并未因此事介怀的样子。 “难怪阮妹妹一直在我们面前夸你,今日一见,嫣儿妹妹果真是个妙人,嬷嬷只来得及说了一遍今日礼仪流程,你便将记得分毫不差!这番灵巧的心思,真教人望尘莫及。” 叶嫣听着云雯夸奖的话也不骄傲,只谦虚的应声道。 “姐姐谬赞了!嫣儿哪里及得上姐姐兰心蕙质,谁人不知今日之后,陛下便会为你与宣王殿下赐婚,姐姐今后必是贵不可言!” 云雯闻言眼中却并无太多的喜色,反而涌出些淡淡的忧伤,那寂寥的瞳孔仿若沉寂的夜空,无法照入半点星光。 “尊贵与否,又能如何呢?不过都是镜花水月罢了!” “姐姐说什么?” “无事”云雯淡笑应声,心间却忽然传来一抹不适,只是眼下不能耽误,她也没有在意,只开口道。 “我们出去吧,别让宾客们久等” 叶嫣看着她连脂粉都掩盖不住,愈发白了的脸,眼中闪过一抹快意。 这云雯自小便有心疾,是个活不长的病秧子,若非有云府门楣支撑,这宣王妃的位置又哪里轮得到她? 还好,这场婚事只是陛下的意思,宣王殿下和嘉贵妃并不喜欢她,她想坐上那个万人艳羡的位置,也得有那个命才行! 叶嫣心中想着,眼中倏的划过一抹狠色,她状若无事的垂下眸去,扶着云雯重新踏出了东房的门。 礼乐声起,云雯走到正中央的揖者席上,面朝父母,按礼仪流程,行了一个正规的拜礼。 只是起身时,方才心头那抹不适渐渐变成了疼痛一波一波朝她席卷而来,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方勉强稳住了身形。 此时,身着锦衣华服的嘉贵妃也自主宾位上缓步走出。 她娥眉婉转,一双丹凤眼眼尾微挑,身上带着些属于上位者的威压。 宣王君离此刻也正坐于堂中,他的目光与立于云雯身后的叶嫣对视。 便见叶嫣那双如水的眸子中眼波流转,那娇媚的容颜与面色煞白的云雯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他不由心神一荡。 这才是能与他相配的女子! 嘉贵妃这时已经走到了云雯身后,她从有司李姑姑奉上的托盘中取出一枚发簪颂道。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然后,她便那根发簪插到了云雯的发髻之中,只是还未等她有下一步的动作,一口鲜血便忽然从云雯口中喷涌而出。 只听她发出一声闷哼,便捂着胸口直直的倒了下去,面露痛色…… 现场顿时一片嘈杂,嘉贵妃看着倒在脚边的云雯,眼中划过一抹光亮,随后她便似受到什么惊吓般大声喊道: “快传江太医!” …… 叶阮终于赶到正堂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还是晚了吗? 眼看着表姐被舅舅抱进了东房之中,叶阮的目光快速在堂中扫过,最后定格在一个男子身上。 她快速的朝那男子走了过去停在他身前说了什么,便疾步跟进了东房之中。 此时,塌上的云雯脸上已无半点血色,心尖传来的巨大的绞痛,让她浑身都被冷汗浸湿。 那太医打扮的人把过脉后,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只是很快她又朝嘉贵妃摇了摇头。 “贵妃娘娘,云小姐心疾虽无法根治,但这些年经药物调养,本可再保十数年无恙,但此番心疾突发,还伤至心脉,怕是……撑不过今晚了。” 江太医是皇上的亲信,这些年皇上常派他前来照看云雯,是以他对云雯的病情也算了解。 嘉贵妃还未开口,叶阮就听舅母不可置信的道。 “不可能!太医,雯儿这些年身体调养的很是不错,怎会突然就药石无灵了呢,这绝对不可能!你再替她看看!” 江太医摇了摇头,叹息道: “云夫人,这心疾之症本就极为变幻莫测,还请夫人提早做好心理准备!” 林氏闻言,顿时浑身颤栗地发出如阵阵压抑的呜咽,她扑到云雯身边替她揉着心口的位置,似想替她缓解心尖的疼痛。 这是她从小便娇养着长大的唯一的女儿啊! 叶阮见状忙越过房内众人向舅母走了过去。 “舅母……” 林氏听到声音转过头,就见到已走到身边的叶阮,她灰暗的瞳孔中顿时闪过一丝光亮,忙起身便将叶阮拉了过来。 “阮儿,太医说你表姐不行了,你快替她瞧瞧!” 叶阮顺从的随着舅母的手在表姐身边坐下,看着已经疼到蜷缩起身体的表姐,将手轻轻的搭在她的手腕之上。 待探明脉象,叶阮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有救! 她借查看云雯面部,偷偷将早就已准备好的护心丹,塞到了她的口中。 只是脑中的思绪千回百转,待她终于直起身子时,却只面露忧色的看向林氏。 “舅母,太医所言无误,表姐如今……已是不好了,只是我瞧着,表姐今日这般极为不寻常,不像是心疾突发,反倒像是……中了毒!” 江太医见林氏不相信他的话,反而让一个小女娃复诊,心中本就不快,又听得此言,忙道。 “胡说!老夫行医数年,岂会连中毒和病发都分不清!” 他这人不贪财不好色,唯独对医术有些执着。 叶阮并不惊讶江太医如此说,上一世,他便没有查出端倪,世人只当云雯是心疾突发而死。 “太医,我曾随师傅到过北辰边境,那边有一种名为附腑草的植物,太医可曾听说。” 江太医闻得此言却是一怔,叶阮见他如此,就知他听说过,继续说道: “这附腑草生长在北辰边境,且极为稀少,此物常人接触无恙,但若五脏六腑有重疾之人近身接触!则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引发并加重自身疾病!” “这东西似毒非毒,脉象上也不显,只是据北辰医书记载,凡中此毒之人,耳后都会留下红色小点,与表姐今日症状一般无二!这事只要让人去北辰打听便知真假,我定不会胡乱揣测!” 江太医闻言忙上前查看,果然见到云雯双耳间均起了一个红色小点。 “附腑草!原来是附腑草!”江太医呢喃道。 难怪他觉得今日云家大小姐这心疾发作,来的如此猛烈且突然! 只是这东西从未在西林出现过,他亦没有往这方面想。 “是谁,是谁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害我女儿!” 一声怒喝突然自房间响起,云邵一双虎目怒瞪,加上他本就魁梧的身形,瞧上去有些可怕。 那自他身上爆发的,是他早年间在战场厮杀,如今已经收敛了数年的杀意! 叶阮却并不害怕,只忍下再次见到舅舅心中泛起阵阵的酸意。 “舅舅,这附腑草药性霸道,中毒应是一个时辰之内的事,表姐今日一直在正堂之中,这下毒之人,必定就在现场,舅舅定不能放过那害了表姐之人!” 云邵点了点头,向来铁骨铮铮的辅国大将军,此刻却红了眼眶。 “我这便叫人封锁府门,今日便是拼着得罪所有宾客,我也要揪出那歹人,为我女儿偿命!” 江太医这时也上前一步,方才差点让云大小姐死得不明不白,他的心中有一丝愧疚。 “云将军,我愿助您一臂之力!” “有劳太医!” 一旁的嘉贵妃此时与身旁的君离对视一眼,眼中浮上了一层冷意。 这叶嫣言之凿凿,说今日之事必定万无一失,还不惜亲自动手,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查出端倪。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离儿,今日来的多是朝中重臣,云将军行事多有不便,你也与云将军同去!” 君离瞥了一眼房中的叶阮,眉眼也皱成了一团,今日怎么会被这个草包坏了事。 而且她似乎不像往常他去叶府时一样,偷偷盯着他看了。 他收敛了神色躬身朝嘉贵妃道。。 “是,母妃!” 然后,一群人便鱼贯而出。 叶阮见屋中只剩泪流不止的舅母,忙压低了声音。 “舅母,你别哭了,表姐还有救,你先别声张,我们现在将表姐移回后院,我马上替她医治,至于原因,我事后再向你们解释!” 林氏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又是喜,又是惊,听到女儿还有救,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原因不原因,只连声道: “好!好!” 第4章 查凶 正堂之中,云邵已经让人协助江太医查验堂中物品,君离则带人出去封锁府门。 叶嫣望向江太医的方向,只觉如坐针毡。 方才她趁人都去了东房,特意留在堂中,想将那证据清理干净。 可她还未靠近那证物,便被云府二公子云戈所阻拦。 那二公子极为难缠,句句话都很客气,却句句都让人无从反驳,她只得退了回来。 如今那凶物……可还在堂中! 她的手不由握紧了一旁肖氏的胳膊。 “母亲……” 肖氏见叶嫣心神不稳,忙拍了拍她的手悄声道。 “你镇定些,别让人瞧出端倪,宣王殿下定会为你想办法的。” 叶嫣此刻却根本听不进去。 “母亲,三叔不是说这药极为隐秘,若非提前得知,不会被人察觉吗,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被人发现,她就是听信了三叔和母亲的话,以为十拿九稳,这才亲自动手的啊! 肖氏此时心中也有些着急,只是她知道此刻她不能乱,若是她乱了,嫣儿更会失了分寸,她稳了稳心神继续安抚叶嫣道。 “我也不知,只是事已至此,我们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一切……等宣王殿下回来再说!” …… 正堂的门打开着。 叶阮替表姐施针稳住体内的毒素后,已经来到正堂之外。 她远远的看着堂中正窃窃私语的叶嫣和肖氏,想起叶嫣在冷宫时对她说的一桩桩一件件往事的真相,心中涌起滔天的恨意。 可是,她要忍住! 如今,母亲难产而亡,父亲知晓叶嫣与君离的关系,早已投靠了君离,还将叶嫣的生母肖氏扶正,将叶府全权交予她之手,对声名狼藉的她极为厌弃。 整个叶府,包括她院中的下人,除了半夏,没有一个可以信任之人,就连他唯一的弟弟叶祈宁如今也被蒙在鼓里,对肖氏和叶嫣极其信赖。 而她如今唯一的优势就是重活一次,尽得先机,只有她不变,许多事情才会照着前世的轨迹发展。 现在,还不是直接和她们撕破脸的时候。 想到此处,她不由朝站在舅舅云邵身后的二表哥云戈看去,就见他朝她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叶阮见状顿时安了心,她调整了一下心绪,缓步走入正堂,行至叶嫣和肖氏身旁,看着面色煞白的叶嫣,她故意提高了些声音道。 “三妹妹,你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冷汗,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姐姐替你看看?” 叶嫣看着突然走过来的叶阮,感受到身旁向自己投来的视线,强行稳了稳心神。 “大姐姐,我没事……只是听闻有人胆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毒害表姐,心中害怕得紧!” 叶阮安抚的拍了拍叶嫣的手,只做平时与她亲密无间的模样。 “妹妹不必害怕,既然那凶手下毒的事情已然败露,有舅舅和江太医在,想必很快便能寻到证据,将那凶手绳之以法!” 叶嫣如今到底年少,还没有上一世的心性,听闻叶阮此言,不由眸光闪了闪,带着些不安的回道。 “大姐姐说的是!” 两人正交谈着,江太医有些激动的声音突然在堂中响起。 “是了!是了?正是此物!” 本就慌乱无比的叶嫣听到这个声音忙抬起头去看。 只见江太医手中拿着一把梳子,疾步走到云邵和嘉贵妃身前。 “贵妃娘娘,云将军,这梳子上有附腑草的汁液,是谋害云大小姐的凶物无疑!” 叶嫣看到那把梳子,只觉浑身如同坠入了冰窖。 堂中的夫人小姐们听闻此言,也响起一片议论之声。 竟然还真的有人敢在这及笄礼上下毒,当真是胆大包天! 然后渐渐的,便有那机警之人,将目光转向了叶嫣所在的位置。 今日作为赞者为云家大小姐梳髻的,可是她!若这梳子是凶物,那这叶三小姐岂不是有最大的嫌疑? 云邵听着江太医的回禀,想着方才身后的二子云戈私下对他说的话,只觉正中下怀,他脸色一黑,终于寻得机会发作厉声道。 “今日都有谁碰过这梳子!给我站出来!” 然而堂中却无一人动作,只是越来越多的目光开始投到了叶嫣的身上! 云邵见没人出声便朝云府管家云毅道。 “云毅,既没人认,你便去将今日负责笄礼之人云府下人一一审问一遍,看究竟哪些人有动手的时机!” 云毅闻言恭敬的应了声是,转身而去。 肖氏眼见这事是躲不过的,便索性在云毅还没回来前顶着众人质疑的目光站了起来。 “云将军,不瞒您说,今日为云大小姐梳髻的,是嫣儿,只是她虽接触了那梳子,却是临时代替阮儿为云大小姐行笄礼的,如何能提前准备?这事定与嫣儿无关!” 叶嫣听母亲这般说,忙也站起来跪到云邵和嘉贵妃身前。 “舅舅,母亲之言确是实情,是大姐姐昨日喝醉了酒,我才临时替她的!云府和叶府是姻亲,我无缘无故怎会毒害表姐,还请舅舅明察!” 听到叶嫣是临时代替叶大小姐行笄礼,礼部侍郎家的方夫人想了想开口道。 “云将军,既这叶三小姐是临时替叶大小姐执礼的,她如何怎能得了先机部署这一切,想来这凶手必定是另有其人。” 先前她们方府上的老夫人得了怪病,还是这叶三小姐千辛万苦寻来方子才治好,她女儿方芷也一向与叶嫣交好,这么善良的女子,怎会轻易加害于人? 堂中这半年来得过叶嫣好处的夫人闻言也陆陆续续的开始附和方夫人的话。 “是啊云将军,这叶三小姐向来心善,应不会是那般歹毒之人,这事还需仔细查一查。” 叶阮看着这一幕只觉讽刺万分,她自然知道这些夫人为什么会帮叶嫣。 她虽拜在神医苏木门下,可师傅有命,不愿让她透露他的身份,所以她行事也十分低调,知道她是神医弟子的人,只有母亲云棠与云府几人。 但是她回府后,却将此事私下告诉了叶嫣。 这半年叶嫣没少打着各种幌子从她这里讨得药方笼络人心,看眼下这情形,她这收买人心的计策,倒是成功得很! 叶阮正想着,肖氏的目光已经向她投了过来,她快步走到她身侧,拍了拍她的手道。 “阮儿,你快同你舅舅说说,你三妹妹平日是怎样的人你是最清楚的!她平日连杀鸡都不敢看,更遑论杀人?” 叶阮闻言心中不由嗤笑一声。 不过肖氏便是不点她,她也准备出去了,她朝肖氏点了点头,随即不着痕迹的推开她的手,状似有些急切地走过去看向云邵道。 “舅舅,我也相信三妹妹,这赞者的人选,是舅母一月之前就与我说定的,直到昨晚都未改变,三妹妹怎会有那预知之能?” “说到底都怪我,昨日晚间三妹妹过来寻我,说得了一瓶稀罕的果酒,我原想着这果酒应不会那么容易醉人的,这才饮了些,谁知这酒后劲如此之大,我只饮了三杯便醉的不省人事!” “否则三妹妹也不会因我,陷入今日这般被人怀疑的境地!” “都怪我好酒误事!” 叶阮说着,还自责的掉了几颗眼泪。 她说的情真意切,肖氏却暗骂了一声蠢货。 这个节骨眼,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不明白!连求情都不会,平白坏她的事! 云府二公子云戈这时却勾了勾唇。 他长身玉立,手中握着一柄绘着青竹折扇,明明是温润的翩翩佳公子模样,言语中却满是不留情面的讥讽。 “叶三小姐这酒,送的可真是凑巧!” 叶阮听云戈所言,似这才察觉自己方才说错了话,忙急急的分辩道。 “表哥误会了,我在府中时便喜欢与三妹妹小酌,昨日也是为表姐及笄而庆祝,这都是顺理成章的。” 肖氏这才在心里满意的点了点头,算她还没蠢到骨子里去。 只是云戈却没有放过叶嫣的意思。 “说是顺理成章,焉知又不是知晓你的习性,顺水推舟,另有图谋呢!” 云戈的视线太过锐利,叶嫣只觉冰冷彻骨。 她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嘉贵妃。 却只见嘉贵妃如同没事人一样坐在那里,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嘉贵妃不会见事情败露,便推了她出来吧! 就在叶嫣心中乱做一团时。 一道此时对她来说,仿若仙乐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云将军,以本王所知,今日接触了那凶物可不止叶三小姐一人,还有有司李姑姑,依本王之见,不如将那李姑姑带过来再一同审问?” 叶嫣听到君离的声音,即刻回头看了他一眼,君离则不露声色的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叶嫣一颗紧绷着的心这才终于放了下去。 李姑姑是皇上以示爱重,从宫中派来协助笄礼的女官,方才堂中出了事,已经被云府下人请去了旁边的厢房等候。 君离哥哥离开许久,此刻提起李姑姑,定是有所安排。 她就知道,君离哥哥不会不管他。 叶阮见君离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不由皱了皱眉。 李姑姑,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第5章 真凶是景王? 很快,李姑姑便被人请了上来,她着一身女官的打扮,上来后也不见慌乱,只镇定自若的向云邵和嘉贵妃行了一礼。 “贵妃娘娘,云将军,云大小姐之事奴婢已经听说,奴婢身在内宫,与云府无冤无仇,必不会无故毒害云家大小姐,还请娘娘和将军明察!” 一直未曾出声的嘉贵妃这时终于挑了挑狭长的凤眸,缓缓的开了口。 “方才太医所言,这下毒是今日之事,若寻时机动手,想来这毒必是随身携带的,既你二人都说不是自己所为,可敢让人搜身?” 叶嫣闻言极为配合的点了点头。“小女愿意自证清白。” 李姑姑也丝毫不怯的道。“奴婢也愿意!” 云邵看了看二人,眼中神色不定,只是事已至此,他也只得命云管家唤来几个丫鬟,将两人都带去了东房查验。 只是东房的大门方关闭不久,里面便传来惊叫声,一个侍女打开房门跑了出来。 众人循声望去,便只见李姑姑一手将叶嫣缚在身前,一手用簪子抵住她的喉咙出现在门口。 房内还有一位女婢正蜷缩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 云毅唤来的几个丫头都是会些拳脚功夫的,谁知这李姑姑竟然会武! “将军,从李姑姑身上搜到此物!” 跑出来的那个侍女奉上了一个手镯,手镯是空心的,打开一看,里面还有些许残留的褐色汁液。 都不用江太医上去验看,众人便明白这凶手就是李姑姑。 如今见事情败露,便劫持了叶三小姐。 “放我走!否则,我杀了她” “不要,不要伤害嫣儿!”肖氏忙跑了过来大声的喊道。 那李姑姑眼中却满是狠戾之色。 “先备好马匹放我走!否则……”她说着簪子便朝叶嫣脖间更近了几分。 君离见状忙上前喝道。 “大胆!你是内宫之人,家族亲眷都登记在册,你以为你能跑得了?” 那李姑姑听闻此言眼中似有些慌乱,却依旧强装镇定的模样。 “王爷,这事是奴婢一人所为,与奴婢家人无关!王爷向来仁义,何必以奴婢的家人相逼!” 君离眼中却闪过一抹厉色,十分义正言辞的道。 “本王的仁义向来只对忠良之士,像你这般丧心病狂,胆敢下毒谋害忠臣之后的人,本王断不能容!你还不马上束手就擒,难不成真的想要你全家为你陪葬!” 周遭的夫人闻言心中不由赞许的看着君离,这宣王殿下有勇有谋,有仁心却不一味宽纵,不愧是陛下如今最看重的儿子,俨然已有几分帝王之风。 李姑姑这时似陷入了剧烈的心里挣扎之中,片刻后,她咬了牙似终于下定了决心般放开了叶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君离磕头哭道。 “奴婢愿意认罪伏法,还请王爷放过奴婢家人!” 君离忙命人上去扣住了她。 云邵见状心中怒意翻腾,戈儿明明说了,阮儿告诉他凶手是叶嫣,怎会突然变成这毫不相关的李姑姑,他正欲上前,却被站在他旁边的云戈拉住,轻轻朝他摇了摇头。 云邵看了儿子一眼,只得按捺住身体坐了下来,厉声朝李姑姑道。 “如你先前所言,你与云府向来无冤无仇,更从未见过雯儿,为何要对她下此毒手!” 君离也附和着云绍的话向李姑姑斥道:“这也正是本王不解之处,你还不速速从实招来!” 李姑姑被扣住了身体,只面露悲戚的哭诉道。 “王爷,奴婢也是被逼的啊!” 君离眼中划过一抹暗芒继续开口道:“何人所逼,你说来便是!” 李姑姑装作一副极其为难的样子。 “王爷,奴婢不能说!” 君离和李姑姑继续假惺惺的言语拉锯着,一旁的叶阮看着这二人作戏,却终于想起来为何这人看着有几分眼熟了。 李姑姑!西林帝后来宫中的掌事姑姑,当初配合君离毒害西林帝的,也有此人! 她是嘉贵妃的人! 叶阮不由皱了皱眉,今日怕是不好。 只是不知君离安排这一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若要让人顶罪,直接认罪后自裁,死无对证方是上策,他何必费这番唇舌? 就在这时君离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有什么不能说的,有本王和母妃在,若其中有隐情,还可对你家人轻纵一二,否则,你毒害朝中重臣之女,后果可不是你一人能承担的起的!你可要思量清楚!” 君离一番威逼利诱下,李姑姑的神色才似终于松动,她重重的朝君离磕了一个头,大声道。 “王爷,是……是景王殿下命奴婢做的!” 随着她的言语落下,堂中忽而响起一阵骚动,君离则一副急着为兄长开脱的样子。 “胡说八道!皇兄久居府中不出,怎会指使你行此恶毒之事!你休要随意攀扯!” 叶阮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出好戏,原来君离不仅想包庇叶嫣,还想拉景王下水! 她不由将目光移到君离身上,今日的他着了一件月白色锦袍,与当初她初识得他时一般无二。 一副自许风光霁月,温润如玉的恶心模样! 与叶嫣假惺惺的样子倒是绝配。 她前世是如何瞎了眼的。 叶阮只看了一瞬移便开了目光,她的恨意掩饰的很快,但站在她正对面的云戈还是准确的捕捉到了。 这个表妹,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一旁的嘉贵妃见李姑姑牵连出景王,一时也有些惊讶。 景王虽双腿落下残疾,不能立为储君,但因着他是那个女人的儿子,皇上对他的偏爱却是有增无减。 朝中亦是有那顽固的老臣,不肯接住离儿抛去的橄榄枝。 想是对那个废人还有什么期待。 想到那个女人,嘉贵妃心中的嫉恨涌上心头。 她都死了这么多年了,皇上虽封她为贵妃让她代掌凤印,却一直不肯立她为后。 她竟比不上一个死人! 今日若能往她儿子身上泼一盆脏水,倒也是不错! 李姑姑惶恐的磕着头继续道。 “奴婢不敢欺瞒王爷,景王虽久居府内,但他曾是嫡长子,如今眼看着陛下重用于您,他心中如何能甘心,这才用奴婢家人威胁,让我毒害云小姐,破坏两府联姻啊!” “奴婢所说句句属实,请王爷相信奴婢!” 叶阮闻言心中不免好笑,她看着李姑姑,带着一丝疑惑的声音在堂中轻柔却有力的响起。 “这位姑姑好生奇怪,你既因害怕牵连家人而束手就擒,但如你所言,景王用你家人威胁,你此时供出他来,难道就不怕牵连家人了吗?” 云府二公子云戈这时也晃动着手中的折扇上前一步附和道。 “阮妹妹所言甚是,这内宫之人家族亲眷皆登记在册之事众所周知,姑姑既怕连累家人,便知自己不能跑,何苦还挟持了叶三小姐,岂非多此一举?” “且姑姑方才离开过正堂,有大把的时间处理那证物,可姑姑不仅光明正大的携带而来,还大大方方的任人查验,这般不合常理……倒像是在作戏!” “莫非……姑姑是有意而为,替人顶罪?” 李姑姑心中咯噔一下,正欲开口继续辩解。 一道略带讽刺的清冷却忽然从正门处传来。 “本王也不知自己何时成了这宵小之人?” 众人不由朝门口望去。 只见一个男子坐于木质轮椅之上,正由人推着进入。 他身着一件玄色锦袍,一双清浅的眼睛带着些慵懒之意,此时他正一只手抵住下巴半撑靠在座椅上,露出的袖口袍角处用金线绣着一支冷梅。 一只黑色玄猫正乖顺的趴在他怀中任由着他轻轻抚摸着。 一片喧哗声中,叶阮呆愣在了原地。 景王君湛,他怎会在此! 第6章 景王君湛 景王自双腿残疾以来,除了宫中之筵,甚少出府,但在坐的夫人大多是有品阶的,自是在宫筵之上见过他,都纷纷起身行礼。 君离掩在儒雅面具的下的脸亦是皲裂了一瞬,随后似十分惊讶的朝君湛走去。 “见过皇兄,皇兄今日怎么过来了?” 君湛只冷眼瞧着他,他这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几乎要让他忍不住怀疑前世那将他囚于地牢中用尽百般手段折辱泄愤的人不是他了! “怎的,三弟不欢迎为兄?” 君离干笑一声。“皇兄说笑了,只是皇兄久不出府邸,弟弟乍见之下心中欢喜,方才口不择言,望皇兄见谅!” 君湛只不置可否的移开了目光,颇有些讥讽的道。 “是吗?只是以本王看,如今可不是值得欢喜的时候,方才在外间本王听闻有人言及于本王?” 君湛说着淡淡扫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李姑姑,那刀锋一般锐利的眼神让李姑姑不由瑟缩了一下,君湛见状勾了勾唇,朝一旁的黑衣侍卫道。 “长风,去问问!” “是!王爷!” 景王身后那名着黑色劲装的侍卫此刻已敛去了在景王府时的闲适神情,他沉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应声走出。 腰间一枚雕刻着龙纹的黑色令牌发出暗暗的光泽。 这是皇上御赐的龙影卫,精锐之中万里挑一的存在。 西林帝却一口气赐了景王四个。 众皇子之中,唯有君湛有这份殊荣,君离藏在袖中的双手,微微握紧。 在父皇眼中,他做的再好,依旧比不上君湛。 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哪怕他如今……是个残废……,他这一生顺风顺水,唯独他,哪怕已是残疾之身,却依旧是他挥之不去的阴影。 君离见长风靠近了李姑姑,朝李姑姑使了个眼色,李姑姑即刻会意,正欲咬破口中藏着的毒药,却突然被转瞬而至的长风猛的拧住了下巴。 寂静的正堂之中,只听得咔嚓一声,李姑姑的下巴便被卸了下来,嘴上再动弹不得分毫。 “想死?”长风嗤笑一声。 若是被人在眼皮子底下寻了死,他也不必在王爷身边待着了。 “哦?”君湛剑眉轻挑,慢条斯理的开口道。 “还没开始问便急着寻死,看来今日这黑锅,是非让本王背不可了?” “长风,你可得拿出些手段来,别让人看轻看了你们龙影卫的本事!” 趴在君湛腿上的玄猫此时喵呜一声,似是在回应他的话。 长风闻言,面无表情的将李姑姑口中藏着的毒药取出,还嫌恶的擦了擦手。 随后他从腰间摸出一颗丹药,随意的扔到李姑姑口中,然后手下一用力,李姑姑脱臼的下颚便又回正。 见李姑姑被制住,君离不由紧张起来,这君湛向来随心所欲,父皇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知他又要做出什么事来。 果然,长风的声音即刻在他耳边响起。“你刚刚服下的,是蚀骨丸,我问什么你便答,答对了,我给你解药,否则……” 长风的话还未落音,地上的李姑姑便发出一声惨叫。 蚀骨丸,药如其名。 堂间众夫人纵然有平日争执,最多也不过是打打机锋,冷言讽刺几句。 哪里见过一上来便用这般手段的,不由心中发怵,这景王果然如传闻一般性情残暴…… 长风此时却似丝毫没有觉得不妥般继续冷言逼问李姑姑。“说!毒害云家小姐,是王爷命你所为吗?” 李姑姑开始尚保持着一丝神志不肯开口,只是后面越来越深的疼痛折磨的她几近崩溃。 “啊……啊……王爷……饶命……” 神志不清之时,断断续续的话也从口中溢出。 “不,不是……不是景王,不是景王!” 长风见她开了口,继续紧追不舍的问道。“既不是,你为何无故攀咬王爷!” “呃……”李姑姑双手抓着头不住的抽搐,口中的嘶喊声逐渐破碎。 “毒,不是……不是我……” 叶嫣闻言吓得几乎站不住。 君离见李姑姑就要受不住刑供出一切,再顾不得其他,上前一步制止道。 “皇兄,私下行此酷刑怕是不妥!” 君湛目光毫无波动。 “三弟倒是仁慈,不过她言语之间攀扯于我,如今我不过要个真相罢了,有何不妥?” 听到君离的声音,李姑姑终于找回了些许神志。 她全家的性命都掌握在嘉贵妃手中,她不能供出真相。 君离继续义正言辞的道。“皇兄,严刑拷问之下,即便得到供词也不足以服众,我已命人通知了京兆尹,不如还是等他们前来吧,否则滥用私刑,恐有损大哥声誉” “若我非要如此呢?” 君湛依然慵懒的道,那京兆尹可是君离的人,将人交给他们,跟直接放的有何区别? “那弟弟便得罪了!” 君离眼底浮现一丝戾气,打了个手势,身边的两个贴身侍卫袁何袁盖同时出手直逼长风而去。 二人同为君离贴身侍卫,虽武功不及长风,但联手还是能纠缠上一阵。 三人过了几招,袁何袁盖见占不到便宜,突然露了兵器。 长风也丝毫没有退让,自靴中抽出一把短刀,朝两人迎了上去。 原本短刃对长剑是没有优势的,可是长风的身法极其诡异,不过片刻,便甩开袁何将袁盖逼到一个角落,那短刀也狠狠的刺入了袁盖的肩膀。 匕首抽出时,飞溅起的血花,刚好落在挡在叶阮身前的半夏的绣鞋上。 半夏近距离看着长风那眼中嗜血的杀意,瞬间面如土色。 好在这时长风已经折返了身子迎上扑过来的袁何,渐渐离她们远了些。 三人越打越凶,又见了血,正堂中众女眷顿时乱作一团。 君湛身上的玄猫也似是被这打斗惊吓,从他怀中跳落,朝一个方向跑去。 混乱之中,叶嫣似是不小心跌倒在了那李姑姑身前,电光火石间,李姑姑自她发间拔下一根簪子朝自己脖颈之间刺去。 黑暗中,隐在景王身边长意正看向景王,只等他一个手势,便出去阻止李姑姑自裁。 却只见自家主子只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站在角落的叶阮,扬起的手又收了回去。 于是,那发簪便被李姑姑准确的插入了自己的喉咙之中,洒下一片鲜红。 这时,外间的男宾听到内堂的打斗声也赶了过来。 一个少年见叶嫣身上染血忙冲了过去。 “嫣姐姐,你没事吧!” 正是叶阮唯一的亲弟弟叶祈宁,他的后面还跟着叶家家主叶世安。 君湛那玄猫此时也停在了一个女子面前,喵呜一声跳到她怀中。 叶阮看着怀中的玄猫,眼睛不由朝那轮椅中的人望去。 目光交汇,叶阮心中暗潮汹涌。 想到那个冷宫中方生下来便被烧死的孩子,她心中怆然。 上一世,她对他只有恨,恨他醉酒毁了她的清白,亦断送了她人生。 可是……她也因此算计背叛了他,让他失了皇位,这其中对错,又如何算得清? 她亦没有想好,这一世,该用什么样的面貌去面对他。 …… 打斗骤停,混乱平息,叶祈宁扶起叶嫣,见她似受到惊吓面色苍白,眼中满是担忧。 长风收手后,即刻走到李姑姑身前,探了探她的鼻尖,然后抬头扫了叶嫣一眼,那眼神太过狠戾,叶嫣不由吓得一抖。 叶祈宁见长风一副侍卫打扮,却敢这样盯着叶嫣看,刚想斥一声无礼,却被他眼中的杀意吓得噤声。 “王爷,断气了!”长风回到君湛身边回道。 君湛冷冷的看了一眼叶嫣,声音略带讥讽。 “叶三小姐跌倒的还真是时候!” 叶嫣强作镇定的挤出几滴眼泪,楚楚可怜的道: “景王殿下恕罪,方才小女受了惊吓崴了脚这才摔倒,这是意外。” 君离见李姑姑死了,心下稍安。 “大哥,方才堂中乱做一团,夫人小姐们受了惊吓也是有的,幸得方才这罪奴已交代此事与大哥无关,大哥不必担心担了污名,方才弟弟恐伤及大哥声誉才让人与大哥的侍卫动手,谁曾想竟给了这罪奴可趁之机,还请大哥勿怪!” “呵”君湛轻轻勾了勾唇角。 “这李姑姑刚要说出真相,三弟便出手打断,若是不知三弟为人,为兄还以为三弟心中……有鬼呢!” 感受到投到身上异样的眼光,君离恨恨的咬了咬牙。 “皇兄说笑了,都怪弟弟莽撞!只是朝廷有朝廷的法度,你我虽为皇室,也应遵照律例行事!还请皇兄谅解做弟弟的一片良苦用心!” 嘉贵妃见事情都了结的差不多了,也适时的自座位上起来道。 “云将军,李姑姑已经伏诛,既她说不是受景王指使,又无杀人动机,本宫回宫后,会将今日之事回禀陛下,令人仔细查查这李姑姑,看能否寻得蛛丝马迹” “如今云大小姐危在旦夕,不如今日便先散了吧,云将军和府中公子也好去送雯儿最后一程!” 云邵虽心有不甘,但事已至此,死无对证,也只得应是。 第7章 小七喜欢你 云府宾客散去,嘉贵妃也道时辰不早安抚了云府众人一番便和君离离开。 君湛由始至终没有同嘉贵妃见过礼,似是没看到她这个人,嘉贵妃心中气恼,却拿他无法。 屋内只剩云家和叶家之人,还有杵在那里一直未动的君湛,他不走,众人都不好言语,云邵不知他是何意上前询问。 “王爷,可是还有何事?” 君湛并未回答,只看了看还立在远处一动不动的叶阮微微皱了皱眉。 见景王看向叶阮,众人这才注意到叶阮怀中正舒服蹭着头的玄猫,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叶阮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没想到重生的第一天便要与他对上。 若说她即便重生一次也看不透的人,他排第一位。 那时她相信了君离的诱哄,嫁入了景王府。 可是她其实并不是一块当细作的材料。 如今回想起来,她那时讨好于君湛的行为是那样的拙劣。 可她也没想到这个传闻中那般残暴而难以接近的景王,却那般轻易的容许了她的靠近。 可是她终究是厌恶他的,所以每当他对她有什么亲昵的举动,她都不可自控的推开了他。 而他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开始疏远了她,并再也没有踏入她的院中一步,直到他出征的前一夜,他仿若疯魔一般将她推倒在了床上,发狠的要了她一次又一次。 若说第一次他是喝醉了酒,那一回他却是清醒无比的,那双赤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叫她害怕的心底发寒! 也是那一次,她有了他们的孩子。 思绪渐渐拉回,叶阮心中的那根弦却依旧紧绷着,她下意识地把头埋得低低的,只在靠君湛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向他行了个礼,然后双臂微微向前将小七举起。 “王爷,您的猫!” 长风正欲上前接过,身后便传来君湛低沉的声音。“忘记上回被挠花了脸了?” 长风顿时手一缩,他堂堂龙影卫,却唯独奈何不了这打不得碰不得的小东西,这猫诡异的很,明明到王府也不到半个月,却对王府的一切极为熟悉,似自小便在王府长大一般。 “叶大小姐,这猫认人,您放它下来便是!” 叶阮点了点头,蹲下身去想将小七放回地面,怎料那猫爪刚触到地面,便缩了回来,然后小七便挣扎着扒拉着叶阮的手不肯下来。 叶阮心下触动,纵然这一世相遇提早了两年,小七却还是如此依赖于她。 “本王的猫,倒是和叶大小姐投缘”君湛眼中划过一丝暗芒。 “是,王爷这猫,养得极好!”叶阮继续低着头轻声回道。 君湛其实方才在进门前就已经听了许久了,不过是不让人回禀,自然也听到了她替他说话,这可不该是她应该做的事,不由紧盯着恭敬跪在眼前的人,似乎想从她身上看出一丝端倪。 “即是如此,本王刚好要外出几日,这猫初来景王府,极为认生,平常人近不得身,不如便劳烦叶小姐帮本王养上几日,本王过几日令人来取如何?” 叶阮只继续低头恭敬的应声。“臣女遵命!” 君湛见她一直低着头,直叫他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不由声音中染上了一丝冷意。 “叶大小姐一直低着头不敢面见于本王,莫非是觉得本王很可怕?” 叶阮心中一颤,隐隐察觉到他的不满,却不知自己何处惹怒了他,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君湛见她不说话,伸手将那木质轮椅往前移了移,一阵细微的响声后,轮椅直直停在了叶阮的跟前,君湛微微俯下身,忽而伸出手捏住了身前之人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看他,声音中的冷意愈发明显。 “叶大小姐不说话是默认了?” 叶世安见状额间都冒出些冷汗,深怕叶阮触怒了这喜怒无常的景王连累到叶府。 听闻景王自残废后便性情扭曲,府中常有下人无故失踪,据说都是不小心冒犯了他,被他处以极刑! 叶阮被动的抬起头,抬眸间便撞入了双仿若深不见底的瞳孔之中,她强行稳了稳心神。 “王爷多虑了,小女只是常闻景王殿下英明,心下敬仰,遂不敢随意瞻仰王爷。” “哦?本王的英名?”君湛眼中晦暗不明。 “那你且说说看,都听说了本王何种英名?” 叶阮避免不了的继续和他对视。 “王爷三岁通诗书,五岁通骑射,陛下赞您是皇子典范!” 君湛闻言轻笑一声,只是那笑中却带着一丝淡淡的讥讽,手上的力气也愈发重了些。 “叶小姐倒是了解本王,不过这都是本王年幼腿伤之前的事,叶小姐言下之意……莫非是说本王现在便是个无可取之处的残废!” 空气中有短暂的凝滞,云戈和云绍见景王似动了真怒正待上前,叶嫣却突然抢先一步走出来跪在地上。 今日之事虽然有李姑姑顶下,但出了景王这个变故,了结的不甚干净,云府向来看重大姐姐,现下正是她当着云家人的面表现姐妹之情的时候,以她的美貌,想必这景王也不会为难于她。 “景王殿下,姐姐初回京都,许多礼数不甚周全,并非有意羞辱您,还请王爷免于责罚!” 君湛只转过头淡淡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叶嫣。 “本王问话,何时轮得到你插嘴?” 然后他便朝身旁的长风吩咐道。“长风,既她喜欢跪,就将人扔到外间去跪着!” 长风领命上前,肖氏和叶祈宁正欲求情,君湛却未给人开口的机会。 “谁求情,一起拖出去!” 叶嫣就这样一脸懵然的被长风拉去了门外跪着,心道这景王真是白生了一副好相貌,却是个性情扭曲的废人,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君湛见长风回来,转过头再次看向叶阮,声音中满是不耐。 “叶小姐,本王在等你回话!” 叶阮此时只感觉他离她极近,近到她几乎可以看到他瞳孔中自己的缩影,而他只需一眨眼,便可以将她泯灭。 这种生命再次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感觉让叶阮心中浮现出一丝凄楚。 忽然意识到在绝对的权势面前,自己是这么的渺小,只是若连面对他的勇气都没有,又谈何扳倒君离报仇雪恨呢?她轻咬着唇将眼中的泪意压下去。 “王爷息怒,小女并无辱及王爷之意,只是京中传闻王爷“杀伐果断,御下有方”,西林是从马背上打下的江山,小女以为,王爷乃有先祖之风!是以才说王爷英明。” 长风闻言一张黑脸有些扭曲,这叶大小姐可真是巧舌如簧,把这传闻中打杀下人之事都能形容的如此……微妙。 可不是杀伐果断,御下有方嘛。 只是这叶大小姐怎么好像哪里不太一样了! 君湛看向叶阮的眼中亦满是探究之色,她眼中的情绪太过复杂,让他竟有些看不懂。 一阵骇人的静默之后,叶阮怀中的猫忽而发出了一声弱弱的呼声,君湛也似回过神来,终于放开了制住她下巴的手,放在膝上细细的摩挲着。 “叶大小姐口才倒是出众,也罢,既小七喜欢你,今日本王便看在它的份上不予追究了!” “长风,我们走!” 叶阮在他放开她的瞬间仿佛力气被抽干一般,只觉浑身瘫软。 而见到景王离开的肖氏和叶祈宁却都一致的跑过去将叶嫣扶了起来。 云戈见状眉头一皱,上前似笑非笑的刺了叶祈宁一句。 “阮妹妹还在这跪着呢,表弟心里倒是只有这个三姐姐。” 叶祈宁看了叶阮一眼,有些尴尬的抓了抓头。 “大姐姐,我是看三姐姐伤了脚,你不要多想!” 叶阮此时已经被半夏搀扶着站了起来,脑中也渐渐恢复了清明。 叶祈宁自幼在肖氏身边长大,对肖氏和叶嫣极为信任依赖,反而对她这个嫡亲的姐姐生疏得紧。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她那时被肖氏请来的林嬷嬷灌输了一脑袋的规矩,叶祈宁被肖氏纵得一向只知玩物丧志,她见到总免不得要说上他几句。 一来二去,他便总躲着她,要让他看清肖氏她们的真面目,并非一日之功。 她站定后朝他说了声无事,便看向云邵和云戈。 “舅舅,我方才随舅母一起将表姐送回了自己的闺房,舅母如今正守着表姐,你与二表哥也快去看看她吧!表姐一定还有很多临终之言同你们说。” 云邵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叶阮便带着云戈离开了。 第8章 演戏谁不会? “唉!没想到这好好的日子,出了这档子事”叶世安看着云邵离开的背影感叹道。 叶嫣这时由叶祈宁搀扶了过来。 “父亲,表姐这辈子病痛缠身,若有来世,必会托个好生,美满一世的!嫣儿回府之后,一定在佛堂抄经七日,为表姐祝祷!二弟弟,大姐姐,你们也同我一起吧!” “三姐姐最是心善。”叶祈宁点了点头。 “你还有脸说,那可是你亲表姐,你看看你,还不如嫣儿有心”叶世安向来不喜叶祈宁,寻得机会便是一通教训。 叶祈宁似习以为常,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他与表姐统共就见过两次,哪里能有多重的感情,他又不似三姐姐这般心善,连见到那路边受伤的小狗都要不忍伤心落泪。 叶世安见他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你看看你这副样子,见天的玩物丧志,你就不能学学你大哥!” 肖氏忙上前替叶世安顺气。 “好了,老爷,宁儿年纪小,又是男子,哪里能如女儿家这般细致!” 叶祈宁忙赞同的点了点头。 叶阮见叶祈宁这副样子,只觉好笑,她们姐弟,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好骗,上辈子落得那个下场,也不算冤枉! 肖氏还在继续劝说。 “以后我让知凡在书院多看顾着他点便是,宁儿又不是那蠢笨的,将来定不会比他哥哥差的。” 叶知凡是肖氏所出的庶长子。 肖氏被扶正后,他便成了叶府最最尊贵的嫡长子。 且他学问极好,深得叶世安看重。 叶世安闻言看了叶祈宁一眼,嗤了一声! “他只要少闯点祸,我便知足了!” 叶嫣却在这时看向了叶阮。 “大姐姐,你怎的不说话?可是方才被景王殿下吓着了?”她说着便想走过去挽住她的胳膊。 “三姐姐,你刚崴了脚,当心着点。”叶祈宁忙扶着她。 待走到叶阮身旁,叶嫣继续说道。 “大姐姐,那景王殿下瞧着极是喜怒无常,这猫,姐姐可要好生照料,否则还不定有什么祸事,若姐姐担心,妹妹也可帮你照料一二!” 叶世安闻言也觉有理。 “阮儿,你三妹妹说的对,这猫虽只是个畜牲,但毕竟是景王之物,要是出了岔子,以景王那无法无天的性子,说不定真能做出什么事来!” 小七似是听懂了有人骂它,朝着叶世安狠狠的喵呜一声。 只是它毕竟还是个小奶猫,那声音听来软萌得不行。 叶阮摸了摸它的头以示安抚,而后心中冷笑一声,看向叶嫣。 “爹和妹妹说的对,阮儿此时也害怕的紧,既如此,那便拜托妹妹了!” 说着,她便将小七放到叶嫣怀里。 叶嫣还来不及高兴,叶阮果然看见小七挥舞着爪子便在叶嫣手上挠出一道血色! “啊!!!”叶嫣吃痛一声忙松了手。 小七灵活的从叶嫣手中跳下来,重新回到叶阮脚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可怜的望着叶阮,似在指控她就这么将它丢给别人。 叶阮暂时没有管小七,只惊呼一声有些担忧的看着叶嫣的手。 “三妹妹,你没事吧!” “大姐姐放心,小伤罢了,不碍事!” 叶嫣面上不显,心中却暗骂了一声小畜生,心道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猫,这畜牲和那景王一般无二! 叶阮却像极不放心的样子。 “那怎么行?半夏,我刚好带了伤药,你记得回去之后给妹妹送去!要是留了疤便不好了。” 半夏应了声是,叶阮这才看向脚边求抱抱的小七。 “那爹爹……这猫……还继续给妹妹养吗?” 叶世安眉头一皱,似在思索。 叶嫣看着地上正瞪着她的小七,这猫竟像是成了精,似在警告她离远点。 不然它还挠她! 叶嫣只觉心中发怵。 她不过想借这猫和景王攀上交情,说不得景王对她心生爱慕,她还能替君离哥哥探听一些他的事情。 不想这猫看着软萌,却这般凶狠,她哪里敢再动什么心思。 “爹爹,既这猫只认姐姐,还是由姐姐照料吧,想来只要仔细着点,也不会有什么事!” 叶世安点了点头。 “那就如此吧!阮儿,你可要多上心些!不要像你弟弟一样,又给我惹出什么祸事来。” “女儿知晓”叶阮朝叶世安福了一礼,这才重新抱起小七来。 小七满意的在叶阮怀中蹭了蹭头,眯着眼睛又是喵呜一声,竟像是在撒娇。 叶世安仔细看了看叶阮。 “如今你这礼仪倒是学得像模像样了!” 这个女儿回京后可没少丢他的脸。 好在她有点自知之明,肖氏说她丢了丑后,便再没有求着她四处招摇,安分的呆在自己院子里。 叶嫣见叶世安夸赞叶阮,忙插声道。 “那是当然,父亲不知道,母亲为了让大姐姐挽回先前丢失的颜面,连宫中出来的嬷嬷都为姐姐请去了呢!” 叶世安看了肖氏一眼。 “辛苦你了!” 肖氏忙应道。 “老爷说的什么话,阮儿虽不是我亲生的,但在我眼里,她同嫣儿一样,都是我嫡亲的女儿” 叶世安点了点头。 “好了,今日便都先回房去吧!阮儿,你若无事,便再去瞧瞧你表姐,你舅舅舅母那边也多劝慰着些,云府如今只剩几个少爷,毕竟不如女儿家贴心。” “你舅父舅母失了唯一的女儿,你日后也多来云府和她们做伴!” 他如今还能能坐在吏部侍郎的位置上,少不得云府的脸面。 云棠死了这么多年,若阮儿能与云府多亲近些,对两府的关系也是大有助益的。 奈何肖氏说她回京后伤了自尊,死活不肯多来云府走动。 叶阮却似是疑惑的皱了皱眉。 “这样可以吗?父亲,女儿能常来云府?” “这是自然!”叶世安斩钉截铁的道。 叶阮眼中却似有些迷茫的样子。 “可是教养的嬷嬷说,女儿毕竟是叶府的小姐,每天往外祖家跑,外人会以为叶家待我不好,且云府表哥们都在府中,也要多避避嫌,是以女儿虽有心常来探望舅舅和外祖母,却也只得听从嬷嬷之言,这几个月,只写些信件告知她们自己近况!不敢时常登门。 叶世安闻言大怒。 “这是哪个教养嬷嬷教的狗屁道理,娘亲舅大,人之常情,用得着避什么嫌!” 叶阮似有些受惊的模样,看了看肖氏。 “回父亲,是……是母亲请来的林嬷嬷……” 肖氏暗道不好,忙向叶世安解释。 “老爷,这林嬷嬷是宫里退下来的,许是……在宫中待久了,过于刻板,我也不知她私下竟是这般教阮儿的。” 叶嫣也忙接着替母亲的话说道。 “父亲,府中事多繁杂,祖母又回了老家小住,母亲一时疏忽也是有的,当时母亲为了给大姐姐请来林嬷嬷也是费了很多力气心思,谁知道她竟然这般不堪用!还请父亲体谅母亲一番苦心!” 叶世安自然不会怪因此就怪罪肖氏。 “我知这不是你的意思,只是这么糊涂的奴才,回去即刻打发了她!” “是,老爷!我一定再亲自为阮儿寻一位称职的教养嬷嬷。”肖氏保证道。 叶世安想了想。 “不必了,我看阮儿现在也得体了许多,便无需再请什么教养嬷嬷了,你平日与嫣儿多加提点便是!” 左右她如今这副样貌才情,他也没指望她高嫁。 不出错便是了。 “我知道了,老爷!”肖氏忙道。 “嗯,那就都都散了吧!” 叶世安说完便离开了,叶阮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似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肖氏。 “母亲,阮儿是不是说错话了?” 肖氏见叶阮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方才心中涌起的那一丝怀疑散去,轻声道。 “无事,是母亲疏忽了,你以后便听你爹的,多与云府亲近便是。” 叶阮状若乖巧的点了点头。 叶嫣这时忽然想到什么问道。 “大姐姐,我见你今日随舅母离开了许久,表姐那边,真的连你也救不了吗?” 叶阮悲伤的点了点头,眼中还挤出了些泪意。 “表姐心脉已伤,我已经竭尽全力了……不如妹妹与我同去,见表姐最后一面?” 叶嫣见她面色诚恳,也放下心来,左右她们今日会留在云府,这人是死是活,明日便见分晓。 她想了想朝叶祈宁道。 “表姐喜静,如今定有许多体己话要说,我便不去打扰了,二弟弟,还是你与大姐姐同去吧!” “好的,三姐姐。”叶祈宁丝毫没有迟疑的应声。 第9章 告知真相 叶阮带着叶祈宁去云雯房中走了个过场便回了自己屋子。 直到深夜时分,叶家之人都睡下之后,她才又偷偷带着半夏走出了院落。 “半夏,我让你给白芍下的药,你确定都看着她完全喝下了?” “小姐放心,那点心是她平日最爱的,她吃的一干二净,如今睡得像死猪一样,叫都叫不醒!” 半夏颇有些骄傲的道,只是看了看叶阮,脸上又全是困惑。 小姐今日仿佛变了一个人,做了好多奇怪的事。 只是小姐没有同她解释,她也就不问了,左右小姐不管变成怎样都是她如今最亲的人。 行走片刻后,两人便到了云雯的院子,早就等候云雯院外的大丫鬟冬青忙迎了她们进去。 此时云雯正闭着眼睛安静的躺在床上,只是脸上已经恢复了些许血色。 云府的主子们此刻也都坐于屋内。 舅舅,舅母,外祖母,还有三位表哥表弟…… 叶阮看着聚集在堂中的众人,想到临死前,火光映照之下那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泪中带笑。 真好,她们都还活着。 一切都还来得及。 “阮丫头,你来了”云老夫人见到叶阮进门忙站了起来。 叶阮立刻上前扶住她。 “外祖母,您怎么也起来了!” 云雯出事后,外祖母便晕了过去。 “你舅母派人来告知我,你表姐已经救了回来,我当然要过来看一看才放心!” 叶阮扶着外祖母坐下,又替她把了把脉,见她脉象平稳才放下心来 随后她看了看床上的云雯道。 “表姐睡着了吗?” “是,她说如今胸口已经不疼了,喝了点粥便睡了过去,想是力竭了。” 叶阮点了点头。 “明日晚间我再替表姐施一次针,这毒素便能完全排出了!” “只是明日嘉贵妃定会派人前来查看表姐情况,叶嫣和肖氏她们亦会亲自过来确认表姐的死活。” “我准备了一颗假死药,舅母明日报丧前给表姐服下便是。” 云邵是个急性子,早已忍不住开口询问。 “阮儿,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毒真的是叶嫣下的?” “你又为何要我们隐瞒治好你表姐之事,连你弟弟都不告诉?” 今日要不是云戈拦着,他早就不顾一切将那叶嫣拿下了。 叶阮知道舅舅心中的困惑,正了正色后开口道。 “舅舅别急,我这就将事情的原委说与你们听。” “表姐的毒,的确是叶嫣下的,但若仅仅只是叶嫣一人,阮儿断不会顾忌至此。” “只因她的身后……还有嘉贵妃和宣王!” “这中间果然有宣王的手笔?”云邵怒道。 方才在等着叶阮来的时候,云戈便说,这事可能还与宣王有所牵连。 叶阮有些不甘心的开口道。 “是!只是先前我不知她们还留有后手,表姐的情况又危急,便只对表哥说让他先看住叶嫣,别让她有机会销毁证物” “没想到那李姑姑竟然是嘉贵妃的人,被他们推出来当了替罪羊。” 今日她方重生归来,许多事情都来不及周全。 只是如今能救下表姐,已是万幸。 云邵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阮儿,舅舅自然愿意相信你的话,只是那宣王一向颇有贤名,对你表姐和云府也一直礼数周全。” “他如何会突然生了杀心?” 叶阮知道君离惯会作戏,舅舅被他蒙骗也不奇怪。 “自然是因为利益!” “舅舅也知道,云府虽然曾经鼎盛,但现在毕竟是太平之年,武将的地位亦大不如前。” “舅舅并非皇亲国戚,想来自外乱平息后的这些年,舅舅手中的兵权已经被世家权贵取代了半数了吧。” “而这其中获益最大的,便是盘踞在西北近百年的崔氏一族,舅舅难道忘了,崔氏可是嘉贵妃的母族。” “况且陛下如今有意栽培宣王,还让嘉贵妃的兄长掌握着京中所有的羽林卫。” “云府的兵权如今对他们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表姐又一向体弱,君离与嘉贵妃早就想毁了这门婚事,只是碍于陛下之命,她们不敢公然违抗,于是便串通了叶嫣,将我灌醉,欲对表姐下毒手!” 云邵默了默。 心中想着他们云家军如今退下来的何止大半,俨然已不足原先的三成了。 一旁的林氏想到今日的场景,亦是一阵后怕。 “阮儿,这半年你来信一直说那肖氏对你和宁儿是如何的视如己出,叶嫣又是如何的善良聪慧。” “她们又怎么会突然和宣王有了勾连,要害你表姐?” 想到叶嫣和肖氏,叶阮捏了捏掌心便舅母道。 “因为叶嫣与君离私下早有首尾” “叶嫣自负貌美,又得君离倾心,她本就有心宣王正妃之位,自然不愿表姐顺利的嫁去宣王府。” “阮儿先前……也是被她们伪善的面目所骗!” “今日我若当众救回了表姐,她们必定还会再对表姐动手,到时恐怕更加防不胜防” “而且,就算他们真的愿意听从陛下旨意履行婚事,以宣王的为人,加上一个心如蛇蝎的叶嫣,表姐就算嫁入宣王府也是九死一生,所以我这才先将表姐的事瞒下!” 云戈听完叶阮所言,眼中晦暗不明。 “阮妹妹昨日来府中时还与叶嫣亲如姐妹,且听闻妹妹刚回京一月时不慎摔伤了腿,还是为宣王所救……” “不知为何短短一夜表妹便幡然醒悟,还知晓了这么多的内情?” 叶阮闻言微咬了唇瓣,重生一事,太过离奇,她如何能说。 且前世这个时候,她确实是爱慕着君离的。 那时的他在她眼中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她自小随师傅四处行走,于山野中遍识百草,不仅晒得皮肤黝黑,还有些粗糙,与京中贵女们相形见绌。 师傅向来洒脱,不甚在意外貌,她也跟随了师傅的性子从不在外貌上花心思。 只是有了心仪之人后,她方自惭形秽,加上他与表姐有婚约,她便只将这份心事埋藏在心底,只对彼时最好好姐妹叶嫣倾诉。 不知那时,叶嫣心中如何嘲笑于她? “表哥,阮儿有不能说的理由,能否……不相问。” 云邵见叶阮一副为难的样子,忍不住斥了云戈一声。 “臭小子,今日若无你表妹,你妹妹已经被那歹人所害!” “难不成你表妹还能骗了我们不成?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叶阮有些歉意的看着云戈,直直的望进他眼中,坚定的开口道。 “阮儿自知今日所为,表哥心中定有许多疑惑,但阮儿发誓,对云府,我绝无半分恶意” “相反,若有人对云府不利,不管是谁,纵然粉身碎骨,我必取其性命!” 那双眼睛太过明亮,云戈微有些不自然的转过脸去。 “我不曾怀疑你的用心,罢了,我不再问便是” “多谢表哥”叶阮郑重的朝他福了一礼。 第10章 云雯的秘密 众人正议论间,云雯的声音突然从床上传来。 “父亲,阮妹妹说得对,我不能嫁去宣王府。” 舅母林氏听到女儿醒来,忙过去扶起了她。 此时云雯体内的毒已除了大半,只是身体经过一番折腾还有些虚弱,她靠在母亲身上缓缓的说道。 “母亲,方才表妹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其实这些年,我能感觉到宣王无意于我,奈何有婚约在身,女儿又自知自己是活不长的,便不愿再给父亲母亲增添烦恼,只说自己也是中意他的,我想,只要我与他相敬如宾,也是能顺利的熬完这一生,不让父亲母亲忧心的!” “可其实……我并不喜欢宣王,今日听表妹所言,那宣王府凶险万分,让女儿趁着这次机会假死脱身,对女儿而言,反而是一种解脱!” “女儿若能寻一安乐之地改名换姓,看看外面的世界,纵情山水之间,也算不枉这短暂的一生。” 叶阮见表姐这般说,微微放了心,表姐无意君离是最好的。 她走过去抓住了云雯纤弱的手。 “表姐放心,你的一生不会是短暂的,我已寻得方法可以完全治愈你心疾,表姐的人生可以很长,很精彩。” 林氏闻言不由心头一震。 “阮儿,你说的可是真的,雯儿的病……真的能治好?” 叶阮看着舅母认真的点了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雯儿,你听见没有……你听见没有!”林氏眼含泪光的望着自己苦命的女儿。 她自小便将自己困于云府之中,不愿如一般闺秀般四处结交朋友,甚至很少在父母面前表现出一番小女儿的娇态。 但是她知道,她的女儿并不是不想,而是害怕。 害怕别人对她投入太多的感情,这样,她走之后,曾经有多美好,后面就会有多痛苦。 云雯也似是不敢相信般喃喃开口道。 “表妹……你真的有把握吗?” 叶阮握紧了表姐颤抖的手,故意作出一副十分轻松的表情。 “自然,表姐你忘了,我可是神医苏木的弟子!” “好!好!好!”云老夫人眼含热泪,“阮丫头真是我们的小福星!” 她哪里是什么小福星呢?叶阮想,上一世,她可是将云府拖入了地狱! 云邵这时也站了起来。“好!雯儿,如今既你的病能治好,未来的路还长,便不要假死出府了!父亲明日便去面见皇上,请他收回成命!只要这婚事没了,他们便不会再害你!” 云雯的面色却一片沉凝,片刻后,她似下定决心般看着父亲。 “不,父亲,我一定要出府,陛下一言九鼎,哪有那么容易收回成命,且没有宣王,还会有其他人,以父亲的身份,纵然云府如今不如往昔,女儿作为独女,婚事必定是由陛下左右的” “女儿今日得了新生,以后,便不想自己的命运再掌握在别人手中!” 云邵却有些迟疑。“可是你若离开云府,我与你母亲哪里能放心得下?” 云雯这时却异常坚决。 “父亲,女儿如今已经及笄,迟早是要离府嫁人的。” “可是……” 云邵正欲再劝,云戈却看着妹妹的神色,打断了他。 “妹妹,你可是有事要同我们说?” 云雯看了一眼二哥,脸上染上一丝可疑的绯色。 “母亲,可否唤明峥前来?” “明峥?”林氏一愣。 云雯点了点头。 “他今日应还没有离开云府吧。” “这倒是,他听闻你出了事,便求见过几次,只是如今这样子我怎能让他知晓内情,是以便回绝了他,下人说他如今还一直守在府内药房中。” “冬青,你去请他过来!”云雯直接向大丫头冬青吩咐道。 冬青面色一动,看了一眼自家小姐,便走出了房门。 很快,她便带着一个面带儒雅之气的男子走了进来。 那男子身上背着一个药箱,白净的面容此时显出几分颓然,竟有几分像那存了死志之人。 进门后,他看见正坐于床上面色如常的云雯怔愣当场。 不是说,大小姐不行了吗? 云雯看着他抓着药箱的手都在微微的颤抖,不由露出一个浅笑,向他伸出手去。 “明先生,表妹说,我的心疾……她能治愈,如今,我不再是没有明天的人了,你可还愿带我走?” 药箱倏然自身上掉落,那男子似见到失而复得的珍宝,再顾不得其他,跨步向前,跪在云雯跟前小心的握住她纤弱的手。 “愿意,我一直是愿意的。” 云邵见有外男突然握住女儿的手,顿感五雷轰顶:“你做什么,快放开我女儿!” 身体反应快于脑袋,他上前朝着明峥便是一脚。 明峥却不躲不闪硬生生挨了他这一脚,口中溢出些鲜血。 “父亲,你干什么?”云雯急道。 明峥则朝她摇了摇头。 “将军,是我唐突了” 云邵回过神,也看清楚了眼下的情形。 “你们……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云雯抹了抹泪。 “父亲息怒,我与明先生恪守礼节,并未有过如刚刚这般越矩的行为,女儿自小便知道自己是活不长的,便将自己封锁在这府中不愿与人来往,这些年来,幸得明先生照料开解,我这乏味的日子才多了一丝光亮,但我虽心悦明先生,亦知明先生中意于我,却从不敢奢求半分,亦不愿拖累他!” “但是如今不同了,表妹说我的心疾可以治愈,曾经不敢奢望的完整人生女儿可以拥有了,请父亲母亲,成全女儿。” “你……”云邵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女儿这副伤心的模样终究不忍,只如泄了气般坐回原位。 “罢了,这事便由你母亲与祖母决定吧!” 明峥的爷爷是云府的前任管家,他自小跟随家人在云府长大,后面云邵念老管家一辈子忠心事主,便为他一家脱了奴籍,放他们出府去,恢复了原本的姓氏。 谁知后来这明峥却习了医重回云府,成为云府府医,一直照料云雯的病情。 明峥如今已到弱冠之年,却并未娶妻,入府这么些年来,他的人品,他其实是放心的。 只是要将女儿突然就这么交给他,他的心中又是一万个不舍。 林氏看向明峥,眼中亦满是忧心。 “明峥,若离开云府,雯儿便不再是我云家小姐,你可知晓” 明峥的背脊挺的笔直。 “我知夫人心中顾虑,请夫人放心,我钦慕云小姐,只因她是云雯,与身份无关。” “明先生……”云雯泪中带笑,那一向如枯井般寂寥的眼中,此刻散发出点点星光。 云老夫人见状也叹了口气,郑重的看向明峥。 “明峥,即然雯儿选择了你,我们也只得如她所愿,以后……望你一定要好生善待雯儿!” 明峥原以为云雯今日命丧及笄礼,此刻一颗心仿若从地上飘到了云间。 “老夫人放心,当年我之所以选择学医,正是为了大小姐,虽然我学艺不精,无法治好她,可是若有机会能以她为妻,我一定会爱她重她,胜过自己的生命!” 云邵见此事已成定局,只恶狠狠的朝明峥道。 “你若负了雯儿,老子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取你性命!” 明峥只朝着他深深的一拜! 第11章 流言(上) 次日天还未大亮,叶阮便被一片嘈杂声吵醒。 叶阮和半夏出了院子就正好撞见肖氏和叶嫣相携而来。 叶嫣泛红着眼眶走向叶阮,眼中却隐隐闪动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大姐姐,雯姐姐她……去了” 叶阮也配合的挤出几滴眼泪,按了按眼角。 “表姐年岁与你我差不多,没想到就这样走了。” “是啊,大姐姐,我们也去瞧瞧雯姐姐吧!” 叶阮知道她这是急着去查看云雯是不是真的死了,只淡淡应声。 几人来到云雯的闺房时,云雯正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煞白着一张脸,呼吸全无。 她的身边此时围着一圈人,舅母林氏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 “云夫人,你要节哀!”肖氏上前安慰道。 林氏却没有理她,只自顾自的哭着,肖氏只得尴尬的退了回来。 “母亲,舅母此刻正伤心,顾不上其他,您别介意”叶阮劝解道。 “我知道,哎……真是天可怜见的。” 林氏看见叶阮却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伏在她身上哭声道。 “阮儿,你表姐走的冤枉啊!” 叶阮则拍着林氏的背,细声劝慰着。 心想舅母性子向来直爽,演这出也是难为她了。 叶嫣仔细的看了看云雯,确认她是真的呼吸全无,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母亲,我们还是出去吧,围在这里反而碍事,不如出去看看府中还有什么其他帮得上忙的地方。” “也好!” 肖氏本也不想留在这里,便带着叶嫣走了出去。 云府大公子云青见两人离开忙跟了上去。 “叶夫人,母亲只有一个女儿,这番妹妹去了,母亲心中哀痛,府中又无其他女眷,父亲的意思是想让表妹留在府中陪伴母亲一些时日,还请夫人应允。” 云府这大公子与父亲云邵不同,作一副文人打扮,生的也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与肖氏所出的叶知凡是同窗,在京中是出了名的正直知礼,今秋他也要与叶知凡参与同一届秋闱的。 这云青与叶之凡也有往来,肖氏自是认得他的。 “这是应当的,还望大公子也多劝慰着些云夫人,让她保重身体,切勿哀思过重。” “谢夫人关怀,我会向母亲转达的。” …… 晌午时分,云府先前一番喜庆的陈设装饰早已撤下,一眼望去,府中之人皆着素服。 嘉贵妃也遣了人过来关怀了一番。 直到傍晚,叶家众人也离开了。 待人都散去后,云邵才趁夜将云雯转移到了云老夫人佛堂的偏房内。 叶阮回到自己房中,一向嗜睡的她却无半点睡意,只睁着一双有些空洞的眼睛,望着床顶层层叠叠的帷幔。 以后的路,该如何走? 她自认为不是那聪明善谋的人,否则上一世也不会被人愚弄到那个地步。 虽然其中也有被对君离的爱意蒙蔽双眼的成分,但师傅那般清风朗月的人,却是连一点勾心斗角的本事都没有教给她的。 凭借着先见之明,或许能勉强对付肖氏和叶嫣,但若对上君离还有嘉贵妃,在绝对的权势下,任何心计都无异于蚍蜉撼树。 何况她还不想再将云府牵扯进皇位之争。 她将朝中成年的皇子都在脑中过了一遍,竟无一人能与君离抗衡! 除了,那个人。 可是她们之间的纠葛太过复杂,连她自己都理不清。 上一世若不是对他的恨掩盖了理智,她纵然心悦君离,也未必会做出假传遗诏的事来。 她是有错,也付出过惨痛的代价了! 她不怪他在最后舍弃了她和孩子,毕竟那是她背叛了他咎由自取,可要重新靠近一个侵犯过她两次的人,借助他的力量复仇,她又心有余悸…… 叶阮摇了摇头,将脑中的千头万绪强行切断,还是一步一步来吧。 如今最重要的,是要在叶府中,安插自己的人。 想到这里,叶阮这才渐渐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第二日,叶阮替云雯将体内毒素完全祛除后,便带着半夏单独寻了云戈说话。 “表哥,阮儿有些事想求你帮忙。” 云戈此时正带着管家操办云雯丧仪,虽然云雯是假死,但外人和府中其他下人却是不知道的,这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好。 就连林氏这几日也装作伤心过度,卧床不起。 见叶阮过来,云戈挥退了身旁的下人。 “表妹有何事直说便是。” “听闻表哥在京中有许多自己的门路,不知可否将昨日及笄礼上的事情让人散播出去?” “哦?”云戈平静如湖水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不知表妹想让这舆论指向谁?” 叶阮见她只说了个开头,表哥便猜到了她的用意,不由心中感慨。 二表哥良贾深藏,不愧是舅舅最倚重的儿子。 只是表哥十七岁不到便高中会元,当时还是京中的一件奇谈,都言三年后的春闱,西林要出一位最年轻的状元郎。 可是今年便是表哥的弱冠之年,春闱的时候,他却没有下场考试,也不知是为何。 暂时将思绪收回,叶阮看向云戈道。 “自然是叶嫣。” 云戈默了默。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流言虽能伤人,却不能真的将她如何,你可知晓?” “不需要真的将她如何,如今叶府全部在肖氏的掌握之下,我在府中行事艰难,便想请舅母安排些人手送入云府,只是突然送人进府并不容易,我只需要一个契机,让她们心有忌惮!” “好!我就让人去办!” 叶阮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的又道。 “表哥,阮儿还有一事……” 云戈见她窘迫,面上浮起一丝宽纵的笑意。 “阮妹妹,我虽对你一些行为心有疑惑,但我们是一家人,你既愿意信任我,有何事需要帮忙的便无需如此客气,且这些事情与你对妹妹的救命之恩,算不得什么。” 叶阮眼眶有些热,上一世,即便她没有救下表姐,舅舅一家也一直这样包容宽纵于她。 而她却将她们拉入了地狱。 她忍住泪意,露出一个浅笑,目光灼灼的看着云戈。 “表哥说的是,我们是一家人!” 然后她便将还需要帮忙之事轻声说与云戈。 第11章 流言(下) 一晃七日过去。 今日是云雯七日丧仪的最后一天。 亦是云雯的下葬之日。 林氏正带人在灵堂中失声痛哭,惹得所见宾客无不心下动容。 而这时叶阮正在老夫人院内替云雯施针。 云雯体内的附腑草之毒第二天就清除干净了,只是云雯马上就要送离云府,叶阮便开始不着日夜的替她治疗心疾。 这几日下来,她整个人都消瘦了些。 只是此刻她还是强打起精神同云雯打趣。 “好了,表姐,今日施完针后再用药物调养半年,便是无碍了。” “我也将一切事项都交代与明大哥,明大哥对表姐的身体状况比我熟悉,且我瞧着他对姐姐极为上心,恨不能将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拿笔记下来,唯恐错漏了什么,这几日阮儿都要被他烦的不行了。” 叶阮说着还掩嘴笑了笑。 云雯瞬间红了脸,嗔了叶阮一眼,只是说起心爱之人,她眼中的笑意却是掩饰不住的。 “阮妹妹可有心仪之人?” 想到前世这时的自己,叶阮点了点头。 “曾经是有的,只是……我不如姐姐幸运。” 君离惯会伪装得一副君子如玉的做派,加之君家众皇子相貌又都生得极好。 她不慎摔伤了腿被他所遇,他极为周到有礼的将她送回叶府,然后,她便将他放进了心中。 可她的真心却沦为了他们手中的利器。 云雯见叶阮这般神色不由道。 “那人可是辜负了妹妹的喜欢?” 何止是辜负,想到上一世自己的愚蠢,叶阮不由自嘲的勾了勾唇轻声道。 “都过去了!” 云雯见她不欲多说,也不再多问,只忽然看到门口处露出的一丝衣角,颇有些意味深长的抿嘴笑道。 “定有更值得的人等着妹妹!” 云雯的话刚落音,一个咋呼之声便忽然自从门外传来。 “二哥,你杵在这干嘛?” 叶阮闻声转过头,便看见三表弟云麒和二表哥云戈并肩走了进来。 云雯嘴角的笑意愈发意味深长,他看着走进来的二人道。 “二哥和三弟不是随母亲在前厅吗,为何这个时候过来了?” 云麒年方十二,和叶祈宁一般大小,性子也十分跳脱,见姐姐问话忙凑了过去。 “大姐,你可不知道,我方知母亲是个如此会做戏的,那哭声直听得我头皮发麻,便是姐姐真的去了,母亲也不至如此。” 就是因为是假的,舅母才哭得这般卖力吧,叶阮想,这次可真是为难舅母了。 “口无遮拦,胡说些什么?”云戈收起手中的折扇,轻敲了下云麒的头。 云雯见状,眼中的笑意更浓。 “那二哥呢,你又是为何而来” 云戈觉得如今这个妹妹越发爱笑了,是那种从心底溢出的真切笑意。 “你如今体虚,我送些进补的吃食过来。” 云雯看了看那两三人份的吃食,揶揄的看了云戈一眼。 “那妹妹便谢过二哥了”。 云戈只当不知。 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只觉得这个表妹愈发处处透着神秘,所以才关注她多些,但这过不过是出于心中的好奇。 妹妹必定是误会了什么。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叶阮,只是看见她眼下的乌青时,声音又不由放得更轻了一些。 “阮妹妹,我已派人如你所言,将那日发生之事散播出去” “刚好这几日有人在京中散播景王那日行事狠戾之事,我便索性顺水推舟,如今成效远胜预期。” “你说的那间当铺我也亲自去过了,你要的当票方才我已经交予了你身边的丫头半夏,你回头可去她那里验看一二,看有无错漏。” 叶阮闻言露出些欢愉之色。 “谢过表哥!表哥办事阮儿哪有不放心的!” 云戈握住手中折扇的手紧了紧,忽略心中因那片刻展露的笑颜而泛起的淡淡涟漪。 …… 叶嫣在及笄礼上崴了脚,回到家后在床上躺了两日。 一日清晨,叶嫣和肖氏正在用早膳,有个小丫头却突然跑了进来。 “夫人,小姐,不好了” 肖氏略有不悦。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那小丫头瑟缩了一下,才嚅嗫的说道。 “夫人,外间传闻……传闻……” 肖氏见她们如此眼中满是不耐。 “有话就说,这般吞吞吐吐的,管事嬷嬷没有教你规矩吗!” 那小丫头定了定心,这才一鼓作气的说道。 “夫人,外间传闻,云大小姐被害,是……是小姐所为” 她说完便急急的低下头去,不敢再看肖氏和叶嫣。 肖氏闻言,手中的筷子一摔,激动的站起了身。 “胡说,那歹人已经伏法,怎么会牵扯到嫣儿身上!” “奴婢不敢欺瞒夫人,今日奴婢随小厨房的妈妈出去采买,这都是奴婢亲耳所闻。” 那丫头快速的将今日自己打听到的事,都一一禀告于肖氏。 原来,至那日云府及笄礼结束后,便有流言传了出来,原本是说景王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酷刑逼供,手段残忍。 这本不是什么新鲜事。 景王在京中的名声一向不太好。 却不知为何传着传着便有人说,那李姑姑与云家无冤无仇,且又招认了不是景王指使,那这毒杀之举又如何解释? 说不得其中有什么猫腻。 又有自称知道内情的人说,那日毒害云大小姐所用的梳子,除了死了的李姑姑,便只有叶府三小姐经手过。 然后流言便一发不可收拾。 叶嫣和景王不同,名声一直很好,还是京都第一美人,这反差之下,众人不禁好奇心愈重。 此时的茶楼内,有五六个人围在一起,正小声的议论着。 “不止如此呢,我还听闻那日那李姑姑正被景王逼供求死不能,那叶三小姐却刚好摔在她身前,这才让她寻得机会自裁!” “哟,这叶三小姐可真会挑时间,还摔的这般精准” “可不是,听说那宣王当日还为她说话呢?莫不是他二人有什么说不得的” “那也并非不可能,那叶三小姐可是这京都第一美人,宣王看上她也不奇怪” “你小声点,着宣王可不是我们能得罪的起的” 那人这才又压低了些声音。 “说不定那宣王也是知情的呢,毕竟云府那位小姐素来就有心疾,哪及得上那位叶三小姐……” 也有不信之人分辩。 “怎么可能,那叶三小姐菩萨一样的人物,听闻那日她也是临时替代长姐执礼,哪能提前准备呢?” 但是马上就有人反驳道。 “你还不知道吗,那日叶大小姐说了,她之所以醉酒,正是那叶三小姐所诱,这么说来,反而更像是处心积虑了呢!” …… 就这样,叶嫣才是真正谋害云家大小姐之人的消息,传遍了京都大街小巷。 “混账,究竟谁在造谣,辱我嫣儿清誉!”肖氏怒道。 叶嫣也红了眼。 “母亲,这可如何是好?” 叶府门第不算高,嘉贵妃如今默许她留在宣王身边,除了因为外祖肖家这些年源源不断给予宣王府的银钱支持,还因为君离看中她,以及她这些年在外积累的好名声。 只是嘉贵妃向来看不上她的出身,将来能给她的位份,必是不高的。 她自恃美貌无双,本就不愿屈居人下。 若是再毁了这名声…… 肖氏面色沉凝,先将屋中下人屏退,还让人打赏了方才那个小丫头。 叶嫣见人都离开,这才些心慌的抓住了肖氏的手臂。 “娘,会不会是云府发现了什么……” 肖氏摇了摇头。 “不会,若是他们真的发现了什么,以云家人的做派,早就打上门来了,就怕人言可畏,他们真的听进去几分,便是个不小的麻烦”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肖氏想了想。 “明日叶阮回府,云家人也会来,到时候只要我们两家依旧和睦如初,自会堵住那些人的嘴,到时你再求宣王想想办法,流言自会慢慢散去。” 叶嫣听到母亲的话,微微放了些心下去。 “好,我这就给君离哥哥去信” 肖氏想到什么又道。 “嫣儿,宣王可有因为此事办砸,对你有了不满?” “母亲放心,不曾,且那云雯不是死了吗,也算不得办砸了。” 肖氏只继续嘱咐叶嫣。 “如今宣王虽对你情有独钟,但你也不可失了分寸,还需守住这清白之身,万不可让他轻看了你去” 君离如今对叶嫣的爱护,有一半是基于美色当前。 她这个年纪,向来知道这男人是得到手后,就不懂得珍惜的。 当初那云棠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云氏嫡女,多么娇贵,且那云棠生的极为貌美,起初叶世安不是也将她爱若珠宝,可是后来又如何呢? 只是叶嫣还小,这些话,肖氏不便对她直说。 “母亲,我知道的”叶嫣如今毕竟年少,听到母亲的话微红了脸。 第12章 回府 云府七日葬仪结束。 叶阮坐在回叶府的马车内,云麒与云府大公子云青在轿外随行。 此刻小七正温顺的趴在叶阮怀中小憩,林氏则坐在她的身侧叮嘱着什么。 “阮儿,如今你孤身在叶府,宁儿又是个不通事理的,我实在是担心” 叶阮看着舅母紧皱的眉头,宽慰的拍了拍她的手。 “舅母放心,现在他们在明,我在暗,而且目前我与她们并无直接的利益冲突,相反叶嫣还指着我这身医术替她笼络人心,她们暂时不会对我如何的!” 林氏眼中忧色不减。 “话虽如此,可想到她们害雯儿那般心机手段,我实在是心下难安,阮儿,你记得,一旦有什么危险,一定要派人通知云府,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冒险!” 叶阮点了点头。“我知道的,舅母!” 林氏看着叶阮答应的这般干脆,也微微放了放心,只是想着轿子后面跟着的那些人,她又有些犹疑的问道。 “这些下人你确定肖氏一定会收下吗,平白送这么多人入府,可不是容易的事!” 叶阮闻言勾了勾唇,眼中划过一抹狡黠。 “她会的!如今京中流言传的沸沸扬扬,为了叶嫣的名声,这个时候她不敢与云府起一点龃龉,您待会只管寻得机会发作就是!” 林氏看着叶阮这般笃定的模样,这才定了定神。 “好!舅母听阮儿的!” 这几日的戏演下来,她倒是也有了一番心得,何况她如今心中也正憋着一口气没处发呢。 马车很快行驶到叶府大门处。 几人下车时,肖氏正带了叶嫣和叶祈宁在门口等候。 林氏见情况果如叶阮所言,不由更加放心。 而叶府周遭,已经有那眼尖之人认出了云府的马车,此时正卯足了劲观察这边的动静,这叶府三小姐最近的传闻,可是京都最大的八卦。 肖氏见到林氏带着叶阮下了车,忙带人迎了上去,她一脸慈爱之色的拉住叶阮的手。 “阮儿,你可回来了,怎么消瘦了许多?” 叶嫣也随之跟上前来,挽住林氏的手,作一副小女儿状。 “舅母,母亲知您要来,特意命人备了您家乡贺州的地道美食,这些日子,舅母一定悲痛万分,可即便如此,也要注意身体,不然雯姐姐走的也不安心,您快随嫣儿进去吧!” 林氏却只淡淡的推开了叶嫣挽住他胳膊的手,一脸不耐的看向肖氏。 “吃饭就不必了,叶夫人,我这次前来给阮儿和宁儿派了些贴身照顾之人,还望你能安排一二。” 肖氏看着马车旁那些个丫鬟仆妇,微微变了脸色,这云府好端端的送这么多人过来,明显是不放心她。 “这……云夫人,阮儿和宁儿身边的下人都是按府内规定添置的,且人数也是够的,可是阮儿嫌下人伺候的不好?” 肖氏说着有些疑惑的看向叶阮。 自叶阮回叶府,她便将她哄的服服帖帖,想来今日这一出必是云夫人的意思,虽然她眼下不能与云家起冲突,可只要叶阮回绝,这人……就送不进来! 叶阮闻言只一副为难的样子。 “母亲,并非是府中下人时候的不好,只是长者赐,不敢辞,这是舅舅和舅母的一番好意,阮儿实在不好拒绝” 林氏这时上前一步将叶阮护在身后,声音又重了些。 “叶夫人不必为难阮儿,这些个下人都是我的主意,且他们的身契都在云府,份例也由云府出,若是人数不合规制,便将原先房中之人调走几个便是!” 叶嫣见云夫人态度这般强硬,不由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舅母今日这般,可是信了外间的传言?” 林氏却丝毫不给叶嫣留情面,只板了一张脸,轻嗤了一声,十分生硬的道。 “叶三小姐还是唤我云夫人吧!我是阮儿的舅母,与你们肖家却无半分血缘关系,这称呼,还是按照规矩来的好!” 叶嫣闻言脸色变了变,只得将目光看向身旁的叶祈宁。叶祈宁见叶嫣眼圈红红,只觉疼不已,他自小便没了母亲,父亲又忙于公务,三姐姐和母亲却不曾怠慢他半分,在他眼里,她们便是他最亲的人,他看向林氏,十分不平的开口道。 “舅母,你怎么了?怎的对三姐姐这般严厉” “外间之事我也有听闻,舅母可千万不要被人挑拨了去,那李姑姑先是挟持了三姐姐,后面又攀扯景王,那天的毒药也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她就是害了大表姐的凶手无疑,舅母怎么能因为一些不实的传言就误会三姐姐?” “三姐姐平日最是善良,舅母这般,可是会伤了母亲与三姐姐的心的,且我房里母亲安排的人都照顾的极好,舅母不必担心!这些下人,舅母还是带回云府吧!” 一番话下来,林氏只感觉手都痒了,这若是他家的儿子,她早就几个巴掌下去了。 肖氏见叶祈宁说完假意朝他斥责道。“宁儿,云夫人也是为了你们姐弟打算,不得对你舅母无礼!” 叶祈宁见母亲被欺负了还替人家说话,不由更是心急。 “母亲,你这几日因着流言的事都吃不下饭,三姐姐也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你们怕我担心不愿我知道,可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被旁人误会还袖手旁观?今日我必须为你们说句公道话!断不会让你们被旁人欺负了去!” 叶阮见叶祈宁这副义正言辞的模样,不由心中苦笑一声,这个傻弟弟,若肖氏和叶嫣真有心避着他,他又怎会全然知晓? 林氏听得叶祈宁之言,眼前一亮,终于寻得机会发作! “叶祈宁!你坐一个旁人右一个旁人是什么意思?我是你舅母!怎的就成了旁人了?好好好,你不领情便罢了,阮儿身边的人,我是一定要自己挑的才放心的,否则,我这便带了阮儿回云府去!” “我们云府不差这一碗饭,云氏所出的孩子,我们自己养便是!” 林氏说完,拉着叶阮的手就欲重新走回马车。 云青见时机成熟忙上前拉住林氏劝慰道。 “母亲,宁弟弟只是年纪还小,说话才没个轻重,您同他置气做什么?且叶夫人也没说一定拒绝您。” 云青说着文质彬彬的朝肖氏行了个晚辈礼。 “叶夫人,我母亲失了女儿,这些天多得表妹在旁劝慰陪伴,便生了些母女之情,正舍不得她离开云府,又刚好听了外面这些流言,如今这李姑姑的行凶动机尚未查明,母亲没能护得住妹妹,便钻了牛角尖,非得自己派人守在表妹身边才安心!” “我与父亲都劝过母亲,叶夫人一向善待表弟表妹,三小姐也一向善良,怎会无缘无故害了我妹妹去,可母亲现下正伤着心,听不任何人的进话,还请叶夫人理解,左不过是几个下人的事,不如随了我母亲的心意吧,不然此番在这门口掰扯,也是不像样!” 肖氏见周围探究的目光更甚,心中暗恨这林氏难缠,却只得堆了些笑意在脸上。 “云夫人一片慈母之心,我怎忍心驳了,左右阮儿回府时间不久,屋里也算不得用惯了的老人,以后阮儿院中的下人,便都由她自己做主吧” “我知道如今外面流言甚多,云夫人悲痛之下有所疑虑也是有的,只是日久见人心,我相信假以时日,云夫人一定能明白过来。” 林氏闻言,表情这才似是好了些,肖氏见状忙将一边说着些“肺腑之言“,一边将她往府里迎。 林氏这才半推半就的随肖氏进了府! 云麒不由暗中给自己母亲竖了竖大拇指,母亲这演技,真是愈发好了…… 肖氏为了讨林氏欢心,是认真花了心思的,今日的席面都是林氏在闺中时常爱吃的菜色,且那口味也极为地道。 只是林氏却端着一张脸,觉得难以下咽? 以前倒还好,如今知晓真相,她实在是看不惯叶嫣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 席间,她一直只吃着面前的素菜,肖氏问她为何,她只遮遮掩掩的说自己最近胃口不好。 反而是叶祈宁那个少根筋的,在一旁替她说项。 “舅母,三姐姐这些天来每日都为了表姐每日斋戒沐浴,带着我一同为表姐诵经祈福,人都轻减了不少呢!” “三姐姐为了表姐的这份心,连我见了都感动,舅母就不该还怀疑三姐姐。” 林氏只觉拳头又硬了,草草动了动筷子,便带着云青云麒离开了。 第13章 内院 云家人离开后,叶阮便带着舅母留下的四个人一起回了青玉阁。 为首的一个嬷嬷看上去年近五十,姓卫,是林氏陪嫁进云府的老人。 她的身旁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生的并不十分美,但看去却是极为稳重端庄,竟是云雯身边的大丫鬟冬青。 另外两个是粗使丫鬟,云府并未赐名,只唤喜儿,坠儿。 只是几人刚跨进门,就见一个老婆子带着屋里的丫鬟们跪在了地上,那老婆子看着叶阮,声音中竟隐隐带着质问之意。 “小姐,夫人说您要将院中之人遣散半数,可是真的?” 那老婆子身后的几个小丫头见她开口,也哭哭啼啼的跟着附和。 “是啊,小姐,奴婢们虽侍候您的时间尚短,可也都尽心尽力,小姐千万不要赶我们走啊!” 叶阮见状微微蹙了蹙眉。 在云府为云雯治疗熬了七日,她极为疲累,不想肖氏竟在这给她安排了这一出。 叶府不多这么几个下人,她却非要将人遣散,无非是想让叶府的下人对她这个刚回府不久的大小姐生出不满,以便日后更好的拿捏她。 卫嬷嬷看出叶阮脸上的倦意,主动上前一步呵斥道。 “放肆,叶府的规矩便是教你们这样质问主子的吗?” 地上的婆子姓刘,是叶阮院子里的管事嬷嬷,她见卫嬷嬷这般,有些不服气的瞪了她一眼。 “你是云府的下人,凭什么对我们指手画脚!” 有几个丫头也继续跟着那刘嬷嬷反驳。 “是啊,我们都是自小在叶府长大的,你们一来便要将我们挤走,这是何道理。” 冬青站在一旁并未开口,只暗自将这些丫头的言行举止记下。 卫嬷嬷正欲再言,叶阮却忽然出声阻止了她。 “卫嬷嬷,你先退下!” 卫嬷嬷没有犹豫的依言退后一步,叶阮强撑起精神看向下面跪成一片的人。 “卫嬷嬷和冬青虽是云府派来的,但她们既入了我的青玉阁,便是我的人。” “往日我不曾亏待过你们,但你们办的差事如何,自己心里有数!” “这次被遣散的人,我自会给予补偿,并安排好去处,但若是不知好歹非要闹事,这事是母亲点过头的,到时我拿了你们的身契,再将你们发卖到何处,可就不一定了。” 闻言,屋里的下人一时间有些讶异。 这个大小姐一向是个好性子的,从不曾责罚下人,所以她们的胆子便逐渐大了起来。 只是今日……大小姐怎么好像不同了,那严厉的模样,竟不像是作假的。 小丫鬟们顿时都没了声音,要是小姐真的将她们卖去什么腌臜地方,她们还有何出路。 只是那刘嬷嬷还不死心。 夫人交代这事最好是闹得府中人尽皆知为好,这大小姐算什么,府中的一切到底还是夫人说了算! “小姐,云家虽是您的母家,但您毕竟是叶家的人,亲疏有别,您这样,就不怕寒了府中下人的心吗?” 见她还要纠缠,叶阮不耐的朝半夏招了招手。 “半夏,既刘嬷嬷不死心,便将东西拿出来给她看看吧。” 半夏闻言上前,从怀中拿出几张纸,有些气愤的扔在刘嬷嬷跟前。 待刘嬷嬷看清那纸上所写,顿时只觉一股凉意自心头升起。 那是几张当票!是她偷偷将小姐房里的东西拿去变卖的当票! “小……小姐” 刘嬷嬷顿时慌了神,小姐怎么会知道?她平日不是只顾摆弄那些药材,对这些身外之物从不在意的吗? 叶阮瞥了他一眼。 “刘嬷嬷,你方才说亲疏有别,可在我看来,这亲疏的分别,不在于距离,不在于姓氏,只在于人心,你说呢?” “我原见你年迈,不想因着这些事让你难堪,既你不愿好生离去,那我们便将这些事好好清算一下吧!” 刘嬷嬷闻言只觉浑身都冒出了冷汗,却只嘴硬的还想蒙混过关。 “小姐,这些东西虽出自小姐房中,却不是我拿去当的,请小姐明察!” 叶阮勾了勾唇。 “是吗?其实你平时拿些小物件,我确实不曾注意。” “只是你似乎忘了,我自小习医,你拿那些不到十年的人参换走百年人参拿与我服用,我怎会觉不出异样?” “那些药材可是只有你一人经手保管的吧,还是……你想与当铺老板对峙一番?” 从前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代表她不知道。 刘嬷嬷顿时哑口无言,那人参……确实是她一个人保管的,她无从辩驳。 且那当铺的掌柜,也确实是见过她的。 若捅出去,恐怕夫人也保不住她!想到这里,她立时便放软了身段,跪地求饶。 “小姐饶命,实在是因为老奴家中有个不争气的儿子欠了赌债,老奴才出此下策,小姐便行应好,饶过老奴这一回吧!” 这大小姐一向心慈手软,想来只要她服个阮,她不会太过为难她。 叶阮轻轻抚摸着小七油亮的毛发。 这刘嬷嬷是院里这些丫头的主心骨,事情发展到这里,若她还轻轻揭过去,恐怕依然会有那不长眼的拧不清轻重。 “卫嬷嬷,将人关起来,明日送到衙门去,将她犯的事一五一十的禀明!至于如何处置,便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这屋里的事,以后便都交于你掌管,冬青在云府便是一等丫鬟,如今来了我院中也一样,以后与半夏一样贴身照顾我。” “至于其他人的去留,便交于你们考察,以半月为期,届时去哪些,留哪些,你们回禀即可!” 院里这些个下人都是肖氏所派,其中谁有几分真心,谁又是假意,她不想花心思去分辨,毕竟这这种事情卫嬷嬷和冬青比她更为熟练。 知道小姐是想趁机让她们在院中树立威信,卫嬷嬷和冬青忙上前应是。 跪在下方的白芍见状愣了愣,忙开口道。 “小姐,冬青是一等丫鬟,那我呢?” 小姐房中的人都是有定数的,听小姐方才所言,竟是不准备让她贴身伺候了? 叶阮瞥了她一眼。 “你便先降为二等丫鬟吧!” 白芍不服。 “为什么?小姐,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奴婢又没有拿了小姐院里的东西去卖!” 半夏这时冷哼一声,将小姐在云府时教她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你还有脸说,小姐酒醉不醒,你却擅离职守自己偷偷跑去看热闹,让小姐发髻不整,在贵人们面前丢了脸面。” “次日又直接睡到日上三竿,小姐都出去了半个时辰了才起,小姐不将你直接打发出去就是算念旧情了,你还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白芍闻言白了白脸。 她也不知那日自己为何一觉睡到了那个时候,听到小姐要将她打发出去,只嚅嗫的不敢再开口。 卫嬷嬷带着喜儿坠儿三两下便将那刘嬷嬷捂了嘴捆了送下去。 云府是武将世家,这次挑来的粗使丫头也都是有些力气在身上的。 叶阮见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才开口道。 “今日时间已晚,都散了吧,半夏,你带着冬青和卫嬷嬷安顿好,然后让人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是,小姐” 叶阮说完便去了内间,现下她是真的困到了极限了。 舒服的泡了个澡,听半夏回禀了卫嬷嬷与冬青的住处安排,她便抱着小七上了床榻,不多时便睡得昏沉。 连屋中何时进了人都不知道。 月光透过窗,将三道影子照映在墙上,君湛看着床上睡的正沉的叶阮眸色渐暗。 这样的夜晚,像极了他们成婚的那一晚。 那一天他将喜帕揭下,她看他的眼中并无欣喜,反而带着一丝掩饰得不是很好的厌恶。 他那天很高兴,喝了许多的酒,他以为她是因为他身上的酒气,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于是待两人喝过交杯酒后,他便出去净房沐浴,不想待再回到房间时,就见她合衣躺在床上一角睡去。 只是与此刻不同的是,她那天,是假寐。 第14章 再见景王 一声猫叫将君湛的思绪拉回,小七嗅到什么气味从叶阮身边跳下来,喵呜一声跳到君湛怀中。 “你倒是乖觉!” 一道男声响起,叶阮初闻还以为是幻觉,待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墙上映照出的影子,一瞬间睡意全无,猛然惊醒的自床上坐起。 她的房间竟然有人,还是三个! 隔着轻薄的纱帐,叶阮透过小七下床时打开的缝隙看清了那悠闲的坐在轮椅之上的人,将即将出口的惊呼声压了回去,下意识的提醒道。 “景王殿下,这是小女闺房。” 君湛只淡淡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叶阮噎了一下,不过这人向来随心所欲,同他计较这些也是自讨没趣。 想到里边已有了交谈声,外间却一点反应也无,她有些担忧的朝外望了望。 君湛似是看出她心思,淡声道。 “一些迷药而已。” 叶阮这才放了心,将目光移到君湛身后的两人,长风、还有……长意! 这是她在景王府时,君湛派给她贴身保护的婢女,后来她才知道,她也是皇上赐的龙影卫之一,极擅隐匿与用毒。 只是她那时以为她是君湛派来监视她的,所以极其不喜欢她,可是最后她却为了保护她,被君离诱杀。 许是叶阮看自己的目光太过炽热,长意颇有些不自然的干咳了一声。 平时王爷都是不让她显于人前的,今日却特意让她露面,她也很是不解。 而且这叶大小姐看她的目光也很是奇怪,似乎还带着一丝……愧疚和自责? 她十分确定自己之前是从未见过她的。 “叶大小姐似乎对我的侍从很感兴趣?”君湛玩味的看着叶阮的神色。 叶阮也察觉自己看向长意的目光停留的久了些,有些不自然的收回视线转移话题道。 “王爷深夜至此,不知有何事?” 君湛骨节分明的大手在小七的身上抚过。“自然是接回本王的猫。” 叶阮自是不信的。 “王爷若只是为了接回这猫,断不至深夜亲自来此,还请王爷直言。” 君湛仔细打量着叶阮的神色。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本王忽然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想要来问一问叶大小姐!” 叶阮察觉到他的审视,有些不明所以,这一世,他们并无其他瓜葛。“王爷请说,小女必定知无不言!” “本王身边的长意昨日不小心从路过云府,忽然发现深夜时分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云府接走了两个人……” 君湛的声音带着一股惯有的慵懒,但听在叶阮耳中却仿若晴天霹雳。 怎么会? 舅舅和表哥们行事极为小心,即便是深夜也是替表姐乔装了的,如何这般轻易就被人察觉? 只是她心中还是有一丝残余的希望,兵不厌诈,或许他并不知道云府送走的是何人。 君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中的希冀,继续悠然的道。 “本王很是好奇,这云家大小姐明明已经死了……怎么还会活生生的出现呢?叶大小姐在云府停留了这些时日,不知可否为本王解答一二?” 心中那一丝微弱的希望散去,叶阮有些绝望的看向轮椅上的人。 这个人,实在是可怕。 她闭了闭眼,伸手挑开床前的帷幔,连衣服都顾不得披便从床上走下来,直直的跪在君湛身前。 “还请王爷替云府保守秘密!” 君湛挑了挑眉,看着衣衫单薄跪在身前的女子。 “不如叶大小姐先向本王解释一下为何要让那云家大小姐假死?” 叶阮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君湛倒也不着急,只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话。 叶阮藏在袖中的手指紧了紧。 “王爷那天想必也看见了,有人对表姐起了杀心,小女虽然侥幸救回了表姐,但那李姑姑显然并非真正的幕后之人。” “表姐头上便如同悬了一把刀子,不知何时便又要落下,是以才有了假死脱身的这一出!” “还请王爷念在云府满门忠烈,为西林战场厮杀多年,放表姐一条活路!!” 君湛的手细细摸索着木质的扶手,看着跪在身前恭敬朝他拜下的叶阮,语气中不由带了一些嘲讽。 “叶大小姐莫非以为本王是什么良善之人不成,如今我既知晓了这个秘密,云家便可为我刀俎,本王何必为了你的三言两语便放弃?叶大小姐以为自己是什么人?” 叶阮听闻此言心中大骇,不行,绝不能再让舅舅一家再次卷入皇权之争! “王爷,舅舅生性刚烈,即便王爷手中握有把柄,也不足以让舅舅听命于你,王爷就算将此事捅破,也不过是表姐与人私奔罢了,舅舅拼着一身功勋,陛下未必不能开恩!” “不如王爷听听小女的想法。” 君湛闻言眼中的兴味愈发浓烈。 “说来听听!” 叶阮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或许天意如此,终究还是要将她与他绑在一起。 何况既然明知对付君离,他是最好的选择,她又何必再纠结呢?上一世到底也是欠了他一个皇位的。 “臣女愿意代替云家,成为王爷手中的刀!” 君湛的手指微动。“哦?本王倒是很好奇,叶大小姐区区一介闺中女子,凭何能做本王的刀!” 叶阮顿了顿道。“不瞒王爷,臣女虽无才无德,却是神医苏木唯一的弟子!且臣女有把握师傅可以治好王爷的腿疾,不知如此,够不够交换王爷手中的秘密!” 君湛还未开口,他身旁的长意便有些激动的道。 “此话当真?” 听说那神医能生死人,肉白骨,他们如今也正四处寻找此人,只可惜那神医行踪极为隐蔽,一直无所得。 若叶大小姐真是神医弟子,那王爷的腿伤岂不是有希望了? “千真万确,小女定不敢在此事上欺瞒王爷。” 君湛看着叶阮,若有所思。 “你回京已久,但为神医弟子之事却无人知晓,想必其中有什么说不得的原由,如你所说,光凭云雯的事,本王未必能威胁到云家,你大可不必这么快将此事和盘托出,不知这其中是否还有什么本王不知道的缘由。” 叶阮知他心中有疑,微微抬头道。 “王爷英明,臣女确实是有私心,其实便是王爷今日不来,小女自上次见过王爷后,心中便有了投靠之意。” “王爷乃人中龙凤,又深得圣心,若能治愈旧疾,有朝一日必能潜龙在天,小女还想为自己求一份庇护。” “哦~”君湛的声音中有一丝淡淡的蛊惑。 她说要投靠于他?这倒是稀奇。 “叶家虽不是世家大族,但令尊如今也是四品京官,且叶大小姐还有云家在身后支撑,不知有什么是需要本王护佑的?” 叶阮想了想只摆出一副悲愤的模样。 既然决定与他合作,她就得抓住这次机会,尽量先博取他的信任。 “不瞒王爷,我虽是叶家嫡女,但生母早逝,于这府中看似是鲜花着锦,实则举步维艰。” “而且臣女近日才得知,臣女的母亲是被府中如今的当家主母肖氏所害,小女与弟弟也一直被她们母女蒙蔽,在京中留下恶名” “如今小女幡然醒悟,却在府中孤立无援,只求王爷来日若扶云直上,能替小女报仇雪恨,护得我与弟弟平安!” 黑暗中,君湛的眸子透过洒入的月光紧紧的盯着叶阮,似是要从她的眼中瞧出什么端倪,然后他话锋一转,忽而道。 “若叶大小姐仅仅是想获得一份庇护,手中又有神医这个筹码,叶大小姐何不直接与我那三皇弟合作,如今京中谁人不知,我那三皇弟如今如日中天,听闻大小姐与我那皇弟还有过一份机缘,你又何必舍近求远,求我庇护?” 叶阮压低了声音,挥去听到君离名字时心底泛起的恶心。 “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的情谊孰重孰轻,小女还是懂得分辨的!” 君湛无法分辨她此刻那声音中的异样究竟是出自什么情感。 “我那三皇弟谦谦君子,向来为京中女子所仰慕,除了权衡利弊,大小姐难道就没有别的什么想法?” 叶阮闻言只当他在试探她的诚意。 “小女以为,论能力相貌,宣王殿下都远不及王爷,至于其他什么想法……小女这副样貌,自然是有自知之明的!” 这是实话,抛去她被爱蒙蔽的双眼,单论相貌,君离便比不过君湛。 况且君离自小便顺风顺水,自视甚高,除去皇子的身份和嘉贵妃为他铺下的路,他的能力并不出众。 君湛淡淡瞥了她一眼。 她如今这张脸下掩盖着怎样的绝色她不是没有见过,这所谓的自知之明倒是可笑。 “叶大小姐说起这奉承之言,还是如上次在云府时一般面不改色!” “王爷误会了,不管上次还是今日,小女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君湛冷眼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说着恭维的话,原先的她,可不是这样的。 “好,既叶大小姐言之凿凿,那本王便姑且信你一回,若是你真能请回神医治好本王的腿,本王自会予你所求,只是……叶大小姐可不要让本王失望才是!” 叶阮装作没听到他言语间的威胁,颇有些受宠若惊的道。 “谢王爷,臣女定不会让王爷后悔今日的决定! 君湛不置可否,只摸了摸小七的头,突然没头没脑的道。 “明日醉仙楼新上了桃花酿,叶大小姐若无事,明日午时可前去品尝一二!” 说罢他便朝身后的长风长意挥了挥手。 “走了!” 叶阮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愣了愣,这人无缘无故提醉仙楼做什么,难道她好酒的名声已经这么响亮了? 不过他既特意说了,去看看倒也无妨。 …… 月色高悬,长风长意一人扶住轮椅的一边,如鬼魅般从叶阮院里的后墙飞身而去,而后稳稳的落于院外。 君湛忽而收敛了脸上的那股悠闲之色,那日在云府时,他便觉得她不对劲,想到她看长意的眼神,和那天看到小七的一样…… 那不是初见该有的神态! 且这时候的她,应该是爱慕着君离,与叶嫣也情同姐妹的。 他这些日子得到的消息亦是如此。 直到云府那日起,她变了! 所以他今日才特意前来试探,没想到结果却如此让他惊讶。 她的所言所行无不说明着,她分明就和他一样,是重生一次之人! 只是今日她的举动却有些让他费解,依着她上一世对君离的爱慕,无论如何她都不该将神医苏木的事告知于他。 还是……她想故技重施,获取他的信任,再替君离除去他这个祸患。 君湛眼中闪过一抹嘲讽。 “长风,告诉长眠和长宁,继续打探苏木的下落!” 长风有些惊讶,方才叶大小姐不是说会帮王爷的吗?难道……王爷不信她? “是!王爷! “王爷,云大小姐笄礼那日,长意说是您不让他出手阻止李姑姑自裁的?” 君湛点了点头。 “属下不明白,这是为何?”长风忍不住又问。 君湛却未再开口,长风只得噤声。 能为了什么,不过是不想让她称心如意,那么快便除去前世最大的情敌罢了! 第15章 往事 次日清晨,半夏睡的迷迷糊糊,还是冬青过来唤醒了她。 “小姐还没起吗?”冬青压低了声音问。 半夏揉着惺忪的睡眼摇了摇头。 昨晚是她值夜,睡在叶阮寝房外间的小床,只是不知为何睡得特别沉。 待清醒过来后她心中一惊,急道。 “糟了,小姐又要挨林嬷嬷训斥了!” 半夏说着忙从床上坐起来,手忙脚乱的穿鞋,只是忽然她又想起来似的停了下来,高兴的咧了咧嘴。 冬青被她这一番怪异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怎么了?” 半夏挠了挠头笑道。 “我忘记林嬷嬷已经被老爷下令送走了,太好了,以后再没有人处处管束着小姐,处罚小姐了。” 冬青微微思索了一下。 “林嬷嬷?可是先前你在云府同我说过的那位从宫中请来的教养嬷嬷?” 半夏点了点头。 “正是,冬青姐姐你不知道,那个林嬷嬷规矩可大了,小姐吃穿行卧她都要管,若是小姐有了错处,她便罚小姐抄书,打手心,小姐经常伤了手还要抄书到深夜,要不是小姐自己配的药好,不定要多受多少罪呢!” “还有,她明知道小姐嗜睡得紧,夫人都免了院中所有少爷小姐的请安礼,她却说不成体统,每日一早便叫着小姐起来打扮,去夫人院里请安!” “那时那个毒妇还假惺惺的一再同林嬷嬷交代不必如此,看小姐受罚也时常替小姐说话让她不得如此严厉,只是如今我才知道原来她们都是一伙的,亏得小姐以前还念着夫人的好,为了不让她担心,不管那林嬷嬷怎么管教都只听着受着。” 半夏越说越生气,然后又忽然伤心起来。 “那林嬷嬷每日说小姐这不好那不好,这不对那不对,我是小姐回府前半年从街上买来跟在身边的,我最是知道小姐回府前是一个怎么样恣意洒脱的人” “可这回府不到半年的时间,她便变得沉默寡言,总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还把自己关在这府中,除了那个假惺惺的三小姐便再没有和旁人接触了!” 半夏说着眼泪都流了出来,自责的道 “都怪我太蠢了,以为小姐这样都是怪林嬷嬷太过严苛,夫人和三小姐却是极好的,没能看出她们的蛇蝎心肠!” 冬青也没想到大小姐往日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这几天她在云府见到的叶阮仿佛无所不能,她不仅治好了她原先的主子,还算无遗策,让夫人把她们都顺利送入了云府。 不仅如此,她还提前抓住了院里管事李嬷嬷的痛脚,请二公子去当铺取了当票回来。 这样的她,为何会那般轻易的便被人拿捏了? 冬青拿出帕子温柔的替半夏擦了擦眼角的泪。 “好了,你不要哭了,那林嬷嬷不是被送走了吗?小姐也看清了那些人的真面目,以后只会越来越好的。” “我们如今只管办好小姐交代的每一件事,协助卫嬷嬷管理好内院,让小姐没有后顾之忧才是最紧要的!” “你也快起身吧,小姐是主子,睡到什么时候都无妨,我们是小姐贴身伺候的人,还是得拿出规矩来,不然院里的其他小丫头会跟着有样学样!” 半夏听闻此言立马从床上下来朗声道。 “我知道了,冬青姐姐。” 小姐说冬青姐姐稳重,她要多听她的话。 小姐说的一定是对的。 冬青笑了笑,便听到有响动从里间传了过来。 半夏想必是小姐醒了,也忙就着冬青的帕子快速擦了擦眼睛,同她一起走了进去。 叶阮其实从半夏那声惊呼就醒来了。 只是听她们在外面说话,便只静静的躺着没有出声。 冬青与半夏才认识几天,多让她们培养一下感情也是好的。 毕竟半夏向来根据她的喜恶待人处事。 上一世,她不喜欢冬青,她便也连带着对冬青态度不好,两人相处的很不和睦。 只是没想到重活一世,表姐虽然没有死,冬青却还是回到了她的身边。 不错,上一世随她嫁入景王府的,除了半夏,还有冬青。 原本叶府定的陪嫁是半夏和白芍,怎料白芍却在她出嫁前做了那等下作之事,舅母得知后便让人送了冬青过来。 半夏性子天真烂漫,向来是她说什么便听什么,从不质疑她的决定,而冬青谨慎守礼,心思也透亮。 嫁入景王府后,她偶然发现了她与君离暗中往来,便多次劝说于她,说宣王与叶嫣并不值得信任。 她心中不喜,便疏远了她,只让她去做些粗活不得近身侍候。 也不知后来她留在景王府中,可否因此逃过了一劫。 叶阮看着镜中已经在帮她梳髻的冬青。 “你与卫嬷嬷初来叶府,昨夜睡的可还习惯?” “谢小姐记挂,如今白芍搬了出去,我与半夏同在一间房,半夏将房间整理布置的极好。” “习惯就好,叶府的事情,你有不明白的就多问半夏。” “小姐放心,奴婢知道的!” 冬青的手很巧,不多时一个好看的发髻便梳好了。 她瞧着小姐肤色暗淡,便没有如往常白芍那般往她头上戴太多的头面,只简单的插了一支青玉簪,反而衬得叶阮气色好些。 半夏不由在一旁赞叹道。“哇!冬青姐姐的手可真巧!” 叶阮看着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的半夏笑了笑。 “以后你也要学!” “啊……”半夏苦恼的皱了皱眉。 她自小在穷人家长大,当初也是为了给哥哥治病,才当街卖身被小姐买下,哪里会这么精细的活。 她倒是求着白芍教过,奈何她太笨,总是学不好。 不过为了小姐,她确实得学,否则像上次云府那样,白芍不在,她便让小姐便丢了脸面。 “我知道了小姐,只要冬青姐姐不嫌弃我蠢笨,我一定用心学!” 冬青也笑了笑。 “这些活都是孰能生巧罢了,回头我们唤坠儿来,我教你多练习些便是。” “真的吗?白芍还说我蠢笨没天份,做不来这些事呢!” 叶阮也轻声安慰道。 “傻丫头,这世上啊,没有蠢徒弟,只有不肯用心教的师傅!” “好了,我们去青和院吧!你们记着,如今我们虽然知晓了肖氏那一房的为人,可是现下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都别露了底。” 半夏和冬青应是。 叶阮想了想又说道。 “虽然不能撕破脸,可我也不是要你们忍气吞声” “我毕竟是嫡出的大小姐,肖氏还得顾及着我身后云府,若是有人欺负到头上,只管反击便是!” “我知道了小姐!” 半夏高兴的咧着嘴,以前她同旁人争执,小姐都让她忍让,如今小姐这样,真好! 第16章 求药 叶阮到青和院时,发现今日叶嫣和叶祈宁也在。 这倒是奇怪了,平日可是只有她有这份“殊荣”的。 “母亲,阮儿今日起晚了些,来迟了,还请母亲勿怪!” 肖氏坐在主位上看着叶阮乖顺的模样,笑的极为和蔼。 “无事,先前我就说了,不用你们日日过来请安,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睡些也无妨!” “都是那林嬷嬷非得拘着你来,母亲见她是宫里出来的才敬着她几分,不想她私下竟是那样教你的。” 叶阮只垂下眸去,轻声道。 “林嬷嬷虽然有些道理教的不对,但严师出高徒,女儿如今礼仪还是大有进益的,母亲的一番苦心也不算然白费。” “嗯”林氏满意的点了点头,先前她还觉得叶阮突然变得有些能言善道,甚至在老爷面前摆了她一道有些疑心,如今看她一切如常,也放下些心来。 “还是阮儿懂事!” 懂事?叶阮心中嗤笑一声,面上却不露声色,只将头转向一旁的叶祈宁疑惑的道。 “今日怎么二弟也来了?弟弟不用去书院吗?” 叶祈宁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大姐姐虽然与他相处不多,但每次见她,却总是对他说教,试图管束着他,不像母亲和三姐姐,他想做什么都支持。 “大姐姐,今日我约了些朋友去……交流一下学问,所以向夫子告了假。” 叶阮自然不信他的鬼话,他和那些狐朋狗友在一起能交流什么学问,不过是肖氏有意纵着他不学无术罢了,不过她如今也学乖了,知道一味的管教,只会将叶祈宁推得更远,便和颜悦色的道。 “原来如此,那弟弟出门小心着些。” 见叶阮破天荒的没有说教于他,叶祈宁倒是有几分喜出望外,小鸡啄米的点着头。 “我知道了,大姐姐。” 说完他又兴冲冲的看向肖氏。 “母亲,刚刚说的银子……” 肖氏依旧是一副慈母的模样。“不急,待你在我院用了早膳,再让碧珠同你去账房支取不迟。” 叶祈宁却摇了摇头。 “谢母亲!早膳我已经用过了,母亲和姐姐们一起吃便是,我这便出门了。” 肖氏闻言也不多说,只朝身旁的大丫鬟碧珠招了招手,叶祈宁便高高兴兴的随她出去了。 今日醉仙楼新出了桃花酿,一定极为热闹,他得多准备些银钱,早些去占个好位置。 叶阮看着叶祈宁离开的背影,暗自叹息了一声,在肖氏身旁坐了下来,不一会儿,便有丫鬟端了早膳上来。 站在叶阮身旁的冬青看着下人端上来的餐食,暗自惊讶。 冰糖燕窝羹,吉祥如意卷,玉田香米粥,龙井虾仁…… 数量虽算不上多,却是样样精贵。 叶阮面上却无什么表情。 肖氏娘家本就世代行商,原是江南巨富之家,只是如今商人地位低,肖氏一族才迁到京中来。 肖氏的祖父汲汲营营数十年,花费了大量银钱,肖氏的父亲才得了个外放的小官来做。 只是官虽小,肖氏也算是正经的官家小姐了。 肖氏能在叶府站稳脚跟,除了叶世安看中她生的一双儿女争气,与她娘家源源不断送来的银钱以及她对府中之人向来出手大方脱不开干系。 叶阮才动了下筷子,叶嫣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大姐姐,前些日子我听娘说舅舅家有一个姨母患了头风之症,这病虽不要命,可反反复复的也很是折腾人,不知姐姐可有根治之法。” 叶阮闻言眉心一动。 果然来了! 肖氏这时也配合的看了叶嫣一眼状若不愉的道。 “嫣儿,这头风之症一向是顽疾,从未听说过有根治之法,你大姐姐虽然习医,你也莫要为难于她!” 叶阮是让叶嫣保密师父之事的,是以她也一直装作不知。 当然,她们也肯定不会告诉叶世安。 叶阮见这两人一唱一和不由勾了勾唇。 “母亲说的对,这头风之症确实无法根治,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不过虽无法根治,我这里却有一个方子,可以在头风发作的时候服用,消解疼痛的效果极好!” “真的吗?”叶嫣惊喜道。 这头风之症虽不要命,但最难熬正是每次发作时的疼痛难忍,若能消解疼痛,这病便也不可怕了。 叶阮看着她眼中的喜悦之色只继续不动声色。 “是,只是这方子药性凶猛,得分量适宜才能发挥最佳效果,我需给妹妹的姨母仔细看过才敢将方子拿给妹妹。”” 其实她上一世她给叶嫣是可以根治头风的方子。 只是如今虽不能跟她们撕破脸,却可以利用这件事让叶嫣先栽个跟头收回一点利息。 毕竟她心中清楚,叶嫣的那位姨母只是一个幌子,她真正想讨好的另有其人,而那个人…… 不配! 叶嫣也不做它想,这半年,叶阮给他的方子从未有过错漏,只娇笑着朝叶阮道。 “那就有劳姐姐了,我回头就去通知姨母!” 叶阮眼中却闪过一抹促狭,正了正色后,颇有些担心的开口道。 “小事而已,不过先前妹妹问我要过不少方子,母亲娘家之人似乎经常有人会得一些顽疾。” “会不会是府中生了什么脏东西,母亲还是提醒一下,请家中人做场法事为好!” “否则这样下去实在让人忧心!” 肖氏闻言面色一顿,嘴角几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倒像是诅咒她娘家一般,只是见叶阮那认真的眼神,她也不作它想,只讪笑道。 “阮儿说的也有道理,母亲会让人注意一二的。” …… 叶阮在肖氏房中用过早膳后,便带着半夏和冬青出了门,西林的民风开放,女子出门亦不用诸多忌讳。 半夏坐在马车旁朝外看了看。 “小姐,我们不是出来采购药材的吗?这个方向好像不对!” 叶阮只瞥了一眼窗外,轻声道。 “我们先去一趟醉仙楼!” 如今已经接近午时了,她得去看看这醉仙楼有什么东西,值得让那人特意提及。 半夏闻言却苦了一张脸。 “啊……小姐,今日是醉仙楼桃花酿上市的日子,你不会……又要去喝酒吧!” 醉仙楼是京都最大的酒楼,这推出新品的风声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她自然知道。 “小姐,您在云府醉酒醒来后,不是说以后尽量少碰酒了吗?如果您实在忍不住,不如我和冬青姐姐买回府中,我们自己在家中喝吧!” 上次小姐姐云府那样子她还心有余悸。 说到底这都怪小姐的师父。 别人家的师傅为人师表,都是一本正经的。 可这苏神医除了教小姐医术,还把这贪睡嗜酒的习性也传给了小姐。 传便传吧,能如他一样千杯不醉也不错,可偏偏他只传了一半,那酒量却是一点都没让小姐学到! 这不是害人嘛。 她倒不是反对小姐喝酒,只是怕小姐喝多了在外面丢丑。 毕竟小姐现在的名声可不好…… 叶阮看半夏像个老妈子一样苦着一张脸,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抿嘴笑了笑,轻轻拧了拧她有些圆的小脸。 “你放心,你家小姐今日是去办正事的,绝对滴酒不沾!” 半闻言夏这才松了一口气,高兴的点了点头。 轿辇很快便停在一个三层高的酒楼前,气派无比。 叶阮方进门就有人殷勤的上前询问。 “请问小姐可有预约?” “没有,今日二楼雅间可还有位置”半夏上前应声。 那小二客气的道。“不好意思三位,今日醉仙楼推出了桃花酿,所有二楼雅间的位置都定出去了,已经没有空位了!” 半夏闻言不由皱了皱眉。“那三楼呢?” 小二有几分抱歉的道。“今日不巧,三楼被贵客包下了一整层,恐怕只有劳烦几位改日再来了!” 叶阮闻言倒也没有太多的失望之色,只带着半夏和冬青转身准备出门。 不过几人方走到门口,便有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迎了上来。 “请问可是叶府大小姐?” 叶阮闻言心中疑惑,她自回到京都在几次宴会中出了丑后便更不喜出门,不知这管事为何识得自己。 “正是!” 那管事闻言极为恭敬的道。“有人为小姐安排了二楼的雅间,请小姐随我来!” 叶阮顿了顿,似想到什么点了点头,随那管事上楼。 余光中,她看见一楼靠近窗口的位置,有五六个少年正开怀大笑的议论着什么。 其中一人,竟是叶祈宁! 原来他今日早上遮遮掩掩的,还管肖氏拿了银子是来了这里,不过眼下她也不想去管他的事,便只脚步不停的上了二楼。 待走进二楼雅间,叶阮一进门便看到里面有一个女子正站于窗前。 那女子这时也听到响动转过了身来,她几步便来到叶阮跟前,朝她见了个礼。“叶大小姐,您来了!” “你是?……”叶阮只觉她身形有些眼熟,细想之下却并不认得。 那女子即刻应声道。“我是景王身边的长意,昨日与叶大小姐有过一面之缘,为方便出行易了容,叶小姐可有印象?” 叶阮这才反应过来,难怪她觉得她身形有些眼熟。 不过长意的易容术还真是出神入化。若她再伪装一下身形,她几乎看不到她原先的影子了。 “自是有的,可是王爷命姑娘在此?” “是!”长意干脆的答道。 “昨日姑娘说有意相助王爷,王爷说既是自己人,便该将所知之事告知于您” “今日王爷命我前来,便是让我带小姐去看一出戏!小姐可愿随我前往?” 看戏?叶阮微有些惊讶,不过她今日来原本也想看看这景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自然不会拒绝。 “自然是愿意的,不知姑娘要带我去何处?” “就在这醉仙楼中,小姐先在此稍候片刻,我布置好稍后会再来请小姐!” 叶阮也不扭捏。 “那便有劳姑娘了!” 第17章 私会 长意离开后,叶阮行至桌边坐下,看着桌上摆放的几道精美点心,不由有些怔愣。 这其中有两道是她前世最喜欢的。 上一世想是叶嫣告诉过君离,他便买了来哄她,当然,是哄骗她嫁入景王府。 她一个失了清白的女子,还能被喜欢的人这般珍视,她当时还感动的不行。 真是可笑的紧。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长意再次走了进来。 “叶大小姐,请随我来。” 冬青和半夏也欲跟上却被长意制止,叶阮示意她们安心便随长意走了出去。 长意带着叶阮由一条暗道行至三楼一个房间。 两人进入房间后,长意便带叶阮行至墙角,将一枚铁制月牙形状的东西嵌入那雕刻的屏风之上。 然后,一个三指大小的圆形的小洞便在墙上凭空出现,墙对面似是被纱幔挡住,虽模糊,但却依稀可见房中一切。 叶阮心中骇然。 若她记得不错,这醉仙楼私下可是君离的产业。 是君离用来打探消息的。 只是怎么如今看这架势,竟是属于景王? 难怪上一世君离一直摸不清景王府的虚实。 叶阮还想说什么,长意便示意叶阮噤声。 不过一会儿叶阮便也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便是开门关门的声音响起。 叶阮小心的朝那洞口望去,便看见一男一女走入了房间。 “君离哥哥。” 一关门,那女子便含羞带怯的唤了君离一声,将脸上的面纱取下。 竟是叶嫣。 今日她着了一身素色衣衫,脸上有些病态的白,只是双唇似是不点而朱,衬得她愈发惹人怜惜。 君离听着这一声娇唤,看着她面纱下的脸也有些动情,伸手便将她揽入怀中。 “嫣儿,这才几日未见,怎的感觉消瘦了许多?” 叶嫣也回抱住了君离,声音中带着一丝泫然欲泣。 “嫣儿虽为了王爷做了违心之事,但雯姐姐死了嫣儿终究愧疚难安,这几日都跪在家中佛堂为雯姐姐诵经祈福,斋戒抄经,希望雯姐姐能原谅嫣儿。” 君离怜惜的摸了摸她的头。 “我知你心善,只是事已至此你又何必自苦,那云雯病痛缠身,原也是活不长的,我们这也算是提前帮她解脱了!” “可是,这毕竟是一条人命,嫣儿心里好怕,也怕王爷觉得嫣儿心狠,对嫣儿生了厌恶之心” 叶嫣说着便伏在君离胸口低低啜泣起来,君离顿时心软的一塌糊涂。 “胡说,这事是本王与母妃的意思,若非你真心心系本王,又怎会愿意为了本王手染鲜血去做这些事,本王又不是那不识好人心的蠢人。” “可是外间的流言传的好难听,嫣儿真不知以后该如何自处。” 想到京中越来越离谱的传言,叶嫣心慌不已,前日连父亲也知晓了,她只安抚父亲说宣王殿下会处理妥当,才稳住了他。 君离见叶嫣这般无助,不由怜惜的道。 “你放心,那李姑姑有一族亲,曾经与云府小公子云麒有过过节,明日他便会自行去府衙认罪说是他窜使李姑姑行报复之举,这流言要散去如今只是时间问题。” 叶嫣闻言心中一喜,没想到君离哥哥这么快便找到了替罪羊,她抬起头仰视着君离,眼中满是爱慕和依赖。 “王爷真厉害,这么快便想出了解决之法!” 君离看着她那娇美的小脸,心中一动,低头便想朝她那唇瓣亲吻而去。 只是他的嘴唇才刚刚碰触到她的,叶嫣便侧头躲了过去,娇声道。 “王爷,嫣儿不是那种不自爱之人” 君离只觉更加心痒难耐,却也只得停下。 “本王知道,是本王唐突嫣儿了!” 叶嫣重新埋首自君离怀中,随即又有些忧心的道。 “王爷,这次折损了李姑姑,贵妃娘娘可有心生不满?” 君离的眉头顿时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嫣儿,母妃重新为我挑选了正妃人选!” 叶嫣闻言愣了愣,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气恼,怎会这么快? 她不动声色的继续埋首在君离怀中,掩去眼中骤然浮现的狠戾之色。 “贵妃娘娘为了殿下这般殚精竭虑,真是让人动容,只是……嫣儿能知道贵妃娘娘为殿下挑的是哪家小姐吗?” 君离只微微叹息了一声。 “是许太傅府上嫡出的二小姐许子衿!” 太傅府?叶嫣暗自掐了掐手心,去了一个将军府,又来了一个太傅府,这来来去去,她不过是为她人做嫁衣罢了! “王爷可答应了?” “嫣儿,母妃之命,我哪有反抗的余地,你放心,纵然娶了正妃,你在我心中也是最重要的。” 叶嫣知道君离最喜欢恭谨柔顺的女子,纵然心中不满,也只好乖顺的道。 “嫣儿知道王爷的心意,也知自己的出身配不上王爷!” “只要王爷心中有嫣儿,来日身边能有嫣儿的一席之地,嫣儿就心满意足了,只不知王爷与那许小姐的事进行到什么程度了,可有嫣儿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君离见叶嫣这么懂事心中极为熨帖。 “云雯新丧,母妃虽然有心,也不好太早向父皇提及,可能还会缓上些时日。” 叶嫣这才放下心。 还好,还有时间,只是她也得尽快行动了,心中想着,她才有些兴奋的朝君离道。 “王爷,嫣儿也有好消息同你说!” “哦?什么好消息?” 叶嫣莞尔一笑。“嫣儿已经想到办法能讨得太后欢心了,到时候说不定能帮上贵妃娘娘!” 君离闻言有些惊讶。 “当真?” 叶嫣肯定的点了点头。“自是当真,太后寿宴之上,我一定给殿下和贵妃娘娘一个惊喜!” 她知道嘉贵妃一直不满意她的出身,可她也知道嘉贵妃一直有一个心病。 就是那皇后之位。 嘉贵妃虽掌管凤印多年,却一直只是贵妃。 可是皇上向来孝顺,若太后开口,他定会听从,所以嘉贵妃这么多年来一直想讨得太后欢心,只是太后一直对她淡淡的。 她从君离口中得知了不少太后的事,也想到了办法能得了太后青睐。 他相信只要她能攀上太后这棵大树,嘉贵妃也一定会对她另眼相看的。 君离见叶嫣这般笃定也很是高兴,揽着叶嫣在房中坐下,大笑了一声。 “哈哈,好,若真能如此,的确是个好消息” “来,嫣儿,这些都是醉仙楼的新菜式,你多吃些,回府后可不要再为难自己了!” 叶嫣含羞带怯的点了点头。 “谢王爷垂怜!” 第18章 风波 叶阮见君离与叶嫣开始谈风论月,便由长意带着回到了二楼。 回想着叶嫣的话,叶阮心下了然。 今天早上的事,果然是冲着太后去的。 只是这次,她可不会那么轻易让她再踩着她往上往上爬。 她上一世因为同叶嫣游湖落水染了风寒没有参加太后寿宴。 后来叶嫣才同她说,宴会之上太后头风发作,她情急之下便将她给姨母配的方子献给了太后,又因她交待过要对自己的身份保密,她便只好说这方子是她自己研究出来的。 不过叶阮也不明白,若仅凭治好太后头风这一点,断不可能会被太后抬举至那个地步。 她记得太后寿宴一月之后,叶嫣便被封了县主,还时常入宫陪伴太后,一时风头无二! 其中肯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叶小姐可是有什么疑问?”长意见叶阮面露疑惑开口询问。 叶阮想了一下,太后是君湛的祖母,她的事情,他应该也是清楚一二的,于是开口应道。 “确有一事,不知姑娘可否代我问一下王爷太后娘娘的生平?有什么对她重要的人、事、或者物件?” 要在短时间内得到一个人的欢心,还是这世间最最尊贵之人,叶嫣必是还做了什么对她极为重要的事。 “好,待我回去便为小姐转答!” 叶阮见她答得爽快不由笑了笑,只是……也不知景王今日安排这一出是何用意,心中想着,她开口试探道。 “今日还要感谢王爷的安排,否则,我都不知道她们不仅害了我母亲,如今竟然还和宣王勾连在了一起!” 然而长意却不欲多说,只直截了当的说。 “无事,王爷说了既是自己人,自然应当互通有无,今日王爷交代的事我已经办完,便先告辞了!” 叶阮见她这般,知道定是景王交待的,虽然心中仍有疑问,也问不出什么,便点了点头。 “好,我今日原也是要出来办事的,便同姑娘一起出去吧!” 长意倒是没有拒绝,只道了声是,示意叶阮先行。 只是几人方走出门,便听到一楼大堂传来一片嘈杂声。 而且叶阮隐约间还听到那嘈杂声中夹杂着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是叶祁宁! 刚好有小二上来安抚二楼客人,叶阮一问之下才知自己并未听错。 原来是一楼有人谈论云雯的死牵扯到了叶嫣,而那几个公子觊觎叶嫣美貌已久,趁机说了好些下流的话,刚好被一旁的叶祈宁听到,他一气之下便出来与人理论。 言语冲撞之间,竟动起了手来。 那几个公子也不是好惹的,其中还有叶世安的顶头上司吏部尚书曹文元之子曹子昂。 叶祈宁那帮朋友见对方亮出身份,便立刻作鸟兽散。 不过叶祈宁却硬是拼着一股狠劲,从几个人手下伤了曹子昂。 那曹子昂因此愈发觉得丢了脸面,不愿与他罢休。 叶阮带着冬青与长意下楼时便见叶祈宁被几人按在地上打,他身旁随行的书童瑟缩在一旁人群中不曾上前。 下楼时,叶阮余光一瞥,还看到了二楼一间打开又关闭的雅间之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叶嫣的大哥,叶知凡。 想来今日是他带叶嫣来此的,思索间,几人已经来到了楼下。 叶阮抬眼看去,便见那吏部尚书家的公子一脚踢在叶祈宁身上,面露狠色。“刚才不是很硬气吗,怎的现在不出声了?” 叶祈宁此刻嘴角还挂着血,却依旧睁大眼睛瞪着他。 “你们就是打死我我也要说,我三姐姐没有做过的事,你们凭什么污蔑于她!” 曹子昂闻言冷笑一声。“呵,还真是嘴硬,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他说着便又上去给了叶祈宁一拳。 叶阮见着只觉心情复杂,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被人卖了还替人出头。 她们两姐弟还真是一辈子都被人愚弄。 见那曹子昂出手狠辣,叶阮忙越过人群走了过去。 “曹公子,还请手下留情!” 曹子昂听到突然响起的女声回过头去便看到了叶阮,只觉得这女子眼生的紧。 不过她身后虽跟着两个婢女,但那副样貌,却不像是哪个大家养出来的小姐,不用没好气的道。 “你是谁?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曹公子稍安勿躁,我是叶祈宁的姐姐,叶府大小姐叶阮,并非多管闲事。” 曹子昂听到叶阮自报家门,似想到了什么,眼中轻蔑之色更甚。 “哦~原来是这废物的姐姐” “这叶祈宁是个远近闻名的纨绔,没想到这嫡姐也是个无颜女,这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曹子昂说完,他身边的一群公子也跟着哄笑起来。 叶阮却没有情绪波澜。 “公子慎言,我父亲好歹与令尊同僚一场,若将场面闹得太难看,想必公子回家也不好交待。” 曹子昂继续轻蔑一笑。 “是他动手在先,便是说破了天,我也是有理的,你少拿我父亲压我。” 叶祈宁此时虽趴在地上,嘴上却没消停。 “胡说,要不是你们先出言侮辱我三姐姐,我怎会动手,大姐姐,你不用管我,他不过是狗仗人势,不敢真的拿我怎么样!” “曹子昂,你有什么冲我来,你不过是仗着人多罢了,你个只知道躲在人身后的懦夫!” 叶祈宁喊着又挣扎的想站起来,曹子昂见他还敢出言不逊,似被踩到了痛脚,眼中闪过凶狠之色,也顾不上嘲笑叶阮,抬起脚便向叶祈宁胸口踩去。 那一脚势头瞧着极为凶猛,连叶祈宁自己都察觉到了,不由脸上白了白,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只是那一脚最终却没有落下来,长意身影一闪便将曹子昂踢翻在地。 跟随曹子昂的一行人见状即刻放开叶祈宁,上前去将他扶起。 曹子昂有些忌惮的看了一眼长意,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女子,身手快得惊人,今日他未带护卫出行,想来不是她的对手,不由脸色更加难看。 叶阮暗自将手中的金针收起来,看着曹子昂明显被长意震慑的样子适时开口。 “曹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如何?” 她虽不懂武功,但师傅却教了她一招保命的金针刺穴,吓唬吓唬几个纨绔子弟还是可以的,不过有长意在,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曹子昂不死心的又看了一眼长意,却只见她眸光冰冷,让人心中发寒,他思忖了一瞬,只得借着叶阮的话顺坡下驴,对着叶祁宁冷嗤道。 “下次别让我再见到你!” 而后便带着人扬长而去。 叶祈宁朝着曹子昂离开的背影呸了一声,只是一不小心扯动了嘴角的伤口,又龇牙咧嘴了一番。 叶阮见状摇了摇头,让冬青上前将叶祈宁扶起来,走回了二楼。 第19章 教诲 叶阮几人才出去不久,还未结账,因此二楼的雅间此刻还空着。 冬青扶着叶祈宁在椅子上坐下后,叶祈宁有些心虚的看一眼坐在对面一言不发的叶阮。 他忍着身上的痛意,有些尴尬的开口。 “大姐姐,今日谢谢你了!” 早上他还骗大姐姐是与人研习学问,中午便被抓了个正着。 真是倒霉! 叶阮听他说话还中气十足,身上瞧着也都是皮外伤,也懒得管他痛不痛。 “方才他那一脚是想重伤你,你可知道?” “我知道”叶祈宁点了点头“可是是他们中伤三姐姐在前,便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站出来!” 叶阮觉得有些头疼。“你就这么相信叶嫣和肖氏?” 听叶阮言语间似乎对母亲和三姐姐有什么意见,叶祈宁不由皱了皱眉。 “大姐姐,你怎么这么称呼母亲和三姐姐?从前你不是也和三姐姐感情极好吗?是不是舅舅舅母说了什么,让你误会了她们。” “大姐姐,你可千万不能听了外面那些谣言,母亲和三姐姐是何为人,平日如何待我们,我们自己是最清楚的,她们这么好,怎么会害表姐!上次舅母送那些人来,姐姐就不该留了……” 说到这里,叶祈宁忽然看到叶阮身后的长意,这人看着眼生,难道也是云府送来的人? 想到刚才是长意出手救了自己,他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 “总之,姐姐不要相信那些无稽之谈便是!” 叶阮耐心的听他说完才开口道。 “宁儿,你真觉得她们对我们姐弟是真心?” “那是自然!”叶祈宁想也没想便开口应道。 叶阮不由在心中默默的叹息了一声。“那我问你,你方才为了你三姐姐出头置于那般境地,闹得这醉仙楼的人都来围观,无人不知,若她在此,会如何?” 叶祈宁理所当然的道。“自然是会出来帮我的,三姐姐自来疼我,就连我被父亲罚跪时,她都会心疼的流泪,恨不能以身替我,还有大哥,我学业差,在书院被人嘲笑时也是大哥替我出头,若她们知道我被人欺负,必会替我出头!” 叶阮不置可否,只继续问他。 “若我告诉你,你口中帮你疼你,恨不得以身替你的三姐姐和大哥,今日都在这醉仙楼呢?” “胡说,若他们都在,岂会看我被人欺负!” 叶祈宁似有些激动,牵到胸前的伤,疼得他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叶阮见状摇了摇头,抬手指着楼下一辆马车的位置。“你若不信,便留在这里坐上片刻,看看她们究竟会不会出现!我又究竟有没有骗你?” 叶祈宁自然是不信的,口中继续辩解道。 “不可能,定是大姐姐眼花看错了!” 叶阮闻言也不着急。 “你不信我也无法勉强,今日我还有事便先走了,回去我会让冬青给你送些伤药过去!” “你可以继续相信她们,只是若你还当我是你亲姐姐,今日我与你说过的话你便不要讲与她们听!” “你只仔细想想,若叶嫣真心待你,那她除了在你面前哭几声,可曾在你犯错时在父亲面前替你辩驳过?” “若叶知凡真心对你,那每次他为你出头后,你在书院的境遇可曾变好?还是只是换得了别人对他的赞赏?” “若肖氏真心待你,为何她亲出的叶嫣,叶知凡具是名声在外,深得父亲爱护,而你我却声名狼藉为父亲不喜?” 叶祈宁张着嘴还想说什么,叶阮直接打断了他。 “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什么,我也不求你即刻就能改变从小相信的一切,只盼你好好看清今日一切后,能留三分戒备之心,不要一腔真心被人当了傻子” “还有,你那身边的书童可是肖氏指派给你的,平日他也没少撺掇你玩物丧志吧,今日碰到了硬茬,他如今人在何处?你那些所谓的朋友又身在何处?你自己好生想想吧!” 叶阮说完便带着冬青和长意走了出去。 叶祈宁看着叶阮离开的背影有瞬间的愣神。 大姐姐……怎么似乎不一样了? 午后的阳光更甚,醉仙楼的风波散去后,宾客们又开始饮酒作乐,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叶祈宁就那么呆呆的坐在原地,望着叶阮指给他的方向。 他想他不应该这般怀疑三姐姐和大哥的,可是大姐姐那双眼睛太过坚定,让他心中不由想信服。 也罢,他就听大姐姐的,等上片刻又如何?他相信三姐姐和大哥一定不会出现,到时候他还可以替她们向大姐姐解释,是她看错了人。 然而,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两道身影就出现在他的眼中。 那女子虽面纱遮面,但眼中笑意盈盈,是她所熟悉的三姐姐的身影。 她被大哥扶上马车时,两人还说笑着什么,大哥眼中宠溺的看着三姐姐,她们站在一起,仿若天之骄子般耀眼,直晃的叶祈宁身上原不在意的伤,忽然疼痛难忍。 他只能告诉自己,三姐姐和大哥哥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不能现身,并非真的全然不顾他的死活。 第20章 景王府 叶阮带着冬青和长意出了醉仙楼后,长意便向叶阮告辞。 叶阮十分感激的看着长意。 “方才之事,多亏姑娘了” “举手之劳罢了。” 长意随意的摆了摆手便离开回了景王府。 景王府内,君湛正坐在一个棋盘面前沉思,右手修长的手指中捏着一颗黑色棋子。 只是他的对面却并无对弈之人,他余光看见了走进来的长意,却并未有何动作,只继续未完的棋局。 黑白棋子在他的手中轮番落入棋盘。 长意见状似乎也是习惯,只得退至一旁,耐心的静静等候。 王爷不良于行的这些年最大的爱好便是下棋。 只是自他十二岁起,王府请来的先生们便不是他的对手了,所以王爷开始喜欢自己与自己下棋,这棋盘的另一方,也再未有过他人入座。 这么多年来,她看着王爷的背影,只觉得无限孤寂。 王爷年少之时是多么惊才绝艳的人物,却因为那场狩猎,只能居于这一方天地之中。 幸亏五个月前,王爷好像自一场噩梦中惊醒,还打翻了床边的烛台,而他清醒后,看着她和长风的眼光还有片刻的陌生。 然后,王爷开始变了。 从前他对任何事都是淡淡的样子,仿佛这世间已无任何能触动他的事情。 但自那日开始,王爷开始配合他们寻来的医生诊治,甚至还主动寻找神医苏木的踪迹。 另一方面,他开始在京中部署景王府的人手,她们四个暗卫一边惊讶于王爷的变化,一边又为王爷有了生机开始高兴。 这才是当初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该有的样子。 长意思索间,君湛已经自己下完了一盘棋,即刻有婢女上前恭敬的递上帕子。 君湛是有些洁癖的,他仔细的擦过手这才开了口。 “人见过了?” 长意即刻回神上前一步应声道。 “是,王爷!” 君湛将手中的帕子扔回婢女手中的铜盆中,又回到一副慵懒的姿态,斜斜的靠回轮椅之中。 “说来听听” 长意即刻将今日所见无一遗漏,仔细的向君湛回禀。 “依属下所见,叶大小姐不仅对叶三小姐,对宣王的态度也与先前所得消息不一样。” “见他与三小姐亲密,叶大小姐并无情绪波澜,反而……有些恶心的模样,不像是心悦宣王的样子!” 长意见自家王爷没有言语,顿了顿后又继续补充道。 “属下瞧着这叶大小姐目光澄澈,不像是那般阴险之人,应该不会是宣王与嘉贵妃那边安排过来,有意接近王爷的!” 君湛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目光澄澈? 她那双眼睛确实很会骗人! 没有回应长意的话,君湛只沉声吩咐道。 “派人盯着醉仙楼里所有的管事、小厮,连厨房杂役都不能放过,如有什么异动,即刻回禀。” 长意闻言有些不解,只是略略思索片刻,她的眼中便闪过一丝光亮。 “王爷今日令我带叶小姐去看宣王与叶三小姐私会,试探她的态度只是次要,将醉仙楼的真实归属,暴露在叶大小姐面前才是真?” 君湛见长意明白过来,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 醉仙楼往来皆是权贵,用来探听消息最是方便。 且明面上还是属于君离的,所以君离能得知什么消息,实际上都取决于他的授意。 这也是他手中的底牌之一。 她说要投靠于他是真是假。 对君离到底态度如何,便看她会不会将这事告知于他了。 长意这时又开口道。 “王爷,那叶大小姐所问之事?您可否要回应?” 君湛倒是没有过多思索便应了声。 “自是要应,去拿纸笔来。” 这半年来他细心筹谋,朝中也暗自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手进去。 他也已经下定决心这辈子不会再与她有任何的瓜葛。 可是,她竟然也回来了。 她既同样带有前世的记忆,对他而言便是一个不小的隐患。 若她是真的对君离死了心,想离君离远远的,她又知道父皇这一世依旧有可能将皇位传给他。 于是便有心投靠于他,为自己找个靠山,也借他的势找害了她的叶嫣与肖氏一族报仇,求一个庇护,他倒是可以考虑暂时与她合作一番。 毕竟他的腿伤确实得靠她师傅。 可若她还是执迷不悟…… 君湛眉头皱了皱,暂时抛开思绪,快速回忆了太后寿宴上发生的一切,而后很快就将关键的两点写在了纸上,只是其中还混杂了十数条无关紧要的东西。 毕竟如今他已经知道了她是重生一世之人,她却是不知的,他不能做的太过明显,让她瞧出什么端倪。 他相信她定能从前世的微末细节中摸索出其中要害。 第21章 挑拨 叶阮和冬青回到叶府的时候,身后跟着几个药房的小厮,手上还捧着大包小包的物品。 卫嬷嬷见状忙带人迎了上去。 “小姐,怎的置办了这么多东西?” “都是有用的,你们帮我将这些东西都搬去药房。” 叶阮院中特意空了一间屋子,供她平日研习医术所用。 卫嬷嬷闻言即刻带着喜儿坠儿麻利的按照叶阮说的将一切打点好,叶阮见东西都放置好了这才开口询问道。 “卫嬷嬷,着人去问一下,看看二少爷可回府了。” 只是卫嬷嬷却并未出门,而是立刻应声道。 “回来了小姐,二少爷半个时辰前还来过青玉阁寻过您。” “只是二少爷过来的时候脸上不知为何还带着伤!老奴要带他去府医那里看看,他还不让!” 叶阮闻言点了点头,随即从药房中拿了几瓶药交给冬青。 “冬青,你将这些药给二少爷送去。” 冬青即刻应是,伸出手想将那药瓶接过来,只是叶阮的手却忽而收了回去,她想了想才改口道。 “罢了,我同你一起去。”终究是唯一的弟弟,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叶祈宁和叶知凡的院子很近,离叶阮和叶嫣的院子却有些远。 只是叶阮带着冬青终于走到叶祈宁院外的时候,却不见一个下人来迎,叶阮微微疑惑了一瞬,便带着冬青直接走了进去。 待两人走到内院门外时,便有声音自里间传了出来,叶阮仔细一听,竟是肖氏的声音。 而此时的房内,肖氏和叶嫣、叶知凡都围在叶祈宁床边,肖氏正担心的朝叶祈宁道。 “你这孩子,怎的受了这么重的伤却不知会母亲,知凡,快!去将府医传过来。” 叶祈宁只看了一眼叶知凡和叶嫣,推辞道。 “母亲,不用了,大姐姐说会让人送药过来的。” 他从大姐姐院里回来后,便去寻了大哥,不料他与三姐姐也还未回来,他原想休息一下,等到晚膳时再找他们侧面询问一下今日之事。 当然,大姐姐说的话,他不会同她们说,不能让他们之间的误会更深! 而且,大姐姐毕竟是他嫡亲的姐姐,他不能出卖她。 不想两个时辰后,肖氏便带着大哥和三姐姐一起来了,想是院内有下人去报了信。 “胡闹,你这伤势瞧着极重,怎可拖延?” 肖氏只作一副慈母模样,不顾他的反对让人去传了府医。 叶祈宁看着母亲担忧的样子,心中也熨帖不已。“不碍事的母亲,都是些皮外伤罢了,只是瞧着吓人。” “那也得让府医瞧瞧!你年纪小,若伤了根骨可不是开玩笑的!” 而叶嫣听叶祈宁言语中提及叶阮,眼神不由动了动,想到今日醉仙楼的事,可不能让这两人因为此事感情好起来。 “二弟方才说大姐姐会让人送药来,难道二弟受伤之事大姐姐也是知晓的吗?” 叶祈宁见叶嫣一副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好回道。 “是,今日我在醉仙楼与人起了冲突,被人殴打,是大姐姐救了我。” “殴打?”叶嫣惊讶的用手帕掩了掩唇。 “是谁这般欺负与你,二弟弟快说与母亲,定要让府里为你讨个公道!” 叶祈宁的眸色暗了暗,三姐姐她……为何装作不知道? “是吏部尚书家的曹子昂!” 叶嫣闻言似是吓了一跳,她当然知道他这身伤是谁所为,大哥告诉了她,他见叶祈宁与人争执,本想像往日一样扮演一个好大哥的样子。 不料看见那带头之人竟是曹子昂,便退了回去。 曹家可不是他们如今能得罪的起的,况且处理不当,还事关父亲的前程,这个傻子自作聪明与人争执,可别搭上他们惹了父亲不快。 “曹家?这可就难办了”叶知凡也似有些意外的开口。 肖氏闻言却佯装怒气的打断了叶知凡。 “管他是谁,对你二弟下这般重手,就算拼着你与你爹的前途不要,我们也得上门去讨个说法!” 叶祈宁默默的听着他们言语。 这是他惯见的温馨画面。 只是如今不知怎么却像变了味,他的心情没来由有些低落。 “母亲,不必了,是我先动的手,而且事情已经了了,不要因此牵连了大哥和爹爹才好,只是大哥,你今日怎的也回家了?” 叶知凡的相貌在叶家子女中显得略平凡些,只能算中上之姿,但学问却极好。 如今秋闱将近,夫子点了几个平日学识出色的人着重教习,是以哪怕休沐之日,他也在书院中。 叶知凡只看着叶祈宁温和解释道。 “今日外祖家姨母寿辰,我与嫣儿一同去给姨母作寿。” 姨母家?他明明在醉仙楼看见了他们,怎会是去了姨母家呢? 叶祈宁只觉心中又是一沉,大哥也在骗他…… 只是他仍不死心的继续继续追问道。 “一整日都在姨母处吗?” 一旁的叶嫣自然的接过话头,神色如常的道。 “自然,姨母家今日好生热闹,早知便带弟弟一同去了,如此弟弟也不会遭了难,表哥得了一个蛐蛐,听闻难逢对手,二弟弟见了肯定欢喜!” 叶祈宁闻言低下了头,勉强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下次,下次去便是,表哥的蛐蛐定是极好的”。 他这些年的玩乐之事,大多是三姐姐家这个表哥肖冠清所教。 肖氏见叶祈宁声音闷闷的,忙斥了一声叶嫣。 “你弟弟如今受了伤,还说什么蛐蛐?” 只是话锋一转她又道。 “阮儿也真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她怎的扔下你一个人回来?” 叶祈宁只觉心下突然有些烦躁。 “大姐姐说她还有别的事要忙!” 肖氏身边的钱嬷嬷这时忽然插声道。 “夫人,方才有人来禀大小姐回来了,还带了大包小包一堆东西,应是去采买女儿家的些胭脂首饰了,这才没顾得上二少爷。” 肖氏闻言摇了摇头,宽慰的拍了拍叶祈宁的手。 “你大姐姐到底年纪也不大,思虑不周也是有的。” 叶祈宁只是低低点了点头。 因着肖氏将叶祈宁房中的人都谴去罚跪,叶阮在门外听了半晌,见时候差不多了,这才带着冬青走了进来。 “母亲说的是!是阮儿思虑不周了!” 听到叶阮的声音,叶祈宁眼前忽的一亮,抬头向那走进来的身影看去。 “阮儿?”肖氏也有些惊讶的看着走进来的叶阮,没来由的有些心虚。 方才的话,也不知她听到了多少…… 不过这两姐弟向来好糊弄,她也不作它想,只镇定了下心神,拿出一番谆谆教诲的模样来。 “阮儿来的正好!我们方才正说到你呢,你与宁儿毕竟是嫡亲的姐弟,弟弟受了伤,你作为长姐,应以幼弟为先,怎能在他有伤在身时撇了他去采买?” 冬青闻言蹙了蹙眉,方才她们所言她亦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这肖氏言语间无非是想挑拨二少爷与大小姐的姐弟之情。 今日若不是大小姐告知,二少爷不会知道三小姐与大少爷也在场,却对他见死不救的事。 而大小姐救了二少爷的事,不但没得了什么好,反而还可能落一身埋怨。 这叶家果真没什么好人! 她随叶阮进门后,停在叶阮身后便替叶阮接了话。 “夫人,大小姐与二少爷血脉相连,自然忧心二少爷的伤势,今日我们采买之物皆是药材,其中很多都是大小姐为二少爷配药所需,夫人错怪大小姐了!” 当然,这说辞她是编的,大小姐说二少爷多是皮肉之伤,治起来并不费事,但二少爷毕竟年幼,很多表面的功夫,还是得做。 肖氏看了一眼冬青,心道怎么忘了,叶阮身边如今可都是云府的人。 他们姐弟好糊弄,这云府派来的人瞧着可都是人精。 以后行事可得更谨慎些。 “原是如此,阮儿,确实是母亲错怪你了!” 叶阮只笑了笑,假意训斥了一下冬青。 “冬青,母亲也是关怀二弟,并非真心责怪于我,不得无礼。” “是,小姐” 冬青恭敬的回了一声,随即向肖氏行了个礼。 “方才是奴婢急着替大小姐分辩,一时冒犯了夫人,还望夫人勿怪!” 肖氏只大度的挥了挥手。 “无事,你也是忠心为主!我怎会怪你!” “夫人明辨是非,奴婢佩服!” 冬青说着再次朝肖氏福了福,只是话锋一转,她又十分疑惑的道。 “只是夫人,奴婢不明白,今日随大小姐回来的都是药行的伙计,凭那些人身上的衣服都可轻易辨认,怎的夫人身边的嬷嬷却说小姐是去采买胭脂首饰了?”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夫人唆使下人挑拨大小姐与二少爷的关系呢!” 肖氏身边的钱嬷嬷闻言,微微变了变脸色,即刻站出来跪在肖氏跟前。 “夫人,方才门房只说小姐采买了许多东西回府,是老奴自己揣测,这才生了误会,请夫人小姐责罚。” “大小姐。这事是老奴一人的过错,与夫人无关,大小姐不要误会了夫人才是!” 叶知凡见状瞥了一眼叶阮,似有些生气的朝那嬷嬷斥责道。 “钱嬷嬷,你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以后行事还需谨慎些,不得再将这些未经证实的事拿到母亲跟前说嘴!否则平白让人误会了母亲!” 钱嬷嬷似十分惶恐的了磕个头。 “大少爷说的是,老奴知错了!” 肖氏也顺着台阶而下 “行了,你下去吧,就罚你一个月月例,以后不得再犯” 冬青不动声色的看着这几人演完戏,这才道了声“夫人赏罚分明!”,而后退回了叶阮身后,端正的站好,不再言语。 第22章 叶世安 叶阮见状也走到叶祈宁身边,将手中的药瓶放在他床头。 “二弟弟,这些都是外敷的药,你回头寻下人替你涂抹在伤处!” “还有些内服的药,我回头命人煎好给你送来。” 其实原没有内服的药,她制的伤药师傅都夸赞过,只是冬青前面说了,她也只好替她圆上。 “多谢大姐姐。” 叶嫣这时走上前来拉住了叶阮的手。 “听闻二弟说今日大姐姐身边有一个身手了得的女子,现下怎的没见呢?二弟弟说那人一招便制服了那曹子昂呢,嫣儿也好想见识一下这般女中豪杰呢。” 大哥说没见过那女子,母亲听大哥描述也说不是云府送来之人,她得打听一下她的底细。 万一云府还派了什么人在叶阮身边而她们不知,岂不是不知何时便会吃了个闷亏? 叶阮只随意找了个由头。“她是二表哥识得的一位江湖中人,武艺高强,之前在云府有过一面之缘,今日在醉仙楼偶遇,她便刚好出手相救而已!如今人已经走了!” 叶嫣闻言微微放下心来,嘴上却道。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可惜了!” 叶嫣话音刚落,便有明显的脚步声自外间传来,众人看过去,便只见叶世安还穿着官服,便带着小厮气冲冲的大步跨了进来。 想是刚下朝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便赶了过来,他一进门便朝叶祈宁斥道。 “逆子,听闻你今日与曹家二公子动了手?” 他已年近四十,只因叶家门楣不得力,一直在吏部再难有寸进,如今他能坐上这个四品侍郎的位置,还是因着云府的脸面。 只是如今云棠故去多年,这份姻亲关系也不再得力,吏部那几个郎中都虎视眈眈,等着将他从这位置上拽下来。 这叶祈宁自己平日不思进取也罢了,如今还在这里扯他的后腿。 见叶祈宁还躺在床上没有动作,叶世安不由更是气从中来。 “你还有脸躺在这里,还不给我起来,随我去曹府赔礼道歉!” 昔日风光霁月的探花郎郁郁不得志,如今英俊的相貌虽尚存五分,但到底染上了这俗世的戾气。 不知母亲若是还在,会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叶阮心想。 与师父相比,如今的叶世安,除了那张脸,实在没有可取之处。 “父亲,二弟受了伤,并非故意不起身。” 叶阮见叶世安还欲命人将叶祈宁从床上拖起来,抬步便挡在叶祈宁身前说道。 只是叶世安却没有丝毫的反应。“他受了伤也是他活该,平日小祸不断便罢了,今日竟然惹到曹尚书头上去,他是看我这官坐的不稳,还急不可耐的送我一程吗?” 肖氏见叶世安气狠了,这才上前来拍着他的胸膛,替他顺气。 “老爷,宁儿方才已经知错了,您消消气,别与小孩子一般计较” “小孩子?”叶世安似气笑了“他如今已经十一了,知凡十一岁的时候已经通过童生试两年准备院试了!” “他如今连考个童生都不过将将合格,好不容易才进得国字监,他究竟有哪点像我叶世安的儿子!” 想他当年二十岁中举,二十六岁一甲进士及第,何等风光,如今叶知凡也继承了他的聪慧,科举之路走得极为顺畅。 怎的就出了叶祈宁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 叶祈宁听父亲把他贬得一无是处,一时也血气沸腾: “我本就不爱读书,是父亲非要逼我读的,父亲若不认我这个儿子,即刻将我赶出去就是,免得我再丢了叶府的脸面!” “混账!” 叶世安见他不但不知悔改,还顶嘴,顿时怒气更盛。 “来人,请家法!先给我打他二十大板!” 顿时便有下人应声而去,叶祈宁也不怂,猛地从床上起来直直的跪在地上,一副有种你就打死我的作派。 叶阮不由扶额。 这个弟弟还真是……伤脑筋。 “父亲,您方才一进门便只顾斥责弟弟,可有问过弟弟为何与人动手?” 叶世安瞧见再度开口的叶阮,心情不由更加烦躁,连带着因为她礼仪进步了些,刚对她有些改观的心又再度厌烦了起来。 这也是个丢人的! 也不知当时那云棠被灌了什么迷魂药,非要不顾叶家众人的反对将叶阮送去跟那劳什子的神医学医。 那神医连姓名都不愿透露,这医术能高明到何处? 虽然叶氏祖上有医求传承,如今叶府庶出的子女,或是旁支习医者也大有人在。 这也是为了让世人记住,叶家曾为西林开朝曾作出过多少贡献,曾经两朝叶家女为后,又是何等的辉煌。 说不得陛下也要念及这一份情谊。 但叶阮可是嫡女。 还是云氏女所出的嫡女。 这个身份便是连皇子也配得的。 对他的官途更是大有助益。 想到云棠当初送叶阮去学医时的坚决,甚至搬出云家劝说于他,他就恨得牙痒。 现在这叶阮不通琴棋书画便罢了。还长成这副样貌。 别说高攀皇子了,她回来后屡次在宴会上丢丑。 能有门当户对的人家求娶他就烧高香了。 他不禁想,若是嫣儿是云棠所出该有多好。 如今也不至得了宣王青眼,却过不去嘉贵妃那一关。 思及此,叶世安看着叶阮没好气的说道: “这还用问吗?定是他寻衅滋事!” 叶阮闻言只不疾不徐的继续说道: “父亲,今日醉仙楼发生的一切,我亲眼所见,弟弟之所以和曹家公子大打出手,是为了三妹妹,并非有意寻衅滋事。” “若父亲因此带弟弟去曹府赔罪,不是等于向外人承认三妹妹确有错处吗?” “父亲只问说弟弟不像您的儿子,可阮儿以为弟弟此番为了三妹妹出头,不过是遵从父亲往日教导我们的手足之情罢了。” 叶世安闻言一怔。 他方才下朝才进门,便听管家回禀说叶祈宁在醉仙楼喝多了酒寻衅滋事,和曹尚书家的公子动了手,并未提及与叶嫣有何关系。 肖氏见叶阮扯到了叶嫣身上,不由想岔开话题。 “阮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父亲不过是一时之气,我们劝着便是,不会真罚了宁儿去,你怎的还跟着你弟弟一起拱火?” 冬青见肖氏冒了出来,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夫人这话不对,奴婢虽由云府初入叶府,但在府中也常常听闻云夫人说叶府待大小姐与二公子如何如何好。” “但奴婢方才所见,老爷自进门起便不问青红皂白,甚至要对二公子动用家法,对二少爷满脸的伤不闻不问,大小姐不过是为二少爷分明几句,怎么能说是拱火呢?” “方才夫人不是也说,便是拼着大少爷与老爷的前程不顾,也要去曹府替二少爷讨回公道吗,怎的如今也不替二少爷分辩几句,反而一味的责怪大小姐呢?” 第23章 叶知凡 叶世安乍闻叶阮提起叶嫣,正有些怔愣,这婢女又口口声声说起肖氏这番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语。 一时心惊不已。 她说要去曹府问罪? “这话当真是你说的?” 肖氏暗骂了一句这多嘴的丫头,忙在叶祈宁身边跪下。 “老爷,方才我只是见宁儿受伤,心中疼惜,才口不择言的,还请老爷息怒。” 叶世安皱了皱眉。 “那阮儿方才说的,这个逆子是为嫣儿才与人打起来又是怎么回事?” 管家方才可不是如此说的。 他如今因着嫣儿与知凡对肖氏极为宽纵,将府中全权交与她打理。 但他愿意给她体面是一回事,但若她连同府中下人欺瞒到他头上又是另一回事。 否则他一家之主的权威何在? “这……”肖氏嚅嗫着不知如何开口。 叶阮则在这个时候出声道。“父亲,外间关于三妹妹的流言,您应已听说,今日那曹公子便是伙同一群官宦子弟,带头在醉仙楼挑起舆论,中伤三妹妹,还觊觎妹妹美貌,口出污秽之言。” “二弟弟是看不过去,才与人起了争执。” 叶世安闻言不悦的看了肖氏一眼,叶嫣的事他自然知道,但嫣儿说了宣王殿下会处理,让他不必担忧。 只这肖氏如今的胆子却是越发大了。 若嫣儿将来真的有了大造化,她还能将他这个夫君放在眼里吗? 这时,下人也拿着行家法的棍棒和凳子回来了,见夫人与二少爷跪在一处,一时杵在了那里。 二少爷顽劣,被老爷请家法之事,他们是习惯了的。 如今这架势倒是头回见。 叶知凡见父亲看母亲的脸色不善,心知他并是为了叶祈宁,而是因为母亲触犯了父亲的底线。 他可以对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决不允许被人蒙骗利用。 叶知凡想着也上前一步,跪在肖氏身边。 “父亲,今日之事是因二弟所起,起因是三妹妹,母亲又因一时糊涂,说了不智之言,我身为人兄人子,理应替他们领受责罚!” “这二十板子,便由儿子受了,只望父亲消气,不要再追究母亲与二弟的过失。” 叶知凡说要便自顾自的走出房门,趴在了长凳上,一副大义凛然,替人受过的兄长模样。 只是秋闱将近,叶世安哪里舍得打他,不想还不待他开口阻拦,便听叶知凡大声道。 “父亲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还愣着干什么?动手!” 今日这口气,必须让父亲出了,他挨顿板子事小,让父亲与母亲离了心事大。 只是这些他不能说破。 叶府下人对视一眼,又见老爷没有阻止,便依言动了手,叶祈宁见那板子真的落在了大哥身上,一时也慌了神。 “大哥,我自己闯的祸,我自己承担,你如今考期将近,你怎能因我而受伤?” “父亲,打我,还是打我吧!” 大哥果然还是疼他的。 叶嫣这时也走了出来,跪在叶世安面前。 “父亲,大哥与宣王殿下向来交好,与曹府的误会,请殿下斡旋一二,他们定不会再找二弟和父亲的麻烦的” “二弟如今有伤在身,大哥又学业繁重,不论是谁都不能再动用家法,请父亲收回成命。” 叶世安正欲借势命人住手,叶知凡的声音却又传了过来。 “谁也不许求情,父亲说的二十大板,一下也不能少!” …… 院里顿时只剩下板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二十大板打完,叶世安又罚了肖氏一个月禁足便拂袖而去。 肖氏和叶嫣即刻命人将叶知凡抬回他自己的院子,叶祈宁则拿起叶阮给他的伤药就准备跟上去。 只是经过叶阮时他又停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大姐姐,我……” 叶阮心下了然,只对她点了点头道: “你去吧,药回头我再遣人送些来。” 叶祈宁如蒙大赦,急急的向外走去。 大姐姐今日救了她,还在父亲面前多般维护他,他当然是感动的,只是大哥也为他挨了打。 大姐姐对大哥他们好像有成见,他一时也很是为难。 好在大姐姐没有阻止他。 叶阮冷眼看着这一切,只觉这叶知凡可比叶嫣高出不知道几个段位。 上一世叶嫣能成事,少不得她这个好大哥相助吧。 冬青见人都散去,在叶阮身后说道。 “小姐,这叶大少爷的城府可不一般。” “老爷如今瞧着就偏心,大少爷若通过此次秋闱中举,怕是老爷眼里再没有二少爷了。” 叶阮凝了凝眉。 秋闱么?他当然是过了的。 虽然名次并不靠前,但十九岁的举人已是万中无一,甚至比父亲当年早了一年。 在读书方面,不得不说,叶知凡很好的继承了父亲的基因。 当年叶知凡中举,叶嫣又得了太后青眼被封为县主,叶府大宴宾客,父亲和肖氏何等开怀。 想将女儿嫁入叶府的高门大户,也不知凡几。 叶阮想到那番场景,反而轻笑了一声。 “无妨,我与弟弟早便没有父亲了,至于叶知凡,你可有听过登高跌重几个字?” 不知当叶嫣和肖氏将他拖入泥里时。 他还能不能如今日这般情深义重。 冬青见叶阮心中已有成算,便不再多言。 叶阮和冬青回到青玉阁,就吩咐半夏给叶祈宁重新送了药过去。 用过晚膳后,她便去药房。 今日买的药材,多是用来研制女子养颜之物,有了上一世的记忆,她做这些东西轻车熟路。 这一世,这些东西除了用在自己身上。 还得派上更大的用场。 要帮助景王,除了医好他的腿疾,还需要很多很多的银子。 依照她对君湛的记忆,他应是不屑这些黄白之物的。 他如今虽不完全信她,但这些东西,还是提早准备为好。 待叶阮忙完药房的事回到寝房,正准备灭了灯歇下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长意?” 长意朝叶阮拱了拱手。 “叶小姐,日间您让我问王爷之事我已转达,王爷命我带了东西给您。” 说着,她便将一封信交到了叶阮手中。 “这么快?” 叶阮心下一喜,忙接了过来拆开来看。 只见行云流水的字写了整整两页。 想来景王还是用了心的,没有随意敷衍于她。 叶阮将手中的信件仔细琢磨了片刻,几个字就清晰的浮现在她的脑海。 头风之症。 长公主。 花钿妆。 想到如今距离太后寿宴只剩半月有余,叶阮忍住困意,让冬青拿来纸笔写了一封信嘱咐冬青道。 “明日一早,你便亲手将信送去云府。” “是,小姐。” 第24章 布局 半月后,京都已入初秋。 叶阮正坐在妆台前由冬青给她梳着头。 “卫嬷嬷呢?”叶阮开口询问。 “二少爷今日一早便来了,卫嬷嬷如今在外间陪着。” 叶阮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什么又道。“好,我让你送去许府的匿名信可送出去了?” 冬青没有犹豫的看着镜中的小姐。“已经送去了,奴婢是带着帷帽去的,直等到那许家二小姐许子衿出门,才嘱咐一个小乞丐将那信件塞到那许家小姐的贴身丫鬟手上,小姐放心,没人会发现是小姐所为的。” 叶阮满意的笑了笑,见发髻已经梳好,这才带着冬青一起走了出去。 “大姐姐!”叶祈宁见叶阮出来忙迎了上去。 叶阮笑了笑。 “弟弟今日来的真早,身上的伤可都痊愈了?” 叶祈宁不甚在意的道。“早就好了,大哥如今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大姐姐的药极好用。” 叶阮抿了抿唇。“好,那我们走吧!” 今日云府有家宴,叶祈宁自然也是要同去的,叶阮也有心想让他和表哥们多相处一下,培养一下感情。 没得总跟肖氏娘家那些个心存不良,一心想着带歪他的便宜兄弟们玩在一处。 叶祈宁今天似乎很高兴,跟在叶阮身边边走边道。 “大姐姐可有听说,那撺掇李姑姑毒害表姐之人已经抓到并伏诛,表姐的案子已经了了。” 毕竟是嫡亲的姐弟,经过上次的事,叶祈宁对她亲近了很多。 “自是知道”叶阮应了一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也难为了宣王,硬生生从李姑姑远亲中搜罗出那么个人来顶罪。 连云麒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教训过这欺男霸女,并和他结了梁子的人。 叶祈宁见姐姐知道了,忙笑道。“既然事情已经真相大白,那大姐姐与舅母,应对三姐姐误会全消了吧!” 叶祈宁瞥了瞥叶阮的脸色,他想了很久,大姐姐对大哥她们存了芥蒂,应该是从表姐的死开始的。 而如今真相分明,这误会应是消除了吧。 叶阮挑了挑眉“那醉仙楼之事,弟弟这便忘记了?” 叶祈宁只挠了挠头。“我没有!可是那日大哥替我受了罚,三姐也有为我说情,她们心中终究还是念着我的。” “姐姐放心,我也不蠢,你不让我问她们那日之事,我便没有说” “我也知道他们对我说了谎,但究其原因,顶多也不过是想保全自身,不想触怒那曹子昂,毕竟若我们犯了错,还有舅舅可以担待一二,母亲娘家势微,她们多有顾虑些也是有的。” 叶祈宁顿了顿又说。 “我们毕竟是一家人。” 叶阮闻言一时不知该高兴还是头疼。 她这弟弟平日有些乱来,原也不是一味莽撞,而是心有依仗,知道舅舅不会不管他。 叶阮心下叹息。 来日方长吧。 …… 肖氏禁足后,叶嫣也很少出门,大哥同她们讲了利害关系,如今她与母亲都在极力修补父亲心中的芥蒂。 叶阮带着叶祈宁去云府的时候,叶嫣正在肖氏房中,对着铜镜慢慢描着额间的花钿。 片刻后,叶嫣转过身询问肖氏。 “母亲,这个样式如何?” 肖氏认真的端详着,随后应声道。“还是上一个好,这个颜色太过艳丽,与你不大相称。” 叶嫣闻言笑了笑道。 “母亲与我想的一样。” 肖氏宠溺的看着这人比花娇的女儿,不放心的继续叮嘱道。 “明日便是太后寿宴,一切可都准备妥当了?” 叶嫣只信心十足的点了点头。“自然!” “那治疗头风的药应该没有问题吧?” 叶嫣见母亲一脸忧色,不由走到她身边挽住了她的胳膊娇声道。“母亲放心,姨母已经试过了,那方子当真有效,只是那药效要大半日才起效。” “大姐姐说是为了安全起见,将其中一味关键药材减少了用量,我让三叔将那方子改了改,加重了那味药材的份量,又让人寻了两个有头风之症的贱民试了试,她们用过之后过后不过一刻钟便好了,大姐姐也太过谨慎小心了些。” 肖氏听到这里皱了皱眉。 “你们动了那方子,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叶嫣却不以为意。 “母亲放心,为防意外,我们准备呈给太后的方子中,那味药材只加了给那些贱民用过的一半,三叔毕竟是太医院的人,他都同意了,肯定是没事的。” 叶嫣说着顿了顿,想到什么又皱了皱眉道。 “只是这些日子,大姐姐闭门不出,说要研究什么要紧的方子,我想约她出去时,在她院中那个卫嬷嬷那里吃了好几个软钉子,因此没有按计划让她坠湖受凉,参加不了太后的寿宴,到时候不知她会不会说出那方子是出自她之手,坏了我的好事。” 这方面肖氏却是不担心的。 “无事,你都说了,你大姐姐的师傅不愿她显露人前,她要有那份心争强好胜之心,凭她那身本事,这半年早就名声大噪了,哪里轮得到为我们所用!” “只是你大姐姐如今院中的消息是越来越难打听了!” 想到叶阮和她院里那些下人,肖氏便有些来气。 “那云府派来的下人,眼睛着实刁钻,如今我们安排在青玉阁的四个人,只留了一个蠢笨的白芍,也不知是不是太笨没成过什么事,反而没被赶出来!” 白芍原是叶嫣院里的,只因长开后容貌太盛惹叶嫣不喜,这才顺便一同遣过去的。 平日叶阮带着出门,还能更衬得她更加不堪。 不想如今,能帮她监视青玉阁的只剩她一个了。 “母亲不必生气,如今叶府还是母亲当家做主的,父亲又不喜她们姐弟,云府那几个下人纵然看出什么,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肖氏赞同的点了点头。“这倒也是,好了,不说这些了,你舅舅让人送来了些上好的头面,你也一并试试,明日我们嫣儿必定是最惹人注目的!” 叶嫣含笑应声。 …… 另一边,叶阮和叶祈宁到了云府后,便打发叶祈宁跟云麒去玩,自己则和舅母,二表哥在一处说话。 林氏见他打发走叶祈宁不由问道。 “我瞧着宁儿倒是与你亲近了很多,你表姐之事,还不准备告诉你弟弟吗?” 叶阮默了默。 “弟弟心性单纯率直,藏不住事,还是先瞒着他吧!不知我托冬青来拜托表哥的事可有消息?” 云戈点了点头。 “你回叶府之前,应该会有消息传回来” 林氏这时也插声进来。 “阮儿,这事我听你表哥说过,为何你要让这花钿妆再度在京中兴起?” 花钿妆几十年也曾盛极一时,只后来慢慢淡了,如今京中贵女很少再作此妆。 叶阮见舅母疑惑开口道?“舅母可还记得当今陛下的姐姐?” 林氏思忖了片刻。“你是说早逝的朝阳长公主?” “不错,这位长公主额间有一枚很小的胎记,但女儿家爱娇,长公主便日日作这花钿妆遮掩。” “太后极其疼爱于她,只是这长公主命薄,十二岁便去了,宫中之人因怕触及太后伤心事,便都默契的不作此妆,这盛行一时的妆容才在京中贵女中淡去。” “只是如今已过去了三十余年,太后当初的悲伤之情如今恐怕只余思念。” 林氏似有些明白,又不甚明白的样子。 “然后呢?” 叶阮抿了口茶接着道。 “叶嫣明日便是想以此妆,引得太后关注。” 这些事情云戈早就联想到了,只是他也有未解之处。 “光凭一个妆容,恐怕不够” 叶阮笑了笑。 “再加上一个与长公主年龄相仿的少女,为缓解太后头风之症,苦心钻研,终于寻得有效之法的一片孺慕之情呢?” 云戈瞬时了然。 “想必那药是出自表妹之手?” 叶阮与云戈对视一眼,相视而笑,叶阮调笑着的向云戈做了个揖礼。 “表哥聪敏。” 云戈目光微动,也笑着文绉绉的回了个礼。 “不及表妹灵慧” 林氏看着两人打趣,突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 此时,中书令苏家秋日宴。 众多贵女聚在在苏府八角亭中对诗作画。 悬挂在八角亭的卷轴上,点缀着特制的一枚枚精美的干花,有风吹过时,便有干花随风飞舞。 甚是风雅美丽。 忽然,其中一枚干花,正正落在了苏家嫡女苏婉的眉间。 那干花制成十分精巧的形状,白色的花芯,淡黄色的花蕊,衬得本就书卷气十足的苏婉愈发出尘脱俗。 引得一众贵女惊艳不已。 这时,苏府的另一个小一点的少女道: “婉姐姐这样甚美,听闻早年便有花钿妆盛行,不如我们今日也试上一试” 被唤作婉姐姐的女子,点了点少女的鼻尖嗔道。 “就你最爱娇” …… 第25章 花钿美人 八月初七,太后七十大寿。 恰逢秋闱即将开考,京中各家需要备考赴宴的公子小姐都忙碌了起来。 因着太后的寿宴是晚间。 叶家众人先送了叶知凡出门赴考。 此时叶嫣,肖氏、正在和叶知凡在门口话别。 叶世安看着叶知凡似是憔悴了些,心里顿时有些后悔。 去贡院考试条件有多艰苦,他是知道的,那日无论如何应当阻止知凡自领责罚的。 在这关口,有什么比应试更重要呢? 叶知凡在门口站定,向叶世安和肖氏行了个礼。 “父亲母亲,就送到这里吧!” 叶世安点了点头嘱咐道。 “一应物件都准备齐全没有?” 考试一共九天,且吃睡都在那号房之中,三天方能出来一次,若缺了什么东西影响发挥,便因小失大了。 “父亲放心,母亲已经仔细查验过数次了。” 叶世安闻言欣慰的看了一眼一旁的肖氏,瞧着她面色也不若往日红润,想是因着他的处罚心下难安,此时他也有心让叶知凡心安,便朝肖氏道。 “今日宫中还有晚宴,你的禁足便提前解了吧!” 肖氏闻言忙作出一副感动的样子。 “是,老爷。” 叶嫣见母亲解了禁足,心中也是欢喜,她上前一步朝叶知凡道。 “望哥哥此去,一鸣从此始,相望青云端。” 叶嫣今日的计划还是叶知凡出的主意,他自然是知道的,此时他看着叶嫣,言语中颇有深意。 “妹妹今日亦是!” 叶嫣心照不宣的朝他露出了一个真切的笑容,这时,叶祈宁也拉着叶阮从门内赶了出来。 “大哥,还好你没走。” 叶祈宁微喘着气停在众人面前,打破了方才一幅温馨画面。 叶世安微微蹙眉。 “你好生说话,莽莽撞撞成什么样子!” 叶祈宁也没管叶世安,平息了一下呼吸,拿出一个香包递给叶知凡。 “大哥,这是大姐姐为你做的香包。” 叶世安闻言口气不善。 “糊涂东西!你大哥是去参加会试的,带什么香包!” 叶阮见状只得无奈上前替叶祈宁解释道。 “父亲,秋季贡院考生繁多,免不得蚊虫叮咬,这个香包里面放了,金银花,艾草叶、藿香、香薄荷、茯苓、等十数种中药,对驱蚊有奇效。” 大表哥今次也是要参加会试的,昨日他去云府便给大表哥送了一个香囊,这个缺心眼的弟弟看到后,一回来便缠着她也做一个给他。 她被他磨得没法便给他也做了一个,谁知他竟是要拿给叶知凡的。 还打着她的名义。 早知还不如喂了狗。 叶世安闻言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叶知凡也面带笑意的将香囊接了过去,朝叶阮道了声谢,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叶知凡偏清瘦,长相与叶嫣叶祈宁相比要差上一些,只他平日惯会伪装得一副笑脸,看上去倒有几分谦谦君子的模样。 叶阮觉得定是他自己也知道,他不笑的时候总给人一种阴恻恻的感觉。 叶知凡见话都说的差不多了,便开口道。“父亲,时辰也不早,我先走了。” 叶世安只拍了拍他的肩,又鼓励了一番,才让他离开了。 叶知凡走后,叶世安的好脸色便收敛起来,他看了看叶阮道。 “你今日是第一次入宫,要多看少动,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学着嫣儿照做就是。” 可不能将脸丢到宫里去。 叶祈宁兴冲冲的替叶阮应声。 “父亲,大姐姐如今礼仪大有进益,您就放心吧!” 叶世安冷眼瞥了他一眼。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待进了宫就待在我身边,不得私自离开!” 叶世安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也不待两人回话便转身进了府。 都是不省心的! 肖氏见状上来拉了拉叶阮的手。 “阮儿,皇上宽仁,你虽是第一回进宫,也不必太过紧张,我与嫣儿会在一旁提醒的” “谢母亲。” 肖氏含笑道。 “好,那就都回房换装准备去吧,有什么需要的,你们便使人来同母亲说。” 叶阮和叶祈宁又应了一声是,她便带着叶嫣走了回去。 只是待人离开,叶阮看着叶知凡离去的方向,突然朝身旁的叶祈宁道。 “弟弟,我们打一个赌如何?” 叶祈宁闻言不由来了兴致,没想到大姐姐也有这玩乐的心思。 “赌什么?” “你现在偷偷跟上大哥,五里,不,三里路内,他定会扔掉你为他讨的香包。” “怎么可能?大姐姐你别说笑了。”叶祈宁下意识的反驳。 叶阮也不恼。 “弟弟就说敢不敢与我赌吧!” “赌就赌!不过大姐姐,这次弟弟赢定了!”叶祈宁说着就朝叶知凡的离去方向追去。 他今日这般是瞧着大姐姐和母亲她们之间的氛围不似从前那样好了,所以想了个主意缓和。 大哥怎么会扔掉他们准备的礼物呢? 京都的长街很是繁华,叶祈宁身手不错,隐于人群之中倒是不显眼,很快他便追上了叶知凡。 二里! 三里! 四里! 叶知凡心中高兴,大姐姐还说三里路,如今他跟了这么远,大哥不也没扔吗? 果然是姐姐想多了。 想着晚上还要去太后寿宴,他便准备打道回府,叶之凡却突然转道到了一个巷子之中。 叶祈宁心里一咯噔忙跟了上去。 然后他就看见大哥将那个香包自袖中取出,直接扔到了一个木桶内,一副嫌弃的样子。 这个巷子叶祈宁是知道的,那是一间酒楼的厨房后门,这木桶里装的都是客人吃剩的饭菜。 他听到叶知凡身旁的书童问。 “大少爷,这贡院多蚊虫,既这物能驱蚊,扔了岂不可惜?” 叶知凡只冷冷说了三个字: “我嫌脏!” 我嫌脏,我嫌脏! 叶祈宁脑中反复回响着这三个字,想到方才大哥那冷漠的神情,与平日言笑晏晏的样子竟判若两人。 待叶知凡离开,他忙跑去将那木桶中将那香包捡了回来,还好如今时日尚早,这酒楼应还没有营业,是以这桶中只有些剩饭,这香包还算干净。 只是叶祈宁却觉得,心中似蒙了尘。 此刻的叶祈宁失魂落魄,丝毫没有发觉他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人。 …… 叶嫣回到房间,很快便有几个侍女围上来替她更衣梳妆。 今日叶嫣着了一件淡粉色的古纹双碟云形千水裙。 贴身丫鬟红袖正为她仔细梳着一个垂云髻。 肖氏坐在一旁朝另一个丫头嘱咐道。 “丁香,如今入了秋,晚上应是有些凉,去给小姐备上一件披风。” 叶嫣屋中另一位唤作丁香的婢女应了声是。 丁香与红袖是叶嫣身边的两个大丫鬟。 只是红袖是叶嫣奶娘所出,所以平日比丁香更得叶嫣看重。 丁香下去后,肖氏忍不住有些激动的开口。 “你哥哥此去应考,应是十拿久稳的,虽后面还有春闱,但以你哥哥的博学,以后考中进士入仕,只是时间问题。” “若今日你能成功博取太后欢心,让嘉贵妃松了口,哪怕只许你一个侧妃之位,你们兄妹互相照应,以后便是前途无量了。” 红袖已替叶嫣梳完头,叶嫣自己拿起妆台上的笔,开始描画眉间的花钿。 侧妃?她要的可不只是侧妃之位。 她一边仔细的描画着一边笑道。 “母亲往日不是常教嫣儿要沉得住气,今日怎的自己却浮躁了起来!” 肖氏也不生气,只自顾着继续道。 \"我今日高兴,原是我与你父亲先识得的,只因肖府门楣不高,只得眼睁睁看着你父亲娶了云棠那个贱人为正室,我自嫁入叶府以来便四处做低伏小,如今……终于快熬出头了。\" 她虽是叶家主母,但上面还有叶世安和去睿阳老家小住的老太太压着,她不得不谨小慎微。 哪怕心中极为不喜云棠留下的那两个孩子,也只能暗自谋算,明面上不敢真的对她们动手。 可若是嫣儿和知凡有了出息,便是叶氏一族也要高看她三分,她才真正不用看人脸色。 上妆完成,叶嫣听着母亲的话,转过身。 一张娇美的脸,仿若从画卷上走出的花钿美人,只是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母亲安心,我与哥哥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一番心血,待宣王大事得成,令您心烦的那些人,一一除去便是。” 肖氏眼眶热了热,高兴道。 “好,好,母亲便等着那一日。” 第26章 一群花钿美人 太后寿宴定于酉正。 是以申时初,便有赴宴的大臣携家眷陆陆续续进宫。 叶府今日出门的时间不算早,如今马车还候在门外等着肖氏和叶嫣。 叶祈宁耷拉着脑袋站在叶氏安旁边。 叶世安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又是一顿训斥: “今日太后寿宴是大喜,你摆出这副样子是作何,还不给我打起精神!” 叶祈宁这次却没有像往常一般顶上一句嘴,只答了句是便微微站直了身体,只是细看神色仍是恹恹的。 他摩挲着手中的那枚被扔弃又被他捡回来清理干净了的香囊,看向叶阮的方向眼底满是犹疑。 叶阮见他这副模样,心下了然。 怕是真被她说中了,这傻弟弟还想着要不要替大哥隐瞒所以不敢来找她说话呢! 又过了一刻钟,叶嫣才和肖氏从府中走了出来。 叶世安本等得有些不耐烦,但见到叶嫣的时候,那股火气顿时压了回去。 “都赶紧上车,别误了时辰!” 叶阮是和肖氏、叶嫣同一辆马车。 今日叶嫣确实是极美,特别是眉心那抹印记,将她本就白嫩的皮肤衬得肤若凝脂,与坐在另一边皮肤黑黄的叶阮形成鲜明的对比。 “三妹妹今日真漂亮!”叶阮夸赞道。 “姐姐今日气色也很好!”叶嫣心情颇佳的回道。 “妹妹可别取笑我,我如今这副样貌,不给爹爹丢脸便是好的了!” 叶嫣见叶阮那与往常一样一副自卑的模样心情更佳。 这半年她与肖氏联合林嬷嬷对她的精神打压,效果真是好! “姐姐莫要灰心,姐姐不过是因为在外风吹日晒了这么些年,皮肤差了一些,姐姐毕竟是父亲的女儿,咱们叶府的女儿就没有相貌差的。” “待姐姐再在府中将养一些时日,必定是能养回来的,我瞧着姐姐回来不过半年,就已经比刚回府时好了很多了!” 叶阮瞧着她这副佛口蛇心的样子,心中有些好笑。 她可没有忘记,上一世她嫁入景王府四个月后的上元节,她在宫中遇到了已是宣王妃的叶嫣。 叶嫣也是时隔四月第一次见到她,那时她眼中隐藏的,分明是藏也藏不住的杀意和狠戾! 那时自己得了宣王的承诺,为了配得上君离,她在景王府时便用尽了自己毕生所学,将样貌提升。 叶嫣一向重视自己这京都第一美人的称号,如何能容得下她,所以待她被囚冷宫时,她便形若疯狂,迫不及待地毁去了她的脸,唯恐君离真的对她生出什么想法来。 “多谢妹妹的安慰,我也希望如此。” 马车终于行驶到宫门前,此时停靠在宫门前的马车已不多了。 叶嫣方下车,便看到了平日与她要好的礼部侍郎家的嫡女方芷走了过来。 “方姐姐”叶嫣忙迎了上去。 那方芷看清叶嫣的面容时一怔。 “嫣妹妹,你今日这妆容……” 叶嫣见她看着她眉心的花钿,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脱口而出。 “前些日子,我梦到了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我并未见过她,但瞧她额间虽有印记,描绘这花钿遮掩却甚是好看,我便心血来潮学着做了此妆,方姐姐快帮我瞧瞧,可好看?” “嫣妹妹容色无双,自是怎么都好看的。” 方芷夸了她一句,只是脸色却有些怪异。 “方姐姐怎么啦?”叶嫣也看出她有些异样,不由问道。 方芷还欲说什么,只是方家人在这个时候已经在唤她了,她犹豫了一下便先告辞离开了。 叶嫣有些莫名,但很快便将这小插曲抛到脑后,随父亲母亲一起在宫门处接受查验后,进了宫门。 待几人进到宴会大殿之中时,叶嫣顿时知道为何方才那方芷听她所言神色怪异了。 只见宴会主殿之中之中灯火通明,金光浮跃,有宫女侍从不断穿梭其中。 宴席还没开始,各大臣及女眷便四处寒暄,好不热闹。 但这满堂的贵女之中,仅她目光所及见到的,就有十数人作了花钿妆。 肖氏和叶嫣顿时呆愣在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 她精心安排设计的巧合。 还有方才那番准备暗示太后,长公主出现在她梦中的机缘。 此刻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肖氏和叶嫣恍若失神的随叶世安走到安排的座位之中。 吏部侍郎和礼部侍郎的位置相隔不远,叶嫣看见坐在不远处的方芷忙回过神走了过去。 “方姐姐……” 叶嫣顿了顿,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脑中快速措辞一番后才道。 “姐姐可知为何今日这般凑巧,各府这么多的姐妹都作了花钿妆?” 方芷便将昨日中书令秋日宴发生的事告诉了叶嫣。 “昨日许多姐妹都觉这妆容甚是新鲜好看,恰逢太后寿宴,便约着今日一同……” 方芷说着,只觉叶嫣脸色难看至极,便停止了言语。 这叶嫣怎么了,平日她都是一副温软良善的样子且极其守礼。 她爹是礼部侍郎,平日家中规矩也是极严的,是以她才同叶嫣极为合得来,只是此时她眼中的那抹一闪而过的狠戾之色,让她吓了一跳。 仿若不曾识得她一般。 叶嫣见方芷没了声音,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打趣道。 “原是如此,倒是嫣儿消息落后了,还以为自己今日是独一份,能让各位姐妹们瞧个新鲜呢,不想竟成了那井底之蛙了……” 方芷见她言语间皆是坦然,也将方才那抹不适压下。 “虽是相似的的妆容,但妹妹亦是独一无二的” “姐姐这番夸赞,嫣儿都不好意思了。” 第27章 叶祈宁觉悟了? 叶阮在京中没有相好的姐妹。 带着叶祈宁去舅舅舅母那边见了礼后,便只坐在原地冷眼瞧着叶嫣和肖氏变幻莫测的脸色。 实在是初回京中时,肖氏便急不可耐的带着皮肤黑黄,且礼仪也尚未周全她出入各种聚会。 渐渐的便没有人愿意与她交好,她也慢慢淡出了京中的贵女圈子。 “大姐姐!”叶祈宁随叶世安应酬了一圈后便耷拉着脑袋凑到叶阮身旁。 “弟弟怎么啦?” 叶祈宁嚅嗫着不知怎么开口。 “让我猜一猜,想是弟弟今日早间与我赌输了,如今想着如何赖皮?” “才没有!”叶祈宁见叶阮这般说忙大声反驳道。 坐在前排的叶世安回头瞪了他一眼,他才又将声音压低了。 “我岂是那等小人,姐姐只说输了要如何便是,我愿赌服输。” 他不过是不想姐姐因大哥的行为伤心,姐姐虽然嘴上怀疑母亲待她们不是真心,但他瞧着,姐姐跟她们在一起时与往常无异,心里肯定还是在乎她们的。 叶阮抿嘴笑了笑: “那……我想要弟弟有一天能成为我的骄傲。” 叶祈宁闻言愣了愣。 从没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母亲也只说,他是家中幼子,便是贪玩了些也无妨,加上他看到那书上的字时,那字便像活了一样,如一个个个蝌蚪,在他眼前晃,直晃得他昏昏欲睡,他便干脆放纵了自己。 想到这里,叶祈宁五官都皱到了一处。 大姐姐这真是为难到他了。 “姐姐,能不能换一个。” 叶祈宁心虚的小声道。 “弟弟方才不是还说的斩钉截铁吗?怎的这就要食言了?” “不是的,只是我……怕自己做不到。” “没有努力试过,怎知不行?弟弟只需尽力即可。” 叶祈宁只得点了点头。 要成为姐姐的骄傲,就要如大哥和父亲一样,努力读书吧。 叶祈宁咬了咬牙,下了决心,似壮士赴死般回了叶世安身边自己的座位。 他深呼了一口气,突然朝着叶世安道: “爹爹,我以后会好好读书的!” 叶世安仿若见了鬼。 叶阮偷偷笑出了声。 叶家到的比较晚,是以才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开宴的时候。 殿内众人都乖乖的坐回了原位。 不过片刻,众皇子公主便也到了。 当今陛下共有五位皇子,两位公主。 此刻除了景王,都到了场。 君离排行第三,却座于同样封王了的二皇子君辰之前,并无一人觉得不妥。 其声威可见一斑。 然后,便有太监高声道: “皇上驾到!皇太后驾到!” 殿中众人忙起身行礼,高呼皇上万岁,太后千岁。 “众卿平身!” 一个威严又不失和蔼的声音传来,叶阮起身寻声看去,便见西林帝坐于正中央的龙椅之上。 如今他应是四十五岁上下,看上去精神极好,身体也较为强健。 想到前世前那个面色惨白,眼窝深陷,紧紧握着她的手,将临终之言嘱咐于她的人,叶阮只觉愧疚万分。 不过四年的时间,君离为了坐上那个位置,竟将亲生父亲迫害至那般田地。 而她,纵然不知内情,却依旧是他们的帮凶。 这时西林帝高举杯盏,掷地有声的道: “今日太后七十大寿,恰逢秋闱开试,朕与众卿同乐,祝母后福寿延年,祝我西林学子人才辈出,佑我西林国运昌盛,万载长存。” 席间众人忙举杯齐声道。 “祝太后福寿延年,祝我西林学子人才辈出,佑我西林国运昌盛,万载长存” 忆及过往,叶阮只觉心中压抑。 在一片震天的齐呼声中,叶阮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太后坐于皇帝身侧的座位,此刻也是心情颇佳。 待看清场中贵女们的妆扮时,有片刻的失神,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然后便归于平静。 叶嫣远远瞧着太后的神色,心中暗恨,今日这事实在太过凑巧。 接着便是众皇子公主为太后单独献礼的时刻。 只太后这把年纪,又身在高位,有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是以见到那些物件也只是淡淡的。 面上笑意,更多是看着这些孙儿齐聚一堂的高兴。 叶阮瞧着无聊,便又喝了一杯酒。 待几人献完礼,坐于太后下首的嘉贵妃便开口道。 “太后娘娘,今日氛闱甚好,宫中这些表演想必您也看得多了,不如今日让在坐各家贵女们为您献艺庆贺一番如何?” 太后闻言点了点头。 皇帝先前同她说过了,如今除了二皇子娶了正妃,五皇子年幼,其余皇子也都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 皇帝想提前物色一下人选也是有的。 这些事情先前皇帝也都命人透露过风声了,是以今日才有这么多贵女精心妆扮,深怕落于人后。 很快,便有负责今日宴会的女官们前去询问登记。 早有准备的贵女们都踊跃报名。 初秋已是有些冷意了,叶阮方才饮了几杯酒,觉有些头晕,便跟肖氏说要去更衣,想出去走走醒醒酒意。 肖氏此刻的心思都在叶嫣身上,无暇顾及她,只说让她小心些,不要乱走。 于是叶阮便由冬青搀扶着出了大殿。 临近中秋,一轮只微有些残缺的月亮已现出了形状,给宫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 殿内的喧嚣散去,叶阮人也清醒了些。 中秋啊。 想到上一世她失身于景王的那个夜晚,似乎也正是中秋之宴。 那人看上去清心寡欲。 实则……胃口极大。 那紫红的痕迹,遍布她的身体。 叶阮摇了摇头,将脑中那些突然涌现的不堪记忆挥去。 冬青的声音在这时响起。 “小姐,今日殿前献艺,您不参与一二吗?” 叶阮自嘲的笑了笑。 “你家小姐最大的爱好就是睡觉和喝酒,难不成要当众表演一番酒醉不醒不成。” 冬青闻言也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小姐的医术京中无人能及,只可惜小姐太过低调。” 否则也无人能嘲笑小姐无才了。 “我师傅说过,习医是为了造福天下苍生,若名声太盛,只会沦为权利之下的附庸,是以他从不愿意显露于人前,而且,他也是这般要求我的。” 若非与母亲有过一段前缘,他也断不会收她为徒。 不过,这一世,她注定还是要辜负师父所愿了。 若无那些仇恨,重活一世,她也想如师傅一般逍遥于世外,可如今,师傅所授这身本领,却是她为数不多的利器。 “小姐的师傅是有大智慧的人,实是难得!” 叶阮赞同的点了点头。 只可惜,当年他还是输给了父亲。 第28章 不会重蹈复撤 叶阮带着冬青走了一段距离正欲回到宴席之中,忽而一阵若隐若现的萧声划破长夜。 那萧声开始如同夜莺独鸣,轻袅缥缈,几个盘旋之后,声音渐高,涌起一片肃杀之象,而后又归于于凄凉婉转。 叶阮心有所动,不知不觉慢慢寻着那声音而去。 待行至一道宫门前,便见到景王正坐于正院之中对月而奏,依旧是那一袭黑色锦袍,墨色衣带随微风飘舞。 叶阮从不知他后来那双杀伐果断的双手,能谱出这样的曲子。 只是叶阮只停留了片刻,便想带着冬青无声无息的离开,毕竟此处身处内宫中,若被人瞧见,难免惹人龃龉。 不过两人刚转过身,早就发现两人到来的长风便出声唤住了她。“叶大小姐!王爷有请!” 叶阮转身的动作定了定,不得不重新回过身来,带着冬青踏进了那道宫门,上前朝君湛见礼。 “臣女见过景王殿下!” 君湛却并未立刻让她起身,只若有所思的看着叶阮,一双幽深的眸子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叶小姐为何见到本王便走?” 叶阮眉心不禁一跳,这语气…… 她方才什么好似什么都没有做,这又是哪里又惹到他了? 这人似乎比上一世还要难应付许多…… 也是,上一世她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他又受了师傅恩惠,况且他终究毁了她的清白,即便娶了她,心中应也是有愧的。 这样一想,他最初容许她的接近,似乎也并不奇怪了。 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叶阮脸上立刻堆起一丝甜腻的笑容。 嗯,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不跟他一般见识! “王爷大才,萧声有如天籁,小女方才也是被不由自主的吸引而来,只是见王爷方才极为专注,是以不敢冒昧上前打扰。” “且小女今日进宫参宴,若出来太久恐惹出什么是非,这才想尽快离开,并非有意躲着王爷。” 君湛看着叶阮脸上那过于虚假的笑容不由皱了皱眉。 她这重生一次,怎么连性情都变了,这谄媚的一套,究竟是跟谁学的。 他轻瞥了叶阮一眼,并没有准备因此放过她。 “是吗?本王还当叶大小姐是因为承诺之事久无回应,不敢面见于我!” 上次他让人给她送去太后的消息后已经过去许久了,她却再没有丝毫的回音,仿若忘了自己曾说过的话一般,连一个消息都没有传来景王府。 可以说是懈怠至极,所以……她果然是在诓骗于他吧!而且还诓骗的如此敷衍! 叶阮这时顿时明白过来他今日是为何生气了。 这些日子她忙昏了头,虽给师傅去了信,却忘记让人通知他了,他此时又知道了叶嫣与君离的事,自然也会跟着怀疑叶府与她的立场,想到此处,叶阮即刻解释道。 “怎会,其实自王爷找过我的第二日小女便给师傅去信了,只是师傅向来行踪不定,许是今次去的地方远了些,还未收到小女的信件,还请王爷再耐心等待些时日。” “没有及时传达消息给王爷,是小女的不是,请王爷放心,往后若有了师傅的消息,小女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于您!”她如今既决定与他合作,自然不能因为这等小事与他生了嫌隙。 君湛闻言不置可否,只垂下眸子摆弄着手中的玉萧。 “叶大小姐认错倒是快,只不知其中有几句是真!” 叶阮见君湛还是不依不饶,只觉腿都蹲得有些发麻了,必须得做点什么打消他的疑虑才是。 “王爷,虽然师傅那边暂时没有回音,但小女毕竟跟随师傅习医多年,医术虽及不上师傅,但也略有所成,不如小女先替您诊治一番?” “若能早一些对王爷的腿疾有所了解,先行调养着,待师傅回来,治起来也能更快一些。” 君湛看了看她撑不住有些微微发抖的身子,倒是没有继续为难她。 今日本也只是敲打她一番而已。 而且上一世,她确实是私下随苏木一同入景王府替她医治的。 对于他的腿伤,她未必就没有办法!早一日治好这腿伤,他也能早一日成事。 “那便如你所言,起来吧!” 叶阮顿时如蒙大赦的直起身子,待有些酸软的腿恢复些知觉后,便上前几步在君湛身旁蹲下。 “王爷,还请将手伸过来。” 君湛也不扭捏,直接将手放置一旁在轮椅扶手之上。 只是当叶阮那带着些许凉意的手指探于他腕间时,君湛只觉心尖不由自主的颤了颤。 这样的月夜…… 他侧过头,看着蹲在他身侧正低眉垂首,认真替他号脉的女子。 她的睫毛很长,一下一下,似扫在人心间,那双澄澈的眼睛顾盼之间熠熠生辉。 当初她随师傅来景王府替她医治时,正是用这双眼睛看着他,对他说。 “乱叶犹能劲,柔枝不受吹” 虽然她那时的容颜如现在这般,明珠蒙尘,没有展现出后来的绝世风华。 但这双眼睛,却烙印进了他的心中。 他忽然想,上一世中秋夜宴上那杯加了料的酒,其实并不足以令他完全丧失理智…… 察觉到自己有些乱的心跳,君湛不由心中有些烦躁。 明明……已经付出过代价的。 他强自将心中的悸动压下,只是低沉的嗓音中,却还是泄露出些许不自觉的躁动。 “今日之宴,父皇有意为臻选皇子妃做准备,叶大小姐应是也有所耳闻的,只是我此刻瞧着叶大小姐倒是不甚在意。” 叶阮依旧专注的替他把着脉,只轻笑了一声回道。 \"王爷想必是对小女在京中的名声没有耳闻,且小女这副相貌,哪里及得上京中贵女们。” “王爷心跳略有紊乱,还请王爷先不要过多言多思。” 君湛闻言面上几不可见的变了变颜色,随即便噤了声。 叶阮认真替君湛探了脉象,他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要严重许多,也难怪当初西林帝久寻天下名医不得,不过光凭脉象也看不出全貌。 “王爷可否让臣女再看看您的腿。” 叶阮说着便想去拉君湛的袍角。 君湛脸色又是一黑,忙自己动手将轮椅的轮子向后转了两圈。 手下落空,叶阮不由有些疑惑的看向君湛。 见他脸色有些异常,一下也明白过来,这光天化日之下,她一个闺阁女子,去撩男子袍子。 实在是不妥。 她方才只一心想着他的脉象,倒是忘了场合了。 叶阮干咳了一声。 “是小女冒昧了!还请王爷见谅。” 君湛手指细细摸索着手中的长箫。 “也不必急于这一时,便以一月为期吧,若届时神医再无音讯,本王再命人来请叶大小姐,只要叶大小姐不是阳奉阴违便好!” 叶阮见他这般说,也自地上站起来,信誓旦旦的道。 “是,王爷放心,小女对王爷绝无二心!对了,太后之事臣女还未当面感谢王爷。” 君湛对于她的保证并没有什么动容,只靠在椅背上,有些随意的道。 “无妨,小事而已!” 只是叶阮这时又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继续开口道。 “王爷,若小女因一些事情利用了太后,王爷可会怪罪于我?” 虽不知道为何最后太后会联合嘉贵妃谋害西林帝,帮君离夺位。 但对如今的君湛而言,那可是他的皇祖母! 君湛自然知道她要做什么,想到太后,他的眼底快速划过了一丝冷漠。 “我与她并无什么血脉亲情,你想做什么放开手脚去做便是!” 叶阮闻言眸光一动,他与太后……果然是不和的。 难怪当初太后不想他坐上皇位。 只是即便君湛与太后不合,西林帝却和他不同,西林帝虽不是太后亲生,但当今陛下仁孝,天下皆知。 他这般对待太后,不知她如何能做到眼睁睁看着君离毒害于他! 叶阮掩下心中疑惑。 “小女明白了,那小女先告退了!” 君湛应允。 叶阮带着冬青走出门,才发现方才走进的,是先皇后的寝宫。 先皇后离世后,这宫里便再无人入住。 叶阮叹息了声,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只叮嘱冬青道。 “冬青,我与景王之间的往来先不要告诉舅舅舅母。” 冬青应了声是。 其实不用小姐说云夫人也交待过,她既来了叶府,小姐便是她唯一的主子,除非小姐有危险,不然她不会多嘴多舌。 第29章 叶嫣入局 叶阮回到宴席之中时,正有女官宣读下一个献艺祝寿的是叶府三小姐叶嫣。 叶阮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并无人注意到她,而后,她抬眼望去,便见叶嫣的身影出现在大殿中央。 她换了一身白衣,身姿曼妙,青丝墨染,在这朦胧的月光之中,仿若自梦境中走出,她恭敬的朝太后的方向拜下,声音轻缓的道。 “臣女叶嫣,今日准备了一曲云裳舞,恭祝太后万寿无疆。” 太后闻言眉间微动,这云裳舞是她家乡流传的一种的舞蹈,她自十六岁入宫以来,已是许久未见。 这位叶三小姐倒是有心了。 太后应允后,叶嫣便站定在了正殿之中,乐声随即响了起来,只见她舞姿曼妙,时而如轻云般慢移,时而如疾风般旋转。 宽阔的广袖开合间,衬得她如月下精灵,美不胜收。 眉间的花钿更是如点睛之笔。 一舞毕,殿中掌声雷动。 太后也颇有些动容,好像从她身上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她记得朝阳当年,也为她作过此舞。 只是很快,太后便回过了神来,只夸了叶嫣一句,又赏了些东西。 叶嫣心中却甚是不满足,君离说过,这舞是朝阳长公主常跳的。 她原本计划的是太后因此注意到她的妆容问及她,她再顺势说出早便准备好的说辞。 可如今却只得了一句轻飘飘赞扬,转瞬便会忘却。 至于那不痛不痒的玩意更是可笑。 她最不缺的便是这些身外之物。 “谢太后赏赐!” 叶嫣掩下心中的不愉,恭敬的叩谢,只是她却并未起身,而是继续道。 “臣女听闻太后素有头风之症,太后乃陛下之母,亦是西林子女敬仰之人,臣女不愿太后为病痛所苦,因此日夜研读祖辈传下医书,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研制出有效之法。” “今日,小女便将此方献于太后,愿太后今后凤体安康,福寿延年。” 西林帝向来仁孝,闻得此言不由惊喜万分。 太后这头风之症虽不致命,却也是他的一块心病,特别是太后如今上了年纪,几乎每月都有几天被这头痛折磨的下不了床。 太医院送来的药起初还能缓解一二,如今却收效甚微。 他身为人子,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受苦,如何能安,他即刻朝叶嫣道。 “这药方可经人验看过了?” 叶嫣见西林帝如此重视,心中很是高兴。“回皇上,臣女三叔乃太医署之人,这药方已经他验看,且也着人试过药了,只要头风发作时服用,再配以手法,不过两刻钟便可疼痛全消,臣女也是因此才胆敢将此方呈于太后,请皇上、太后放心。” 西林帝龙心大悦。“果真如此神奇?” 这时一名作太医打扮的中年男子也走了出来。 “皇上,此事千真万确!” 正是叶家三房的叶怀远,如今在太医院任职。 “好,叶家果然医学渊源,若这方子真能如方才所言,朕有重赏。” 皇上又夸赞了叶嫣一句,便令人将叶嫣呈上的方子取了过来,随后又朝她道。 “你方才所说手法……” 叶嫣眼中一亮。“若太后不弃,小女愿亲自将这手法教于太后近身之人。” 太后闻言和善的笑了笑。 “难得你一片纯孝之心,哀家如何会嫌弃,明日你便进宫来吧。 叶嫣心中大喜,这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有机会靠近太后,便还有机会,她压下心中的喜悦,再次朝太后拜了下去。 “是,太后娘娘!” 西林帝又赏了叶嫣好些东西才让她退下,连带着叶怀远也一同受了嘉奖。 叶世安左右同僚都道他养了一个好女儿,叶世安心中甚是满意,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叶嫣回到座位时,他还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对着她连说了几个好,她叶世安的女儿,果然是最出色的! 席间更是有许多高门贵子频频看向叶府的位置,连几位皇子都微微侧目。 这叶三小姐不愧是京都第一美人,不仅容貌绝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竟还通晓医理。 虽然是继室所出,身份也低了点,可若这次还能得了太后青睐,将来便不可同日而语了。 堂中的夫人们也暗自为自家子孙们打算了起来。 叶祈宁见叶嫣回到座位上也甚是稀罕的道。 “三姐姐,你原来也同大姐姐一样会医吗?” 叶嫣闻言有些不自然的看了一眼叶阮。“不过会些皮毛,这次多亏了祖上流传下来的典籍和三叔相助。” 叶祈宁眼中放光的夸赞道。“三姐姐真厉害!” 叶嫣再次心虚的瞥了一眼叶阮,唯恐她说出什么来,漏了她的底。“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跟大姐姐是万万比不得的。” 叶阮自然知道叶嫣心中所想,却只笑了笑道。 “三妹妹谦虚了,说到底还是妹妹对太后的一番心意难得!姐姐是万万没有想到此处的。” 叶嫣见叶阮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叶世安听着几人的话语,却有些不屑的白了叶阮一眼道。 “哼,学了那么些年的医有什么用,还不如嫣儿一个半路出家的!” 叶阮懒得理他,只淡淡将目光移向堂中一个位置。 只见大殿靠近前方的位置,许太傅家嫡出的二小姐许子衿正心有所思的望向君离。 她见君离的眼睛一直看着叶府的方向,也顺着看了过来,这一看,便与叶阮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她有些意外的对叶阮颔了颔首,叶阮也回了一礼,两人便都收回了目光。 叶阮只道这也是个痴心错付的可怜人。 只是她如今也只能提醒一二,盼望着她能看清真相后跳出君离这个火坑,改变上一世同她一样的结局。 剩下的,只能看她自己的选择。 又过了一会儿,女官便念到了许子衿的名字。 许子衿也依声行至殿中。 “臣女许子衿见过皇上太后,恭祝太后年年岁岁身长健,岁岁年年春草长。” 许家是书香世家,许子衿的爷爷是当今皇上的启蒙恩师,桃李满天下,许家在西林文臣中声望极高。 太后和皇上待许子衿态度极为亲和。 “子衿如今也到了及笄之年了吧!”西林帝询问。 “回皇上,臣女正是今年十一月及笄。” “太傅如今身体可好。” “谢皇上记挂,祖父如今和祖母在登州老家颐养天年,每每家书传来都言身体康健,言辞之间也颇为开朗豁达,请皇上放心。” 西林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这时,一旁的嘉贵妃也开口朝许子衿道。 “听闻许小姐自小得太傅指点,博览群书,还弹得一手好琴,只是从不喜在人前卖弄,今日不知在座之人能否借太后大寿之喜听许小姐抚琴一首?” 嘉贵妃察觉自家儿子一副心神皆在叶嫣身上,甚是不喜。 宣王如今年少,正是血气方刚之事,她不愿因此伤了与宣王的母子情分,便有心让许子衿出个风头,压一压叶嫣的气焰,叫叶嫣瞧瞧什么叫真正的大家之风。 没得生了个好皮囊,在京中上窜下跳博了个才名,便自以为了不得,生出了些非分之想。 许子闻言衿沉默了一瞬。 她们许家儿女得许太傅教诲,从不愿与人争锋,日常行事也低调,是以她今日原也只准备写一副寿字献与太后聊表敬意。 但想到前些日子收到的一封匿名信件和方才宣王看叶嫣时的眼神,不由心下一动。 “贵妃娘娘有言,子衿自当遵从。” 叶阮见许子衿如此,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 果然,人若没有撞过南墙,是不会回头的。 第30章 生乱 许子衿今日并未备琴赴宴,嘉贵妃便命人搬了自己的凤尾琴来。 许子衿谢过嘉贵妃后,便在大殿中坐了下来。 她一袭水蓝色衣裙坐于琴后,纤细白皙的玉指轻抚琴面,气息恍若已与琴融为一体。 随后,舒缓的琴声便响了起来,许子衿今日弹的是一曲渔舟唱晚,那灵动的琴音下,在座之人仿佛不是身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而是在夕阳的湖水上,乘一叶扁舟,晚风拂面,甚至惬意。 如今西林国泰民安,这一曲倒是十分应景。 一曲毕,席间有瞬时的寂静。 “好!好!不愧是许家教养的女儿”皇帝率先开口。 见西林帝开口,在座的朝臣一时间附和声不断。 许子衿却只不卑不亢的应声道。“皇上谬赞!臣女献丑了!” 叶嫣见许子衿将自己的风头盖了过去,不由将手中的帕子紧紧绞住,脸色极为不好。 这许子衿向来自恃清高,不喜欢参加京中小姐们的聚会,今日却一反常态,还如此深藏不露。 偏这人还是嘉贵妃为宣王看中的王妃。 今日的一切,怎么都隐隐有些不顺! 宴会继续进行着。 不过有叶嫣和许子衿珠玉在前,后来再上场的人,除了中书令家的苏婉一手字画极为出众外,便再无人能溅起什么水花。 只是宴会接近尾声的时候,太后的脸色渐渐不对了。 起初她不想坏了自己的寿宴,辜负皇上一片孝心,想忍着些,只是慢慢的,她只觉头痛逐渐难忍,不得不用手支着头扶于桌上。 “太后,您怎么了?”太后身边的嬷嬷首先发现了异样。 皇上听到嬷嬷焦急的声音,也转过头来。 太后此时已顾不得姿态,这满屋的管弦之声更是让她头痛欲裂。 “母后!”西林帝自座位上站起,走到太后身边忧心忡忡的唤了一声,殿中的朝臣们此时也发现了上座之中的异常,正殿中正弹奏琵琶的贵女也忙停了手。 “皇上,太后这是头风之症又犯了”太后身边嬷嬷忙道。 叶怀远是今晚的当值太医,这时已经走到了太后身边,皇上看了看他,却还是不放心道。 “快!传陆平进宫!” 陆平是太医院院判,一直负责太后的身体。 叶怀远见状神情动了动,他在太医院一直不得重用,今日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皇上,此前微臣与侄女着人试药时制了不少成药,不如即刻拿给太后试试。” 西林帝闻言有一些犹豫,太后的身体一直是陆院判亲自照看的,原是让他先查验一番比较放心。 叶怀远见西林帝迟疑,不由十分笃定的跪了下来,掷地有声的道。“皇上,臣愿担保,” 西林帝见他如此目光闪了闪,今日宫中当值的是叶怀远,此刻宣陆院判前来,还需一些时间,看着太后痛苦的样子,他定了定心道。 “好,那你便将药拿出来给太后一试!叶三小姐也上前来吧!” 叶嫣听到西林帝的传唤,抑制住心中的兴奋之色,疾步走了上去,她以为还要等上一些时日太后才能发现这药的好处,没想到机会这么快便来了,方才被许子衿压了一头,如今正好扳回一城。 她与叶怀一同远服侍太后吃药,一边还故作姿态的用所说的“手法”,替太后按摩头部。 殿中各人都仔细的看向上座的方向,一时间鸦雀无声,大概过了两刻钟,太后果然见好,叶嫣忙凑到她身前悉声询问道。 “太后娘娘,您感觉如何?” 太后刚自疼痛中缓过来,还有片刻的怔愣,她瞧着跟前姿容出众的女子和她额间那枚花钿目露迷茫。 口中忽而喃喃道。 “朝阳……?” 听着这一声,叶嫣只觉心中的激动快要溢出来了。 她原本以为今日这妆是白废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只是还不待叶嫣高兴太久,更大的疼痛突然自太后脑中炸开,她倏然瞪大双眼,当着叶嫣的面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太后!” 太后身边的嬷嬷大呼一声,将太后护在身前。 太后却忽然间连呼吸声都微弱了下去。 “皇上……太后……太后好像不对劲……” 太后身边的嬷嬷看着太后几不可闻的呼吸,方寸大乱。 “怎么回事?”皇帝怒斥了一声。 帝王之怒,还是如此近距离的承受,叶嫣一张小脸吓得煞白。 叶怀远马上上前替太后把脉,待探明太后的脉象,叶怀远只觉浑身如坠冰窖,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皇上……微臣,微臣不知……太后娘娘她……” 皇帝见他这副模样,怒从心起。 “混账!这药是你们所献,如何能不知。” 叶怀远身子瑟缩了一下。“皇上息怒,这药方……这药方是我这侄女拿与微臣的,臣确实着人试过了没有问题,臣真的不知为何太后会如此啊!” 砰的一声,西林帝随手从旁边拿起一个茶盏,砸到了叶怀远身旁。 大殿之中的臣子们顿时也从座位上爬起来,跪了一地。 叶嫣见叶怀远将事情都推到她身上,一时也顾不上同他争辩。 “皇上,这方子一定没有问题,说不定……说不定是其他原因导致的,皇上明察!” 皇帝却不欲再听她们分说。 “来人,将她们二人给我押去刑部大牢,等候发落!” 语落,即刻有侍卫上来抓住了叶怀远和叶嫣。 叶嫣见状心中顿时乱作一片,看三叔这样子,太后怕是不成了,谋害太后可是重罪。 她不能死,不能死。 叶嫣朝君离投去求救的目光,可他明明看见了她的求救,却只立在原地不动。 事涉皇祖母,是父皇的逆鳞,他不敢。 叶嫣心中一凉,再顾不得其他,用力挣脱了侍卫的束缚,跪在地上朝西林帝边磕头边大声喊道。 “皇上,这方子是臣女的大姐姐给的,她是神医苏木的徒弟,她一定能救太后,请皇上再给叶家一次机会!” 皇上闻言眉梢一动,随即朝那将人往下拖的侍卫开口道。 “慢着!先放开她!” 侍卫听命,依言放开了叶嫣,叶嫣顿时如蒙大赦,疾步跑到西林帝不远处跪下。 皇上随之走到叶嫣身前,厉声道。 “神医苏木的弟子?你大姐姐,哪个大姐姐?” 叶嫣连头都不敢抬,只跪在地上看着西林帝明黄的袍角,颤颤巍巍的答道。 “回陛下,是臣女的嫡姐,叶阮” 西林帝闻言目光在殿中一扫,大声道。 “叶阮何在?” 叶阮早就想到叶嫣情急之下会攀扯自己,也想好了应对之策,却没想到她竟然把师傅也交待了出来。 只是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自满殿跪得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走出,跪在正殿之中。 “臣女叶阮,参见皇上!” 皇上瞧着这张极为陌生的脸,眼带疑色。 “你是神医苏木的徒弟?” “是!”叶阮恭敬的应声道。 “献与太后的药方是出自你手?” “回皇上,臣女从未给太后开过任何药方。” 叶阮不卑不亢的答道。 西林帝闻言又看向叶嫣,眼中满是厉色,叶嫣见状顾不得其他,忙不顾仪态的扑到了叶阮身边颤声道。 “大姐姐,是嫣儿错了,是嫣儿一时糊涂,将你开给姨母开的药方献给了太后,你一定能救太后的对不对,你救救她,你救救嫣儿!” 西林帝此刻也听出了端倪,想着此时太后情况危急,陆院判也还未到,除了让眼前之人试一试,似乎别无他法。 “既你们自称是神医弟子,朕便再给你们叶家一次机会,但太后若有个好歹,你们叶家一个也跑不掉!” 叶世安还未从叶阮承认是神医苏木弟子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闻得皇上此言,顿时冷汗直冒,有些急切的看向叶阮。 “阮儿,你一定要治好太后!” 当年那个不修边幅的人,竟然是身医苏木,而这个蠢笨的女儿居然是神医传人,这么大的事,她竟然瞒着他,简直是可恶至极! 叶阮没有看叶世安,只朝皇上福了福。 “臣女遵命!” 第31章 初露锋芒 叶阮上前后,即刻让宫人将太后抬去了一旁的厢房,叶怀远见状灵机一动想跟去帮忙,却碰了个软钉子,被叶阮寻理由拒绝了。 西林帝与朝臣们在正殿中等候着,只剩叶家人还跪在堂中。 西林帝在殿中踱着步,随后冷冷的看了一眼堂中跪着的叶世安与叶嫣冷声道。 “叶卿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 同样的话语,与方才被同僚们夸赞的话一模一样,只是叶世安此刻却如坠冰窖,他颤颤巍巍的朝西林帝瞌了几个响头。 “皇上,今日之事,微臣实在是不知情……若是微臣知道,定不会让孽女行此荒唐之事啊!” 西林帝不悦的挥了挥衣袖。“哼!你最好是祈祷太后无事!” 跪在前方的叶嫣脸色越发苍白。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她的名声,眼看着是全毁了,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陛下,都是臣女的错,臣女不该一时糊涂,只是大姐姐一向告诫臣女,不得对外透露她是神医弟子的身份,臣女也是一心想为太后娘娘尽一份心力,这才只得谎称是自己研究出的药方。” “这方子臣女姨母用过,的确没有任何问题,臣女这才胆敢将此方献上!臣女也不知太后为何会如此,还请陛下息怒!” 跪在叶世安身旁的的叶祈宁闻言面色一怔。 三姐姐是什么意思?是怪大姐姐没有为人臣子之心主动为太后看病? 还是想将这过错都推到大姐姐身上? 似乎有很多话卡在了他的喉咙里,他却发不出声音。 正在这时,云戈自云府的座席上站了起来的。 他长身玉立,温润俊逸的面孔上仿若有淡淡的光晕笼罩。 本如山间清泉般的嗓音此刻却透着一股凌厉。 “皇上,叶三小姐方才所言并无道理,先不论太后的病乃内宫之事,叶大小姐一个回府不足半年的闺阁女子从何处得知。” “若三小姐真的只是想为太后尽一份心力,大可在知晓太后病情后让叶大人上书告知皇上,让叶大小姐亲自为太后娘娘医治,相信太后娘娘和皇上都是明理之人,必不会不顾叶大小姐意愿,将她的身份公之于众。” “叶三小姐却隐瞒真相,借用姨母之身套取药方,将一切功劳都归于己身,方才堂中献药时一番言语感人肺腑,言犹在耳,她到底是真心想为太后娘娘尽一份心力,还是另有所图,大家心中都有数。” “莫非叶三小姐便以为陛下和这满堂的文武大臣都是傻子,任你糊弄不成!” 叶嫣见到突然冒出来的云戈一番犀利的言辞,顿时脸色煞白,忙出声反驳道。 “皇上,臣女绝对没有糊弄您的意思……臣女真的只是想信守对大姐姐的承诺!人无信则不立,我怎能轻易将此事告知父亲,纵然臣女真的有一点私心,也都是出自对太后的一番孝心啊!” 叶嫣言辞恳切,泫然欲泣,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但是一声冷嗤却自又至云府的位置响起,叶嫣只觉心中一颤,便听到云戈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叶三小姐真是能言善辩,你一再提及遵守对叶大小姐的承诺,似乎忘了方才自身安危受到威胁时,是如何毫不犹豫地将受托之事全盘托出,还将自己的长姐推上风口浪尖,叶三小姐所谓的信义,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我……我没有……”叶嫣被戳中痛点,支支吾吾的想再辩解。 叶世安却在这时怒喝一声。 “还不给我住嘴!” 他看着西林帝越发难看的脸色,重重的磕下头去。 “皇上,事已至此,臣万死难辞其咎,如今只希望臣的大女儿能救回太后,将功折罪,若太后……真的出了意外,臣一定以死谢罪!给您一个交代!” 如今叶世安将一切希望都寄托于叶阮,似乎完全忘记了进宫前,他还嫌弃的嘱咐叶阮,要她多看少动,有什么不明白的,就照着叶嫣学。 西林帝怒气未消,只是此刻还挂念着太后病情,倒也未再言语,只暂时按住不发! 堂中恢复寂静,似乎落针可闻。 几个夫人突然想起先前叶三小姐为她们寻来的治病良方,当初那叶三小姐还说,寻得这些方子是如何如何的艰难。 观今日之事,叶大小姐若真是神医苏木的弟子,那这方子…… 她们看向叶嫣的眼神便更加微妙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叶家众人正觉难熬时,叶阮终于回到了大殿之中。 西林帝见她出来立刻紧张的询问。 “太后如何了?” 叶阮微微俯下身去。 “陛下,臣女幸不辱命。” 她倒不是真的想救太后,只是若太后真的死于叶嫣之手,那她和弟弟也会受到牵连。 太后身边的嬷嬷这时也冲皇上磕了个头,心有余悸的道。 “皇上,太后娘娘如今呼吸已经平稳,此刻已然睡了过去。” 叶世安闻言,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浑身都瘫软了下去。 肖氏颤颤巍巍的想去扶他,却被他一手推开。 西林帝听闻太后无事,也将一颗心放了下去,重新回到座位上看着叶阮若有所思的开口道。 “你叫叶阮?” “回皇上,叶阮正是臣女闺名。” 西林帝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既你是苏神医的弟子,为何不愿告知于人?” 叶阮自然不能说师傅是不想她身处漩涡中,被皇权所控。“回皇上,师命不可违,这是臣女师傅的意思,臣女也只是遵从,至于其中缘由,臣女也不知。” 西林帝眼中有一丝亮光滑过。 “朕最后问你一次,你当真的是神医苏木的弟子?今日你救了太后,若此刻坦言相告,朕可以当做你为救家人心切,配合你妹妹假借神医之名,但若此刻你还敢有所欺瞒,便将你一同治罪!” 叶阮恭敬的俯身拜下。“臣女不敢欺瞒陛下!今日之事虽非臣女所愿,但臣女既认下,便绝无反口之说。” 西林帝闻言,眼中那抹光又亮了些。 “好!你救治太后有功,朕自有重赏!至于叶家其他人……”西林帝眸色黯了黯,停顿了下来,似在思考要怎么处置他们。 第32章 惩处 叶嫣见西林帝思考的模样,忙跪爬到叶阮身边。 “姐姐,这方子是你替姨母开的,为何用在太后身上便出了事……太后今日状况一定是其他原因造成,不是因这方子出了错漏对不对!” 叶阮看着叶嫣那似垂死挣扎的样子,只轻轻叹了口气。 “三妹妹,我也想告诉你不是那方子出了问题,可是陛下面前,我怎敢撒谎,何况方才太医院的院判陆大人已经到了太后房中,这些事情他一查便知,实在是……无从抵赖啊!” “那方子我原先开给姨母时便同你说过,其中一味关键的止痛之药虽对抑制头风带来的疼痛有奇效,但万事阴阳相克,过犹不及。” “太后娘娘本就比姨母年迈,这头风之症又是积年顽疾,比姨母的严重许多,加上太后在宫中常年用各种补药温养着,身体向来娇贵,方才我见太后身边的嬷嬷拿过来的你献上的方子,那味药的分量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加重了一些” “这样镇痛的效果确实会增强,但太后的身体如何能承受?这才气血上涌,郁结于脑中昏死了过去……若非及时施针疏通,恐怕今日太后娘娘她……” 叶阮欲言又止,轻轻拍了拍叶嫣抓住自己的手,一副不忍的模样。 “妹妹,你实在糊涂啊!” 西林帝闻言冷哼一声。 “我看她不是糊涂,是利欲熏心!” 叶嫣看了看叶怀远的方向,却见他只是低头装死,心中恨极,为何他就没有发觉这其中的厉害! 简直就是个庸医。 上回他也说那附腑草的毒不会被人察觉,结果还不是被发现了,如今又栽在了他的手上,他到底是怎么当上太医的! 这时肖氏也忍不住跪爬到了叶嫣身边。 “皇上,小女今日虽险些酿成祸患,但她的出发点是好的,并无害人之心,请皇上念在阮儿救了太后的份上,饶过小女这一次吧!” 西林帝却懒得看肖氏一眼,只将目光转向跪在原地的叶世安,沉声道。 “叶爱卿以为如何呢?” 叶世安见太后已经无恙,西林帝面色也缓和了些,不由怀着一丝侥幸心理开口道。 “陛下,今日小女犯下此等过错,臣无可辩驳,只是内子说的也有道理,阮儿既是神医弟子,她能想出有效之方为嫣儿姨母抑制头风之症,必定也可以为太后娘娘再寻良方,还请皇上允许叶家将功折罪,宽恕微臣不懂事的三弟和小女儿!” 说完,叶世安又看向叶阮。 “阮儿,父亲说的对不对,你一定有办法替太后抑制头风之症的是不是!” 叶阮见纵使叶嫣今日犯下如此大错,叶世安还一心想着救她,心中不由冷笑一声。 前世她落到那个境地,父亲却无动于衷,只说她是自作自受,任由叶嫣将她践踏到泥里。 可原来他不是没有父爱,只是对她和弟弟……没有。 西林帝却没有等叶阮的回答,只冷眼看了叶世安一眼。 “叶爱卿平日就是这般治家的吗,今日叶阮救了太后不假,但叶嫣和叶怀远惘顾太后安危,将太后置于那般险境却是事实,如何能将功折罪!你如此赏罚不分,难怪纵得家中之人大胆至此!” 叶世安正欲辩解,一道身影却忽然出现在了殿内,君湛由长风推着从正门进入,语带讥讽的道。 “父皇说的对,吏部乃六部之首,叶大人身为吏部侍郎,协助吏部尚书为父皇掌管官员任免、调动,最是需要慧眼识人的能力,今日见叶大人这般行事,实在难堪大任!” 叶世安闻言浑身一震。 景王这番话,不可谓不重!他忙朝西林帝磕了一个头。 “皇上,臣并非有心偏袒,只是叶家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臣以为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才有方才之言,请皇上明察!” 西林帝看到进来的君湛,目光不由自主的柔和了些许。 “景王说得对,朕也正是此意,这吏部侍郎的位置,本该交给更适合的人去做,曹文元何在!” 西林帝一声令下,一个中年男子自席中迈出,拱手道。 “陛下,臣在!” 他旁边还坐着一个年轻男子,正是当初与叶祈宁动过手的曹子昂,此刻见到叶家落难,他只觉心中畅快! 西林帝的声音继续响了起来。“今日革去叶世安吏部侍郎之职,你回去亲自拟几个人选出来给朕定夺,接替他的职位!” “微臣遵旨!” 曹文元心中也极为高兴,这叶世安空有个好相貌,会读些书,为官却不甚得力,要不是碍着云家的面子,他早就将他拉下来了,刚好他有一个亲信在吏部郎中位置呆了数年,今日陛下倒是成全了他。 西林帝吩咐完曹文元,又看向已经面无血色的叶世安。 “至于你,便去户部报道吧,官降一级,任五品户部郎中!” 叶世安只觉手脚冰凉。 好不容易,他好不容易才爬上这个位置,怎么突然就天降灾祸! 他已经是不惑之年,如今哪有重新开始的本钱,虽只官降一级,但这一级有如天堑,他有生之年,还能再回到侍郎的位置已是不易,何论曾经肖想的三品尚书之位。 但是,他却不敢表现出丝毫的不满,唯恐更加激怒了西林帝,只得重重的跪拜了了下去。 “谢陛下,微臣……遵命!” 肖氏见叶世安被贬官,眼前一黑,几欲晕倒。 完了,这些年的苦心经营都完了,老爷定会恨上她与嫣儿! 这时,西林帝的目光又移到叶嫣与叶怀远身上。 “叶怀远,你医术不精,学术不正,便离开太医院流放边垂五年,做个军医,去边关替朕将士们行医问诊以赎今日之罪,期间无召不得私自回京!” 叶怀远见叶世安都认了命,也只得双目赤红的俯下身去,领命谢恩。 然后,便只剩叶嫣。 只是西林帝看了她片刻,叶嫣毕竟是女子,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处罚。 便看了一眼一旁的嘉贵妃。 “贵妃,这叶嫣如何处置,便由你来定吧!” 叶嫣没想到西林帝没有直接发落他,反而将她交给了嘉贵妃,喜出望外的看向嘉贵妃与君离的方向。 哪怕念着君离哥哥与她的关系,嘉贵妃也会对她轻纵一二吧! 只是嘉贵妃这时的脸色却极其难看。 他陪伴西林帝多年,怎会不知方才他那般神色是在想什么?是以她看向叶嫣的眼神十分不善。 思虑片刻,她便朝皇上道。 “皇上,此女贪功冒进,不如便让她削了发,去静月庵清修五年吧,如此也能好生磨练一下她的性子!” 免得不知天高地厚,将来在君离面前作怪。 这法子西林帝很是满意,只点了点头道。 “既已交于贵妃,贵妃自己看着办便是!” 肖氏闻言,忙抢在嘉贵妃下令之前,朝她跪拜了下去,声泪俱下的为叶嫣求情。 “贵妃娘娘饶命,嫣儿如今年方十三,女儿家的头发何其重要,若要让她绞了头发去静月庵做姑子,跟要了她的命有何分别?将来她回到家中又何脸面面她人的眼光,贵妃娘娘开恩!求贵妃娘娘开恩呐!” 肖氏重重的磕着头,连额角都渗出了鲜血,模样甚是凄惨。 嘉贵妃见状怒道。“荒唐,不过是让她去庙里清修几年,怎的就要了她的命了!若她知道害怕,便不该如此莽撞,险些害了太后性命!” 叶嫣向来对自己的相貌有执念,听到要绞了她的头发,早就吓得似失了魂,直到听到母亲开口,她才清醒过来,再次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君离。 君离在听到母妃说要削了叶嫣的发,也是不忍。 方才事关皇祖母,他才忍住不发,如今,皇祖母已无事,他倒也无需顾忌太多,嫣儿这般容貌,若绞了头发,实在可惜。 “母妃,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女儿家剃发为大不孝,我瞧着叶家夫人如此也是可怜,今日是皇祖母寿辰,不如母妃就大发慈悲,允许叶三小姐带发修行吧!” 嘉贵妃见君离为叶嫣求情心中不喜,却也不好当着众臣的面驳了他的面子。 只冷冷的盯着叶嫣。 “叶嫣,宣王仁慈,这头发今日本宫便给你留着,但你也需记着,你去寺中是戴罪之身,在寺中时必要克守寺规,静心修习!不得再有任何逾矩之举,否则,我定严惩不贷!” 叶嫣闻言心中微微送了一口气,虽然还是得去那静月庵,可能现下能保住头发已是不易,也见好就收的跪拜了下去。 “谢贵妃娘娘开恩!” 西林帝见事情处理完毕,便遣散了众臣,只单独留下了叶阮,说是要单独论功行赏。 第33章 嘉贵妃的怒火 宴席散去后,嘉贵妃带着君离回了凤梧宫。 嘉贵妃自进门,便沉默的坐在屋内,嘴角紧闭,身体也似有些许僵硬。 君离也发现了母妃的异常,小心翼翼的说道: “母妃,可是方才我替叶嫣求情,母妃生气了?今日她也是为了替我们拉拢太后,完成母妃心愿才出了这么大的岔子,还请母妃体谅一二!” 嘉贵妃正一股火气无处发泄,闻得此言更是气急,将手中的杯盏狠狠砸在君离脚边。 “混账!这个时候你还想着叶嫣!” 殿中侍从见此忙退了下去。 君离也吓了一跳,母妃对他向来宽容,怎得今日发了这么大的火。 “母妃,你这是怎么了?儿子做错了什么,还请母妃明示!” 嘉贵妃怒从心起。 “你父皇方才独自留了那叶阮,你难道就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叶阮?父皇不是说要论功行赏吗?她一个小小女子能碍到我们什么事?” “她不能,可是她的师傅能!” 君离也是一惊。 是啊,叶阮的师傅。 神医苏木! “母妃……难道……” “哼!你才想明白吗?是不是这些年过得太安逸,你便以为那把龙椅是你囊中之物,连基本的戒备之心都没有了?” “母妃,儿臣不敢,母妃自小教导儿臣的,儿臣都牢牢记在心中!” 嘉贵妃余怒未消,只讽刺道。 “你牢记心中?我看未必,你如今脑子里全是儿女情长,我看这皇位,你不若还是双手奉给那个贱人的孩子!我们母子便一人一杯毒酒了事!” 君离忙朝母亲跪了下去。 “母妃,都是儿子不好,您别气坏了身子!” 嘉贵妃这才收敛了些怒气。 “你起来!我问你,这叶阮的事情叶嫣可有告诉过你?” “不曾……儿子也是今日才知道的。” “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蠢货!她今日当着你父皇的面将叶阮推到人前,岂非将刀子递到了你大哥手中!若她早些告知你真相,我们除了那叶阮便是,哪里会如今日一样,被打一个措手不及,果真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眼皮子浅,只惦记着自己那点子虚名!” “母妃,那我们现下怎么办,大哥残废了这么些年,就算那苏木来了,应该也不一定能真的治好吧!” 嘉贵妃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你现在知道着急了?还能怎么办,那苏木行踪不定,你父皇当年也不是没有寻过他,如今我们只能等着!” “不管那神医能不能治好君湛的腿,我们都不能冒这个险!只要叶阮真的请了他来,我们便将她们一并除去,永绝后患!” “你让叶嫣和肖氏盯紧了她,有什么消息马上回报,告诉叶嫣,这是我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否则,便是一个妾,她也休想进宣王府的大门!” 至于肖氏一族,就算没有了一个叶嫣,她照样有办法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将银钱奉上。 君离闻言,倒也没有继续火上浇油,只老老实实的应了声是。 “母妃放心,我一定嘱咐她们将此事办好” “母妃也不必过于忧心,如今朝廷六部都有我们的人,且舅舅手握京中兵权,父皇便是真有心抬举君湛,也得顾念着眼前的局势。” 嘉贵妃座了下来。 “你知道就好,这次的事也算给你敲了警钟,你给我老老实实多去与许家二小姐多多接触,我看那许子衿进退得当,心有锦绣,比那叶嫣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难得的是,我今日瞧见她看你的目光,那是有情的。” “许家乃西林望族,许老太傅如今虽然退隐,但朝中文官多是他的门生,你要将他的人脉牢牢掌握在手中!加上你舅舅如今掌管着羽林卫,文武合并,即便将来真有变故,我们手中也有足够的筹码!” 君离这才从地上站起来。 “儿子知道了!” 今日瞧着那许子衿倒是不如传闻中的那般刻板无趣,那一手琴,弹得确实是好。 至于嫣儿,她出身确实不高,反正嫣儿也说了,她不在乎这些,他以后多疼爱她几分以作弥补便是! 嘉贵妃挥了挥手。 “好了,时候不早,你也出宫去吧。” “是,母妃也要好好休息,不要忧思过重,伤了身体。” 嘉贵妃方才敲打君离对他言语重了些,此刻见他还记挂着自己的身体,也软了软语气。 “我知道了,便是为了你的前程,我也会活得长长久久的,我这一路走到这里有多不容易,你也知晓,方才对你严苛了一些,你也莫要记恨于我。” “母妃的一番苦心,孩儿知晓,岂会记恨于您”君离忙道。 “你能体谅母妃的难处,我心甚慰,好了,宫门快关了,你快走吧!路上小心着些。” “是,儿臣告辞!” 第34章 西林帝的嘱托 叶阮告别西林帝从宫里走出的时候,叶家的马车还等在宫门口。 叶家所有人都在。 要是换做平常,叶世安必不会带着一家人在这里等一个他并不待见的女儿。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见到叶阮走过来,肖氏忙迎了上去。 “阮儿,皇上留下你,可说了什么?” “母亲,皇上说我救治太后有功,赏了我些金银之物。” 肖氏继续急急的道。 “你可有听母亲的话,趁机为你妹妹和爹爹求情,你今日救了太后,皇上仁孝,若你开口去求,哪怕不能免罪,能再从轻处罚些也是好的!” 叶阮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 “母亲,你交待我的话,我都一五一十的跟陛下说了,可是……陛下说他一言既出,断然没有朝令夕改的道理,所以……他没有答应。” 肖氏闻言脸沉了下去。 叶嫣方才在宫门外就哭了一场,此刻一双漂亮的杏眼微红,似乎有千般的不忿和委屈。 听得叶阮此言,更是悲从中来。 “母亲,怎么办,难道我真的要去那静月庵吗?那庙里清苦,且我若真的去那鬼地方待上五年,待我回来……这京中哪里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啊!” 叶世安也是心中苦闷。 “哭哭哭,就知道哭!还不都是你自己惹出来的祸事!” 叶嫣从未被叶世安这般严厉的呵斥过,此时也着实被吓了一跳,不由止住了哭声,有些瑟缩的看着父亲。 好在叶世安只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并未再说出别的难听的话来。 叶阮心中冷笑,哪怕叶嫣连累叶世安贬了官,他却还能忍下,也不知这其中有几分是真情,几分是利益纠葛 。 她顿了顿继续说到。 “父亲,陛下虽然没有同意,但是……他却让我办一件事,陛下说若我办得好,叶家今日之事,或可豁免。” 叶世安闻言不由眼前一亮。 “什么事?可是为太后治疗头风之症?” “不是,陛下是想让我请师傅回京,为景王治疗腿疾!” 叶阮声音刚落,叶世安眼中的希冀却即刻褪去,原本因为叶阮的话竖起了耳朵的肖氏和叶嫣,也不由露出一抹失望的神色,只有叶祈宁不明所以的道。 “父亲,这不是好事吗?以大姐姐师傅的本事,说不定真能治好景王,到时候不仅你与三姐姐都没事,反而还是大功一件呢!” 叶世安却未回答。 他如何能不明白治好景王对是多大的功劳,皇上爱重先皇后,便爱屋及乌对景王寄以厚望,若不是景王落下残疾,又怎会有宣王如今的机会。 只是如今叶家可是和宣王坐在同一条船上的,若那神医又真的治好了景王的腿。 那叶府该如何自处? 叶世安眸色深沉,口中却应和的说道。 “确实是好事,那阮儿是如何回答陛下的?” “女儿只说尽力一试,毕竟师傅自几个月前送我回京后便没了音讯,且就算女儿开口,师傅也不一定会答应。” 叶世安微微安了安心,叮嘱道。 “好,这件事关重大,若有新的消息,你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未父。” “父亲,女儿知道的” 几人说完话便上了马车。 叶阮上了马车后看了看又开始落泪的叶嫣,却并没有像平常一样上去安慰。 叶嫣看了看她的神色,只得强忍住心中对前路的彷徨,主动同叶阮搭话。 “大姐姐可是在生嫣儿的气?” 叶阮只继续沉默着,并不接她的话。 “姐姐,嫣儿知道今日是嫣儿不好,不该私自拿了那方子去讨好太后,可是姐姐也知道,我不像姐姐背后有云府做依靠,若想在这京中有个好前程只能靠自己。” “今日将姐姐师傅的事供出,也是身不由己,姐姐便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要责怪于我,好不好?” 叶阮佯装着叹了一口气。 “妹妹今日确实是糊涂,即便你真想讨得太后欢心,也该提前告知于我,难道以我们之间的情分,我还能不帮你不成?这样也不会造成今日的祸事,难道妹妹就以为姐姐这般狭隘,见不得你好吗?” 叶嫣忙摇了摇头,挤出几滴眼泪。 “不是的大姐姐,嫣儿没有这个意思。” 这些日子,因为云府派来的那几个下人,叶阮与她们本就生疏了些,若还因这次之事和她们离了心,脱离了母亲掌控,那她们这半年的心血就就白费了。 叶阮继续有些生气的道。 “那妹妹是如何想的?我师傅再三叮嘱,不得将他的身份泄露出去,今日之事若是被他得知,他说不定会厌弃于我,到时候,我怎么和师傅交代?如今要救你与爹爹,还得靠着师傅呢!” 肖氏见她言语间还想着救叶嫣和叶世安,便知道她还是如往日一般记挂着她们,心中不由松快了些。 “阮儿,你妹妹如今已经受到惩罚了,她明日便要去那静月庵清修,那寺庙何其艰苦,你便不要再同你妹妹计较,原谅她吧。” 叶嫣也走到叶阮身旁,挽住她的胳膊。 “是啊大姐姐,嫣儿保证,以后绝不再犯,有什么事情都如实跟你说好不好,嫣儿想到要离开母亲和大姐姐,独自去那寺庙五年之久,现下真是害怕的紧!” 叶阮看着叶嫣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只觉真该让云麒过来看一下。 舅母那点子功力算什么? 这才叫做演技了得。 只是她眉间却状似松动了些,看了叶嫣片刻,终于是又叹了一口气。 “也罢,妹妹去到个那地方,可要多爱惜自己些。” 叶嫣立刻做一副小女儿姿态,将头埋在叶阮肩膀上 “我就知道,大姐姐还是疼我的。” 第35章 临别 叶家一行人回到府中时已经很晚了,便都先歇下。 只是这一夜,不知多少人失眠。 这是叶嫣第一次离开肖氏身边这么久,肖氏左右睡不着,一大早便起来替叶嫣整理要带的物品。 只是整理着整理着,她又红了眼睛。 “嫣儿,你去了庙里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你毕竟是叶府的嫡女,若真有人胆敢的欺负你,也不要忍气吞声,尽管让红袖回来告诉你父亲与我便是!” 叶嫣此时的神情也十分的不好看,只是碍于父亲在场,她也没有过多言语。 她已经害父亲被贬了官,如今不敢有丝毫不妥的言行。 叶世安的脸色有也有些阴沉,他看着肖氏为叶嫣收拾的大大小小的包袱皱了皱眉。 但想到宣王昨晚派人传来的消息,他又强压下心中的怒气。 虽然这次嫣儿惹下了这么大的祸事,还连累他贬了官,但他想了一夜,如今叶府的将来,他的前程,终究还得靠着宣王以及肖氏所出的一双子女,他也不能做得过于绝情。 宣王毕竟还是对嫣儿有情的。 “好了,你别收了,拿这么些无用的东西还不如多准备些银票实在!” “那静月庵虽是个庵堂,但里面住的毕竟都是人,既是人,便都是有贪念的,到时看情况多打点,日子也能好过些!” 肖氏见叶世安虽口气还是有些严肃,但面上终究还是没有做的太难看,抹了抹眼。 “老爷说的对!我这便让人去多准备些银票给嫣儿贴身带着。” 叶嫣见爹爹过了一夜,似消了些气,也忙走到他身边。 “爹爹,这次都是女儿不好,让您丢了脸面还被贬了官,请爹爹相信女儿,待来日我嫁入宣王府,君离哥哥得登九五,爹爹定能扶摇直上,我们叶家也一定能重现鼎盛之时!” 叶世安叹了口气。 “罢了,其实昨日回来我也想了很多,我在那吏部呆了这么些年,却并未得了曹文元的倚重,如今陛下调我去户部,也并非是一件坏事,说不定那里反而有我一展身手的余地!” 叶世安说着,若有似无的看了肖氏一眼,肖氏的心神一动,也走到叶世安旁边坐下,十分体贴的顺道。 “老爷,那户部是掌管银钱之地,我们肖家虽在别的地方帮不上老爷,但这银钱却是不缺的,老爷若有用的着父兄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叶世安拍了拍肖氏的手,脸色也终于好看了些。 这一点肖氏比云棠好太多了。 云棠虽是云家嫡女,却从不愿意直接出面,借助云家之势替他打算谋划,只说什么他学识渊博,靠自己也能有所作为,也更得人尊重。 这京中为官,岂是靠学识即可的!叶家早不复当初鼎盛之时,如今不过勉强靠他维系着门面罢了! “你能这么想,我心甚慰!” 肖氏又抹了抹泪。 “老爷说的哪里话?老爷是我们叶家的顶梁柱,只有老爷您好了,我们才会跟着好,况且我们可是一家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何须分什么彼此呢?” 叶世安点了点头,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好,如今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吏部交接公务,便先走了,嫣儿,你此去一定要多听你娘交待于你的话,你放心,爹一定会再替你想办法的。” 叶嫣含泪点了点头。 “爹爹,女儿此去,不能经常在爹面前尽孝了,爹爹也要多多保重身体,等嫣儿回来。” “好!”叶世安又看了叶嫣一眼便离开了。 待他走远,叶嫣才收起方才那一副乖巧的样子,脸色阴沉的在桌边坐下。 “还说什么会想尽办法让我离开那个地方,如今他自己都自身难保,哪里能顾得上我?” 肖氏也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就好,若是宣王殿下去看你,你也要多用些心思在他身上,别让人钻了空子,我看那许子衿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与云雯不同,可是嘉贵妃自己看中的人!” “你生的这副好相貌,必不是池中之物,只要你牢牢抓住宣王,将来必定还有出头之日! 想到昨日在寿宴上大出风头的许子衿,叶嫣眼中的狠戾之色更甚。 这许子衿的确是比云雯难对付多了。 早知道还不如让云雯那个病秧子先占着宣王妃的位置,左右她本就是活不长的,君离哥哥和嘉贵妃又都不喜欢她,她将来要动什么手脚也没那么多顾虑。 “母亲,我知道了,只是这次去那静月庵,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君离哥哥虽说会帮我,可是如今嘉贵妃正在气头上,他就算有心也要等上些时日,那庵中,也不知是个什么光景……” 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叶嫣又忍不住伤心起来。 这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母亲,叶阮那边,你一定要和爹爹盯好了,我们只有尽快帮嘉贵妃解决了治好景王的隐患,她才有可能松口让我尽早脱身!” 肖氏点了点头。 “你放心,母亲自有分寸,这事的严重性你爹也清楚,我们双管齐下,那叶阮又是个蠢笨的,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听母亲说起叶阮,叶嫣的眉头皱了皱。 “母亲,我总觉得大姐姐虽然看上去对我们与往常无异,但终究不如从前那般对我们的话言听计从了,母亲也需多防备着些!让白芍那边多留个心眼!” 肖氏拍了拍叶嫣的手。 “我知道,这些事你都别操心,这次与你一同去静月庵的,除了红袖,还有嘉贵妃派来的一位教养姑姑,你切记要同她打好关系,不要惹恼了她。” “嫣儿记下了!” 第36章 羞辱 叶嫣又与母亲说了一会子话,嘉贵妃派来督促的人便到了。 叶阮也与叶祈宁一同过来送叶嫣离府。 这时天已大亮,叶府门前已有来来往往的百姓。 见到叶府门前停了一辆马车,旁边还站着一位宫装打扮的中年女子,有好事之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你们听说没?昨晚太后寿宴,这叶家的三小姐开罪了皇上,被罚去静月庵清修,连带着叶大人也被贬了官呢!” “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 “我有个同乡,在太医院院判陆大人手下做事,昨日宫里连夜宣陆大人进宫,他也随陆大人同去,是他亲眼所见的!” “不知这叶三小姐犯的什么错,竟处罚的这般严重?” 那人眼睛朝两边望了望,又压低了声音道。 “听说她献药与太后,谁曾想那方子有问题,险些要了太后的命!” “这么严重?那可难怪了!真是可惜了,这叶三小姐可是我们京都第一美人,这娇滴滴的人送去那静月庵清修,也是让人不忍!” “我看她是活该,听说她那方子,可是偷的别人的!” 叶嫣感受到来来往往向她投来的目光,袖子下的双手不由紧握成拳。 这些年她在京中积累的好名声,如今眼看着是要毁了! 肖氏这时已经上前同那位身着宫装的姑姑说话。 “姑姑好,劳烦姑姑一早便为了小女的事奔波了!” 那位宫装女子姓赵,是嘉贵妃身边的人,这次嘉贵妃是有心磋磨一下叶嫣的性子,因此那赵姑姑看着面色有些严肃。 “夫人客气了!这都是奴婢的本分”赵姑姑言语客气,眼睛却扫过肖氏身后正忙着将大包小包搬上马车的叶府下人。 她的眉毛挑了挑,看向肖氏。 “这些都是为三小姐准备的?” 肖氏亲热的应声。 “正是,嫣儿这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还得有劳姑姑多加照应!” 那赵姑姑却没有言语,只走上前翻了翻那些东西,脸色突变。 “照应不敢当,只是叶夫人这大包小包的,莫非以为叶三小姐是出门游玩不成!” 肖氏讪笑了声。 “姑姑哪里的话,这些不过是嫣儿日常用惯了的物件!这次……” “叶夫人!”赵姑姑直接打断了肖氏的言语。 “夫人莫要忘了,三小姐这次去是受罚的,夫人不要让我为难!来人,将这些东西都给我扔出来!” 赵姑姑说着,便有两名随行的侍卫和车夫上前,极不客气的将刚刚搬上车的物品一一扔下了马车。 转眼那东西便散了一地。 引得周围议论声不断。 叶府还等着继续搬东西上马车的下人愣了愣,看着肖氏一时进退不得。 “姑姑,这是何意?”肖氏强忍着心中的怒意,这些年顺风顺水,倒是许久没有人敢这么当面打她的脸了。 那赵姑姑却声音洪亮,底气十足的道。 “贵妃娘娘有令,三小姐这次去静月庵,一应吃穿用度都比照着庵堂众人,不得有任何特殊!还请夫人莫要为难奴婢!” 肖氏心中怒气翻腾,只是想着叶嫣她又咬了咬牙忍了下来。 “姑姑说的是,是我们不知事了!” 说着便朝还杵在那里的下人呵斥道。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这些东西都给我搬回府去!” 云府的下人得令,这才将地上的东西都捡起来退回府中。 赵姑姑这才满意的对着叶嫣说道。 “叶三小姐,请吧!” 叶嫣掌心的印记越来越深。 她一定要将今日受的这些屈辱,一一讨回来! 她抑制住满心的恨意,由红袖扶着上了马车。 叶阮看着载着叶嫣远去的马车背影,嘴角悄悄勾出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 “母亲,那赵姑姑真是欺人太甚!”叶祈宁有些气愤的道,不过叶阮却发现,这次,是他第一次见肖氏和叶嫣受辱,却没有为她们强出头。 肖氏想着这赵姑姑今日这般作为,叶嫣往后的日子定是十分难过,心中也不由十分焦急。 “哎!她到底是宫里派来的人,我们也只能忍着!只是可怜了你三姐姐,这番不知要遭多少罪!” “阮儿,若有你师傅的消息,你一定要告诉我们,如今你妹妹和爹爹能否得到陛下宽恕,全靠你了!” “我知道了,母亲。” 肖氏说完又朝叶嫣离开的方向望了望,才进了府去。 叶祈宁则看了看叶阮。 “姐姐,我要去书院了!” 叶阮有些惊讶,叶祈宁这么早便主动说要去书院,她倒是第一次见。 “弟弟可用过早膳了?” “姐姐不用担心,我去书院的路上随便应付一下便是!” 不知不觉间叶祈宁对叶阮的称呼已经由大姐姐变成了姐姐。 叶阮脸上绽放出一个真切的笑容。 “弟弟能如此上进,我很开心!” 叶祈宁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 “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但答应过姐姐的事,我一定尽力去做!” “好!只要弟弟肯用心便好,弟弟要记住,这不仅是为了我,更是为了你自己,只有自己的本事,才是立身之本。” 叶祈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姐姐,昨晚的事……” “弟弟,府中其他事有父亲母亲,你不用操心,只管用心读书便是”叶阮看了一眼叶祈宁身旁跟着的书童,打断了叶祈宁的话。 叶祈宁也似意识到什么,带着书童离开了。 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经过大姐姐的提点,他也多存了三分心思,他不得不承认,三姐姐与大哥她们,和他原先认知的有所不同。 不过昨日之事,三姐姐已经受到了惩罚,希望三姐姐在静月庵反思后,真的能幡然悔悟。 第37章 臭不可闻叶知凡 叶知凡此时对太后寿宴中发生的事情还一无所知。 此刻正踌躇满志的与众多考生一起排着长队,领号入场。 云府的大公子云青也在队伍之中,只是两人隔着一段距离。 等终于轮到叶知凡上前取号时,他依照规矩上前向那监考的大人行了一礼,自报了名字。 “小生叶知凡见过大人,这是我的文蝶!” 那监考的大人接过他递上的文碟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将手中原本的一块号牌放下,从桌上拿了另一块给他。 叶知凡微微皱了皱眉却也没当回事。 只是当他走到自己分到的号舍时,脸瞬间黑了。 一位监考大人见他停在号舍前没有动作,忙上前质问。 “怎么还不进去?” 叶知凡嘴巴嚅动了下,终究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在这考场得罪监考的官员,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大人,我只是因为分到巷尾的号舍,一时自觉颓气才停留了片刻,还请大人见谅,我这便进去。” “哼!这巷尾的位置每年都有人坐,从未有人有何异议,今日不过是你时运不济罢了,哪里来这么讲究。”那监考大人又斥了他一句。 叶知凡只得忍气吞声 “大人说得是,是我愚钝了。” 然后,他便在一众考生同情的目光中,走进了那号舍当中。 那监考的大人一离开,叶知凡的脸色便阴晴不定。 这号牌,分明是特意安排给他的。 究竟是谁如此整他? 他实在想不出来,自己得罪过京中哪号人物有如此的本事。 巷尾的号舍又称“粪号” 秋闱考试共有三场,每场三天,这期间,考生的吃喝睡全都局限在一个狭小的号房内,在这么小的空间里待上几天几夜本就十分难熬。 往届晕倒在考场中的考生也比比皆是。 更恐怖的是,每个号巷尾部放置的都是供考生出恭用的粪桶。 若经暑气蒸熏后,便会臭味弥漫,令人窒息。 如果不幸落坐在这个粪桶附近的号舍,这九天的考试就更加难挨了。 叶知凡如今分到的,便是这个被称为“粪号”的位置。 叶知凡坐在号舍内脸色黑的几乎能滴出墨来。 而另一厢,与叶知凡同一天考试的云府大公子云青进入自己分到的号房后,将叶阮前几日赠予的香包放置在桌面上,果然见周围的蚊子都离他远了些,且这香包发出的淡淡香味,似还有提神的效用。 不由喃喃自语道。 “阮妹妹有心了。” 那名方才训斥过叶知凡的考官离开之后,寻到了方才发放号牌的考官,两人正一起小声的谈论着什么。 “这叶家大公子听说学问极好,可惜不知如何得罪了景王那个煞神,使得景王要这样整治他!” “可不是,原先我也是很看好他的,可惜景王殿下亲自让人来传话,又不是什么大事,我等哪里敢回绝!” “算了,他若是个有真本事的,这也算不得什么,左不过是受几天的罪罢了!” “嗯,这景王的脾性可真是难以捉摸。” 那考官摇了摇头,两人便各自散去了。 此时的景王府内,被两人称作煞神的君湛正坐于书房内。 长风正向他回禀交待之事已经办妥。 君湛只淡淡点了点头。 长风又道: “王爷,您若不喜那叶知凡,我去将他捆了打一顿让他参加不了考试便是,何必为那等小人物费心。” 今日,他与王爷外出,看到那叶家的小少爷正尾随着叶知凡,王爷便命他跟了上去,然后就瞧见了那一幕。 王爷听说后,便命他去贡院交待了下去。 王爷的原话是。 “既然他嫌脏,便让他脏到底吧!” 君湛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懒懒的说道。 “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罢了,不算费事” 叶阮的敌人,她必定想亲手料理,他不过是一时兴起,顺手而为罢了。 况且这叶知凡作为君离的爪牙,上一世也没少给他找麻烦。 君湛说完这句正了正色,微微坐直了身体。 “吏部的事都安排好了?” “是,如今我们的人已经混在曹文元呈予陛下的人选之中,只要那曹文元的远房亲戚出了事,我们的人便是陛下首选,长眠已经去办了,如今这吏部侍郎之位已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好,嘱咐长眠事情办的干净点,别让人瞧出了端倪。” “王爷放心,长眠做事向来干净利落!” 君离继续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目光幽暗,宛若隐于黑暗中的猎杀者。 如今朝中六部,大多是君离的人,他必须早做部署。 似想起了什么,君湛又开口问道。 “醉仙楼那边也着人盯了一段时日了,可有异常?” “回王爷,负责监视那边的人过来传过话,楼内所有人一切如常,没有可疑之处!” 君湛闻言,眼中的暗色似淡去了一些。 “好,继续让他们盯着!等我的命令。” “是,王爷!” 长风回完话便退至一侧。 他有些看不懂王爷如今对叶小姐是什么意思。 一边似维护着她,一边又防备着她,真是奇怪!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他瞧着他家王爷的心,倒是……更难捉摸。 第38章 铺子 叶嫣去了静月庵后,叶府倒是清净了许多。 一晃大半个月过去,叶阮一边等着师傅回信,一边将铺子筹备起来了。 这日用过早膳后,她便找了卫嬷嬷来问话。 “卫嬷嬷,我让你打听的铺子的事如何了?” “回小姐,这些时日我让我那大儿子卫承将京中几条主街空出来铺面都筛选了一遍,他挑中了两间,如今就等小姐看过之后决定了!” 叶阮抿了抿唇。 “嬷嬷费心了!” 卫嬷嬷恭敬的俯了俯身。 “小姐哪里的话,我那儿子原先也是想走科举的路子,谁知竟不是那块料,这些年转行也做过账房先生,替人看过铺子,如今能替小姐做事也是他的福气。” “只是我那儿子算学学得不错,做生意倒不十分精明,帮小姐跑跑腿理理账绝无问题,这掌柜的人选还需仔细挑选!” “倒不是我推脱,只是怕他坏了小姐的事!” 叶阮知道卫嬷嬷是一心为她着想。 “嬷嬷的心意我知道,我会仔细留意着掌柜的合适人选的,今日我们便出府去看看那两家店面吧!” “好,我这便去通知我那儿子先去打点!” 叶阮出了门后,白芍便偷偷去了肖氏院中向肖氏一一禀告了叶阮的行踪。 肖氏此时正和叶知凡一起用早膳,听到白芍的话放下筷子问道。“你可知她去了何处?” “回夫人,小姐想在京中开一间铺子,这些时日她在府中也一直在筹备此事” “铺子?”肖氏微有些惊讶。 它虽讨厌云棠生的这对儿女,但碍于云家,她不敢直接对她们动手。 而且她不缺银子,所以这些面子上的事情,她倒是乐意落个好名声。 甚至故意纵着叶祈宁在外结交各种狐朋狗友,出钱帮他张罗各种玩乐之事,想把他养成一个废人。 是以府中少爷小姐的月例便是在这京中也算多的。 这叶阮一个闺阁中的女子好端端的开什么铺子? “是的夫人,今日小姐出去便是去看铺面的,听说是那卫嬷嬷的儿子在外替小姐张罗的。” 肖氏思忖了片刻。 “还有其他的吗?” “回夫人,没有了!”白芍恭敬的答道。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继续帮我盯着青玉阁的动静,别让人瞧出了端倪,碧珠,将我前日刚买的鎏金镯子拿给白芍。” 肖氏身边的侍女应声,将一只分量不轻的镯子,赏给了白芍。 白芍瞬间喜形于色,接过来喜滋滋朝肖氏道谢便下去了。 夫人出手可真是大方! 不像小姐房中,便是她当大丫鬟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油水可捞。 小姐自小在外,先夫人的嫁妆便一直由夫人暂管,小姐回来后也没有拿回来自己管理的意思,每月能用的也只有自己的月例,听半夏说,小姐这次开铺子用的,还是上次皇上给的赏赐。 白芍离去后,肖氏便看向了一旁的叶知凡,今日叶知凡显然是特意捯饬过的,心情也一改前几日的颓然。 只因今天便是放榜之日! 叶知凡如今从贡院考试回来也有六七日了,他刚从贡院回来的时候,可把肖氏吓了一跳。 那眼下的乌黑,仿佛几日没有睡过觉,整个人也消瘦了一圈,身上还隐隐带着一股不可描述的味道。 直在家养了这些时日才恢复了过来。 “知凡,那去看榜的小厮可都派出去了?” “母亲放心,我一早便派他们出门了,母亲只管等着好消息便是” 虽然遭了些罪,但他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你说那贡院之事是有人故意整治于你,如今可有头绪?” 叶知凡想起那几日,只觉又有些反胃起来,连桌上的早膳都用不下了。“没有,不管怎么打听,那监考的大人只咬定了说是随机抽取的。” 肖氏微微叹息一声。 “算了,想来也并非什么深仇大恨,你在书院向来出色,许是惹了何人眼红也是有的,否则也不会只在座位上动动手脚,却不伤你根基,如今你妹妹出了事,你爹虽轻轻揭过,心中肯定还是有些介怀的,这次你若中举,也能让你爹心中宽慰些。” 叶知凡拿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 “母亲,我回来后听你说起太后寿宴上的事,总觉处处透着蹊跷,会不会有人在背后操控?” 肖氏摇了摇头。 “我与你妹妹起初也怀疑过是叶阮搞鬼,只是那药方你姨母用过确实是有效的,且那味药的分量,叶阮也确实交代过不能过重,谁也料想不到,太后的身子那般娇贵……要怪,也只能怪你三叔无用!” 说到叶嫣,肖氏也没了胃口。 “你妹妹如今去那静月庵大半个月了,那赵姑姑看上去极为严厉,嘉贵妃又不许我们前去探望,也不知她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前日去宣王府拜见过宣王殿下,殿下说嘉贵妃如今正在气头上,他也无法,只说等过些时候,嘉贵妃的气消了,他会亲自去看望妹妹的。” 肖氏只得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也只能如此了!” …… 这边叶阮已经由卫嬷嬷带着,来到了东街之上的一间铺面。 一名中年的男子正为叶阮介绍。 “小姐,这间铺子比方才西街看的那间要大一些,位置也比方才那间好,之前是用来卖成衣首饰的” “只是这条街上有好几家卖脂粉的铺子,还都是上百年的老字号,若小姐也将铺子开在这里,怕是竞争会很激烈,所以我这才拿不定主意,只等小姐定夺!” 叶阮走进那间铺子,从里到外仔细打量了一遍。 极其满意的道。 “这间铺子确是极好,虽如卫家大哥方才所言,这街上有好几家颇有盛名的脂粉铺子,但依我看,这于我们却并不是坏事!” 那男子有些疑惑。 “小姐唤我卫承便是,只是这其中的道理,还请小姐明示?” 叶阮笑了笑。 “正因为这条街上卖胭脂水粉的店铺多,所以若想买这一类的东西,便都会习惯性的来这条街上,相反,西街那间铺子虽然大,但街上都是卖干果和点心一类,反而不会有人愿意进店。” 半夏闻言眼中一亮。 “小姐这么说,我才想起来正是如此呢,先前我与冬青姐姐给小姐买胭脂水粉便是直接来的东街!” “小姐可真聪明!”半夏咧着嘴笑,一副与有容焉的样子。 卫承也明白了过来。 “小人受教了!” 叶阮又在屋中转了转。 “那就定这间吧,你回头便与原来的东家说定,把这铺子盘下来” “我回去画一些图纸,你再找些人照着装修一番!我们尽快把这铺子开起来!” 卫承恭敬的应是。 第39章 中举 叶阮带着人回到叶府的时候,叶府门前已经开始燃放起爆竹。 叶知凡果然中举了。 虽然不知为何名次比她前世知道的要差上一些。 但毕竟他才十九岁。 肖氏出手大方,此时许多百姓正在门口讨喜钱,看上去热闹非凡。 叶阮进府的时候,便看见叶世安一扫前些日子的郁郁之气,满脸皆是笑意。 府中下人都得了肖氏不少赏钱,此时也都一脸喜气,朝肖氏说着恭维的话。 “好!不愧是我叶世安的儿子!”叶世安命人唤来叶家众人在正堂中聚集。 连久未露面的蒋姨娘和方姨娘也在堂中。 叶阮拉着也才到正堂的叶祈宁一齐上前向叶知凡道喜。 “恭喜大哥!” 叶知凡意气风发,也面带笑意的朝他们回了个礼。 “贡院蚊子确实多,这次还得多谢了阮妹妹的香包。” 叶阮勾了勾嘴角,瞥了一眼叶祈宁。 “大哥客气了,其实这都是宁弟弟的一番心意,我不过是帮手替他做的而已。” 叶知凡又看向叶祈宁,拍了拍他的肩膀。 “听闻二弟弟这些日子在书院中用功了许多,大哥心中很是安慰,弟弟可要继续努力!” 叶祈宁本是真心为叶知凡高兴,可听他提起香包的事,却仿佛忽然被人打了一拳,脑中嗡嗡作响。 “我知道了,大哥。” 他翁声回了一句,便和叶阮一起坐到了一旁。 叶世安的声音这时又响了起来。 “叶府许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这次凡儿中举,府中定要大办一场,如今老夫人还在老家,你们两个便一同协助夫人操办!” 这两人指的,自然是蒋姨娘和方姨娘。 方姨娘是从肖氏院里出来的,本就是肖氏一族让肖氏带入叶府固宠的,她的面容生的有几分艳丽,鼻梁高挺。 此时她嘴唇微微上翘十分识趣的道。 “老爷放心,夫人平日为府中大小事情操持,连带着对我们这些妾室也都关爱有加,若有用得上妾身的地方,夫人只管吩咐,妾哪怕是替夫人跑跑腿,也算报答了夫人这么些年对妾身们的关照了!” “这次大少爷能够中举,我们也跟着脸上有光,老夫人若闻讯定也是喜上眉梢,她还在府中之时,便时常念叨,盼着叶府子孙能够出息,如今也算是了却了老夫人的心愿了!” 一旁的蒋姨娘话倒是不多,只轻声的应道。 “但凭老爷夫人吩咐!” 叶阮看到蒋姨娘身边还坐着一名面戴纱巾的少女。 重生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庶出的二妹妹叶曦。 肖氏此时的目光也正落在了叶曦的身上。 “曦儿今日倒是难得愿意出来见人!” 叶曦站起来向肖氏行了礼,声音极为温婉动听。 “曦儿自伤了脸便不敢再出来见人,多亏母亲宽仁,这些年容许我呆在院中不用请安,今日是大哥大喜的日子,我无论如何也是要出来给大哥道贺,以表心意的。” 肖氏仍旧是一副和善的模样。 “好,你愿意多出来走动也是好的,你姨娘这些年为了你也将自己关在院中,你为人子女,也要体贴她这番心意,不要让她担心!” 蒋姨娘性子温柔,原本也是很得叶世安宠爱的,只是因为女儿遭遇变故,她便一心留在院里照顾她,也慢慢失了叶世安的心。 叶曦淡淡垂眸。 “母亲教诲的是!” “好了,你坐下吧!” 肖氏满意的转开了脸,便和叶世安继续商量宴请宾客的事。 叶曦坐下后,微微抬头看向一个方向。视线却和叶阮撞了一个正着,她朝叶阮轻轻的颔首,便又移开了目光。 堂中叙话完毕后,叶阮便带着半夏回到了青玉阁。 她在书桌上坐下,准备先描绘一些自己对那铺子陈设的雏形。 冬青一边替她研墨一边回禀道。 “小姐,今日您和半夏、卫嬷嬷前脚刚离开院子,白芍便去了夫人院中。” 叶阮手下的笔不停。 “无妨,她能知道的东西都是我让半夏特意漏给她的,这开铺子的事本就瞒不过,且又碍不到她什么事,想来她也不会如何。” “还是小姐有先见之明,先前清理院里面的人时刻意留下了白芍,现下夫人还以为院里面的一切都还在她的掌控之中呢!” 叶阮莞尔一笑。 她也是想着与其让肖氏再想法子送人进来,或者用些手段收买院里其他的丫头,倒不如放一个她知道底细的。 叶阮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和冬青商量着铺子的布局。 这时半夏突然满脸惊喜地跑了进来。 “小姐小姐!神医的信到了!” 叶阮眼中忽的一亮,忙放下手中的笔。 “快拿过来!” 将近两个月了,师傅终于回信了! 她迫不及待地将信拆开,那一行行狂放不羁的字迹便映入了眼帘。 师傅的字和他的人一样恣意。 信写很简单,叶阮不过片刻便看完了。 只是随之,她的脸却也沉了下去。 叶阮思虑片刻便转身出了门。 “冬青,随我去找父亲!” 叶阮找到叶世安的时候,叶世安正在肖氏房中用晚膳。 肖氏看着匆匆而来的叶阮一副慈爱的样子询问道。 “阮儿,有什么事情要这么急着找你父亲?” 叶阮向叶世安行了个礼便将事情同叶世安说了。 叶世安掩去心中的喜色。 “如此,怕是要先辜负陛下所托了。” 叶阮也有些低落的道。 “是啊,女儿本以为若能请师父回京,父亲便能官复原职,三妹妹也能早些回来,谁知道竟是这样的结果。” 叶世安轻叹了一口气。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你所言,神医应是遇到了紧急的事情脱不开身。” “父亲,那明日您便带我进宫向陛下复命吧!” “好!你先回屋准备着,明日一早,我让人来唤你!” “是,父亲。” 叶阮说完便退出了房间。 肖氏见她离开,也不知是喜是忧。 “老爷,如此,嘉贵妃便可将心先放一放了!” “只是这样,倒也是错失了一个能救嫣儿出来的希望。” 叶世安也沉吟片刻道。 “如今大局为重,万不能失了宣王殿下和贵妃娘娘的信任。” “你明日便让知凡将这个消息带给宣王,至于嫣儿的事,我们再想办法!” 肖氏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老爷。” 叶世安在肖氏院里用完晚膳,肖氏便准备着人安排他今晚留在院中的事。 叶世安却似突然想到了什么。 “不用了,我今日去看看蒋姨娘!” 肖氏闻言一愣,只觉瞬间如被猫爪挠心。 近日连番变故,他知叶世安心中终究对她生了不满,便只说忙,一直留宿在书房,还是今日知凡中举,他心中高兴才说要留在她院中。 哪里知道……竟然被那许久不露面的蒋姨娘勾了去。 只是她毕竟不是年轻时了,还是沉着性子道。 “蒋姨娘许久不曾见老爷,老爷去看看她也是应当的,这些年因着曦儿的事,也是苦了她了。” 叶世安满意的看着肖氏。 这也是肖氏的优点之一。 她不像云棠一样,他不过纳个妾,都要用那样受伤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让他心中极为不畅快。 如今哪个有脸面的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 难道她们云府故作清高,男子多只有正妻,她便以为天下男人都应如此吗? “嗯,你还要操办府中的宴请,我也是想着要你好生歇息,我们来日方长。” 肖氏低下头,温声道。 “谢老爷疼惜!” 第40章 蒋姨娘 叶世安第二日是直接在蒋姨娘院子中用过早膳后,直接上朝的。 待他离开后,蒋姨娘有些欢喜又有些忧愁的坐于院中石凳上。 久别承欢,昨日叶世安待她极尽温柔。 即便如今上了年岁,但叶世安那副样貌加上有意放下身段温声细语的样子,依旧能让人沉溺。 只是。 她害怕。 “曦儿,昨日那么好的日子,你父亲却来了我院中,你说那房的人会不会……” 蒋姨娘欲言又止。 叶曦此时坐于蒋姨娘身前的石凳上,因在自己院中,她此刻没有戴着面纱。 只见一条丑陋的疤痕从她的右脸颊一直延伸到下巴,但她露在外面的另一边完好的脸,瞧着却是极美的。 看上去极具视觉冲击。 叶曦由最开始的痛不欲生到如今的心如死灰,早已经习惯了别人注视她脸上这道疤时的目光。 昨日去为叶知凡道贺,她甚至从肖氏身边那个贴身丫鬟碧珠眼中隐隐看出了一丝怜悯。 她知道她在想什么。 纵然她如今是这叶府的小姐又如何,有了脸上这一道疤,以后怕是连她们这些得脸的丫头都不如。 多么讽刺。 可这就是事实!她只能认。 “姨娘无需太过慌张,如今她在府中地位稳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与母亲平分秋色的妾室,我们如今于她而言不过是蝼蚁罢了。” “过几日姨娘便称病将父亲推出去便是。” 蒋姨娘眼中有一丝眷念,却还是点了点头。 “也只能如此了。” 叶曦看出母亲眼中的不舍。 “姨娘,我知你心中有父亲,可是当年的事,我们不能忘记!何况你到如今还不明白吗?我们于父亲而言是无用之人,哪怕如今父亲对您重拾了些情谊,可我们终究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我们是斗不过她们的,唯有暂避锋芒,以期来日!” 蒋姨娘原就有些胆小,此时想到往事只觉浑身发凉,那抹眷恋亦自眼中散去,她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我会按你说的去做,可是曦儿,我们真的还有来日吗?” 她在这府中日渐枯萎便也罢了,可想到女儿的前程,她不禁悲从中来。 她原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也算得上知书识礼,只是家中遭逢变故,偶然被叶世安看上,后便迎入府中为妾。 其实以她的样貌,即便家中败落,嫁个寻常人家为正妻也是绰绰有余的,她本身也没有多大的野心,只是当年的探花郎多么精才绝艳,她根本无法抵挡 她自小被家人娇宠着,性子绵软不知世事,生的又娇俏玲珑,最是惹男子怜爱的模样,初入府的时候极得叶世安宠爱,加上那时的当家主母还是云棠。 那云家嫡女仙女一样的人。 即便她能看出她不愿与人分享夫君,却不曾苛待她半分。 她刚入府的时候,很是过了一段美好的日子。 直到后来,肖氏慢慢露出了她的爪牙…… 叶曦拿出帕子替母亲擦了擦眼泪,脑中却忽然闪过昨日见过的那道身影。 “母亲,自大姐姐回府后,我们还未去过她院中,明日母亲与我去她那里坐坐可好?” “大小姐?”蒋姨娘目露疑惑。 昨日曦儿主动要出去她已是觉得意外,不想今日她又一改常态要去大小姐院中,只是想起故去的夫人云棠,她又点了点头。 “也好,大小姐也是个可怜的!” 蒋姨娘说着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眼神一动道。 “曦儿,昨日丁香那丫头不是说,大小姐是神医苏木的弟子吗?你说……她有没有可能可以祛除你脸上的伤疤!” 叶曦脸上的笑意淡淡的,对于自己脸上的伤,她早就已经不抱期待。 只是她也不想打断母亲的美梦。 “好,明日我们问问大姐姐!” 蒋姨娘闻言似突然来了精神,方才还愁云密布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真切的笑容。 “若是你脸上的疤能祛除,凭那三小姐是什么京都第一美人……” 蒋姨娘的话还没说完,叶曦突然出声打断了她。 “姨娘慎言!有些话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明日见了大姐姐,也望姨娘切勿胡言乱语,乱了分寸!” 蒋姨娘悻悻住了口,只是脸上的笑意却不减。 “好,好,娘都听曦儿的!” 叶曦见母亲应下,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这些时日以来,府中的局面似乎不知不觉变了…… 从云大小姐及笄礼传出的流言,云府下人入府,到太后寿宴叶嫣丑事败露受罚。 而这一切,都有那人的身影…… 第41章 面圣 叶阮随父亲进了宫后便被宫人安排在一个房间等候。 直到散朝后,西林帝才召了她单独去御书房说话。 只是叶阮没想到去到御书房时,景王竟然也在。 此时,他正坐在桌前手持棋子与西林帝对弈,御书房内静谧,他的手指在棋盘上落下时,引起了一阵轻微的响动。 景王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因着他有些洁癖,连指甲也修剪的极为齐整,是叶阮所见过的最好看的手。 “皇上,叶小姐到了!”小太监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叶阮即刻随着那小太监的声音上前行礼。 “臣女见过陛下,见过景王!” 见到叶阮进来,君湛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倒是西林帝显得高兴些。 “免礼,听你父亲说你要见我,可是神医那边有消息了?” “是,皇上,这是臣女师傅的回信,请皇上过目!”叶阮恭敬的将师傅的来信递上。 西林帝身边的元公公即刻将信接过来递给他,西林帝一目十行的看完后,声音微微沉了下去。 “南疆?” “是,师傅说眼下有重要的事不得脱身,需两年后才能回京。” 西林帝闻言有些怒意。 “什么事情比为朕的皇儿医治还重要!” 叶阮微微低下头,她知道这个消息对于西林帝来说定是极为失望的。 “皇上,师傅一向医者仁心,此刻定是遇上了什么大事,并非有意推辞!师父也说了,两年后回京之时,定会上门为景王殿下医治!” “臣女知道陛下爱子心切,臣女左思右想,既师傅现下无法及时赶回来,臣女愿意先行尝试着为景王医治!” 这也是她与景王的约定。 “你?”西林帝面色还是有些沉凝。 叶阮那日治好太后是一回事,毕竟叶嫣那药方原本就是出自她的手,她能对症下药也不奇怪。 可是君湛的腿不一样,当年他也是遍寻天下名医却都无能为力后,才死心了。 叶阮说到底还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女娃,哪里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君湛这个时候放下了手中的棋子,颇有些自嘲的说道。 “父皇,既她有心,不妨让她一试,左右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与现在一样。” “反正儿臣残废了这些年,也都习惯了。” 依照上一世的记忆,苏木确实是两年后回京才找上他的。 这点倒与叶阮说的一致,她不像是在撒谎。 难怪他半年前醒来后将幽冥花的消息传出去,苏木却一直没有现身。 上一世,他分明就是为了这味药找上他的,否则,以他的性子,又怎会将自己牵扯进皇权之争。 毕竟以那人的智慧,不会不明白治好他意味着什么。 只是没想到,他纵然提前准备,还有叶阮这个徒弟相请,却还是改变不了上一世的轨迹。 西林帝闻言也只得将手中的信笺放下,叹了口气朝叶阮道。 “罢了,那你明日起便去景王府为景王医治吧,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同朕说,只要你能治好景王,朕不光可以赦免你的家人,还另有重赏!” 叶阮其实想说,赦免家人就免了吧!身体却老老实实朝西林帝行了个礼。 “臣女遵命!” “只是陛下,臣女毕竟是闺中女子,若不明不白的经常出入景王府,怕是会惹人非议,还请您下一道旨意给叶府,如此也能堵住悠悠之口。” 不光是她的名声,一旦频繁出入景王府,嘉贵妃定会察觉她在做什么,说不定还要生了什么歹心。 倒不如大大方方求得陛下旨意,这样她们还能忌惮三分! 西林帝自然应允。 …… 叶阮随叶世安回到家时,圣旨很快也送到了叶府。 叶家众人都恭恭敬敬的接了旨。 待传旨的公公走后,叶知凡有些试探的问道。 “妹妹,不知对于景王的伤,你可有把握?” 虽然得知叶阮是神医弟子后,他便让妹妹问过了,但眼下还是亲自确认一下为好。 “大哥,我先前听三妹妹提起过景王殿下的事,他残废已久,双腿又无知觉,想必腿上经脉已经坏死” “若是师傅在,或还可尽力一试,但是我……” 叶阮顿了顿,欲言又止。 “只是陛下既下了旨意,我不得不应,具体情况还得明日去景王府看过之后才知道。” “我知大哥是为了爹爹和救三妹妹心切,大哥放心,我定会尽力而为!” 叶知凡微微放了心,这倒是和她当时与三妹妹说的一致。 那时她刚回府中,又与三妹妹交好,连这神医弟子之事都如实告知,想来没有理由骗她。 “好,阮妹妹有心了。” 第42章 本王要的是忠诚 圣旨下达的次日,景王府的人便来叶府接人了。 来接叶阮的是君湛的亲卫长风。 叶阮带着半夏出来后,长风便将人请上了马车。 半夏看见长风,想到云府及笄礼那日,洒在自己绣鞋上的血迹和那双满是杀意的眼睛不由脸白了白。 “小姐,这不是那日在云府对李姑姑用刑的人吗?” 她压低了声音对叶阮耳语,生怕被马车外的长风听见。 “怎么了,你怕他?”叶阮倒是第一次见半夏这副模样。 “可不是嘛!”半夏理所当然的回了一句,又觉得声音大了,再次将声音压低了些。 “那日他可吓人了,还总黑着一张脸!以前我们村里也有一群恶霸,我爹吩咐我见到他们一定要躲着,可他们加起来也不及那日的他看上去可怕!” 叶阮不免有些好笑。 “平日在府中也不曾见你怕了肖氏和叶嫣她们,怎么这会儿……” 半夏一副小姐你有所不知的样子。 “那不一样,她们都是背地里使手段,平日却都是顶着一张笑脸的,可是他……”半夏指了指轿子外的长风,声音更小了些。 “他可是一言不合就会直接动手杀人的!” 叶阮忍不住掩了掩嘴角。 “那你等会儿进了景王府可得小心些,否则要是犯了什么错,他想动手杀你,你家小姐我也保不住你的!” “啊……”半夏脸都皱到了一起。 “不会吧小姐,您好歹是替景王殿下去治伤的,也算景王殿下有求于您,他们……应该不会对我们怎么样吧?” 叶阮有心逗弄她,佯装的有些严肃。 “那可不一定,景王殿下的腿伤我能不能治还不一定呢!” “啊……早知道应该让冬青姐姐来的!我去帮小姐盯着铺子的事情,她在云府长大,规矩好,肯定是不会有什么行差踏错的!” 叶阮见半夏一副懊恼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 真是个傻丫头。 完全不知道人心的可怕,比面上的凶悍要可怖的多。 跟随在轿外行走的长风耳朵动了动。 不由仔细回想自己在云府那天做了什么,让这丫头怕成这样! 他记得那天他挺温柔的啊。 马车停下后,叶阮跟随长风再次踏入了景王府的大门,目光所及皆与前世无异。 只是心境却大不相同了。 长风带叶阮越过抄手游廊,来到景王府后院的一个院子之中。 景王此时正坐在院外的一棵老树下看书,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妇人。 “王爷,叶大小姐到了!”长风回禀。 叶阮看清这院子后却有些失神。 这个院子……是她前世所居的院落。 “臣女参见王爷!”她定了定身上前行礼。 君湛抬头看了一眼叶阮,淡声道。 “起来吧。” 这时,站在君湛身边的妇人忽而激动的走上前来。 “叶大小姐,老奴可算见到您了!” 叶阮自然是认得她的,只是面上却作疑惑状。 “您是?” 那妇人向叶阮行了礼,笑容真切。 “叶大小姐好,老奴是景王殿下的乳母,姓江,你唤我江嬷嬷便是!” 叶阮从善如流的回了一礼。 “江嬷嬷好,嬷嬷如何知道我?” 江嬷嬷上前亲热的握着叶阮的手。 “两月前我便听长意说过姑娘的名字了,她说王爷寻得了神医的弟子能请来神医为王爷医治!” 叶阮恍然大悟,两月前,那是她刚从云府回来的时候。 景王对江嬷嬷爱重,有如半母,想来自是什么事都不瞒着她的。 “原来如此,只是我没能请来师傅,倒是叫嬷嬷失望了!” 江嬷嬷莞尔。 “叶小姐哪里的话,你是神医的弟子,医术定也不会差的!王爷的伤,便拜托你了!” 叶阮道了声嬷嬷客气了,便转头看向君湛。 “王爷,此处多有不便,还请您移驾屋内!” 景王只摆了摆手,让长风推他进屋。 叶阮和江嬷嬷落于后方,她看着屋中的摆设,似些不解的询问江嬷嬷。 “嬷嬷,这院子陈设清新雅致,怎么看着倒像是……女子的居所?” 江嬷嬷笑着接道。 “叶小姐好眼光,如今圣上正为各位王爷物色王妃人选,王爷自己虽不在意,可我们做下人的得为主子提前准备着,我便让人整修了这间院子,以备未来王妃入住,今日只因王爷有洁癖,不喜欢别人进自己的院子才选了此处,这屋子刚修整完成,王爷连名字都还没取呢!” 叶阮眸光微动,不知这一世若没了那荒唐的一夜,这院子又将是何人入住。 总之不会再是她便是了。 “原来如此,多谢嬷嬷为我解惑!这屋子四处都透着意趣风雅,想必嬷嬷必是费了许多心思,嬷嬷对王爷一番赤诚之心,当真让人动容。” “王爷这样出色的人,将来定能觅得一位情投意合,德才兼备的王妃。” 叶阮笑的甜软,江嬷嬷看着心中也极为熨帖,这叶家小姐性子真好,只可惜……颜色稍微差的了点!不然倒是和王爷那冷冰冰的性子相配。 景王在前面听着身后传来的对话,心中不免觉得好笑。 她倒是聪明,知道他将江嬷嬷视作亲人,她以后又将经常出入王府,便有意哄她开心。 待几人站定,君湛将手随意放置于修长的双腿,似忽然来了兴致般看向还言笑晏晏同江嬷嬷说话的叶阮。 “既叶大小姐觉得这院子好,不如便由叶大小姐为这院子取个名字如何?” 叶阮脸上的笑容定了定。 “王爷,这恐怕不合礼数” 君湛只道。 “本王让你取,你取便是。” 叶阮愣了愣,打量着君湛,一时竟猜不透他是何意。 只是她如今既投靠了他,凡事能合他心意准是没错的,奈何师傅除了医术,教她的都是些偏门的东西,她心中的诗文墨水实在有限,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 思忖片刻,只好将上一世君湛自己取的名字借用一下。 “不如就叫灵犀院如何,寓意王爷与未来王妃比翼连枝,心有灵犀。” 既是他自己取的,他定是喜欢的。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想来他原本也是对未来执手之人有过期待的吧。 可惜,她们上一世注定是一段孽缘。 君湛还未开口,江嬷嬷便有些高兴的道。 “灵犀院!王爷,我瞧着这个名字极好!寓意也好!” 君湛眸光微动。 灵犀院! 若之前对她重生一世之事还有丝毫的怀疑,此刻也都没有了。 他定定的看着叶阮,眼中忽而浮起一丝戾气。 “这名字是不错,不过本王对未来王妃的期许并不是心有灵犀,而是……绝对的忠诚!” “毕竟本王最讨厌的便是背叛!若这枕边之人,连最基本的忠诚都没有,本王岂不是将刀柄受之于人,叶大小姐觉得呢?” 那目光太过锐利,仿若能洞穿人心。 叶阮不由心底发寒,突然想到上一世他得知她的背叛后,该有多恨她。 “王爷说的对,小女如今也正如同被家人背叛,对于王爷说的忠诚,小女二字感同身受,王爷放心,小女如今对王爷绝无半分异心。” 君湛见她眼中皆是坦荡,脸上冷峻的线条才微微柔和了下些,似寒玉落于温水。 “好,那便希望叶大小姐能知行合一!” 叶阮只当他在敲打她,躬身应是。 江嬷嬷不明所以,只觉两人的氛围有些莫名。 “好了,这院子取名也不急于一时,既王爷不喜欢,便容后再想,叶大小姐还是先替王爷看诊吧!” 君湛移开目光,并未有何异议,只说了声好。 叶阮见君湛神色恢复如常,提起的一颗心放下后,才惊觉自己手上竟冒出了些许冷汗。 这人若有意释放身上的威压,着实是有些可怕。 第43章 调戏 因着上回在太后寿宴上叶阮已经为君湛诊过脉了,所以叶阮让半夏将药箱递给她后,便直接朝江嬷嬷道。 “有劳嬷嬷将王爷的裤腿卷起来,我需要查看一下王爷的伤处!” 江嬷嬷点了点头应声上前。 君湛却微微抬手阻止了江嬷嬷,他看了一眼屋中的长风。 “你们都下去吧!”他可没有被人围观的习惯。 这个们,自然指的是半夏。 “是,王爷!” 长风领命转身,示意旁边的半夏随他一同出去, “半夏姑娘,请!” 突然被点名的半夏看到走到身前来的长风,瞳孔不自觉的放大,还不自觉的微微退后了半步。 她煞白着一张脸朝长风道。 “我……我留在这里给小姐帮忙!” 长风微微蹙眉,又说了一声。 “姑娘,请!” 王爷的命令,岂容反抗。 半夏见他蹙眉,心中更是害怕,望了一眼保持沉默的自家小姐,她只得认命的迈动着沉重了许多的步伐随长风走了出去。 叶阮见半夏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微微抿唇笑了笑。 江嬷嬷见长风和半夏走出门,这才重新上前去将蹲下来将君湛的袍子撩开来,把袍子下的裤腿慢慢卷上去。 只是她一边卷着一边嘴上还念念有词。 “王爷也真是,都已经弱冠之年了,您还这般怕羞,其他王爷便是没有娶正妃,府中也侍妾通房一堆了,偏您身边连个近身侍候的丫头都不留,平日出去身边也只带着这长风!” “前些日子老奴还听外头那不知死活的传王爷是好男风呢。” “王爷也需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上些心,这院子迟早是要有一位女主子的!王爷若……” 江嬷嬷平日便念时常对君湛念叨着他的终身大事,这院子便是她念叨后还不满足的杰作,此刻开了话头竟有些收不住。 “江嬷嬷!”君湛脸黑了黑,打断了江嬷嬷的说话。 江嬷嬷这才意识到屋中还有个叶阮,爽朗笑了一声后才有些抱歉的朝叶阮道。 “叶大小姐,老奴多嘴,让您见笑了!” 叶阮莞尔,江嬷嬷还是一点没变。 简直称得上是君湛的克星。 上一世她只觉得江嬷嬷言语无状,不知道君湛这么生冷的性子为何还纵着她,却未深究其中的道理。 如今得了新生,她却似乎有些看懂他了。 君湛自幼丧母,又突生变故落了残疾,江嬷嬷不仅一直待他至诚至性有如亲生,他伤了腿后,她对他也没有表露出丝毫的可怜,仿佛他在她眼中还是当初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 这也算是他那孤寂而荒芜的心中,仅剩不多的寄托吧。 “江嬷嬷言重了!”叶阮看向江嬷嬷的眼中多了一丝真诚。 江嬷嬷又是爽朗一笑。 “那叶大小姐慢慢看,老奴先去安排午膳!” 君湛闻言只觉眉心一跳。 什么叫慢慢看? 这江嬷嬷如今上了年纪,真是越发不成体统了! 叶阮掩了掩嘴,怕自己笑出来惹怒了君湛。 江嬷嬷可以在他面前如此随性,她却还没有被他划入自己人的范畴。 方才还敲打她来着。 叶阮收敛了笑意在君湛轮椅前蹲下,开始仔细查看他腿上的旧伤。 因着常年居于府内,君湛的肤色有些白,所以他腿上那无数狰狞的疤痕便显得愈发触目惊心。 据说那是当初围场狩猎时,被野兽踩踏撕咬所留下的。 叶阮自药箱中取出金针。 “王爷,我要试一下您腿上的经脉伤到何种程度,一会我会用金针刺入您腿上的一些重要穴道,若是有痛觉,还请您告知于我!” “好。”君湛依旧惜字如金。 叶阮先将金针刺入君湛小腿的几处穴道。 君湛一声未吭。 叶阮将金针取出,又刺入了他的双腿关节处。 君湛依旧没有反应。 叶阮皱了皱眉,又伸手将他卷至膝盖处的裤脚往上推,将金针刺入他的大腿中部。 先是针入三分,然后五分,直至七分,君湛终于皱了皱眉。 叶阮一直观察着他的面色,见他有了反应,忙问道。 “王爷,这里可是有痛觉?” 君湛脸上的表情有一丝古怪。 “只是有一丝酥麻!” 叶阮闻言却有些高兴,可能是时间提前了两年,他的腿伤虽然严重,却比上一世要乐观一些。 “好,看来王爷的双腿也并非全无知觉!” 叶阮将金针从他腿上取下,只是她蹲的久了一些,从地上站起时,忽然感觉到一阵眩晕。 君湛即刻眼明手快的伸手扶住了她。 看到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紧握住她纤细的手臂,叶阮忙下意识的将他的手推开。 “谢王爷!”叶阮站稳身体后又朝后退了两步。 实在是上一世与他肌肤相亲的那两次记忆太过难堪,对于他的碰触,她似乎有了心结。 君湛见状眼中不由闪过一丝自嘲,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厌恶于她。 放回膝上的手僵硬了一下后,又缓缓放松。 有什么好介意的呢,原本这一世他们也只各取所需的互相利用罢了。 “叶小姐,本王的腿可有得治?”君湛移开目光一边低首将衣服复原,一边问道。 叶阮也收敛了思绪,脸上依旧挂上得体的微笑。 “有!” “师傅教过我一套针法,只要我连续为王爷施针三月,便可将王爷受损的经脉修复,届时王爷双腿便会恢复知觉。” “待将经脉修复,只要再将王爷的腿骨重新打断,再敷用青玉断续膏,王爷的腿便可完全恢复,只是若要配制这断续膏,需要一种叫做续断草的草药” 叶阮顿了顿。 “此药……十分难得,先前小女也是因此才依赖于师父,没想到这次师父的回信中说,现在他手中目前也没有这味药材。” 想来那续断草也是师傅在这两年间所的,但既然上一世师傅能寻到,便证明世上是有此物的! 君湛闷声道。 “我知道了,你将那药草的外形画出来、并将特征告知于我,我让人去寻。” 叶阮并未发觉君湛的异常,又接着道。 “王爷,此事最好还是先瞒着外人,免得招来有心之人对王爷不利。” “只是臣女每日前来为王爷施针,若要全然瞒着人也不可能,便只说可以修复经脉替王爷双腿恢复知觉,不提青玉断续膏的事,王爷觉得如何?” 君湛点了点头。 “那便如此吧,只不过嘉贵妃行事向来狠辣,宁错杀不放过的事她也是做的出来的,长意今日出去办事了,明日她回来便让她跟在你身边!” 叶阮闻言方才笼罩在身上的阴霾散去,心中不由升起一丝雀跃。 长意,他竟然又将长意派给了她! “王爷,长意毕竟是皇上派给您的龙影卫……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君湛看着她像个小狐狸一样即使强忍着,也忍不住翘起了的嘴角蹙了蹙眉。 “你若觉得不好,便算了,本王……” “那臣女就却之不恭了!”叶阮听了一半,忙俯身向君湛行了一礼。 “王爷,那小女现在便开始为您施针,还请王爷先平躺到床上去。” 煮熟的长意,她还能让她飞了。 君湛心中有些无语的自己转动着轮椅转过身去。 再次感叹她这般矫情的样子到底是跟谁学的。 这时,半夏和长风正守在门外。 半夏已经仿佛被定了身一般一动不动很久了。 她那身体实在过于僵硬,惹得一旁的长风都不由看了她好几眼。 半夏感觉到他投来的目光,身体更是紧绷,结结巴巴的道。 “大……大人,您渴吗?” 长风是皇上从宫中赐下的龙影卫,半夏再傻也明白,他与她看着虽都只是下人,身份却是不同的,他是有品级的。 长风没有说话,似是觉得半夏这样挺有趣的,还刻意板了一张脸。 半夏见他不说话又自顾自的道。 “我好像有些渴了,我去喝点水!”半夏说完便转过身抬腿准备开溜。 只是走了两步,他才发现这里是景王府,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只好尴尬的回过身。 长风瞥了她一眼,双手抱剑覆于胸前转身道。 “跟我来!” 半夏心中不免叫苦连天,她不是真的想喝水,只是想他离远一点,活动一下筋骨啊。 她认命的跟着长风来到一间小厨房,长风有意想捉弄一下她,便给她倒了很一大碗水。 “喝吧!不是渴了?” 半夏看着那一大碗水,在长风的“死亡凝视”下,只得咕噜咕噜喝了一个干净! 将碗放下时,她看着长风似睁大了眼睛咽了咽口水,便自觉的拿起一旁的杯子给倒了一杯递给他。 “大人,您是不是也渴了。” 长风没想到这傻丫头竟真的将那一大碗水喝完了,只是依旧憋着笑一动不动的命令道。 “近一点!” “啊?”半夏愣了愣,只好靠近了他几步,将杯子举到他身前。 “高一点!”长风又道。 半夏又依言将手举了的高了一些。 长风生的高大,她又还未完全长开,将杯子举到高出了额头些许,才到他的肩膀处。 长风看着面前梳着一个双丫髻,圆圆小脸上还泛着些红晕的半夏,眼中兴味更甚。 他平日接触过的为数不多的女子便是长意,可长意那一身使毒的本事,他哪里敢捉弄她。 此刻只觉得这个小丫头甚是可爱。 他勾了勾唇角,突然低下头就着半夏的手将那杯茶饮尽。 半夏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便大步向门口走去。 “既喝完水了,就回去吧!” 半夏瞪大了眼睛,看着手中空荡荡的杯子,不可置信的又眨了眨眼睛。 刚刚……发生了什么? 直到随小姐坐上回府的马车,她都还有点懵。 第44章 试探 叶阮回到叶府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叶世安便亲自来了她院中问询。 叶阮便按照先前准备的说辞对叶世安说了。 叶阮还很是自责的抹了抹泪。 “父亲,都是女儿无用!” 叶世安佯装叹了一口气。 “你也无需自责,当初陛下遍访名医都对景王的伤毫无办法,何况你一个尚未及笄的闺中女儿家。” 叶阮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倔强。 “父亲,女儿不会放弃的,我治不好景王腿伤的事,如今还瞒着陛下和景王府的人。” “我虽无法治好景王的腿,但师傅专门教过我一套针法,或许可以让他的腿恢复知觉。” “虽依然无法站立行走,但陛爱重景王,见到他恢复知觉,心存希望之下龙心大悦,或许不能让爹官复原职,但也许能借此请陛下将三妹妹从那庵里放出来。” “待三妹妹出来,我再说自己能力不足,只能医到那个程度,想必陛下也不会追究的!” 叶世安双手背在身后在屋中来回踱了踱步。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近来听知凡说宣王和那许家的二小姐许子衿有所往来。 如今嫣儿被关在那庵中,若被人趁虚而入便不好了。 反正她又不能真的治好景王。 “好,难得你有对嫣儿有这份姐妹之情!” 叶阮朝他乖巧笑了笑。 “爹爹说的什么话,我自回府来便只与三妹妹亲近些,怎会忍心袖手旁观!” 叶世安又难得的夸奖了叶阮一句,便满意的走了。 叶阮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这似乎是她回府后,叶世安第一次亲自来她院中看她。 可惜,却不是为了她。 他只为听她说或许能先将叶嫣救出来高兴,却完全没有考虑过这其中她需要承担的风险。 天威难测,若她真的阳奉阴违,一不小心触怒了西林帝,她又会落得什么下场? 叶世安走后不久,叶阮的院中倒是迎来了两个稀客。 “妾身给大小姐请安!” 蒋姨娘带着叶曦由冬青领进来向叶阮见了个礼。 叶曦也道了声“见过大姐姐!” 叶阮此时刚好用完晚膳,见到她们进来,招呼着冬青给他们二人看座。 “原来是姨娘和妹妹,快请坐!” 然后她又让冬青沏了了沏几杯茶过来。 蒋姨娘和叶曦倒没有拘束,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叶曦接过冬青递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大姐姐院里这茶,色泽翠绿,香如幽兰,其味浓醇,想必是庐山云雾吧!” 叶阮应是。 “二妹妹这舌头可真灵,母亲家中有一位兄长近日正在那处做生意,便给母亲捎了些过来,这茶也是前几日母亲刚给我的,我想着也让妹妹和姨娘尝个新鲜!” 叶曦闻言亦笑道。 “母亲待大姐姐真好!大姐姐有所不知,不只是对你,你离府这些年,夫人待二少爷也极好,有什么好东西都往二少爷院子里送,便是他亲生的大少爷也是比不上的!” 可不是嘛,若非如此弟弟怎么会被养成那副娇纵的性子,叶阮想。 “那妹妹可错了,母亲原先安排给我的那些丫鬟嬷嬷们都是极为忠心称职的,我回府后,为了让我早些熟悉府中一切,可是将这些都事无巨细一一讲给我听过的。” 叶阮说着顿了顿,又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道。 “只是我与弟弟不争气,倒是平白辜负母亲对我们的一番心意。” 叶曦仔细观察着叶阮的神色,见她虽然嘴上这么说着,眼中却一片淡然,哪里有丝毫愧疚之色,不由试探着说道。 “姐姐过谦了!二弟性子虽然有些跳脱,经常惹得父亲生气,但这些年其实也没真的做过什么恶事,若是真的……用心教导,弟弟必也是可塑之才。” 叶阮迎向叶曦的目光,自然听懂了她若有似无的暗示,只是她看着这位二妹妹倒像是个心有城府的,是敌是友尚且难分辨,在她表露来意之前,她也不愿对她说太多。 “但愿吧,不知姨娘和妹妹今日来可是有事寻我?” 这时坐在一旁一直未开口的蒋姨娘才应声道。 “大小姐,这次我与二小姐来寻您,确实是有个不情之请。” 叶阮移开与叶曦对视的目光。 “姨娘请说。” 蒋姨娘的脸上满是期许之色。 “大小姐,您也知道,二小姐这脸小时候出意外留了疤,听闻您是神医苏木的弟子,不知可否替她瞧一瞧,看能不能将这脸上的疤痕祛除?” 叶阮心下了然。 只是她看了看叶曦的神色,却并不十分上心的样子。 想来对她而言,这只是这次上门拜访的一个幌子,当即也爽快的应声道。 “我自然可以替二妹妹瞧一瞧,只是二妹这脸上是陈年的旧伤,我也不一定有十分的把握。” 蒋姨娘闻言高兴的站了起来向叶阮行了个礼。 “妾身谢过大小姐!” “姨娘不必如此客气。” 蒋姨娘仍是十分恭敬。 “大小姐愿意替二小姐医治便是大小姐的仁慈,不论结果如何,我们都是感激大小姐的。” 只是叶曦却没有即刻让叶阮给自己看伤,而是随着蒋姨娘站了起来看着叶阮道。 “大姐姐,虽然曦儿也想脸上的伤有希望愈合,不过今日时候已经不早了,曦儿也不想打搅大姐姐休息,不知明日我再来寻大姐姐可否?” 蒋姨娘闻言有些疑惑的看着女儿,叶曦却只装没有看到。 叶阮仔细的看着叶曦的神色,莫非……她是有话想单独与她说? “自然可以,不过明日我要先去景王府替景王施针,妹妹未时过来即可。” 叶曦微微屈膝应是。 “是,大姐姐,那妹妹便先告退了!” 待蒋姨娘两人离开后,冬青走到叶阮身边有些迟疑的道。 “小姐,今日二小姐似乎话中有话?” 叶阮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神色不明,蒋姨娘和二妹妹上一世在叶府从不显山露水,仿若隐形人一般。 她回府之后也从未与她们有过交集,如今她们找上她,她也觉得奇怪。 “无妨,她既主动找上门来,总有一天会主动告知来意的!” 叶阮顿了顿又问。 “前些日子铺子贴出了告示,今日你去可有寻到合适的掌柜人选?” “倒是有一个不错的,若小姐明日有空,我便带那人来见见小姐。” 叶阮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一旁的半夏听到冬青姐姐明日又有事,不由嘴角微微垮了下去,冬青注意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好奇的询问道。 “半夏,你怎么了?怎么今日回来便怪怪的?” 半夏低头绞了绞手指,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人留下的一丝烫人的余温,只是佯装无事镇定的道。 “冬青姐姐想多了,我没事!” 小姐如今事务繁多,他不能给拖她的后腿。 第45章 囤粮 秋日的天忽冷忽热,刚出门时还是挺好的天,转瞬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今日依旧是长风去叶府接的人。 他从后面看着正走入府中的叶阮主仆二人。 只见半夏将车上唯一一把备用的伞几乎都倾向了叶阮,叶阮倒只沾湿了裙角,她自己的身上却湿了大半。 倒是个忠心护主的。 他昨日才回想起来,当初云府正堂之上,他同袁何袁害动手时,也是这个小丫头明明自己怕得紧,却还是挡在自家小姐身前。 正在府门内等待的江嬷嬷见两人走上台阶忙迎了上去。 “这天可真怪,叶小姐快进来,别着了寒气。” 叶阮和半夏一起进了府门,半夏收了伞,叶阮才瞧见她身上都湿了。 瞬间便明白方才这傻丫头定是只顾着她去了。 “嬷嬷放心,我没事,只是我这婢女身上都湿了,还请嬷嬷给她准备些干净的衣裳换一下!” “好,你去带叶小姐的婢女去换身衣裳” 江嬷嬷向一旁的婢女吩咐了一声,便带着叶阮去了为景王医治的院子。 景王今日着了便服,乌发只随意用一根木簪挽起,却依旧是矜贵无双。 叶阮看见他头上的木簪上雕刻着一枝梅花。 君湛似乎很喜欢梅花,衣服上不经意的角落经常可以看到绣有此物。 她记得王府后院还种了一整片的梅花。 冬日来的时候踏雪寻梅,定是极美。 只是她当初在景王府时,却从来没有兴致欣赏过。 “景王殿下!”进了门,叶阮上前向君湛见礼。 君湛正靠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愈发大了的雨势想着什么,听到叶阮的声音转过脸来,也没有多的话。 “今日本王还有事要办,开始吧!” “是!” 江嬷嬷将君湛扶到床上躺下,叶阮也依言上前从药箱中拿出金针开始为君湛施针。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叶阮才收了针。 她听着外面传来的越来越大的雨声。 心中暗忖。 那场天灾想来就快来了! 她看了看正整理衣服的君湛。 今日倒是一个不错的契机。 “王爷,还有不到一个月便是秋收,这雨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君湛手下一停,他自然知道一月后会发生什么,只是面上却不显。 “哦?叶大小姐还懂天象之说?” 叶阮想了想随意扯了个谎。 “师傅曾救过一位懂得天象的世外高人,那人为了报答师傅,教过臣女此道,以臣女看,今年恐怕会有天灾” “王爷若信小女,不如让人私下囤一些粮食!” 景王闻言只做不知的皱了皱眉。 “叶小姐莫非是想怂恿本王发一发国难财?” “先不说有没有天灾,便是有,本王也不会取这不义之财,叶大小姐当本王是何人?” 叶阮见他误会忙解释道。 “王爷误会了,臣女并无此意,只是不知王爷可否听说过如今我这母亲的娘家肖氏?” “皇商肖家?” “正是,肖家可是巨富之家,王爷也知道,我那继母与三妹妹早就投向了宣王,肖家如今可是宣王主要的财富来源之一。” “王爷若能将肖家的银子收入囊中,对于宣王而言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君湛挑了挑眉。 “叶大小姐的意思是让本王到时候将这些粮食高价卖给肖家?” “那肖家是商人,商人重利,若无利可图,叶小姐不会天真的以为他们会心系苍生,慷慨解囊吧!” 叶阮见她只说了肖家他便猜到了原委,不由感叹上一世若没有她的愚蠢,君离未必能斗得过他! 她收敛了思绪应声。 “他们自然不会,不过王爷怕是忘了,臣女那三妹妹可还在那静月庵中!臣女这三妹是肖家和叶家搭上宣王的重要纽带” “如今嘉贵妃看中了许家,宣王也与许家的二小姐来往频繁,王爷觉得他们会不会着急?肖氏又会不会趁这次机会,将我那三妹从静月庵捞出来?” “肖家手中无权,能使得上力的地方,便只有银子!” “这赈灾的功劳换出一个叶嫣,想必陛下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君湛清冷的眸子动了动。 “那叶大小姐觉得,本王收多少粮食合适?” 叶阮压低了眼角,遮住了眼底的潋滟风华。 “越多越好,哪怕倾尽景王府之力!” 因为她知道,肖氏一定会这么做,上一世叶嫣已经被封为县主,肖氏一族都愿意为了她更上一层楼奉上肖氏三分之一的家财。 更何况如今。 她也会适时的添上一把火。 君湛意味深长的薄唇轻抿着。 “叶大小姐觉得本王仅凭你一言,便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散尽景王府的家财?若今年是丰收之年,本王岂不是要守着这堆粮食发霉?” 他细细打量着叶阮,忽而有些好笑道,她倒是一点也不隐藏,若他不是也重生一世之人,她就不怕他把她当成妖言惑众的妖女打了出去! “王爷,若无十分把握,臣女定不会胡言,臣女愿以性命担保!” 哪怕这一世肖氏不行动,这天灾也是必定出现的,景王的粮食不可能留着发霉,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她如今的铺子还未开张,手中的银钱不多,即便加上云府,她也没有能力将京都附近的粮食都收购过来狠狠的坑肖家一笔。 君湛见她如此也不再多言。 “我知道了,此事我会仔细考虑!” 叶阮见他已经收拾妥当,便识趣的道。 “王爷今日既还有事要办,那臣女便先告退了!” 君湛点头应允。 看着叶阮离开的身影。 他的嘴角却不由往上勾了勾。 她似乎……是真的想断了君离的财路! 第46章 叶曦 叶阮从景王府回来时,冬青已经带了昨日她看中的一位掌柜在叶府等候。 只是叶阮没想到,这时叶曦也早早到了她屋中。 叶曦今日仍是一身素雅的淡青色装扮,看上去十分娴静。 “二妹何时来的?” 叶曦放下手中的杯盏轻声应道。 “我也刚来不久,姨娘如今协助夫人去筹办大哥的宴请之事,我在房中无事,便来的早了一些,想到姐姐房中讨杯茶喝,不想姐姐今日瞧着倒像还有事处理,可需要我回避?” 叶阮摇了摇头。 “都是些琐事,妹妹若不嫌烦,在这稍候片刻便是。” 叶曦应了声是便不再开口,只静静的坐在一旁饮茶。 很快,冬青便带了那掌柜前来。 叶阮透过屏风看向那走进来的中年男子,他看上去不到四十岁,有些微胖,收拾的倒是十分利落。 “在下李进,见过小姐!” 他的眼睛也没有四处乱看,只极其恭敬低下头隔着屏风向屋内隐约可见的人影行了个礼。 瞧上去倒是个稳妥的人。 “李掌柜不必拘礼,听说掌柜之前有过许多年的经验,不知可否细细讲一下。” 这东家招人,想要从往日生平中了解一个人的能力是常事,是以这李进也不推脱。 “是,小姐。” “在下是徽州人士,来到京都已经二十余年,这些年在京中的酒楼、成衣铺都任过掌柜,在京中也认得些人,有许多老主顾……” 李进将自己的经历细细讲了一遍,还特意挑了几桩自己曾经遇到过的纠纷,又是如何处理的,细细讲与叶阮听。 “小人见小姐要开的是胭脂铺,这几日,我也仔细研究过这方面的事物,心中有了一定的规划,若小姐若瞧得上李某,我再细细同小姐一一详谈。” 叶阮认真的听完笑道。 “李掌柜经验如此丰富,且深谋远虑,心有锦绣,难怪能被我那眼刁的丫头看中。” 李进感觉叶阮言语间对自己的满意,也不骄傲。 “小姐说的哪里话,都是得东家赏识罢了!” 叶阮面上笑意不减。 “李掌柜自谦了,只是不瞒李掌柜,我这是第一回做生意,是以许多事情还需仔细同家中之人商量,你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还请李掌柜先行回去,我这边有了结果便让丫鬟前去通知你。” “这是应当的,那小人便回去等消息!”李掌柜不卑不亢的又行了个礼。 叶阮见状点了点头唤来冬青道。 “冬青,李掌柜跑这一趟也辛苦,你去取一些酒钱,送他出府吧。” 冬青应声,李进道了声谢便和她一同出去了。 待二人离开后,半夏便将堂中的屏风撤走。 叶阮看了一旁依旧低眉顺眼饮着茶的叶曦道。 “妹妹觉得这掌柜如何?” 叶曦听叶阮询问,嘴角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思虑片刻后别有深意的道。 “经验丰富,进退得当,且瞧着精明能干,是个做掌柜的好材料” “别说是姐姐想开一个小小的铺子,便是更大的田庄酒庄,他管起来是不费事的。” 叶阮闻言眼中的兴味浓厚。 “妹妹果然慧眼如炬。” 一旁的半夏听到二位小姐似很满意冬青姐姐寻来的掌柜,心中也十分高兴。 若这掌柜的人选定下来,冬青姐姐便能抽出身来,她就不用去景王府了,不由开口问道。 “小姐,既然你与二小姐都对这李掌柜十分满意,为何还让他回去等消息?” 叶阮将目光从叶曦身上移开看向半夏道。 “待冬青回来,你同她说让她明日便回绝了这位李掌柜。” “好!” 半夏高兴的应声,下意识以为小姐是让冬青明日去便去请李掌柜,待听清后又疑惑的看向自家小姐。 小姐是说回绝?方才她们不是说这掌柜极好吗? “小姐……这是为何?” 叶阮看着疑惑的半夏,耐心的解释道。 “你想想,若你的能力足以胜任宫中女官,你还会愿意做一个小小的婢女吗?” 半夏仔细想了一下。 “当然愿意啊!我才不要当什么女官,我只要跟着小姐!” 她自小家里穷,爹不疼娘不爱,爹娘让她卖身也是为了救哥哥。 只有小姐待她最好,她要一辈子跟着小姐,凭什么劳什子的女官,她才不要离开小姐。 叶阮倒是忘了自家这个小丫头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一时竟有啼笑皆非。 “好好好,你不要当女官,可是你想想,这李掌柜与我非亲非故,以他的本事阅历大可去到更好的地方谋生,赚更多的银子,他何必来我这一间小小的胭脂铺?” “而且还是帮一个看上去毫无经验的闺阁女子做事,他难道就不怕我是临时起意,随意玩闹,自己很快便丢了饭碗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叶阮尽量说的直白的向半夏解释,虽然她也希望半夏这一世能一直保持天真,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但她终究是要嫁人的。 若是可以,她也希望她能成长起来。 半夏似听懂了。 “小姐是说,这李掌柜有问题?” 叶阮点了点头。 “是,不管他有何目的,这人都不能用!” “我明白了小姐!等冬青姐姐回来我便告诉她!” 叶曦静静的听着叶阮和半夏交谈轻轻抿了抿唇。 “大姐姐待屋中丫头极好!我瞧着竟都有些羡慕了!” 半夏听到此言,想到自己方才没有经过小姐允许便插声说话,确实是不合规矩的。 不由看了一眼小姐,有些愧疚的绞了绞手指。 虽然小姐平日在院中纵着她们,但冬青姐姐也说了,越是小姐身边得力之人,越要拿出规矩来才能让人信服! 叶阮只朝着半夏安抚的一笑,复而看向叶曦。 “让妹妹见笑了,她们都是我贴身侍候的,我只想着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若我待她们以诚,她们她们自然也会以同样的真心回报我,妹妹说是吗?” 叶曦的眼中波动了一下,都是困于这深宅内院的女子,大姐姐又怎会真的如此天真,这话怕是说给她听的。 “大姐姐说的极是。” 叶阮抬眸看向叶曦,只觉得她整个人如月色朦胧般模糊,叫人看不真切。 “好了,不说这些了,今日最重要的是帮妹妹看看脸伤。” 叶曦也顺着她的话停止了方才的话题,应声答是。 第47章 云棠之死初露端倪 叶曦是十一岁的时候摔伤的脸,如今过去几年,那疤痕虽然淡了许多,却依旧宛如一条诡异的长虫,侵蚀着原本细嫩白皙的肌肤。 叶阮细细验看着叶曦脸上的伤疤,忽而微微挑了挑眉,她脸上这伤…… 她看了一眼叶曦,有些迟疑的道。 “听闻妹妹脸上这伤是当年从假山上摔下来被尖锐的石头划伤的?” 叶曦虽然面色不变,但手指却不由自主的抓了抓群据。 那一摔,摔碎了她对未来的憧憬,也摔出了她人生的坎坷与波折。 她如今依旧能清晰地回想起脸庞撞击在那石块之时那剧烈疼痛。 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楚,像是在对她未来的不幸发出预警。 而她掉下去的瞬间,看到了那张同样美丽,却泛着恶毒的脸。 “是!当时曦儿年纪小,有些顽劣,与三妹妹一同爬上了假山玩耍,谁知却脚下一滑自高处坠下。” “也是曦儿自己不当心。” 叶嫣?叶阮仔细打量着叶曦神色的波动,一个念头忽而自脑中划过,试探着道。 “也是奇怪,按理说府中的那个假山上的石头不会那么尖锐才对。” “这疤当时妹妹没有用药吗?这伤虽严重,但若及时用了药,应不会留下这么深的疤痕的。” 若只是单纯的被石头划伤,那疤痕倒是还好治,可如今瞧着叶曦脸上的伤,却更像是……用药不当所致。 叶曦握住裙裾的手松了松,从那不堪回首的过往中回过神来,轻笑了一声道。 “自然是请了大夫的,不过是……庸医误人罢了!” 叶阮见她不欲多说,虽然心中的猜想愈发肯定了几分,也知不能过于心机,只缓缓开口道。 “妹妹这疤的确有些棘手,有些地方我需要再仔细斟酌一下” “不过妹妹也无需过于担忧,我这里有一种药膏对于去祛除外物造成的疤痕有奇效,我可以配与你先用着,只是妹妹脸上的疤还有几分药物中毒的痕迹,所以大概使用三个月后,脸上还是会留下一道细细的红痕。” “到时我会再想办法化解这丝残毒。” 听到叶阮的话叶曦有片刻的怔愣,她有些不可置信的道。 “姐姐是说……我这脸……还有救?” 这些年过去,她对治好自己的脸其实已经是不抱期待了的,这次找上叶阮也是近来察觉到府中的异常,想出来会会这个大姐姐,看能不能找到报仇的希望。 却没想到叶阮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纵然这些年养的再冷淡的性子,叶曦面上也露出了丝丝喜色。 叶阮这时开口肯定的应声道。 “是,而且即便那残留的药性到时候不能驱除妹妹也不用太过担心,我这里有遮盖力很好的胭脂,到时我送妹妹一些,妹妹使用后旁人看是看不出痕迹的。” 巨大的惊喜从叶曦心中升腾而上,她本以为自己这一生便这样了,不曾想过,自己还能重获新生。 见叶阮替想自己想得如此周到,叶曦不由有些触动,眼眶热了热朝叶阮道。 “大姐姐……谢谢……” 叶阮笑着拿帕子替她擦了擦眼角,想到心中的猜测,又见眼下时机不错,便再次试探着道。 “无事,原也是我不好,回府这半年,也该主动去给妹妹看看的” “我这半年也是……被猪油蒙了心!” 叶曦听闻此言眸光震了震,似乎有什么话欲脱口而出,只是想了想,她又忍了下来,思忖了片刻后才道。 “大姐姐心善,与先夫人很像。” 叶阮听叶曦此时突然说起自己的母亲心下也是一动。 她原只是想着若叶曦脸上的伤真是叶嫣所为,那她或许能替自己在府中找一个盟友。 可她在这个当口提起母亲,却显然极为不寻常。 叶嫣在冷宫时虽然说母亲的死是肖氏所为,却并未提到细节,如今叶府已在肖氏掌握下十数年,便是有什么人证物证,她也必定清理干净了,她根本无处查起,不想今日竟有如此意外的收获。 她稳了稳心神,让自己平静下来道。 “母亲离世时妹妹年纪尚小,不想妹妹竟还记得母亲。” 叶曦嘴角不由勾了勾,似陷入了回忆。 “我那时贪嘴喜欢吃甜食,最喜欢到母亲院子里讨吃食,母亲身边的嬷嬷手艺极好,我每次去,母亲都会让嬷嬷做与我,只是母亲说吃多了对牙齿不好,是以每次都是只做一小份!” “母亲对人的好都是发自真心为人考量的,不像……”肖氏。 叶曦欲言又止。 叶阮四岁便随师傅离府,在她所剩不多的记忆中,母亲确实是像那仙女一样不染凡尘的人。 不然,也不会让师傅惦记了一辈子。 只是她到现在才明白,若善良没有了锋芒,只会害了自己,想到母亲的死,叶阮眸中闪过一抹厉色。 她仔细的看着叶曦,希望她能再说些什么。 只是叶曦目光闪了闪,却未再开口。 叶阮见状只好先将目光移开,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轻声道。 “有妹妹的记挂,相信母亲在天有灵,也会很欣慰的!” “制作这祛除疤痕的药膏还需要一些时日,待我做好再派人给妹妹送去!” 如今既知道叶曦可能知道些什么,她总能想办法让她开口的,如今她们不过第二次见面,她不能急。 叶曦也将整理了下情绪应声道。 “多谢大姐姐,那妹妹便先告退了!” …… 第二日,冬青依照叶阮的意思找到了李进,婉言回绝了他。 李进顿时有些讶然,昨日那叶家小姐分明对他极为满意的样子。 只是他毕竟在外行商多年,还是十分客气的询问冬青道。 “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原因?也让在下自己何处不妥?” 冬青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掌柜多虑了,并非您不好,只是我家小姐左思右想,想着自己开的是胭脂铺子,而且他毕竟是闺中女子,所以便嘱咐我寻一位女掌柜!日后交流起来也不用诸多顾忌!” “小姐是第一回做买卖,先前没有思量清楚,还劳烦您跑了一趟!实在不好意思!” 李进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竟是这么荒唐的原因。 “原是如此,在下知道了!多谢姑娘告知。”李进彬彬有礼的答道。 冬青也向他福了福。 “那我便先告退了!祝先生早日谋得美差!” 李进也回了一礼。 只是待冬青走后,他便独自来到一间客栈。 出来迎他的人,竟是肖氏身边的钱嬷嬷。 “如何了?”钱嬷嬷问道。 “大小姐说想寻一个女掌柜,方才让人回绝了我。” 李进说着又自嘲的笑了笑。 “我替夫人在京郊掌管着几处产业,也算得力,没想到想去一个小小的胭脂铺,竟让一个小女娃给拒了,还真是老马失蹄!” “要我说夫人也不用担心,这大小姐行事这般儿戏又不谙世事,看着也不像是个能成什么大事的!左右不过是玩闹图个新鲜罢了。” 钱嬷嬷闻言也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两人正继续交谈着。 隐在暗处一身黑衣的长意默默勾了勾唇。 第48章 争锋 大雨又连续下了几日。 今日的早朝之上,却出现了一个新面孔。 君离站在朝堂前方,看着另一侧坐于轮椅中正悠闲的抚摸着怀中玄猫的君湛,眼中晦暗不明。 此时,新上任的吏部侍郎沈灼,正手持笏板正向西林帝上奏。 “陛下,如今秋收在即,臣观近日的天气似有异常,为防有水灾,恳请陛下派人前去加固河堤,以保秋收。” 原本叶世安被贬官后,吏部尚书曹文元是准备任用他那位远亲的。 谁料他方将人选递到西林帝跟前,那人便因为贪污被查。 倒被这用来陪衬的沈灼捡了漏。 这沈灼是白身考上来的,君离让曹文元探探他的底,看能不能为他所用,却发现他竟是个油盐不进的,且行事颇有些我行我素。 工部尚书张云山闻言皱了皱眉,自队列中走出。 如今朝廷六部尚书,除了刑部,都是君离的人,张云山自然也是有些不喜这沈灼的不知好歹,有心灭灭他的气焰。 “沈大人,这水利之事向来是我工部的职责,沈大人这般越俎代庖,恐怕不合礼制。” 沈灼三十出头,此时身姿挺拔,并未因张云山的话而退让分毫。 “张大人言重了,都是为百姓行事,为陛下尽忠,何分什么你我。” 张云山闻言笑了笑,颇为不赞同的瞥了沈灼一眼。 “沈大人此言差矣,朝廷六部向来各守其责,若都如同沈大人这般任意胡为,岂不是乱了套?沈大人初上任不久,这许多规矩,还是该听人劝诫,恪守一二!” 西林帝见两人欲在这朝中争吵,有些不悦的出声打断。 “好了,都别吵了,沈爱卿,朕知你也是一片赤诚之心,只是张大人方才说的不错,这朝廷六部就如棋盘上的棋子,只有各守其位,方能替朕安守四方,你先退下吧!” 沈灼今日不过是替景王接下来的事起个头,见西林帝开口倒也不再争辩。 “陛下说的对,是臣逾越了!” 张远山见沈灼吃瘪的退下不由心中十分得意。 宣王殿下看得起他是他的福气,如此看不清朝中局势的愚蠢之人,他倒要看看他这个侍郎之位能坐多久! 西林帝的声音这时继续响起。 “张爱卿,沈大人今日之行虽有些逾越,可这秋收之事事关民生,非同小可,不知你有何见解?” 张远山自然不会赞成沈灼的话,他想了想便朝西林帝拱了拱手道。 “皇上,这秋日雨水多些也是常事,西林这些年一贯风调雨顺,以臣多年的经验来看,今年必是丰收之年,微臣以为无需大动干戈!” 张远山话刚落音,一道轻笑声忽而自殿中响起,君湛有些慵懒的声音也随之传了出来。 “张大人,这秋季雨水多虽是常事,但这连续数日未断却不寻常,且如今看着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 “本王以为沈大人的考虑也并非没有道理。” “张大人如此武断,未免太过草率了些。” 西林帝看着突然开口的君湛不由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湛儿自从伤了腿便闭府不出,今日忽然来上朝已是不寻常,竟还主动参议朝政,倒是稀奇。 这些年他虽有心培养君离,君离也算做得不错,可终究有些稚嫩,欠缺些智谋,不过好在他有几分贤德,这些年也算得人心,在这和平之年做个守成之君倒也无不可。 只是若苏木两年后真能治好君湛,这继位的人选倒是可以再权衡一二,毕竟他如今身体还算硬朗,再撑个十几年也是轻而易举。 毕竟君湛年少时便深得他心,只不知这些年下来他可有荒废。 他虽因着逝去的发妻对君湛存着私心,平日也宽纵于他,但这父子之情和帝位的传承却是两回事。 身为国君,他必须慎重的为这西林的未来考虑,将这江山交到一个最为合适的人手上。 此时见他开口,他也有心考教他一二,便只颇有兴味的看着下方,不再开口。 君离见父皇沉默,便递给张远山递了一个眼神。 张远山即刻会意上前,嘴角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讽刺开口道。 “景王殿下多年不理朝堂之事,可能对许多事都不甚了解,这修补河堤需要大量人力物力。” “此时恰逢秋收在即,若大量征用附近的民夫物资影响秋收,恐怕会惹出民怨,得不偿失!” 君湛闻言又是一声轻笑。 “张大人,为官之道在于民,百姓不懂得防患未然,张大人难道也不知?” “若到时真有天灾导致堤坝决堤,这影响的可不只是今年的收成,而是万千百姓的家园性命!” \"张大人这般瞻前顾后只懂得爱惜自己的羽毛,倒不如辞官回家含饴弄孙?” 张远山听君湛对自己如此不加掩饰的明嘲暗讽,不由憋红了一张脸。 “景王殿下,下官虽不才,却也是基于工部数十年的典籍记载总结,才有今日之论断” “景王殿下今日初涉朝堂,便仅凭沈灼一人之言如此人云亦云,未免太过儿戏!” “这朝中之事可与殿下平日在府中养些阿猫阿狗不同,景王殿下又如何肯定这天灾一定会来!” 君湛与张远山的气急败坏不同,仍旧是一副平静如水的模样。 “张大人真有意思,若这天灾是可以靠典籍记载及常规经验可以论断的,还要张大人何用?” “不如直接把这工部衙门改为藏书阁?” 君湛这副淡然的模样惹得张远山愈发气急。 这景王简直是一点道理不讲! 他不由将目光移向西林帝,想让他压一下压这景王的气焰。 只是西林帝却只继续一言不发。 君离见张远山吃瘪,父皇又没有出言决断的意思,思虑片刻后,上前一步道。 “皇兄,张大人在工部数十年,工部内善勘气象者众,想来张大人是有把握今年不会有天灾才有这番言辞” “皇兄若实在担忧,不如待这秋收完毕再着人仔细研究修缮河堤之事,如此便可两不相误,皇兄以为如何?” 君湛看着似在认真思索他的话。 然而就当君离以为他要顺着台阶而下之时,他却忽然抬头开口道。 “自然是……不如何!三弟做事向来便是这般首尾两端吗?” 君离暗自紧了紧袖中的手,看了一眼依旧持观望之态的西林帝,咬牙道。 “皇兄何出此言!” 君湛修长的手指细细摩挲着小七的毛发,眼中却带了些犀利。 “若这河堤在秋收之前决堤,三弟可敢担起这让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责任?” 那目光太过锐利,君离只觉心中一颤。 他当然不敢应。 母妃说他如今年少,智谋尚有欠缺,让他在朝中秉持中庸之道,这些年他遵循母妃的教导,确实也没有出过什么大的差池。 他目光闪了闪,脑中飞快的权衡片刻,便决定不再与君湛纠缠。 “皇兄言重了,如今不过是商讨而已。” 说着他便转身向西林帝拱了拱手道。 “父皇,既皇兄如今有意参与朝事为父皇分忧,不如便将这事交予皇兄之手?想必以皇兄之才,必能寻得两全之法!” 君湛既愿意给自己找麻烦,他倒要看看,在这朝中众臣皆在他控制之中的情况下,他能翻出什么水花! 西林帝闻言皱了皱眉,如今这事说到这个份上,可以说是有些棘手了,君湛初涉朝堂,他不免有些担心。 只是还未等他想清楚,君湛那清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父皇,儿臣愿意一试。” 西林帝见君湛淡然自若的模样,思虑片刻后终究是点了点头。 那便让他看看这些年,这个儿子究竟还留有几分能耐。 “既如此,张远山,此事便由你协助景王!” 张远山眼中划过一丝戾色,上前应声。 “微臣遵命!” 第49章 转机? 早朝散去后,君离便来到凤梧宫给嘉贵妃请安。 嘉贵妃慵懒地倚在软榻上,一双明媚的眸子半睁,似乎能窥见人心的深处,她身着华丽宫裳,裙摆上绣着的百鸟朝凤图案,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 听君离说了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一切后,她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 “君湛这些年一直隐居府内,这些日子倒是于很多事情颇有牵扯,想是以为那神医苏木两年归来后,自己的腿疾治愈有望,便想与你争上一争。” “今日之事你做的没错,如今这雨水一连数日未停,一切尚不明朗,他不过是一块顽石,而你在朝中经营多年颇有贤名,他赌得,你却不能。” “他既要强出这个头,便先看他如何行事,你且仔细盯着他,再随机应变!” 君离接过宫女奉上的茶盏。 “母妃说的对,儿臣也是如此想的,先前他一直呆在景王府中,我们想对付他,也不过只能在些微末小事上动手脚,坏一坏他的名声,反而没有可乘之机。” “如今他既自己跳出来,对我们而言也并非是坏事!若他真有行差踏错,消磨的也不过是父皇的宠爱。” “我会让人先配合他,若这天气之事真有转机,我们也好趁机做做文章。” 嘉贵妃听君离这番布置似成长了许多,心中颇感安慰。 有她和她身后的崔氏一族铺路,君离这皇权之路一向走得顺风顺水,她最担心就是他不堪重任。 也是因此,她不喜欢他与叶嫣过多往来,那叶嫣一看就不是个贤德的,她怕他沉迷美色,将路走窄了。 嘉贵妃挥退了正给她小心按着腿的宫女,从软榻上微微坐直了身体。 “那沈灼的底细你再让人仔细查查,今日之事是他先提起,君湛又那么刚好插手进来,其中怕是有什么猫腻。” “虽只是一个小小的吏部侍郎,你也须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 君离放下手上的茶盏应声。 “母妃思虑周全,儿臣会让曹元宁去办的,仔细想想,这次沈灼升任吏部侍郎,其中确有诸多波折,若他真是君湛的人,我自然留他不得。” 嘉贵妃点了点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你与子衿如今相处的如何了?” 君离没料到嘉贵妃突然问及此事。 这些日子接触下来,他发现那许子衿果真和母妃说的一样,是对他有情的,且那份情义瞧着甚至不是近日开始的。 他不由有些纳闷,他的印象中,他从未与她有过任何交集。 不知这份情究竟是从何处开始。 只是可惜那许子衿虽是个名副其实的才女,生的也算出众。 但与叶嫣相比,终究少了一丝风情。 这些话他自然不敢对嘉贵妃说,左右都是要娶许子衿的,何必再惹母妃不快。 “母妃放心,这门婚事,儿臣有信心她不会拒绝。” 嘉贵妃唇角微微上扬。 “那就好,你先去办正事吧,切记不要急躁。” “儿臣知晓。” …… 接下来的几日,君离倒真没有让人难为君湛,反而对他予需予求。 张云山虽心有不忿,对君湛派来的人拒而不见,但碍于君离的吩咐,却也派了手下一名名为何平的工部郎中协助君湛征调民众。 雨依旧没有停。 就连空气中都慢慢弥漫着湿润和腐败的气息。 正因为如此,君湛主持的修缮事宜进行的极为顺利,被征调的附近民众恐真的有水灾祸及家园,也颇为配合。 然而就在君离已有些焦躁,以为这次真的要让君湛立下功绩,准备开始另做谋划将这功劳抢过来时,他期待中的转机终于降临。 雨在重阳前两日的夜里。 忽而停了。 而且停了一日之后的第二天,依旧艳阳高照。 京都百姓都开始兴致冲冲的计划重阳出游之事。 就连叶阮也在重阳前一日的下午为君湛施完针回到叶府之后,收到了舅母去紫云峰登高望远的请帖。 君离提起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地上。 他召来张云山来时,张云山也是一脸的笑意。 “王爷,这雨已经停了两日,景王那边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何平来报,如今百姓之间已经开始有人有所质疑了,接下来该如何做,还请王爷示下!” 君离嘴角微微上扬。 “自然是让人去添上一把火,让皇兄这差事办得更漂亮些。” 张云山即刻会意,眼中亦划过一抹兴奋,他一直对君湛那日对他的明嘲暗讽耿耿于怀,奈何宣王不让他刁难于他,反而让他极力配合,他只觉这些日子窝囊得紧,如今忍了这些时日,终于轮到他出手反击了,他如何能不高兴。 “王爷放心,下官一定让景王殿下的“贤名”在这几县的百姓中大为流传。” 君离闻言,温润的面孔上现出一丝狰狞,仿若隐于暗处的毒蛇,要将人一口咬死。 父皇所出的儿子中,能让他在意的,唯有君湛一人。 这次,他定要让他知道,如今这朝堂之上,是谁的天下。 张云山退下后,宣王府的管家突然拿了一封信进来。 “王爷,这是今日叶三小姐身边的大丫鬟红袖送来的信笺,请王爷过目。” 君离闻言眉心微动。 自叶嫣去静月庵也有将近一个月了,他碍于母妃也一直未去看她。 伸手接过信笺将信拆开,映入眼帘的是几行秀丽的簪花小楷,看到她的字迹,君离倒是突然有些思念那道美丽的倩影了。 嫣儿说明日重阳想见他一面。 可是明日他已经派人约了许子衿和许府嫡子许子维一同登高望远,这时间着实有些冲突。 “那婢女人呢?”君离向管家询问。 “回王爷,那婢女来的十分急,只将信送到便匆匆而去,如今已经不见人影了。” 君湛微微皱了皱眉,只是片刻便又将眉头舒展了下去。 也罢,等从紫云峰回来再去不迟。 第50章 叶嫣受磋磨 此时的静月庵中。 叶嫣着了一身青色的粗布衣衫,于庵里的姑子们一同做完早课后,正提了一桶水回到居住的院子。 院子里还堆放着她昨日换下来的衣物。 她精致的眉眼之间,如今皆是是戾气。 “小姐!”红袖见小姐提着一大桶水晃晃悠悠的走进来,正准备上去帮忙。 一个严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让她自己来,不许插手!” 红袖听得这一声,踌躇的不敢再上前,只转身看向屋中嚅嗫的说道。 “姑姑……小姐这几些日子都没睡好,庵里早课诵经又起得早,您便行行好,让我帮帮她吧!” 赵姑姑此时正端坐在屋中悠闲的饮茶。 “帮什么帮?嘉贵妃有令,这些事情生活琐事叶三小姐必须亲力亲为,早晚诵经一课也不得落下,否则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住,还是被人好生伺候着,岂非无视陛下的意愿,阳奉阴违,若被陛下得知,贵妃娘娘如何交差?” “你过来给我捶捶肩!不该你做的事便不要做!” 叶嫣听着屋中传过来的话,暗自咬紧了牙关。 什么无法跟陛下交代,陛下日理万机,哪里管得着她一个小小女子,这分明就是嘉贵妃有意磋磨于她。 这些日子她简直度日如年,她自小娇养着,哪里做过这许多的粗活?吃的东西还一点油腥味都见不到。 这赵姑姑严厉,还时常言语折辱于她。 红袖也曾趁她睡下偷偷帮过她几次,却都被她抓了个正着,反而罚了她多抄了几夜的经书! 叶嫣心中郁结,身上又没有力气,脚下一滑,便连人带桶摔在了地上。 浑身都被打湿不说,那木桶极重,砸在脚上让她不由痛呼出声。 “小姐,你没事吧!”红袖听到声音顾不上和赵姑姑求情,忙跑了出来查看叶嫣的脚。 那脚背被砸得瞬间便起了一大片红印。 赵姑姑也从屋中走出来,皱了皱眉。 真是娇气,看来还是磨练的不够! 不过不着急,她还有五年时间可以慢慢来! 到时,她一定还给嘉贵妃一个规规矩矩又老实听话的叶嫣。 赵姑姑不悦的对红袖说道。 “扶你家小姐回去上药吧,虽然伤了脚,今日的晚课还是要去的,这些衣服便等到她休息好了再洗!” 叶嫣几乎咬碎了一口牙,却不敢表露分毫,只恐引来更重的惩处。 红袖扶着叶嫣回了房间,叶嫣见赵姑姑离开,心中的怒气无处发作,拿起桌上的杯子就欲砸到地上。 红袖忙上前阻止。 “小姐,您别砸,要是被赵姑姑发现,又有得说了!” “狗仗人势的贱婢!不过是仗着嘉贵妃,竟如此欺辱于我!” 叶嫣狠狠的推开了红袖,还是将那桌上的杯子都砸到了地上,这才消解了些心中的怒气,忍着脚痛坐回到床上! 红袖急忙跑过去将房门关了起来。 “小姐,她不过是嘉贵妃身边的一条狗,您又何必和她置气!” 叶嫣眼中的阴狠愈重。 “哼!待来日我成了这西林最尊贵的女人,我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还有嘉贵妃,她不是瞧不起她的出身吗?原本她还一直想着讨好于她,可是如今她这般对她,待君离哥哥掌权,她也成了老不死的,她会将今日的一切全部讨回来! 叶嫣缓了缓,看着地上正收拾着残渣的红袖。 “我让你送给宣王的信你可送到了?” 红袖停下手中的活,抬头看着叶嫣。 “回小姐,今日我跟着赵姑姑下山采买,趁着那赵姑姑在酒楼开荤,便偷偷将信去了宣王府,小姐放心,王府门房那几个人都是认识奴婢的,这信一定会送到宣王手中。” 叶嫣心里这才好受了些。 君离哥哥如果收到她的信,一定会来看她的,到时候她一定要好好敲打一下这个赵姑姑。 叶嫣默了默,才觉腹中空空,看着红袖又道。 “我们来此处都一个月了,我让你去厨房跟人攀下交情打点一下,让她们给我弄些荤腥吃,可办妥了?” 红袖踌躇了一下,嚅嗫道。 “没有,小姐,她们根本不管我们是何身份,只说上头有交代,不敢拿我们的银子!” 叶嫣心中的怒气又被勾起。 “废物,你怎么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她们不敢就再加些银子,我就不信拿着大把的银子砸,会没有人心动!” 红袖忙跪了下去,膝盖不小心跪到一片碎渣上,她却不敢吱声。 小姐自被罚到此处,脾气便愈加坏了,她每日都有些战战兢兢,深怕小姐受了委屈无处发泄,有一天会将这怒气发作到她身上。 “小姐息怒,我一定会尽力去办!” 叶嫣看着惶恐的跪在地上的红袖,瞥见她膝盖上隐隐渗出的血迹,想到这些日子她对她还算尽心,且她还指着她办事,便收了怒气。 “我并非有意苛责于你,刚才确是气急了,你起来过来帮我上药吧!那贱婢想必又是背着我们开荤去了,我们也能趁机喘口气!” “待回了府,我定会厚赏于你。” 红袖这才忍痛从地上站起来向叶嫣走了过去,嘴上还说着讨好的话。 “小姐,什么赏赐不赏赐的,奴婢自小跟着小姐一起长大,无论小姐是顺境还是逆境,奴婢陪着小姐都是心甘情愿的!” 叶嫣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我看你膝盖也受了伤,你回了房间也自己上些药,好生休息一下,我知道这些日子那赵姑姑也没少使唤你,你也受了不少委屈。” 红袖立即目露感动。 “谢小姐关怀,奴婢本就是侍候人的,算不得委屈,只是苦了小姐,如今只盼望着明日宣王殿下能来,那赵姑姑投鼠忌器,小姐的处境能好些。” 叶嫣闻言嘴角轻勾,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 “君离哥哥一定会来的!” 第51章 媳妇跟人跑了? 重阳节这天,天空湛蓝如洗。 京都的百姓们一扫前些日子笼罩在头上的阴霾,纷纷走出家门。 街道上,孩童们兴高采烈地举着风筝催促着身后的家长走得快些,街边的酒馆茶肆中,三三两两人也聚在一起饮酒作乐,赏菊吟诗。 叶阮此时也已收拾妥帖,带着半夏走到了叶府门口,叶祈宁则站在她的身旁。 这时,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而来。 马车前方驭马而行的两位少年。 一位面若冠玉,手握折扇,眉宇之间透露出一种超脱世俗的宁静。 一位剑在腰间,若秋日骄阳,热烈又耀眼。 马车停在叶府门前时,云麒率先翻身下了马凑到叶阮身前。 “表姐,表姐,你上次给我的那种能令人大笑不止的药粉可还有?” 还不待叶阮回答,林氏便由侍女搀扶着下了车。 他嗔了一眼云麒。 “你个皮猴,阮儿,你可千万别给他,不然不知他又要去祸害谁!” 云麒忙反驳道。 “表姐,你别听母亲的,我可不是主动去祸害人,前几日那刑部尚书家的小子约我比试,竟然使诈捉弄于我,我可不得以牙还牙,出了这口恶气!” 叶阮莞尔一笑,如今她虽有意不让自己的容貌恢复的过快,以免惹人忌惮,但到底是比先前好看了不少。 这莞尔一笑的一瞬间,眉眼之间绝世的风华便已初见端倪。 “竟然还有人能捉弄到表弟,那表弟可是技艺可是生疏了!听舅母说,向来只有表弟捉弄别人的份,我倒是有些好奇这刑部尚书家的公子是怎样的人才了!” 云麒自然听出表姐言语中的调笑之意,不由将从父亲云邵那里学回来的粗话,脱口而出。 “那个狗崽子算什么人才!还不是他暗算于我!” 云戈闻言手中的折扇往云麒头上一敲。 “母亲和表妹在此,浑说些什么,父亲的本事,你便尽挑些歪的学。” 云麒懊恼。 “二哥,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动手!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云戈轻轻挑眉,声音温和而低沉,仿若秋日宁静的湖水。 “好生说弟弟能听?” 云麒倏的泄了气,只是目光转向叶阮身旁的叶祈宁时,忽而眼中又一亮。 他凑到叶祈宁身前贼兮兮的问道。 “近日表姐去府中都不见表弟,听闻表弟如今正在书院用功读书,不知学的怎么样了?” 叶祈宁和叶阮一样,都继承了生母云棠那双极为好看的眼睛。 只是听到云麒突如其来的问话,他那双原本因着要跟着姐姐出去玩而兴致盎然的眼眸顿时黯淡了下去。 “挺好的,这一个月我都有认真听夫子讲课,一堂课都不曾落下,夫子还夸我知道上进了,只是……” 叶祈宁顿了顿,哭丧着一张脸,继续道。 “我虽然坐在学堂中,也十分认真的去听夫子授课了,可是大部分的时间还是总觉得……夫子在念经,我只揪着自己的腿,才好不容易撑住没睡过去!” 叶阮闻言先是愣了愣,然后忽而笑了声出来。 她身旁的半夏也忍不住跟着乐。 “少爷这症状倒是与小姐教奴婢识字时一模一样!” 叶祈宁羞恼。 “姐姐,你不许笑!” 他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给姐姐争口气吗,姐姐怎能取笑他! 叶阮眼中的笑意不减。 她也看出来了,叶祈宁不是走科举的料,这段时日也不过是试试他的决心,顺便收收他的玩性。 外甥肖舅。 这一点在叶祈宁的身上倒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叶阮收了笑意,认真的看着叶祈宁。 “弟弟若有心上进,这世上并不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若是弟弟实在不想走科举的路子,不如想想自己可有其他擅长的事可以做?” 叶祈宁并未正式学过武,但上回在醉仙楼的时候,却硬生生凭借着一股狠劲从一群人手中伤了曹子昂。 长意过来她身边的这几日,也对她说,叶祈宁很有几分习武的天赋。 虽然如今没有战乱,但京中的金吾卫却是许多武将之家的子弟们一个不错的去处。 只是这习武本就十分艰苦,叶祈宁若是半路出家,要吃的苦便更多。 除非他自己主动感兴趣,不然仅凭当初那个小小的赌约,叶祈宁断不可能坚持的下去。 “擅长的事?”叶祈宁想了想。 斗鸡? 斗蛐蛐? 蹴鞠投壶? 这些都不像是能干出什么事来的样子啊! 云戈这时看了看叶阮,目光动了动。 “今日去紫云峰若单纯只是登高也无趣,不如表弟和三弟便比试一下体力,看谁先攀上那峰顶!” “若三弟赢了,阮妹妹就将他要的那药粉给他,若表弟赢了,我前些时日得了一杆名戟,便赠予表弟如何?” 云麒自然兴致冲冲的应好。 叶祈宁也来了兴致,抛开了方才心中的纠结爽快的应下。 叶阮不由看向云戈,朝他微微颔首,笑眼弯弯,如同月牙一般。 如今是初秋,纵然风和日丽,早间却还是有些凉的,半夏怕叶阮冷,便为她穿了一件薄薄的披风,披风上还绣着一簇绿竹。 倒是和云戈手中折扇上的图案相衬。 云戈紧了紧手中的折扇,嘴角也不由自主的勾了起来。 几人说了一会子话,便上了马车。 只是马车发动时,叶阮的眸光忽而一顿,只见叶府的转角处,也正停着一辆马车,一身黑衣的长风正立在马车旁。 她昨日虽是突然收到请帖,但也遣半夏送了消息去景王府告知。 怎么长风还是来了? 叶阮想着忙叫人停车。 “表妹,怎么了?”云戈将马立在轿帘旁问道。 “表哥,景王府的马车在那边,昨日临时决定与你们去登高,景王府的人可能没有收到我的消息,劳烦表哥替我去告知那边那位黑衣护卫,我申时再去景王府为景王殿下医治!” 云戈看了看不远处,点头应是。 等云戈过去和长风说明情况后,一行人便又重新出发。 只是云戈离开时,若有似无的望了望长风身后的轿子。 那轿内……似乎有人? 第52章 遇到宣王,晦气。 紫云峰是西林都城附近有名的山峰,登高远望时,整个京都景色都尽收眼底,官府还因此在山中修建了不少凉亭供人休憩。 今日是重阳节,原本山中应是往来之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不想此刻山脚下竟守着一群侍卫,疾言厉色的阻挡着一些平民百姓的进入。 那些被驱逐百姓都敢怒不敢言。 云戈一行人亮明身份之后倒是顺利的进了山。 方才在山下的时候,云麒就欲上前理论,只是被云戈拦了下来,如今进了山,他便不吐不快。 “二哥,刚才你为什么拦着我,这些也不知道是谁的人,竟这么霸道!” 叶阮想到方才领头的那个侍从,挽着舅母的胳膊一边走着一边看向云戈。 “表哥,那些可是宣王府的人?” 云戈点了点头。 “正是,如今他们人多势众,直接与他们冲突并无必要,明日我让父亲告知御史台卓老大人,让他参宣王一本便是。” 御史台的卓老大人,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直臣,便是西林帝做错了什么,他也敢顶上几句的。 听两人谈起君离,林氏皱了皱眉。 “好了,快别提那人了,晦气!” 叶阮珉嘴一笑。 舅母自从表姐的事后,便厌恶上了君离。 “好,不提不提,表弟不是要和宁弟弟比试吗?那就现在便开始吧!表弟可要用尽全力,不要因为自小习武,就小看了宁弟弟去!” 云麒朗声应道。 “那是自然,父亲教过的,轻敌是大忌。” 叶祁宁也道。“那就好,我还正怕表哥故意放水呢,要比,咱们就拿出真本事来!” 云麒拍了拍叶祈宁的肩。 “表弟好样的,咱们走!” 说着两人便扔下叶阮几人朝前走去。 叶阮看着两个少年意气风发的背影,只觉心中有丝淡淡的满足溢出。 虽然如今大仇未报,但身边的人都还如此鲜活,又何尝不是一种的安慰呢! 叶祈宁和云麒转眼便跑的没影了。 叶阮挽着林氏缓步上行,云戈则摇着他那把折扇,耐心的陪在一旁听着两人说话,只偶尔才应上一两句。 不过林氏是说的对。 今日确实是晦气。 林氏走了一段山路有些疲累,看见不远处一个被树木遮挡的凉亭,正走过去准备歇息时,便看见已经坐在凉亭中的三个身影。 而正面对几人的那个,便是君离。 此时他正一脸闲适的与坐在他身前石凳上背对着几人一男一女说话。 不知说到了什么有趣的事,那女子还掩唇低低的笑了笑,气氛看上去极为融洽。 君离此时也已经抬眼看到了叶阮一行人,林氏纵然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也不好转身就走,只得带着几人上去见礼。 君离颇有些意外的笑了笑。 “今日倒是凑巧,云夫人也同府上公子一同来登高?” 林氏忍下心中的厌恶言简意赅的应道。 “正是!” 林氏是有诰命在身的,此时背对几人而坐的许子衿和许子维闻声也缓缓起身,转过身来朝林氏行了个晚辈礼。 “见过云夫人。” 许子衿的嗓音原本有些清冷,今日却透着一丝温柔小意,如雪山上融化了的雪水。 叶阮还看见她发间插着一枝很小的茱萸果,那鲜红的色泽,衬得她清冷的面容,平添了几分绯色。 她身边并无侍女,也不知那是她兄长还是君离所为…… 君离倒是惯会借人家兄长之名行些龌龊之举。 他每每来叶府时,不也正是借着叶知凡的名义吗? 林氏此时近距离看着许子衿,却是突然忆起了一些往事。 “你是许太傅府中的二小姐?” “是的云夫人,今日家中兄长与宣王殿下相约登高,小女随行。” 林氏看着许子衿面上的绯色微微皱了皱眉,许家怎么会同宣王牵扯到一起的? 当初这许子衿可是差点就成了她云家的儿媳。 她那时也极为喜欢这个年纪虽小,却不失风骨许太傅风骨的小女娃。 只是这些陈年往事想来这些小辈也是不知的。 一时各人心中皆有心思,倒无人接话,还是君离干咳了一声道。 “云夫人,今日重阳,我与子维带了些菊花酿,不如夫人与云公子,叶小姐坐下来同饮一番。” 他的目光扫过叶阮时顿了一下,总觉得她似哪里变了些。 不光是容貌气度,还有看他时的眼神。 似乎上次在云雯及笄礼的时候,她便是如此。 林氏自然不会以为君离是真的想邀请她们。 “殿下客气了,我们还要往上走一段,便不打扰殿下雅兴了!” 君离本就是客气一下自然也没有挽留。 叶阮却在这时,眸光微动,拉住了林氏正欲离开的脚步开口道。 “舅母等一下,我有话想同宣王殿下说。” 林氏和云戈脚下一顿,有些疑惑的看向突然出声的叶阮。 叶阮却没有看她们二人,只是眼中却突然变得亮晶晶的,嘴角也挂上了一丝……讨好的笑容,直直的看向君离。 君离见她这副神色,心想方才她那副样子果然是装的,如今这不就眼巴巴的到他面前谄媚了吗? 叶嫣可是对他说了,她家中的大姐姐自从被他所救送回叶府后,便痴念于他。 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得性,敢肖想于他。 那日若不是看在嫣儿的面子,又想着她毕竟是云府的近亲需得做做样子,他才不会救她一个名声狼藉的“丑女”。 这时,叶阮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她似有些庆幸的朝君离说道。 “宣王殿下,我们方才上山时看到山下有侍卫在拦截百姓,不知宣王殿下可知晓?” “这重阳佳节,也不知是谁人如此霸道,今日有幸在此遇见殿下,听闻宣王殿下向来贤明,爱民如子,嫉恶如仇,不若便劳烦您派人去相问一番,也为百姓讨要个说法!想来百姓也会感念殿下大义的。” 君离闻言方才的思绪散了个干净,面色也黑了黑。 心道这叶阮果真是个蠢货!要讨好他,也不会寻个聪明点的法子。 第53章 兔死狐悲 君离瞥了一眼许子衿兄妹俩,正准备开口随意应付过去。 不料云府二公子却抢在他前面向叶阮轻斥道。 “表妹休要胡说,那山下正是宣王殿下的人,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虽不解叶阮为何欲在此处揭穿君离,但他想表妹并非莽撞之人,定是有自己的用意的,他自然要帮上一帮。 叶阮则惊讶的捂了捂嘴,满脸皆是不可置信的看向君离,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宣王殿下,小女无意冒犯,想来殿下必是有何要事才有如此行径,小女只是闺阁女子,不知其中要害,还请殿下恕罪!” 君离咬了咬牙,只是面上仍是作一副温润的模样。 “无事,本王今日来时确实带了一些人,想是他们会错了意,本王自会派人去查问清楚!叶大小姐也是一番好意,本王怎会怪罪。” 叶阮这才心有戚戚的轻抚胸口。 “殿下明辨是非,小女佩服!” 君离嘴角抽了抽,若不是知道她是个草包,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讽刺与他。 “叶大小姐近日为本王皇兄医治腿伤想来已是十分忙碌,不知今日怎么倒有闲情逸致随云夫人过来登高望远。” 叶阮小心的抬了抬头,一副想看君离又不敢看的样子。 “回殿下,表姐方去了两个月,又加上此前天气一直不好,舅母在府中伤心郁结,表哥唯恐舅母在府中闷出病来,这才趁着这重阳的好天气说服舅母出来走走,小女自是应该相陪的。” “殿下与表姐自小便有婚约,又听府中大哥说殿下向来是重情之人,表姐这番被人所害,去得冤枉,想来殿下这些日子心中应也是极为不好受的。” 叶阮说完又自顾自的好心安慰君离道。 “只是表姐芳魂已逝,还望殿下也能早日放下,表姐在天有灵,应也希望殿下过得好。” 一番话下来,君离面色变了又变。 他与许子衿的事还未放到明面上来,只有两府的人知道。 今日这叶阮误打误撞,当着许子衿的面说这些,云雯新丧他便示好于她,岂非让她觉得他是无情无义之人! 君离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叶大小姐说的是!也望你好生宽慰云夫人。” 叶阮在他声音中听出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却只做不知,只恭敬的朝他行了个礼。 “谢殿下叮嘱,小女知道的,那我们便先告辞了!” 说完,叶阮便搀着林氏转身离开了。 转身前,她还特意看了一眼有些怔愣的许子衿。 待几人离开凉亭走出一段距离,云戈忍不住才发问。 “表妹不是多嘴和喜欢逞口舌之快的人,方才为何有意让宣王难堪?” 林氏同样不解的等着听叶阮的回答。 叶阮默了默才道。“表哥常在京中,可有听说过许家这个二小姐许子衿?” 云戈向来不喜欢京中女子娇柔做作之态,但是太后寿宴之那日,许子衿那一首渔舟唱晚他却是有印象的。 “自是知道,许太傅家中门风清正,想来家中子孙应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叶阮点了点头。 “如今宣王与嘉贵妃如愿解除了与云府的亲事,嘉贵妃身后的崔氏雄踞西北一方,手握兵权,嘉贵妃的哥哥手中又有羽林卫” “他们如今有所欠缺的便是朝中文臣的心之所向,所以嘉贵妃这次为君离挑选的新王妃人选,便是这许家二小姐许子衿。” 云戈想到君离为人,不由皱了皱眉。 “许太傅不是那附庸权贵之人,若非许小姐愿意,想来家中也不会勉强。” 叶阮轻轻叹息了一声。 “表哥说的对,可看今日的情形,那许家小姐或许……已经对君离生了情意,方才在亭中我想起表姐的事,一时不忍她被君离蒙蔽,才忍不住多说了些。” 上一世,许子衿与她同病相怜,都被叶嫣害得落了个凄惨无比的下场。 如今看着她再次跳入君离这个火坑,尽管再三提醒自己不要多管闲事,她能做的已经做过了,也让人送去匿名信提醒过她了,可看着许子衿那仿佛即将步步深陷的模样。 却还是忍不住心中升起的那股兔死狐悲之感。 云戈见叶阮眉间似有郁结,挺拔的身姿微微往前倾了倾,忽而有种想伸手抚平她眉间的愁思的冲动。 这股念头刚冒出来,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君子守正立心,怎可有如此轻佻的想法。 只是他总觉得表妹身上似背负着许多沉重的枷锁,他定了定心神,才轻声安慰道。 “各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的命途要走,表妹也无需太过强求。” 叶阮也知道有些事不是靠自己三言两语可以左右的,也将心中那抹阴霾暂时挥去。 “表哥说的对,只是若君离娶了这许子衿,君离今后在朝中,怕是更加无往不利了!” 云戈仔细打量着叶阮的神色。 “表妹,我有一事想问,还望表妹如实告知。” “表哥请说。” 云戈的温润如湖面的眼眸中忽而漾起了一丝波澜。 “景王的腿疾,你能治好吗?” 叶阮愣了愣,表哥这心思不是一般灵敏。 不过她也没有必要瞒着他,若云府知道这个消息,或许以后在朝中也能审时度势,她相信即便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将这件事外传的。 “能,只是现在缺了一味极为稀有的药材,还无法确定何时才能成事!” 云戈眼中划过一丝了然。 “我明白了” “表哥,云府如今没了和君离的婚事,在朝中便可一直保持中立,景王也好,宣王也好,都和云府没有关系,舅舅便像以往一样做个纯臣便是,这样无论将来谁胜谁负,云府都可平安无虞。” 云戈知道叶阮在想什么,却没有继续接话。 “不说这些了,我们走吧,表弟他们说不定已经登顶了。” 叶阮点了点头,几人又重新向山顶走去。 叶阮在途中又问了云戈一些云府囤积粮食的事。 如今这天气,她本想说些让他们安心的话,但是林氏和云戈却似乎对此事毫无质疑,根本不用她安慰。 叶阮心中热热的。 这便是被人全心信赖着的感觉吧。 林氏则想着儿子方才看着叶阮时眼中的神色,开始盘算起这些日子心中冒出的那个想法。 第54章 情愫 一个多时辰后,几人终于抵达了山顶。 今日山顶的人不多,几人只行了片刻,便看到了云戈和云麒的身影。 云麒此时正在一处亭中舞剑,叶祈宁则双眼放光的在一旁看着他行云流水的身影。 叶阮正挽着林氏准备走过去,忽然眼神一瞥,便看见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从凉亭的另一头走来。 林氏也是眉间一动。 今日这是怎么了,先是宣王,现在又来了一个不常露面的景王,不过她对这位景王倒没有多少抵触。 云麒这时已经收了剑向几人走来,一边将人往亭子里引一边道。 “母亲,你们怎么这么慢?我与表弟都上来许久了。” 林氏挥去思绪笑着看了云麒一眼。 “出了这许多汗,还不快歇歇!” 云麒毫不在意的样子。 “出些汗有什么的,我与父亲在军营时,每日都是如此。” 这时从凉亭另一侧过来的君湛也到了跟前,众人都上去见了个礼。 君湛平静的瞳孔中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只脸色透着一丝微微的疲倦,声音也比平日温和了一些。 “不必多礼,都坐吧。” 凉亭中有一个石桌,旁边则摆放着一圈石凳。 云府带的下人到的比较早,早已在云麒选定赏景的凉亭后,在的亭中石凳上垫了软垫,桌子上也放置着各色吃食酒水。 叶阮和云戈一左一右在林氏身旁落座。 云戈看向君湛的眼神中带了一丝审视,今日在叶府门口坐在轿中的人,应该就是景王,他怎会这么巧,也来了此处? 听闻最近景王往返京都附近的五个县指挥修缮堤坝事宜,此时应是事务繁忙,无心出游的。 莫非……是为了表妹? 他微微皱了皱眉,觉得这个念头有些荒唐,但一时又找不出更好的解释。 林氏坐下后客气的朝君湛道。 “今日在此得遇景王殿下也是缘分,殿下若不嫌弃,便尝尝我云府厨房的手艺,府中厨子做的这重阳糕,味道不比醉仙楼的差!” “夫人客气了”君湛微微颔首,手却没有动。 叶阮忽而想起他似乎是不喜吃甜食的,又不想舅母一番好意落空,便起身往每人盘子里都夹了一块,又让半夏给几人都斟了一杯茶。 “走了这许久,想必大家都渴了,不如先喝杯茶。” 君湛倒是没有推辞,只淡淡拿起桌面上的茶,不动声色的品了几口,才悠悠的道。 “夫人不必顾及我,我只在此处借口茶水赏赏景,你们自便就是。” 说着他便侧过眼去,只独自看向山下的景色。 云麒是个闲不下来的,见君湛不欲再言,才抬头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兴致冲冲的对叶阮说。 “表姐,今日为了你那药粉我可是拼了命才略胜表弟一筹,你可得记得给我。” 叶阮被他的神情逗乐。 “表弟放心,少不了你的。” “不过表哥,今日我可要给弟弟讨个人情,虽然他今日没赢,你应承的那支长戟可否还是赠予他,舅舅府中的兵器必是极好的。” 云戈轻轻摇动着手中的折扇,心领神会的朝叶阮笑了笑。 “这倒并无不可,只是表弟可是真心想要?我看表弟似乎没有学过戟法。” 叶祁宁今日虽输了,脸上倒是没有什么不高兴。 “当然,我方才见表哥舞剑觉得很是威风,也正想寻一门兵器来学,还得看表哥是否愿意割爱。” 林氏这时打趣道。 “什么割不割爱的,都是一家人,何况你大姐姐……和你又都亲自开了口,你表哥自是什么都愿意给的,戈儿你说是吗?” 林氏说话的时候,眼神还无意识的扫过了云戈和叶阮两人。 云戈坐在林氏身旁,倒是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是,只要表弟有心学,我回府便遣人给你送去。” 叶祈宁高兴的应道。 “谢表哥!” 一旁的君湛饮茶的手顿了顿,忽然觉得这已经开始西垂的阳光,有些刺眼。 他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忽而开口道。 “这长戟虽然结合了枪和茅的优点,历来也有诸多名将因此成名,但叶府少爷如今并无基础,这戟不光重,还灵活多变,初学起来未免吃力” “倒不如先学长枪,练练臂力与手感,待来日小有所成再看是否另作选择。” 叶祁宁突然听景王开口,颇有些受宠若惊,正欲回话,却发现景王并未看着他。 而是……看向二表哥。 云戈感受到君湛目光中那若有似无的占有欲,平静的眸子中微微起了一丝波澜。 先前的猜测,或许并不算荒谬。 他依旧摇动着手中的折扇,温润一笑。 “景王殿下说的有理,表弟如今初学,多接触些兵器也是好的。” 君湛看着云戈手上摇动的折扇。 那青竹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忽然觉得阳光更刺眼了些。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 “景王府刚好有一柄好枪,今日叶大小姐随我去府中医治时,便带回叶府赠予叶少爷吧,权当我感谢叶大小姐为我这腿疾费尽心力的谢礼。” 云戈只觉这费尽心力几个字,他咬的有些重,随即别有深意的道。 “表妹虽是谨遵陛下旨意为王爷医治,但王爷能感念表妹的辛劳,表妹心中应也是十分高兴的。” “至于表弟最后觉得哪种兵器称心趁手……还得看他自己的心意,王爷以为呢?” 亭中一时没了声音,叶阮也察觉这氛围突然有些说不出的怪异,笑道。 “王爷和表哥为了宁弟弟思虑良多,阮儿在此谢过了,若弟弟将来学有所成,一定给二位备上厚礼,感谢今日点拨之情。” 君湛听到叶阮的声音似忽然回过了神。 昨夜他在安阳县一夜未归,而后又鬼使神差的来了这里,本就十分疲惫。 偏偏方才又被这日光刺的心烦。 倒是不知不觉失态了。 还说了这许多毫无意义的话。 纵然看出云夫人那眼中的深意又如何,左右她也是要嫁人的。 可心中那若有似无的在意让有些郁结,他忽然将面前那枚重阳糕拿了起来放到了嘴边。 那糯米制成的软糯糕点上,点缀着杏仁、核桃、花生、蜜枣,外面还裹了一层淡淡的蜂蜜,看上去倒是极为诱人。 叶阮看着他的动作却一愣。 他怎么吃上了? 第55章 勾引 夜幕下沉。 许府,许子衿从紫云峰回来沐浴更衣后,正坐于镜子前。 镜中的女子眉目清雅秀美,满身围绕着一股淡淡的书卷味。 只是此刻,她的神情却有些不好。 “小姐为何事忧心?” 许子衿身后的丫鬟为她梳着发,轻声问道。 “抱琴,你觉得宣王殿下如何?” 叫抱琴的小丫头有些疑惑,小姐与宣王殿下的事,她们几个贴身的丫头自是知道的。 “小姐,可是今日去紫云峰遇到了什么事?” 许子衿想起今日凉亭中,那位叶家大小姐的话蹙了蹙眉。 她自那年生辰宴后,心中那抹少女情丝便慢慢发了芽。 可是君离自小便与云府小姐有婚约,许家的家教以及她的一身傲骨,都不允许她有别的想法。 怎知世事难料,峰回路转,嘉贵妃这几番宫中召见,言语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许子衿秀眉轻蹙。 “抱琴,你说……人会变吗?” 那年那个惊艳了她岁月的少年,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抱琴知道小姐这几年心中的遗憾,是以轻声安慰道。 “小姐,宣王殿下如今身处皇权中心,与少时有些不一祥也是有的,小姐与少时不是也有不同之处吗?” “小姐只管问问自己的心愿意与否。” 许子衿看着镜中的自己,陷入了万般繁杂思绪。 那日收到的匿名信件虽已经烧毁,但那根刺却还扎在心中。 可是君离这些日子对花她的心思,她也是动容的。 毕竟是放在心底将近五年的人,此刻那抹少女情丝并未随着时间过去而消磨,反而因为遗憾与不可得,渐渐生出了藤蔓将她困在其中。 这唾手可得的一切,如何能轻易割舍? 许子衿挥去脑中纷杂的思绪。 “明日嘉贵妃邀我进宫赏菊,你早些做好准备,明早随我进宫。” 抱琴应是,服侍着小姐躺下。 纱幔落下,许子衿却久久无法入眠。 …… 夜黑风高,静月庵一处偏门却在这时开启了。 红袖向外探了探头,有些心急的张望着。 她送信去了宣王府后,殿下派人来说,重阳节无论如何都会过来看小姐的,可如今已经入夜却仍旧不见人来。 他感觉小姐脸都黑了,尤其是在赵姑姑说今日宣王殿下约了许家那二小姐出游后。 就在她焦躁万分时,两盏灯笼终于在黑暗中缓缓出现。 “宣王殿下!”红袖欢喜的压低了声音,将君离和袁何袁盖迎了进去。 君离进入房间后,红袖即刻识趣的关了门,袁何袁盖立于屋外太过惹眼,也隐于了暗中。 此时的叶嫣正背坐在禅房中梳妆镜前,如今秋意已浓,她却只着了一件单薄的鹅黄色衣裙,雪白的脖颈间向下延伸,竟能窥见一丝春光。 刚进来的君离看到这副画面,不由感觉有些怔愣,那愈发柔若无骨的娇躯笼罩在这有些昏暗的灯光之下,直让人想入非非。 直到君离走近,叶嫣才似有些迷茫的转过身看着他。 “殿下……嫣儿是在做梦吗?” 随着她转身的动作,君离由上而下看去,她胸前那抹春光愈发直白的显露在眼前,加上那一双水光荡漾美眸,君离只觉有一股血气上涌。 “嫣儿,是我。”君离忍不住伸手抚摸着她那修长而白嫩的脖颈。 叶嫣却仿佛回过了神般向后瑟缩了一下,眼神也似突然清明一般,拉过一旁的外衣给自己披上站起身来十分惊喜的道。 “殿下,真的是你,嫣儿还以为您今日不会来了!” 春光被掩,君离只觉愈发心痒难耐。 “怎么会,我何时失信于你过?” “殿下!”叶嫣抽泣着投入了君离的怀抱之中。 美人入怀,君离即刻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 “别哭了,本王不是来了吗?” 叶嫣继续抽泣着。 “自嫣儿入了这静月庵,殿下便从未曾踏足,赵姑姑说您今日陪许家姐姐去紫云峰登高,嫣儿还以为您有了许家姐姐,便忘记了我。” “殿下,嫣儿心中害怕!怕您不要嫣儿了。” 君离伸手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赵姑姑是母妃派来的人,他自然知道。 只是这人未免嘴也太碎了些。 “说的什么胡话,我们多年的情意,岂是那许子衿可以替代的,我不是与你说了吗,我与她往来都是母妃授意,为了来日大业!” “你无需将她放在心上!” 叶嫣小心的看着君离的神色。 “殿下,嫣儿并非那般轻重不分之人,只是想到许姐姐有殿下陪伴,心中竟涌出了一丝嫉妒,殿下……嫣儿是不是很坏!” 君离细细摩挲着叶嫣的唇瓣。 “若你心中连这一丝嫉妒也无,本王倒是要怀疑你是否真心与我了!” 说完,他便朝着那嫣红的唇瓣吻了下去下,顺便不满的伸手将叶嫣那随手披在肩上的外衣扯去。 双手顺着她的脖颈一路向下,探向那先前眼中那乍现的春光。 叶嫣这次却没有推开他,只眸光闪了闪,将眼神投向门口处。 君离正动情之时,红袖的声音突然自门口响起。 “姑姑,小姐真的已经歇下了,奴婢没有骗您!” 门外,红袖正挡在房门口,站在她身前的,正是她特意引过来的赵姑姑。 赵姑姑面带怒色。 “胡说,房中的灯还亮着,怎么可能已经歇下。” 方才她明明听到了男子的声音。 这叶嫣平日看着便有些狐媚样,也难怪嘉贵妃要让她整治于她,可她没想到她竟还敢在这庵中勾搭男子。 “姑姑,是真的,小姐这几日心神不宁,心中害怕,这才睡觉时留了一盏灯。” 红袖有些心慌的模样,还时不时的拿眼睛瞥着屋内。 “小姐前些日子伤了脚,近些日天凉,小姐带着伤浆洗衣物,又染了些寒气,姑姑却还罚小姐熬夜抄写经书,如今小姐好容易睡下了,姑姑便发发慈悲,不要再难为小姐了!” 见红袖如此慌张,赵姑姑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闭嘴,你当我是傻子吗,这房中分明就有男人的声音,你快让开!我倒要看看这里面究竟是哪个野男人!” 赵姑姑作势就要越过红袖推开那房门。 这时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却突然自房内传出。 “袁何袁盖!你们都死了?” 赵姑姑听到这个声音,脑子轰的一声炸开。 这确是个男子的声音,只是这个声音……是宣王? 袁何袁盖这时也现身将赵姑姑拦住。 片刻之后,君离打开房门脸上带着一抹恼意紧盯着赵姑姑,沉声道。 “姑姑可看清楚了你口中的野男人究竟是谁!” 第56章 得逞 赵姑姑被君离看得心头一跳,知道是自己方才和红袖的争执被他听了去。 她虽然奉了嘉贵妃的命令管教叶嫣,但这叶嫣狐媚,宣王殿下深夜来此,可见还是把她放进心里的。 若是应对不当,日后她定难逃他的苛责。 “奴婢方才不知屋中之人是殿下,言语间有所冲撞,还望殿下宽恕!” “宽恕?”君离冷笑一声。 “姑姑方才不是威风的狠?” 君离将目光又转向红袖。 “你方才说,她平时是如何对你家小姐的?” 红袖瞥了一眼赵姑姑,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让你说你就说!畏畏缩缩成什么样子?” 红袖忙伏下身去,将这些日子叶嫣受的苦一丝不漏的禀告君离。 君离的眉头紧锁张赵姑姑斥道。 “混账!谁给你的胆子如此苛待于嫣儿,袁盖,赵姑姑此番大胆冲撞辱骂于我,给我拖下去先打她五十板子!” 赵姑姑心神大乱,五十大板,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想着自己做这些事毕竟都是嘉贵妃授意,她努力稳了稳心神找回了几分镇定。 “王爷,您深夜来此奴婢并不知晓,奴婢也是担心叶三小姐年纪小,做出什么糊涂之事,这才急躁了些,实在是无心冲撞于您。” “且奴婢所行之事,都是遵从贵妃娘娘的旨意,奴婢也只是奉命而为,还请王爷息怒!” “娘娘爱重殿下,已经按照殿下的意思免去了叶三小姐的削发之刑,若是殿下还想在这执行处罚之事上还有所包庇,恐怕贵妃娘娘会不喜,贵妃娘娘也是盼着能让叶三姑娘性子沉稳些,还请王爷谅解娘娘一片苦心!” 赵姑姑小心的看了的看了一眼君离依旧有些不善的脸色,又补了一句。 “贵妃娘娘下令任何人不得前来探视,若知晓殿下深夜在三小姐闺房中停留,说不得还要迁怒于三小姐,奴婢定会为王爷保守秘密,还请王爷看在奴婢一片衷心的份上,原谅奴婢今日的无心之失!” 君离嘴角勾出一丝冷笑。 “这么说,本王还要感谢赵姑姑了?” “奴婢不敢。”赵姑姑伏得更低了些。 这时叶嫣也适时的走到门口,虽然衣衫都整理过,但眉眼之中却还有留有一丝媚态。 她睨了跪于地上的赵姑姑一眼。 “王爷,姑姑也是听命行事,今日也是无心之失,王爷便放过她吧!她毕竟是贵妃娘娘的人,嫣儿也不想因为自己让殿下和娘娘生了不快!” 她今日的目的,原也不是让君离惩处赵姑姑,若君离处置了她,嘉贵妃便会知道君离私下来此之事,以后她再想时常见到君离便更难了。 而且没了赵姑姑,嘉贵妃必定还会另派人来,到时反而还不知是个什么光景。 如今抓住了赵姑姑的错处,刚好可以牵制于她,只要眼下井水不犯河水,待她出去,多的是机会收拾她! 君离见叶嫣如此懂事,不由神色缓和了些。 只是转向赵姑姑时,声音又如刀锋般尖锐。 “赵姑姑,你不要以为有母妃在身后撑腰,本王就不敢对你如何,你说破天去也不过是个下人” “我今日就算除了你,母妃最多也不过是生几日气,你以为自己真能翻出什么风浪吗?” “母妃虽派你来此监管嫣儿,但嫣儿毕竟是本王的人,你日后可要掂量一些轻重!否则,需知事极必反的道理。” 赵姑姑闻言知道君离是愿意将这一页揭下,忙连声应是! “王爷的意思奴婢明白了,奴婢日后定会睁一只眼闭一眼,只是这庵中的早晚课还是要请叶三小姐去做,否则众口铄,奴婢在贵妃娘娘那里也不好交差!还请王爷体谅奴婢的为难之处!” 君离有些迟疑的望了望叶嫣。 叶嫣挽住君离的手臂,浅笑了一下。 “贵妃娘娘的教导,嫣儿还是应当听的,王爷,就如赵姑姑所言吧,嫣儿就当早晚为王爷祈福祝祷了。” 君离方才正意犹未尽,此刻手臂上传来柔软的触感,不由又心猿意马起来。 “好了,你滚吧!” 说着他便带着叶嫣又进了房间。 房门一关,他便又将叶嫣搂在怀中,手也不安分起来。 只是这次叶嫣却红着一张脸推开了他。 “王爷,方才嫣儿是许久不见王爷,一时忘情才失了分寸,还望王爷怜惜嫣儿的名声!” 娘亲的话她还一直记着。 方才让君离尝点甜头,不过是想让赵姑姑激怒他,让他替她出头。 而且外头还有个许子衿,她虽在这庵里出不去,却可以让他回去一直惦记着她。 娘说过,美貌便是女子最好的武器。 娘还说过,得不到的便是最好的。 君离见叶眼一副水光潋滟的眸子又吻了吻她的唇瓣才放开手。 这女人嘛,还是得心甘情愿才有趣味。 “方才你那丫头说你染了风寒,如今可好些了?” “谢王爷记挂,已经好了,就是前些日子被水桶砸了脚,如今还疼着呢!” 君离皱了皱眉。 “那赵姑姑也是个刁奴,日后她要是还敢欺辱于你,你尽管让红袖来告知于我!自有我为你出头!” “你也是太过心善,方才要不是赵姑姑找上门来,你还替她瞒着!” 叶嫣只埋首于君离的怀中。 “她毕竟是贵妃娘娘的人,嫣儿不愿见王爷为难!嫣儿受些皮肉之苦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如今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待上多久……心中彷徨得紧。” 君离沉吟片刻。 “你放心,我会尽快想办法让父皇母妃松口让你出去的!” 叶嫣抱住君离的手更紧了些。 “殿下,嫣儿如今只能依仗您了。” 君离很是享受被如此依赖的感觉。 心中想着若这次君湛的事情办得好,母妃也许会松口,想办法向父皇求情将叶嫣放出去。 今日他过来时月朗星稀,明日注定是个好天气。 忍了这些时日,也是时候出手了。 …… 第57章 伪善 重阳过后的一日,依旧是晴空万里。 京都附近此次被雨水覆盖的县共有五个,其中又以安阳县最为富饶,田地与农户也最多,所以便被君湛列为这次防御的重点。 此刻,安阳县连绵数里的堤坝前,堆放着无数用于加固河堤的沙土石袋。 河堤一侧,工部派出的那个名为何平的员外郎正被一群乌泱泱的百姓围住。 他的身材不是特别高大,若不是身边带了随从,眼看着就会被人群淹没。 百姓中,一个站于前方,长得十分壮实的汉子高声道。 “大人,如今这雨都停了几日了,这堤坝加固也不是急事,如今秋收在即,便让我们先回去吧,等农闲时,您再来征调,我们一定积极响应!” 站于那汉子身旁的另一个稍显文雅的人也应声道。 “是啊,大人,这堤坝两年一修,去年您已经过来征调人手修缮过了,怎么今年这在这当口又来了,若误了这粮食的收成,可让小人们怎么活啊!” 两人身后的百姓也都七嘴八舌地应和着。 陈平见事态发展的差不多了,才让守在身边的随从拿来了一把凳子,让人扶着他站了上去,开口道。 “大家安静一下,先听我说。” 见他有话要说,人群这才慢慢安静了下去。 何平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各位乡亲,本官自然知道这秋收的紧迫,只是这加固堤坝之事,是景王殿下亲自下的命令,本官纵然有心放你们回去,可奈何人微言轻,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方才那前方的大汉听闻何平的话有些激动。 “管他什么景王,这粮食收成是我们老百姓的命脉,今日便是陛下亲临,我们也得分说一二!” 何平一副为难的样子。 “不行,你们若走了,我如何跟景王殿下交差!” 百姓中又有声音传出。 “大人,你说的这位景王现在在哪里,大人不如让他出来,我们倒要问一问,如今这风和日丽的,他为什么要在这秋收的重要关口将我们困在这里修缮堤坝,就算他是王爷,也不能这样不讲道理啊!” “对,听说那景王是个残疾的,平日足不出户,他能懂个什么!” “是啊!让他出来!” 一时间,百姓中都是叫嚷着要景王出来的话语。 他们多是庄稼人,也不懂什么朝中局势。 如今朝中那位素有贤名的宣王殿下他们倒是听过,只是这景王二字,对不在都城中心的普通百姓而言,只是一个虚无的名号。 何平皱了皱眉厉声道。 “胡闹!景王乃天皇贵胄,怎是你们说见就见的,你们这般是都不要命了吗!” 百姓见他如此都疾言厉色,却没有安静下来,而是更为激烈的吵嚷起来。 “大人,我们当然是要命的,只是与其粮食失收等着被饿死,我们还不如拼了命争上一争!” “对!何大人,您只管叫景王出来给我们一个说法,有什么后果,我们自己担着便是!” 何平似更愤怒了些。 “干什么!都要造反吗!你们以为人多势众景王殿下便拿你们便没有办法吗?若触怒了他,真的追究下来,你们有几条命也不够死的!” 百姓们正欲继续分说,一道儒雅的声音突然响起。 “何平,不可如此!” 不远处,君离带着还身着官服的张云山,身后跟着七八个随从,正正浩浩荡荡的走来。 他身着一身月白色底纹绣五团蟒纹长袍,头戴云纹金冠走在最前方。 端的是一副儒雅贤明的模样。 那何平见到君离一行人心中也大大松了口气。 张尚书虽叫他这两日间挑动民愤,可若真闹起来,他也不一定镇得住。 他急忙从凳子上跳下来,走到君离身前跪拜而下。 “见过宣王殿下,见过大人。!” 君离轻轻挥了挥手让何平起身,颇有些不平的道。 “方才发生了何事?你为何对百姓口出恶言!” 何平即刻上前禀明原由,君离听完故作不满的皱了皱眉。 “我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待何平退至众人身后,君离这才看向那一片乌泱泱的百姓。 这时,方才站在百姓最前方的那两个人也适时的出声,朝着君离恭敬的磕着头道。 “您就是宣王殿下吧,听闻殿下一向仁心仁德,还请殿下救救我们!” “宣王殿下,这事关乎我们百姓的生计,还请您为我们做主!万不能任由那景王胡来啊!” 君离看了他们片刻,勾了勾唇,颇有些正气凛然的道。 “好了,你们先起来,事情的原委本王都知道了” 说着他又转向张云山。 “张尚书,本王的皇兄一时兴起参与朝政本是好事,可如今这雨都已经止住了,你身为工部尚书,这修缮之事乃是职责所在,怎能无视民意放任不管。” “你马上传令下去,让人将五县的百姓都遣送回家,不得有误!” 张远山即刻配合的躬身上前应身。 “是,王爷!此事下官先前在朝堂中便对景王殿下分说过了,怎奈景王殿下一意孤行臣也无可奈何” “如今有宣王殿下做主,下官必定立即着人去办!定让百姓们将这秋收之事顺利的开展!” 原本静默的人群,见这面目和善,温润如玉的王爷为他们说话,不由爆发出一阵阵喝彩。 方才站在百姓最前方的那两个人带头跪拜了下去! “宣王殿下贤明,谢殿下为我们老百姓做主!” 后方的百姓见状也跟着跪拜而下,一时间感激之声不断。 君离满意的看着拜倒一地的百姓,眼中满是自得。 第58章 阻拦 只是百姓们还未起身,四道身影便自人群后方现出身影。 君湛那略带着些凉薄的声音也随之而来。 “三弟好生威风!” 君离看到君湛缓缓行至身前的身影,眼中慢慢浮现出丝丝兴奋。 今日便是直到他会来安阳县巡查他才安排这出戏,正怕他不来呢! 张云山一行官员见到君湛的到来对视一眼,纷纷扬声见礼。 “参见景王殿下!” 原本跪拜在地的百姓听到他们的称呼,也纷纷看向景王。 这就是方才大人们说的景王? 虽看着是个残废,但这一身风华却实在耀目,眉宇间竟比方才这位宣王殿下更多了几分矜贵与威仪。 只是想起他的作为。 恐怕也不过是空有皮囊罢了! 君湛眼睑扫过君离眼中那抹跃跃欲试,只饶有兴味的看向张云山。 “这些日子我让人去工部寻张大人,张大人都说忙于政务脱不开身,今日倒是舍得露个脸了。” 张云山如今正觉成竹在胸,根本无惧君湛冷言冷语。 “臣这些时日的确是事务忙,且这加固河堤之事是景王殿下主导,想来也无需微臣,微臣便只指派了人过来。” “只是如今情况有变,臣不得不来一观!” 君湛不置可否,这才将眼神看向君离。 “本王方才听闻三弟要将这些百姓都遣回家?” 君离笑了笑。 “正是,皇兄方才应也听到了百姓们的陈情,可是对我这决定有何意见?” 君湛冷笑一声,也懒得与君离虚与委蛇。 “我早就说过了,这加固堤坝之事,我势在必行!谁也不能阻止!” 君离见他如此强硬,眼中的兴奋之色愈浓。 他还怕他就此认怂,灰溜溜的躲回景王府呢。 “皇兄,我这也是为你考虑,如今这风和日丽,若你还继续固守己见将人都留在此处,到时真误了秋收,皇兄可没法向父皇和天下百姓交代!” “不如趁此刻大错还未铸成,将他们都放回家中去,这样……皇兄也好下台不是。” 君湛只淡淡看向君离。 “三弟怕是没有听清我方才说过的话,父皇即将此事是全权交于我,三弟还是不要插手为妙!” 张远山这时又从君离身旁走出极为不忿的道。 “宣王殿下不过是为民请命罢了,景王殿下何必拿陛下说事!” “臣知王爷您初涉朝堂,立功心切,先前天气不好也便也罢了,可如今这雨势明显已经收住,你何苦还死撑着颜面这般独断专行,置万千百姓的生计于不顾。” “您这急功近利,就不怕寒了百姓们的心吗?!” 这时围在一旁的百姓听景王还是不让他们走,宣王与这位张大人又这般维护他们,一时间也大着胆子声讨声不断。 方才那两个带头的百姓言辞尤为激烈,渐渐竟引起一阵骂声。 君湛朝身边的长风示意,长风和另外一个身着同样服饰的侍卫长宁,即刻上前将那两个带头的人,从人群中揪了出来。 锋利的刀刃直直的架在那两人的脖间。 长风声音冷硬的道。 “你二人一再挑事,是何用意!” 那两人眼中却没有什么惧色。 何大人说了,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又乔装成百姓,景王不敢对他们如何,他们是有恃无恐的。 “景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不过是平常的老百姓,今日也是为了家中收成才被迫至此!” “殿下莫非是要仗势欺人,欺压百姓!纵然您是皇子,也不能这样草菅人命!” 长风手上的剑在一人脖间划出一道细微的红痕,冷声斥道。 “寻常百姓?那你二人倒是说说家住何处,又姓甚名谁,看看这里有没有人认得你们?” 那二人闻言脸色一变,却还是梗着脖子道。 “现在是景王不顾我们百姓的生计!和我们姓甚名谁有什么关系!。” 长风冷哼一声,看向百姓人群之中。 “你们之中有谁认识这两个人,站出来!” 百姓们你看我我看你,竟无一人有动作,顿时都有些怔愣。 怎么回事,怎么会没人识得这二人? 君湛看着那两个人,声音如从寒潭中出鞘的利刃。 “长风长宁,将这两人送去刑部仔细审问他们的底细,若还有敢闹事的,一同抓起来!” 他说着眼神又瞥向君离一行人。 “谁都不例外!” 君离见君湛一出手就拿住他们安排的人,一时也有些惊讶。 “大哥,这两人只是平民百姓,我看大哥还是将人放了为好,否则大哥这欺压百姓的名声传出去,怕是要激起民愤!” 君湛只抬了抬眼。 “本王奉旨行事,这两人身份不明却趁机作乱,本王拿下他们是天经地义!就不劳三弟费心了!” “还是三弟以为,仅凭你身后这几个人,能将他们二人从我手中救出?” 君离一噎。 只是转头一想,这两个人如今都是乔装成百姓,想来他一时也查不出什么,他回去便给他们安排一个身份便是,若将这欺压平民的罪名扣在君湛头上,岂不是更好? 君离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大哥当真要如此固执下去吗?” 君湛却未再言语,只闲适的靠回座椅之上,还微微闭了眼睛。 一副不欲再理睬他的样子。 君离眼中划过一丝光亮,心想着反正今日的目的也达到了,也无需在这里继续跟他纠缠。 反而有失他的身份。 他转过身去面朝百姓道。 “各位乡亲,本王的皇兄如今有圣谕在身,今日怕是无法兑现方才所说的话,本王深感愧疚,不过请大家放心,待我回去一定向父皇陈情!早日放大家归家。” 说完,他便带着人状若气愤无比的拂袖而去。 百姓们见他们离开,前方又有两个闹事的正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两个黑衣侍卫,面色实在骇人的紧,方才听他们言语,那宣王带着七八个人,竟都不是他二人的对手。 跪在地上的两人见人群沉默对视一眼,正欲开口。 长风长宁即刻一记刀背砸在二人后颈间,那两人顿时便晕了过去。 陈平见状眉心一跳,小心的看了看君湛的脸色。 “王爷,这……接下来怎么办? 君湛抬眼看了看他。 “自然是照先说的办,陈大人在工部也有数年了,若这小小内乱都解决不了,我看你也不用干了!” 陈平擦了擦额间的冷汗。 “下官知道了。” 第59章 叶阮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安阳县的事情发生后,君湛不仅没有让人遣退百姓。 反而以西林帝下的让朝中各部配合他行事的圣旨,让兵部调集了部分附近的守军赶往五县支援。 一时之间风声鹊起。 大批五县百姓忽然涌入了京都,其中还多是老弱妇孺。 她们四处求告,只求上达天听。 尤其是景王府外,跪地不起的五县百姓不知凡几,她们在景王府门口大声哭诉着求景王放家中的男人们回家主持秋收。 朝中上奏弹劾景王的大臣更是源源不断。 其他人便罢了,好歹知道顾及西林帝的脸面,但是御史台的卓老大人却是个丝毫不留情面的。 他挺直了腰板站在朝堂之上,声音洪亮而坚定。 “陛下,秋收之事事关民生,如今京中已乱做一团,陛下万不可再纵着景王如此荒唐行事!” “若秋收不济,冬储不接,到时必会民不聊生,陛下有何脸面面对西林先祖!” 西林帝看着义正言辞的卓老大人,只觉脑仁疼。 可想到君湛找到他时口中的笃定,甚至不惜以性命担保,他还是将事情都压了下去。 次日便称病没有上朝了。 卓老那张嘴,他真是有些招架不住。 偏又知道他是一心为了西林社稷的,这难得的直臣,他也不忍苛责。 景王一直未曾露面。 景王府外的哭诉,在经历了一日一夜的无人问津后渐渐变成了叫骂声。 叶阮来景王府的时候只感觉如同被无数道利刃加身。 待进了景王府,叶阮一边为景王施针,一边看了看正处在风口浪尖,却仿若没事人一样,正静静倚在床头看书的景王。 “王爷,如今京中乱成一片,您不担心吗?” 她暗自思忖。 若不是有前世的记忆,她说不定也是要在家中随人骂上他几句的。 景王修长的手指继续翻阅着书籍。 “叶大小姐不是言之凿凿,说这天灾一定会来吗,叶大小姐都敢以性命担保了,本王便受些时日的污名又如何?” “本王可是将这身家性命都压在叶小姐身上,难不成叶大小姐此刻要反口?” 叶阮噎了噎,只是她今日来,是有正事要同他商量,也懒得与他打什么机锋。 “王爷此番作为,可是志在朝中?” 君湛闻言挑了挑眉将手中的书缓缓放下,饶有兴致的看着叶阮。 “继续说。” 叶阮忽略他眼中的那抹审视,继续道。 “上回太后寿宴,王爷便有意让陛下贬了我父亲的官,这继任吏部侍郎的热门人选随后就出了事,如今这外间传言惹起事端与王爷一起陷入舆论中的沈灼沈大人,应是王爷的人吧。” “王爷在安阳县和近日强硬所为,除了真的为防灾做更多的准备,也是有意将事情闹大,因为只有露出更多的把柄,那些人才会更加忍不住犯错。” “如今外面事情渲染到这个地步,宣王应该马上就要忍不住了!” 君湛若有所思的看着叶阮。 “你此前一直藏拙,今日却外放锋芒,是为何?” 叶阮捏着金针的手紧了紧。 “小女只想问殿下一句,若宣王为了博得贤名,真的命人的将修缮河堤的人全部都撤走,您可会让他如愿?” 君湛的手指轻轻的在书页上磨蹭,片刻后,声音中带了一丝果决。 “不会!” 叶阮原本捏着金针有些用力的手微微松开。 “景王殿下大义,是我西林百姓之福。” 君湛已经有些习惯这一世的叶阮时常说些逢迎之语,但此刻他却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丝真诚。 他忽然想,若没有君离,或许上一世他并没有看错她。 天灾不可逆,今年粮食失收已是注定,并非人力可以扭转。 但上一世,多处堤坝决堤,大水淹没了京都附近那五个镇。 尤其是安阳县,一夜之间,原本富庶的县城只剩断壁残垣,留下无尽的废墟。 而那些废墟之中,埋葬了无数生灵的性命,留下来的极少数人,只能在绝望中痛苦的呻吟。 虽然造成的后果越严重,君离犯下的错便更加无可饶恕。 但他虽然要复仇,却不屑拿这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去换。 既已得窥天机,便应尽一份人事。 叶阮应也是有所担忧,才有今日之问。 君湛沉思中,叶阮的声音继续响起。 “王爷仁心仁德,不想用百姓的性命去做筹码,但若这人不撤走,纵然您抓了两个挑事之人,掌握了他们四处怂恿人挑起民愤的证据,来日事发,将他们曾试图阻挠之事摆到明面上来,恐怕也只会得个不轻不重的处罚,未免太过便宜了君离。” “小女心中有一个可以两全之法,王爷可愿一听?” 君湛长眉轻挑,“愿闻其详。” “王爷可知道云家军?” “云家军?” 叶阮眼中闪烁着点点光芒。 “如今西林多年无战乱,曾随舅舅奋勇杀敌的部分兵士也撤回京中” “可如今朝中的兵力多为君离私下所控,哪里有他们的容身之地,他们只能被迫归隐,自给自足。” “可我相信,只要舅舅一声令下,他们必会愿意为王爷身先士卒!” 君湛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 “你愿意让云府掺和进这事来?”他看着她如今倒是将云家护得紧。 叶阮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狡黠。“自然愿意!而且臣女有把握说动舅舅,只是臣女希望此事明面上是由王爷牵动,舅舅不过是被迫为之,还请王爷从中斡旋。” 君湛看着她那样子不由勾了勾唇, 她这言下之意,是既不想让云府牵入他与君离的纷争惹君离忌惮,又想为云家,为云家军,抢下这份功绩。 云家如今虽有个辅国大将军的名头,看似鲜花着锦,可大势所趋,朝中武将手中的实权只会被渐渐压榨的所剩无几。 她这番筹谋,不就是想为云府谋一份前程吗? 她倒是为云家殚精竭虑。 只是这恶人却让他来做。 不过他如今这名声,也确实是没什么好在意的,君湛只思考了片刻便道。 “我知道了,只是君离向来秉承中庸之道,如今也不过是虚张声势想让我失尽民心,要让他下定决心让工部,兵部两部官员抗旨不遵将人撤走,恐怕还需要一些外力推动。” 叶阮眼中再次划过一抹狡黠。 “王爷若放心,这件事便交予小女了。” “哦?”君湛的目光中有一丝探究。 “那本王便拭目以待了!” 叶阮笑了笑,放下手中金针,唤来了长意和半夏。 第60章 半夏骂得很起劲 不久之后,景王府门口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两个新的面孔。 那两人都做乡野丫头打扮,一身粗布麻衣,脸上还有些晒斑,她们混入景王府门口的百姓之中,还言辞激烈的随着众人一顿叫骂。 她二人言辞尤为犀利,倒是引得那些只知重复着那几句陈词滥调的百姓们赞许不已。 门内和叶阮一同观望的长风,看到那两个骂王爷骂得格外狠的身影,嘴角抽了抽。 长意如今跟了叶大小姐真是不一样了,骂王爷骂得如此毫无负担。 那个叫半夏的小丫头也是,也不知从哪里学的那些市井之语,直听得他一愣一愣的。 平日瞧着她那副样子,还以为是个胆小的,没想到骂起人来倒有几分泼辣。 长意和半夏直随众人喊了半个时辰,才似有些疲累的停下。 长意心中直打鼓…… 也不知道王爷会不会听见…… 半夏却有些兴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她来景王府一直都是战战兢兢的,今日这样……真痛快! 恍惚间竟然觉得景王也似乎没那么可怕了呢! 休息了片刻,长意才站了起来,拉着半夏来到人群前方焦急的道。 “诸位乡亲,我家中的兄长和爹爹都被拉去修缮堤坝,只留下我与妹妹,这眼看着这田里的庄稼就要成熟了,我心中实在是着急!” “我们在这已经两日了,这景王却连面都不露,他有心回避,我们可怎么办啊!” 她说完马上引起了一片附和之声。 “可不是吗,我们家的情况也差不多,可是如今除了守在这里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听说这事是景王下的令,只有他才能将命令撤回。” 长意摇了摇头,深恶痛绝的道。 “不!这景王看着就是个冷心冷肺不顾百姓死活的,我们便是再在这里待上十日八日,他也不会动恻隐之心的。” 说着她目光中似燃起希望。 “不如我们去宣王府,求求那位向来仁义的宣王殿下!听说他在安阳县的时候便说过会替百姓请命的话,同样是陛下的儿子,说不定他能够帮我们。” 人群之中听闻此言互相对望了一下,正有些踌躇。 忽然从安阳县的几个百姓眼中一亮,开的口道。 “是啊,宣王殿下那日来安阳县的情形我们县许多人都亲眼目睹过,那宣王殿下可是个大好人!这丫头说得对,我们一起去找他!” “对!宣王殿下的仁善之名便是我们这些乡野村妇都有所耳闻,我们去找他一定比在这里等这劳什子的景王好!” 一时人群中响起的应和声此起彼伏,商量片刻之后,她们便拖家带口一边打听着宣王府的位置,一边便浩浩荡荡的朝这宣王府的方向去了。 隐在门内的叶阮看着这幅景象,微微勾了勾唇。 君离知道煽动民众,她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待会儿长意和半夏去了宣王府,只要将他捧上天,顺便将景王踩下地。 以君离那伪善,且一直对景王耿耿于怀的自大性子。 她就不信他不上钩。 半夏和长意离开后,叶阮便和长风回到了为景王医治的院子。 这院子倒是一直未曾取名。 叶阮原以为君湛已经离开了,不想他还留在此处,还让人把自己书房内的棋盘搬了过来,在屋内自顾自的下起了棋。 这是第一次为君湛施完针还留在景王府,叶阮看了一眼没有准备理她的君湛,一时也不知做什么好。 突然想到今日为小七带过来的东西,便请卫嬷嬷将小七从景王房里抱了过来。 小七晚上精神,白天则喜欢睡觉,所以她每次早晨来的时候都很少见到它。 如今时近未时,卫嬷嬷将它抱过来的时候,它倒是有些精神。 叶阮从一个箱子中拿出一些与冬青一同缝制的毛球之类的小玩意,逗着它玩。 卫嬷嬷面带笑意的看着叶阮。 “这猫在府里也只认我与王爷,没想到倒和叶大小姐这般投缘,也是稀罕。” 叶阮抿嘴笑了笑,也打趣道。 “嬷嬷说的正是,我初见着它时也是觉得极为亲热,说不定啊,我与它前世有过什么缘分!” “可不是嘛!”卫嬷嬷赞同的应声。 一旁正自顾自下棋的君湛手指微微顿了顿。 微微侧了侧眸子,看向堂中正继续逗弄着小七的叶阮。 这样的场景…… 似曾相识。 那时她初嫁入景王府,却显得有些闷闷不乐,她虽然答应嫁给了他,平日对着他强颜欢笑,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完全不似她随师傅进入景王府为他医治时那般灵动。 他想着中秋夜宴上的事,或许她并没有真正释怀,否则她也不会一边试图讨好于他,一边又不愿让他碰触于她。 于是他让人寻了这只猫让它装作是误闯灵犀阁的样子,想送给她解解闷。 毕竟他还记得那时候的她曾经说过,她很小时便想养一只猫,只是随师傅四处漂泊,居无定所,没有办法照顾好,便不了了之了。 她既嫁给了她,这景王府便是她的家,他自然要替当初那个眼眸澄澈的少女,完成那个小小的心愿。 叶阮也果真收留了它。 只是后来他才知道。 她那时的闷闷不乐不是因为他。 她突然在意起容貌,让自己的颜色一日胜过一日,亦不是为了他。 她那自相矛盾的作为,只是既想替君离打探消息,又从心底厌恶于他。 君湛微微收回视线,眼中却升起深深的疑惑。 他这些日子一直观察着她。 唯恐她仍旧心系君离,成为自己来日最大的隐患。 可看她这些日子的所言所行,这投靠他的事竟并不似作假,而且她对君离亦是毫不留情。 她是被叶嫣害死的,她要对付叶嫣和肖氏一族他并不惊讶。 可是当初她宁愿舍去这天下女子都向往的准皇后之位也要背叛他,无名无份的也要跟着君离的这份情,又是为什么突然舍弃了呢? 难道她的死,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 …… 时至黄昏,叶阮终于等来了半夏和长意。 半夏一进到内室便激动的跑到叶阮跟前兴冲冲的说道。 “小姐,如今宣王府门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我与长意大人离开时,那宣王还亲自露面了,说明日便去向陛下呈情。” 她竟然办了这么大一件事,想想还真是又惊险又刺激! 叶阮看着半夏那兴奋不已的模样莞尔。 “是,我都看见了,你与长意今日做得极好。” “你先去和长意一起去将这装扮换下来吧,明日还得接着去呢!” 半夏笑着应声,长意向叶阮微微颔首,也跟着下去了。 君湛执棋的手轻轻摩挲着。 “你这路数倒是简单粗暴” 叶阮此刻想着能拔掉君离的几颗爪牙,也很是高兴。 言笑晏晏的朝君湛道。 “简单也好,粗暴也好,有用就行,王爷觉得呢?” 君湛不置可否,只唇角若有似无的勾了勾。 第61章 灾难降临,君离罚跪 叶阮猜的没错。 君离确实忍不住了,他本来想在早朝上再探探西林帝的口风,奈何西林帝仍旧没有上朝。 听太医院江太医说,他是感染了极为严重的风寒,还召了颖妃前去侍疾。 君离心知这江太医向来只忠心于父皇,父皇究竟是真病还是假病还真不好说。 他安插在宫里的人还前来回报说,父皇让贴身伺候的元宝公公私下去了景王府。 想到父皇这般袒护君湛,君离不禁有些气闷。 等他下朝,轿辇停在宣王府门口时,门口的百姓们都用那极为热切的眼光看着他,七嘴八舌的问着。 “宣王殿下!如何了,陛下可有同意收回成命?” “如今我们的希望可都寄托在您的身上了!” 君离的脸色变了变,只说还需再等等。 百姓们顿时鄢了下去,君离也不欲与她们多说,正转过身去准备走回府中。 两个交谈的女声忽而传入了他的耳朵。 “姐姐,我这几日听京都的人说,景王是陛下的嫡长子,陛下一向疼爱他,会不会宣王殿下出面没有用啊。” “哎……你说的也有道理,就是一只手的指头也分个大小,想来这宣王殿下在陛下心中是比不过景王的。” “对呀,姐姐,我听爹爹说县里们那些个秀才老爷家里也都是嫡庶有别的,可能这皇家也是一样的吧,宣王殿下虽然仁善,还给我们准备吃食草席,可是他毕竟说话不管用,陛下又不会真的为了他惩罚景王,我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 君离心中正窝火,听到这番对话心中一顿,猛的转过身,正欲看看是谁发出的声音,可待他转过身,却发现那声音似乎消失了,看到的只有一众窃窃私语的百姓。 他忽然觉得所有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变得怪异了,那窃窃私语的声音似乎也都变成了对他不如君湛的嘲讽。 他心中气血翻涌,咬着牙道。 “袁何袁盖,你们马上去将张云山,袁华一同给我找来!马上!” 然后他便拂了拂衣袖,转身大步走入了府内。 不能等了! 如今父皇连装病都用上了,这次让元宝公公去景王府,定是想让他私下说服君湛,让他悬崖勒马主动将人都遣散了。 父皇到时再和和稀泥,这件事说不定便会被这么不轻不重的揭过去。 他好不容易抓到他的把柄,还是这样一个能趁机树立自己名声和威信的机会,他一定不能白白放过! 纵然违背了父皇的旨意,可待秋收顺利进行完毕,百姓和朝中众臣只会对他赞不绝口,便是父皇也只会庆幸他的这番当机立断。 若是君湛还想动手,闹出几条人命,便更好了! 很快,赵云山和袁华便到了宣王府。 三人一阵密谈后,兵部尚书袁华便依照君离的命令将派出去的备军全部撤了回来,并让他们协助工部,将所有百姓遣散。 奇怪的是,景王府却一直没有传出什么动静。 直到两日后,一队队身着便服却看上去纪律依旧严明的云家军,陆陆续续入驻五县。 听说,是景王以圣旨相逼,让云将军将他们都集结起来的。 百姓们只觉这景王莫不是疯了,竟还没有放弃这事,对前来的云家军言语中也多有讥讽。 直到两日后的一个晚上,一声雷鸣划破了长夜,伴随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暴雨。 那天竟似裂了一个口子,瓢泼的大雨倾盆而下。 那电闪雷鸣声音惊醒了无数睡梦中的人。 起初还没有人当回事。 可一夜过后,安阳县还是有一方堤坝塌陷了些许,那水倾泻而下,渐渐渗入了邻近的百姓家中。 安阳县的百姓逐渐赶了过来,他们看着这些日子被他们冷嘲热讽,此刻却依旧冒着这似要将人吞噬的瓢泼大雨,替它们守护家园的云家军,一时间脸上千变万化! 大雨之中,那坐于轮椅中的景王仿若遗世独立,他头上那把雨伞根本遮不住这倾泻而下的大雨,身上也被渐渐淋湿。 忽然,有几个百姓开始迈动步伐走了上去加入抢修堤坝的队列,而后,便是大片大片的百姓扔掉手中的雨伞,一同上前。 …… 消息很快传回了京都。 京都此时亦是乌云盖顶,朝堂之上,百官静立在渐渐冷冽的空气中,一言不发。 地上跪着的张云山和袁华恨不得将头埋到地上去。 终于上朝的西林帝厉声呵斥道。 “混账!谁让你们二人私自将人调走的!” 张云山抬起头看了一眼君离,咬了咬牙。 “陛下!前些日子无数百姓涌入京都求告,陛下又因病未能上朝,臣于心不忍,一时糊涂之下才与袁大人做了这样的决定,请陛下责罚!” 西林帝脸色阴沉。 “责罚?若不是景王临时调动了赋闲务农的云家军,这堤坝决堤祸及万千百姓的性命,你们有几条命可以赔!” 袁华脸上的冷汗直冒。 “陛下,这天灾并非人力可以预测,当时那样的天气状况下,我们也是为了这五县百姓的生计,才不得不放那些百姓归去,这实在是当时权衡利弊之下最好的选择啊!” 西林帝冷哼一声。 “好一个权衡利弊!天灾不可预测是真,但你们抗旨不遵却是不争的事实,若朝中官员都像你们这般擅作主张阳奉阴违,还要朕这皇帝做什么!” 张远山和袁华脸色惨白。 “陛下息怒!” 西林沉默着,眼神却不由自主的瞥向君离。 虽然眼下张远山和袁华一力抗下了所,但若说没有人在后面给他们撑腰,他也是万万不信的。 君离察觉到西林帝的视线,暗道不好。 父皇不是傻子,如今他若是一言不发,反而会惹得他不快。 “父皇,此事儿臣也有监管不力之过!未能及时阻止两位大人,儿臣实在难辞其咎!” “听闻如今五县抗灾物资短缺,儿臣愿号召京都商贾之家,并捐出宣王府半数家财,筹集白银三十万两已赎己过!请父皇恩准!” 反正有肖氏一族在,他根本不愁银钱。 若能换得父皇消气,便是值当的。 西林帝看了看跪在堂中的君离,眼中晦暗不明,他并未立即让他起身,只将目光转回朝张远山和袁华身上。 “张云山,袁华,你二人抗旨不遵本是死罪,但念在你等所为也算事出有因,便先革去你们两部尚书之职,押入大理寺,等灾情稳定后再行发落!” 张云山袁华颤颤巍巍的跪谢皇恩。 西林帝的目光在朝中众臣之中转了一圈,最后锁定在了武官之列。 “云邵何在!” 云邵心中一惊,即刻应声上前。 “臣在!” “这次你虽是被景王所迫,但终究是你云家军救灾有功,你便暂时兼任兵部尚书之职,调令京都附近所有备军前去支援景王!即刻动身,不得延误!” 云邵低头领命,心中却是震惊不已,陛下竟真的如景王与阮儿所言,选择了他! 早朝散去,西林帝罚君离继续跪于金銮殿上一个时辰,让他仔细静思己过。 君离独自跪于金銮殿上,只觉颜面扫地,浑身如被扒光了一样难受。 父皇从未如此下过他的脸面,如今却这般对他,他心中的恨意几乎要控制不住翻滚而出。 第62章 儿媳妇? 午时未到,君离便命人将索要银钱的消息传到了叶府。 青和院内,肖氏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 “三十万两?” 叶知凡和叶世安也正坐在正堂之中。 “是,宣王殿下让人传话来说让我们务必两日内凑齐,送去宣王府!”叶知凡道。 肖氏眉头深皱。 宣王这次可真是狮子大开口! 这些年他们肖氏一族送去宣王府的银钱已是如流水,可这宣王的胃口却越来越大! 简直是把肖家当成自己家的私库! 可即便如此,嘉贵妃那边却还对嫣儿如此严苛。 她心中如何能不气? 叶知凡见母亲面色不善忙劝解道。 “母亲,这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若没有宣王殿下,外祖家这皇商的位置也是坐不稳的!” “我们如今与宣王坐在一条船上的,母亲万不可在此时犯糊涂啊!” 肖氏自然知道叶知凡说的没错,他们手中无权,只能如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她无奈的跌坐回椅子上。 “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你祖父与舅舅们置来这份产业,其中的艰辛又有何人知道!” “我不是舍不得这些身外之物,可他们也总该让我们看到希望!如今嫣儿还在那静月庵待着,这让我如何甘心?” 叶知凡也沉默了片刻。 听宣王的口气,待许家二小姐及笄后,他的正妃便要定下来了。 他心知妹妹心中所想,只是此番怕是要愿望落空了。 “母亲,如今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若我们不配合,嘉贵妃还可以扶持别的人替她敛财,肖家对她而言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屋里顿时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因为三人心中都明白,这是事实。 这时,有下人忽然来报说叶阮来了。 几人对视一眼忙收起脸上的神色。 待叶阮走进来,看到叶知凡也在,颇有些意外的道。 “大哥也在。” 肖氏看了看叶阮。 “是,方才我与你爹让你大哥过来商量些事情,阮儿怎么来了?” 叶阮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我是得知父亲在母亲这里才寻过来的,有一件紧要的事要禀告父亲。” “如今景王去了安阳县指挥救灾,王府那边派人来说,景王可能还得在那边待上一段时日,所以想让我今日随舅舅他们一同前往安阳县为他继续施针。” “还望父亲准允。” 叶世安此时心中还有些乱,只随意的道。 “无事,既是景王的命令,你就同你舅舅一同去吧!” “是!父亲”叶阮看了看几人又道。 “父亲母亲让大哥过来可是商量府中停办宴席之事?” 肖氏应付道。 “是,如今天降灾祸,若在此时大肆宴请恐引人龃龉。” 有长意在,叶阮自然知道这事是早就定下了的。 此时也不过是为了引出接下来的话。 “说起这灾情确实是让人忧心。” “不过今日我倒是听舅舅说起了宣王殿下为了灾区百姓捐赠的事。” “女儿忽然想,陛下仁德,心系百姓,若我们叶府也能出一份力,说不定陛下会嘉奖于我们呢!” 肖氏闻言眉间一动。 是啊,既然宣王能以银钱赎过,那为什么她们不可以? 她掩下眼中的激动。 “阮儿有心了,这事我会与你父亲仔细商量的!” 叶阮见肖氏蠢蠢欲动的样子,也不再继续说下去。 有些事情点到为止。 “女儿也不懂这朝堂之事,只是见父亲前段时间受了陛下挂落,心中担忧,那女儿便先回房收拾行李了!” “好!那安阳县毕竟是灾区,你自己也万事小心些。” 叶阮见该说的都说了,道了声谢母亲关怀便起身离开了。 待她一出门,肖氏便迫不及待的看向叶世安和叶知凡。 “老爷,你觉得如何?若我们愿意出银子赈灾,陛下会否因此赦免了嫣儿?” 叶世安想了想。 “会!这确是个不错的主意,虽然宣王允诺的三十万两加上户部这次拨去的银钱,救灾物资已是够了,但这五县粮食失收已成定局,我们还可以在灾后救济上下下功夫。” “京中如今的粮价是二十钱一升,要给出足够让陛下动摇的筹码,大概需要十万两白银,只是按照以往,灾后往往有粮食溢价的问题,以三十五文算,这花费可能要高达十七万两,加上宣王这边的缺口,岳父那边不知一时间能否拿出这么多的现银?” 肖氏在心中计较了一番。 依照父亲和哥哥们所言,如今肖府除去不动产与祖产,积累下来的可以动用的银钱大概是百来万两。 这些银子加起来,等同于掏空了半个肖家的现银。 可是这银钱没了还能再挣,先救嫣儿出来才是正道! 她下定了决心,坚决的道。 “这钱,我们给!” …… 叶阮回到院子收拾完要带的物品,又细细嘱咐冬青待她走后要去一趟叶曦那里,将制好的祛除疤痕的膏药拿给她。 然后让她多盯一盯铺子的装修的事。 冬青一一应下后,她才带着半夏去了云府。 云邵此时已经带着云戈整装待发。 待上了马车后,叶阮便告诉云戈让云家做好准备,肖家应该很快便要开始大肆收购粮食了。 云戈应声道。 “表妹,我们收来的这些粮食都是去年的存粮,因着秋收在即,收购这些粮食的价格只有十五文一升,依表妹看,我们多少价格卖给她们合适?” 叶阮淡淡抿了抿唇。 “八十文!” “八十文?”云邵大惊。 “这会不会太高了?” 京中日常的粮价是在二十文左右,便是有时收成不好有溢价,也断不会超过四十文。 叶阮眼中的笑意愈发明媚。 “不会的,她们给得起!” “这破财免灾,自然是要让她们破到位!” 云邵想着云府这次调动了所有能动用的银子,还卖了两处庄子,也只筹集了三万两现银拿去收购存粮。 若阮儿说的成真,这一转手岂不就是十六万两? 要知道他这从二品将军的年俸也不到一千两,虽陛下逢年过节也有的赏赐,但开支下来若不是经营得当,也是剩不了多少的。 他嘴角咧了咧,心想夫人那决定真是不错。 不仅可以护得阮儿一世安稳。 而且这儿媳妇还没进门便替云府挣了家业。 他虽不贪财,但这些银子足够让那些境遇不好的云家军过上好日子了。 他也得尽快暗示戈儿,让他多努力努力早日获取阮儿的芳心,将她娶进门才是! 第63章 杀机! 安阳县此时依旧是大雨倾盆,那漫天雨帘几乎盖住了天地间所有的颜色,天边更是黑沉沉的像是要崩塌下来。 在官驿安顿好后,叶阮便随舅舅在安阳县县衙找到了君湛。 君湛此时正坐在案台前仔细思索着什么,他身边站着安阳县的县令安比槐。 云邵先上去见礼。 “景王殿下,臣奉陛下命令调集京都周围备军前来支援,这些人如何安排,还请景王示下!” 君湛从桌上的案卷上移开目光抬起头来,待看见叶阮时倒是有一些惊讶,只是当下也没有过问,只朝云绍道。 “云将军请起,如今有云家军和各县百姓负责继续抢修加高堤坝,人手应是够了,只是现在这雨势不减,积水已经没过农田河道,需要组织人手进行河道疏浚,以免淤泥堆积淹没房舍。” “另外以防万一,还需分一批人将堤坝附近的百姓先撤离到地势高一些的地方经营安置,这些事便交予你了。” 云邵朗声回道。 “王爷放心,臣早年在外征战时,这疏散安置百姓的事是做惯了的,至于这疏浚之事,犬子涉猎甚广,也可帮臣参谋部署一二!” 君湛看了一眼站在叶阮身旁长身玉立的云戈眸光微动。 “好,你们先去办吧!” 云邵带着云戈领命而去。 站在君湛身旁的安阳县县令安比槐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 “王爷思虑周全,此次幸得王爷坐镇,我安阳县百姓才能保得身家性命,下官实在佩服!” 君湛懒得听他拍马屁,让他也一同退了下去后,这才看向尚在堂中的叶阮。 “你怎么也跟来了?” 叶阮微微向他福了福。 “臣女心系王爷腿伤,自然要跟来。” 君湛嘴角抽了抽。 “好好说话!” 叶阮苦笑,这人看来是真是完全不吃甜言蜜语这套。 “回王爷,臣女说的是真的,只是心除了系王爷腿疾之外,臣女又想着以往大灾之后多有大疫,便借着王爷的名义前来看能否防御一二。” 她虽然违背了师傅的意思将自己陷入这皇权纷争之中,可力所能及的事情,自然应当尽力去做。 君湛听到叶阮的话,看向她的眼中倒是又多了一丝赞赏。 上一世水灾过后的一个月确实爆发了瘟疫。 虽然如今这堤坝没有决堤,不会像前世那样洪水肆虐,但这些事也是不得不防的。 “你准备怎么做?” 叶阮想了想。 “我想在先这段时日内先教留在家里的妇人们一些基础的防疫之法,然后再制一些防疫的汤药分发给百姓。” 她说着顿了顿,又看向君湛,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只是臣女如今囊中羞涩,这五县的百姓加上前来支援的人,恐怕花费不会少,还得请王爷相助一二。” 君湛看了看她,似想到什么,勾唇一笑。 “你放心,如你先前所说,这钱,自然有人会掏!” 叶阮亦抿了抿唇。 “王爷说的是,那小女便静候王爷的消息!” 叶阮正准备告辞,君湛忽然叫住了她。 “让长风也暂时跟着你吧!” 安阳县如今人多繁杂,长意是他给她保命的底牌,不能经常示于人前,还是得找个得力的人保护较为妥当。 反正自她开始为他医治后,他便传信将在外寻找神医苏木的长宁召了回来。 左右他如今只是坐镇指挥,不需要经常与外人接触,身边带着长宁足矣。 叶阮的神色顿了顿,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模样。 他好像开始相信她了呢。 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 “谢王爷关怀体恤!” 君湛微微将脸转开。 他不过是看如今自己的腿疾还得靠她,而且她毕竟是为了百姓奔波,可不是什么关怀于她,他冷了冷脸沉了沉声道。 “我不过是担心你把事情办砸而已,好了,你下去吧! 叶阮莞尔。 “是,王爷!” 叶阮又行了个礼,带着听到景王的话忽而放大了瞳孔的半夏出了门。 原本随侍在君湛身后的长风向君湛拱了拱手,也跟了出去。 …… 凤悟宫内。 嘉贵妃脸色阴沉至极,宫人们看着嘉贵妃的脸色噤若寒蝉,连呼吸声都变得极为轻微。 坐于堂中的君离亦是满脸的寒霜。 早间被西林帝罚跪的腿还在隐隐作痛,他却浑然不觉。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巧,这天灾真的来了。 而且就在他按捺不住私自将人撤走后不久。 难怪君湛之前那般笃定,他背后定是有精通天象之人指点。 反应过来后,他细细回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不由背后发凉。 他这是一步一步将他引入了圈套! 还好他朝中不过一个吏部侍郎沈灼,这兵部尚书的位置最后落到了云家身上。 袁华和赵云山也算知趣,将所有罪名都担了下来没有牵扯到他身上。 只是那些银钱便也罢了,左右都是些身外之物。 可袁华和赵云山也算是他的心腹,如今二人都被罢了官,他心中怎能好受。 “母妃,这次的事是儿臣急躁了!” 只是这次嘉贵妃虽然脸色阴沉,却并没有朝君离发火。 “当时那样的情况,你的选择倒也不完全算是错的。” “天意难测,君湛也不过是在赌了罢了,只是没想到倒真的让他赌赢了。” 君离心中仍是郁结。 “母妃,如今朝中很有些不长眼的东西,连番上奏嘉奖君湛,连先前一直驳斥他的卓老大人今日也在朝中当着父皇的面递了罪己书,儿臣心中实在憋闷。” 嘉贵妃眼中闪过一抹厉芒。 “你放心,身体有疾者不得继承皇位,便是他立下再大的功绩也无法与你抗衡。” “不过以前便也罢了,他近日展现出的这般心机手段却是让我刮目相看,如今那神医苏木有了消息,保不齐他私下有什么暗度陈仓的手段,以防万一,这君湛是留不得了!” 君离眼中闪过一抹兴色。 “母妃,你是说……” 可是母妃不是一直说为免父皇猜忌,让他不能对君湛动手吗? 嘉贵妃薄唇轻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他既然已经露出了爪牙,我们便不能再养虎为患。” 嘉贵妃眼中划过一抹阴狠。 “至于你父皇那边也不必太过担心,我这就给你舅舅去信,只要不动用京中的人手,纵然你父皇疑心,想来也查不出什么。” “待他回京之日,便是他命陨之时!” 第64章 云戈的心思 暴雨接连下了五日。 堤坝水位线不断升高,云家军和终于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五县百姓,争分夺秒的将堤坝筑高,总算是暂时将情况稳住了。 只是那大片大片即将成熟的粮食,终究是毁了。 五日后,暴雨终于有缓下来的迹象。 坚守在堤坝旁的百姓和云家军总算有了个喘气的机会。 一处河道之上,云戈正看着手中的安阳县地图研究着这几日安排疏浚的部署有无错漏。 雨水顺着他头上的雨伞滴落,形成一道雨帘,映衬着他温润的面容仿若一幅山水画。 “少爷,她又来了!”替云戈撑着伞的侍从看着远方正快速靠近的几道身影苦恼的道。 云戈微微抬头,就看见三个女子相携而来,她们手上都提着一个小小的食盒。 为首的那个女子率先开口。 “云公子,这是我们亲手做的一些吃食,特意拿来给你尝尝。” 云戈略有些无奈。 这个女子叫做柳双双,是安阳县总捕头的女儿,前些日子她组织一群女子自告奋勇的来帮忙,反而被困河道。 他恰好遇到,就带人救了她们,而后她们便像一条小尾巴,时常在他身边出现。 “柳姑娘,我说过上次只是举手之劳,你们无需如此。” 柳双双生的倒是有几分颜色,说话也颇为爽朗。 “云公子为了我们安阳县的百姓不辞辛劳,我们不过是略表心意,你便收下吧。” “是啊公子,双双颇通医理,这些都是药膳,如今这天气容易感染风寒,这是双双带着我们特意为您做的呢!” 云戈听见这句话,眉间却是一动。 “柳姑娘通晓医术?” 柳双双见云戈对她的事情感兴趣,顿时十分高兴的回道。 “是啊,我娘是开医馆的,我自小便跟着她耳濡目染,自然懂得一些。” 云戈脑中飞快的划过一丝什么。 “既如此,那柳夫人应是对安阳县的医者圈颇为熟悉。” 柳双双点了点头。 “自然,我娘的医术虽然说不上卓绝,但在这安阳县也是颇有名气的。” 云戈的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既如此,我倒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如今我表妹正领人四处传达灾后防疫的事项,若姑娘有心帮忙,便请姑娘与柳夫人一同替我召集一些识字且通晓基本药理之人去我表妹那边相助一二,不知可否?” 他看叶阮这些日子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四处奔波,回来还要替景王施针甚是辛苦。 若能寻一些人来集中教授,再将她们分派下去,便无需表妹这般操劳了。 柳双双看着云戈俊逸的面庞点了点头。 “这事简单,我这便去寻些人来。” 柳双双爽快的应声,将手中的食盒往云戈怀中一推,便提着一手提着裙角,一手撑着雨伞快步离去了。 晚膳时,叶阮听表哥说过了这事,也十分高兴。 她毕竟在这里停留时间有限,而且如今留守在家中的女子大多是不识字的,因着不熟悉她,配合度也不是很高。 听表哥说那柳双双颇有几分号召力,这方法确实不错。 云绍见儿子这般上道,待叶阮吃完晚膳去为君湛施针后,他便高兴的拍着云戈的肩膀道。 “今日这事做得不错,阮儿明年便要及笄了,你可得抓紧着点,别让别家的小子捷足先登了。” 云戈有些无语。 母亲在家中几番暗示,他只作不知,可是父亲却是连暗示都省了,说话直白得很。 “父亲慎言,若被旁人听到,恐会引起误会有损阮妹妹声誉。” 云绍懒得听他这些废话。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哪里会让旁人听去,还是你也如旁人一般肤浅,只在意女子的容貌不愿意娶你表妹?” “父亲说的什么话,表妹的容貌……并没有不如旁人!” “那你啰嗦些什么!” 云戈暗自叹了一口气。 “父亲,我知道你与母亲是担心阮妹妹明年就要及笄,肖氏又那般狠毒,定会在她的婚事上做什么手脚,怕表妹来日所嫁非人,来日孤苦,所以想让我娶她。” “但是父亲,表妹不是什么物品,而是活生生的人,且她心思聪颖透亮,自然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今日既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不妨坦白告诉父亲,我的确是心悦表妹,但是这并不是因为父亲母亲的要求,而是……我是真心觉得表妹是一个极好的女子,若她愿意嫁与我,我定会一辈子重她爱她护她。” “但这只是我与她之间的事情,这世间的缘分重在两情相悦,你与母亲万不可透露心中的想法,给她增加任何的心理压力。” 原先他对她确实只是好奇。 可是渐渐的,他的目光便总是不自觉的停留在她身上。 她与京中那些闺秀是那样的不同。 他从不知这世间竟有如她这般明明让人看不透彻,却仍心存向往之人。 云绍默了默,很是不赞同云戈做事这般磨蹭。 这姻之事岂能全凭缘分,当初林氏起初不也是嫌他粗犷,与京中闺秀们一般喜欢那种翩翩佳公子。 可后面他死缠烂打,还不是将她娶进了门? 只是他一向知道这个二儿子是个主意大的,若逼他反而适得其反。 “行了,以后我不提便是,只是你既是真心喜欢阮儿,便别怪做父亲的没提醒你,凡事宜早不宜迟,免得将来自己后悔!” 云戈眉心动微动,只沉声道。 “我知道了,父亲。” 柳双双的速度很快,第二日便领了七八个人过来官驿。 叶阮稍微查问了一番,确实都是识字明理且通晓一些医理的。 当下便让人禀告了君湛,将她们在官驿安顿了下来。 那柳双双性子活泼率真,与她也极为合得来,不过几日便阮姐姐阮姐姐的叫着了。 第65章 若是舅母前来提亲,我会答应 雨势慢慢缓和了下来,君湛向朝廷要求拨的防疫的药材也送到了。 云戈将手上的事部署的差不多后,便带人来和叶阮一同熬制防疫汤药,组织百姓们前来饮用。 云邵见他们二人同进同出,凡事有商有量的样子直合不拢嘴。 天气在九月底,终于转晴。 云家军和兵部调来的人都已经撤离。 君湛一行人也准备出发回京。 离开的时候安阳县的百姓跪了一地。 这次若不是景王力排众议,他们别说保全家当,便是还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心中感激的同时又懊悔着先前的所作所为。 君湛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率先上了马车。 叶阮正欲跟上去,柳双双忽然追了过来,拉着她的手目露不舍。 “阮姐姐,你要记得回来看我。” 叶阮温和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你放心,我留下的那些医书你且慢慢看,如果有不懂的便让人送信来叶府问,或者你自己寻我也行。” “嗯!我知道的!”柳双儿认真的点了点了点头,随即又朝四周张望了一下。 “阮姐姐,云大哥呢?” “他随大军昨日就启程回京了。” 柳双儿有些失落,随后又释然的红了红脸道。 “阮姐姐,偷偷告诉你,其实……我原先是有些喜欢云大哥的。” “但是我发现他的目光一直在姐姐身上,我可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所以,我决定忘记他啦!而且我觉得阮姐姐与他更相配!” 柳双儿捂嘴笑了笑,又促狭的说道。 “希望下次见面之时,云大哥已经将阮姐姐娶到手了!” 叶阮其实这些日子也感觉到了表哥待她的特别。 她渐渐联想起来几次去云府舅母的意有所指,当下便明白了过来。 想来是舅母授意的。 正待开口说话,马车内便传来君湛不耐烦的声音。 “走了!不要磨蹭!” 叶阮即将开口的话噎了回去,只笑着和柳双儿道了个别便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的很平稳,只是叶阮感觉一路来君湛的脸色却有些不好看。 “王爷,您的脸色似有些不好看,这次在安阳县呆了大半个月,回了府可要好生休养一番。” 君湛淡淡的嗯了一声,想到这几日偶尔看见她与云戈一同给百姓分发药物,时而对视而笑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道。 “你与那云府二公子要作亲?” 叶阮愣了愣,想是他方才听到了柳双双的话。 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关心起她的婚事来了。 “明年我便要及笄了,以肖氏的为人不定要在我的亲事上做什么手脚,舅舅舅母应该也是担心我,才有意让表哥与我亲近。” 君湛顿了顿。 “那你自己如何想?” 叶阮仔细想了一下。 她这辈子其实对男女之情已经没有过多的期待。 “若表哥不嫌弃我相貌才学不佳,其实嫁去云府,倒是我最好的选择。” “舅舅舅母疼我,表哥又是谦谦君子,人品贵重,若娶了我,也定会与我举案齐眉,且表哥胸有沟壑,来日的前程也定不会差。” “还有最重要的,云府的男子不纳妾,以后后院也不会有那些勾心斗角的腌臜事,我也可以没有束缚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以表哥的心胸,定不会如普通男子一样将我居于内宅。” 叶阮越说越觉得这是门好亲事,嘴角渐渐带了笑意。 “所以,若是舅母前来提亲,我会答应!” 待扳倒君离,解决了叶嫣和肖氏,她便可以在云府恣意的活着,也不枉上天给了她的这次重生的机会。 君湛的手在袖中微微握成拳。 “所以……你心悦他?” 心悦?叶阮默了默。 将一颗真心全部奉与他人的事她做过了。 只是付出的代价却那般沉重。 她不想再重来一次。 只是这些话,她没有必要对他说。 “若我嫁予表哥,自会敬他重他。” “王爷放心,云府如今与宣王府的亲事作罢,且舅舅不是那结党营私之人,我若嫁去云府,也不会影响与王爷所谋之事。” 他过问她的婚事,应该便是担心这点吧。 君湛未再继续说话,只忽然伸手挑开了车帘,让渐渐冷冽的寒风灌入车内,暂时缓解那颗逐渐焦躁起来的心。 他在心中劝诫自己。 罢了,便这样吧。 他与她之间隔着一个不可跨越的曾经,本就是该成为陌路人的,如今不过是因利而聚罢了。 若她嫁了人,或许他心中残留的那抹无法自控的情愫便能彻底消除。 车内瞬时恢复了寂静,叶阮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将话头抛在了脑后,就着君湛掀起的车帘朝外看去。 大雨初晴,虽有些冷意,但天气倒是不错。 只是忽然,一道寒光忽然折射着冰冷的日光,直直映入她的瞳孔之中,朝着马车快速飞射来。 “王爷,小心!”叶阮看着一动不动的君湛眸光一动,下意识的就朝他扑了过去,挡在他身前。 他如今是她复仇的希望,她不能让他死。 好在那支闪着寒光的箭在靠近马车时,便被早有察觉的长风一剑斩断。 君湛方才心神紊乱确实没有发觉异常。 当他回过神来时,就看见挡在身前紧闭着眼睛的叶阮。 那根根分明的长睫就在离他极近的距离。 他的心中忽而有一瞬的塌陷。 为什么? 只是他很快便瞥开视线快速朝车外看去。 此时的马车外,四面八方的黑衣人已经朝他们所在的方向奔涌而来。 叶阮从君湛身前退开后,也忙折身准备拉原来与车夫坐在轿外的半夏进来。 只是她方掀开帘子,就见长风提面色煞白的半夏,将她“丢”了进来。 然后他便与长宁以及景王府的护卫们已经围绕着马车形成一个防御的阵形朝那些黑衣人迎了上去。 只是他二人加上景王府的侍卫,也不过堪堪二十余人,那些黑衣人却看着有百余之众,且个个身手不凡。 长风长宁见他们招招狠辣,顿时也杀红了眼,出手也皆是让人毙命的杀招。 不断有人倒下,鲜红的血液瞬间染红了脚下的方寸之地。 长风看了一眼眼前的局势朝长宁喊道。 “长宁,你先护送王爷的马车离开,我来垫后!” 那长宁却是一脸狠戾的朝人群继续迎了上去,甚至吸引了长风身边的黑衣人过来。 只用那依旧冰冷无比的语气道。 “你去!” 长风看了他一眼,此时情况危急,没有继续拉扯的必要。 何况长宁这人看似冷血,心里定还记着他曾为他挡刀之事,绝不会自己先走。 他快速飞身至马车上,从靴中抽出一枚短刀,狠狠的扎入了前方那匹马的后侧方。 那马受了刺激,顿时冲撞过人群快速的朝森林中跑去。 七八个脱开身黑衣人正欲追上,一个身影突然闪身至她们身前。 她身形鬼魅,手中的粉末一扬,那些追过来的黑衣人顿时手掩口鼻。 只是那遮挡的手上却传来一阵剧痛。 瞬时间便腐蚀见了骨。 那几人眼中一狠就欲忍痛朝长意扑去,只是长意并不与她们正面纠缠,几个闪身便没了踪迹。 第66章 她的眼眶忽而一热 而马车消失在密林中时,一枚像烟火一样的信号弹从马车中射出在空中炸开。 长风渐渐驾着马车行至密林深处。 那马受了惊跑得极快,一路颠簸前进,车轮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车内,叶阮紧抿着唇抱着半夏。 当那被刺激的马终于慢下来时,一阵马蹄声却从他们身后传来。 叶阮有些紧张的朝后望去,只见十数个身影越来越近,服饰却与方才那些黑衣人有所不同。 想到方才君湛放出的那枚信号弹她忙问道。 “王爷,这些可是你的人?” 君湛回头看了一眼,亦是薄唇轻抿。 “不是!” 叶阮顿时一颗心沉了下去。 她看到了,后面追来的人足有四五十之多,仅凭长风一个人定是无法再阻拦,何况他分身还要保护她们三个。 “这般部署,看来这幕后之人是想置我们于死地!” 君湛淡淡抬眸看了紧抱在一起的两人。 “不是我们,是我!” 然后,他忽然提高了声音,朝车外的长风道。 “长风,这马车上的人太多了跑不快,将她们二人丢下去!” 长风一惊,随即似想到什么。 半夏闻言却是浑身一震,只以为君湛真的是要将他们扔下独自逃生。 顿时顾不得害怕,朝君湛哭求道。 “王爷不要,我会自己跳下去,你带小姐走,求你带小姐一起走!” 君湛只神情淡漠的瞥了她一眼,不动如山。 此时长风已进了车内,正准备伸手将二人扔下去。 叶阮却忽然抢在他动手前急声道。 “王爷即便有心将我们丢下后转道而行将人引走,我与半夏也未必能活!” “若王爷愿意信我,此处向西行五里有一处悬崖,那悬崖极高,但我们从那里坠下去却可以甩开这些人,而且,那悬崖下是一大片寒潭,……我们尚有活下去的机会!” 她方才仔细观察过了,这个地方他与采药时师傅来过! 也是师傅告诉她,他曾经从那处悬崖掉下去过,却跌入潭中完好的活了下来。 “什么,坠崖?”长风大惊失色。 虽然叶小姐这么说,可这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 “对!”叶阮将目光转向君湛,定定的望着他。 “王爷,要快!他们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君湛闭了闭眼。 “长风,照她说的做,马上!” 长风看了眼自家王爷,把心一横,即刻出了马车转道西行。 此时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君湛此时看了看身后紧追而来的人。 车上这么多人,以这马车的速度,怕是撑不过五里了。 他快速的从马车座位下拿出一架弓弩,将马车后方的暗窗打开。 叶阮方才也意识到了,此刻 看见君湛的动作眼前一亮,即刻上前抵住他的后背帮他稳住身体。 君湛瞥了他一眼,便朝着后方瞄准射出。 君湛手上的弓弩是特制的连弩,黑铁上散发森然冷硬的光看上去极重,但君湛拿在手上却仿若轻如无物。 而且叶阮看见这弩一次竟然可以发出五支箭,此刻后方没有自己人,反而不用担心误伤。 君湛射得极准。 那身后的黑衣人一时不防竟有四人被命中要害从马下摔落,反应快一些的那人也被射伤了肩膀。 还不待他们反应,五支箭又凌空而来。 “防御!分散而行!”为首的黑衣人大喊一声,只是他们心中有所顾忌,速度也终于慢了下来。 半夏张大了嘴看着几乎百发百中的王爷,想不到这景王虽然残废,却还有这一手。 叶阮见这边的情况稳定下来,忙朝车外的长风喊道。 “长风,你进来,我替你驾车!一会坠崖之时,你要牢牢护住王爷,他有腿疾在身,便是落入水中也无法存活,我与半夏熟识水性你不用顾及。” 车外的长风却是静默了一刻,连君湛的手都停滞了片刻。 然后长风懊恼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叶大小姐……我不会水” “什么!!!”叶阮如遭雷击。 龙影卫应是自小经过全方位训练的,她从未想过长风竟然不会水。 真是见鬼! 叶阮低垂着眉思索了片刻朝半夏道。 “半夏,你去长风那里,照着我的做!” 然后她就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拿过君湛身旁的一支箭将披风割破撕成两半打了个结,牢牢缠绕在自己和君湛的腰上。 还不放心的将两人的衣服下摆紧紧打了几个结继续叮嘱半夏道。 “记住,掉下去的时候,你们要紧紧抓住彼此不能分散,否则他不识水性,掉下去会有性命之忧!” 半夏倒是没有丝毫的犹疑,马上照叶阮的话去做了。 马车终于行驶到悬崖边。 那些穷追不舍的黑衣正高兴他们再无处可逃的时候,便看到马车从悬崖上飞跃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便直直的坠了下去! “大人!怎么办?”一个黑衣人上前朝最前方的那人道。 “他们这是知道逃生无望干脆自绝生路,免得在我们手下受辱吗?” 为首的那个黑衣人将脸上的面巾扯落,竟是与西林人截然不同的长相,他注视着眼前的悬崖沉思片刻。 “西林人素来狡猾,去,让人准备绳索下去探一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大人!” ……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叶阮紧闭着眼睛双手紧紧抱着君湛的腰身。 君湛亦是在第一时间双手执住他那件黑色大氅将身前的人紧紧包裹在身前,将她整个人都没入他的怀抱之中。 只是他们好像有些倒霉。 君湛看着快速落下的方向,有几处突出的锋利岩石。 他眉头紧皱,快速借着风向微微转动了一下身体,让自己背朝那面山崖的峭壁。 然后将叶阮原本环抱着他腰身的手臂也一一纳入怀中。 叶阮正有些疑惑的睁开眼睛,便只听得一阵撞击声混杂着头顶上方的闷哼声一同响起,鲜红的血液顺着疾风自他身上飞洒而开。 她瞳孔一震,立刻重新抱住他的腰身,只是那手上却渐渐传来了一阵濡湿而粘腻的感觉。 她的眼眶忽而有一些热。 这个人…… 真是…… 第67章 情不自禁 凛冽的湖水让人感到刺骨的冰冷。 君湛虽然不良于行,但身体却格外倾长,落入水中就愈发笨重了,叶阮几乎支撑不住他的身体。 君湛年幼时也是识水性的,此时腿虽然不能动,可手还能使上些力气,可渐渐的,失血过多的身体,让他的意识开始不由自主的涣散。 他看了一眼正吃力的带着他向上游却终究开始渐渐与他一起下沉的女子,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荒谬的想法。 若是拖着她一起死在这里,也算是一种解脱,只是念头一闪而过,在意识即将彻底消失前,他终究还是将她往上一推,放开了手。 察觉到君湛的动作叶阮顿时一惊,看着已然意识全无的人,她忙伸手紧紧拽住了他,眼中亦生出一抹坚决。 不,她们都不能死!那些人都还好好的活着,她们又怎么能先死? 心中太过强大的执念终是又给了叶阮一丝力量,支撑着她将君湛拖上了岸。 精疲力尽的之下,她直直的躺了半刻钟,才强打起精神在周围采了一些止血的草药,用捡来的一块木板艰难的将意识全无的君湛挪到一处石洞之中。 甩了甩有些昏沉的头,她将采来的草药捣烂,替君湛褪去了湿透的上衣。 待看到他身后的伤口后,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三四处伤口极长,极深。 连着皮肉都外翻了出来,看着极为狰狞。 她用清水替他清理了伤口,将止血的草药替他敷上,四处打量一番后,又咬了咬牙将自己的外衣也脱了下来用石头划破后撕开,替他包扎好伤口。 做完这一切,叶阮只觉得头越来越沉。 太阳已然落下,此刻浑身湿透且只着里衣的她身上开始涌起了阵阵寒意。 她在君湛身上摸索片刻,终于翻出一枚火折子,忍住头昏脑胀的感觉,拖着疲软的身体拾了些柴过来堆在一起。 可那火折子虽然被油纸包着,却依然渗进了一丝水,怎么也点不燃。 尝试了几番后,一股委屈忽然涌了上来,又被她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比这更悲惨千万倍的境遇自己都经历过了,这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只是想到自己差一点就死了。 那些人却只吃了些教训好生生的活着,她忽然觉得人生之事太过无常。 她重生之后一直害怕重蹈覆辙,或许太过小心谨慎了一些。 那个火折子终究还是没有点燃,叶阮便渐渐支撑不住的向地面软倒了下去。 …… 夜幕降临,山间寒风呼啸。 许是那些止血的伤药起了效,君湛紧闭的眼睛终于动了动。 感受到周围的陌生,他的眼中划过一丝浓浓的戒备,随即便忍住背后传来钻心的疼痛,从地上撑着坐了起来。 直到确定没有危险,将视线锁定在离他不远处的女子,他眼中的防备之色才慢慢褪去。 “叶阮!”他出声唤道。 只是地上的女子却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回应。 又唤了几声后,君湛心头一紧,忙挪动着身体朝她靠近,这才发现她身上烫得惊人。 看了看她身上单薄的衣衫,他紧皱着眉头将身上已然风干了些许的大氅脱了下来盖到了她身上。 而后他伸手拿过她手中的火折子,将她身前早已堆放好的木材点燃。 这次那火折子倒是很容易就被点燃了。 火苗慢慢升起,一股暖意慢慢袭来。 君湛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躺在一旁的叶阮,心中一时千回百转。 她没有放弃他吗? 她身体这般娇小,他不用想便能猜到她将他救上岸有多么惊险,一不小心就会陪他葬送在那水里。 他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她依旧滚烫的脸颊。 低声呢喃道。 “既你上一世能对我那般无情,这一世又为何不能再狠心一点呢?” 此时的叶阮只觉浑身热得一塌糊涂,隐隐约约映照在脸上的火光让她仿若坠入了那炼狱般的一天。 耳边全是她的孩子被火焰灼烧,发出的惨绝人寰的啼哭声。 泪水慢慢自她的眼角溢出。 她不安的扭动着身体,将君湛盖在他身上的衣服都掀了下去。 口中亦慢慢发出低低的啜泣声。 “孩子……对不起,对不起……” 她发狠的咬着自己的唇,想要从这场梦魇中挣脱出来,却始终不能。 君湛听着她若有似无的呢喃,看着她唇上被自己咬破溢出的血色,下意识的伸手捏住了她的脸,阻止她继续伤害自己。 孩子,是她与君离的那个孩子吗?她心中依旧这般惦念着? 心中忽而生出一抹恼怒,低沉的声音在石洞内响起。 “叶阮!你醒醒!” 然而已经坠入梦魇的叶阮丝毫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感觉忽然被人粗暴的捏住了下巴,她仿佛受了刺激般开始疯狂的挣扎。 张口就朝嘴边的手咬了上去。 那一口咬的极重,立时便见血。 君湛却只任由她咬着,继续用剩下的另一只手,制住了她还在胡乱向前方抓着的双手。 被制住的叶阮终于逐渐停止了挣扎,只继续低低的啜泣着? 那压抑至极的哭声在石洞中回响,搅得君湛的心里愈发烦闷。 片刻之后,他看着似痛苦不堪蜷缩成一团的女子,终是叹息一声。 顾不得背后方才为了制住她又裂开了的伤口在她身边躺下。 将她牢牢的圈入怀中,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顺着她已经松散的头发,似在无声的安慰。 陷入梦魇的叶阮只感觉有一双大手将她从那炼狱中拉了出来,那些残忍的画面也渐渐消失了。 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将身体蜷缩进君湛的怀里。 微微上仰的脸,刚好停在君湛颈间,嘴唇顺着她的挪动若有似无的在他脖间凸起的喉结处轻轻磨蹭。 君湛微微颤栗了一瞬,低下头看着平静下来毫无意识紧缩在他怀里的叶阮。 这样的依赖与信任,是她从未在他面前表露过的。 她离他那么近,近得几乎可以听见她的呼吸声。 他伸手想擦去她方才咬破嘴唇后残留的血迹。 只是那血迹已然凝固,一时竟擦不掉。 心中那抹烦躁又升了上来,他忽然鬼使神差的低下头用自己唇覆盖上她的。 嘴唇舌尖轻舔过她娇嫩的唇瓣,淡淡的血腥味便在口中化开,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让他的腹部骤然一紧。 他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强迫己从她的唇瓣上移开,没有向她口中探去。 他一定是疯了! 火渐渐燃尽,冷意再次袭来,君湛烦躁的将她的头发胡乱揉了揉,便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她。 只背过身去用重新溢出了鲜血的背部替她挡住洞口灌入的冷风。 夜深人静,只有山洞中的水滴声和风声作伴。 …… 第68章 意外之喜 天将拂晓。 叶阮干涩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带了一丝嘶哑。 “半夏,水……” 感受到身前传来的异动,君湛立时便睁开了眼睛伸手探向她的额间。 还好,已经退热了。 听她说要喝水,君湛有些无力的看了看自己残废的双腿。 忽然格外厌恶自己这残破的身体。 他正待起身时,叶阮却已经慢慢睁开了眼睛,石洞外透进来的光亮让她微微眯了眯眼睛,待她抬头之时,便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眸之中。 她的脑中有瞬间的空白,直呆愣了片刻后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君湛怀里。 意识回陇笼,叶阮有些局促的坐起身,从君湛怀中退了出来干咳一声。 “王爷……” 怀中一空,君湛感觉身上的暖意渐渐消散开来,他淡淡的瞥了一眼身前浑身都是戒备之态的女子,哪里还有半点昨夜的依赖。 果然还是昏迷的时候讨喜一点! 他掩去心中淡淡的失落,仿若无事人一般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相互取暖罢了,你无需介怀。” 叶阮听得这一句才放松了下来,如蒙大赦般点了点头, “是,昨夜多谢王爷照料。” 只是这人一放松,那饥肠辘辘的感觉便接着涌了上来,寂静的石洞中只听得咕的一声。 叶阮面上一滞,尴尬的道。 “王爷,如今我们一时也离不开这里,不如我先去给您找点吃的。” 君湛只沉声道。 “好。” 叶阮见他应下,便急急的转身而去。 直到出了石洞,她才慢下脚步,忽然有些庆幸方才肚子发出的这恼人的声音,否则她一时还真的不知如何面对那样尴尬的场景。 既是各取所需,这关系还是纯粹一点的好。 叶阮摘了些野果,又采了些药草,整理好心态后才重新回到了石洞之中。 她将手中的果子递给君湛。 “王爷,我仔细洗过的,你先垫垫肚子。” 君湛却没有伸手去接她递过来的果子,只将手伸到她眼前晃了晃。 “水!” 叶阮意识到什么,腹诽了一句真讲究,面上却十分殷勤的拿出一个盛水的竹筒来给他净手。 只是待他伸出另一只手的时候,她倒水的手一顿。 那是……一排牙印? 他确定在安阳县的时候,他手上是没有这个咬痕的。 他没理由自己咬自己……所以……这是自己干的? 君湛看着她倒水的手突然停顿了下来,顺着她的目光看着手上的牙印了然道。 “昨日你梦魇了……” 叶阮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想起什么后又有些担忧的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道。 “冒犯王爷是臣女的不是,小女梦魇之时若有胡言乱语!还请王爷不要见怪。” 君湛面色如常,只净完手后面无表情的道。 “并未。” 叶阮这才微微放了心,将果子重新递给他后便退到一边去捣药。 片刻的沉默后。 君湛清悠的声音在石洞中响起。 “过去了一天一夜,那些黑衣人应是不会追来了。” 叶阮手上不停。 “是,这山林并不大,他们人多势众,若追了过来应该早就寻到我们了,会不会是他们料定我们坠崖没有生存的可能便作罢了?” 君湛眼中划过一抹暗芒。 “不会,依他们的部署,是一定要将我们置于死地的,到现在还没来,只能有一个解释” “我的人已经赶过来并拦截了他们,想必他们很快便能找过来了!” 叶阮此时已经将草药完全捣碎重新回到君湛身前,一边为他解开身上的衣服一边道。 “王爷有把握你的人一定胜的过他们?” “嗯!”君湛看着身前心无旁骛给他解着衣服的女子,想到昨日自己轻薄的举动,有些微微的不自然。 叶阮将没发现他的异常,只将他身上的衣服褪下后,转身来到他的身后,看着他又裂开了许多的伤口有些惊讶。 他方才还像个没事人似的跟她纠结这些净手的小事。 难道不知道疼吗。 只是手下替他清理伤口的手终究是又轻了些。 “依王爷看,这次来行刺的会是谁的人?” 君湛感受到到那柔软的小手在他背后四处游走,只觉有些发痒。 “还能是谁,自然是本王那个好三弟,除了他,还有谁能拿出这么大的阵仗要置我于死地!” 叶阮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王爷这次在救灾的事情上立了功,又拔除了他的两个心腹,他自然气急败坏,宣王此人刚愎自用,毫无容人之量,且行事颇为阴狠,经过这次的事,王爷回去可得再小心些才是” 君湛默了默,忽而声音中惯有的那股慵懒之意散去,变得有些冷肃。 “叶阮,本王问你一句话,你如实回答本王。” 他一直左一句叶大小姐,右一句叶大小姐的,忽然这般连名带姓的叫她,叶阮还有一丝不习惯。 “王爷请说。” 君湛的手指细细摩挲着手中未吃完的果子。 “若如你先前所说,你投诚于本王,是为了让本王隐瞒云雯之事,以及借本王来日之势为母亲报仇,可以你这些日子展现出的手段,你报仇之事并不是非本王不可,若本王死了,你反而不用担心再有人用云雯的事胁迫于云家,本王左思右想,不管是昨日的马车上,以及寒潭中,你都没有以命相护的理由。” “除非……你对本王有所隐瞒,而你隐瞒下来要对付的那个人,一定是非本王不可的,而这个人……就是君离,对吗?” 昨夜他一直不能入眠,一边是想保持着清醒防备着有什么危险发生,一边则是细细回想着她自说要投靠他以来的所作所为。 可以确定的是,不可能是因为对他有情。 毕竟她眼中疏离是那么明显。 且她大仇未报,必定极为惜命。 怎么会三番两次为救他让自己犯险。 联想她这些日子来言语和行为间对君离的毫不留情,已远不是对他死了心,想远离他那么简单。 前世,她与君离之间一定还发生了什么。 而君离……一定有什么事情骗了他。 第69章 彻底信任 叶阮闻言手猛然一顿,这人心思未免太过缜密,自己那点盘算竟这么快便无所遁形。 可是……她要怎么回答?这一世她与君离并无过多的交集,他还曾经救过她,若她承认,该如何解释这一切? “王爷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昨日我不过是……” 君湛听她似想糊弄过去,皱了皱眉果断出声打断了她。 “叶大小姐!还记得本王在景王府说过的话吗?本王要的是绝对的忠诚!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 “本王可以不问原由,你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 叶阮到嘴边的话瞬间咽了下去。 心中微微叹息一声,也罢,他既已看出了端倪,即便她再糊弄过去也没有什么意思。 好在他说了,不问缘由。 想到君离前世的所作所为,又想到昨日差点又命丧他手,她的声音中不由带了一丝冷意,斩钉截铁的道。 “是!我想杀了他!” 君湛闻言,眉间忽而舒缓了下来,仿若一道光照进了心中阴暗的角落。 也罢,想来以君离那小人之心,算计他毁她清白的事定是不会告诉她的,她不明真相心生怨恨背叛于他,其实也不全是她的错,前尘往事已了,昨日……她也算还过他一条命了。 “既如此,那便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本王会助你达成所愿,以后亦会真正把你当成自己人对待,但是,本王容不下一丝的背叛,你可明白。” “王爷放心!若违今日之言,臣女定当死无全尸,且死后不得安宁!” 君湛皱了皱眉头。 “好了!不必发什么毒誓,本王也不信这些。” 叶阮低声应是,此时她也已经替君湛换好了药。 “那王爷先休息一下,外面既是安全的,我便出去寻一下半夏他们,早些从这里出去。” 君湛看向她的眼中多了一丝暖意,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丢给她。 “你高热方退,别再着凉!” 叶阮察觉到他眼神的变化,心中也十分雀跃。 虽然暴露了要对付君离的心思,却好像意外获取了他的信任。 她嘴角不由勾起一丝甜笑。 “谢王爷!” 君湛抬眼看着她有些脏污的脸上那依旧璀璨的双眸,此刻映衬着洞口透进来的光,明亮的惊人。 仿若他上一世初见她那般纯粹。 心跳似乎又乱了节奏。 叶阮此时却已经披上君湛那黑色的大氅转身朝外走去,不过忽然她似又想起来什么转过头正欲开口。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她的瞳孔猛的缩紧。 随即目光似定住了一般。 只见石洞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株绿色的植物孤零零的屹立在石壁顶端的夹缝中。 那是……续断草? 她心头一震,咽下原本要说的话疾步朝那处跑了过去。 她太急切的想确认那株植物,一不小心便踩到宽大的大氅上,整个人向前扑去。 这一扑,刚好扑在君湛身前不远处。 君湛下意识想伸手去扶,可他腿脚不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摔了个结实。 “你做什么,小心点!” 叶阮却没有停留,只抬起一张愈发灰扑扑的脸,激动的起身指着那株植物道。 “王爷,是续断草!” 这个距离,足够她看清了。 她快速的爬起来,走到那珠续断草的下方,将身上的大氅脱下便准备往上爬。 君湛却看得眉心一跳,想到方才她就在他身前摔倒他却无能为力的场景急声道。 “不许爬!” 叶阮刚伸出去的腿脚顿了顿,回头看了君湛一眼。 “王爷,我随师傅在外的时候,经常攀岩采药,不碍事的。” 说着她便想继续行动。 君湛低沉的声音却隐隐带出了一丝怒气。 “本王说了,不许爬!” “王爷……”叶阮感觉到他声音中的怒气,还有些不甘心。 君湛的脸色难看极了。 “这药草有没长腿跑不了,你急什么?等本王的人过来再采不迟。” 叶阮腹诽一句,这才老老实实的将那大氅重新披回身上,悻悻然重新走出了石洞。 好在她才走了一段距离,便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她下意识的闪身到一旁的草丛之中藏起来。 待小心的扒开草丛去看,两个熟悉的身影便落入了眼中。 她心中一喜,忙站起来高声喊道。 “半夏!长风!” 此时的半夏正被长风背在背上,俩人的衣衫亦是有些褴褛。 看到小姐的身影,半夏心中一喜,作势便要从长风背上下来。 长风却没有松手,只黑着一张脸道。 “乱动什么,腿不要了。” 叶阮此时已经走到了两人身前,听到长风的话不由朝半夏的腿看过去。 “你伤到腿了?严不严重?” 半夏眼含热泪摇了摇头。 “没事的小姐,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见到你没事奴婢就放心了!” 长风心道哪里是摔了一下,明明就是骨折了。 可她却不顾他的阻拦,拖着那只断腿四处吵嚷着要找她家小姐。 他实在看不过去便只好背着她走。 “叶大小姐,王爷呢?” 叶阮担忧的看了一眼半夏的腿应声道。 “在这附近的一处石洞,你们随我来!” 领着二人回了山洞,长风小心的将半夏放下,看着自家王爷明显苍白的脸色一惊。 “王爷,您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 “怎么可能没事!”王爷的脸色这么差,眼下还都是乌青。 他忙转向叶阮。 “叶小姐,王爷伤到何处了?” 正帮半夏看腿伤的叶阮朝他道。 “在后背,我已经替他上过药了,所幸没有伤到要害之处,不过伤口有些深,又在水中浸泡失血过多,回家后恐怕要卧床将养些时日。” 长风这才放了心。 叶阮看了看他又道。 “不过这次也算因祸得福,我们在这石洞发现了续断草,就在那处,你快将它采下来,记得要小心,不能伤了根茎。” “续断草?” 长风大惊,忙顺着叶阮的手看了过去。 可不正是叶大小姐先前画给过他们的续断草吗! 他双眼放光,忙飞身上去小心翼翼的将那株草药采了下来。 眼中皆是不敢置信。 “真的是续断草!太好了,王爷的腿有救了!”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叶阮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又叮嘱了一次。 “这药草便先交由你保管,你小心着些,万万不能损坏根茎!” 长风郑重的点了点头。 “叶大小姐放心,我定会把它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 第70章 颖妃 几人在洞中休整了片刻,长宁和长意便带着人寻了过来。 他们身上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 显然是经过了一场苦战。 “可有留活口?”君湛看着长宁问道。 “没有,他们都是死士,落败后仅存的几个人也自尽了,只是那些人的长相看着却不像是西林人,反倒像是……北戎那边蛮夷的长相。” “北戎?”君湛眸色深沉。 上一世他腿疾痊愈后不到一年,一直相安无事的北戎突然发起了战乱,一直镇守西北一方的崔氏一族竟被打得节节败退。 朝中官员忽然联名上书让他带兵出征,父皇那时也正好想让他在朝中树立威信便应允了。 可一切那都是一场阴谋。 是崔氏暗中勾连了北戎人,想让他死在战场上。 虽然他及时察觉异常将他们暂时逼退,可那一战却是损失惨重。 然后还不待他归京,父皇重病身亡的消息便传了过来。 他马不停蹄的赶回京中时,君离已经登基称帝。 云家也因假造父皇遗诏,在新帝登基之日集结云家军当着朝廷百官的面质问君离真相而被满门处斩。 他知道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猫腻所以一直藏起来着没有现身。 直到君离以叶阮相诱,引他孤身进入皇宫…… 如今想来,这些年战乱平息,唯有北戎屡屡在西北边境小打小闹,应是崔氏与他们私下达成了什么协议。 因为这样,他们才能继续拥兵盘踞西北一方。 君湛想着眸色逐渐暗沉。 片刻后他才将目光投向叶阮。 “既已寻得续断草,我的腿彻底治愈还需要多少时间?” 叶阮走到君湛跟前。 “我替王爷施针已将近两个月,若没有意外,最多只需一个半月即可!” 君湛的手细细的摩挲着袍角。 “好,待回京后将朝中的事情处理完,我会自请去父皇的温泉行宫养伤,那里守卫森严,你也无需每日在两府之间奔波。” “这几日你便留在府中不要出门,到时我会向父皇请旨让你随我同去!你可愿意?” 叶阮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嘉贵妃和君离既已经起了杀心,一次不成,定然还会有第二次。 景王府人多眼杂,君湛虽揪出了不少,先前他打杀下人,残暴不仁的名声便是因此传出去的,但未必就没有漏网之鱼。 “臣女自当跟随王爷前往!” 她忽然有些期待,待从温泉行宫回来,君湛完好无缺的站在她们面前时,君离的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 此时君湛遇刺的事情也早已传回了京中。 西林帝一夜未眠,直到听到君湛还活着并且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才将提着的一颗心放了回去。 “皇上,您昨夜一夜未眠,我让人熬了些参汤,您喝几口吧,身体要紧” 一个身着淡紫色宫装的女子正坐在西林帝身前劝解着,淡淡的柳叶眉弯成一抹好看的弧度。 西林帝从颖妃手中接过参汤。 “昨日朕一夜未睡,也吵到你了吧!” 颖妃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是宁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 宁国公是先帝手下的一员猛将,因为当初先帝的从龙之功,在先帝在世时便是朝中肱骨之臣,在百官中颇有威望。 只是如今天太平,宁国公多年前就已隐退,如今已不问朝政多年。 他膝下有一子一女,一个便是眼前这个十六岁入宫,如今位列四妃之一的颖妃。 还有一个世子名为宁星河,那世子倒是一表人才,年少时倒是和君湛极为要好。 只是如今却愈发不成样子了。 是京城中出了名的纨绔。 “陛下哪里的话,陛下心中挂念景王殿下,臣妾如何能不知,如今景王脱险归来,陛下也可以放心了。” 西林帝舀了一口参汤,颖妃相貌出众,性子也温柔从不恃宠而骄,先皇后走后这些年,除了嘉贵妃,也唯有她能得他几分喜爱。 “湛儿这些年虽嘴上不说,朕却知道他心中的苦,如今腿疾之事好不容易有了指望,朕心甚慰。” “这次让你配合朕装病袒护于他,除了他见竟愿意以性命担保,担心真有天灾降临使百姓蒙难外,也是存了一些私心的。” “他好不容易振作起来愿意参与政事,朕想看看他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谁曾想竟让他遭遇了这样的变故!” 若他真的出了意外。 他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婉儿。 颖妃在一旁细声劝慰道。 “陛下的一番爱子之心实在让人动容,好在景王殿下福大命大总算活着回来了,只是也不知道谁如此大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劫杀景王。” 西林帝闻言将手中的汤匙放下,眉间闪过一丝厉色。 “待他回来,朕自会仔细调查清楚!” 颖妃接过西林帝手中的汤碗。 “陛下,这次的事惊险万分,陛下虽派了四个龙影卫给景王,可景王手中无实权,若真遭人嫉恨恐怕防不胜防,陛下既心疼景王,左右他这次救灾有功,不如便将金吾卫交予景王掌管?这样那些宵小之人也能忌惮一二,量力而行。” 金吾卫是与羽林卫是京中并肩而立的两股势力。 西林帝这些年虽然有心培养君离,抬举了嘉贵妃执掌凤印,并将羽林卫交与崔家人手中,但做为帝王,他又怎么会毫无保留。 这金吾卫和龙影卫便是他掌握在手中的两把利刃。 金吾卫在明,龙影卫在暗。 颖妃见西林帝眉间似有所动,言笑晏晏的继续道。 “臣妾也不懂朝政,只是随意一说,还得看陛下决断。” 西林帝只继续凝眉思索。 “湛儿如今腿疾未愈,若突然将金吾卫交与他掌管恐怕难以服众,还得寻得一个更好的时机。” “不过湛儿这次回来,这婚事倒是可以计划起来了” “我原是看重许太傅家中的许子衿,哪想嘉贵妃前些日子同我说离儿与子衿情投意合,请朕等十一月她及笄后替他们赐婚!” “她说在前面,朕也不过过于偏颇,毕竟离儿这些年也算用心听教,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不过如今朕倒是想起了一个人极为合适,爱妃不如替朕参谋一二?” 颖妃掩嘴一笑。 “陛下说便是,这朝中之事臣妾拿不了主意,可这替人牵红绳的事啊,臣妾最是感兴趣!” 西林帝嘴角也渐渐也挂上了笑意。 “是平南王的女儿,平阳郡主!” 颖妃闻言有些迟疑。 “可是陛下,这平阳郡主不是一直随平南王在封地吗?” “是这样不错,可是平南王前些日子递来的折子说平阳已经及笄,他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便带着她回京来准备议亲了,算着日子,如今也差不多快到了!” “朕也是因此,才起了这个念头。” 颖妃轻轻给西林帝捏着肩。 “这平南王与陛下一同长大,又一向忠心,陛下与他多年未见,难怪您如此高兴。” 西林帝点了点头。 不光如此。 君离身后有西北一方的崔氏一族,若将来真的要让湛儿与离儿一较高低,挑出最合适的继位人选,湛儿身后也需有一个强大的助力才行。 如此,他们才可分庭抗礼。 他从不排斥皇子之间的良性竞争。 只有互相鞭笞,才能成长的更快。 当然,这一切都不能触犯到他的底线! 若是手足相残,无视西林国体民生,他是万万容不得的。 第71章 叶嫣归府 君湛回到京都的时候,御街上竟聚集了不少的百姓。 这些百姓一部分是听到君湛遇刺的消息前来京中打探消息的五县百姓,一部分则是来看热闹的京都民众。 待看到君湛的轿辇和景王府的仪仗,人群中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太好了,景王殿下真的平安归来了!” “景王殿下救了我们几县的百姓,若是回来的途中真出了什么意外,我们良心何安啊。” 京都的百姓听到这七嘴八舌全是赞扬景王的话不由心中纳罕。 这在京中一向恶名在外的残废王爷,这次倒真是做了一件大事。 以前京中那些传言,想来未必是真的。 此时叶阮已经和君湛分开马车坐了,半夏趴在马车一侧笑嘻嘻的说道。 “小姐你看,这全是来迎接景王殿下的!” “诶,小姐你看那里,那几个人还是当初在景王府门前和我一同声讨景王的人呢!” 这几人当时就在她身旁,她还有印象呢。 这还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啊…… 叶阮也看了看车帘外熙熙攘攘的百姓们,看着半夏促狭的样子道。 “他们都是靠天吃饭的庄稼人,这秋收关系到他们的生计,当时那样的情况他们当然心急,并非是存心要针对谁。” “如今事情落定,他们虽失了收成,却保了性命,自然又心存感激,不过是时移事异罢了。” 叶阮的马车行驶到岔路口,便和前方君湛的马车分道而行了。 她自是要先回叶府的。 君湛这时也回头看了看那转道而行的马车,眼中划过一丝清浅的笑意,转头掀开车帘对一旁随行的长风道。 “让盯着住醉仙楼的那些人都撤回来吧!” 长风应是,转头看了自家王爷那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 王爷这是……接纳叶大小姐的投诚了? …… 而此时叶府的门前正焦急的等候着一群人。 为首的是林氏和肖氏。 见到叶阮的马车行驶过来,林氏忙迎了上去抓住了她的手。 “阮儿……” 叶阮看着舅母红红的眼眶回握住她的手。 “舅母,让您担心了。” 林氏抹了抹眼泪,昨日叶阮坠崖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她感觉天都黑了。 原本云邵和云戈刚归府,她又听夫君说戈儿与阮儿这些日子相处的不错心中甚是欢喜,谁知这好生生的便传来了这等噩耗。 林氏身后的云戈也目光灼灼的看着叶阮,依旧平静的眼眸中仿若掩藏着无尽的汹涌波涛。 昨日听到叶阮坠崖,他忽然想起了父亲的话。 凡事宜早不宜迟,免得将来自己后悔! 只是肖氏此时却似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叶祁宁上去和叶阮说了几句话她才开口道。 “阮儿,这次的事实在是凶险,母亲也是担忧的一宿没睡,如今亲眼见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叶阮见她这样子心中倒是有些纳罕,这肖氏一贯会伪装,今日这般倒是不常见,掩下心中的疑惑,她轻声道。 “让母亲担忧了! 肖氏只点了点头,未在言语。 只是很快,叶阮的疑惑便有了答案。 她刚准备与舅母弟弟一起进府,叶府外面便又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她转身望去,就见叶知凡扶着叶嫣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自重阳那日过后,那赵姑姑倒是真的没有再为难叶嫣。这一个月她过得还算舒心,气色也养得极好。 只是今日回来时特意将脸涂白了些。 肖氏已经疾步朝叶嫣走去,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她。 “嫣儿,你总算回来了,这两个月过得如何?怎么似是瘦了些?” 叶嫣眼眶微红看了看门口的云家众人和三三两两经过朝这边看过来的百姓。 “母亲,女儿是做错了事情去受罚的,日子自然是难过些,只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嫣儿领罚是心甘情愿的。” “如今陛下愿意放女儿回来,女儿已是十分感恩戴德,便是受了些苦也是应当的。” 肖氏握着叶嫣的手,却没接这话。 哪里是陛下恩德,这次可是叶世安带着兄长求见陛下,承诺会向百姓捐出五十万斗粮食救济这失收的五县百姓,陛下才松的口, “好,我们别站在这里说话了,先进府去!” 叶嫣低声应是,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叶阮。 哥哥昨日不是说她和那景王一同跌入悬崖了吗? 怎么今日却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她还听哥哥说自太后寿宴后,便有不少夫人下帖子请她去府上,俨然是有重新接纳认可她的意思。 还好母亲都一一找理由压了下来。 只是她这次随景王去安阳县,组织人防疫,连陛下听说都大加夸奖。 她这次回来,还不知道京中之人如何看她。 却看到昔日被她踩在脚底下的人开始得意。 还真是让人不高兴的紧! 第72章 迫不及待的作妖 叶嫣缓步走到叶阮身前。 “大姐姐,许久不见。” 叶阮倒是没想到父亲和肖氏一族的速度这么快,状似有些惊讶的道。 “三妹妹,陛下同意放你出来了?真是太好了!” 叶嫣点了点头,亲热的抓住叶阮的手。 “是啊,大姐姐可是从安阳县回来?我听大哥说姐姐随景王殿下在安阳县救灾也出了不少力,连陛下都多有夸赞,妹妹真替姐姐高兴。” 叶阮不着痕迹的将手抽出来。 “都是景王殿下英明,我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不值得一提的。” 叶嫣近距离看着叶阮,心下一动。 不过两月未见,大姐姐的容色似乎好了不少,尤其那周身的气质,与先前那已是截然不同。 虽然与她还是有不少差距。 可她那眉眼间隐隐绽放的风华却让向来钻研容貌的她窥见了端倪。 是啊,她怎么忘了,父亲当年是冠绝京都的探花郎,那云棠也是出了名的美人。 想到几年前蒋姨娘所出的那个庶女,她心中渐渐升起一股不安。 “姐姐过谦了”她说着忽然对肖氏道。 “母亲,听闻因着灾情大哥的宴请之事也停办了,如今灾情既已过去,大姐姐也死里逃生平安归来,可真是双喜临门,嫣儿想母亲不如将这宴请之事重新办起来如何。” 肖氏心中有些疑惑,这好端端的,嫣儿提这事做什么? 只是嘴上却附和道。 “也好,原本这宴席就筹备的差不多了,如今重新拾起来也容易” 肖氏说着又摆出一副热情的笑脸看向林氏。 “到时候还望云夫人和云府的公子们一同赏脸前来。” 如今叶世安被贬了官,京中的人又向来是捧高踩低的。 云府近日在京中炙手可热,请他们来也可以为叶府撑撑门面。 不过也不知为何,云府的人待她们全然不似从前热络。 也不知道是因为云雯的死心中尚有介怀,还是对嫣儿在寿宴上的行事有所不满。 毕竟这云府二公子那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斥责嫣儿时可是毫不留情的。 林氏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叶阮便暗自拉了拉她的手。 林氏只好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好。 肖氏高兴的道。 “好,那待重新定了日子,我再递帖子去云府。” 然后,她便将人都请进了门。 叶嫣随肖氏回到青和院后,肖氏才细细问了她在静月庵的事。 “起先确实是不好过,不过自宣王殿下敲打了那赵嬷嬷后,她便不敢再苛待于我,倒是没再受什么罪。” 肖氏拍了拍她的手。 “那就好,这次你舅舅为了将你救出来可是应承了陛下五十万斗的粮食,这份情你得承,明日你便和你大哥一起去一趟肖府以示谢意。” 叶嫣眼中隐隐约约闪过一丝算计。 “我知道了母亲,便是你不说,我也是要去一趟祖父家中的。” “哦?”肖氏有些疑惑。“可是找你舅舅有事?” 叶嫣勾了勾嘴角。 “不是找舅舅,是找大表哥!” 肖氏皱了皱眉。 “你找他做什么,你大表哥是个不成气的,又向来好女色,我从前也只让叶祁宁多与他玩在一起,却是交代你离他远一些的。” “你舅舅自小惯着他,如今便是连你舅舅的话他也敢不听,你这般容色,他若犯起糊涂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叶嫣抿嘴轻笑了一下。 “母亲放心,我自然不会让他这样的废物沾身。” 肖氏虽不喜欢这个侄子,但听叶嫣这样直晃晃的说他废物也有些不满。 “他毕竟是你舅舅的儿子,你心中清楚离他远一些便是,你与他是同辈,言语间也不可如此轻慢。” 叶嫣知道母亲一向对娘家人袒护的紧,挽着她的手撒娇道。 “母亲说得对,是嫣儿错了。” “外祖一家待嫣儿这么好,嫣儿这不是也想着为表哥打算打算,替他谋一份好亲事嘛!” 肖氏自然也舍不得过于苛责这个女儿,听闻此言倒是来了兴趣。 “亲事?” 叶嫣脸上的笑意愈发明媚。 “如今云家又重新得了陛下重用,他们一向爱重大姐姐,若是表哥能将大姐姐娶到手,那对我们对肖家都是顶好的,母亲以为呢?” 肖氏有一丝迟疑。 “话虽如此,可正因为云家重新得了实权,你父亲便越会顾及于云家,以你大表哥的名声,他定不会同意我们在这事上胡来的。” “我听你爹先前的意思,待明年她及笄后,他会从今年这些举子中挑一个学识好的,不拘什么门第,只要名声好,他能向云府有个交代便可。” “反正云家那些人向来自视清高,于这门第上没有什么要求,从当年他们同意云棠嫁给你爹便可窥得一二,依我看,你还是不要在这件事情上做什么手脚为好。” “毕竟你刚连累你爹贬官,若是再出什么纰漏,恐怕你爹心中会生了不满。” 叶嫣听到母亲的拒绝,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状似乖巧的应道。 “是嫣儿欠缺考虑了。” 只是眼中却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怨毒。 …… 青玉阁内,叶阮屏退了院里的下人,只让冬青在外面守着。 屋内只留下她与林氏、云戈。 “舅母,我们外出的这些日子,肖家那边的人可有找过来?” 林氏紧抓着叶阮的手,还有些心有余悸的样子。 “有,我收到你舅舅的来信,让他们按你说的报价八十文,不过肖家的人说我们狮子大开口,便气冲冲的走了!” “阮儿,我们要不要让人适当给他们一些还价的余地,毕竟这八十文听着着实是吓人了些。” 云戈这时接道。 “母亲不必担心,据我所知,这京都附近大大小小二十个城池,所有叫得上名号的粮行手中的存粮都被我们与另外一方势力收购” “除非些是他们肖家的人,否则,他们绝无可能凑齐报给陛下的数目。” 云戈说着又看向叶阮。 “听我的人回报说,另外这股势力背景财力雄厚,行事果决,不仅是大的粮行,就连一些小的也不放过,所到之处几乎可以说是席卷一空,所收的粮食也是云府的三四倍之多,表妹可知道这是何人所为?” 叶阮抿了抿唇,她原以为君湛只是在朝堂中作为,难道他还抽出身将这事办了? 不过,财力雄厚……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 “我跟景王殿下说过此事,有可能是他!不过也要跟他确认过才能肯定。” 云戈眼中滑过一丝了然。 “景王殿下对表妹倒是颇为信任。” 想到那日在紫云峰上那位景王的异常,他愈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表妹就如同蒙尘的珍珠,只是这慧眼识珠之人,却不只他一个。 第73章 算计 肖府的院子在城南,肖家的人虽不敢在这贵人遍地的京都太过张扬,院子也算不上太大,但内里却建得极为气派,所用之物无一不精贵。 次日叶嫣用完早膳后便同叶知凡一同到了肖府,只是他们到的时候,肖府正堂中的气氛却有一丝凝重。 叶知凡十分敏锐的看了一眼大舅舅肖的神色便开口问道。 “舅舅,可是发生了何事?” 肖衡的眼睛有些小,看人的时候带着一丝商人的精明。 “还能因为什么?我们在天灾来临的第二日便让人去收粮了,却没想到京都附近的存粮几乎都被人洗劫一空,好容易打探到其中的一个卖家,他们却开价八十文!” “八十文啊!他们怎么不去抢!” 叶知凡闻言也是一怔。 “怎会如此,这京都附近大大小小的城镇加起来可有二十余个,除去这次受灾的五个,还有十数个,难道这十数个城镇的粮食全部被买走了?” 肖衡的脸色极为难看。 “正是如此,我原想派人去再远一些的地方,虽然这路途遥远,运输费人力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但总不至于受制于人。” “谁曾想好不容易以三十五文的高价收了二十万斗的粮食回来,却路遇悍匪被通通劫了去,真是岂有此理!” 叶嫣看着舅舅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由也有一丝担心。 她可是因为此事才被放出来的,若舅舅办不成此事,她岂不是又要回去? “舅舅,那现下还有别的办法吗?” 肖衡沉默着,只觉这些日子窝囊的紧。 叶知凡安慰道。 “舅舅也不必过于着急,想必是有人想趁着天灾发一笔横财,此时不过也是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出手罢了” “舅舅可知道那开价八十文的卖家手中有多少粮食?是不是所有粮食都是被他们一家所控?” 肖衡抬眼看了看叶知凡。 “那倒不至于,你二舅舅去与他们交涉,他们手中的粮食大概是二十万斗,虽是新旧粮交替的时节,市面上的存粮也断不会如此之少,我们的人来报说这次前去收粮的应该还有另外一路人马。” 叶知凡闻言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舅舅放心,既有两路人马,那他们之间便有利益之争,舅舅只需等他们都冒了头,让他们互相争斗将这价格价压下去即可,否则他们手中的都是存粮,若砸在手里他们自己也需承担风险。” 肖衡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不由颇为赞赏的看着叶知凡。 这个侄子若是经商,倒真是个好苗子,若是自家那个儿子能有他这般的成算,也有人能替他分担一二。 “你说的有理,只是如今这形势,即便再压价也不会低到哪里去,能谈到四五十文便是极好的结果了。” 叶嫣见舅舅平静了些,适时的道。 “若不是为了嫣儿的事,舅舅也无需如此操劳,嫣儿心中实在是愧疚……。” 肖衡看了看这个容色无双的外甥女,轻轻叹了口气道。 “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只是话虽如此说,肖衡心中却在滴血,先前宣王才支了三十万两银子,去外地购粮又损失了将近十万两,若将价格压到五十文,那向陛下承诺的那五十万斗粮食还需要二十五万两,那便是整整六十五万两银子。 肖府这些年虽挣得多,但大头都送去给宣王府疏通打理人脉。 存下来能活动的银子也就一百万两左右,这一遭是将肖府大半的周转银子都掏空了! 可是如今商人地位不高,若手中无权,在这京都便如同幼童怀抱金砖站在土匪窝里,焉能善存。 也罢,左右只要有嘉贵妃和宣王在,他们皇商的地位不被撼动,这银子迟早能挣回来。 想明白后,他便与叶知凡聊起其他的事。 叶嫣则起身告辞说要去后院看望舅母和祖父母。 只是她带着红袖出了门后,却没有立即去舅母房中,而是坐在一处八角亭内让红袖去寻大表哥肖冠清。 肖冠清很快快随红袖走了过来,待看见坐在亭中的叶嫣时,他的眼中一亮。 这个表妹真是人间绝色。 他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在叶嫣对面坐下,一双眼睛直围着叶嫣打转。 “嫣儿妹妹不是一直躲着我,怎么今日倒特意寻我前来了?” 叶嫣看着她那副样子下作的样子强忍下心中的厌恶,强装出一丝笑脸。 “表哥说的哪里话,嫣儿哪有躲着表哥,今日这不是一有好事便来告知表哥了吗?” “哦?”肖冠清眼珠子一转,朝叶嫣靠近了一些,深深嗅了一口叶嫣身上传来的香气。 “表妹有什么好事,快说说看!” 叶嫣皱了皱眉,不着痕迹的朝后移了移。 “我有一门好亲事要说与表哥。” “亲事?”肖冠清眼前一亮。“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他可是听说表妹在京中闺中好友颇多,且都是教养着长大的大家贵女,那姿色能差到哪里去,他还没有尝过那真正大家之女的滋味呢。 叶嫣抿嘴笑了笑。 “是我那嫡姐,叶阮!” 肖冠清闻言脸顿时黑了下去,那叶阮初回府时他也见过那一两次,还不如那醉香楼的姑娘生的好看。 “表妹开什么玩笑,那等相貌怎堪与我相配!” 叶嫣心中翻了个白眼,果真是个草包。 不过配叶阮倒是正正好。 她心情颇好的解释道。 “表哥先听我说,我那大姐姐生的虽然不怎么样,但她身后有云家,表哥若娶了她,舅舅必然会十分高兴,也不会再各处拘着表哥了。” “不过是一个正妻的名分,待她进了门,表哥再多纳几房美妾便是,而且……我那大姐姐身边的几个丫鬟可都生的不错,之前她来肖府,大哥不是还看上她身旁的白芍和半夏吗?到时候陪嫁过来还不都是表哥的囊中之物……” “表哥若娶了她,说不得云府还能给你谋个好差事呢,到时表哥在朋友面前岂不是扬眉吐气!” 肖冠清眼珠子一转,这确实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叶阮虽生的不怎么样,身旁那两个丫头倒确实是有些颜色的,半夏看着身量还没长开,那白芍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小美人。 到时那叶阮若是听话,他倒是可以大发慈悲,给她一个孩子傍身。 “哈哈,好,表妹说的有理,我这便让母亲去叶府提亲!” 叶嫣暗骂了一声蠢货。 真当自己是什么好货色不成,还去提亲,却耐着性子继续劝说道。 “表哥先别急,我那大姐姐的婚事父亲还得忌惮着云家,表哥若是直接去提亲,反而不容易成” “嫣儿有一个好主意,两日后府中有宴席,到时候表哥若当着宾客们的面将这生米煮成熟饭……还愁她不乖乖嫁过来吗?” 肖冠清闻言有些不喜。 娶这么一个无颜无才的女人,还用得着费什么心思。 他们肖家这般泼天的富贵,他愿意勉为其难的娶她,她就该偷着笑了。 叶嫣看着肖冠清的面色不愉,软声道。 “表哥~你便听嫣儿一回可好,况且我那大姐姐如今可比半年前好看了不少呢,嫣儿定不会让表哥吃亏的。” 肖冠清听得这声娇唤心中一荡。 “好,那便依表妹的吧。” 可惜这表妹是宣王殿下的看中的人,父亲不让他碰,不然这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第74章 破财,肖家慌了 景王府内,君湛正趴在床上由着府医上药。 江嬷嬷看着景王背后深可见骨的几道伤口抹着泪道。 “这些杀千刀的!” “往年小打小闹安插些人进来打探王府虚实,在外面搬弄些口舌败坏王爷的名声便罢了,如今竟然全然不知收敛直接让人挡道劫杀!他们就这般无法无天,迫不及待了吗!” 君湛看着江嬷嬷老泪纵横的样子,抬眼示意了一下长风,长风便识趣的推着江嬷嬷在一旁坐下。 “嬷嬷,王爷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吗?嬷嬷一夜未眠快回去歇着吧,不然王爷心中记挂着您,也是休息不好的。” 江嬷嬷又抹了抹泪。 “王爷都伤成这样了,你管着这叫好端端的?要不是叶大小姐急中生智先前去过那处地界,王爷哪里能有命活着回来!” “好了嬷嬷,叶大小姐说了,王爷这伤未及要害,休养些日子便会痊愈的,何况这次也是因祸得福不是,待王爷腿伤好了,我们再收拾他们便是!”长风继续劝道。 江嬷嬷想到那断续草这才缓和了些,看了看君湛道。 “王爷,您说要去温泉山庄休养,我们大概何时动身?老奴也好早做准备。” 君湛此时只觉得正替他后背上药的府医手脚粗笨,连带着伤口都疼了些。 全然不若那人一般轻柔。 他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的道。 “三日后!” 如今朝中的事已经处理完,那两个煽动百姓的人虽只供出了陈平,但他又从陈平口中套出了赵云山,如今兵部尚书袁华被撤职贬黜到偏远之地做了个小守备,由云绍正式接任他的职位。 赵云山和陈平不仅违抗圣旨还挑动民乱被判了终生流放,缺口自然是由他早就部署好的人补了上去。 原本他是准备明日就请旨出发的,但叶阮却让人来说想等府中的喜事办完。 不过中个举,也值得庆贺一番? 若早一些出发,他也不用忍受这府医的粗笨。 她信上虽没有明说,但言语间的意思,是府中那起子人又要作什么妖。 想到肖氏,君湛不悦的朝长风道。 “宁星河去哪里了,让他来一趟!” …… 叶嫣和叶知凡在肖府用过午膳后才和肖家人辞别。 只是他们前脚刚走,肖府二老爷肖广便急冲冲的进了肖衡的书房。 “大哥!另一帮囤粮的人露面了!” 肖衡心中一喜。 “好!可有查探到背后之人是谁?“ 肖广面色黑沉的摇了摇头。 “与先前那批人一样,暂时没有头绪。” 肖衡没有注意到弟弟的异样,颇为爽朗的说道。 “也罢,你去将这两方的卖家约在一起,我亲自去会会他们” 如凡儿所说,只要挑起这两方相斗,他便只等坐收渔利便是。 然而肖广的面色却依旧黑沉如铁。 “大哥,他们传出话来说,一百文一斗,一分都不能少!没有任何议价的空间,他们还说若要买就带着银子去运粮,否则一概免谈!” “他们还说……这是今日的价格,若下次去便不是这个价了!” “什么!!!”肖衡倏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 “岂有此理,哪有他们这般做生意的!他们当我肖家是什么冤大头不成!” 肖广急道。 “大哥,这摆明是冲着我们肖家来的,我们要不要将这事禀告给宣王,让他帮我们查一下这幕后之人?替我们从中调和一二。” 肖衡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想? “宣王如今朝中失利,哪里有闲情管我们这些小事,何况这次我们是背着嘉贵妃去找的陛下,嘉贵妃心中定然不喜,哪里会让宣王相帮我们!” “那大哥,眼前我们该怎么办!” 肖衡感觉心都在滴血。 “你速去将先前那些开价八十文的粮食买下,免得他们听到风声也跟着坐地起价,然后将这些粮食先送去五县应付着,剩下的……容我再想想!” 肖广咬了咬牙,应声而去。 夜幕降临,云府中,云家众人围坐在桌前。 云麒睁大了眼睛看着二哥拿回来的一大叠银票。 “二哥,你……你去抢银庄了?” 云戈白了他一眼。 “父亲,这是今日下午,那肖家二爷亲自带着银票找到我们安排的人,急匆匆的给了现银说要即时定下契约。” “他还说要将那些粮食连夜运走,仿佛……深怕我们后悔一般,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云绍先前听云戈说肖家嫌这批粮食贵还有些心里打鼓。 没想到这才不过几天他们便改了主意,不由爽朗的笑出了声。 “好!好!管他什么原因,如今既已银货两讫,便都与我们无关了!” “这些银子除了将卖掉的那两处庄子买回来,剩下除去一些必要的开支,你便与你大哥一起去分配给这次去赈灾的云家军,陛下此次虽也给了赏赐,但他们的日子艰难,我们能帮一些是一些。” “只是这些事要私下去做,陛下纵然是明君,也需防那有心之人无中生有,污我云府有私自拥兵之嫌。” 云戈与云青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齐声应了一声是。 只是肖家这么快改变了主意,云戈倒是没想到的,原先他还以为要与他们周旋一番。 林氏见几人说完了正事,便别有深意的看着云戈。 “这些日子我们云府也算喜事连连,全都多亏了阮儿的筹谋,戈儿,两日后你与我一同去叶府可得用心准备个谢礼!” “我们与阮儿虽然是一家人,但这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周全。” 云戈自然听懂了母亲的意思,只是这次却没有丝毫的推拒。 “我知道了母亲。” 林氏见他似开了窍,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75章 宴请 叶府宴请当天,肖氏一大早就打扮得极为隆重,满脸喜气的在各个夫人间周旋。 蒋姨娘则与方姨娘则在一处指挥着叶府的下人。 方姨娘抬眼睨了一眼面色红润的蒋姨娘,酸气十足的道。 “最近老爷时常去姐姐房中,姐姐这气色可真是越来越好了。” 方姨娘是肖氏的人,平日没少去她院中狐假虎威,蒋姨娘知道她这是又想挑事,不欲与她多说。 “ 老爷待我们都是一样的。” 方姨娘冷哼一声。 “老爷有老爷的想法,我们也该有我们的本分,姐姐可莫要想岔了!有些福气得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承受!” 蒋姨娘只垂下眸去。 “妹妹说的是,今日是大少爷的好日子,我们还是先将夫人安排的事办好吧!” 方姨娘见她这样也觉无趣,现下不过是听夫人的话敲打敲打她罢了,她也没想在今天惹事,瞥了她一眼便走开了。 垂花门内,十几个贵女正围在一处,而处在正中央的便是叶嫣。 今日她只着了一身霜白色月季暗纹长袄,看上去倒是十分素净,与肖氏的隆重截然不同。 不过即便如此依旧难掩姿色,一眼看过去仍旧是人群中最出挑的。 不得不说叶世安为官不甚得力,这好相貌到子女身上却是一个不落的。 此时国子监丞家的秦小姐正大声的说道。 “听闻嫣儿妹妹在静庵寺内知道了五县百姓受灾的事,写了数十页的家书请求外祖家出粮救济百姓,安渡灾年,陛下感念妹妹仁心,特赦免了妹妹的过失。” “嫣儿妹妹受罚期间还能心怀善念,真是让人钦佩。” 叶嫣十分腼腆的笑了笑。 “秦姐姐言重了,嫣儿先前一时糊涂冒犯了太后,去了静庵寺潜心静修的这两个月心中实在是懊悔不已,便想着能为百姓尽一番心力,当不得姐姐这般夸赞的。” 那秦小姐继续说道。 “太后寿宴上的事嫣儿妹妹也是一番好心,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如今事情既然过去,便不要再提了” “嫣儿妹妹也无需记挂在心上,我们都是与你多年的姐妹,断不会因此而与你生疏的,各位姐妹们说是不是!” 在座的各位小姐们大多数都笑着一一附和,只是叶嫣却发现有几人神色间不如以往热络了,反而透着一股隐隐的疏离。 方芷便是其中一个。 叶嫣心中定了定,上前拉住方芷的手。 “方姐姐可是在怪嫣儿在为你祖母献药时隐瞒了实情?” 方芷一时没有回应,叶嫣不由楚楚可怜的抹了抹眼角。 “方姐姐,嫣儿去方府时亲眼看见老夫人咳了血,我与你向来要好,回来后便一直记挂着想请大姐姐去为她医治,可是奈何大姐姐不愿出府,嫣儿只好求了药送给去方府。” “至于隐瞒这药的出处嫣儿也实在是情非得已!嫣儿不能透露大姐姐的身份,若不说那药是自己费尽千辛万苦寻来的,增加这药来路的可信性,万一方姐姐的家人不敢拿给老夫人吃,岂不是耽误了病情?” 方芷闻言眼中似有松动。 虽然叶嫣骗了她,且寿宴那日的作为实在令人有些不齿。 但她祖母的病确实也是因为她才治好的。 纵然心中有了嫌隙,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对她,可也没有将场面弄僵的必要。 “我知晓了,我不怪你便是” “只是今日怎么不见府中大小姐?我原想当面感谢她一二,只是先前我娘递了帖子来,叶夫人却说大小姐为景王治伤事忙,后来她又去了安阳县,这一来二去便耽误了” 听方芷这般说也有几个小姐应声道。 “是啊嫣儿,这叶大小姐是神医的弟子,又自小在外行走四方,想来定然知道许多我们不曾听说的新鲜事,你且替我们将她请出来,也让我们长长见闻,我们可都好奇得紧呢!” “正是这个理,如今想来当初那叶大小姐虽然礼仪不慎周全,又何尝不是天性率真呢!” 叶嫣见已有不少人忽然对叶阮一改往日的态度,不由心中恼恨不已,片刻后才挤出一张笑脸应声道。 “好,众位姐妹的意思我都明白了,只是大姐姐今日忙着招待云夫人,想必待会儿她们便会一起出来了!” “我们在这里等着便是!” 她说着朝先前那位秦小姐使了使眼色,那位秦小姐忙接道。 “好了,左右我们现在都已经在叶府了,那叶大小姐还能跑了不成,我们不若先来一局飞花令……一边玩乐一边等她来,岂不两全其美?” 叶嫣也适时站起来的道。 “秦姐姐说的对,嫣儿先前有些无心之失,行为欠妥,今日也借着哥哥的好日子先饮一杯给各位姐妹赔个不是,这令便由我先行……” 很快垂花门内便是一团和气,阵阵笑语声传来。 叶嫣陪她们玩了一会儿才借故离开。 只是方走出不愿,刚才那位秦小姐便追了上来,她面露羞色的从婢女手上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叶嫣。 “嫣儿妹妹,今日是叶大公子的好日子,我替叶大公子准备的一方松烟墨以贺云大公子年少中举之喜,还请嫣儿妹妹代为转交。” “唯望叶大公子来日登科及第,大有作为。” 叶嫣颇为郑重的将那盒子接过来。 “今日还得多谢秦姐姐在各位姐妹面前替我分辩圆说,姐姐放心,这么好的东西望一定会亲手替你转交给大哥。” 秦冉脸更红了些。 “那便有劳嫣儿妹妹了,妹妹方才说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好,待会儿我再过来给众位姐妹作陪。” 秦冉点了点头,绯红着一张脸急急的走了。 叶嫣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滑过一抹嗤笑。 随意将盒子扔给身旁的红袖。 “赏你了!” 这松烟墨算什么名贵的东西,她也好意思这般郑重其事的送出手,不愧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要不是看她爱慕大哥一直唯她马首是瞻,她才懒得看这六品小官家的女儿一眼。 “谢小姐。”红袖高兴地接过来,小姐虽看不上,可这松烟墨可值她们几个月的月钱呢。 叶嫣看了红袖一眼又道。 “表哥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小姐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表少爷已经进了内院没有人察觉,只是白芍那边回禀来说大小姐在房中招待云夫人,她没办法将人引过去。” 叶嫣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只是思考片刻她后又恢复了笑容。 “没关系,你去前院将二弟给我请过来!” 红袖顿时会意过来。 “是,小姐。” 第76章 哄骗叶祈宁 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红袖很快便将叶祁宁请了过来。 “三姐姐。”叶祁宁在叶嫣身前停下唤了她一声,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今日府中来的宾客不少,父亲便让他与大哥一同在外院招待男眷。 虽然那些宾客都只是冲着大哥来的,言辞间也全是对大哥的赞誉他在一旁只是陪衬,但父亲他说能替大哥挡挡酒也是好的。 毕竟大哥如今马上就到了行冠礼的年纪,今日父亲也是大有借着这宴席让大哥露露脸,替大哥寻一门好亲事的意思,断然不能让大哥喝多失了仪态。 席间也确是有几位大人言语中颇有此意,而且让父亲惊喜的是今日御史台卓老大人家中的小卓大人也来了,行为举止也大有对叶知凡人品的试探和考量。 听说这位小卓大人家中有一位嫡女尚未议亲,父亲脸上的笑意几乎藏都藏不住。 不过听到是三姐姐找他,大哥和父亲倒是爽快的放他过来了。 叶嫣如往常一般言笑晏晏的看着叶祁宁。 “听闻宁弟弟这些日子白日去书院读书,回府后又勤习枪法甚是用功,我回府这几日倒是少见弟弟,亦没有好好同弟弟说过话,弟弟如今学业如何了?可有何进益?” “多谢三姐姐关怀,我一切都好,不知三姐姐忽然找我来有什么事?” 叶嫣见敏锐的察觉到叶祁宁似乎不似从前那样待她热络了。 要是往常,她相问之事,他都是事无巨细一一说予她听的,今日却只一句一切都好带过。 只是这人一向好糊弄,她也没太放在心上,面上笑意不减的继续说道。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着大姐姐明日便要随景王殿下去温泉山庄了,这一去也不知道多久回来,我想着之前自己做了错事,将大姐姐嘱咐的秘密说了出来,心中实在有愧,是以给大姐姐准备了一个惊喜,想趁着今日这好日子向大姐姐正式道个歉。” “奈何大姐姐一直在屋中陪着舅母,即是惊喜,我自不能直白的告知于她,所以便想着请弟弟寻个由头将大姐姐请去青染阁。” “我们毕竟是一家人,若能在大姐姐离开之前将这小小的隔阂消除,我也不必每日心存不安了。” 叶祁宁闻言微微放松了下来,原来三姐姐是想主动与姐姐消除芥蒂,不过他却有些不太赞同三姐姐的举动。 “三姐姐,大姐姐不是那般没有容人之量的人,三姐姐若真心想向大姐姐致歉的话,不如诚心诚意的与姐姐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将事情说开便是,没有必要做这些事的,姐姐不是那般在意形式的人。” “若是大姐姐知道我骗她出来,说不定还会心生不喜,到时反而不美。” 叶嫣见叶祁宁左一句右一句,言语间竟全是对叶阮的了解和信任,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他是何时开始与叶阮这般亲密的。 她离开叶府明明也不过短短两月而已。 以前叶祁宁对她的话,可是言听计从的。 不过也没关系,这十几年她早就将他的性子摸得透透的了。 叶祁宁对于被自己认定为是亲人的人向来心软加耳根子软。 而他先前认定的亲人,也不过她和母亲、大哥三人而已。 叶嫣朝红袖使了使眼色,红袖立刻会意的上前道。 “二少爷,我家小姐为了给大小姐准备这次的惊喜,是在静月庵的时候便开始筹备的,废了不少功夫,光是其中那件及笄服小姐便熬了十几个通宵,二少爷便看在小姐一片苦心的份上,帮帮小姐吧。” “左右不过是在内院之中,二少爷难不成还担心我家小姐有什么坏心思不成。” 叶祁宁闻言有些犹豫不决。 叶嫣见状忙挤出几滴泪,制止红袖道。 “红袖,别说了,先前确实是我做错了事,想来弟弟是觉得我不配得被原谅” “毕竟大姐姐才是他嫡亲的姐姐,我不过是个外人而已,我们也别为难弟弟了,今日之事便作罢吧,我们走!” 叶祁宁见叶嫣泫然欲泣的样子一时有些不忍。 毕竟是陪伴着他一起长大,且信赖了十多年的人,如今不过是请姐姐出院一趟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而且那青染阁与姐姐的青玉阁确实也不远。 暗自思量了一番后,他忙开口叫住了叶嫣。 “好了三姐姐,你别伤心了,我何曾将你当过外人,我这就去替你将大姐姐请出来便是!” 叶嫣高兴的抹了抹眼角本不存在的泪水。 “好,我就知道三弟对我是最好的!方才是姐姐失言了” 叶祁宁又安慰了叶嫣一句便转身往青玉阁的方向走去。 红袖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迟疑。 “小姐,您让二少爷去请大小姐,若事发,他岂不是会怀疑到您头上去?” 叶嫣将眼中的泪意收了回去,勾了勾唇道。 “你放心,他是个蠢的,你去将舅舅给我准备的那两套顶好的头面衣裳送去青染阁!到时候再随便扯个谎圆过去便是!” “奴婢明白了!” 第77章 你这么说,我可就来精神了 青玉阁内此时正其乐融融。 林氏将肖家人一分不少以八十文的价格将粮食通通买走的事情告诉了叶阮。 “你舅舅这些年虽然嘴上不说,可我知道他心中惦记这批退回京中曾随他一同征战的云家军。” “这次能为他们做些事,他心里比什么都高兴。” 叶阮给舅母斟了一杯热茶。 “如今西北方有崔氏,南方有平南王,当时跟随舅舅的云家军如今也只剩三万左右还镇守着几处要地,其余的都渐渐卸甲归田” “舅舅如今兼任了兵部尚书,倒是可以将一些真正能干的人培养提拔上来,兵部曾经是宣王手中的棋子,其中利益纠葛,必定有许多毒瘤。” “舅舅只要不牵扯入党派之争,一心为陛下办事,没有人会动他的。” 林氏笑着接过叶阮递上的茶,看着杯中升起的袅袅热气。 “你放心,你说的这些你舅舅都明白!” “宣王这几日也试探过你舅舅的口风,但你二表哥早慧,早便让你舅舅回京后树立了一个刚正不阿,直来直去的纯臣形象,他也没有怀疑。” “不过今日我瞧着叶府来了不少人,你也别只光顾着招呼我,同我一起出去见见人吧” “你从前在肖氏手上吃了亏,名声不好,如今我们云家也算是炙手可热,我想着不如趁着这势头让你随我四处应酬应酬,将你的名声逐渐挽回一二。” 林氏虽然私心是极想让云戈将叶阮迎进门,这样她们便能将她放在跟前护着。 可是她也知道这事没有绝对,万一阮儿对云戈无意,她替她将这名声捡起来,待明年她及笄也能有更多的选择。 不至于被肖氏和她那个薄情的爹随意找个人打发了。 叶阮自然知道舅母的用心良苦,只轻声道。 “舅母的心意阮儿明白,不过阮儿早已经想明白,她人的眼光从来都只是捆绑自己的绳索。” “若一直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只会将自己桎梏在她们想看到的方寸之地,患得患失,惶惶不可终日。” 上一世她便是太过在意他人的眼光,在肖氏和叶嫣有预谋的各种心理打压下变得自卑而怯懦。 最后一步错步步错。 林氏看叶阮坚定的模样也不再劝她。 戈儿说了,阮儿是个有主意的,要多尊重她的想法。 “好,你自己能看的开就行” “不过那日你为何阻拦我回绝肖氏,要不是你阻拦,我可不想来贺这劳什子的宴席” “不过中个举人罢了,也值得这般大摆宴席,这叶知凡连你大表哥的名次都不如,更遑论戈儿十七岁便中了会元。” 叶阮不由有些失笑,舅母如今是有意无意的便在她面前提起二表哥。 虽然她说的都是事实,可总有股子自卖自夸的意味,她也不戳穿她,只笑着打趣道。 “舅母这话要是被旁人听到可要以为您在讥讽人了,这十九岁的举人哪怕在京中也是极为难得的!” “不过阮儿今日确实是有重要的事要请舅母助我一臂之力!” 林氏不由疑惑的看着叶阮。 “哦?什么重要的事?你且说说?” 叶阮眸中闪过一抹狡黠,吐出两个字。 “抓奸!” “什么?抓奸!” 林氏瞬间从座椅上站起,一副你这么说我可就来精神了的样子。 叶阮不由抿嘴笑了笑,拉着她坐下来,靠近了林氏身边轻声说着些什么。 林氏听着脸上变了又变,一时精彩极了。 只待叶阮说完便兴冲冲的走了出去。 …… 林氏刚离开不久,叶祁宁便到了青玉阁。 他在屋里张望了一下有些疑惑的道。 “姐姐不是在屋中招待舅母吗?怎么不见舅母身影?” 叶阮看着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弟弟,心头一动。 “舅母说院子里闷,出去花厅外找人叙叙旧。” “原来如此!” “弟弟不是随父亲和大哥在外间招待男宾吗?怎的这个时候来了?” 叶祁宁凑到叶阮的身边踌躇了一下道。 “姐姐,我院里今日有个丫头不知为何腹痛不止,方才还在青染阁门口晕倒了,我便只好让人将她抬到青染阁偏房中” “只是方才下人来报说,今日这府医也知道去了何处,所以便想姐姐过去看一看。” “虽只是个丫头,但好歹是侍候我久了的,姐姐最是心善,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叶阮听闻此言心中一沉,心知他这必定又是被叶嫣拿捏了。 可这次长意探听到叶嫣的计划后,她便已经决定顺水推舟,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今日之事一旦发生,从前种种伪装便会被揭下。 她如今已经彻底取得了君湛的信任,青玉阁也已然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她亦不想再与她们虚与委蛇了。 可若是叶祁宁还是对她们心存善念,到时候只会害了他自己,亦会成为她们手中的刀,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刺向她! 她直直的看向叶祁宁,如今已经没有时间让他慢慢成长了。 “宁儿,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你让我去哪里?” 叶祁宁对上叶阮的目光,只觉姐姐的眼中似乎蕴含了千万种的情绪。 而其中最为明显的。 是失望! 他的心不由咯噔了一下。 “姐姐……你……怎么了?” 叶阮只继续一动不动的直视着他的双眼。 “我只是想听弟弟将方才的话再说一次!” 叶祁宁愣了愣,迎向大姐姐那极为复杂的眼神,心中如同被蚂蚁爬过,令他焦灼、心慌。 他不由急急的道。 “姐姐,对不起,方才我说的话都是骗你的” “其实是三姐姐让我这样告诉你,她说想向你赔礼道歉,让我瞒着你将你带去清染阁!” “我知道我不该如此,可是我想着不过是在自己家的院子里,家中又有这么多人在,三姐姐定不会有什么坏的心思的。” “毕竟从前姐姐与三姐姐那般要好,姐姐如今在京中也没有旁的闺中好友,若她真心悔改,姐姐也能有个人做伴!我也是不想姐姐这般孤单!” 叶阮轻轻叹了一口气。 “宁弟弟,你说的这些东西,我都不需要!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这样的话,你仔细听好。” “不论从前你对她们有多么深厚的感情,我与她们之中你只能选一个,若你选择了我,便要彻底和他们划清界线” “不论发生什么事,她们如何花言巧语,你都不能有丝毫的动摇和心软!” “而若你选择了她们,以后便全当没有我这个姐姐,从今以后你的事我不会再管一丝一毫,我的事,你亦不必过问分毫!” “现在,你先让人告诉叶嫣我已经去了青染阁,然后随我一同看看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她们心中又究竟存着怎样的心思,到时,你再告诉我你的选择。” 叶祁宁的嘴张了张,他其实现在就想说。 他选她! 可他嘴唇蠕动了一下,终究没有说出口。 只沉默的点了点头。 “姐姐,我随你去!” 第78章 抓奸 林氏这时已经到了花厅之中。 京中的夫人向来是懂得审时度势的,云府原本便是从二品的门楣,如今武将虽不似以往,可偏偏这云将军又掌了兵部尚书一职,这兵部尚书虽只是三品,却是有实权的。 两相叠加,云家便再次炙手可热了起来。 何况林氏在众夫人眼中本就是个香饽饽,不为其他,只说云府那两位已经及冠的公子的品貌,以及云府不纳妾室的清白家风,便有无数夫人削尖了脑袋,想将自家女儿嫁过去。 只是林氏从前跟着云绍在外驻守,身上有些武将夫人的脾性,向来不喜应酬交际,此时见到她过来便有许多夫人纷纷朝她围了过去,倒是原本被人恭贺着的肖氏瞬间便被冷落到了一旁。 中书侍郎家的刘夫人率先开口打趣道。 “早就听闻云夫人今日要来却一直不见人,可是上哪躲清闲去了?” 林氏忍住心中隐隐的激动,笑容都带上了几分真切。 “哪里就是躲清闲,不过是同我那外甥女多聊了会,如今这不是过来同诸位夫人一叙了吗?” 刘夫人见林氏今日心情似乎格外好,言语间也更为放松了些。 “方才在前厅似还看见了府中的二公子,这二公子不到十七岁便中了会元,本以为今年春闱咱们西林便要出一个最年轻的状元郎呢,谁知二公子今年春闱竟没有下场考试,当真是让人遗憾的紧!” “听闻二公子不仅博学,这书法造诣也颇深,恰好小女也十分衷于此道,若是有机会倒是可以请云二公子指点一二。” 旁的夫人听得此言不由暗骂这刘夫人太过不要脸。 将她们的心声都说出来了。 林氏此刻心中想着别的事,倒也没有如往常一般心生不悦。 “哪里有什么指点不指点的,刘侍郎家的小姐书法出众便是连我这不爱出门的也听说过,若真有合适的场合,互相交流探讨一二也就是了!” 刘夫人见林氏竟然没有直言拒绝,还夸赞自家女儿,面上的笑容愈发真切。 周遭的夫人见林氏今日这般和气,也活络了心思,若有似无的提起了自家的女儿。 肖氏强扯出一张笑脸,手中的帕子却几乎都要被她扯破了。 她请林氏来不过是来撑撑场面,左右她不喜交际,估摸着也只会在叶阮那里呆着,哪里想她好端端的突然跑出来了,还将他家凡儿的风头通通抢去。 今日她与叶世安可是牟足了劲要挑一个好儿媳的。 不过就是上一届秋闱的会元吗?还不一样是中举,名次靠前些而已。 今年春围都不敢上场,指不定其中有什么猫腻呢,三年后若与凡儿一同参加春围,凡儿未必会输给他。 林氏此刻却无暇顾及肖氏心中的想法,和众夫人寒暄了片刻后忽而看向自己的手腕慌张的道。 “哎呀……我的镯子呢?” 围在她身旁的夫人见她紧张的样子忙问道。 “云夫人怎么了?可是丢了东西。” 林氏又左顾右盼了一番急道。 “可不是,这可是老夫人送给我的见面礼,我这些年一直贴身佩戴着的。” 肖氏见状也只得上前。 “怎么会这样,云夫人好生想想方才去了何处,我让人下人去替你寻一寻。” 林氏却着急的摇了摇头。 “不用了,那东西对我重要的紧,左右今日我就去了阮儿院中,沿着一路寻过去定是能找着的!” 这时一旁的夫人们忙道。 “不如我们也与夫人一同去寻吧,多只眼睛也容易些,夫人且与我们说说那镯子是何模样便是!” 林氏心中一喜。 “好!那便有劳各位夫人了!” 说着她便领着几位夫人一同往内院走去。 肖氏作为主人家,自然也跟了上去。 青染院是叶府四小姐的院子,四小姐是方姨娘所出,如今随叶老夫人去了老家,那院子已将近两年没有住过人了。 而去叶阮的青玉阁,是一定要经过青染阁的。 林氏带着一群夫人走到青染阁门口时,心中计较着怎么让人停下,就刚好遇见了正往门内走去的叶嫣。 这不就巧了吗? “嫣儿?”肖氏带着些疑惑的率先唤了一声。 叶嫣听到声音心中一跳,转过头便看见了一大群夫人正站在她身后,心中不由一跳。 叶祁宁只派了个下人来说已经将大姐姐请过来了,她正准备过来确认一番看表哥有没有得手,再去叫人过来撞破他与叶阮的奸情呢。 哪知还没进去就被人叫住了。 还是这么大一群人。 肖氏见她心神不定,忙上前问道。 “嫣儿,你不是陪着各位小姐行飞花令吗,怎么出来了?” 叶嫣还未回答,一阵怪异的声音便隐隐约约自青染阁内传了出来。 细听之下,竟仿若……男女欢好的靡靡之音。 在场的夫人都是过来人,哪里有不明白的屋中在发生了何事的。 顿时面色有些怪异的看向肖氏。 这是叶府的后院,能在这院中白日宣淫的,也不知是叶府的哪位主子。 还是在这大喜的日子里,真真是……失礼得很! 林氏心中一喜,正待开口,谁知叶嫣却忽然抢在她前面说了话。 她捂住嘴,似不可置信朝青染阁内看去。 “母亲,我来这里是因为约了大姐姐来此,这……该不会是府中进了什么歹人吧!” “不行,我要去救大姐姐!” 林氏没想到这捉奸的活竟然还有人抢着干,得,这理由都不用她找了。 她十分配合的做出一副惊恐的样子。 “什么!你说里面的……是阮儿?” 叶嫣见林氏这副模样只觉正中下怀。 没想到表哥其他的不行,办这种事倒是手脚快,她原本还担心大姐姐医术高明会发现她点的熏香,要亲自查看一番才放心呢。 此刻听着屋里越来越大的声音,哪里还有什么什么可不放心的。 都不用她费心将人引过来了。 真是连老天都在帮她,她掩下心中的喜悦,走过去担忧的扶住林氏。 “舅母,你也不要太过担心,说不定里面不是大姐姐,我这便让人去看一看!” 林氏却猛的推开了她。 “不用!我自己来!” 然后她便怒气冲冲的朝那房门走了过去,一脚便将房门踹开。 屋中的一切很快便映入了眼帘。 只是那荒唐的一幕,饶是饱经人事的众位夫人见了都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 随后一脸的不可置信的涨红着脸移开目光。 “啊!”叶嫣惊呼一声躲到了母亲身后。 连她也没想到,那里面竟然不止两人。 而且即便此刻门被打开,里面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虽然其中两人背对着看不清容貌。 可是那正面朝她们,正伸手抓住身前女子头发忘情不已的男子不是大表哥又是谁? 第79章 叶知凡,毁了! 叶嫣似十分急切的朝肖氏道。 “母亲,是大表哥,大姐姐怎么会同表哥……还有别的男子……母亲还是快些让人将门关上吧!大姐姐的名声要紧!” 肖氏皱了皱眉,此刻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先前让她打消这个念头,她非但不听,还背着她自己悄悄动手安排了。 肖氏心中有一丝的不悦。 纵然嫣儿要对付叶阮,也不该挑自己哥哥这大好的日子。 传出去也不好听。 只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顺着她演下去。 她快速的走过去不管呆立在一旁的林氏将门虚掩上,面露愧色的朝在场的众位夫人痛心疾首的道。 “让各位夫人看笑话了,我这个大女儿自在外长大,这性子……确实是野了些,一时糊涂犯下今日的过错,还请夫人看在叶府的薄面上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 “当我这个做母亲的,求求各位了!这事若传了出去,我家阮儿……可就没有活路了啊!” 肖氏说着还抹了抹眼泪。 众位夫人见她如此不由感叹,这叶夫人实在也是个心善的,摊上这么一个女儿,还得为了她如此低声下气! 真真是继母难为啊! 先前她们还对这位大小姐有些改观,但今日一看……实在是不堪入目。 不过这事,她们还真不能往外说,毕竟…… 众夫人不由朝林氏看去。 这叶阮,可是云府嫡女所出的啊!她们还想和云府攀亲呢,这人一时还不好得罪。 不过……咦……这林氏是什么表情? 竟不像是悲痛。 那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竟隐隐像是在兴奋? 她兴奋个什么劲,那可是她侄女啊!莫非是被刺激疯魔了不成? 刘夫人心中暗叹了一口气,正准备上前安慰。 只是这时一道轻柔的声音忽然在她们身后响起。 “咦……母亲,舅母,你们怎么会来此处,三妹妹也约了你们一同过来吗?” 叶嫣听到这个声音脑中的似乎有片刻的空白,她僵硬的转过头去,便看见一脸无辜的叶阮和一脸惨白的叶祁宁。 怎么会! 她为何会在这里? 林氏这个时候终于管理好了脸上的表情,迫不及待的上前抓住叶阮的手,似长舒了一口气道。 “阮儿!舅母就知道一定不会是你,我云府的后人,又怎会做如此道德沦丧的龌蹉之事!可吓死舅母了!” 叶阮十分无辜的的看着舅母。 “舅母,你说什么?究竟发生何事了?为何你们都聚集在此处?” “莫非都是听说三妹妹替我准备了惊喜过来一睹为快吗?”她说着推了推身旁仿若失了魂的叶祁宁。 “弟弟也真是!还说三妹妹不让你透露呢?这不是这么多人都知道了吗?既大家都这么好奇,不如我们一同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惊喜?” 叶阮说着就准备越过众人朝房门走去。 林氏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 “阮儿,不可!这里面的东西你个姑娘家家的可看不得!” 叶祁宁这时却仿若魔怔了一般,忽然推开人群便将那本就虚掩的房门再次踹开。 他那一脚踹的极重,那一边的门似乎松动了下来。 而房中正忙碌着的人,这次似也终于被惊动般停了下来,如梦初醒的转过身。 这一转身。 众人终于看清了那屋中的三人! 叶嫣和肖氏顿时只觉晴天霹雳,浑身如同被恶鬼啃噬。 连同着整颗心都坠入了地狱。 因为那屋中的人的另一个男人。 是叶知凡! 是原本应该在前院被众星捧月,迎接他美好前程的叶知凡! “啊!!!”屋中的女子似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连滚带爬的扯过自己被撕碎的衣服将自己的头盖住。 肖冠清向来是个混不吝的,虽然眼前的场面有些让他费解,明明他记得与他欢好的是…… 现在房中的这个女人,他却是不认得的。 可他脸皮向来厚,只看了一眼仿若被抽走了魂魄的叶知凡,从脚边捡起一件长袍随意套上,颇有些奇怪的看向叶祁宁道。 “表弟,你这般神色作何,跟要吃人似的。” 这表弟平日不是同他玩得很好吗?虽然这段时间没去找他了,今日这是怎的了。 而且这表哥也是奇怪。 虽然被人撞破,可说到底不过是和他一起玩了一个女人,有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的。 这京中比这玩得花的,大有人在! 表哥也真是迂腐,平日仿若聪明绝顶的样子,这点小小的打击都承受不了。 他们是男子,说出去也不过就是一件风流韵事,很快便会被人遗忘的。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去劝慰一声表哥,顺便替他将衣服穿上,就听到那天仙似的表妹一声惊恐万分的呼声! “母亲!” 他转过头,便看到一丝鲜血自门口的姨母口中溢出,而后她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母亲,你怎么了!”叶嫣扶住倒地的母亲,身体微微的颤抖着。 然而此时的肖氏却只瞪大了一双眼睛,目无焦距的望着这本是万里无云的湛蓝的天空在她眼中渐渐变得灰暗,阴沉,仿若要将她吞噬。 因为她清楚的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脸,纵然肖冠清不认得,她却是无比熟悉的。 那是方姨娘! 子欺父妾。 这是乱、伦啊! 凡儿这辈子……完了! 叶祁宁看着倒在地上的肖氏,眼中却没有一丝的动容。 因为他清楚的明白。 若非大姐姐早有准备,今日名声尽毁的,便是她。 而他,是她们的帮凶,是将姐姐推入绝境的刽子手! 一行眼泪自他眼中滑落。 这些年,即便父亲对他用家法,即便在书院里的人欺凌,他都不曾哭过,此刻他却几乎抑制不住心中的憋闷,迫切想要大哭一场! 他将目光移向大姐姐。 却发现大姐姐也正看着他。 然后,他便看见大姐姐朝他走了过来,静静的握住了他的手。 温柔而坚定! 第80章 想推叶阮出去 叶府发生这等丑事,很快便遣散了宾客。 那些夫人们虽满心的好奇,满腹的疑问,可也不好强行逗留。 这叶知凡可是京中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无论是书院先生们对他的评价,还是他在外面的口碑都是极佳的。 尤其是还得了宣王殿下青眼,时常出入宣王府,众人心里都明白,若将来宣王得登高位,他必是能位极人臣,有大造化的。 否则不会即便叶世安被贬了官,今日依旧有那么多人前来赴宴,并有意与叶府联姻。 不过今日出了这种事,叶府即便想遣散众人,寻办法将这耸人听闻的丑事遮掩过去!怕是难! 毕竟木已成舟! 叶世安得知后院发生的事,压抑着满心的羞耻和怒气将人都送走后,便坐在正堂之中一言不发。 只是依旧俊朗的脸上涨红一片,身体亦是紧绷着,仿若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 他到现在还没有忘记今日那些昔日同僚的眼神。 特别是那原本对知凡十分满意的小卓大人,他离开前那嫌恶的眼神几乎毫不隐藏。 而他头上顶着这么大两顶绿帽子,还是自己的子侄所戴,以后他在朝中又如何做人! 他只恨自己没能如肖氏一般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方姨娘此时正跪在叶世安腿边颤抖着身子大声哭诉。 “老爷!今日之事妾身实在是不知情啊!” “我只是忽然想去欣儿的青染院看一看,谁知那里面竟被人提前做了手脚,妾身也是被人害了啊!” 今日之事她虽然羞愤不已,可她心中明白,两位少爷纵然身败名裂,却尚有活路。 她的命,却不一定能保得下来! 她只得紧紧抓住叶世安这根救命的稻草。 盼望着他能看在她好歹侍候了他这么多年还为他生了一个女儿的份上,留她一条活路! 然而此时叶世安心中郁结,哪里还能念及半分往日情分,他心中的怒气正无处发作,同样跪在堂中的叶知凡和肖冠清他一个不舍得动,一个动不得。 看着紧抱着他腿的方姨娘只觉恶心无比,顿时将满身压抑的怒气都发泄到她身上。 “滚开!” 他抬腿便将方姨娘狠狠踢开,方姨娘身体瞬时朝后倒去,这一摔便刚好倒在叶知凡和肖冠清前方。 方姨娘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爬到他们二人身前继续哭求着。 “大少爷,表少爷!你们快跟老爷解释解释!今日之事我们明显都是被陷害的!我们是无辜的啊!” 叶知凡看着近在咫尺的方姨娘,自青染阁出来便仿若麻木了的双眼忽而似淬了毒一般死死的盯着她!似要将她撕碎! 仿佛只要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今日这场噩梦便能清醒。 他依旧是那个前途无量的天之骄子! “大……大少爷……” 叶知凡平日总装作一副温和知礼的模样,此刻方姨娘被他那如恶鬼般的眼神盯着,忽而心中一跳,身上不由自主的冒出了冷汗,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叶知凡转开视线看向叶世安,声音仿若从牙缝中挤出来。 “父亲,我今日是被人暗算打晕后送去青染阁的,待我醒来后……便失了神智!” “定是有人要毁了我!毁了叶家!” 一旁的肖冠清这时也知道今日是闯了大祸了,这个女人竟然是姨父的妾室,也难怪表哥…… 今日他刚进那青染阁便觉得血气上涌,心道表妹平日看着玉洁冰清的,手中竟然有这么厉害的东西。 正欲气攻心时,便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女子的呻吟声在耳边响起,他挑开床上的帷幔,便只见那女子明眸善睐,艳色无双,且一看到他便纠缠了过来。 俨然是嫣儿表妹的模样。 可是今日表妹不是让他和那叶阮生米煮成熟饭吗?怎么自己上了? 莫非嫣儿表妹其实心中也喜欢他,只是不好意思说,便准备了这一出? 他顿时只觉飘飘欲仙,哪里顾得上细想就将那觊觎已久的人压在身下。 然后的事,他便记不清了…… 待他清醒的时候,便正和表哥一起被人围观…… 嫣儿表妹也变成了一个老女人。 他自己如今也是糊里糊涂的。 肖冠清偷偷看了一眼叶嫣的方向,却只见她正红着一双眼瞪着坐在她对面的叶阮。 而后,她质问的声音便在堂中响起。 “大姐姐!今日的事你作何解释?是不是你做的!” 叶阮此时与林氏、云戈和叶祁宁同排而坐,还不待她出声,林氏便正了正色道。 “解释?解释什么?这事和我家阮儿有何关系?” “你们肖家的人自己不知廉耻,青天白日的当着这么多京中女眷的面乱伦胡为,如今还想胡乱攀扯不成!” 乱伦两个字一出,原本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叶知凡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瞬。 他转过眼怒视着说话的林氏和她身旁的叶阮,那双淬了毒的眼中满是阴骘。 云戈皱了皱眉,起身站在母亲和叶阮面前,阻挡住他那骇人的视线。 “你盯着我母亲作什么?她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实话实说?”叶嫣通红着双眼也站了起来,厉声朝叶世安道。 “父亲,今日原是我请大姐姐去那青染阁的,我本是一番好意,为着先前的事心中有愧,见她明年就要及笄,想送她几件衣裳头面做及笄礼所用,以示歉意。” “谁知她自己没有去,大哥和表哥却被人算计中了药,做了那般失智之事!” “父亲也知道,她是神医苏木的弟子,这府中除了她,还有谁能拿出这么邪门的药能人丧失神智!” 今日之事实在太过蹊跷,而且叶祁宁明明说叶阮已经去了青染阁的,后来却和叶阮一同出现,还有林氏,她后来才知道是她说要寻什么手镯将一众夫人带过去的,这未免太过凑巧,让她心中隐隐有了一些荒谬的猜想。 况且今日不仅所图失败,还搭上了大哥的前程,她必须将叶阮咬死! 否则她心中何甘! 若能将这事能推到叶阮身上,大哥的事或许还能有一丝周旋的余地! 第81章 嫁祸 叶世安自然是相信叶知凡不会做这种糊涂事的,只是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谁会这般恨叶府,做了这么大一个局让叶府颜面尽失。 不过此刻他也正急于推一个人出去给外面一个交代,否则怕是不到明日,这京中便会谣言满天飞。 不由借势向叶阮呵斥道。 “孽女!你说,今日之事是不是你做的!” “你大哥一向心志坚定不好女色,若非那院中被动了手脚,他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这叶府的下人都是家生子,身契都在叶家,断不会做出这种谋害主子的事!只有你!是不是你串联外人谋害你大哥,你是何居心!” 对他而言,叶知凡是叶府未来的挑大梁的人他不能就此舍弃。 而叶阮…… 今日即便是不是她做的,他也可以推她出去为凡儿挡挡风暴! 云戈见叶世安这副模样,不由心中发紧。 平日不动如山的温润面容忽而带出了一丝凌厉,他冷笑一声嘲讽的道。 “什么叫做空口白牙,我今日算是见识了!这做了丑事之人叶大人不去追究,反而仅凭一些无稽的猜想便责难于表妹!” “窥一角而知全貌,原来表妹平日在叶府便是被如此对待的!” 他说着又看向跪在堂中的肖冠清。 “叶大人要逞威风,不如还是先弄清楚这肖家大公子是怎么进到后院中来的吧!” 叶世安眉头紧皱,倒是忘了今日有云家人在场,便不可能是他的一言堂。 他只得将头转向肖冠清,见他依旧一副吊儿郎当样子,气忽而不打一处来。 他也想知道肖府这个混账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你说!是谁让你进来的!” 肖冠清忽然被点名不由自主的又看了叶嫣一眼。 叶嫣感受到他的目光心头一颤。 可不能让他说出真相,否则大哥要知道今日这事是因她而起,大哥必定是要恨她的。 “表哥!父亲问你话呢,你究竟是为什么来的,可要仔细说清楚!” 肖冠清目光转了转,打量了一下坐在一旁淡然不动的叶阮。 看方才的样子,嫣儿妹妹和姨父都是想将这事推到她身上的。 而且今日本就是她于嫣儿妹妹图谋不轨,如今惹出了这样的事,他也不想让人知道。 “姑父……是阮妹妹偷偷让她身旁丫头放我进来与她私会的!” “阮妹妹说他倾慕于我,而她明日便要离京了心中不舍,特邀我过来一述衷肠!” “我只是听阮妹妹的安排去了那院中等她,谁知道那里面竟然会点了迷香。” 肖冠清说着看向叶阮,颇为愤慨的道。 “阮妹妹,你也是糊涂!你便是再痴心于我,也不该做下这等下作的事情,看在姑父姑母的面上,我未必会不同意娶你的!” “否则今日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事,还连累了姨父和表兄!” 林氏闻言简直要气笑了,腾的一下从座椅上站起来。 \"肖冠清!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心里没数吗?阮儿会倾慕于你?\" “你们肖府莫非金玉其外,家中却穷得连一块镜子都买不起,才让你这般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以至于生出了这般妄想!” 肖冠清平日无法无天惯了,见林氏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不能拿他怎么样,此时又是在叶府,顿时也生了些底气。 “云夫人,你们云府宝贝这个外甥女也不必如此贬低于我!” “阮妹妹是何颜色名声大家心中清楚,我肖府也是大户人家,小爷我也生得相貌堂堂,她倾慕于我有何不可能!\" \"云夫人若不信,叫她身旁那个叫白芍的丫头过来问问便是!” 反正嫣儿妹妹说了,那个丫头是她们的人,他就不信,待会儿那丫头将她咬死,这云家人还能这么嚣张! 叶嫣见肖冠清这么上道,不由心中稍安。 如今细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她只觉背脊发凉。 这一旦起了疑心,许多事情便都串联起来了。 是她,一定是她害了她,如今还害了哥哥! 她盯着叶阮尖声道。 “难怪今日我让人去请大姐姐,大姐姐却一直不愿应下,原来是和大表哥也约在了那里怕被我撞见你们的奸情!” 叶阮淡淡勾了勾唇,看着气急败坏的叶嫣。 “三妹妹这话姐姐怎么听不懂?如你们所说,我既倾慕肖冠清,又怎会眼睁睁看着他与别人苟且,毁了他的声誉!三妹妹说这话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叶嫣看着叶阮眸中的冷意,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愚笨可欺,不由愈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想,冷笑了一声道! “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许是大表哥看不上你,你心生怨怼呢?” “对了,你定是还嫉恨哥哥比二弟弟有出息,怕将来叶府落在我哥哥手中没有你们姐弟的容身之地,便干脆连同外人将他打晕,然后再让你舅母将人引去青染阁揭穿此事,好让他身败名裂!” “你好歹毒的心肠,母亲一贯待你们姐弟不薄,我们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加害于我们!” 叶祁宁听闻此言激动的想站起身,却被叶阮按下。 “妹妹慎言,今日你言语诽谤于我倒是没什么,可你与父亲三番两次意有所指的牵扯我舅母与云家,我舅母可是陛下亲封的二品诰命夫人,你们这般胡乱攀咬,可是要入刑的!” “今日之事你们既一口咬定是我做的,便多说无益,不若拿出证据来,否则……谁也别想将这罪名扣到我的头上来!” 叶嫣看着叶阮眼中的凌厉,轻笑一声。 “好!大姐姐不是要证据吗?我这便拿给你!” “父亲,大表哥说的对,究竟这事情是真是假,把白芍带上来问一问就知道了!” 叶世安看着如今这个全然不同于往日的大女儿,眼睛微微眯起,心中亦浮起一抹深思,随即大声吩咐道。 “来人,去青玉阁将人带人过来!” 第82章 父亲的心中,我与宁弟弟算什么 白芍很快被带了上来。 她抬眼看了一眼正堂中满坐的人,不由有些瑟缩的跪下了去。 “见过老爷……” 叶世安见她这副畏手畏脚的样子眼中的疑色愈浓。 原本他也只是想推个人出来替叶知凡抵挡舆论,现下倒是对叶嫣的话多信了几分。 “你说!你家小姐究竟有没有吩咐你去肖府寻肖家表少爷来与她在青染阁中私会!” 跪在地上的白芍只闭口不言,身体也颤抖的厉害,连低着的头也一直未曾抬起来。 叶世安不由不耐的厉声催促。 “快说!” 叶阮看着叶世安这迫不及待的样子,心中到底还是忍不住升起一丝荒凉。 这便是他的父亲。 是母亲当年不顾一切也要嫁的人。 也是如今急着将她送上死路的人。 “父亲,如今谁人不知我院里得用的大丫头是半夏和冬青,若真有这般私密的事情,我怎会交予她去做!父亲逼问她又有何用?” “况且她即便招认了什么,便一定能作数吗?” 叶嫣闻言心知她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眼中不由划过一丝得逞的光芒。 如今才发现白芍是她的人,怕是晚了! 她当即反驳道。 “大姐姐,你休要在这里混淆视听!你若为了掩人耳目,不派自己贴身的丫头去又有何不可能的!” “白芍虽只是个奴婢,可她心中亦是有善恶道义的!她说的话,如何信不得?” 叶嫣说着又看向白芍。 “白芍!你不必如此害怕,姐姐若真是让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只管从实招来便是。” “你放心,只要你坦白实情,念在你在叶府多年,爹爹自不会迁怒于你的!” 叶嫣说完有些自得的看向叶阮。 却发现她脸上非但没有什么紧张之色,嘴角反而勾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 “白芍,既三妹妹如此信任于你,你便说说吧!” “看看究竟我让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叶嫣不由心头一紧,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 果然下一刻,她便看见一直闭口不言的白芍忽然抬起头来,眼含热泪的看向了她。 “三小姐,我知道你还想让我诬陷大小姐!可是大小姐一贯善待奴婢,奴婢实在是不能丧了良心啊!” 叶嫣身体一僵,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见白芍爬到了叶世安跟前哭诉道。 “老爷,是三小姐,是三小姐让人将表少爷带入青染阁的!” “她还让我将大小姐也骗过去,说在里面点了助情的药物要奴婢小心着些,只要大小姐进去便将门反锁了去告诉她!” “可是奴婢哪里敢做这样的事!只好面上先应付过去,然后再推说大小姐在院中招待云夫人抽不开身,想着如此便不会有人受害了!” “可谁知道……谁知道方姨娘今日会去那院中!至于大少爷为何会被人打晕出现在那里,奴婢也不知啊!” 一番话落下,堂中一时鸦雀无声。 叶世安不可置信的看向已经懵了的叶嫣,就连跪在地上的叶知凡亦是瞳孔微震。 叶世安眼中的神色变了又变,可想到宣王,还是强行稳住了心神怒斥白芍道。 “一派胡言,你是阮儿院里的丫头,嫣儿如何会教唆你去害自己的主子,何况你若是不愿,为何不早些将真相告知!” 白芍却没有退缩,只急急的磕着头。 “老爷,奴婢没有说谎,奴婢原先便是从三小姐屋里出来的,直到大小姐回府后才被夫人指派到大小姐屋中!” “夫人说……让我替她监视着大小姐!原先小姐房中的刘嬷嬷等人也多是得了夫人的指令的。” “至于奴婢为什么不告知真相,实在是因为奴婢不敢啊!” “如今府中馈都在夫人的掌管之下,奴婢们的身契也都在夫人手中掌握着,奴婢除了明哲保身,实在没有别的路可走!” 叶嫣此时终于回过神来,冲到白芍面前便给了她一个巴掌。 “你胡说,你究竟收了大姐姐什么好处!竟敢在这里攀咬我与母亲。” 林氏见到叶嫣面露狠戾的样子,哪里还有平日的温柔和善。 那张美丽动人的面貌此时看着竟仿若蛇蝎,让人心中发怵。 心中不由庆幸万分当时将雯儿送走了。 否则若是嫁去宣王府落到这叶嫣手里,哪里还有什么活路可言。 叶嫣那一巴掌打得极重,白芍的脸都被打得偏到了一边,可是她眼中没有半分退却,反而愈发坚定,似透着一抹决绝。 昨天夜里,一个神出鬼没的女子忽然出现在她的房中,将她带到大小姐面前。 大小姐对她与三小姐谋划的一切,竟然全然知晓。 那女子她不仅说出了她家中父母弟弟所在何处,还拿出了信物说已经将她们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并喂她服用了极为阴狠的毒药。 云府及笄礼那日,景王身旁那个侍卫给那个李姑姑下的毒她亲眼所见,心中如何能不怕。 而且大小姐说了,只要她将夫人以及三小姐做过的事全盘托出,她便可以给她解药,安排她和家人安然离开,让她不必有后顾之忧。 眼下她已经得罪了三小姐,便一定要替大小姐将这事情分辩清楚! “老爷,奴婢没有信口雌黄!若老爷不信,奴婢这里有许多先前替夫人和三小姐办事赏下的物件,这里面一定有一些是府中账册上有记载的,老爷一查便知!” 白芍说着便从身上拿出许多金银之物,那鎏金的大镯子,上好的翡翠,一看便知不是她一个丫头能拥有的。 叶世安看着白芍零零碎碎从身上翻出的东西,只觉头上青筋直冒。 “够了!来人,先把她拖下去!” 事态的发展仿佛渐渐脱离了他的预料,可是无论真相如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能让她再说下去。 叶阮心中冷笑一声,自座位上缓缓站了起来。 “慢着!父亲和三妹妹方才不是说着要问一个明白吗,怎么如今她说出了真相,反倒要急着将她拖下去了?” 叶世安冷哼一声,随意的摆了摆手道。 “她一个丫头的话,如何能当得了真!罢了,今日之事既与你无关,你便先回自己房里去吧!” “其他的为父随后自会查个明白!” 叶阮却没有丝毫动作,只直视着叶世安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 “如何当不得真!方才不是三妹妹亲口所言,白芍虽只是个奴婢,可她心中亦是有善恶道义的吗!” “父亲亦是认同的,怎么如今这事落到三妹妹头上,父亲便变了脸了?” 叶世安被戳穿,不由脸色有些难看的甩了甩衣袖怒道。 “什么时候轮到你质疑为父了!” 叶阮轻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声中却带了一丝凄凉。 “女儿无意质疑父亲,可是父亲!你真的好生偏心!” “方才三妹妹毫无证据的指控于我,父亲不分青红皂白的便信了!如今真相摆在眼前,是她要毁我名节,你却只急着替她遮掩!” “我难道不是父亲的女儿吗?我回府这半年以来,父亲便只去过青玉阁一回,还是为了三妹妹的事!” “在父亲的心中,我与宁弟弟算什么?是随意便可以丢弃污秽吗?” “我母亲堂堂云府嫡女,当时也是放弃了无数高门大户,心中真心爱慕父亲才下嫁叶府。” “可是父亲呢?当年母亲尚在孕中您便纳了肖氏进府,母亲小产失了嫡子后,父亲又不顾母亲的脸面让肖氏先于母亲产下庶长子!” “母亲心软,一一从了父亲,最后还为了生下宁弟弟香消玉殒,可爹爹这些年是如何对宁弟弟的,您扪心自问,您对得起母亲吗!” 第83章 撕破脸 叶阮的声音渐渐带上了一丝真切的哀痛,眼中的泪也在眼眶中渐渐聚集。 其实上一世她便想问叶世安这个问题。 为什么? 为什么要那样对母亲! 为什么由始至终没有给过她与弟弟半分父爱! 又为什么忍心看着她与弟弟跳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而无动于衷! 旁人害她们便罢了,可他是她的身生父亲啊! 随师傅在外的那些年她不是没有过幻想,师傅只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便可待她那般好。 她离府那么多年,待她回府之时,她的亲生父亲又会如何将她视作珍宝的弥补缺失的父女亲情。 可是他没有,他对她始终只有冷漠和轻视! 叶世安看着叶阮那双肖似云棠的眼睛不由心中有些发虚,不由甩了甩袖子道。 “你……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如今是要查清是谁害了你大哥。” “为父方才不是说了吗?我相信此事与你无关了,你且回去便是!休要在这里胡搅蛮缠!”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叶祁宁忽然低低的笑了一声,起身走到叶阮的身旁。 曾经眼中的天真和稚嫩似乎悄然散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坚决。 “父亲!您要查谁害了大哥我们不阻止,可今日三姐姐有意算计姐姐却是不争的事实,她见白芍不能成事,便怂恿了我去将姐姐骗去青染阁!” “今日您必须还姐姐一个公道,否则,我们不会走!” 叶世安这姐弟二人用同样质问的眼光逼视着她,心中好不容易升起的一丝愧疚之意也散得干干净净。 “谁教你们这般忤逆不孝的,快让开!” 叶祁宁的身体并未动摇分毫。 “我说了!请父亲还姐姐一个公道!” 叶世安顿时面色青白。 “好!好!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你这般目无尊长,今日为父便要好生管教你一番!” “来人!将这个逆子先给我拿下!” 叶府的下人很快便围了上来,叶祁宁作势便要和他们动手。 云戈的声音却在这时掷地有声的响起。 “谁敢!” 他伸手便将叶祁宁和叶阮二人拦回身后。 “叶大人,我已经让人回去通知父亲了,算着时间,父亲很快便会带人上门了!” “除非你今日将我们四人通通打杀了,否则,你今日想要将这事遮掩过去,是万万不能的!” 叶世安不由微微向后倒退了一步。 今日之事,怎会发展到如此地步的。 如今已经折了一个叶知凡了,要是将事情闹大再搭进去一个嫣儿,叶府的将来,才真的是完了。 叶府的下人见叶世安不说话,一时间也踌躇着不敢再上前。 气氛凝滞间,一直沉默许久的叶知凡忽而开口了。 只是那声音暗哑得可怕。 “父亲,不用查了!今日之事,和两位妹妹都没有关系!” “是我!是我败坏伦常与方姨娘私通!并以春药助兴!表兄也只是应我之邀前来叶府,不小心误入房中!” “三妹妹不知情,只是凑巧让人去请阮妹妹去青染阁而已,至于这丫头两面三刀,口说无凭,断不可信!” 叶世安闻言不由大惊! “凡儿,你胡说什么!” 他可知他若亲口应下此事,他这一生便是彻底毁了,再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方姨娘也同样不可置信的看向叶知凡。 “大少爷!你疯了吗!我何时……” 叶知凡却冷冷的打断了他。 “方姨娘!祖母自小教导我们谨言慎行,如今既已事发,再狡辩也是无济于事,不如趁早认下,免得伤及无辜!” 伤及无辜几个字叶知凡咬的极重,又特意提及了老夫人,方姨娘心中哪里有不明白的。 他这是在拿欣儿威胁她。 方姨娘顿时面色一片灰白的瘫软在地上。 是啊,看方才的情形,老爷为了大少爷连大小姐都能舍弃,如今为了保三小姐连大少爷自己都亲口承认了,她哪里还有活路。 至少……至少她认下此事还能保下琼儿。 方姨娘面上浮现出一丝凄楚,心如死灰的重新跪在叶世安身前。 “老爷,大少爷说得对,是我不知廉耻,耐不住房中寂寞与大少爷行了污秽之事!” “妾身……愿领责罚!” 叶阮看着跪拜而下的方姨娘,微微眯了眯眸子,握住舅母的手也更紧了些。 今日,只是个开始而已! 那些害了母亲的人,她会一个一个让她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林氏见叶知凡和方姨娘亲口承认,也知今日再纠缠无用,叶嫣陷害阮儿之事虽有白芍这个人证,却没有实在的物证。 她若矢口否认,也未必能拿她怎样,不如先将这叶知凡钉死。 她冷哼了一声道。 “叶府这父不父子不子的,连妾室都可以父子共享,还真是好教养!” “宁儿,阮儿,你们去收拾东西,待你舅父来便随我们一同去云府小住!” “没得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待着,坏了心志!” 说着,她便带着叶阮一行人扬长而去。 隐在暗处的长风和长宁对视一眼。 得,用不着他们现身了。 王爷还说若叶府若要用强,便让他们以他的名义拜访叶府帮帮叶大小姐。 眼下看来,叶大小姐早就布置好了一切。 倒显得王爷多管闲事了。 第84章 云棠之死 林氏带着叶阮一行人离开后,叶世安气极的一掌拍在桌面上。 “岂有此理!” “想不到我叶府竟养出了这么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叶嫣此时却顾不得安抚父亲,只惴惴不安的看向已经自地上站起来的叶知凡的方向。 只是这一看,却发现他紧握成拳头的双手间,竟然隐隐现出了血色! 那鲜红的血液滴落在他的衣袍之上,渐渐晕染出一抹妖异的红,直刺得她心慌。 她忙小心翼翼的走到叶知凡身边执起他的手,拿出帕子想替他擦拭。 叶知凡也将目光定在了叶嫣的脸上,只是他却没有如叶嫣预想的一般动怒,反而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只是那笑容……十分渗人。 “大哥……”叶嫣不安的想说什么。 叶知凡没有理会她的欲言又止。 只缓缓的将手从她手中抽回,细细的端详起起手上被自己掐出的伤口。 然而就在叶嫣心中计较着该怎么解释今日的事求得大哥的原谅时,叶知凡却忽然伸手捏住了她的脖子。 叶世安大失惊色的冲了过来。 “凡儿,你做什么!” 叶嫣不由有些害怕的看着眼前让她陌生无比的兄长。 他那只手其实并未用力,但那眼神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更不敢将他那只手挥开。 她顿时明白,哥哥虽为了保全她担下了今日的事,可心中终究是恨上了她,她心慌之下不由双手握住了抓住自己脖颈的手下意识的解释道。 “大哥,今日之事都是大姐姐装傻充愣有意算计,嫣儿也不想的,哥哥不要怪嫣儿好不好!” 叶知凡却置若罔闻,只紧紧的盯着叶嫣,一字一顿的道。 “妹妹若是技不如人,以后便乖乖听话些,只管将心思都用在宣王身上,用这张脸牢牢拴住他的心便是,其他的事,不需要你管的便不要再自作聪明,擅作主张!” “否则下一次,便没有人能帮得了你了,为兄这么说……妹妹听懂了吗?” 叶知凡的嘴角依旧挂着笑意,声音亦是温和如往昔,可是那眼中的阴骘却让叶嫣不由身上发寒,她有些嚅嗫的道。 “大哥,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叶知凡眉头皱了皱,手上忽而用了些真切的力气。 叶嫣心中一惊,忙道。 “我明白了,大哥!” 叶知凡这才满意的放开了她,转而看向叶世安。 “父亲,今日之事传出去之后,明日上朝定会有人御史台的人弹劾父亲,我这举人的功名必是保不住的,且陛下最是容不下德行有亏之人,说不得还会让我终身不得参加科考。” “父亲也不要试图为儿子辩驳,陛下有什么责罚,都恭敬从命便是!” 叶世安自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否则今日他也不会如此急切的为他寻一丝开脱的借口。 但他如此坦然自若的说出这一切,让他心中也不由诧异万分。 这事情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无异于雄鹰折翅,从此再无缘翱翔于天际。 可他此刻却冷静如斯,仿若在说的不是自己的事。 连他都看不明白。 “凡儿,你心中是不是有什么好的打算了?” 叶知凡勾了勾唇。 “儿子自有去处,父亲只管放心!” 他说完便扔下堂中之人独自转身消失在已然开始黑沉的夜色之中。 …… 这厢回到青玉阁后,叶阮便唤了长意出来将白芍送出府去。 只是没有让她带走叶府的一丝一毫。 上一世她受了肖氏的指示爬上了叶祁宁的床,一直在身边教唆弟弟。 如今她依照承诺放她出府,但她出府之后是死是活,能不能躲得过叶嫣和肖氏的报复,便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云邵此时也已经到了叶府,叶祁宁只回房拿了他近日常习的长枪便回到了叶阮院中,身边的下人一个也未带。 “舅舅,我离京后,弟弟便拜托你们照看了。”叶阮看着云邵道。 云邵点了点头。 “你放心!有我在,她们不敢动宁儿,只是你们毕竟姓叶,日后终究是要回叶府的,今日你与她们撕破了脸,待你回京之后,在府中的处境只怕十分艰难。” 叶阮安抚的一笑。 “舅舅放心,阮儿既选择在这个时候和他们决裂,自是做好了心里准备的。” 一旁的云戈仔细端详着叶阮的神色,思虑片刻后,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阮妹妹,我今日听你提及姑母时神色有异,其中……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 今日叶阮与叶世安说的那番话,纵然有对他这个做父亲的失望,可以表妹的心性,断不至于那般凄楚。 叶阮闻言默了默。 表哥本就早慧,这心思更是十分的灵敏。 想到母亲的死,叶阮心渐渐沉了下去。 她看了一眼也正疑惑的望着他的叶祁宁。 如今,也不用问他选择谁的那个问题了,他今日的举动已然说明了一切。 也是时候将一切都告诉他了,纵然对他有些残忍,可是成长本身就是残酷的。 想起叶嫣在冷宫中对她说过的话,一丝泪意在叶阮眼中渐渐凝结。 “表哥猜的不错,母亲的死的确有隐情!她并不是难产而死,而是……被肖氏所害!” “什么!”云邵大惊失色的自座位上站起。 叶阮看了看舅舅,继续道。 “舅舅,母亲当时怀着宁弟弟的时候不过胎位略有不正,原本只要有经验的稳婆稍加调整,母亲便能顺利的产下弟弟。” “可是肖氏却买通了其中一位稳婆在为母亲调整胎位时,对母亲下了死手,母亲这才在生下弟弟后血崩而亡!” 瓷器的碎裂声在房中响起,云邵手中的茶杯被他捏碎,碎裂的瓷片割破了他的手掌,他却恍若没有知觉。 “混账!混账!!”云邵连声呵道,一双眼睛涨得通红,转过身便朝往屋外走。 可是不待叶阮和云戈出声阻止,他的脚步便停了下来。 他多想就这样冲出去,将肖氏斩杀为妹妹偿命,可是仅存的理智却告诉他。 他不能! 阮儿一直隐瞒此事,手中必定是没有证据。 他此去不光不能替妹妹讨回公道,还会打草惊蛇。 而且他的身后还有云府,他不能不顾一切的将他们抛下! 可是他心中的不甘却迫使他不得转身,只僵直了身体一动不动的站立在大门前方,望着那明明不远,却无法跨越的门,痛恨着自己的无用! 叶阮看着舅舅伫立在门口僵直的背影,眼中的泪终是滑落了下来。 云戈与母亲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走过去劝他,因为此时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云老夫人只得一子一女。 云棠是他从小便捧在掌心的唯一的妹妹,如今知晓她死得那般凄凉,他心中如何能不恨! 第85章 离京前夜 叶祁宁这时也自座位上站起,扑通一声跪在了叶阮身前。 心中的愧疚和悔恨几乎要将他吞没。 姐姐背负着母亲的仇恨多番劝诫于他。 而他非但不听……还认贼作母,不仅不能替她分担,还一再的让她失望,甚至为了仇人伤她的心。 他的眼泪如断了线般落下。 “姐姐,是宁儿错了!姐姐放心,日后我定不会再对她们有半分的心软” “我会与姐姐一起为母亲报仇!更会努力上进,不再游手好闲,来日为姐姐,为母亲争一口气!” 叶阮看着眼前重叠出无数道身影的叶祁宁,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相信弟弟!” 上一世她与弟弟都被人愚弄,如今弟弟能彻底醒悟,她心中的顾虑便又少了一分。 云戈看着泪光盈盈的叶阮,只觉心中传来一股钝痛。 他一直知道表妹身上有一道无形的枷锁,却不想竟是这样的血海深仇,而且他知道,表妹心中藏着的秘密,远不止如此。 而在解开她身上背负的枷锁前,并不是提及儿女私情的好时候。 他捏了捏袖中那只今日准备送给她的,他亲手雕刻的玉簪,忍住想替她拭去脸上泪珠的冲动,定了定神道。 “阮妹妹,姑母的死,如今你可有头绪?” 叶阮将叶祈宁虚扶起来,朝云戈点了点道。 “我自小便离开了叶府,先前所知的也仅是母亲是被肖氏所害,可对其中的细节却知道的并不真切” “也是因此,我才将此事隐瞒,不想平白让你们忧心。” “直到最近,我才从一个人的口中知晓了其中细节,并从她的口中得知了当年其中一个稳婆的线索,只是如今已经过去十数年,那人怕是极为难寻!” 云邵闻得此言,僵硬着的身体这才动了动,他转过身,一双虎目中似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阮儿,你只管说,纵然希望再渺茫,我云府亦会倾尽全力将那人揪出来!” …… 夜幕彻底垂下。 云邵带着叶阮姐弟二人一同坐上了云府的马车。 马车出发之时,叶阮的眼睛瞥到了府门一角静静站立着的两道身影。 她忙掀开车帘向那两道身影轻轻挥了挥手,然后马车便行驶而出,只留下一串马蹄声回响在寂静的夜。 蒋姨娘看着马车离开的背影,声音中带了一丝微微的颤抖。 “曦儿……方姨娘方才……在房中自尽了!” 叶曦眉心一动,握紧了母亲冰冷的手。 “姨娘不要怕,她是替肖氏害死夫人和她腹中那个孩子最大的帮凶,这些年也一直帮着肖氏欺压于姨娘,今日这样的下场,是她应得的。” “姨娘今日替大姐姐以言语诱导引方氏去那青染阁并非害人,而是天理正义使然,亦是报答当初先夫人对我们的照拂。” “一报还一报,我们问心无愧。” 蒋姨娘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却依旧抵挡不住不知是从外面还是心间泛起的寒意。 “曦儿,你将先夫人的事全部告诉大小姐,她真的能扳倒肖氏吗?” “万一她斗不过她们,将我们牵连了出来,那这些年我们隐忍求生,岂不是功亏一篑。” 夜风吹起叶曦脸上的面纱,露出她已然恢复了许多的脸。 那不复以往狰狞的伤口下,竟隐隐显出了几分倾城之姿。 “姨娘放心,这些日子我观大姐姐行事,虽对付仇人的手段看着有几分狠辣,可她对旁人,哪怕是院中的丫头,都是极为宽和的。” “她底子里其实和先夫人一样,有一丝纯良,我们今日帮了她,她既答应在成事前不会暴露与我们有所串联,便会遵守承诺,而且她为我医治脸伤的恩情,我也只能以此报答。” “况且,女儿相信……她一定能做到,如今叶知凡毁了,叶府的将来说不定会落在二弟弟身上,有了今日的相助之谊,以后我们在叶府中也能安稳度日。” 蒋姨娘心下稍安,只是看着女儿隐隐绰绰显出的容颜,又叮嘱道。 “你说的也有理,只是如今府中乱成这样,待夫人醒来还不知会如何,你脸伤的事更要仔细瞒着,当年三小姐尚且年幼便能对你下此狠手,若她知晓……未必不会有第二次!” “我瞧着她对于这京都第一美人的称号,可不是一般的执着。” 想到叶嫣曾经带给自己的伤害与绝望,叶曦的眼中滑过一丝冷意。 “姨娘放心,她们如今自顾不暇,想来会消停些时日,我们只继续待在院中少露面便是。” “而且我有一种预感,待大姐姐归京,府中的局势很快便会扭转,我们就静观其变吧。” 蒋姨娘点了点头,便和叶曦相携着走回了府中。 …… 黎明破晓,云府的门前停着一驾只看外表便知华贵无比的四驾马车。 马车后,跟着一大队训练有素的侍从,长风长宁骑马在一旁随行。 轿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掀开,君湛看着自云府中走出的叶阮微微蹙了蹙眉。 京都的十月已是冷意十足,她今日着了一件青色里衣,外面罩着一件翠纹织锦羽缎的斗篷,只是那斗篷的衣襟处,却绣着几片竹叶。 而且……她头上那枚发青玉发簪上也雕刻着竹纹。 甚是碍眼。 第86章 王爷吃醋了 叶阮上了马车后才发现这马车不仅外面看着华贵,里面亦是布置得十分舒适奢华。 内里还供了暖炉,进入瞬间便觉温暖异常。 马车的座位之上和落脚处均铺着厚厚的貂绒,车中央则放置着一张案几。 案几上还放置着各色点心吃食,以及……话本? 叶阮有些讶异的看了看正闲适的靠在主位上的君湛。 这可不像他的性子。 虽然上次在石洞中时他说过会将她真正当做自己人对待。 可这“自己人”的待遇,未免也好得过分了一些。 君湛迎上她疑惑的眼神,似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 “此去温泉山庄需要两日的路程,我身上带伤,江嬷嬷便让人备了父皇先前赐下的这四驾马车来,以免路上颠簸” “这些东西也是她怕你路上乏味特意准备的。” 叶阮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嬷嬷费心了,王爷背后的伤可好些了?我方才瞧着王府的府医似乎没有随行。” 君湛淡淡嗯了一声道。 “他告假了。” 叶阮闻言不由有些纳罕。 君湛那日受的伤并不算轻,这次前往温泉别苑也是打着养伤的幌子,这府医无论如何也该随行才是。 只是她也没有多想,只当君湛并不信任府医,不想让他察觉他此去是为了治疗腿疾之事。 左右这换药之事并不麻烦,她顺手做了便是。 “这次王爷在陛下面前对舅舅与云家军的贡献大加肯定,让陛下多番嘉奖于他们,臣女代云府先谢过王爷了。” 君湛今日本就因为转道来云府接人心中不快,此时听她话里话外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云家人而他排除在外,心中忽而隐隐起了波澜。 先前救灾之事,她不也是推他出去替云家遮掩,以防君离的猜疑吗? “本王不过如实回禀,况且你毕竟姓叶,便是要谢,也不该是你。” 叶阮愣了愣。 她为云府筹谋之事,在他面前一直是光明正大的,今日他这话怎么听着倒像是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不过眼下她也不想顶撞于他,只笑了笑道。 “王爷说的是!” 君湛只瞥了她一眼便不再说话。 继续拿起先前手中的书本开始心无旁骛的看了起来。 叶阮见他不欲继续交谈,也没有继续没话找话。 目光又自马车内环视了一圈后,便从侧坐上站起,走到那案几旁铺好的软垫上坐下,随手拿了最上面的一本话本来看。 这话本作为消遣之物,在京中贵女间也是颇为盛行的,只是细想之下她这两世其实都未曾看过。 此时与这冷冰冰的人同处一处,找些事做倒是可以免去一些尴尬。 不过,她只翻看了几页后面色便不由自主的变了变,这话本…… 名字虽看上去颇为正经,但这内容…… 西林民风原来已经开放到这种程度了吗? 倒是她孤陋寡闻了。 叶阮面色一红,忙将那书塞回最底下,重新挑了一本来看。 马车平稳的行驶着,马车中的暖意让人昏昏欲睡。 昨夜叶阮到云府时已经折腾到很晚,只看了不过半个时辰便伏在案上睡着了。 原本似心无旁骛看着手中书籍的君湛这时才放下手来,将目光移到了她身上,细细的打量着她。 这其实是他放下前世的芥蒂后,第一次见她。 昨日的事长风长宁已经向他回禀过了,许是重创了叶府那几个人,她那弟弟又知了事,她看上去整个人似乎轻快了许多。 这手拿话本伏在案上小憩的样子,看着倒是有几分她这个年纪的女子该有的娇态了。 他不由轻轻勾了勾唇。 想到她方才的小动作,他伸手将被她压在底下的那个话本拿了出来。 翻看之下,修长的手指一僵。 这林嬷嬷真是…… 为了让他成婚,“不择手段”得很。 他面无表情的将那书塞了回去,只是目光转到一旁她脱下来的斗篷时,眉间又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想起上次自安阳县回来的路上,她一脸肯定的说若是云家提亲,她定会应下的场景,他的心不由紧了紧。 那云二年少便在京中颇负才名,这爱竹的习性亦不是什么秘密。 若说重阳那日只是凑巧,她今日这一身装扮。 是已经和云府挑明,达成什么共识了吗? 他记得她及笄的日子,便是在明年开春的时候。 心中忽有些心烦意乱。 君湛盯着那翠绿色的斗篷,忽而伸手将那斗篷往前勾了勾,盖到那雕花的暖炉之上。 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看起了书。 叶阮闻到一股异味醒来时,便见那衣服上已然烫出一片黄黄的焦痕。 她瞬间惊醒的将那衣服扯了下来, 君湛这才似被她惊动般转头瞥了她一眼。 “怎的这般不小心,下次放衣物时记得离这暖炉远一些。” 叶阮嘴上应着“臣女知道了,下次会更加小心的。”,但看着手上烫毁了的衣服,眼中却满是疑惑。 这衣服是今日一早舅母所赠,舅母还特意寻了相配的簪子给她戴上,她分明记得她放衣服时,特意避开过这暖炉的,如今倒是平白辜负舅母的一番心意了。 君湛见她抱着衣服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声音中隐约凝了一丝寒意。 “一件衣服罢了,也值得你这般。” “本王倒是不知道,你是这般在乎身外之物之人。” 叶阮只觉这人今日格外古怪,话里话外颇有几分针对于她的意味。 说好的自己人呢? “让王爷见笑了,这衣服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送这衣服的人和心意。” 君湛握书的手紧了紧。 “你昨日宿在云府,是云府的人所赠?” “正是,可惜今日才头一回穿……便被小女粗心大意毁了。” 叶阮说着又抬手抚了抚那焦黄处。 碍眼。 实在是碍眼! 她如今大仇未报,倒是有心执着于这男女私情了。 君湛压抑住心中升腾起的莫名怒意冷声道。 “大事未成之前,本王奉劝叶大小姐最好还是不要过多纠结在这私情之上!” 这亲情乃人伦纲常,怎能说是私情呢?叶阮心中不服正待辩驳,便见那人已经合眼假寐。 叶阮:…… 第87章 话本 景王府的马车平稳的行了一路,直到日落时分才准备停下来休整。 因为上次的行刺,这次他们一路走的都是官道,因此途中驿站颇多。 长宁带人快马先行,很快便提前清理出了一家驿站包下。 这次景王府随行的人虽不少,挤一挤住下倒是刚好合适。 在驿站正堂坐下后,君湛看着长宁道。 “可有扰民?” “回王爷,按照王爷的命令,替原本宿在这里的客人结了帐,而后将他们都另外安排到邻近的客栈住下,给予了一定的银钱补偿,并无人不满。” 君湛点了点头,淡声道。 “好,传膳吧!” 长宁应声而去。 叶阮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心道或许将来他会是一个很好的帝王。 不过……难伺候也是真的,因为下一刻他沉着一张脸,看着桌面对上来招呼的掌柜说。 “有些脏,让人重新擦一次。” 那掌柜看着光可鉴人的桌面委屈的点了点头。 那位先来的侍卫已经吩咐过了,他明明已经提前让人先仔细的打扫过一遍的。 叶阮抿嘴笑了笑,看向同桌而坐的江嬷嬷。 “听王爷说今日车内的物品都是嬷嬷替我备下的,多谢嬷嬷费心了,否则这一路必定乏味得紧。” 江嬷嬷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一脸热情的道。 “都是小事,不知那些话本可还合叶大小姐的眼?” 提起那话本,叶阮愣了一下。 嗯,其实除了最上面那本,余下的倒还算正常,或许江嬷嬷也不知吧,当即应道。 “当然!甚是得趣。” 江嬷嬷满脸笑意的点了点头。 “好,好!叶大小姐喜欢就行,等到了温泉别院,我让人将东西都送去你房中,叶大小姐可以慢慢看!” 那其中一本可是她跑了许多地方精心挑选的呢。 内容是一个有腿疾的王爷与医女的情爱拉扯。 她如今看这叶大小姐是越来越喜欢了,左右盼着王爷开窍是没戏了,他身边也不容别的女子近身,这次去温泉别院的时日不短,若是叶大小姐能受点启发,与王爷日久生情,那便再好不过了。 叶阮不知江嬷嬷心中所想,只觉盛情难却,也笑着道。 “好,那便谢过嬷嬷了。\" 君湛闻言,只觉眉心一跳。 只是听到得趣的话本,一旁的半夏倒是眼前一亮,江嬷嬷说景王殿下喜静,让她与她一同坐在后面的小轿中随行,她这一路她也无聊得紧,心想等到了地方,定要问小姐讨来看一看。 …… 景王府的车队在驿站休整了一夜后,便继续出发了,并在午后到达了温泉行宫。 温泉行宫覆于一片苍翠山峦之间,其中曲道悠长,纵然在这冷意袭人的季节,亦有几分暖意。 江嬷嬷说为了方便,安排叶阮住在了离君湛不远的琼华殿。 “小姐,这地方可真美!跟仙宫似的”。 半夏自到了行宫便兴致极高,围绕着叶阮絮絮叨叨个没完。 虽然她随小姐去过景王府,可景王府虽然气派,却如同景王这人一般看着有几分冷肃,远不如这温泉行宫一般。 叶阮宽纵的看了兴致盎然的半夏。 “你若是喜欢,待将屋中收拾妥帖便出去逛逛,左右如今这里也没有旁人,你别踏出这行宫便是!” 半夏眼睛顿时亮晶晶的,只是想了想又道。 “奴婢还是收拾完等小姐一同去吧,不然一个人多无趣。” “小姐行了这一路应也是拘着了吧,景王殿下不苟言笑,奴婢想着都替小姐闷得慌。” 叶阮抿了抿唇轻笑道。 “好,都听你的!” 半夏兴高采烈的应了声,而后眼神一动忽而看见放置在一旁被烫出几处焦痕的斗篷。 “啊!小姐,这不是云夫人才送给你的衣裳吗?怎么成这样了,奴婢昨日竟没有瞧见!” 叶阮只如实道。 “在马车上时,不知怎么不小心放到暖炉上烫坏了些。” 半夏闻言颇有几分惋惜的拿着斗篷翻看着说道。 “依奴婢所知,这衣料可名贵着呢,平常还不易买到,而且这颜色与小姐如今的肤色极衬,配着云夫人送与小姐的那玉簪,好看得紧呢!” 半夏说着忽而又眼前一亮,颇有几分骄傲的朝叶阮道。 “不过小姐,奴婢这梳妆的手艺虽比不上冬青姐姐,可这针线的活计却是做惯了的” “而且奴婢自小家里穷,还尤其擅长这缝补的手艺,回头我便寻个法子替小姐修补一下,只要将这损坏处遮盖了,应还能接着穿的!” “这样也不会辜负云夫人的一片心意了,小姐说可好?” 叶阮自然无有不可。 “好!你既有心便试试,你且先在这里先收拾着,待我替景王殿下施完针回来再带你一同出去走走!” “是!小姐!” 半夏说完便乐呵呵的跑去替小姐收拾带过来的行李物件了。 叶阮对行宫并不熟,可因着琼华殿离君湛的元宸殿并不远,便没有再唤人来带路。 行走在廊间时,叶阮抬眼望去,便见远处的温泉池雾气腾腾,在阳光斜照之下,那琉璃宫墙像是笼罩了一层薄光。 不由心想,也难怪半夏喜欢这里。 走到元宸殿门口时,长风正不动如山的站于门外守着。 他看到叶阮只身前来后,不由往她身后看了看。 心中暗忖叶大小姐身旁那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今日怎么没跟来? 自从安阳县王爷让他跟了叶大小姐一段时间,又在悬崖上共患难后,那小丫头倒是没有最初那般怕他了,渐渐显露出了本性。 只是他心里一边想着,一边也将叶阮恭敬的迎了进去。 叶阮进去时便看见君湛这正坐在垫着厚厚貂绒的轮椅之中上,静默在窗边看着江嬷嬷带着一个小丫头收拾屋子。 虽只是行宫,但这元宸殿历来作为皇子的住所却是十分的讲究的,光是君湛身前那书案的用料及上面雕刻着的繁复花纹便无一不透着精贵。 第88章 她还是厌恶他吧 见到叶阮进来,江嬷嬷忙放下手中的活计道。 “叶大小姐来了,可是要替王爷施针了?” 叶阮笑着应是。 “我那丫头是个爱新鲜的性子,想着今日早一些替王爷施完针,带她四处走一走。” 江嬷嬷眉眼间也皆是笑意。 “好!好!这行宫的风景确是不错,在马车上呆了两日,叶大小姐活动活动筋骨也是极好的” “而且这行宫的温泉可是天下闻名的,如今这样的天气在这热气腾腾温泉水里泡一泡最是惬意” “叶大小姐回头若是想试试,便嘱咐老奴安排就是!” 叶阮微微躬身道。 “那便谢过嬷嬷了。” “叶小姐不必客气”江嬷嬷笑呵呵的应了声,随即又瞥了一眼自家一言不发的王爷,朝一旁还在收拾的小丫头道。 “翠儿,那我们便先走吧,别打扰叶大小姐为王爷医治!” 江嬷嬷说着便拉着那个小丫头向外走去,经过长风时还顺带拽了他一把。 “你也是,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出去替王爷守着,万一再有刺客怎么办?” 长风:嬷嬷这温泉行宫如今围得跟铁桶似的,哪里能进来刺客? 君湛:…… 叶阮:? 总之江嬷嬷是将人都清走了。 叶阮愣了愣,而后意识到房里瞬间便只剩她与君湛。 隐隐觉得这江嬷嬷的举动着实有些奇怪。 不过此时她也只得放下手中的药箱,亲自推了君湛往内间走去,嘴上则叮嘱道。 “王爷背后这伤口颇深,纵然嬷嬷替您在这轮椅上垫了软垫,还是不要久坐多卧床静养为好,否则会有碍这伤口的愈合。” “本王知晓了。” 叶阮见他应声又继续道。 “这伤口原是不能碰水的,只是昨日听嬷嬷说王爷仍要求每日净身” “我知王爷爱干净,只是这医嘱还是要遵的,若王爷实在接受不了,这背后也只能擦洗,切勿浸泡在水中。” 君湛听着身后女子细细的叮嘱,只觉丝丝暖意在心中晕染开来。 明明这些话府医亦是每日在他耳边念叨的,可由她这软软的嗓音轻声道出,他却不觉得厌烦了。 叶阮这时已经推着君湛来到床前,只是停下脚步来到君湛身侧后她却顿了顿,犹豫着怎么将他扶上床上去。 毕竟他腿脚不能动,身量又高大,背后有还伤得避开。 她一时竟不知从何处下手为好。 君湛见叶阮停下来不动,不由转头去看她,就见她面露难色,一副踌躇着的样子,眼尾忽而便垂了下去。 脑中全是她初去景王府替他医治,因为在地上蹲得有些久没站稳,他伸手去扶她,却被她下意识的推开,甚至还退后了两步的场景。 方才心中积聚的一丝暖意瞬间散去。 纵然这一世她选择站在他这一边。 可她心底终究还是厌恶着他的碰触的吧。 就如她嫁入景王府对着他阳奉阴违的那些日子一般。 他的心不由沉了下去,出声唤道。 “长宁!” 有些沉闷的声音在屋中响起,正思考着从哪里下手的叶阮只觉眼前一闪,一道黑影便出现在房中。 君湛的声音继续响起。 “扶本王上去!” 长宁不像长风一般只在外人面前装得凶狠些,便是平日也是冷着脸一板一眼不爱说话的。 “是,王爷!” 他躬身朝俩人行了一礼,便上前将自家王爷扶上床去。 叶阮着实被这忽然冒出的人吓了一跳,只是见有人代劳倒也没过多纠结,转过身走去外间拿自己的药箱去了。 待叶阮再回到内室的时候,长宁已经没了踪迹。 她提着药箱走过去在床沿处坐下,一边取出金针一边道。 “王爷,如今换药的时辰还没到,我先替您施针!” 君湛只淡淡的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叶阮听那声音似有些闷闷的,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 便见他紧抿着唇,转过头目光投向空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思索不得,她便也不再言语,只静下心捏着手中的金针,精准而快速的落下。 …… 半刻钟后,一室的寂静忽而被外间的开门声打破,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个带着些不羁的声音。 “行了,我跟你主子什么关系,有什么好禀报的!” 长风的声音也接着传了过来。 “还请世子先在此等候!” 那声音似有些不满的道。 “长风,你说说你,如今怎么学得跟那长宁那个面瘫一个样了!去去去,让开……” “世子,不可!” 君湛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本就有些不愉的心情愈发糟糕了,不耐的开口道。 “宁星河!滚进来!” 外面的推拉声这才停止。 叶阮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不由转头看去。 便见一个身着身着紫色锦衣华服,头束金镶玉发冠的男子走了进来。 那男子俊眉星目,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上的睫毛浓密卷翘,便是女子都要艳羡几分。 端的是一副风流潇洒的姿态。 “哟,今日这是吃了火药了?” “我这风尘仆仆的四处为你奔波劳累,你倒好,自己跑到这里享清福来了。” 说着他又自顾自的叹息一声。 “真是不值当啊!” 君湛只抬眼瞥了他一眼。 “你要是羡慕这福气,我可以让长宁帮帮你!” “他的刀快,一定足够你歇上半年!” 宁星河这时已经走进来站定在内室的方桌前,嘴上依旧未停。 “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这像人话吗?你就不能说几句好话慰劳慰劳我!好歹如今我也是替你办事!” 君湛此时心情不好,也不欲与他言语纠缠,只道。 “你来做什么?有事便说!” 宁星河似对君湛的冷言冷语丝毫不以为意,只斜斜的倚靠在屋内的方桌上,双手环胸。 一双桃花眼却开始肆无忌惮的打量起房中的叶阮,嘴角噙着一抹风流的笑意。 “倒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来看看能将你这瘸子治好的小美人是何模样!” 第89章 宁星河 叶阮见宁星河提及自己,只得装作没听见小美人几个字,站起了身来朝他福了福道。 “小女叶阮,见过宁世子!” 只是她面上虽波澜不惊,心中却隐隐起了波澜。 据她所知,这两人虽是年幼时的玩伴,但自君湛残疾闭府不出后就断了往来,这宁世子也出了京都,四处“游学”。 说是游学,可传进京中许多关于他的事,却都是说他在外如何行事荒唐。 如今他回京不过大半年,便在京中打响了纨绔的名声。 都说这宁世子极好美人,就连前些日子灾情笼罩着京都时候,他也一掷千金,包下了京都有名的花魁娘子,直气得宁国公跳脚。 可方才这宁星河与君湛虽不过寥寥数语,这言语间的自然与随意,明显是极为熟稔的。 这两人,究竟是什么情况? 宁星河这时也自方桌前直起了身子,走到叶阮身边围着她转了一圈道。 “啧啧,难怪我家阿湛要弃我于不顾,独自将叶大小姐带到这里来,今日一见,叶大小姐果然是个美人胚子!” 叶阮嘴角抽了抽,被阿湛两个字雷的外焦里嫩,不由偷偷瞥了一眼君湛的脸色应道。 “世子过誉了,小女哪里担得起美人二字。” 宁星河在叶阮身前站定,摇了摇头道。 “非也,非也,这美人在骨不在皮,本世子别的不敢说,这看美人的眼光却是京中无人能出其右的,叶大小姐这是有心藏……” 拙吧。 “宁星河,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宁星河话还未说完,君湛便皱了皱眉出声打断他,继而向叶阮道。 “你过来继续替本王施针!不必理会他!” 叶阮依声退了回去。 宁星河则挑了挑眉,笑道。 “一丝玩笑都开不起,阿湛你这样可是不招女子喜欢的!” 君湛不置可否。 “不是让你在京中盯着肖家的事吗?你跟过来做什么?” 宁星河两手一摊。 “那肖家最近忽然没了动作,还将派出去收粮的人都撤了回来” “我这不是瞧着他们是不想要这批粮食了,心急如焚,前来问问你预备怎么办嘛!” 君湛见他嘴上说着心急如焚,脸上却毫无半分的紧张,忽然想到什么,眼中难得的闪过一丝促狭。 “如今距他们对父皇承诺的一个月尚有七八日,你耐心等着便是。” “且以你这颇有几分奸商潜质的手段,岂能容他们想脱身就脱身?” “我看你这刻意前来倒不像是为了办正事,是来躲情债的吧!” 宁星河闻言似有些不屑的笑了一声。 “开什么玩笑,本世子向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用得着躲谁?” 君湛只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是吗?” 宁星河被君湛盯着不由干咳了一声。 “鬼知道你说些什么,好了,我要在这住几日,便先去寻江嬷嬷替我安排个住处了。” 说着他又瞥了君湛一眼,一脸坏笑的朝叶阮道。 “叶大小姐,都是自己人,我们改天再找个地方单独联络联络感情啊!” 然后不待叶阮开口,他便匆匆而去。 忽略身后黑了一张脸的君湛。 宁星河离开后,叶阮回想着方才两人的对话,不由朝君湛道。 “王爷,先前替您四处屯粮的,便是宁世子吗?” 她想着方才他们对话时全然没有背着她,君湛应没有要隐瞒他二人之间关系的意思。 既想不明白,倒不如直接问他。 “是,他这人一向口无遮拦,你不要与他一般见识就是。” 君湛抬眼仔细看着叶阮脸上的神色,有些担心她会因为宁星河的调笑而羞恼。 却只见她微微勾了勾唇道。 “王爷放心,小女本也不是什么深闺中养出来的名门闺秀” “且这宁世子虽言语间颇有几分浪荡,但目光却十分澄澈坦荡,想来并非坊间所传的那般不堪之人!” “小女并未觉得被冒犯,亦没有心生不满。” 叶阮说的是实话,她虽是初见宁星河,可他给人的感觉却与肖冠清那般真正的好色之徒全然不同,想来这副风流浪荡的样子,只是他的一种伪装吧。 只是不知……他这伪装之下,又是何种身份呢? 君湛见她所言不似作假,也放下心来。 她似乎变了很多,上一世,她是极重礼法声誉之人,所喜的亦是君离伪装出的那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 若不是他毁了她的清白,让她恨极了他,想来她纵然心悦君离,亦不会做出后来那般有违本性之举招来祸患。 君湛收敛思绪,见叶阮依旧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什么的样子,不由有些失笑。 知道她这是好奇他与宁星河的事,便继续说道。 “你能这样想便好,宁星河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是个值得信任的。” “他自小不爱文不擅武,唯独对这经商算术之事极为热衷,可他偏偏出生在宁国公那样的世家,不论是礼仪教条还是家族荣辱,都不容许他自甘堕落成为一个商人。” “原先他确也受着这些教条的束缚,老老实实呆在京中与一般世家子弟一般” “直到十岁那年,他亲眼看着我出了事将自己闭于府中,才突感人事无常,背着宁国公离京,去做自己真正想做之事。” “宁国公无奈之下,只得对外宣扬他是外出四处游学。” “我与他一直有书信来往,他此番回京不仅是因为父皇年前下了让他回京袭爵的旨意,亦是为了帮我。” 宁星河虽背着这国公府嫡子的名头,不想明目张胆的经商惹怒宁国公,可他外出行走四方的这些年,看似行事荒唐却俨然已经培养了自己的商队和人脉。 这大半年,靠着他的先知之能和宁星河的经商天赋,宁星河手中的商队已然壮大了数倍。 叶阮听完君湛所言若有所思的道。 “原来如此,王爷与宁世子自小相识,过去这么多年依旧惺惺相惜,这份情谊实在难得。” “只是世子暗中帮你的事,不知宁国公和宫中的那位颖妃娘娘是否知晓?” 君湛只轻轻摇了摇头。 “宁国公自然是不知的,至于颖妃……她是个聪明人,我并未阻止宁星河告诉她。” 弟90章 有心提点 叶阮心中思忖着,那颖妃膝下无子,嘉贵妃又那般厉害,她如今也算是深得西林帝喜爱,想来应没少在嘉贵妃手下吃苦头。 若她得知,应也不会阻拦自家弟弟帮助君湛,毕竟这也是为她自己留一条后路。 君湛应也是知道这一点,才默许宁星河告知于她的吧。 不过想到宁星河方才说的话,她又皱了皱眉道。 “方才宁世子说肖家放弃了那批粮草,按理说……应不会如此才是。” 以她的记忆,肖氏为了叶嫣可是不惜倾尽全力的。 君湛自然知道她心中的疑惑。 “你是不是忘了你离京前不仅算计了叶知凡,还将那肖冠清也拖下了水?” “这些年崔氏一族借着镇守西北,背着父皇养了不少私兵,而这养兵练兵最是需要烧银子的,我猜肖家这些年表面看着风光,内里却是虚得很。” “如今你们叶家出了这样的丑事,叶家的女儿也会受到牵连,你不在乎,可这名声对于你那个想要攀龙附凤的妹妹可是要紧的很。” “这亲生儿子被人利用,叶嫣那里又成了未知,那肖家人心中生了龃龉,要敲打敲打她们,甚至想抽身而出,也不是不可能的。” 叶阮闻言有些恍然大悟。 她一直太过于依赖前世的记忆行事,倒是忘了她如今的所作所为亦会影响着事情的进展。 好在纵然没有肖家,君湛手中的粮食也不愁出路。 “多谢王爷提点,是小女思虑不周了。” 君湛不置可否,以她原本那样的性子,如今能做到这般程度,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只是她既已经卷入这是非之中,便已是是非之人了。 “你放心,先不说肖家是不是真的有心抽身,便是他们真的想,有当初他们在父皇面前许下的承诺,宁星河也不会让他们有机会断尾求生的。” “你原先所想,不过是除去叶嫣身后的依仗,以及断掉君离的财路,可一个肖家倒了,还会有千千万万个肖家愿意取而代之,为君离和嘉贵妃所用。” “只有将这些抢过来攥在自己手中,才算真正绝了他们的生财之道。” “如今宁星河遍布在西林四处的势力已经足够和肖家叫板,所需的,不过是一个合适的时机慢慢将他们蚕食,而这次,便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肖家的现银链一旦断裂,便是我们出手的时机!” 他要的,可不仅仅是从肖家身上咬下一口肉来那么简单。 叶阮听着君湛轻飘飘的说着这一切不由心惊。 她是因为前世身在叶家,偶然得知了肖家的情况,他却是不知的。 心惊的同时又有一丝庆幸,幸亏当时他发现了表姐的事找到了她,她也及时的投诚于他。 否则若是她生了不该有的想法,想扶持别的皇子上位,以他的谋算,她岂不是自寻死路? 叶阮心中想着,颇有些心有后怕的道。 “臣女受教了。” 今日君湛说这许多,想是有心提点于她,这个情,她自然知道领。 不过想到京中那个因为灾情耽误下来,虽然已经装缮一新却迟迟没有开业的铺子,叶阮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她还特意将冬青留在府中让她与卫承将铺子先开起来,如今看来,竟是白费心机了。 君湛见她眉眼间忽然带了笑意,不由开口道。 “何事发笑?” 叶阮也不瞒着他。 事情虽没做成,表表衷心也是好的。 “小女原还担心王爷不屑黄白之物,投靠王爷后,便也想为王爷尽一份力,准备慢慢开些铺面为王爷筹措些银子,谁曾想竟是班门弄斧了。” 君湛也听长意说起过她开铺子之事,只是没有想到竟是为了他。 不由眼角重新染上了一丝暖意,先前因着她抗拒于他的郁郁之气也随之散去。 “既这铺子准备好了便开起来吧,有什么需要只管找宁星河帮忙便是” “女子在这世间安身立命本就比男子不易,不管本王需不需要,你有些身外之物傍身,也是好的。” 叶阮没想到会从他嘴里听到这番话不由有些微微的动容。 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 叶府。 肖氏晕过去一夜后终于清醒了过来。 这时叶世安也早已下朝回到家中。 御史台的人果如预料一般参了他一本。 西林帝不仅下令除了叶知凡的功名,还让他二十年内不得再参与科考,而他治家无方亦被罚了一年的俸禄。 肖氏闻言朝着叶嫣的脸便扬起了手,只是最后目光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打下去,叶嫣顾不得母亲的怒气,跪在地上哭道。 “母亲,嫣儿知道错了,嫣儿知道母亲心中有气,可是眼下还有重要的事需要母亲出面,还请母亲先消消气,待将事情解决,母亲要如何责罚于我,嫣儿定没有二话!” 肖氏心中一阵绞痛,想着如今不知去向的叶知凡怒道。 “还能有什么事比毁了你大哥的前程更糟糕!” 叶嫣紧紧抓住母亲的手急道。 “母亲,表哥回去后害怕舅舅责罚,将一切原委都告诉了大舅舅,舅舅知道后十分生气,还派人回话说……说剩下的几十万斗粮食他们不管了,让我们自己想办法!” “母亲,若是陛下因此责难,将我送回静月庵去可怎么办,如今舅舅气我怂恿表哥坏了他本就不好的名声,对我避而不见,也只有您能说动他了!” 叶嫣心中慌乱无比,如今他们叶府已然沦为了街头巷尾的谈资。 若是叶阮一人与外人有私情,嫁出去便也是了,可这嫡子与姨母乱伦的丑闻,对他们整个叶府的声誉都是有极大的损伤的,试问这样的家庭,能教养出什么的女儿,还有谁敢娶她们叶家的女儿。 叶阮本就是个破碗自然不怕摔打,可她不同,她是要做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的,她甚至都不敢想嘉贵妃知道后如今是什么样的态度。 肖氏此刻只觉心中憋着的那股血气又涌了上来。 “早知今日,你动手前就该仔细思量清楚!若你提前告诉我于你大哥,事情又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如今你哥哥也不知去了何处!若是他想不开……” 肖氏说着心中愈发惴惴不安。 一旁的叶世安这时才开了口,只是他脸上满是疲惫之色,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已让他有些心力交瘁。 “你放心,我瞧凡儿离开前的神色并不像是想不开的,他一向好强,如今出去避避风头也好,免得遭人言语折辱!” “今年上元节陛下便要为几位皇子定下正妃与侧妃的人选,凡儿昨日认下此事亦是为了保住嫣儿,你也别与嫣儿怄气了,现下先将你大哥那边安抚好,替嫣儿将此事了结才是最重要的,如今,她是我们叶府唯一的希望了” “何况叶府,已经再经不起一丝风雨了!” 第91章 屈辱 肖氏听着叶世安长叹一声,也平静了些许,事已至此,孰重孰轻她自然能分辨。 只是想到这背后的始作俑者,她心中愈发气闷。 没想云棠那贱人那般好拿捏,她生的这个女儿却如此的工于心计,这半年装巧卖乖,竟将她都骗了过去。 可她也知道,如今没有真凭实据,又有云府庇护,这个仇,唯有等嫣儿顺利嫁予宣王才能报! 她默了默,看着叶嫣道。 “你舅舅说不管你不过是气话,我自会劝说于他,可是冠清平日纵然再胡闹亦是他的嫡子,你必须让他出了这口气!” “现在你随我去肖府,跪在你舅舅院中求他原谅,他若不松口你便不能起来,明白了吗?” 叶嫣愣了愣,心中有些不愿。 在她的眼中,舅舅一家不过是仗着她和宣王的关系才能成为皇商,将来肖家子侄还得靠着她步入仕途。 凭什么让她下跪。 可想着眼下的处境却不是与他们计较这些的时候。 只好掩下心中的屈辱应是。 肖氏带着叶嫣来到肖府的时候已是接近晚膳的时间。 原先肖氏以为肖衡只是说说气话,只是到了肖府才发现哥哥这次似乎是动了真怒。 她差点都没能进得了肖家的大门,不由心中带了丝真切的焦急。 刚走进肖衡的书房,叶嫣便按照母亲的嘱咐跪了下去。 肖氏则看着坐在书案前一言不发的大哥急道。 “大哥,你真的不管嫣儿了吗?” 肖衡抬眼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叶嫣。 “管?我看她本事大着,哪里需要我这个做舅舅的管?” 肖氏忙走到肖衡身边又劝道。 “大哥,嫣儿一向敬重你这个舅舅,这次也是一时糊涂,况且这次她让冠清娶那叶阮本意也是好的,若是事成,有云府在,冠清不也能谋份正经差事吗?” “谁能想到竟会被人算计了去,她也不想的。” 肖衡冷笑了一声。 “肖蓉,你别忘了,我们肖家是商人,我不管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我只看结果!” “而结果就是她让冠清丑名远扬,如今京中还有哪家有头脸的正经人家愿意将自家的姑娘嫁来肖府?” “我肖家攀不起她这座大佛!” 肖氏见自家大哥连名带姓的叫自己,不由耐着性子道。 “我知道大哥是为冠清的亲事担忧,大哥放心,日后我定会为他寻一门让大哥满意的亲事!” “大哥便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嫣儿这一回的无心之失吧!” 肖衡冷哼一声,他今日这般一半是因为这次的事情生气,一半却是心中有了别的思量。 毕竟当初这叶嫣貌美,叶知凡才高,又攀上了宣王,若是一朝得势,他们也会跟着鸡犬升天。 可如今这叶知凡毁了,叶世安被贬官,叶家的名声又臭了,这叶嫣纵然貌美,可还能不能嫁入皇家并不一定。 这些年他们肖家虽然顶着这皇商的名头赚了不少银子,可这银子多半都落到了嘉贵妃和宣王的口袋。 他们自己剩下的,倒不如在江南行商时多。 既这钱权一个也落不到,他们何苦再为他人作嫁衣。 还不如趁早另作打算! 便是重新回到江南去为富一方,也比在这京中权贵之地窝囊度日好。 “这样的话你从前不是没说过,如今我儿都及冠一年了,这人呢?你倒是说出个姓名来让我听一听?” “现下你怕是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拿这种事来糊弄于我,你当我是傻子吗?” 肖氏顿时有些哑然。 她起初确实是真心想替娘家谋划的,毕竟女子的荣辱与夫家和母家都是脱不开干系的,可奈何这肖冠清实在是一无是处,还花名在外。 她原想退而求其次寻一官宦人家的庶女,可自家哥哥又瞧不上庶女,非嫡出的女儿不行。 但这官宦人家的嫡女哪有愿意嫁给肖冠清这样的。 这一来二去便就耽误了。 肖氏正为难着,跪在地上的叶嫣忽然眼神一动道。 “舅舅,既是嫣儿犯下的错,自然也该由嫣儿来补救,舅舅既然担心表哥的亲事,嫣儿心中倒有一个人选,还请舅舅一听!” 肖衡闻言心中并不抱什么期待,只垂眸看了她一眼道。 “说。” 叶嫣见肖衡的态度心中很是不快,只是现下有求于人,她只得忍气吞声的轻声道。 “舅舅觉得国子监丞家的嫡女可堪与表哥相配?” 肖衡闻言倒是颇为意外的正了正色。 国子监丞,虽是个六品,但也是个正经的官宦人家。 且这国子监是什么地方,西林最高的学府,这样的人家教出的嫡女定不会差。 他这混不吝的儿子不正缺一个这样的一个正妻吗。 若是得了岳家指教,说不得下一代还能培养出几个正正经经的读书人,正大光明的为官入仕途。 他们肖氏这一族,便是吃亏在这这里,父亲当年虽捐了个外放的官,可到底没有真才实学,做不出什么成绩。 他们三个兄弟也不是什么读书的材料,更遑肖冠清这一辈,所以,他们才不得不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外嫁的妹妹身上。 只是在京中呆了这么多年,他心中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如今父亲年岁大了退了下来,他们肖家虽是皇商,可终究是商人,国子监丞这样的书香世家最是瞧不起为商之人,如何会愿意将嫡女嫁入肖府。 第92章 孤注一掷 心里这样想着,肖衡面色存疑的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可别想着学你母亲一样随意糊弄与我!” 叶嫣见舅舅这样,便知他是动了心思。 “舅舅放心,嫣儿今日回去便开始安排,一定让表哥顺顺利利将人娶到手!” “舅舅若是不信嫣儿,只管将银钱先准备好,待这事情有了定论,再去置办粮食。” 肖衡见叶嫣这般笃定,倒是信了几分,面色稍霁道。 “好,若你能办成此事,我不但替你将这捐粮的事解决了,到时无论你能不能嫁去宣王府,我都替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叶嫣听肖衡所言,瞬间明白今日舅舅一改常态为难于她的原因了。 怕是肖府已经对她丧失了信心,想要抽身了。 她不由垂下眸去道。 “舅舅便等嫣儿的好消息吧!” 肖衡脸上终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好,你起来吧,随你母亲一起用过晚膳再走!” 叶嫣这才自地上站起来,和肖氏一起跟在肖衡身后出了书房。 肖氏迟疑的看了一眼叶嫣,一时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只是想着眼下自家大哥好不容易松了口,也不是说话的时候,便先将满腹的疑问咽了下去。 她食不知味的在肖府用过晚膳,便带着叶嫣告辞了。 直到上了叶府的马车,她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嫣儿,你说的这国子监丞家的女儿,可是一直与你交好的那个秦冉?” 叶嫣早就发现母亲方才在肖府的心不在焉,此刻听母亲发问,点了点头道。 “正是。” 肖氏不由皱了皱眉。 “可你不是说她心悦你大哥吗?” “这些年那秦冉的心思秦家未必不知道,不过是你大哥在国子监颇有才名,那秦大人也看中你大哥的人品学识默许罢了。” “可你表哥不学无术,还刚闹出这样的事情,他们这样的清流人家如何会愿意将女儿下嫁! “便是那秦冉自己,也定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叶嫣自然知道母亲的担忧。 “正常情况下自然不能,可那秦冉是个没心眼的,又十分信任于我” “便是大哥这次出了这样的事,她今日一早还让人递了信过来询问大哥的情况。” “只要让她和表哥有了肌肤之亲,她不嫁也得嫁!叶阮能逃得过算计,凭她却是万万不能的。” 叶嫣说着眼中划过一抹狠色。 “明日我便以大哥的由头约她来叶府!” 纵然这些年那秦冉也算对她掏心掏肺,可说到底不也是借着她接近大哥吗? 如今也只能让她当一下她的垫脚石了。 要怪便怪她命不好! 肖氏听叶嫣还想故技重施有些心有余悸。 “嫣儿,你可休再乱来,你父亲说的对,如今的叶府,可再经不起一丝的风浪了!” “那秦冉若是个性子烈的,到时再弄出人命可如何是好?” 叶嫣知道母亲因着哥哥的事介怀,不由卖乖的挽住了她的手臂。 “母亲放心,嫣儿眼下不正同母亲商量吗?若嫣儿有思虑不周的地方,母亲也可为嫣儿找补一二。” 肖氏心中仍是不定。 “不行,这事还得回去与你父亲商议一二,若瞒着他再出了什么岔子便不好了。” 叶嫣闻言也不再言语,因为她相信,父亲会同意的。 在父亲的心中,叶府的前程比什么都重要。 马车回到叶府后,肖氏便带着叶嫣去了叶世安的书房,只是没想到一进门便看了一个身着灰袍的背影。 而那身影她极为熟悉。 是叶知凡! 肖氏忙激动的上前抓住他的胳膊。 “凡儿,你回来了!” 只是此时的叶知凡却卸下了往日的儒雅,那一身灰袍上,是一张淡漠无比的脸。 “母亲。” 叶知凡生硬的唤了一声肖氏,身体却没有任何的动作。 肖氏抓住他衣袍的手不由一顿,只觉得眼前的儿子让她无比的陌生。 而叶嫣见到几日未归的大哥,想到昨日他捏住她脖子的样子,一时也有些踌躇的不敢上前。 叶世安这时打破沉默道。 “你们回来了,肖家那边的事可解决了?” 肖氏又看了一眼儿子,暂时掩下心中的惊疑不定,将今日发生的一切,和叶嫣的打算都一一说与了叶世安听。 叶嫣这时看着叶知凡却有些心虚了起来。 前几日才发生了这样的事,今日母亲当着大哥的面说出她的计划,不是往大哥的伤口上撒盐吗? 只是叶嫣没想到待母亲说完后,父亲还没开口,叶知凡反而一脸平静的道。 “妹妹这次的计划我觉得可行,既要让舅舅心甘情愿,自当许之以利。” “至于母亲担心那秦冉有什么偏激的行为,我自会亲自劝解与她。” “不过……这地点,不能是在叶府!” 叶嫣见大哥不仅同意她的想法,还说要帮她,不由放下心来朝叶知凡走了过去。 “大哥,那你有什么想法,嫣儿都听你的。” 叶知凡淡淡的看了一眼叶嫣。 “后日平南王归京,宣王殿下代陛下在龙泽湖画舫设下宴席为他接风洗尘,届时会邀请众多官眷前去。” “那日,便是动手的好时机。” 叶世安闻言眉心一跳。 “凡儿,这事本应避人耳目才好,何故要选一个那样的日子,众目睽睽之下岂非更难行事!” 叶知凡只将目光继续停留在叶嫣的脸上。 “因为这一次,不仅要让秦冉乖乖嫁去肖家让舅舅安心,还要让宣王殿下认下妹妹的身份!” 叶嫣迎上大哥的目光不由一愣。 “君离哥哥?” 叶知凡继续道。 “正是,如今已经十月,上元节迫在眉睫,如今这样的局面,妹妹莫非还指望着嘉贵妃能成全于你?” “妹妹也该学会自己承担一些事情了。” “到时你只需在众目睽睽之下与那秦冉一同落水,让宣王殿下下水救你,并承诺对你负责,这事便成了。” “至于明日如何说服宣王,便不用我教妹妹了吧,如今你这清白身子,便是最好的筹码!” 叶嫣心中大骇。 “可是哥哥,若我失了清白,君离哥哥却不愿应下,那……” 叶知凡有些不耐的打断了叶嫣。 “我们筹划了这么多年,如今只能孤注一掷!” “不妨告诉妹妹,我如今已经成为了宣王府的幕僚,服下了宣王府为控制手下之人所制的毒药” “从此之后,我会隐姓埋名,在宣王府为宣王殿下出谋划策,誓死效忠,直到他登上高位的那一天。” “也正是因此,我才从其他幕僚口中得知,嘉贵妃如今已经拟定了正妃侧妃人选,只是这其中……没有妹妹!” “我今日回来,便是告知父亲此事,若妹妹如今若连这点觉悟和胆识都没有,以后便别再痴心妄想那皇后之位!老老实实找个平庸之辈嫁了吧!” 叶嫣闻言心中大惊。 嘉贵妃果然舍弃她了! 那君离哥哥呢?他没有告知于她,是也默认了吗? 想到今日舅舅的态度,她不由暗自捏了捏掌心。 哥哥说的不错,若没了宣王这个依仗,任谁都能欺辱于她。 “我知道了哥哥,我随你去宣王府便是!” 叶知凡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向肖氏道。 “母亲,妹妹终究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不懂如何取悦男子。” “母亲也知道,仅凭这张脸,要留住男人是万万不够的,还望母亲今晚便安排人好生调教妹妹一番!” 肖氏才方听闻儿子服了毒,彻底成了别人手中见不得光的刀,替人行阴诡之事,觉得心惊肉跳。 如今又见他这般赤裸裸的说着这闺中之事,全然不顾嫣儿还在场,一时心中复杂不已。 反而叶嫣此刻倒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对肖氏道。 “母亲,便如哥哥所言吧,左右……我也认定君离哥哥了!” …… 第93章 凤颈琵琶 而此时的凤梧宫中,亦是气氛沉闷。 正厅的烛光摇曳,映照出嘉贵妃精致的面容。 她身前的,是一脸谦卑之色,正躬身说话的元公公。 “贵妃娘娘,陛下今晚有事在身,恐无法前来与您共进晚膳,特让奴才前来告知。” 嘉贵妃闻言面色不改,只声音中略带着一丝无奈的道。 \"本宫明白了,有劳元公公,还请公公替我提醒陛下,纵然政务繁忙,亦不能废寝忘食,要多保重身体才是。” 元公公的嘴角挂着一丝万年不变的微笑。 “是,娘娘,奴才一定替您将话带到,那奴才便先告退了” 元宝是西林帝从小便贴身服侍的,西林帝登基后,他便也跟着荣升了太监总管,这些年十分得西林帝信任。 因此嘉贵妃亦是十分周全的道。 “秋吟,替我送送公公” 嘉贵妃身旁的宫女应声而出,将元公公恭敬的请了出去。 待二人走出凤梧宫,嘉贵妃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淡了下去。 自从水灾和君湛遇刺的事情发生后,她隐隐感觉西林帝似对她与君离有了隔阂。 可这些日子来他有意的冷落究竟只是想敲打一下她与皇儿,让他们行事不要过于逾越,还是对她们起了疑心,她也摸不透。 按理说刺杀之事没有留下一丝把柄,纵然君湛有再大的本事也是无法让死人开口的。 而且北戎这些年一直小打小闹的滋扰着边境,在天下人的眼中,是她们崔氏一族镇守着才让他们不敢进犯。 这场刺杀在朝中议论过后,也不过是归于北戎人的一场示威而已。 无论如何,西林帝都不至于怀疑到她们身上。 只是帝王之心,终究是难测的。 待各成年的皇子都定下婚事后,这太子人选也会渐渐提上议程。 至少在离儿当上太子之前,她还得笼络住西林帝的心。 她轻轻抚摸着桌上精致的瓷杯,让人将桌上备好的膳食都撤了下去,朝身旁的另一个宫女道。 “春华,将本宫的琵琶取来!” 叫春华的宫女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只是也没有多言,只恭敬的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便拿来了一把雕刻着精致花纹的凤颈琵琶,双手小心的递上。 “娘娘!这琵琶许久未用,不过依照您的吩咐,奴婢们保存的很小心,仍与往昔一样完好无损。” 嘉贵妃凤眼轻瞥,却没有即刻接过来。 只缓缓的伸出一只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抚过那被自己尘封许久之物。 她原以为,再也不会有将它拿出来的一日。 也以为,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哪怕再见到此物,心中亦不会有丝毫的波动。 只是当它再出现在她面前之,她才明白。 她做不到。 眼中反而渐渐凝起一丝厌恶和痛恨。 嘉贵妃嘴角轻挑出一个凉薄的笑意,朝手举琵琶的春华道。 “你现在是不是也在心中暗自嘲笑着本宫?” 那叫春华的宫女闻言一怔,即刻有些慌乱的跪下。 “娘娘说的哪里话,奴婢自小跟着娘娘,心中敬重您还来不及,怎会生了那样荒唐的想法。” 嘉贵妃闻言脸色却并未好看一些,反而声音中也渐渐带了一丝戾气。 “既没有,你如此慌张做什么!” 春华的身体不由轻轻颤抖了一下。 “娘娘,奴婢没有,如今您位居六宫之首,又代掌凤印,这后宫之中上至妃嫔下至奴才,谁人敢嘲笑娘娘,又有谁人可与娘娘争锋!” “奴婢方才只是臣服于娘娘威仪,并无冒犯之意。” 嘉贵妃冷哼了一声,那抚摸着琴弦的手顿时收了回来,重重的拍在桌面上,声音亦尖锐了起来。 “代掌,你也说本宫是代掌!从始至终,本宫终究只是一个代字!” 春华与秋吟是陪着嘉贵妃一同进宫的,自然知道她心中一直介怀的是什么。 心知此时只会越说越错,便不敢再多言,只将身体伏得更低了些,举着那把凤颈琵琶的手微微颤抖。 嘉贵妃本就不是与她一个小小宫女置气,不过是发泄一下心中的憋闷。 此刻室内静下来,她又盯着那琵琶沉默了片刻才冷静下来,从春华手中拿过那把琵琶,抱在怀中轻轻的拨动。 而那琵琶的琴头上,赫然刻着一个小小的“婉”字。 第94章 旧事 嘉贵妃只稍稍拨弄了片刻,先前出去送元公公的秋吟便回到了殿中。 她看着自家娘娘手中的琵琶,又看了跪在一旁还未起身的春华,将眼中的惊讶压下屈膝道。 “娘娘,元公公已经走了,奴婢还从小厨房拿了梨汤请他转呈圣上。” 嘉贵妃淡淡的嗯了一声。 “平南王后日便要回京,让人即刻将本宫先前写好的信送去宣王府。” 而后她又看了一眼还跪着的春华。 “你也下去吧!” “奴婢遵命!” 秋吟恭敬的应是,拉着春华一同退了下去。 同秋吟走出屋子后,春华才终于松懈了下来。 秋吟听着屋内断断续续传出的琵琶声,不由压低了声音道。 “今日娘娘为何发了火?” 春华无奈道。 “方才你送元公公出去后,娘娘便让我取了那风颈琵琶来” “我也没说什么,可娘娘看到那琵琶后便发了责难,想来……是对先皇后的事仍有介怀。” 秋吟闻言微微蹙了蹙眉。 “这些天陛下冷着娘娘,娘娘许是想借这琵琶再获圣心,毕竟当初娘娘……”秋吟欲言又止。 “罢了,娘娘许久没弹这琵琶,听着技艺也有些生疏了,估计这些日子还得练着。” “她心中介意着往事,脾气怕是不会太好,你我当差也多警醒着点,万不要再提起那位,触了娘娘的逆麟。” 春华想着方才不过说了个代字便让嘉贵妃失了颜色,不由心中惴惴。 明知娘娘介意,怎么就犯了这个蠢呢。 只是她心中不解,不由更压低了些声音道。 “姐姐,其实以咱们崔府如今的势力加上宣王殿下这些年在朝中积攒的声望,陛下这些皇子中已经无人能及项背,娘娘实不必再委屈自己,模仿那位讨好陛下。” “只要没犯下什么大错,娘娘只需稳居这后宫中静等宣王殿下得势便是!” 秋吟颇为不赞同的道。 “你莫非忘了景王府近日来的异动?便是咱们殿下也在陛下面前吃了挂落,被罚跪在金銮殿一个时辰,陛下何曾这么对过王爷。” “娘娘一向行事缜密,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春华撇了撇嘴,心里却颇有些不以为意。 “那景王不过是个残废,便是再折腾,还能抢了我们殿下的风头不成!” 秋吟看着自家妹妹这些年因着嘉贵妃在宫中势张扬惯了,如今愈发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已然失了崔家老夫人对她们的叮嘱。 眼里闪过一抹忧色,不由轻声劝诫道。 “话不是这么说的,陛下不是请了那什么神医为景王治腿疾吗?” “我听宫里人说,那神医医术出神入化,若是两年后真的治好了景王,依照陛下当初对先皇后的宠爱,怕是会成为挡在咱们殿下身前的一块绊脚石。” “说句不好听的,便是来日真有什么事要用些什么非常手段,也得让宣王殿下先得了这太子之位,方能名正言顺!” “你以后在宫中也收敛着些,抛开宫外的事不提,如今宫中还有个受宠的颖妃娘娘,切莫让人抓了把柄,到时娘娘也饶不了你!” 春华听着姐姐的话不由眉心一跳。 她们都是崔府的家生子,家中的父兄都远在西北得崔家重用,她们姐妹俩也被指派到贵妃娘娘身边侍候。 她们与崔家,与贵妃娘娘亦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我知道了姐姐,以后我会小心着些的。” 秋吟点了点头。 “我先去交代娘娘交代的事,你主动去内务府给娘娘取些琵琶甲回来,好生给顺顺娘娘的心,别让娘娘恼了你。” 春华正色道。 “我知道了姐姐。” …… 嘉贵妃的信送到宣王府的次日,君离便召集府中幕僚来书房议事。 他轻轻拨着手中的茶盏朝众人道。 “平南王明日便要进京,母妃有意让我暗中拉拢于他,你们可有何想法?” 君离的话音落下,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幕僚率先开口道。 “王爷,听闻这平南王不贪金银不好女色,膝下虽有几个儿子,却只对唯一的嫡女爱若珍宝” “要拉拢于他,恐怕得从这平阳郡主身上入手。” 君离闻言不由有些不悦。 “你说的这些谁人不知?本王想知道的是具体该如何做?” 那位年长些的幕僚与身旁的人对视一眼,一时也没了声音。 君离不由生出了几分怒气。 “怎么都哑巴了,说话!” 叶知凡见堂中几人都一言不发,这才站起来适时的开口道。 “王爷,平南王与那郡主常年不在京中,对于他们,我们所知亦是不多,一时间确是想不出什么得用之法。” “不过陛下既命王爷明日设宴款待平南王,属下愿自请随王爷一同上画坊,仔细观察这平南王和平阳郡主,看能否寻得契机,还望王爷应允。” 他如今初来宣王府,自然不能太快冒头,以免惹得其他幕僚心怀嫉恨。 所以方才他才一直沉默着,直等他们无言以对,害怕被宣王责难时才出头。 这样不仅能凸显出他的不同,亦会让他们心中感激于他。 君离听了叶知凡的话看了他一眼,面上却有一丝的犹豫。 从前他与叶知凡是以知己相称,他也时常借他的名义去叶府与叶嫣私会。 可是如今却是今时不同往日。 从前他在京中颇负才名,如今却是声名狼藉,现在的他,已经不适合再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身边了,否则只会平白让他遭人龃龉。 叶知凡自然知道君离在想什么,不由捏了捏掌心道。 “王爷放心,属下到时会以面具覆面,若是旁人问起,王爷只说是自己救的一个毁了容貌的可怜之人,好心留在身边差遣便是!” 君离思索了片刻这才点了点头。 叶知凡虽毁了名声,这智谋他却是知晓一二的,比府中这些个老古板倒是得力许多。 “好,那就依你所言,其他人先下去吧,本王再与知凡商讨一下细节。” 屋中之人依言退下。 君离面色温和的朝叶知凡道。 “知凡,你是嫣儿的兄长,如今愿意来我宣王府为幕僚,我本不该让你服下那半月一发的毒药” “可这是母妃定下的死令,望你不要过于介怀。” 叶知凡躬了躬身道。 “王爷言重了,我既然决心誓死效忠王爷,便能定时拿到解药,这毒药于我而言并无丝毫威胁。” “王爷愿意收容我一个声名狼藉之人,我已是万分感激。” 君离闻言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好,这是非对错向来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待我来日成势,必会让你有重见光明的一天。” 叶知凡只做出一副感恩戴德之态。 “谢王爷!” “王爷,为了感谢您的照拂,属下还为您准备了一件大礼,还请王爷移驾。” 君离颇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叶知凡。 “大礼?” “是,还请王爷随我来!” 第95章 各怀心思 宣王府的幕僚平日是不得擅自出府的,叶知凡先前回叶府也是得了君离的首肯给家中一个交待。 而王府中有特意为幕僚们准备的院子,虽不大,却也是五脏俱全。 君离随叶知凡来到他居住的院子后,叶知凡便将他引入了内室之中。 君离正目露疑惑之时,便见叶知凡关门退了出去。 而室内,一个做书童打扮的“男子”低头走了过来,只是发出的声音却是无尽的魅惑。 “王爷~” 那人将头抬起来,一张比往日更加娇媚的容颜便出现在君湛眼前。 君离心下一惊。 “嫣儿?” “王爷,是我。” 叶嫣一双美目水波流转,将头上的簪子取下,一头如瀑的长发便倾泻而下。 她轻轻拉起君离的手,声音甜腻得如同化不开的春水。 “王爷,嫣儿求您怜惜……” 接着,他便拉着君离的手来到腰间一扯,那原本宽大的袍子顷刻间便退了下来。 那粗布衣衫之下,俨然只着了一件桃红色肚兜。 且那肚兜的材质有些微微的透明,其中的春光隐隐绰绰,加上与先前巨大的视觉反差,只看得君离一阵气血上涌。 叶嫣羞怯的垂下眸子投入君离的怀抱,娇美的身子在这有些冷冽的空气中颤颤巍巍,犹如一朵含苞绽放的花朵,由他采撷。 一股燥动从身下传来,君离顾不上问个所以然,便弯下腰便将她抱起,向床榻间走去。 …… 不到半个时辰,房内的风雨初歇。 叶嫣娇怯的靠在君离怀中,君离的手则意犹未尽的在她不着寸缕的身体上游走。 先前他只知叶嫣容貌艳绝京都,却不知在这男女之事上,竟是个如此的尤物。 可那床铺上落下的血迹,却不由他怀疑。 “君离哥哥,嫣儿将这清白的身子都给了您,您不会辜负嫣儿吧!” 叶嫣抬起一双泪意盈盈的眸子,无措的抬头仰视着他。 君离正得了趣,自然不会说那扫兴之话。 “自然!我先前便说了,这宣王府一定为你留有一席之地。” 叶嫣闻言眼中却盈盈欲泣,配上那抹刚经人事的媚态,直看的君离心中发痒。 “王爷不用安慰嫣儿,如今我大哥被我那大姐姐算计出了这样的丑事,我们叶府的名声已是全然毁了,贵妃娘娘必定不会让再让嫣儿进门。” “纵然王爷有心,又如何能违背贵妃娘娘的意愿呢?” “您放心,今日嫣儿求着哥哥带我前来,不过是想全了这些年对殿下的一番痴情” “日后……嫣儿便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只求您若想起嫣儿的好,能常来看看嫣儿便好。” 君离只觉那句纵然他有心,却不敢违背母妃意愿的话听着有些刺耳。 不由正了正色道。 “本王岂是那般没有担当之人,今日既要了你的身子,便会对你负责到底。” “你放心,纵然母妃不喜,我亦会向父皇禀明你我两心相悦,为你要一个侧妃的位置!” “至于这名声,待你舅舅凑齐最后一批粮食,你便亲自前去赈济灾民。” “虽然这风吹日晒要吃些苦头,可毕竟这次叶府之事你是无辜被牵连的,本王借着此事为你在京中为你造一造势便也是了。” 叶嫣心中滑过一抹喜色。 哥哥果然说的没错,君离哥哥自来高傲,纵然这一路都按照嘉贵妃铺好的路走,可男子的自尊心不会允许他当着女人的面承认。 且他刚得了她的身子,正是兴头上,她只要暗示他受制于嘉贵妃不能自己做主,他必定会舍不下面子。 “王爷为嫣儿思虑周全,只是嫣儿也不想让王爷为难,与贵妃娘娘生了嫌隙。” “嫣儿心中有一个迂回之法,王爷可愿一听?” 君离的手轻抚着她娇软的身子,又开始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你说……” 叶嫣娇笑着推开他的手,将叶知凡所交代的一一说给他听。 君离默了默,正有些迟疑的时候,叶嫣又缠了上来,那雪白的身子在他身上若有似无的蹭着,声音带了些委屈的道。 “王爷可是不愿?” 君离见她如此,顿了顿道。 “罢了,这也是个办法,虽然母后以心思自然能猜得出其中蹊跷,可若事情成了定局,她自也不会再追究。” 君离心中还想着自己救下落水的叶嫣是出于一片善心。 许子衿和许家纵然会对他未纳正妃先许了侧妃之位有些不满,想来也不会生出什么别的想法。 “至于你想给肖家一份体面,让他们帮着筹办宴席之事是小事,你让他们准备起来不要出什么岔子便是。” 叶嫣闻言一双眸子荡漾着浓浓的爱意,手亦开始重新在他身上撩拨,娇软的道。 “谢王爷垂怜……” 君离耐不住的再次附身而上。 …… 一室春色。 叶知凡坐在正堂之中,听着房内传来的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面无表情的为自己斟了一杯热茶慢条斯理的喝着。 似乎室内那个与人无媒苟合之人,不是他一向疼爱的妹妹,而是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他的眼中滑过一抹黯色,嘴角若有似无的勾起。 平阳郡主? 他如今落得这副田地,若能得了那平阳郡主垂青,不仅可以替宣王拢络住平南王,也可一朝翻身得势。 想到那离开京中数日的叶阮,他眼中的戾气愈浓。 敢谋算于他,终有一日要付出些代价的。 …… 第96章 质疑 京中正暗中酝酿着的风雨,叶阮并不知晓。 此时她正在琼华殿用过晚膳后去了净房沐浴。 半夏则蹲在一旁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白色瓷瓶,将那瓶中的液体缓缓倒出。 “小姐,您先前不是一直不肯用自己研制这些东西吗,今日怎么忽然改了主意了。” 叶阮看着那白色瓷瓶内倒出的液体慢慢融入水中,伸出手轻轻的拨弄着。 “先前我们在府中孤立无援,不能惹人忌惮,如今既已撕破了脸,自然无需再藏拙。” 不仅如此,叶嫣连续跌了两跟头,往后必定也会谨慎几分,她如今要的,反而是要激怒她,让她丧失冷静。 而她最看重的,不就是她京都第一美人名号吗。 只有让她心生嫉恨,才会继续犯错。 毕竟上一世大事既定后,她那副唯恐君离对她生出什么别的想法,迫不及待毁了她的脸的样子,她可是印象深刻。 半夏虽然不知道小姐用上这些东西后会变成什么样,但对于自家小姐的决定也是十分支持的。 “小姐说的对,待这次京,小姐终于不用再与她们虚与委蛇了!” 先前她不知道先夫人竟然也是死于肖氏之手,如今知晓后,只愈发心疼自家小姐。 这背负着弑母之仇,还得对仇人强颜欢笑。 小姐心中该多难受啊。 半夏想着眼圈慢慢红了些,这高门大户里竟有这么多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若不是小姐变聪明了,恐怕也会被害得连骨头都不剩。 只是她很快便将那酸涩压了下去,正了正色道。 “小姐,方才宁世子遣人来了,他说想单独见小姐一面,如今正在离琼华殿不远的那个小花厅内等着小姐,小姐可要应邀前去?” 叶阮闻言微有些讶异。 昨日那宁星河虽调笑说要找她联络联络感情,可那一听便知是玩笑之言,她岂会当真。 不想他竟真的找了上来。 只是如今他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她自然不能避而不见。 “我知道了,你先去拿些茶水点心过去,转告他我两刻钟之后到。” 半夏点了点头。 “好的小姐,那您先泡着,待我回来的时候再给您添热水。” 叶阮应了声好,看着半夏退出去后便闭眼靠在浴桶的边缘。 心中一时千回百转。 从京都出发后,君湛确如他所说将她当成了自己人,所行之事也都未避着他。 而她惊讶的发现这一世许多事情都与她想的不太一样。 君湛这个人,还有他手中的势力和筹码,都远不在她预想的范围之内。 她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君湛前一世亦是这么早便开始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君离真的能那么顺利坐上那个位置吗? 她只觉脑中如同被什么东西堵住,百思不得其解。 心中烦闷间,她不由将整个身体都没入了水中。 而这就导致她去花厅内见宁星河的时候头发仍是半干着的,只得让半夏用一根发簪将一头青丝松松的绾在脑后。 宁星河今日仍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头上的紫金冠十分的张扬惹眼。 见叶阮前来他并未起身,只一手撑在桌面,嘴角噙了一丝笑意道。 “叶大小姐,又见面了!” 叶阮只恭敬的朝他行了个礼。 “见过宁世子!” 宁星河随意的摆了摆手。 “以后这些繁文缛节便都免了吧,叶大小姐请坐!” 叶阮依言坐下,十分客气的问道。 “世子今日唤小女前来,不知有何事?” 宁星河伸手替叶阮斟了一杯热茶,一双桃花眼轻挑着笑道。 “本世子昨日不是说了要同叶大小姐联络联络感情,今日这不是前来兑现了吗。” 叶阮接过宁星河递上的那杯热茶并未即刻接话,只静静的看了他片刻才道。 “小女稍后还要去元宸殿替景王殿下换药,世子若有话不妨直说。” 宁星河看着那双清亮的眸子一脸镇定的盯着自己,不由有些头大。 恍惚间竟觉得她这副模样与君湛那厮有几分相像。 他不由眯了眯眼睛,自顾自的端起身前散发着袅袅热气的茶抿了一口。 “好,叶大小姐既这么说,那宁某也不客套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听阿湛说了叶大小姐投诚之事,有些好奇叶小姐与宣王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罢了。” “阿湛虽让我不要问,可我这脑中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事会让你一个闺阁女子,对一个权势鼎盛的皇子生出杀心!” 宁星河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继续道。 “我这人一旦有了不解之事便睡不着觉,不知叶大小姐可否为我解惑?” 他太了解君湛了,正因为了解,以他一惯对女子的疏离,对比他对这位叶大小姐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 尤其他昨日不过调笑了几句,那人眼中就隐隐生出些不易察觉的占有欲,他很难不生出旁的想法。 他也算游走情场多年,知道那人看上去聪明得不行,可在这男女之事上却是白纸一张,若被人蒙蔽了双眼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可不得替他多操些心。 毕竟就他所知,这一个女人恨一个男人,十有八九逃不出一个情字。 可这世上多的是因爱生恨又反悔之人,此刻她愿意站在他们这一边,难保以后就不会变。 他左思右想,还是得问清楚这其中的缘由比较稳妥,不然,他心中终究不踏实。 叶阮闻言握住茶杯的手紧了紧。 “世子可是不信我?” 宁星河轻笑了一声,眼中的笑意却渐渐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毫不掩饰的质疑和审视。 “若是叶大小姐与我身份互换,可能做到不问原由?” 叶阮见他忽然露了锋芒的样子默了默。 她当然不会,尤其是吃了上一世的亏之后。 想来这宁星河来这温泉山庄之前,是查过她的。 “小女知道世子是一心为了景王殿下考虑,担心小女有碍王爷来日大业,甚至别有居心,只是这世上有太多事不可言之于人。” “对于我与宣王殿下的恩怨,我不想说些言不由衷之言糊弄于世子。” “我只能告诉世子,我与他之间……是非生死不能了断的深仇大恨,且此恨山海不可移!” 君离对云家犯下的罪孽,还有纵容叶嫣烧死她与腹中孩子的债。 这一世,她必须要亲眼看着他高楼坍塌,死不瞑目,才能与自己和解。 叶阮顿了顿继续道。 “至于其中纠葛,小女实无法坦言相告” “若世子不信小女,小女也无法可解!世子大可让人盯着小女,若小女有丝毫不利景王殿下的举动,世子尽管取小女性命便是!” 第97章 你今日用了香粉? 宁星河看着眼前女子那原本有些清冷的眸子忽而燃烧起了熊熊烈焰。 而那中间隐藏的彻骨恨意,让他不由有些心惊。 她……很奇怪,就和大半年前忽然找到他的君湛一样奇怪。 他从不相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也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一夜之间性情大变。 可这二人…… 一阵晚风拂过,宁星河被那随之而来的凉意唤醒了思绪。 也罢。 这事想来是问不出个结果了。 且她方才眼中的恨意不似作假,她这般年纪的女子,如何能伪装至此。 宁星河想着忽而大笑了一声,继而换上先前那副玩世不恭之态。 “叶大小姐说的哪里话,本世子向来是惜花之人,今日也不过是随意一问,哪里就有那般严重” “叶大小姐既然如此说了,本世子自然信,如何会再忍心为难佳人!” 叶阮见他如此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君湛身旁的人,果真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光这变脸的速度,就让人望尘莫及。 “谢世子!” 宁星河还想再说什么,眼角忽而瞥到远处正渐渐靠近的两个身影,他眼睛一转,人便迅速的往叶阮身边凑了凑,颇有些贼兮兮的道。 “叶大小姐,今日这样的夜色谈这些打打杀杀,恩恩怨怨的事多煞风景,倒不如……我们谈些风花雪月之事如何?” “听闻叶大小姐明年就要及笄,如今可否有意中人?” 叶阮还没有从他这变脸的速度中缓过来,便见他已经坐到了她身旁,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倾了倾。 微有些不自然的道。 “世子是何意?” 宁星河那好看的桃花眼微微弯起,脸上亦现出一抹惑人笑容。 “叶大小姐别紧张,本世子又不是坏人,只是我这及冠也有两年了,却还没有寻到合意的世子妃” “既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不如我们凑合凑合?若我们在一起,阿湛也放心些不是!” 叶阮闻言嘴角不由抽了抽。 这人不光变脸速度快,这脑回路也是相当清奇。 “世子切勿取笑小女,既世子的事说完,小女便先告退了,景王殿下想必还等着臣女前去。” 叶阮说着便准备起身,谁料宁星河却不依不饶的伸手抓住了她的袖子。 “叶大小姐急什么,他那伤晚去个一时半会死不了人。” 叶阮正有些进退不得时,便听君湛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宁星河,你要是闲得慌,不如本王替你请个旧人来作伴?” 宁星河眼中闪过一丝促狭,没有丝毫惊讶的看向来人。 “阿湛,你这就不懂了,这故人哪有新人得趣,我和这叶大小姐相谈甚欢,心里哪里还放得下什么旧人。” 君湛看着宁星河依旧抓住叶阮衣袖的手,不由挑了挑眉朝身后的长风道。 “本王看叶大小姐的神色,可不是与你谈得来的样子!” “长风,你还是即刻快马回京替本王接个人过来,以免招待不周,让宁世子觉得乏味!” 一道身影快速自心中一闪而过,宁星河心里暗骂了一声卑鄙,见好就收的放开了叶阮,只是故意又靠近叶阮几分道。 “不必了,叶大小姐,既阿湛来了本世子就不留你了,左右咱们来日方长,你就先去给他换药吧。” 叶阮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朝宁星河道了声是便转身朝君湛的方向走去。 君湛似被她那退步的动作取悦,不由勾了勾嘴角,心情颇好的继续看向宁星河。 “世子当真不需要本帮忙?” 宁星河咬了咬后槽牙。 “风水轮流转,我劝你还是留几分口德!” 宁星河说完便再次风风火火的走了。 君湛挑了挑眉,便示意长风往回走,叶阮自然跟着。 待到了元宸殿,长风将叶阮嘱咐的伤药拿进来后便退了出去。 君湛解下上衣后便坐在内室床前的那个小方桌旁,由着叶阮开始替他将身上缠绕的纱布一圈一圈解开。 只是不一会君湛便开口问道。 “宁星河找你说了什么?” 叶阮手下不停,只平淡的轻声回道。 “没什么,世子不过是担心王爷腿疾医治进度,特邀小女相问一二罢了。” 君湛自然是不信的。 “你既有心替他隐瞒本王也不多过问,只这人脸皮厚得很,你无需与他太过过客气便是!” 叶阮闻言不由轻笑了一声,想是他方才听见了宁星河后面的胡言乱语。 “臣女知道了,王爷放心,宁世子只是闹着玩,况且不是还有长意暗中跟着吗?若他真惹恼了臣女,臣女必定听王爷的,唤长意出来给他几分颜色看。” 君湛听着身后传来的轻笑声,心情不由更加愉悦了几分。 “嗯,你心中有数就行。” 叶阮心中想到什么,不由又问道。 “王爷方才说的宁世子的故人是何人?昨日王爷也说那宁世子是来躲情债的,小女当时还不以为意,今日见宁世子那气急败坏的模样,莫非他真的已有意中之人。” 君湛嘴角微微勾了勾。 “自然是有的,你往后就知道了!” 叶阮见他今日心情不错,也笑道。 “王爷怎的也学着吊人胃口了” 君湛不置可否。 “本王不过是不想学那嘴碎之人罢了。” 叶阮抿了抿唇,也不再言语,只继续专心的替他拆着纱布。 只是静下来后,随着她倾身上前的动作,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却慢慢传到君湛鼻尖,他下意识的开口道。 “你今日用了香粉?” 第98章 暧昧 叶阮替君湛拆着纱布的手不由顿了顿。 心道这人怎的如此不讲究,这女子闺阁之事,他一个男子怎好如此随意的相问。 莫非是被那宁世子给带歪了? 暗自叹了一口气,她只得如实回道。 “不曾,昨日小女不是同王爷说自己研制了些女子养颜之方准备开铺子吗” “方才不过是在净身时试用了一二,想是气味一时半刻还未散去。” 只是话刚落下,她才忽而想到这人是有洁癖的,或许是对这气味也有些讲究。 忙补充道。 “若是王爷不喜,小女往后替您换完药再回去梳洗。” 今日不过是因着被半夏拖着逛了许久行宫,身上发了些汗,她才提前沐浴的。 君湛听着身后传来的温声软语,只觉那若有似无的香味越发撩拨着自己的神经。 听她这般说,应是准备恢复自己的容貌了。 也是,天下哪有女子真能全然不在乎自己的容颜的。 只是想到她后来那艳绝京都的容貌,仿若私藏的明珠即将被人发掘,他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淡淡不愉。 只道了声“无妨”便不再言语。 叶阮无甚察觉的继续着手上的事,只是随着她的动作,头上本就松松插着的玉簪忽而从发间滑落。 元宸殿内室铺着地毯,那支雕刻着竹纹的玉簪掉落在地后并未发出多大的声响。 只是原本束在叶阮脑后的青丝却即刻散开来。 这时她已经开始拿帕子沾了水,细细替君湛清理原本残留在背上的药了,一时也顾不上重新打理。 而那散开后的青丝随着她俯身的动作,便时而清清浅浅的自君湛背后掠过。 渐渐的,君湛直挺的背脊,和那因着这些年腿脚不便只能改而练习弓弩而形成的好看的手臂肌肉线条渐渐变得僵硬起来。 只觉那丝丝绕绕的香味更加频繁的窜入鼻尖。 身后之人那有些凉意的手指与不知是何物,却如羽毛一般的不明物体,交替的自他的身上划过,直挠得他心痒不已。 屋中烛光摇曳,君湛的耳根似被那烛熏得微微泛起了可疑的红。 身下那股燥意亦不受控制的涌了上来,他垂下眸,感受到身体慢慢发生的变化,一张本就轮廓分明的脸愈发紧绷着。 他眼神一扫,随手将一旁的薄毯拉了过来盖住双腿,心中不由生出了些恼意。 从前防备着她还好,可自从安阳县回来决定卸下心防后,心中对她的在意却似乎被唤醒了般,渐渐难以自控。 可她呢……那对着他的样子,谨慎小心,恭谨有余,却唯独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他一直以为万事都有其道,只要他肯悉心钻研,总能得其法,可唯独这女子的心,让他难以捉摸。 他究竟该拿她如何是好? “王爷可是冷了?”察觉到君湛的动作,叶阮十分“贴心”的问道。 君湛灼热的掌心微微握拳,发出的声音亦是哑得不成样子。 “嗯,天凉,你动作快些。” 叶阮听到他这嗓子似是真的受了凉一般,即刻从善如流的应道。 “好,如今夜里确实是寒意十足了,下次换药的时候,小女让半夏生一个暖炉在一旁,王爷觉得可好。” 君湛闭了闭眼,强行将体内那抹燥热压下…… 他哪里是冷,明明是热得不行了。 隐隐觉得是不是该让“告假”的府医回来了,却又贪恋着与她之间的这份“亲密”,他心中微微叹息一声,继续哑声道。 “你安排便是。” …… 平南王归京这日,是个好天气。 辰时刚过,声势浩大的车马大队便出现在京都的大街之上,引得百姓们纷纷侧目。 平南王薛天逸一身锦袍,骑着高头大马,精神矍铄的行于最前方,面容间尽是武将的坚毅。 而平南王的车马大队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辆华丽的马车。 那马车的车厢上镶嵌着精美的花纹,车轮则是用上好的乌木制成。 马车周围还有骑卫相护,看上去威风凛凛,让人不由想对那车中之人一窥究竟。 这正在这时一只白皙的手忽而掀开了马车的车帘,一道爽朗女声的随即响起。 “娘,这便是您自小长大的京都吗?” 那女子并不像一般京中闺秀一般在马车内端坐着,而是半跪在马车侧位上将头伸了出去。 探出的一张脸,明艳而炙热,一身红色衣衫亦似一团灼灼燃烧的火焰。 见她探出了头,原本骑马随行在一旁的平南王世子薛清越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快退回去!成什么样子。” 薛南珠捂着脑门吃痛一声,瞪了哥哥一眼,转身便向坐在马车内的母亲告状。 “母亲,大哥又对我动手!” 车内一个贵妇人伸手将她拽了回来没好气的道。 “你当我是你父亲不成,不分青红皂白替你出气!” “你大哥说的不错,这里不比在封地,你得拿出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来!否则小心被人背后嘲笑了去,到时你哥哥和你父亲可帮不了你。” 薛南珠撇了撇嘴。 “女儿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呢,我早就说了让我与父亲哥哥一同骑马,你们非得让我坐轿子” “我这不是自记事以来头回入京,心中好奇得紧嘛!你们何必处处拘着我,这一路来,母亲念念叨叨的,女儿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薛夫人宽纵的瞥了她一眼。 “你急什么,等随你爹进宫见过陛下述完职,再让你哥哥带你出来就是!” “你别忘了这次可是你求着你父亲回来的,你可得听话着点!否则,小心他答应你的事不做数!” 薛南珠闻言这才老实了下来坐回母亲身边,只是忽而想到什么,脸上不由染上一抹薄怒。 原本肆意飞扬着的眼角顿时也垂了下去,神色有些怏怏的道。 “我知道了,母亲。” 薛夫人看着这个被父兄宠上了天,甚至不惜为了她回京的女儿,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99章 平南王 马车行驶到宫门处,平南王便携夫人及一双子女入了宫。 西林帝直接在养心殿召见了他们。 平南王见到西林帝恭敬的上前颇为郑重的行了个大礼。 “臣薛天逸,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是那洪亮的声音中,隐隐带着些久别后的激动之情。 西林帝亦是有些动容。 薛天逸是他唯一亲封的异姓王,当年他能坐上这个皇位,也多得他的助力。 对那个时候的他来说,比起那些为了皇位明争暗斗的兄弟,薛天逸更像他的手足。 西林帝行至薛天逸身前亲自扶了他起身,待近距离看着他虽然依旧龙精虎猛,可头终究还是生出了几根白发的样子,颇为感慨的道。 “一别十余年,我们都老了!” 薛天逸随着西林帝自地上站起笑道。 “哪里就老了,臣瞧陛下却是与当年一般丰神俊逸” “臣如今尤记得陛下当年尚在潜邸与臣一同微服出游时,臣为陛下挡下的那些小娘子扔来的绢花。” 西林帝闻言粹了他一声,只是脸上的笑意仍旧不减。 “同谁学的这般巧舌如簧,朕记得你从前可不是这般。” 薛天逸颇有些为难的道。 “陛下如今已是九五至尊,臣哪里还敢同从前一般没上没下” “便是陛下宽宏容许臣逾矩,这御史台的卓老也会用唾沫淹死微臣。” “臣当年可没少被他教训!” 西林帝听薛天逸说起许多往事,似也回想起了自己那些也曾年少荒唐的那段时光再次感叹道。 “卓老如今还是同从前一样,即便如今朕在位多年,他亦对朕不假辞色。” 他说着又看向薛天逸身后仍跪着的薛家家眷。 “好了,都起来吧,元宝,赐座!” “谢陛下!”薛家众人应声而起,一同恭谨的在太监们端来的座椅上落座。 西林帝亦迈步回了主位,从那已有些久远的回忆中拉回思绪,微微正了正色道。 “你这次回京南边的军务可都安排妥当了?” “陛下放心,这些年那些南蛮之人一直颇为本分,不曾跨越边境半分。” “陛下隆恩,臣的二子与三子亦被陛下封了将,这些年他们感念陛下恩德,也算得上争气,纵然臣不在,有他们替臣看着也出不了乱子。” 西林帝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将目光投向了那一身红衣的薛南珠。 薛南珠察觉到西林帝的打量,只端庄的坐直了身子,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 这觐见陛下的仪态,母亲在来的路上让她练习过许多次了,她此刻做起来也算得心应手。 只是薛夫人只教了她仪态,这乍看之下确实颇有些大家闺秀的样子。 却不想自家女儿那双迎向西林帝的眸子却无半分的羞怯拘谨,反而就那么直直的与西林帝对视。 西林帝也是微微一愣,如今倒是少有女子头回觐见就敢这般直视于他了。 不过见她毫不露怯,心中反而更添了几分满意,出声道。 “这便是平阳吧,倒是有几分你年轻时候的英气!” 薛天逸听西林帝如此说,便知自家夫人这一路上的女儿是白教了。 “陛下说的是,她祖母也是如此说,且她这性子也随了臣,全然没有半分这女儿家该有的样子,顽劣得紧。” 西林帝却不以为然的道。 “朕看着这样挺好,咱们西林是从马背上打下的江山,如今能养出这几分英气的女儿,实属不易。” 薛天逸只继续谦逊的道。 “陛下可别夸她了,再夸她怕是要愈发不知天高地厚!回头把平南王府的屋顶都掀了。” 说着他又朝一旁对西林帝的话无动于衷,一心只听从母亲交代扮演“恭谨柔顺”的薛南珠道。 “没规矩,还不快谢过陛下赞赏。” 薛南珠接收到自家父亲的眼神,不由轻轻瘪了瘪嘴。 她嘴角都笑僵了好吗?父亲怎的还不满意。 她心中颇有些不忿的站起来朝西林帝一福。 “谢陛下夸赞,如今也只有陛下看小女才有几分好了,小女在家中可是遭人嫌得很!” 西林帝闻言又一愣,随即大手一挥道。 “哦……她们都如何嫌弃你的,你且说来听听,要是她们不对,朕替你做主!” 薛南珠瞥了一眼自家父亲顿时来了劲。 “那可多了,光是今日,父亲就嫌弃臣女粗野,不让臣女骑马进京,这不骑便不骑吧,臣女就坐个轿子母亲和大哥还嫌弃臣女坐姿不端。” “大哥还弹了臣女的脑瓜子,陛下瞧,这如今还红着呢!” 薛南珠说着就一副作势要把自己额间的头发掀起来给西林帝看的样子。 “胡闹!” 薛夫人见自家女儿这才装了一会儿就暴露了本性,忙心中暗叹一声站起来朝西林帝道。 “陛下,小女向来言语无状,御前失仪,还请陛下勿怪!” 西林帝却摆了摆手,笑声愈发明朗。 “无妨无妨!平阳性子率真,朕瞧着,极好!” 原先他也只是想让湛儿借平南王的势与离儿分庭抗礼,只是今日一见,反而觉得这门婚事比他预想的更好。 湛儿那孩子这些年性子愈发清冷,若与这般热烈的女子匹配,岂不是刚好! 平南王看着西林帝脸上的满意之色微微垂眸。 陛下今日连说了自家女儿几次好,以他对西林帝的了解,他那神色间远不是对一般臣女的赞赏。 心中不由隐隐升出一丝不好的猜想。 果然下一刻西林帝便开口道。 “听你信中所言,这次回京是有心替平阳择一门亲事,不知爱卿心中可有属意的人选?” 薛天逸想了想应道。 “回陛下,臣今日初回京中,对京中的人事已然陌生,哪里能这般快便有属意的人选。” 西林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只是今日这人刚入京,他也不好太过着急。 “好,朕瞧着平阳的性子甚为喜欢,来日定亲自为她赐婚!” “谢陛下隆恩。” “好了,你们一路行来也辛苦了,便先回府安顿吧” “朕让宣王明日在龙泽湖设下宴席款待,你初回京中,也好趁此熟悉一下京中事务。” 薛天逸垂眸躬身应是。 第100章 少女心事 薛夫人又带着薛南珠见过了太后,直到接近正午时分,薛家众人才出了宫,回到西林帝早就赐下的平南王府。 平南王府的下人早就准备好了膳食迎接着自家主子回府。 薛夫人言辞温和的打赏过下人后,便将人屏退了下去在餐桌边坐下。 只是除了薛南珠,薛家其他人的脸色都有些沉凝。 薛清越看了看平南王率先开口道。 “父亲,我看陛下今日对妹妹这诸多的夸赞,怕是不简单” 平南王亦是有些忧心的点了点头。 “你也看出来了。” 薛清越看了一眼毫无所觉,正欢喜的品尝着京都美食的自家妹妹。 “陛下虽未明说,但言辞间并无遮掩之意,儿子自然能看出,陛下他……怕是对妹妹存了心。” 薛南珠听到哥哥的话正喝着那鲜美鱼汤的手一顿,接着便被呛到般剧烈的咳嗽了几声,站起来杏眼圆睁。 “大哥,你什么意思?陛下年纪都那般大了……他……他……” 薛南珠一个他字半天说不出下文,薛清越白了她一眼。 “胡说些什么,便是凭着与父亲往日的情谊,陛下也不会起那等心思。” 薛南珠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这才平静了些。 “方才不是大哥自己说的陛下对我存了心思,那大哥是什么意思?” 薛清越顿了顿。 “我们虽远在南方,但京都的局势也并不是全然不知,听闻陛下预备在上元节为各成年的皇子定下正妃侧妃人选,如今时间将近,陛下应是有意将你指给某位皇子。” “宣王殿下母族崔氏已是兵权在握,陛下便是为了皇权稳固,也断不会让你嫁与宣王,而以你的身份以及陛下对父亲的看重,定不会将你许给那些他并不看重的儿子,所以……陛下心中人选,怕是那位景王殿下。” “什么!”薛南珠方平静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有些激动的看向平南王,一双明艳的眸子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抗拒。 “父亲,那景王不是……残废吗,陛下如此不是将我往火坑里推?” “女儿不嫁!且父亲答应过女儿的,我的亲事由我自己做主,父亲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薛天逸闻言皱了皱眉,即便再疼这个女儿,听到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也动了些气。 “休得胡言,景王殿下是陛下嫡长子,即便是如今遭逢意外落下残疾,也容不得我等臣子编排,这样的话,为父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从前在封地,为父可以纵着你的性子来,可如今们身在京都,是皇权集中之地,你需知祸从口出的道理!” 薛南珠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失言了,见父亲难得的动了真怒,不由软下声音道。 “父亲,方才是女儿失言了,只是……父亲也知女儿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我与景王殿下连面都未见过,更遑论有何感情,即便他是个正常人,女儿也是不会嫁的!” 平南王不由叹了口气。 “你心心念念的为了那个小子求着我远道而来,我看他却未必肯领你这份情!若是他当着为父的面应下同你的婚事,为父自不会食言。” “只是陛下既已动了念头,为父届时要推诿也得有个由头,如今距离上元节尚有三月有余,你既决心前来,便最好快刀斩乱麻,若是那小子不识好歹,我看你也不必再等着他了。” 薛南珠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些什么,只是想到那人的可恶,顿时又收了声,心中突而生出些委屈来,眼中亦慢慢浮起一丝泪意。 薛清越看了自家妹妹一眼,拉着她坐了下来。 “你哭什么,陛下如今还未言明,一切还都是我们的猜测,父亲一贯疼爱你,如今也是为你的婚事着急,自不会任由你嫁一个你不喜之人的。” “不过父亲的话也有理,若那人真的对你有心,又怎会忍心让你一个女子追到此处,我们回京之事如此声势浩大,他不会不知,可他至今也并未现身,妹妹……亦要有心理准备。” “这男婚女嫁之事,最是强求不得!” 薛南珠自然知道父亲不会逼她,只是如今近乡情怯,她心中亦愈发没有底了起来。 她知道父亲母亲还有哥哥都不想她再与那人纠缠,这次父亲答应她前来,也不过因为捱不住她再三请求,怕她做出什么离家出走的事,想让她死心罢了。 而若那个人……还是不愿娶她,她又该如何呢? 想着想着,薛南珠愈发委屈了起来。 若真是那样,嫁给谁对她而言,也没有分别了吧。 薛天逸看着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恨不能将某个混小子抓过来暴打一顿。 …… 此时的温泉行宫,某人忽而打了一个喷嚏。 君湛瞥了宁星河一眼,嫌弃的用手挥去身前的空气,复而继续看向跪在身前的黑衣男子。 “起来吧,你方才说君离让人在龙泽湖的画坊上动了手脚?” 长眠自地上站了起来。 “是,王爷,明日龙泽湖上的宴席是为平南王接风洗尘,宣王此举大有可能是冲着他而去的,可需要属下让人去提醒一二。” 君湛沉思了片刻。 “不必,此时他要做什么尚未可知,且他如今并没有与平南王为敌的理由,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你让人在那画坊旁部署着,若真有什么异动再出手不迟。” “是,王爷,那属下便先快马回京了。” “去吧。” 君湛看着长眠离开的背影,不由又看向一旁百无聊赖的宁星河。 “你不同长眠一同回京?” 宁星河身子纹丝不动。 “那君离又不是算计你我,我回去做什么,这行宫待着多安逸,我可舍不得。” 君湛挑了挑眉,对于他的嘴硬不予置评。 “那你准备在这里躲到什么时候。” “什么躲,本世子这是劳逸结合!怎么,你这是想背着本世子和那叶大小姐独在此处卿卿我我,嫌我碍事了?” 第101章 失算 君湛微微凝神。 忽而被他的话唤起了心中的困扰。 宁星河见这一向有些毒舌的人没与他呛声,反而一反常态的沉默了下来,原本歪斜着的身子顿时正了正,突然来了精神般往前凑了凑。 “怎么,被我说中了?我就知道你对那叶大小姐没安什么好心。” 君湛看着眼前一脸看好戏的宁星河。 没好气的道。 “你有功夫在这浪费时间,不如先收拾好自己惹的风流债。” 宁星河见他神色不愉,便知以这人的性子,定是没在叶大小姐那里讨得好。 以他这几日对那叶大小姐的观察,她虽看上去言笑晏晏,一副温良恭顺的样子,内里却是个清冷慢热的,且看那样子竟也似个不通情爱的。 这两人凑在一起,如何能好得了? 不由颇有些语重心长的道。 “啊湛啊,这女子最是要哄的,你这般冷情冷性,如何能得女子喜欢。” “你毕竟是男子,得主动这些,没事给人家小姑娘送送小礼物,说些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再不行就制造些肌肤之亲之类的,这烈女还怕缠郎呢!” 君湛闻言皱了皱眉,甜言蜜语,山盟海誓?那不就是哄骗于人吗? 他才不屑做那些宵小之事。 至于肌肤之亲,上一世她便是因为那肌肤之亲对他恨之入骨。 这人出的都是些什么歪主意。 “所以……你便是这般哄骗那平阳郡主的?” 宁星河正说的起劲,被他这一怼,顿时噎了一下。 “你别不识好人心。” “我当时为了目的,是对她用了一些手段,可你就说有没有用吧!” “哪像你,瞧你这样子对那叶大小姐动心思不是一日两日了吧,如今怎么样,人家还一心只拿你当同盟伙伴吧!” 君湛:…… 宁星河见君湛没了言语,嘴上好容易得了回好,见好就收道。 “算了,你且慢慢想,本世子先回去睡觉了……” 说完,他便心情颇好的扬长而去。 …… 日升月落。 转眼夕阳垂下。 龙泽湖的湖面上的波光粼粼,在夕阳的映衬下,仿若是被谁撒下了一把碎银。 一座偌大的双层画舫在湖中停驻,仿若一个的世界,将龙泽湖的美景尽收眼底。 画舫之中,琴瑟和鸣,君离率众臣与平南王把酒言欢,推杯换盏间,其乐融融。 原本女眷们都在画舫二楼围着平阳郡主说些南地趣事。 忽而靠近栏杆处起的争执声打断了众人的叙话。 抬眼望去,便见叶嫣和秦冉相携站在靠近栏杆的地方,对立而站的,是三四个女子。 只听叶嫣神情委屈的道。 “众位姐姐,叶府发生的那等事非嫣儿所愿,还请姐姐们嘴下留情。” 那为首的是中郎将家的何小姐,她看着叶嫣这副楚楚的模样,不由愈发恼怒不已。 方才分明是她先言语间讽刺她们武将家中女眷粗蛮,她才反唇相讥。 怎的她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你少做出这般可怜模样,你们叶府的丑事如今京中谁人不知,我要是你便偷偷躲在家中不敢出来了!” “便你还不知收敛,往日竟不知你是个脸皮如此厚的。” 叶嫣看了一眼渐渐接近的平阳郡主,眼中闪过一抹亮光。 昨日与宣王殿下欢好离开宣王府前,哥哥忽然说让她将平阳郡主一同拉下水。 还说平阳郡主最好打不平,只要她寻个平日脾气不好的闺秀挑事,便能吸引平阳郡主前来,没想果真被哥哥说中了。 若是今日哥哥能趁机救了平阳郡主,对她而言,不光是多了一大助力,先前哥哥对她存的气,也能抵消了。 叶嫣心中计较着,声音越发可怜起来。 “姐姐何必为难于我,难道姐姐非要嫣儿羞愧而死心中才痛快吗?” 秦冉不知叶嫣心中的谋算,也附和叶嫣说道。 “何姐姐,叶府的事发生的蹊跷,叶府大公子人品贵重,其中必有内情,姐姐何必如此不饶人。” 何小姐冷嗤一声。 “内情?这事可是叶大公子亲口承认!连陛下都御口亲定的,岂容你质疑!” “你如今还这般维护于叶大公子,我看这其中才有内情!” 秦冉闻言一张脸涨的通红! 这时叶嫣似十分维护般将秦冉推至身后。 “何姐姐,女子的名声何等重要,你这般辱人名节,是要连着秦姐姐一同害了不成吗!” 这时薛南珠也已经走了过来,她见到处于弱势的叶嫣和秦冉两人神色凄楚,而另外几人则趾高气昂。 不由下意识站到了叶嫣和秦冉身前。 “发生了什么事了!” 见到平阳郡主过来,叶嫣忙抢先开口道。 “郡主,小女家中兄长先前出了事,谁知今日何姐姐便抓着那错事不放,说我不该出来丢人现眼。” “秦姐姐不过是替我辩白了几句,她就出口暗讽秦姐姐与家兄有私!” “何姐姐她……实在是欺人太甚!” 何小姐听叶嫣恶人先告状,不由气极。 “无耻!方才明明是你先讥讽于我们的!” 叶嫣即刻拉了拉薛南珠的衣袖,哭诉道。 “郡主,我没有,我只是说武将家中的女子都如郡主这般,身上自带一股子英气,我心中钦羡,是何姐姐误会了!” 何小姐愈发激动了起来。 “你说谎!你方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她正准备上前继续分辩,却不知忽而被谁绊了一下,直接朝几人的方向扑了去。 “郡主小心!” 薛南珠此时方将事情听了个大概,正准备从中调和,便感觉自己被叶嫣拉着后退几步。 而叶嫣身后的栏杆被几人的力量一靠,竟然断裂开来,叶嫣和秦冉瞬时失重往下坠。 薛南珠也被带着失足坠下。 无数贵女的惊呼声响起,惊动了一楼正在宴饮的人。 然后便见几道身影从上方跌落。 叶知凡眼前一亮,正欲上前,便见那一身红衣的女子反应极快的双脚在一处船梁上一点,借力稳住身体,飞跃至他所在的一层船身处,停在众人身前。 随后,叶嫣和秦冉落水的声音便随着呼救声一同响起。 第102章 关心 龙泽湖的消息传到温泉山庄时,已是第二天。 叶嫣和秦冉落水后,船上的近十位婢女乐姬,竟无一人识水性。 宣王只得大义凛然的亲自入水救人。 当时见到落水的是那京都第一美人叶嫣,画舫上也有其他公子起了心思,只是待反应过来,宣王已经抢先一步了。 而肖家协助筹办这次的宴请,却因着身份低微没能上画舫,只在画舫一旁的小船上听候差遣。 肖冠清当时刚好也在船上,两人落水的方位恰好在他们的船旁边,他便立即下了水,救了国子监丞家的秦小姐。 叶阮与宁星河此时都在元宸殿内。 宁星河听完君湛说完信上的内容,不由嗤笑了一声。 “我当君离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呢,原来竟是想让珠……平阳郡主落水,他好来个英雄救美得到平南王助力。” “果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他未免也太小瞧平南王教出的女儿了” “这平南王府的儿女都是自小习武的,抛开那薛世子和那两位小将军,那平阳郡主亦是武艺了得,一手九节鞭使得出神入化,他这点微末伎俩也敢拿出来显摆。” 君湛的手细细摩挲着手中的信件,看着方才听他说有人设计平阳郡主落水还挺直了背脊,这会听到人没事便立即换了一副嘴脸的宁星河,也懒得戳穿他。 反而叶阮则颇有些好奇的看着宁星河。 “世子怎会对平南王府的事情如此了解?莫非是与王府有什么渊源?” 若是有,那对她们而言倒是件好事。 这一世没有了她假传圣旨,来日这皇权之争必没有那么简单便落定,届时崔氏手中的兵权便是最大的隐患。 若平南王能站在君湛这边,也能牵制崔氏一二。 宁星河闻言不由瞥了瞥君湛,心道这人不会是将自己卖了吧。 君湛却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仿佛没看到他。 宁星河暗骂一声,仔细瞧着叶阮一脸真诚发问的样子,倒不像是知道什么内情的样子,才用那一贯玩世不恭之态,状若轻松挑了挑眉道。 “本世子自小行走四方,知道的自然多些,若叶大小姐有兴趣,可以找我探讨探讨,本世子知道的东西可多了去了。” 叶阮知道他这是不想说实话,当作没听见他的调笑之言,只将此事先放下将转向君湛道。 “王爷,依小女看,平阳郡主落水之事会不会不是君离所为” “据小女所知,嘉贵妃为了拉拢天下文臣学士,为宣王定下的正妃是许太傅家的许子衿,而以平阳郡主的身份,是断不可能为侧室的。” “若他当着众目睽睽之下与郡主有了肌肤之亲,那么他必然要许出正妃之位,这般顾此失彼的事,他如何会做。” “会不会……他一开始设计这出,为的就是叶嫣。” 君湛将手上的信笺慢条斯理的折起来放到一旁。 “你想的不错,平阳郡主的事不会是他安排的,昨日宴会是他负责筹办,若是他设计了薛南珠,不仅会顾此失彼,还会惹父皇猜忌。” “父皇这些年虽有意培养他,可父皇在位数年,深谙帝王之术,京中明处有金吾卫制衡骁骑营,暗处有龙影卫” “天下兵权崔氏手中虽占三成之多,其余的三成却是需要父皇的亲令才可调动的,平南王亦是父皇的心腹之人,父皇如何会准许他与平南王联姻?让大权旁落。” “他们即便野心再大,也只得暗中拉拢,不敢将这事摆到明面上来。” 听到君湛的肯定,叶阮不由默了默。 没想到君离这般忘恩负义之人,竟会为了给叶嫣一个身份,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想来是嘉贵妃对叶嫣有了放弃之心,她们才会出此下策。 这两人兜兜转转,竟还是绑在了一起,这难道就是天意难违吗? 叶阮心中微微叹息一声继续道。 “只是没想到他们还拉上了一个秦冉,肖冠清向来不务正业,不管肖家的事务,怎会偏那日就去了龙泽湖,还恰好在那里救了人,想来这也是他们提前安排好的,那秦家小姐……也算被他们毁了名节了。” 肖冠清是什么样的人,她心中清楚,如何能是良人。 那秦冉虽爱慕叶知凡,平日也与叶嫣交好,却是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的,如今被叶嫣算计至此,也是让人唏嘘。 她不由想到……若不是她算计了肖冠清,让肖家对叶家生了龃龉,或许叶嫣也不会拉她下水用以安抚肖家。 秦冉落得这个境地,何尝没有她的缘故呢。 君湛看了看叶阮颇为复杂的神色,便知她心中所想,不由开口道。 “这世上之事皆有因果,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代价,那秦冉虽有几分无辜,却也是她错信于人所致,怨不得旁人。” “以叶嫣的心性,她与她为伍,不是这次,也难保将来不会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叶阮闻言心中不由一紧。 是啊,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就如上一世的她一样。 她如今又有何资格替旁人感怀,执着于这些对错纠葛呢? 她松了口气,抬眸看向君湛。 便见那人脸上淡漠如故,眉眼间却噙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暖意,知道他这是有心开解于她,不由有些感激的朝她勾了勾唇。 “谢王爷提点,小女知晓了。” 君湛看着眼前之人忽而朝自己展露出的发自内心的笑颜,不由一时晃了眼,目光久久停留在她身上。 宁星河见这俩人“眉目传情”,不由干咳了一声。 “咳!若如你们所言,这事不是君离所为,那能是谁做的?” 君湛不由惊觉,随即若无其事的抽回视线,正了正色道。 “这次虽然因为薛南珠机敏逃过一劫,那幕后之人没有行动。” “不过这人既然是叶嫣有意引过去的,她必定是知晓内情的,从她那里下手也能顺藤摸瓜。” 君湛说着唤出了长宁。 “你即刻回京去盯着叶嫣和叶府,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长宁应了声是,君湛又将目光转向宁星河。 “你也别赖在这里了,肖氏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应该也马上就要行动了,你也该回去办点正事了。” 宁星河闻言挑了挑眉,颇为不满走到长宁身边,抬臂斜斜搭在他的肩上,仿若没有骨头一般懒洋洋的道。 “好了,知道我在这讨人嫌,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和长宁一起走,不碍您景王殿下的眼了!” 长宁默默的伸手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客气”的放了下去。 一副我和你不熟的样子,转身离去。 宁星河:……你个死面瘫! 第103章 王爷开窍了,而她只想回家 宁星河追着长宁离开后,叶阮也准备告辞离开,君湛却突然出声唤住了她。 叶阮不由顿住了脚步。 “王爷还有何事吩咐?” 君湛指了指窗前摆放的棋盘,示意叶阮推他过去。 “留下陪本王下下棋。” 棋?叶阮微微一愣,随即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王爷,小女自小离京,并未在闺中学习琴棋书画,因此……并不擅此道。” 这棋艺师傅也曾丢了几本书给她,让她自己学过一段时间。 不过待师傅验收的时候直说她棋臭,再也不愿同她下,左右那时她自己也不感兴趣,便就放下了,如今更是生疏多年。 君湛看着她有些局促的样子若有似无的勾了勾唇。 这点,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脸上依旧无甚表情的道。 “无妨,知晓规则即可,其他的,本王可以教你!” 叶阮闻言脸上的笑容却僵硬了起来。 她是知道君湛爱棋如命的,不论这一世还是上一世,总能见到他独自下棋的身影。 如今好容易他对她还算和颜悦色了,她可不想自找麻烦。 他这人本就挑剔得狠,哪怕只是想到他教自己下棋的场景,她心底就发毛。 “王爷,小女笨拙,恐不受教,王爷若是觉得这温泉山庄枯燥无味,不如让江嬷嬷另寻一个懂棋之人?” 君湛却不由她推脱,只故作不悦的凝眉沉声道。 “你是不会,还是不愿?” 叶阮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冷意,不由心头一颤。 罢了。 这陪他下棋惹他不悦还只是可能,现在拒绝,他那不高兴却是显而易见的。 不由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道。 “王爷多虑了,既王爷有兴致,小女自当奉陪。” 叶阮说着便乖顺的走到他身后将他推到窗前的棋盘边,自己则在他的对面坐下。 很快,两人便手执棋子,交错着落下。 君湛本有意试试她的深浅。 只是不过很快他便意识到她口中的“不善此道”竟还是美化了几分的。 半个时辰后,他忍无可忍的抓住了叶阮再次准备悔棋的手腕。 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 “叶大小姐难道不知道落子无悔几个字吗?” 叶阮对上他有些微微恼怒的眸子,听着那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声音,心中不由哀嚎一声。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 脸上立刻露出一丝“纯良“的笑意,有些可怜的道。 “王爷,您这半个辰都胜了小女三盘棋了,眼下这局才开始不久小女就要落败,您也得给小女留些脸面!便容小女最后一次?” 君湛却依旧没有放手。 “下棋如谋势,每一步都需深思熟虑,与脸面何关?你既坐在了这棋局之上,便要谋定而后动,岂可再三反复不定!” 叶阮心虚的点了点头,动了动被他捏的有些痛的手腕。 “王爷,小女保证没有一次了。” 君湛见她神色有异,这才意识到自己用力了些,忙松开了抓住她手腕的手。 只是脸色愈发难看了些。 宁星河那厮出的主意虽不靠谱,但有一点说却得不错。 他既存了心思,就该主动着些,让她能多了解他,不然他们的关系只会停留在这“盟友”之上。 细细想来,上一世他虽钟情于她,却从未对她表露,连送小七与她做伴都不曾光明正大。 她又是个慢热的性子,何时才能察觉他的心意对他敞开心扉? 另外……她既是局中之人,今日因着一个秦冉都能乱了心神,这般心性也是不够的。 他亦有心借着教她下棋点拨她一二。 爱人如养花,这便是他如今能想出的既能靠近她,又不显得突兀的两全之法。 可自己方才这是在做什么? 怎的反而吓到她了。 叶阮则看着君湛黑沉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 “王爷,小女饿了,不如今天便到此为止?” 君湛见她并未恼了他,微微放下了心。 “我让江嬷嬷准备些吃食送来便是” “我方才见你基础不牢,应是学棋之时便无人从旁指导,我先拿几本棋谱给你,上面有都有本王的批注,你先看着,有什么不明白的,便问本王。” “日后你替本王施完针,便留在这元宸殿两个时辰与本王学棋,午膳也一同在本王这里用!” 叶阮面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 他这是唱的哪出啊,怎的突然好为人师了? 她承认自己方才是有些故意惹他不喜,就如师傅当初嫌她棋臭一般,放弃教她下棋的念头。 可现下瞧着似乎对这人毫无用处啊! …… 叶阮心中苦闷,送饭菜进来的江嬷嬷脸上却笑开了花。 自家王爷这是开窍了? 不仅留了叶小姐下棋,还一同用膳。 这些年王爷一直是与自己对弈,除了偶尔进宫陪陛下下棋,这对面何曾坐过第二个人。 君湛看了一眼江嬷嬷,忽略她脸上那意味深长的笑容。 “叶大小姐以后都会跟本王学棋,嬷嬷待会让人准备一张小案放在本王的书桌旁,以后给她用。” “好好好!老奴今日就去替叶大小姐挑一张得用的案几过来布置一番,定合叶大小姐的心意。” 江嬷嬷愈发眉开眼笑的应是,牟足了劲替叶阮布菜。 叶阮看着身前盘中堆起的“小山”。 只觉愈发食不知味。 心中想着嬷嬷其实不必那么着急的。 她突然有些想念青玉阁了。 …… 第104章 狮子大开口 宁星河回到宁国公府的时候,又被宁国公扯着嗓子骂了一通。 问他消失几天是不是又跑到哪里鬼混去了。 宁星河只一边嬉皮笑脸的示意宁夫人安抚着自家老爹,一边左耳进右耳出的溜回了房间。 待他回到房间的时候,便听随侍梁安回报说肖家的人又找上门来了。 “世子,肖家那边的意思是愿意同意我们先前所说的,出一百文购买三十万斗粮食!” “我们可要安排人与他们立契?” 宁星河嘴角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立什么立?本世子先前就说了,一百文那只是那天的价格!” “如今时宜事易,他们想要回头,晚了!” “告诉风四娘,一百五十文一斗!他们爱要不要,不要我们便自己捐去五县,替咱们明珠商行落个义商的名头,拉拢民心。” 梁安闻言嘴角抽了抽。 一百五十文。 世子这可是狮子大开口啊。 宁星河瞥了一眼梁安。 “怎的,你替那肖家心痛?不如这银子你替他们掏?” “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去!” 宁星河看着急急而去的梁安,不由翻了个白眼,踱步走到屋内的书桌上坐下。 他呆坐了一会不知想到些什么,伸手从那桌上拿过一个红木的小盒子,自那里面拿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那匕首上镶嵌着一颗红色的宝石,一眼看上去便价值不菲。 那耀眼的红,正如他第一次见到这匕首的主人一般,她那一身大红色的骑装英气中带着一抹娇俏。 宁星河细细抚摸着那枚匕首,脸上那一贯潇洒姿态散去,只轻叹了一声道。 “你……为何还要寻来呢?” …… 肖家这时不知宁星河正磨刀霍霍准备宰他们一顿,还处于一派喜气之中。 肖府正堂,肖衡满脸笑意的看着坐于一侧的叶嫣。 “嫣儿,没想到这事竟真的让你办成了!只是你真能说服那秦家将人嫁过来?” 一旁的肖冠清亦是面露期待,那日那秦家小姐他看清了,生的很是不错,且身上那一股子大家闺秀的书卷矜持之气,与他平日接触的那些烟花柳巷的女子十分不同,那疏离的模样,反而勾得他心痒得很。 叶嫣只挑眉掩唇而笑,神态间隐隐带了一丝媚色。 若说上次被肖衡刁难下跪的事,她心中没有芥蒂是不可能的,不过是如今还要借肖家的势,且以后她进了宣王府,多得是使银子的地方。 只要今后他们一心扶持她与君离哥哥,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她便暂时不与他们计较了。 “舅舅放心,嫣儿既承诺了,便一定会替舅舅办到。” 肖衡面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原以为这叶家是不成了,没想到这叶嫣不仅替冠清寻了一门好亲事,还一跃成了宣王的准侧妃。 那日龙泽湖上,宣王可是亲口应承的。 说既坏了人家姑娘家的清誉,自该对人家负责,当时在场的官员不少,还纷纷快赞宣王殿下仁德,众目睽睽之下,这话既已出口,断没有再反悔的余地。 “是是是,嫣儿说的对,只是秦府可有说两家何时能约着见一见?” 叶嫣看着肖衡对自己那态度的转变亦是十分自得。 “我待会便去秦府探探秦家的口风,若有了结果,自会前来通知舅母上门提亲。” “只是这捐粮之事舅舅还需快些筹办起来,宣王殿下说让我这次亲自随送粮的队伍前去,他好为我在京中造势,将名声挽回一二。” 自太后寿宴和叶府的丑闻发生后,她在京中的声名是愈发差了,除了秦冉这个蠢的,原本许多与她交好的闺秀都默契的远离了她,就拿那日在龙泽湖的事来说。 若是以往,又怎有人那般与她争执,却没有几个人愿意出言相助。 虽然原本想要的正妃之位眼下是无望了,可她有宣王殿下的宠爱,将来未必没有和许子衿一较高下的资格。 肖衡自然没有多话。 “好,粮食的事我已经让人去办了,虽然这价格高了些,可舅舅必会遵守承诺!你只管回去准备着,等舅舅的好消息便是!” “那嫣儿便先谢过舅舅了。” 叶嫣见这次前来的目的达到,便带着红袖离开了肖府。 红袖扶着叶嫣上了马车问道。 “小姐,我们现在是先回叶府,还是直接去秦府?” 叶嫣想了想道。 “先去宣王府,如今哥哥在府中不能常出来,你去找哥哥取封信来,我们再去秦府。” “是,小姐。” 红袖应了声,便掀开帘子吩咐车夫去了。 马车行驶到宣王府侧门停留了片刻,便再次转道驶向秦府。 叶嫣将哥哥的信藏于袖中,想着如今他只能隐姓埋名于宣王府中,不由心中暗恨。 当初哥哥参加春闱的那一日,也是她向太后献药那一日。 她们都奔向光明的前程。 原本哥哥中举后娶一个高门之女并不难,她又能得了太后喜爱慢慢说服太后,让她劝说着陛下让嘉贵妃得偿所愿坐上皇后之位。 那正妃之位于她而言并非不可能。 她隐隐约约觉得,那样才是她原本该有的人生。 可偏偏事情亦是从那日起渐渐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 而这推动一切的,都是叶阮! 若不是她,她何必这么早便失身于君离哥哥,以色侍人,母亲说了,纵然君离哥哥此时对她尚在热头上来不及细想,但往后无论如何会让他在心中轻视她几分的。 无媒苟合,终究是落了下乘。 叶嫣的指甲在马车的侧边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待上元夜陛下将她正式的赐婚于宣王,叶阮纵然是原配所出的嫡女,见到她也要下跪的,她会继续将她踩入泥里。 叶嫣心中计较着时,马车已经停在了秦府,她敛去言眼中的狠色,随秦府下人进了秦冉的院子。 秦冉的婢女看到叶嫣,一边将人往屋里迎,一边急切的说道。 “叶三小姐,我家小姐回来已经不吃不喝两日了,您快劝劝我家小姐吧。” 叶嫣闻言似是十分忧心般接道。 “怎会如此,秦姐姐在何处?” “三小姐随我来!” 那婢女带着叶嫣穿过正堂,进到了秦冉的闺房。 此时的秦冉正一身素白色里衣坐在床上,抱着膝盖发呆。 “秦姐姐!”叶嫣出声唤道。 秦冉听到声音抬起一张惨白的脸,那嘴上亦是一点血色也无,只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望着来人。 原本已经哭干的眼泪,顿时又涌了出来。 “嫣儿,你来了!” 第105章 哄骗 叶嫣忙走过去在床沿坐下,从一旁拉过一件衣服替秦冉披上。 “秦姐姐,如今这样的天气,你怎可只着里衣,会着凉的。” 秦冉任由叶嫣将衣服替自己披上,自嘲的勾了勾唇。 “如今我这副身子,还有什么好顾惜的,左右不过是一具等死的躯壳罢了。” 叶嫣闻言似心疼的拉过秦冉的手,感同身受的道。 “秦姐姐说的什么话,我知姐姐因为失了名节心中悲痛,可嫣儿又何尝不是同姐姐一样的处境呢?可即便如此,姐姐也万不能蒙生死志啊!” 秦冉无力的笑了笑。 “怎会一样,救下妹妹的可是宣王,且宣王殿下已经说了会对妹妹负责,可是那肖冠清……虽然他是你的表哥,我也并非嫌弃他是商贾出生,可妹妹也是知道的,他那名声……” 叶嫣听她如此说,只继续作悲痛的样子。 “宣王又如何,姐姐与嫣儿素来交好,难道还不知道嫣儿的心性吗?嫣儿岂是那般爱慕虚荣之人。” “嫣儿原也只想寻一良人终老,可是这侧室说到底不也是个妾吗?将来若有子嗣亦是庶子,说不得还会被正妃日日立规矩磋磨,若非发生这样的意外迫不得已,嫣儿又怎会愿意与人为妾!” 叶嫣说着按了按眼角,眼泪亦是流了下来。 今日既是来劝说于秦冉,自然得让她觉得她们都是一样的受害者。 秦冉见她如此,果真也有些动容。 是啊!嫣儿是京都第一美人,京都爱慕她的高门公子比比皆是,她只需择一个有意之人,必能为人正室,掌一府主位,被捧在手心安稳一生的。 她向来没有什么野心,如今也是同她一样身不由己罢了。 “嫣儿妹妹,你别伤心,宣王殿下是个好的,纵然只是侧室,以嫣儿妹妹的才貌,他定会好好待你的,且宣王殿下如今之势,妹妹将来若入了宫掌一宫主位,又岂是一般的侧室可比。” 叶嫣握住秦冉的手又紧了紧。 “多谢姐姐开解,嫣儿如今也是自己想通了才来见姐姐,姐姐既知道这般劝我,为何到自己身上便想不通了呢,” “我知姐姐介意外面所传的表哥名声,可叶府那日的事,我大哥与表哥都是被陷害,我表哥那人虽然确实有花名在外,可到底没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我来见姐姐之前还去了一趟外祖家,如今肖家上下对姐姐极为看重,若姐姐愿意下嫁,他们必会如获至宝,将姐姐捧在手心,断不会让姐姐吃一点苦的。” “表哥也跟我保证过了,他会改的,凭姐姐这满腹的学识,未必就不能走出一番新的路来。” “我知如此是委屈了姐姐,可我们遭逢此难,如今也只能认命!若是姐姐想不开,便是哥哥知道了,也是会伤心的。” 秦冉听叶嫣说到叶知凡,眼神不由动了动。 “嫣儿……叶大公子他,也知道此事了?” 叶嫣看着她面上的变化,忙从袖中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信笺。 “是,哥哥自从出了那事后便出了叶府不知去向,可他听说了此事后,却特意让人将此信送到我手上,还请姐姐过目。” 秦冉愣了愣颤抖着手接了过去。 待她仔细的看完,眼泪不由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她反复的将那信件又看了一遍,似舍不得错过每一个字。 “嫣儿……叶大公子说,她心中有我?” 叶嫣自然知道那信上写了什么。 “自然,姐姐这些年对大哥的心意,大哥又不是铁石心肠的,怎会不知” “姐姐先前送的那块松烟墨,哥哥纵然如今离开叶家不知去了何处,却将那墨带走了,这其中的情谊,我做妹妹的也是能看得出来的。” “想来哥哥也是担心秦姐姐有轻生的念头,才让我将此信带给你,让你好好活下去。” “他还让我去替你说服表哥,让他答应待你嫁过去后,只要你不愿意便不能碰你” “若哥哥此次离开能另谋一条出路,来日荣归故里,秦姐姐的心意亦没有变,那时……嫣儿必定求表哥与你和离,再劝哥哥与你再续前缘,哥哥是长情之人,到时候,自会答应的。” 秦冉闻言面上隐隐露出激动之色。 “嫣儿,既然叶公子心中有我,何必让我再嫁去肖府,不如你替我带话给你哥哥,我不在乎他如今身败名裂,只要他愿意娶我,我亦愿意抛下一切跟他走!” 叶嫣闻言面露难色。 “秦姐姐,我知道你心中所想,莫说我现下也不知哥哥去了何处,便是知道,我哥哥那般骄傲的人,怎会愿意你跟着她受苦?” “且眼下姐姐与表哥有了肌肤之亲的事人尽皆知,哥哥向来纯孝,如何能不顾及母亲及外祖家的颜面带你走?” “嫣儿必会听从哥哥所言,说服表哥不强迫于你,秦姐姐便只当换了个地方住,以待来日,如何?” 秦冉此时心中虽仍对嫁给肖冠清有所抗拒,但终究是断了那绝食寻死的念头了。 “嫣儿,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我现在脑中很乱,你容我再想想吧!” 叶嫣见她的态度软了下去,便知她是动了心。 “好,这人生大事自然要想得清楚些,只望姐姐莫要想窄了便是!” “姐姐便是不顾惜自己,也得想着秦大人与秦夫人的一片爱女之心。” 秦冉沉默的点了点头,只继续看着手中的信笺发呆。 叶嫣见她如此也站起身来。 “那秦姐姐切莫再苛待自己,嫣儿便先告辞了!若是秦姐姐想通了,便让人来寻嫣儿!” …… 第106章 宁世子气死人不偿命 秦家那边很快便松了口。 只是宁星河的话传到肖家时,原本兴高采烈开始准备筹备儿子婚事的肖衡只气得两眼冒青光。 “这么久了,有没有打听清楚这幕后之人是谁?” 肖广这次倒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是明珠商行!原本这些年我们手下的管事也陆陆续续传过消息上来,说在他们手下吃了些不大不小的亏,只那时他们还不成气候,宣王府那边要每年银子又要的急,我便没腾出手去对付他们” “只是这一年来,那明珠商行却如有神助般,从我们手下抢走了不少路子,尤其是南方那边的部署更是被侵吞了大半!而且这明珠商行平日的话事人竟是一个女子,人称风四娘,真正的幕后东家却无人知晓。” 肖衡在房间内来回踱着步,片刻后朝肖广道。 “既找到了人便好办些了,你去替我约那风四娘明日在醉仙楼一见,我亲自去与她谈!” …… 肖广即刻按肖衡说的去办了,只是传回的消息那地址却改在了一个名为弄月小筑的地方。 肖衡第二日带着肖广按照指引找到那弄月小筑的时候有些瞠目结舌。 原本这称为小筑的,一般都是布局精致小巧,且带着一丝雅致的住宅。 可这弄月小筑空有一个风雅的名字,那大门却仿若金玉砌成,直晃得肖衡眼花。 便是他们肖府,也不敢在这京都这般张扬,心中不由暗衬着这背后之人要不是蠢,便是颇有些来头。 穿过长长的游廊,弄月小筑的下人将二人迎到了一处厅堂。 二人在一处屏风下坐下后,便见那屏风后隐隐绰绰出现了两个身影。 接着一道娇媚的女声便传了过来。 “难得肖家主和肖二爷一同前来,我这弄月小筑可真是蓬荜生辉呢~” 肖衡嘴角不由抽了抽,这府邸张扬成这样,就恨不得把“巨富”两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还蓬荜…… 他瞥了一眼风四娘旁那个未开口的身影,正了正色也客气的道。 “阁下就是明珠商行的风四娘吧,风娘子一介女流,能撑起这么大的商行,实在让肖某敬佩!” 屏风后那道身影掩嘴传出一阵娇笑。 “小女子也是替东家办事,实在当不起肖家主如此厚誉呢” “今日肖家主前来可是为了那批粮食的事?” 肖衡见她开门见山,也不与她绕弯子。 “正是,风娘子先前开出的价格实在过于骇人,不知其中可还有转圜的空间?” “肖家主今日亲自前来,若是以往,我自然得卖您个人情,只是这笔买卖是东家亲自过问的,便是我,也没有权力插手,还请肖家主莫要为难于我呢。” 肖衡听这风四娘依旧温声细语,只是那言语间却是没有留商量的余地,不由耐着性子道。 “风娘子,我肖家要这批粮食亦是为了赈灾行善,也同意给出一百文的天价,风娘子可否从中周旋一二,就当为这五县百姓尽一份心力了。” 宁星河听肖衡这话不由翻了个白眼,抬手制止风四娘继续接话开口道。 “好一个赈灾行善,肖家主这番大义真是让人惭愧不已!不过我怎么听说肖家这次筹粮并非为了什么赈济灾民,而是为了私利呢?” “如今距您在陛下面前许下的承诺应不足三日了吧,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拿得出这么多存粮的,只有有我们!肖家主与其在这里多费唇舌,还不如痛快些将银子掏了!” 肖衡被戳破心思不由脸色沉了沉,听到这突然响起的男声,不由心中猜测这人极有可能就是那位神秘的幕后东家,且这人对他与西林帝之间的约定如此清楚,果然是朝中有人的。 只是这谈买卖,气势上不能输,他不由继续沉声道。 “阁下未免太过急功近利,这一百文的价格,应也高出明珠商行当初购粮的数倍了!这做生意,还是细水长流方有来日!” 宁星河勾了勾唇。 “那肖家主便继续细水长流吧,我们便不奉陪了!四娘,让人送客!” 肖衡愣了愣,没想到这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才说了一句就翻脸。 这世上哪有这般谈生意的。 不由站起来急道。 “阁下可要思虑清楚!你们明珠商行手中屯了这么多粮食,纵然不愁出处,可这价格远不可能高到一百文之多,而且除了我肖家,还有谁能一次吃下这么一大批货!阁下要是想趁火打劫,今日大家一拍两散,对于你们来说也是损失!” 宁星河却只是轻笑一声,继续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 “肖家主说的的确不错……不过肖家主可能不知道,小爷我做事除了利益,还得看心情!不巧今日我心情不好,偏不想挣你肖家这点银子了!您还是请回吧!” 肖衡闻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这人……简直是不讲武德! 只是如今的形势,这粮,他是非买不可的,除去先前给宣王府送去的三十万两,被劫走的粮食十万两,先前八十文买下粮食十六万两,如今肖府可以动用的现银已不足六十万两。 若如他所说,这剩下三十万斗粮,还需四十五万两,简直是掏空了家底。 他面色变了又变,心知这人是拿准了他们肖家的软肋有意为难,偏他如今受制于人,还真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 肖衡咬了咬牙。 \"好!一百五十文就一百五十文!四十五万两银票明日会一分不少的送过来,阁下即刻准备契书吧!\" 宁星河却没有动作,只是那眼中陡然发出的恶意光芒,让一旁的风四娘为肖家这位家主默哀了一瞬。 “四十五万两?谁说的四十五万两!我这粮仓里有整整六十万斗粮食,最近小爷愈发懒了不想再为这粮食再找买家,所以这粮食……只整取,不零卖!” “便劳烦肖家主一同买走吧!” “什么!”肖衡如遭雷击 “你休要欺人太甚!” 宁星河依旧不动如山,那双桃花眼如同狐狸一样,饶有兴致的隔着屏风看着气急败坏的肖衡。 “肖家主别动怒啊,您放心,我这人一向不爱强迫人,断不会强买强卖的,肖家主不愿意尽可离开!” “我知你肖家背后有人,只是我奉劝肖家主一句,千万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我也是“好心”才将这粮食替你肖家留到今日,若今日这买卖若不成,我转身就将这些粮食处理了……到时,肖家主不要后悔哦!” …… 弟107章 半夏的星星眼 肖衡最终还是妥协了,只是走出弄月小筑的时候,整个人阴沉得不行,看着弄月小筑那金雕玉砌的大门,仿佛都是用自己的银子筑成的,眼神愈发冰冷的可以杀人。 肖广不由急道。 “大哥,这可是整整九十万两银子!我们府中如今哪里有这么多现银?” 肖衡没好气的道。 “还能怎么办,以往都是年关再让各地管事清算上交的盈余,如今只能让就近一些管事先挪一些现银子上来,还不够的便先典当一些产业,待年关银子收上来再赎回!” 肖广心中直打鼓,可也知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二人只得怒气冲冲的上了马车,恨自己今日为什么要送上门来任人宰割。 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门内的风四娘不由掩嘴笑道。 “世子今日实在是过分得紧!连不零卖这么缺德的由头都想得出来。” 宁星河心情颇好的道。 “这么丧心病狂的主意,可不是我出的。” “好了,你们继续盯着肖家,叫手下的人都小心些,这次和肖家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小心他们缓过气来反扑。” 风四娘应了声是后,宁星河便自弄月小筑后门离开了。 只是他方走出一段距离,便听身后传来一个清亮女声。 “宁!星!河!” 他脚步一顿,一个火红的身影便出现在他身前。 宁星河不由瞳孔一缩。 完了! 坑人的报应来了。 …… 此时的温泉行宫内,叶阮正和君湛对坐于棋盘前。 今日天气极佳,两人便将棋盘移到了花厅之中,半夏和长风也随侍在一旁。 最后一子落下,依旧毫无悬念的是以叶阮的落败告终。 不过叶阮却有几分高兴的道。 “王爷,小女这次撑过了两刻钟!” 知道耍赖那一招对他无用,这些日子她也老老实实的跟着君湛学起了棋,不想在君湛的指点下,竟也渐渐从这棋局中得出几分乐趣来。 君湛骨节分明的大手慢条斯理的将桌上的棋子一颗一颗拾回棋罐,即便只是简单的动作,亦透露着一股难言的矜贵。 “不错,这棋理已经通了几分了” 叶阮听他难得的夸赞也十分上道的接道。 “是王爷教的好,且王爷给的那几本棋谱批注得极为细致,小女要是再无有寸进,便是蠢了。” 君湛见她如今将逢迎这套使得颇为得心应手,不由有些失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继续道。 “你也不要太过自满,如今也只是刚入门而已,今日这两局,光是这开局便留了多处破绽” “待你将这开局的思路理顺,本王再教你一些简单的残局,让你学会如何快速寻到对手的弱点,从而进行牵制。” 叶阮深知这人是何等的挑剔,今日能得他一句夸赞已是十分不易了,对于他紧随而来拆台的话,倒也没有什么情绪,只应了声是便同君湛一起收那棋盘上的棋子。 这些事情,他向来不喜欢假手于人的,她也只好自己动手。 只是她自小随师傅潦草惯了,这动作间多少残留了些肆意,远不如君湛那般慢条斯理。 一时不防,那手就抓到了那人的手上。 站在一旁的长风瞳孔一缩。 心道糟了,王爷该不会恼了这叶大小姐吧,虽然王爷这背后敷药,腿上施针,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让叶大小姐看去了。 可那毕竟是为了医治,如今这可不一样。 王爷向来不喜别人触碰的。 然而他却只见自家王爷那只被叶大小姐握住的手竟一动不动,直到叶大小姐反应过来将手挪开,他才面无表情的将手收了回来,继续若无其事的收着棋子。 不对劲。 这很不对劲。 这要是往常,王爷早就反应迅速的将那手甩开,拿帕子擦个几遍了。 长风抬起头,视线随即移到叶阮身后的半夏身上,却只见那个小丫头双眼放光,一双亮晶晶的眼眸隐约竟有些激动。 长风不由一脸的问号。 她激动个什么劲? 君湛这时已经将棋子收好,斜靠回木制轮椅上,随意找了个话头道。 “宁星河来信说了,肖家已经将那批粮食运走,你估计的不错,他们手上的现银远不够支付九十万两,只得从就近的一些商铺中调动一些周转银钱,还抵押了些产业。” 叶阮见他若无其事的样子,自然也默契的将方才的尴尬掩下。 “想来王爷和世子下一步,便是要从那些被抽调了周转现银的铺子动手了,只是小女不明白,肖家毕竟只是商人,王爷在它们身上花这么多心力,可是还有别的图谋?” 君湛勾了勾唇。 “如今倒是学会举一反三了” “不是王爷教小女,这做事如下棋一般,要走一步看十步吗?” 君湛不置可否,只颇为耐心的为她解惑。 “扳倒肖家只是第一步,崔氏那边养的私兵颇具规模,这银子自然断不得,那时,她们必会将目光放到其他的生财之路上,比如……吏部和户部!” 叶阮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君湛话中的意思。 “难怪王爷要将沈灼沈大人安插在吏部,原来是早就想到这一天了。” 君湛点了点头,看着叶阮身上那似曾相识的斗篷。 “这衣服不是烫坏了吗?” 叶阮一下没从君湛这突然转变了的话锋中回过神来。 倒是半夏兴冲冲的回道。 “王爷,是奴婢替小姐修补好的,是不是完全看不出痕迹来。” 这些天小姐多半时间都在元宸殿呆着,大多时间景王殿下都是不让人随侍的,她便问小姐将那些话本拿过来看,自然也看到江嬷嬷“特意”准备的那本。 导致如今她看着自家小姐和王爷,满眼都是小星星。 不由想着,景王殿下虽然看着生冷,但待自家小姐却温和得紧。 若是……他们能生了情意。 待回了京,还有谁能欺负了小姐去? 第108章 半夏与江嬷嬷相视而笑 时间在温泉山庄的静谧与祥和中流逝。 转眼,京都已然进入了深冬。 琼华殿内,叶阮坐在黄铜镜前由着半夏替自己梳着头。 半夏看着那小姐的面容不由微微愣神。 一个月过去,小姐原本有些黑黄的皮肤已然褪去,因着每日浸泡在药浴中,那在外多年有些粗糙的肌肤也变得光滑细腻起来。 一眼看去,竟已不输三小姐。 尤其是那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眸,便是女子见了,也要心动三分。 “发的什么呆。”叶阮见半夏停下来微微张着一张嘴,不由有些好笑的提醒。 半夏咧嘴一笑。 “小姐真好看!奴婢如今还时常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 “三小姐一向以京都第一美人自居,奴婢真想快些让三小姐和往日那些嘲笑小姐无颜的人瞧瞧小姐如今的样子!” 叶阮看着半夏那促狭的模样不由轻笑。 “好了,今日本就起得晚些,你再不快些替我梳好妆过去元宸殿,景王殿下怕是要怪罪了!” “知道了小姐!” 半夏爽快的回道,心中却想着,王爷才舍不得责怪小姐呢。 这一个月来,小姐和王爷相处得极为融洽,小姐也似乎爱上了下棋,时常过了两个时辰,还在元宸殿待着请教景王殿下。 而景王殿下虽依旧不苟言笑,对小姐却是有问必答的。 半夏这边还没替叶阮收拾妥当,江嬷嬷倒是先来了琼华殿,她进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头。 叶阮忙起身迎了上去。 “嬷嬷怎么来了,今日起得晚些,可是王爷等急了?” 江嬷嬷见到叶阮那一日胜过一日的容颜,满心欢喜的拉了她的手过来。 “无妨无妨,入冬了,叶大小姐倦怠些也是有的。” “这不,王爷也是见这天愈发冷了,特意让人准备了件礼物让老奴给您送过来!” “礼物?\" “是”江嬷嬷应着,即刻朝身后的小丫头道。 “翠儿,快将东西拿出来给叶大小姐瞧瞧” 江嬷嬷身旁的小侍女随即上前,将手中的盒子放置在桌子上,从那最里面拿出一件红色大氅。 那大氅的衣领、前襟、袖口处,均有一圈厚厚的白狐毛。 那白狐毛颜色极纯,一看便是由狐腋下最轻最暖的部分而成,说是千金不可得亦不过分。 叶阮微微一怔。 “嬷嬷,这衣裳……未免太贵重了些。” 江嬷嬷见她神色中的迟疑忙道。 “叶大小姐为王爷治疗这腿疾费心费力,这点子身外之物算得了什么,叶大小姐切勿推辞才是。” 叶阮听江嬷嬷如此说也不好再说什么,若再出言推拒,反倒显得矫情了,只笑道。 “那便辛苦嬷嬷跑一趟了!” 江嬷嬷慈祥的拍了拍叶阮的手。 “都是老奴份内的事,好了,这礼既送到,老奴便先走了,叶大小姐只管收拾好再去元宸殿,不急。” “是,嬷嬷!” 江嬷嬷和翠儿走后,半夏看着那桌上的大氅,十分小心的摸了摸那上面的白狐毛,只觉那狐狸毛柔软异常。 便是她一个外行,亦能看出这衣裳的珍贵。 “小姐,这衣裳真好看,不如奴婢即刻替小姐试试?” 叶阮想着既收了这礼,自然应当穿上去以表谢意才是,当下也没有拒绝。 半夏便兴冲冲的替自家小姐拾掇起来。 不过一会,两人便相携着来到了元宸殿。 元宸殿此时早已燃了暖炉了,君湛背后的伤口虽深,但有叶阮那上好的伤药,如今也已愈合了大半。 叶阮走进殿中时,他正斜倚在椅子上看着书。 待听到声响一抬眼,便见那一身红装的女子正朝他缓步走来。 那红色的大氅衬得她唇红齿白,眸若星河。 他手指微微缱绻了一下,只仿若寻常般朝她道。 “来了。” 叶阮朝君湛微微俯身行礼。 “是,让王爷久等了,王爷让江嬷嬷送来的衣裳小女很喜欢,小女先在此谢过王爷了!” 君湛对她没有推拒的态度很是满意。 “寻常之物罢了,过来吧。” 房内的温度有些高,叶阮便让半夏将那大氅先褪下,在与君湛书案并列的那张属于她的案台前坐下。 “昨日王爷亲自给小女布的残局,小女已经寻到破解之法,今日王爷是先检查小女的功课还是先施针?” 君湛见她那兴致冲冲的模样宽纵的道。 “先破棋局吧,待用过午膳再施针。” 一旁的长风闻言,即刻熟练的将棋盘摆放在两人书案之间,和半夏一同退了出去。 只是两人方退出来,半夏便忍不住扒着门缝看着室内那相对而坐,只时而轻声交谈的两个人。 那同样出众的容貌,仿若一幅画卷一般,养眼极了。 半夏不由捂嘴轻笑起来。 长风见她这般模样,不由用剑柄轻敲了敲她的头,低声道。 “做什么!主子们的隐私,岂能随意窥探!” 半夏被他吓了一跳,轻呼一声便想骂人。 只是看着长风手中的剑不由将话咽了回去。 如今虽不怕他了,也知他不是那般凶残之人,可亦不敢太过放肆,只不满的嘟囔道。 “我哪有窥探主子的隐私,王爷和小姐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是下下棋罢了。” “我只是……欣赏欣赏!” 说着她又颇为好奇的朝长风道。 “长风大人,你难道没有觉得……你家王爷和我家小姐……很般配?” “般配?”长风皱了皱眉,双手环胸。 “不觉得,而且我家王爷向来不好女色。” 跟着王爷这么多年了,他从未想过将自家王爷和任何女子扯上关系。 虽然王爷今日给叶大小姐送衣裳的事他也知道,那白狐腋下之毛确也难得,便是王爷半个多月前让人去置办,亦是直到今日才得来的。 可叶大小姐能治好王爷的腿,这点子谢礼,确实算不得什么。 半夏见他如此不由摇了摇头,一副与他聊不上的样子。 不过很快,聊得上的人便来了。 午膳时分,江嬷嬷领着下人过来时,看了看守在一旁的半夏和长风,不由抬手让身后端着膳食的下人停步。 自己则如半夏方才一般扒开一条门缝往里面瞧。 半夏见江嬷嬷如此,激动的盯着江嬷嬷,与她确认眼神后,相视而笑。 仿佛找到了组织一般。 长风:??? 第109章 经脉修复完毕,准备用续断草 午膳很快摆了上来。 冬日的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洒在餐桌上,桌上热气腾腾的美食亦是香气四溢。 叶阮已经十分习惯与君湛同桌而食,有时江嬷嬷不在时,君湛还会让她代为布菜。 不过江嬷嬷叮嘱过,王爷吃饭规矩大不喜与人交谈,叶阮便也十分乖觉的不说话。 只是偶尔抬眼看着君湛那进食的模样时,忽然觉得……有些赏心悦目。 直到用完午膳,叶阮才看着正净着手的君湛道。 “王爷,如今您腿上受损的经脉已经修复了,待会小女为您施最后一次针后,便会待在琼华殿中用续断草为您配置青玉断续膏。” “只是如臣女先前所说,届时需要先将王爷膝盖处错位的骨头重新打断,到时王爷可能要受些皮肉之苦!” “还请王爷做好心理准备。” 君湛将净手的帕子扔到铜盆之中,轻点了下头。 “无妨,到时让长宁动手便是,他自有分寸。” 与君离将他关在地牢中所施展的那些手段,这些疼痛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经历过那些非人的折磨,包括上次在悬崖下受的那些伤,他亦没觉得有多么难以忍受。 一旁的长风听王爷让长宁动手,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可是王爷的贴身随侍,天天在王爷眼皮底下晃,万一日后王爷想起这茬,他岂不是惨了? 叶阮的声音这时继续响起。 “好,臣女也会用些止痛之法,让王爷少受些罪。” “嗯!”君湛看了看叶阮,忽而想到什么,斟酌了一下道。 “帮助肖氏害你母亲的那个嬷嬷,我已经让人寻到了,如今人已经秘密送回了京都。” 叶阮闻言顿了顿,原本平静的心忽而起了波澜,声音亦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颤抖。 “王爷,那人……可有交待了?” 君湛知她平日虽极少提及,但生母的惨死,定是如同一根刺扎在心中。 那种感觉,他亦有之。 “暂时没有,我原也是想等她招供后再告之于你,只是京中回报来说,那人却有几分难缠。” “如今既快要回京都,我也不想再瞒着你,待回京后,我会亲自审问,定会将她的嘴撬开。” 叶阮闻言眼中仿若凝了化不开的冰霜。 “王爷,您审问的时候,小女也想在场!” 君湛皱了皱眉,这审问少不得要动刑,到时免不得要见血,他有些不想让她瞧见那般血腥的场面。 只是看到她眼中的坚决,他思虑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好。” …… 稍微休息了片刻后,叶阮便开始替君湛施针。 因着君湛的话,此刻她有些许的沉默,只垂着眸子静静的将手中的金针落下。 君湛亦未多言,只佯装靠在床头看着书,目光却不自觉的朝叶阮看去。 如今他的腿虽然不能站立,却已全然恢复了知觉。 与先前相比,这些日子的施针于他而言,俨然成了一种考验。 每次那纤细手指捏着金针,轻轻地刺入他腿上的穴道时,他只感觉阵阵酥麻自那落针处传了上来。 不过今日看着她那低着眸子沉默的模样,心中的悸动倒是被掩了下去。 只是想着马上就要离开这温泉山庄,心中便似缺了一角。 这些日子,他已然习惯有她在身旁。 若是离开,他又该用什么办法,才能将她继续留在身边? …… 叶阮回到琼华殿后,便给云府去了信,告知他们已经寻到人的事,让人将信送了出去。 而此时的京都,一匹马也匆匆的停在云府大门前,从马上一跃而下的,正是云戈。 云府下人立刻迎了上前来替他将马牵了下去。 云戈则撩了撩衣袍,大步进了府中。 待林氏看见离京一月的儿子终于回来时,不由怔了怔。 只见云戈原本温润如山涧泉水般的面容此刻留着些许胡渣,脸上亦是浓浓的疲惫、憔悴之色。 一看便是快马回来,连日未歇。 她忙唤了下人过来。 “快!先带二少爷下去梳洗一二。” 云戈却即刻制止了林氏。 “母亲,不急,待我先去见过父亲再梳洗不迟。” 林氏听他如此说似想到了什么,也不再坚持,只带他着他去寻云邵。 云邵此时正从早朝下来后,在院中指导云麒和叶祈宁习武。 纵然是冬日,叶祈宁和云麒身上却都出了一层薄汗。 见到云戈进来,叶祈宁首先放下手中的长枪。 只是看清云戈的模样后,也不由也惊了惊。 “表哥……你……” 云戈拍了拍叶祈宁的肩,示意他无事。 云邵这时也走上前来道。 “戈儿,可有寻到人了?” 云戈看着父亲道。 “有,阮妹妹提到的其中一个嬷嬷,的确是在肖氏江南老家的一个村落露过面。” “只是待我查到那村子的时候,忽然便断了线索。” “我这次过来,也是想请父亲再多给我一些人,将搜寻的范围在那村落附近扩大些。” 云邵思索了片刻。 “好,只是此事还需谨慎些,切勿被肖家的人察觉。” “父亲放心,我知道的。” 叶祈宁看着表哥眼下的乌青忍不住道。 “表哥,这次我随你一同去吧” “你离开的这一个月,父亲派来让我回家的人,在舅舅手上碰过几次钉子后便放弃了,如今即便我同你一起离开,他们也不会发现的。” 云戈摇了摇头。 “表弟甚少外出,这路途遥远定是吃不消,你且安心跟着父亲在云府练习枪法,查访的事,交予我便是!” 叶祁宁有些不愿。 “表哥,这是我母亲的事情,我不怕苦!” “我知表弟的心思,只是若阮妹妹知晓你出了京,心中亦是会不安的。” 叶祁宁不由有些丧气的垂下头。 有些恨自己这些年无所事事,只知贪图享乐,如今竟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云戈知他心中所想,拍了拍他的肩继续道。 “表弟不要气馁,我知你是想帮忙,只是你想想,你是男子还无妨,待阮妹妹回京,你们迟早要回叶府的,你若不能趁这些时日与父亲多学一些本事,到时如何能保护她?” “凡事不能操之过急,表哥相信假以时日,你定能成为阮妹妹的依靠的。” 叶祁宁看着云戈,沉吟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第110章 叶阮的心思 云戈洗漱一番回到房间后,林氏便让人拿了些吃食进来。 她亲自端了一碗粥放在云戈身前。 “戈儿,这是我让厨房赶着做的,你先将这粥喝了暖暖胃,瞧你这样子,人都轻减了不少,一路上都没有好好吃饭吧。” 云戈看着母亲担忧的样子宽慰道。 “母亲,无妨的,待将此事办完,儿子便由着母亲养。” 林氏闻言粹了他一口。 “混说些什么,你当自己是那猫儿狗儿吗,由着我养。” 云戈见母亲神色间的担忧褪去,便抬手开始喝着眼前的粥。 这一个月他带着人四处奔波,日夜兼程,确实没睡过一个好觉,也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 可即便如此,他却觉得心中却是无比的充实的。 林氏静静的瞧着自家这个向来处事波澜不惊的儿子对待这件事一反常态的急切。 云棠去的早,若说戈儿对这个未见过几次的姑母有多深的感情,也是没有多大的说服力的。 他如今这般,除了是因为云邵刚上任兵部尚书之位无法亲自前去查访,他想替父亲尽心一番心力外,想来与阮儿也是脱不开干系的。 林氏想着不由轻叹了一声。 “你对阮儿的这份心,母亲看在眼里,只是你既已经想清楚,又何必连送根簪子都要借我的手。” 云戈听母亲忽而提起表妹,拿着勺子的手不由顿了顿。 “母亲,阮妹妹从悬崖下死里逃生后,我确是动了求娶的心思。” “只是如今表妹的情况实不是谈儿女私情的时候,母亲放心,待将肖氏绳之以法,让阮妹妹心结稍解,我自会向她表明心意。” 林氏微微点了点头,这儿女的亲事,她纵然是做母亲的,也不好太过插手。 “好,你心中有数便可。” “阮儿先前吃了不少苦,若她真能接受你的心意嫁来云府,我与你父亲也可放心了,到时,我们云府必不会再让她受一点委屈。” 想着如今离京一月有余的叶阮,林氏又有些担忧的道。 “也不知阮儿在那温泉山庄如何了,那景王不是个好相与的,也不知是否会看在阮儿是替他医治的份上善待于她。” 云戈想起那那个周身散发着疏离气息,却似乎对表妹极为特殊的景王,握着勺子的手不由紧了紧。 他其实也很想带着表弟前去那温泉山庄一探究竟。 倒不是怕表妹被人刁难,表妹此去的真实目的在云府的那个晚上告知过他,他只是担心景王会不会对表妹另有图谋。 奈何这寻人之事久无定论,他只得将心中隐隐的不安按耐下去。 这些事,他自然不好和母亲说,只安慰道。 “先前在紫云峰的一面,儿子觉得景王殿下并非传言那般,他应该不会刻意刁难表妹,母亲大可放心。” 林氏思忖片刻,只好先将心放了下去,想着云戈刚回府中,站起身来道。 “但愿吧,好了,先不说这些了,你先吃完饭好生睡一觉” “你父亲方才已经出府去安排人人手了,这事私隐,他定会仔细筛选可靠之人,估计也得等个一两日才可重新出发,这两日你便在府中待着好生休整休整,若这身子垮了,反而误事。” 云哥朝母亲微微颔首。 “我知道了,母亲。” …… 夜幕降临,琼华殿内依旧灯火摇曳。 殿内,叶阮已经开始用续断草制药,休息的间隙,她坐靠在窗边,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侧脸上,银色的光华衬得她愈发姿色无双。 半夏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中道。 “小姐,您都在这盯了都七八个时辰了,让奴婢替替您吧。” 叶阮轻抿了一口茶,摇了摇头。 这青玉断续膏的制作过程十分复杂,需要熬制、提炼、混合等多种技艺。 且在这个过程中,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都可能导致整个药膏失效,她怎敢假手于人。 她温声朝半夏道。 “不必,这草药珍贵,只此一株,若出了岔子便不好了” 半夏听小姐如此说也不敢再劝,若坏了事,耽误了景王腿伤的医治,说不得还得牵连小姐。 “奴婢知道了。” 叶阮这时已经重新站起来边走回那药炉旁边道。 “夜深了,这里我盯着便是,你先回去歇着,有事我自会唤你。” 半夏却没有依言离开。 “小姐,奴婢不走,虽然奴婢帮不上忙,但奴婢陪小姐姐说说话让您解解乏也是好的” 叶阮笑了笑,也没再赶她,只示意她在自己身旁坐下。 半夏自然欢喜的在她身旁坐下,想了想后便兴冲冲的道。 “小姐,若是景王殿下的腿伤治好了,您又替先夫人报了仇,以后……您可还会与景王殿下见面?” 叶阮微微愣了愣。 “为何如此问?” 半夏有些心虚的道。 “自然是看小姐如今 与景王殿下相处的极好,若景王殿下伤好了,日后不也可以为小姐撑腰吗?” 叶阮眼睛依旧盯着那炉中燃烧着的火焰,虽然已经过了三更,但坐在这火炉前,倒也不觉得冷。 “应该……会吧,景王殿下他……其实是个十分值得信赖的人。” 上一世她被对他的恨意蒙蔽了双眼,又被君离和叶一再诱导,其实并没有真正去了解过君湛这个人。 可这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才发现自己错了。 上一世,他虽然对她做了不可饶恕的事,可她后来的作为,也算两相抵消了。 如今他并不知道那些恩怨纠葛,她又一直站在他这一边。 不管是提前告诉他天灾的事,遇刺后的患难与共,还是如今马上能治好他的腿疾。 只要她不犯什么错,纵然他将来得登高位,想来也不会对她做出什么不利的事,反而因为这份相助之谊保她一生无忧。 哪怕是为了弟弟和云府的将来,她也没有理由避着他。 半夏听到小姐对景王殿下的评价,眼中的小星星不由又冒了出来。 小姐既这样说,那她和王爷之间……应该还是有可能的吧。 第111章 王爷思路打开,牵上手了 连续两日闭门不出后,青玉断续膏终是制成了。 叶阮只小憩了一个时辰,便带着半夏来到了元宸殿。 君湛此时刚用完早膳,正坐在殿中与长风交代什么,见叶阮进来两人才停了下来。 叶阮进门后朝君湛简单的行了个礼,开口道。 “王爷,青玉药断续膏已经制好了,您看今日开始可以吗?” 叶阮这两日不分昼夜制药的事,江嬷嬷已经同君湛说过了,他看着她眼下的乌青微微皱了皱眉道。 “不用歇一下?” “不必,小女可以!”叶阮颇为坚决的应道,知道害母亲的帮凶被抓后,她已是归心似箭了。 君湛见她如此亦未再多话。 他应了一声好,便让长风将自己推到殿中,将长宁唤了出来。 叶阮也与江嬷嬷将一会要用的东西全部准备好后,便一左一右站在君湛身侧,原本叶阮想让君湛嘴里含一块帕子,免得一会他不小心咬伤自己,却被他一口回拒绝了。 而江嬷嬷虽然盼着这一天已久,可是想着王爷还要重新再承受那断骨之痛,心中亦十分不忍。 君湛这时却已经朝长宁道。 “动手吧!” 长宁没有丝毫迟疑,只依声走到君湛身前。 “王爷!得罪了!\" 而后,他便半跪在君湛身前,双手放在君湛膝盖两端,没有丝毫的前奏,便只听咔嚓\"一声,腿骨断裂的声音在堂中响起。 一阵剧痛自腿间传来,君湛虽一声不吭,可手还是不由自主的抓住了轮椅两侧的扶手,一冷汗也不由自主的从额间渗了出来。 倒是殿中的半夏啊的一声,猛的捂住了嘴。 江嬷嬷忙抓住了君湛扶于一侧的手,眼眶微微泛红,心疼的叫了一声王爷。 叶阮看着君湛泛白的脸,忙喂了一颗止痛的药到他嘴里。 这生生被人折断骨头的滋味,她经历过,自然知道有多痛,手下意识的搭在了君湛另一侧紧握着扶手的手上。 “王爷可还好?” 君湛感受着那手上传来的温热,眸中划过一丝讶异。 原本想说没事让长宁继续的话顿时吞了回去,转而面色微微有些不自然的开口道。 “有些疼。” 叶阮握住他的手又用力了些。 心中想着君湛除了年少受了腿伤,这些年也算养尊处优,这断骨之痛可不是他背后的伤可以比的,不由放低了声音柔声安慰道。 “王爷再忍忍,很快就会过去的。” 君湛嗯了一声,掩下心中的暗涌,朝长宁道。 “继续吧。” 长宁依旧没有丝毫迟疑,只双手一用力,便将自家王爷另一条腿给拧断了。 那咔嚓一声再次响起的时候。 君湛忽而反握住了叶阮的手。 叶阮只当他是疼极了,也没有太过在意,只往他嘴里又喂了一颗止痛的药丸。 长宁这时已经站起来,一声不吭的走回了长风身边。 长风则用一种崇拜的眼光看着依旧面无表情的长宁。 心想这兄弟,是真虎啊。 拧断王爷那腿跟玩似的。 叶阮由着君湛将手握了一会儿,见他额间的冷汗慢慢止住了,这才将手抽出来,蹲到他的身前,将那黑色的药膏敷到他腿骨处,用纱布细细缠好。 而后才站起来道。 “王爷,这药需要敷两次,每隔三日一次,待六日过后,您应该便能试着站起来了。” “期间我会送汤药过来,您配合着每日睡前服用一碗即可。” 君湛轻轻摩挲着手心残留的温度应了声好。 叶阮见他除了脸色有些发白,其他的一如往常,这才放心的走到江嬷嬷身前,将方才给君湛服用的那瓶药丸递到江嬷嬷手中。 “嬷嬷,这是止痛的药丸,若是王爷夜间疼痛难忍,您便将此药喂给他吃,不过这止痛的药吃多几次,效果便会减弱,也不能太过频繁的服用。” 江嬷嬷只红着眼睛点了点头,让人将君湛抬到床上去了。 叶阮又在元宸殿中观察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带着半夏回了琼华殿替他熬睡前要服用的汤药。 直到晚间时分,她才端着药重新回到了元宸殿,让长风将君湛扶起来半靠在床头。 “王爷,您可以自己喝药吗?” 君湛原本就没觉得那断骨之痛有那般难以忍受,又服了叶阮那两颗止痛药,那药的药效其实极好,如今过了这些时辰,对他而言,早就没有什么感觉了。 上一世君离似乎对他恨极,还曾一脸享受的亲手对他施以梳刑,将他那手臂上和背后的皮肉碎裂成丝,而他亦一声不吭的扛了过过来。 只是想着日间那抓住自己的手,他似忽然领悟到什么般,紧抿着嘴唇道。 “没什么力气。” 叶阮也不作它想,只在他床沿坐下。 “那我喂您。” 君湛眼中闪过一丝异芒,面无表情的道。 “好。” 叶阮探了探那药的温度,舀了一勺药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才喂到君湛口中。 一旁的长风见此瞳孔瞪得极大。 这这这,王爷自来有洁癖,叶大小姐这般直接用嘴将药吹凉,王爷岂不是要将药掀了? 只是王爷却没有如他所想,只默默顺着叶大小姐的手,将那药喝了下去。 他心中想着,许是王爷此时伤着腿,强忍着不发。 他十分好心的走到叶阮旁边道。 “叶大小姐,我来吧!” 叶阮看了看长风,自然无有不应的将手中的汤药递给了他。 “好,那你盯着王爷喝完药,便让他早些休息。” 长风认真的点了点头,只觉叶大小姐身旁那个小丫头看他的目光颇有些奇怪。 只是他也没多想,见叶大小姐告辞离开后,才坐到君湛身旁,用汤匙搅动着那药,想将那温度降下来。 谁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忽而伸了过来,将他手上的药碗抢过去,抬起头一饮而尽。 长风愣了愣,只觉得自家王爷将药碗递回来后,那瞧着他的眼神冷得可以将他原地封存。 他不由心中直打鼓。 王爷是不是记错了。 今日拧断他腿骨的人可不是他。 是长宁啊!!! 长宁!! 第112章 意外 君湛将叶阮端来的药喝完后正准备歇下,便见江嬷嬷走了进来。 她一脸忧心的道。 “王爷,这几日老奴便守在元宸殿吧,若晚上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君湛对于这位奶嬷嬷向来是真心看重的,不想让她一把年纪还熬在这里。 “嬷嬷还是回屋歇着吧,长风长宁一向警觉,若有需要,他们会处理。” 江嬷嬷瞥了一眼长风。 “他们粗手重脚的,老奴怕他们侍候不好。” “老奴知道王爷寝房内向来没有留婢女值夜的规矩,也不劝说王爷让我安排人进来,只是如今情况特殊,老奴实在放心不下。” 君湛一向不擅劝说宽慰于人。 只如往常一样示意长风,想让他将江嬷嬷劝回去。 长风从自家王爷那眼刀子中回过神来,正欲分说,不想这次他还没开口,江嬷嬷便打断了他。 “好了,你什么也不必说。” 对于眼前这两人的套路,她不是不清楚,从前不过是顺着王爷罢了,今日她却是打定了主意的。 “王爷,您不必费心让长风劝说,便让老奴守在这里吧,不然老奴回去也是睡不下的,还不如待在这里安心。” 君湛见她坚持,只得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好,不过嬷嬷如今上了年岁,不如就歇在偏殿吧,若真有事,那里也能听得见。” 江嬷嬷闻言想了想,知道这是王爷最后的让步,便应了声好后退了出去。 君湛见江嬷嬷离开后,便躺了下来。 只是想着今日自己的举动不由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唇。 先前宁星河那厮说起那些霄小手段时,自己还嗤之以鼻。 如今一心为来日如何留下她心烦,倒是失了分寸了。 不过他却隐隐感觉到那人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同了。 似乎……少了一些抗拒,眼中的疏离也褪去很多。 甚至对下棋来了兴趣后,偶尔赖着他指点时,还不自觉的露出几分女儿家的娇态。 这是不是代表,她其实已经对前世的事释怀了? 君湛想着那人软声安慰,悉心照料的模样,仿若干枯的心中降下甘霖。 让他不禁有些昏昏沉沉起来。 …… 叶阮因着炼药熬了两个夜,从元宸殿退出后,便早早的歇下了。 半夏安顿好小姐后,也在隔间躺下。 只是夜深时分,琼华殿的大门处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两人同样被惊醒了过来,叶阮此时还有点没回过神来,只半梦半醒的朝半夏道。 “半夏,怎么这么吵?” 睡在外间的半夏忙披上衣服下榻,朝叶阮道。 “小姐别急,我先出去看看。” 叶阮应了声好,只是渐渐清醒过来后,脑中忽而闪过一丝念头。 这个时间……莫不是君湛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这个念头一闪,她忙自床上惊坐起来,不待半夏回来回话,便自己披了衣裳走出了寝殿。 果然,她人还未走到正厅,便见江嬷嬷匆匆的走了进来,急急的道。 “叶大小姐,王爷那边出事了!” 叶阮心中一沉,忙随江嬷嬷走了出去。 一行人风风火火的走进元宸殿后,叶阮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君湛。 他那一惯淡漠的脸此刻现出了异常的红,且浑身都被汗水浸湿。 她将手放置到君湛的额间,只觉他那紧紧皱着的额间滚烫得紧。 俨然是发了高热。 叶阮忙在床沿坐下,一边将手搭在君湛手腕上替他号脉,一边开口问道。 “王爷何时开始如此的。” 长风急急回道。 “叶大小姐走后,王爷原睡的很好,只是大概两个时辰后便一直说口渴,起身喝了好几次水。” “我瞧着王爷脸色有些不对,便想去请您,王爷却说不打紧,让我不要惊扰了人。” “又过了半个时辰,王爷没了动静,我不放心的进去再看,王爷便怎么也叫不醒了。” 叶阮点了点头,替君湛把完脉后,看着他身上加盖着的厚厚被褥。 “王爷不是受寒引起的高热,先将这被子撤下去。” 那被子是江嬷嬷见君湛发热以为他是受了寒凉才替他盖上的。 此刻听到叶阮的话,她忙依言上前将那被子收走。 “叶大小姐,王爷究竟是怎么了?” 叶阮紧抿着唇。 她观君湛的脉象,这突发的高热并不是外因所致,反倒像是受伤引发的。 想到他背后和腿骨处的伤,叶阮忙道。 “嬷嬷别急,您即刻吩咐人打盆温水来,我先看看王爷背后的伤。” 江嬷嬷急急的应了声是便下去了,长风则将自家王爷扶坐起来,褪去上衣。 叶阮上前一看,果然见到君湛背后那已然愈合的伤口竟有慢慢裂开的趋势,而且周边亦有些红肿。 她皱了皱眉,纵然白日的疼痛让他用了些力,也绝不可能如此才是。 只是这受伤引发的高热本就凶险,如今她也来不及细究其中缘由,只能先想办法将他的体温降下去。 江嬷嬷很快将水打了上来。 叶阮叮嘱江嬷嬷先替他将身体擦拭干爽。 自己则从药箱中取出两瓶药膏混合在一起替他细细的涂抹上去。 做完这一切后,叶阮才朝江嬷嬷道。 “嬷嬷,王爷这高热是伤口处引发的,如今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还和他腿骨处的伤有关。” “只是王爷腿上已经用了药,如今若是贸然拆开查看,恐会影响药效,只能先治着背后的伤,看能不能将这高热退下去。” “若是不能……也只能先抛下这些顾虑了,王爷的性命要紧!” 江嬷嬷听叶阮说到保命二字,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治疗王爷的腿疾纵然重要,那药也着实珍贵,可是和王爷的命比起来,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老奴知道了!” 叶阮看着江嬷嬷眼中积蓄的泪,继续道。 “那嬷嬷先安排人在这里守着王爷,用温水替他擦拭身体勤换衣衫。” “方才我用的药只是暂时顶替着的,我回琼华殿再重新配过药来替王爷换上。” “王爷这里若有什么变动,您即刻让人来告知于我。” 江嬷嬷强忍着泪意点了点头。 “好,叶大小姐只管去,这里便交给我了!” “嗯!” 叶阮又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君湛,急急的离开了元宸殿。 …… 第113章 那个孩子,是他的。 原本受伤引发的高热虽然凶险,叶阮心中却是有把握的。 想着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这高热是君湛腿骨处引起,需要将那敷上的药刮下来,以金针之术治疗,耽误他腿疾的痊愈。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连续三天三夜,自己使出了浑身的本事,君湛却依旧未醒。 他腿上的伤她查看过了,没有问题,背后的红肿也退了下去。 可是君湛却依旧浑身滚烫,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叶阮纵然跟随师父行医近十年,也从未遇到过这么奇怪的情况。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一向寡言少语的长宁忽然将刀对准了她,冷声道。 “是不是你在王爷身上动了手脚?谁派你来的!说!” 叶阮无从还口。 虽然如今找不出君湛昏迷不醒的原因。 可终究与她是脱不开干系的。 她不由想着,若是自己再谨慎一点,想的再周全一点,不那么着急,安心等着师傅回来替他医治,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还好江嬷嬷和长风见状忙上前将长宁拉开。 可长宁终究不愿再信她,只说要快马回京去请御医过来为君湛看诊。 整个温泉行宫顿时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中。 江嬷嬷和长风虽然没有怀疑叶阮,亦没有出言责怪。 但已是束手无策的叶阮,心中涌起的自责却愈发强烈。 …… 而此时的君湛对外界的一切全然不知,他仿若掉入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境之中。 那个梦里,他看到了小时候的叶阮。 只有四五岁大小的她,生得粉雕玉砌,那小小的人儿,跟着她那个不怎么着调的师父从最基础的医理学起。 在山野间辨识百草,行走在广阔的天地间。 恣意而潇洒。 只是师傅对她虽好,她心中却依旧十分挂念着叶府,偶尔跟着师傅露天而眠的时候,时常对着那漫天的星辰悄悄的落泪。 想着能早些学有所成,回家与父亲,与弟弟团圆。 后来她逐渐长成了少女的模样,医术也小有所成。 当初那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娃也慢慢变了样,变得肤色黑黄,皮肤粗糙,脸上还隐隐有些晒斑。 只有那双眼睛,依旧璀璨如星辰。 后来…… 她如愿回到了叶府。 他亲眼看着她如何被叶嫣和肖氏算计。 如同异类一般被京中贵女、夫人嘲笑。 还遭到她心心念念的生父厌弃,弟弟疏离。 她慢慢开始变得自卑,开始自我怀疑,就如一只原本翱翔天际的鸟儿,被折断了翅膀,囚禁在深宅大院中。 唯有肖氏和叶嫣施舍的那微薄的“姐妹之情”和“母女之情”,成为她心中唯一的慰藉。 为了不辜负肖氏的一番苦心,她接受那教养嬷嬷的苛待,被她那日复一日的打压彻底磨平了棱角,那双原本璀璨的眼眸亦失去了光华。 她将自己锁在府中,彻底沦为叶嫣讨好权贵的工具。 再后来 他遇见了君离。 那日,她为了一味叶嫣所求之药,亲自上了山。 却不慎扭伤了腿,被携同几位京中公子出游的君离所救。 君离那伪装的温润和安慰,是她回京后极少能感受到的善意。 从此,他便成了她的一束光。 可是那时的他对她而言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又有与自家表姐的婚约在身。 她不敢肖想半分。 却不想她藏在心中最后的一束光,因为中秋夜宴上被他侵犯所磨灭。 他深切的感受到了她有多恨他,又有多痛不欲生,她甚至寻了死,只是被君离和叶嫣所阻拦,而后她便被君离伪装的深情所骗,被对他的恨意蒙蔽了双眼,相信了他是一个睚眦必报,残暴不仁的小人。 并按照她们的授意嫁给了他,潜伏在他身边。 最终,她假传了父皇的遗诏,扶持君离登上了皇位。 却不想等待着她的,是欺骗和背叛。 他目眦欲裂的看着她被叶嫣囚禁在冷宫。 看着她被残忍毁了那倾世的容貌,折断了那行医的双臂。 还被人按在地上用尖锐的铁片一个一个掀掉了指甲。 他只觉心痛如刀绞,仿若那疼痛十倍百倍的反噬到了自己身上。 然而就在他以为这一切便是结局的时候。 他看到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而那个孩子…… 是他的! 因为那个孩子,原本只想静静等死的她忽然萌生了活下去的动力。 她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吃着那些发臭发烂的食物。 只为寻得机会,让半夏从父皇交待地方取出那道真正的传位遗诏交给云家。 让云家与他联手将皇位夺回,保住他们的孩子。 可是……她失败了。 不仅失败了,还搭上了半夏和云府满门的性命! 那场滔天的大火中,她生下了那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和房间内摆满的云家人的人头,一同被火焰吞噬。 而她却只能无助的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想要走过去抱抱她,带着她和孩子一同走出这无尽的地狱,告诉她叶嫣骗了她,他从未放弃过她,从未放弃过他们的孩子。 却只能如一道影子般从她的身上穿过,碰触不到半分。 巨大的痛苦如潮水般涌来,将他心焚烧殆尽! 他就那样被困在了那场大火中,看着眼前那残忍的画面一幕幕重演。 直到灵魂也仿佛被抽离,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然后,就在他几乎想就那样沉沦下去的时候,一道温软的女声忽而在他的耳边响起。 那声音似夹杂着无助和彷徨。 那声音说,请他快些醒来。 他猛然的睁开眼,便见到梦中之人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眼前。 而他终于可以碰触到她,可以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温热。 他分不清这现实还是梦境,只靠着本能,将那人拉过来,束缚在怀中。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舍不得将手松开分毫。 他低下头去,用唇将她眼角的泪轻轻的吻去。 随后万分怜惜的含住了那嫣红的唇瓣。 心中想着,今后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定要许她一世安宁。 …… 第114章 本王可以对你负责 君湛的唇落到叶阮身上时,叶阮只觉整个人如遭雷击。 江嬷嬷守了君湛几日后终是心力交瘁的倒下了,是以今日只有她一个人守在君湛的寝殿之中。 再一次不死心的尝试着替君湛施过针后,她看着依旧不省人事的他,压抑了许久的不安与自责渐渐翻涌了上来。 其中还有丝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让她再也抑制不住的在他身边低低的啜泣起来,轻声祈求着他能醒过来。 可她万万想不到,那人竟真的睁开了眼睛。 只是她还来不及高兴,就被他拉上了床榻,而后他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将她紧紧抱住。 他虽腿脚不便,可是他那常年练习箭弩的手臂却十分健壮,束缚住她的时候,她竟然完全动弹不得。 然后……他便不顾她的挣扎……开始轻薄于她。 她能感觉到他此刻似是神智不清的。 但感受着他浑身那滚烫的热度灼烧着自己的肌肤。 上一世那些不堪的记忆还是如潮涌般涌入了脑海。 她发狠的咬了他的唇,趁他松开的间隙急急的喊道。 “君湛!你醒醒!” 然而君湛却对唇上的痛觉恍若未觉,手上的力气亦并未减弱分毫。 只是神色间终究带上了一丝迟疑,他翻过上身将她半压在身下,松开一只握住那纤细腰肢的手,慢慢抚上了叶阮的脸,有些低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唤了一声。 “阮儿?” 那一声阮儿仿若情人间的低语,又似含着刻骨的缠绵,让叶阮亦有片刻的怔愣,心中随即四散开一圈浅浅的涟漪。 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悬在她的上方,竟仿若一个无底洞,要将她吞没。 然而就在这时,听到响动的长风已然冲了进来。 只是待他看清眼前的场景,有一瞬的呆若木鸡,脑中闪过无数道疑问。 王爷醒了? 叶大小姐怎么到王爷床榻上去了? 王爷怎么……好像在摸叶大小姐的脸? 不过显然,第一个问题的分量很快将后面两个压了下去。 他兴奋的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王爷,您醒了?” 长风这洪亮的一嗓子,终是让君湛眼中的迟疑慢慢散去。 叶阮亦回过了神,看着他逐渐清明的神色,涨红了一张脸道。 “王爷,您放开。” 意识终于回笼的君湛,很快便明白了眼下的状况,想到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看着被自己半压在身下的叶阮,只得压抑住心中那几乎要将他溺毙的疼惜,一声不吭的松开了她。 叶阮这才万分狼狈的从他的床榻上翻身下来。 长风此刻看着自家王爷的动作,确定他是真的醒了过来,忙一脸欣喜的走过去将他扶起来半靠在床头。 君湛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叶阮,知道自己方才是吓到她了,不由清了清暗哑的嗓子低声道。 “方才,本王被梦魇所困……冒犯了。” 叶阮想着他先前的凶险,终是强行定了定神,忍住想从这元宸殿中夺门而出的冲动。 “臣女知道,今日之事……臣女会权当没发生过。” “王爷昏迷了四日,如今骤然苏醒,臣女还是先替您把把脉,看是否真的无恙为好。” 君湛只继续沉声道了声好。 叶阮暗自深呼了一口气,重新走到在那床榻前停下,终究不愿如往常一般坐在床沿,只蹲下身去将手搭在君湛伸出的手腕上。 长风方才扶自家王爷的时候,已然感觉到王爷的体温似降了许多,此时看王爷言语行动皆恢复了正常,这才想起先前进房时看到的一幕,颇为好奇的朝叶阮道。 “叶大小姐,王爷怎么突然醒了,可是您寻到了什么特殊的好办法?” 君湛感觉到搭在自己腕间的手指忽而动了动。 不由冷冷的瞥了长风一眼。 “出去!” 长风第二次被自家王爷这眼刀子扫过,只觉心中莫名,不过这也证明自家王爷是真的好了,顿时高兴的给自己找了个台阶道。 “是,王爷,那我便先去通知江嬷嬷了,江嬷嬷若是知道王爷醒了,这风寒说不得马上就能好起来。” 说完他便乐呵呵的出门去了。 长风出门后,君湛看着垂眸蹲在身前的叶阮,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他酝酿了一下才道。 “方才的事,本王虽是无意,可终究是唐突了你,若你愿意,其实……本王可以对你负责。” 叶阮只觉眉心一跳,心中的羞恼顿时又涌了上来。 她强装镇定的站起身来,快速的道。 “小女知道王爷是好心,只是王爷若顾及小女清白,还请以后不要再提及此事……还有,长风那里,也请王爷能约束一二。” “王爷的脉象如今已然稳定,小女便先告退了,您昏迷了这几日,腿上的伤也耽误了下来,明日小女再来替您换药,看能否补救回来。” 叶阮说完,便不等君湛的回应急急的转身走了。 君湛看着她那逃也似的背影,不由轻叹了一声,心中开始计较着如何能在不吓坏她的同时,先让她答应嫁给他。 而这远离京都纷扰的温泉行宫,便是最好的时机。 他如今已经不想再默默的等着她心悦于他的那一天了,上一世的闭口不言换来了那样的结局,这一世,他不想再错过,亦不放心将她交到任何人手上。 那个孩子……说不定也能重新回来。 …… 这时的叶阮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然被人盯上。 只心慌不已的快步走回了寝殿。 半夏原本也正因为担心小姐如今的处境失着眠,如今见自家小姐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的走了进来,不由愈发提心吊胆的披上衣服走上前道。 “小姐,您怎么了?可是景王殿下那里又出了何事?” 叶阮听到景王两个字,面上又是一阵羞恼。 偏那人是失了神智,自己还不能同他计较。 只得迅速将自己蒙在被子中翁声道。 “无事,你去睡吧,他已经醒了。” 半夏见这几个月来一向镇定自若的自家小姐突然这般,颇有些不适应。 只是小姐方才是说,景王殿下已经醒了吗? 那小姐岂不是没事了?先前景王殿下身旁的那个长宁可吓坏她了。 深怕景王殿下有个好歹,他身边的人真的拿小姐是问。 不过如今王爷既然醒了,她也就安心了。 心中想着,半夏也没再追问,只替叶阮掖好被角后退了出去。 第115章 不速之客 天边泛起淡淡的鱼肚白,冬日的暖阳慢慢刺破厚厚的云层。 一匹快马在阳光彻底洒下时,停在了温泉行宫前。 长宁快速的翻身下马,将江太医从马上拽了下来。 江太医被长宁带着快马奔了一夜,如今只感觉一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他踉跄了几步,挥开长宁道。 “哎哟!这王爷不就是发了热吗?你何必这么折腾老夫!快放开,让老夫先歇会儿,否则王爷有没有事不知道,老夫先被你送走了。” 他是从太医院下值的路上被长宁“劫走”的。 这人一路上一言不发,只顾快马而行,唯有劫走他时对他身旁的小药童嘱咐说是景王殿下发了高热,他将人带去温泉行宫了,让他禀告太医院院判陆大人转呈圣上。 他平日是负责照料西林帝的龙体的,算得上西林帝最信任的太医,这些年哪里受过这种罪。 长宁此时心急如焚,看江太医停下来一副走不动道的样子,只对江太医说了一句。 “得罪了” 便忽然将他背了起来,快步朝行宫内走去。 江太医:……? …… 而此时的元宸殿内,叶阮已经来到殿中给君湛换腿上的药。 两人虽然默契的对昨日的事绝口不提,但叶阮却明显拘谨了许多,上药的过程中也是一言不发。 君湛看着这一个多月好不容易让她卸下了些心防,如今她又躲回自己那壳里去了,不由有些头痛。 他想过对她坦白真相,告诉她前世自己侵犯她是被下了药,告诉她他并没有在君离登基后拥兵自重弃她们母子于不顾,而是为了救她而死,告诉她,他心悦于她。 以她那样的性子,定会满心愧疚的留在他身边,可是……他做不到,他不想让她再背负更多的愧疚,亦不想她只是为了弥补他而留在他身边。 叶阮这时已经将剩下的青玉断续膏给君湛敷上站了起来。 “王爷,药已经换好了,只是因着前几日您一直高热,臣女拆开检查过腿骨处的伤,且内服的药也耽误了,极有可能会影响王爷腿疾的痊愈。” “接下来小女会准时熬好药让人送来元宸殿,还请王爷定要准时服用,万不能再落下了!” 君湛听她话中的意思,别说先前亲自喂药的待遇,似是连这元宸殿也不准备常来了,不由想了想道。 “本王这次醒来后,只觉得背后的伤时常隐隐作痛,可能还得劳烦叶大小姐替我再看一看 。” 叶阮闻言嘴唇动了动,他背后的伤先前确实是因为发热红肿了些,不过她已经用药将那红肿消了下去,如今应该已经无事了才对。 她虽然有心想先回避他几日,不过他既然如此说,她自然不能推脱,毕竟这温泉行宫如今只有她一个大夫。 先前的凶险还让她有些心有余悸,关键的事情还是疏忽不得。 然而就在她准备开口应下的时候,便见长宁背着江太医快步走了进来。 那二人在正殿中停下后,长宁看着坐在堂中的君湛一愣,随即双手一松,江太医便从他背后滑了下来,摔到地上。 江太医随即又是哎哟一声,气道 。 “你就不能先打声招呼?” 君湛看着江太医,只觉眉心一跳。 长宁这时已经走到君湛身侧,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一如往常的自家王爷,仿佛前几天的生死不明只是他的幻觉。 “王爷,您怎么……” 长风知道长宁心中的疑惑,忙解释道。 “王爷昨晚就已经醒来了,是叶大小姐将王爷救醒的!” 虽然不知道是用的什么办法,长风自己心中默默的补充着。 至于他刻意说起叶阮,是因为想着都是王爷身边的人,长宁先前因为王爷的状况对叶大小姐产生质疑,这误会还是由他自己亲自说开的好。 长宁自然能明白长风的用意。 他旋身便来到叶阮身前,单膝跪下,将手中的刀平摊在手上递到她跟前,面无表情的道。 “先前的事是我的错,叶大小姐心中若有气,便砍我一刀!” 叶阮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退后了半步,随后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不由抿了抿唇笑道。 “不必如此,王爷先前的情况那般诡异,你怀疑我也是应当的。” “我不曾有过半分介怀,反倒要感谢你手下留情才是。” 长宁见叶阮如此,反而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依他的性格,叶大小姐要真砍自己一刀,他反而心安理得些,不由看了看自家王爷。 长宁先前对叶阮拔刀相向的事,君湛自然已经知道了。 他也惯知长宁这直来直去的性子,不由开口道。 “把你的刀收起来吧!” “我知你的衷心,只是日后未有十足的证据,不得再将刀对准自己人。” “本王向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需知遇事互相猜忌是大忌” “你自下去领二十板子吧。” 长宁闻言松了一口气,将刀收回腰间道。 “是,王爷。” 长风见长宁下去也放下心来,至于那二十个板子,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毛毛雨罢了。 江太医从地上爬起来后见到没人理会自己,不由清咳了几声走过去向君湛见了个礼后开口道。 “看王爷的状态似是已经好了,不知可还有什么需要下官的地方?\" “若王爷无恙,下官也好回京去当值,以免误了圣上的龙体安康” 君湛正想将江太医打发了,见他自己开了口,不由顺势道。 “本王已无碍,长风,让人将太医好生送回去。” 叶阮这时却眼中一动,在长风之前朝江太医走了过去。 “见过江太医,太医可还记得小女?” 江太医看着叶阮,只觉有一些面善,却实在记不起来。 只是按理来说,如此容色出众的女子,若真是见过应该很难没有印象才是。 “小姐是不是记错了,老夫应不曾见过小姐。” 叶阮闻言笑了笑提醒道。 “云府大小姐的及笄礼上,是小女告知太医附腑草之事,太医忘记了?” 第116章 又来? 江太医闻言脑中闪过一个身影,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那道身影与眼前之人联系起来。 哪怕方才听人唤她叶大小姐,他也只当是另外的叶家。 如今转念一想,这次随景王来温泉山庄治疗腿疾的,可不就是只有那吏部郎中家的叶大小姐吗! 她可是……神医苏木的弟子! 江太医想着忽而眼前一亮。 “原来是叶大小姐,叶大小姐师承神医,难怪那日能在云府识破歹人毒计。” 叶阮应道。 “不过是小女碰巧到过那药草生长之地,当不得太医夸赞!” 江太医摆了摆手。 “叶大小姐无需过于谦逊,这眼界亦是一种本事。” “对了,方府那位老夫人先前的咳疾也请老夫去看过,只是老夫却只能将其抑制,不知叶大小姐后来是用何种法根治的?” 叶阮知道江太医爱医成痴,本就是打着借此让他留下的算盘,此刻见他自己已经开始好奇,不由应声道。 “都是家师所传的一些法子罢了,若太医有兴趣,不如留下来小住几日?” “小女亦十分仰慕太医大名,正想与太医探讨一二!” 江太医闻言眼中的光亮愈甚,笑呵呵的抚着胡须道。 “好好好!如此甚好,听陆院判说太后寿宴那日极为凶险,叶大小姐一手金针之术出神入化,老夫也正想寻机会领教一二呢!” 叶阮见江太医连声答应,心中也是欢喜,继而嘴甜的继续道。 “太医谬赞了,小女学医多年,也就一手针灸之术拿得出手,可家师常言,对于这制药配药以及外伤治疗,小女还欠缺些火候,听闻太医却是极擅此道的,也请江太医不吝赐教才是!” 江太医继续捋着胡须道。 “哈哈,自当如此,自当如此!” 一旁的君湛听这两人旁若无人的互相恭维起来,不由眉间一拧,突然冷了声音道。 “江太医方才不是说担忧父皇圣体安康,急着离去吗?” 正和叶阮相谈甚欢的江太医闻言这才想起如今可不是在自己家中。 不由转过身去朝君湛请示道。 “景王殿下,陛下如今身康体健,下官寻常也只是请一请平安脉罢了,陛下看重王爷,下官此来是为了王爷,陛下自然会体谅的。” “不知王爷可否容下官在此停留个两三日?” 君湛轻瞥了江太医一眼。 “本王喜静,还是不留太医了,长风,送客!” 江太医闻言脸上的笑容不由僵硬在脸上。 他怎么忘了,这景王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且那瞥过来的一眼如刀子似的,纵然他一直随侍在西林帝身边,亦有些发怵。 一旁的叶阮见状也不由愣了愣。 她想着这江太医终究是被君湛手下的人“劫”过来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好意思这般快的就翻脸不认人才是。 谁曾想,他竟全然不按常理出牌。 心中不由丧气的想着,也罢!反正就算拖上两三日,也还是要面对他的。 不过是一次意外罢了,若自己表现得太过在意,反而有些欲盖弥彰了。 谁知就在叶阮也以为这事是不成了时,江太医忽然“哎哟”一声瘫倒在了地上,哀声道。 “哎哟,景王殿下,下官这一路随您府中那侍卫夜奔而来,这身体实在是吃不消!还是请王爷收容下官几日吧!” “不然老头子我这一身骨头,怕真是要散架了!” 只是叶阮看着这江太医这演技未免太差了些。 若非他须发都染了白,看着有一丝可怜,那一脸的“情真意切”,竟跟明晃晃的耍赖没有区别。 叶阮不由有些忍俊不禁。 君湛此时亦是一副没眼看的样子,父皇身边的人,果真还是有几分胆量的。 他又瞥了一眼江太医,余光扫到一旁叶阮掩嘴而笑的样子,脸上的冷硬终究是柔和了些。 他看了一眼还在哎哟叫唤着的江太医道。 “两日!” 江太医虽然方才顶着景王那冰冷的视线有些头皮有些发麻,此刻见他开口,却顿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不由松了口气,眉开眼笑的谢恩。 叶阮见君湛松了口,也忙上前将江太医扶了起来。 君湛:…… …… 江太医留下后,叶阮自然将君湛背后的伤托付给了他。 至于君湛腿上的药膏和每日喝的药,便只说是寻常治疗腿疾的药,并未对他说真话。 叶阮也每日与江太医在一同处研习医术,没有再去元宸殿与君湛下棋了。 只每天晚上江太医去替君湛换药时,她才随他同去,看一下君湛腿疾的恢复情况。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 江太医只觉这两日所得十分对得起自己的倚老卖老。 只是不知为何,景王殿下身边那个嬷嬷颇有几分不待见他的样子。 这说起来两人都姓江,几百年前还是一家呢,他也不知如何开罪了她。 这不,那送过来的饭食,凡是沾荤腥的都放了辣,可他第一日便说过他不吃辣了。 心中不由想着,罢了罢了,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他不与妇人一般见识。 第三日一早,便到了江太医离开的时候,叶阮亲自送了他出去。 温泉行宫的大门处,两人又探讨了一会昨日未了的方子。 江太医见日头渐盛,颇为惋惜的道。 “好了,叶大小姐回去吧,待回京我们再寻机会畅谈!” 叶阮也笑着应声道。 “好,届时小女一定亲自上门拜访。” 江太医满意的摸了摸胡须,带着些意犹未尽的踏上了马车。 叶阮方才陪着江太医在行宫门口站了许久,此时目送着江太医离开的背影便觉有些腿酸,正准备带着半夏转身时,便见两道身影打马而来。 其中一个挺拔如山间翠竹,而另外一个则手持长枪,颇有几分鲜衣怒马的模样。 待叶阮看清那两道身影,不由心中惊喜万分。 是叶祁宁和云戈! 第117章 无耻得很 叶阮的相貌变化虽有些大,但相熟之人还是一眼便可看出。 叶祁宁也没想到自己方至行宫正门处便见到了叶阮。 表哥来的路上还同他说,即便他们前来求见,景王殿下也不一定会放他们进去探望姐姐呢。 他不由激动的翻身下马。 “姐姐!” 叶阮亦快步朝叶祁宁走了过去。 “弟弟,你们怎么来了?” 叶祁宁兴奋的道。 “一月多未见,我心中记挂着姐姐,便央着表哥与我一同来了,不过……姐姐的变化可真大。” 叶阮抿唇笑了笑,也打量了跟前的弟弟一圈道。 “弟弟也是一样,健壮了许多,这身上的气度也与先前不同了,颇有几分舅舅的影子。” 叶祁宁听到叶阮的夸赞,咧了咧嘴道。 “那是自然,有舅舅亲自指点,我这些日子枪法精进了许多,和云麒表哥也能打上十几个回合了!回头我耍给姐姐看!” 叶阮看着叶祁宁明亮的眸子,似真的成长了许多,不由有些欣慰的道。 “好!姐姐也想看!” 原本停在叶祁宁身后的云戈这时也牵着马走了过来。 方才他看着和叶祁宁交谈的叶阮,竟不自觉微微的晃了神。 眼前的女子与先前相比,就仿佛蒙尘的明珠被拂去了满身的灰尘。 那白皙无瑕的肌肤透出淡淡的粉,朱唇皓齿面若桃李,那璀璨的眼眸,一颦一笑皆动人心魄。 仿佛她只要站在那里,身边的光线都格外明媚了些。 他整理好心中涌起的阵阵悸动,站定在叶祁宁身侧,温声唤道。 “阮妹妹。” 叶阮朝云戈半福了一礼。 “有劳表哥送宁儿过来了。” “无事,先前收到表妹的来信,我亦想过来探望,只是想着马上便是表弟生辰,这才拖延了几日。” 叶阮闻言怔愣了一瞬,心中算了算日子,这才想起来今日便是叶祁宁十二岁的生辰。 她在这行宫中,倒是将这时日都忘了。 不由有些愧疚的朝叶祁宁道。 “原来今日是宁儿的生辰,是姐姐不好,竟给忘了。” 提到生辰,叶祁宁眼中的神色黯了黯,不甚在意的道。 “没事的姐姐,我不介意。” 叶阮自然知道他为何如此,他的生辰,亦是母亲的忌日。 他心中总是有几分自责的。 可是母亲的死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实,母亲的仇要报,活下来的人,却要继续往前走。 她相信母亲亦是希望弟弟过得快乐的。 想着这是她回京后陪弟弟过的第一个生辰,不由开口朝二人道。 “弟弟和表哥先在这里稍候片刻,我这便去请示一下景王殿下,请他放你们进来,待给宁弟弟过完生辰再走!\" 叶祁宁也将那脑海中的愁绪抛开。 “好,我在这里等着姐姐。” 叶阮很快便带着半夏到了元宸殿。 君湛看到她进来不由开口道。 “送走江太医了?” “是,王爷。”经过了两日的时间,那日的事她也释怀了许多,如今倒是没有最初那般觉得难堪了。 君湛听那碍眼的人终于走了,也舒心了许多,正准备让她坐下,施行这两日终于捉摸出来的“求娶之计”便听叶阮继续道。 “王爷,我弟弟和表哥来了,如今正在行宫门口候着,不知可否放他们进来。” 君湛闻言自动忽略了叶祁宁有些不悦的开口道。 “表哥?哪个表哥?” “臣女只有一个舅舅,自然是云府的表哥。” 君湛皱了皱眉。 “云戈?” “正是!” 君湛脸色不由沉了下去,他倒是差点将云府那个忘了。 叶阮见他神色似有些不愉,以为他是不想被打扰,不由继续争取道。 “王爷,今日是小女弟弟的生辰,还请王爷能够准允” “王爷腿上的膏药和纱布也要明日才卸去,臣女定在明日一早送他们离开。” 君湛闻言却只觉得云府那个小子颇有几分心机。 特意寻了这么一个日子前来,让他无从开口拒绝。 当真是无耻得很。 不由闷声道。 “去吧。” 叶阮见他应下不由欢喜的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开了。 …… 因着是陪叶祁宁过的第一个生辰,叶阮决定亲自下厨。 叶祈宁不由纳罕道。 “姐姐竟还会做菜?” “自然,师傅那人虽然潇洒恣意得很,嘴巴却是极刁的,我们又惯常在人迹罕见处居住,久而久之我便亲自学了一些做给他吃。” 说话间,几人便走到了琼华殿。 叶阮嘱咐半夏招待叶祈宁与云戈,自己则先行离开了去准备了。 半夏也听小姐的话,一边给二人斟热茶,一边开始绘声绘色的介绍起这温泉行宫来。 说到兴致处还道。 “二少爷若是感兴趣,可以和表少爷一同去那温泉池中泡一泡,先前我和小姐试过,可舒服了。” 叶祁宁颇有兴致的听着,一旁的云戈却打断半夏的絮絮叨叨道。 “景王殿下住在何处?” 半夏即刻回道。 “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元宸殿,过一条游廊便到了,江嬷嬷说是为了小姐方便,特意安排的近些。” 叶祈宁闻言不由有些担心的道。 “这么近?听说那景王殿下是个不好惹的,不知可有为难过姐姐?” “当然没有!”半夏忙道。 “景王殿下对小姐可好了,不仅每日送来琼花殿的一应吃食用具都是极为用心的,景王府跟来的人也对小姐极为恭敬。” 半夏自动将江嬷嬷的作为归功到景王身上,深怕叶祈宁对景王产生了误会,继续说道。 “对了,小姐先前斗篷烫坏了些,景王殿下还送了新的给小姐呢。” “景王殿下还每日教小姐下棋!奴婢虽不懂棋,可小姐自己也说收益良多呢!” 叶祈宁听着也放下心来。 “原来如此,这样说来,景王殿下还真是个好人呢。” 半夏小鸡啄米的点着头,心中想着若小姐和景王在一起,这小舅子的观感可是很重要的? “是啊是啊,二少爷可千万别被外面的谣言骗了,景王殿下不过是面上吓人些,嘴巴毒一些而已,寻常不会无故欺凌人的。” 云戈看着表妹身边的小丫头如此维护景王,握住茶盏的手指不由动了动。 看来这一个多月,发生了很多事情。 只是不知表妹她…… 第118章 故意 叶祁宁在琼华殿待了一会便吵着要去帮叶阮,半夏只得领着他去了厨房。 几人去到厨房的时候,叶阮正站在灶台前专注的用汤勺搅拌着,锅里的汤冒出蒸腾的热气,随之而散发出的香气令人垂涎。 厨房原本的下人都退了出去,只有江嬷嬷闻讯而来,坚持带着翠儿在一旁帮衬着。 江嬷嬷时而抬头看着叶阮,仿若看自家儿媳妇般,怎么看怎么顺眼。 叶祁宁闻着香味踏入厨房,不由高声道。 “姐姐在做什么,怎么这么香?” 叶阮抬头看着半夏带着云戈和叶祁宁进来应声道。 “弟弟不是爱喝鱼汤吗?我便想着做一些。” “你们怎么过来了,我这里马上便好了,你们且回去再等一等。” 叶祁宁自然不肯应,只凑到叶阮身旁说道。 “既马上就好了,我们便在这里等着姐姐一同回去便是。” “姐姐这鱼汤怎么闻着格外香,倒和平日见的有些不同。” 叶阮见叶祁宁眼睛直盯着锅里,不由打趣道。 “就你鼻子灵,这里加了一味叫紫苏的药草,所以闻着不同些。” “且这鱼原是江嬷嬷让人替景王殿下寻来的冰鱼,稀罕的紧” “今日也是知晓了是你的生辰,嬷嬷才特意亲自送过来的。” 叶阮说着又示意叶祁宁道。 “这位便是江嬷嬷,是景王殿下的乳母,还不快谢过她。” 叶祁宁咧了咧嘴,无有不从的向江嬷嬷道谢。 江嬷嬷爱屋及乌,自然对着叶祁宁也十分亲热。 “谢什么,都是小事,叶少爷若是喜欢,等回了京,我让人再送一些去府上。” 叶祁宁颇有些受宠若惊,想着半夏说的果然不假,这景王府的人对姐姐确实好,自己这是跟着沾光了。 叶阮闻言朝江嬷嬷道。 “嬷嬷不必为这些琐事费心的。” 江嬷嬷只摆了摆手。 “欸,说起来都是自己人,叶大小姐不必客气。” 一旁的云戈站在门口处,听见这颇具深意的自己人几个字,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为何表妹身旁的丫头和景王身边的嬷嬷都有些怪怪的,仿佛对他二人乐见其成的模样。 莫非表妹和景王之间已经有了什么默契? 叶阮的鱼汤这时已经熬好了,她想着这鱼既是嬷嬷给景王殿下准备的,她也不好意思独占。 便拿出两个小汤盅盛了两盅放在托盘上拿给江嬷嬷。 “嬷嬷,这汤刚出锅最是鲜,若嬷嬷不嫌弃,还请您和景王殿下也尝尝小女的手艺!” 江嬷嬷笑呵呵的接了过来,想着叶大小姐也忙得差不多了,不想打扰人家一家人团聚,便爽快的应声道。 “好!老奴看叶大小姐的动作极为干净利落,这味道定差不了,老奴便却之不恭了,这就给景王殿下一同送去。” 江嬷嬷说着便叫上翠儿一起退出了厨房。 江嬷嬷离开后,叶阮见叶祁宁眼馋的样子,便不拘着什么礼节,也给他盛了一碗,让他先尝尝鲜。 那纯白浓郁又滚烫的鱼汤下肚,叶祁宁不由发出一声满足的谓叹。 “姐姐这鱼汤的味道,便是连那醉仙楼的厨子都比不上。” 叶阮抿嘴笑了笑,假意斥道。 “贫嘴。” 叶祁宁忙道。 “我可不是为了讨好姐姐,这吃吃喝喝的本事,弟弟在京中可是排得上号的。” 叶阮自然知道肖氏为了将她养废,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先前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便让肖府的表哥们带着他往哪里钻。 不过此刻见他还骄傲上了,不由有些忍俊不禁,忙将他打发到一旁坐下去喝汤了。 云戈见着这姐弟二人笑闹的温馨样子,也不由舒展了眉头,走到叶阮身旁想替她打打下手。 叶阮见一向风度翩翩的表哥已经准备撸起袖子准备帮她洗菜,不由打趣道。 “表哥,君子远庖厨。” 云戈只温声道。 “云府没有这样的规矩,表妹尽管支使便是。” 叶阮今日心情也极好,抿了抿唇轻笑道。 “那阮儿便不客气了!” 云戈状若十分有礼的朝叶阮拱了拱手。 “但凭表妹差遣!” 在一旁生着火的半夏看着这二人。 突然就觉得…… 表少爷这芝兰玉树的模样和小姐站在一起……也挺般配的。 这念头一出,半夏不由赶紧摇了摇头,还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头。 不行不行,话本上写的好姑娘都是要“专一”的。 …… 厨房门打开着,里面正一派温馨祥和的时候。 正对着厨房门的一处游廊,却仿若寒冰笼罩。 君湛的轮椅正停在那处,远远的看着屋内的场景。 那女子眉目如画,身上带着攀脖将那宽大的袖口托起,露出一截洁白的皓腕,正洗手做羹汤。 本是令他梦寐以求的场景。 可偏偏她身边站了一个碍眼的人。 那两人时不时的搭着话,仿若寻常市井夫妻一般。 他正觉憋闷无比的时候,便见一缕发丝自叶阮鬓角处滑落,而站在她身旁的云戈则伸手小心的在不碰触到她面颊的情况下,替她将那缕发丝别在耳后。 君湛有些气恼的别开目光,冷声道。 “回去!” 他身后的长风只觉浑身一凛,心中不明所以,只忙推着自家王爷原路返回了。 那两道身影离开后,云戈的目光却若有似无的往二人原先在的位置瞥了一眼。 轻轻勾了勾唇。 …… 第119章 本王的嘴唇不小心被咬破了 饭菜很快摆上了桌,琼华殿内三人围着一张圆桌坐了下来。 叶阮还特意给叶祁宁煮了一碗长寿面,不想叶祁宁坐下后扒拉了几筷子那面就去了一小半。 云戈见状忙制止了他。 “表弟,这面只是图个吉利,你若将肚子占满了,待会阮妹妹为你准备的这一桌子菜,岂不是浪费了。” 叶祁宁只挠了挠头道。 “不会的表哥,我如今胃口大,吃的也多,今日便当作是将从前与姐姐错过的每一次生辰面都吃回来了!” 云戈闻言顿了顿,也不再言语。 叶阮突然听到叶祁宁这般有些傻气的话,只觉心中触动。 上一世她只沉溺在自己的爱恨之中,没有将这个弟弟引回正途。 由着她被叶嫣蒙骗利用,最后将那份假的传位遗诏带给了云家,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不知他知道真相与云家一同共赴刑场的时候,心中该何等的自责与悔恨。 还好上天垂怜,给了她将错误修正的机会。 这一世无论是云府,还是弟弟,她定会竭尽全力去守护…… 待叶祁宁将面吃完,叶阮和云戈才动了筷子。 三人一起说着话,气氛倒是十分的融洽。 只是才过了一会,半夏便进来回禀说景王殿下来了。 而后不待叶阮说什么,长风便推着君湛直接进来了。 屋中三人即刻站了起来,叶祁宁和云戈也一同走上前向他行礼。 “见过景王殿下!” 君湛只示意长风将自己推到了叶阮身旁的座位才开口道。 “都坐吧!替本王添一副碗筷。” 叶阮闻言不由有些不确定的道。 “王爷,这饭菜臣女几人已经动过了……怕是不妥。” 这人的洁癖可不是一般的严重。 君湛却只淡声道。 “无妨。” 叶阮见此也只得吩咐半夏拿了一副碗筷来,又轻声朝叶祁宁和云戈叮嘱了景王用膳不喜欢人交谈的事。 是以待三人重新坐下后,屋内便忽而安静了下来,只听见勺子与碗碟碰撞的声音。 叶祁宁脸上的高兴之色也耷拉了下去,只觉有些扫兴。 君湛抬眼看了三人一眼,方才他自然听到了叶阮对他二人的叮嘱。 想到先前他还未进门的时候听见里面欢声笑语,如今自己一来这欢笑声便散了,不由开口朝叶阮道。 “今日是你弟弟生辰,不必拘着。” “你们只如平常便是!” 叶祁宁听君湛这样说,不由迟疑的看了一眼叶阮。 见叶阮朝他点了点头,笑意这才回到了脸上。 他看了看一旁的云戈,动手给他盛了一碗鱼汤道。 “表哥,你快尝尝,姐姐做的这汤可好喝了,先前你在外奔多时,舅母也交代要多补补的,你多喝点。” 云戈笑了笑,伸手接了过来。 “都是母亲夸张了。” 叶祁宁却继续道。 “哪里有夸张,姐姐,你都不知道,表哥为了追查母亲的事,亲自带人出府一月有余,回来的时候,人都变了样。” “若不是姐姐的信来的及时,如今表哥只怕又率人出去亲自查访了。” 这事叶阮确实是不知的,她只以为舅舅和表哥是安排人去查的,不想竟是表哥亲去。 那江南离京都甚远,表哥一月内来回,还要抛去查访的时间,定是日夜兼程的。 不由朝云戈道。 “辛苦表哥了。” 云戈只继续温润一笑。 “都是应该的,况且……”云戈看了一眼君湛。“还是景王殿下的人动作快,说来,我也不过是白费了一番力气而已。” “无论如何,表哥的这份心,阮儿领了,阮儿敬表哥一杯。” 叶阮说着给自己和云戈斟了一杯酒。 叶祁宁见状也忙道。 “姐姐,算我一个,算我一个。” 云戈端起手中的酒杯,却只是看了看君湛阻止二人的动作道。 “宁弟弟和阮妹妹错了,我们是自家人,我替父亲为姑母尽一份心力是应当的。” “只是江南路途遥远,景王殿下非亲非故却替表妹、替我云家寻得人证,我们该一起敬王爷一杯才是。” 叶阮也觉表哥说的有道理,只是想着君湛如今有伤在身不宜饮酒,正准备提议以茶代酒。 便见君湛挑了挑眉。 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的抚过下唇,面无表情的道。 “本王这嘴唇前些天不小心咬破了,怕是沾不得酒,便不与你们同饮了!” 叶祁宁看了看君湛嘴上那有几分明显的伤痕迹不由有些纳罕,下意识的便问道。 “王爷怎会将嘴咬成这般?” 一旁的叶阮听到两人言语险些连酒杯都没拿稳。 这人真是恶劣的紧。 若是不想喝酒,只说身上有伤便是,何必…… 一时间已经散去些的羞恼又涌了上来。 云戈自然注意到了也阮的异常,看着她原本白皙的面容染上了一丝红,心中猛地一滞。 君湛瞥了云戈一眼,这才满意的朝叶祁宁道。 “意外而已,不值一提。” 叶祁宁也是先前听半夏那丫头的说辞才壮了几分胆子而已,自然也不敢追问,只拉着叶阮和云戈将方才斟的酒喝了,重新坐了下来。 不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坐下来后,姐姐和表哥又沉默了下去。 倒是景王突然开口朝他道。 “方才进来时看到了放在正堂中的枪,用的可还顺手?” “是,王爷送的长枪,枪尖锋利,枪身韧性十足,连舅舅都夸过数次,说定非凡品。” 君湛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道。 “看来叶二少爷已经选定兵器了。” “是,王爷。” 君湛又瞥了一眼云戈,才正了正色道。 “这练好枪法虽重要,但若想有所作为,来日走武将的路子,仅凭一身武艺是不够的。” “这长枪之所以成为战场上的兵器之王,与其千变万化的阵法脱不了干系。” “你勤练武艺的同时,也需将这兵法阵法熟读于心,否则也不过是个莽夫罢了。” 叶祁宁如今受教了许多,听君湛的话不由心中暗衬了一下,恭敬的应是。 云戈也看出这位景王殿下今日是有意暗示他什么,紫云峰那日他二人是同时送了兵器给叶祈宁选择的。 他这不就是意有所指的借着那日两人的对话告诉他,表妹也会如表弟选择兵器一般选择他? 心中虽然被方才叶阮的神色扰乱了片刻,但此刻他还是忍耐下来若无其事的温声道。 “王爷所言有理,待回去以后,我自会亲自教导表弟!” 说着她又转向叶阮。 “阮妹妹回京后,不若与表弟在云府多住些时日,这样我与父亲也可以多教宁儿一些时日。” 叶祁宁闻言不由兴冲冲的道。 “表哥当真愿意教我?” 表哥可是十七岁就中了会元的人物,涉猎颇广,若表哥愿意教他,他定能受益良多。 “自然。” 叶阮也想着在那嬷嬷开口之前,她也是不想回到叶府的。 自然无有不可的答应了下来。 …… 第120章 不堪 用过午膳后,君湛便回了元宸殿。 叶祁宁给叶阮耍了两套枪法后便嚷嚷着去泡温泉了。 叶阮则陪着云戈在行宫中逛着。 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两人并肩而行,云戈侧过眸子看向一旁的叶阮。 “表妹,不知以景王的伤势,你何时能动身回京?” 叶阮原就没有将景王的事瞒着云戈和舅舅,如实的回道。 “今日是十一月二十,若无其他变故,再过十日便可。” 毕竟那青玉断续膏续骨的效用,便是连师傅自己都是极为惊叹的。 虽然前些日子出了些意外,但这几日她随江太医去看君湛的情况时,他腿伤的恢复并未受到影响。 “那表妹可有想好回京后怎么做?” “自然是让那嬷嬷开口供出肖氏,先替母亲讨回一个公道。” 云戈没有忽略叶阮口中的那个“先”字,除了替姑母报仇,她还要做什么? 想到云雯及笄礼上她看向宣王时那一闪而过的恨意,他不由开口道。 “我知表妹心中有许多不能为人所知秘密,我只问表妹一句,表妹的秘密中……可否有宣王的身影?” 叶阮所行之事并未避着云府,她心知自己的意图定然瞒不过云戈,便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云戈先前便答应过叶阮“不相问”,是以也没有追问其中缘由,只试探着道。 “表妹是因为要对付宣王,才相助景王殿下?” 叶阮点了点头。“是,表哥也知道,如今陛下所出的几位皇子,除了景王,再没有谁可以与宣王以及他身后的崔氏一较高下。” 云戈思忖了片刻。 “表妹可知景王虽然占嫡又占长,可是这些年下来,宣王在朝中尽得人心,纵然出了天灾的事,可要想撼动他在朝中的地位,亦并非易事。” “若你治愈景王的事公之于众,恐怕会遭到反噬。” 叶阮走到一处亭中坐下,看着那荷叶间游动的鱼儿。 “表哥放心,我对于他们而言,不过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当初为景王医治腿疾亦是奉了陛下的圣旨。” “这番回京,事情已成定局,他们犯不着为了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针对于我,开罪陛下。” “而且……景王殿下的城府与谋算,也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到时……他们只怕会自顾不暇,表哥不必为我担忧。” “倒是届时京中风起云涌时,表哥要提醒舅舅明哲保身才是。” 云戈也走到那栏杆处的长椅坐下,看着叶阮那红色的斗篷映衬下,愈发无双的容颜。 心中想着既身在京都,风雨来临时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不过这些事情他与父亲自然有谋算,并不想让叶阮操心。 只想着景王今日的态度,忍不住开口委婉的道。 “我知晓,不过今日我见景王府的那位嬷嬷待表妹极为不同,那眼中的热忱,并不像是单纯为着你替景王殿下医治腿伤的事……” 叶阮抿唇笑了笑,江嬷嬷这段时日的作为那般明显,她自然是看明白了。 “景王殿下一向不近女色,江嬷嬷将他视为亲子,一心为他的婚事着急,连迎未来王妃入府的院子都早早的准备好了。” “想来是瞧着景王殿下身旁没有别的女子她才病急乱投医,当不得真。” “待陛下为景王殿下赐婚,她自然就会将这事忘了。” 云戈听她话语中皆是坦荡,一颗心才落了地。 又想着如今姑母的事已经有了着落,待表妹回京,应该很快便能表露求娶之意,不由心中升出一股丝丝绕绕的悸动。 …… 十一月二十叶祁宁生辰这日,恰好也是肖府迎娶秦冉过门的日子。 此时肖府之中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 虽然这婚事只筹办了一个月,但肖府却办得极为体面。 直到夜幕垂下,肖府正堂之中才宾主尽欢的将客人一一送走。 肖衡虽然被宁星河狠狠坑了一笔,可这些日与秦府议亲的往来间,瞧着连那秦府的下人都是极为有教养的,秦府两位公子也有一位今秋中了举人,不由心生欢喜。 满心想着秦府不愧是书香门第,那秦小姐来日若能规劝着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上进,来日再为肖家诞下子嗣,送去秦家的族学中读书,将来有所作为,那这些银子花得也值当。 而此时正堂之中的客人散去后,一身红色喜服的肖冠清仍留在堂中被一群平日要好的公子哥们围在中间,继续喝着酒,那群公子哥多也是京中行商人家的子弟。 平日多仰仗着肖家的门路赏饭吃,此时见人群散去,说话也没了顾忌,开始七嘴八舌的恭维着肖冠清。 “还是肖兄有本事,连这国子监丞家中的嫡女也能娶回家中。” “可不是,那些官宦人家向来自诩清贵,看不起我们行商之人,肖兄这可是为我们商贾之家争了一口气啊!“ ”肖家日后家中若是也能出个进士光耀门楣,肖兄可别忘了我兄弟几个。” 肖冠清此时喝的有些上头,心中却想着叶嫣对他说的让他先不要碰秦冉,先将她哄上一阵子,待三日回门之后才徐徐图之的话,不由有些不快的嗤之以鼻道。 “一个女人罢了,也值的得你们如此大惊小怪的,什么国子监丞家的小姐,到了床上,还不是一个样。” “且她既嫁到了我肖家就是我肖家的人,自然得好生侍候着小爷我!” 他就不信,待待会他将她办了,她还能不服服帖帖的定下心来当她的肖家少夫人。 这强抢之事他又不是没有做过,后来还不是都被父亲摆平了吗? 何况这还是他明媒正娶回来的夫人,他凭什么不能碰! 那些公子哥听肖冠清这般说,也不由荤素不忌了起来,一时间什么混话都往外冒。 “要说还是肖兄有艳福,今日看着嫂夫人那身段极为不错,行动间却又带着是一股说不出的端庄,愈发勾人的紧……” “肖兄晚上可要悠着点,别把人家正经小姐折腾坏了……” 第121章 欺辱 秦冉身旁的大丫头吟心正走到正堂大门处,便听到堂中这些不堪入耳的话传了过来。 她不由脸色一白,急急的退出正堂门,步履匆匆的绕过回廊后来到了新房之中。 此时的新房之中还守着两个肖府的丫头,吟心便想先将那两人支使开。 那两个丫头知道家主看重这位少夫人,倒也恭敬的退了出去。 吟心见两人离开,这才走到坐在喜床上的秦冉身前,只是思虑片刻后,她又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反倒是秦冉听到人都退出去的动静后,自己动手将头上的盖头掀了下来。 吟心见状不由心下一跳。 西林民间向来有盖头一掀,祸端必生的俗语,女子的盖头必须是由自己的夫君用如意或者秤杆亲自挑开才行的。 “小姐,自己掀盖头不吉利,未免惹人龃龉,您还是先盖回去吧。” 秦冉今日出门也是由着人打扮了一番的,那身上点缀的明珠在烛光下熠熠生辉,眼角还贴着金色的花钿,倒比往日更多了一分颜色,算得上中上之姿了。 只是那大红的盖头能遮盖住她与肖冠清拜天地时垂下的泪,却盖不过她心中的不甘。 她不由想若是叶府没有出那起子事该有多好,那样的话,着那日龙泽湖上,叶知凡也定会在场,他说心中有她,定会不顾一切的跳入水中救下自己。 那样,今日她大可身着凤冠霞帔风风光光的嫁给已是举人之身的他。 又怎会落到今日这般身不由己的地步。 秦冉不由自嘲的笑了笑。 “什么吉利不吉利的,不过是做场戏罢了” 吟心是知道叶三小姐对自家小姐的许诺的,只是想到方才在正堂处听到的话,心中不由心中泛起一丝不安。 那肖家大少爷在堂中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想了想还是斟酌了一番对秦冉道。 “小姐,方才我见您一日未吃东西,姑爷又久久未来新房,所以便想去那正堂上看一看。” “谁知却刚好听到姑爷与旁人说……小姐既然嫁入了肖家便是肖家的人……自然是要侍候他的。” “小姐,那叶三小姐说的话会不会……做不得数?” 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她自然不敢传给自家小姐听。 秦冉闻言也不由皱了皱眉,不过想到叶嫣的话,她还是道。 “不过是逞一时的口舌之快罢了,我相信嫣儿” “还有,你以后在我面前不用改口唤他姑爷,他只是我名义上的夫君,终有一天我们会离开这里的。” “若来日我嫁给了心仪之人,你再改口也不迟。” 秦冉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用手细细摩挲着。 那是叶知凡写给她的第一封信,亦是支撑她今后生活的动力。 如今她与他同坠黑暗,也算是同病相怜了,不过她相信,他们一定会有来日的。 那小丫头见小姐如此,也没再开口。 且如今连堂都拜过,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 而此时正在正堂中与人混说的肖冠清被肖衡逮着训斥了一顿后,也已经动身向新房走了过来。 夜风有些冷,肖冠清脚步虚浮的走在满是红灯笼笼罩的回廊中,身上的酒气并未因着冷风而散去些,反而生出了十分的血气。 他被人搀扶着来到新房之中时,看见坐在床上已经掀去盖头的秦冉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觉今日的盛妆过后的她,比先前见到时娇艳了几分。 这时肖冠清身后的喜婆和丫头也跟了进来 。 那喜婆见到没有盖盖头的秦冉,极为有眼色的走过去将那盖头重新替她盖上道。 “哟,新娘子这是迫不及待的想见夫君了。” 随后又拿着一个纯金制的秤杆放到肖冠清手道。 “肖少爷快快些,别让少夫人等急了。\" 肖冠清大笑一声,歪歪扭扭的走到床边,随意的将那盖头掀了开来,而后让人打赏了一番,便想让跟来的人都退下。 那喜婆原本想着还有许多仪式要走,但看肖冠清那醉醺醺的样子,这赏钱又到了手,便依言退了下去。 吟心不放心的看了一眼自家小姐,也被迫退出了房间。 秦冉本就不想与肖冠清行什么礼仪流程,倒也没有什么意见。 只是闻着坐在身旁的人身上传过来的酒气,不由皱了皱眉道。 “肖公子喝多了,不如回自己房间梳洗一番后歇下吧。” 肖冠清只装作没听到她的话,走到桌前拿了两个杯盏斟了两杯酒过来。 “不急不急,娘子来,这合卺酒还没喝呢!” 秦冉见他靠了过来不由从床上站起来退后一步,推拒道。 “肖公子请自重,嫣儿妹妹应同你说过了,我嫁给公子不过权宜之计。” “还请肖公子恪守礼节。” 肖冠清脑中晕乎乎的,只觉她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愈发让他心痒。 他突然伸手将秦冉拉入怀中,便将酒杯凑到她唇边,往她嘴里灌去。 “如今我们已经拜堂成亲了,还恪守什么礼节,娘子放心,待会我定让你体会到这男女之事的乐趣。” “准保让娘子欲仙欲死。” 秦冉大惊失色,忙用尽力气想将他推开,只是这养在深闺中的女子又怎会是男子的对手。 那杯中的酒便顺着她挣扎的手,倒入了袖间,浸湿了她见到人进来匆忙藏入袖中的那封信。 秦冉一时恼怒不已,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的一把便将肖冠轻推开,随即反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斥道。 “肖公子,言而无信,怎堪为人!” 肖冠清第一次被女人打,顿时懵了一下,而后一股怒意猛地升腾了起来。 他上前便一个巴掌打还了回去,那一巴掌他打的极重,秦冉踉跄了几步便撞到了屋中的圆桌之上,杯盏碎裂的声音随着肖冠清的声音一同响起。 “贱人,你敢打我?你们秦家没有教过你夫为妻纲的道理吗!” 肖冠清说着作势又要上前去抓秦冉。 只是这时一直不安的守在屋外,仔细听着室内动静的吟心觉得事情不妙忙冲了进来。 第122章 秦冉醒悟 她进屋后,见着自家小姐摔倒在桌旁,顿时大惊失色的跑了过去将她护在身后。 “肖少爷,您做什么!” 肖冠清酒气上头涨红了眼,上前便给了吟心一脚。 “滚开!” 吟心随即被踢倒在了一旁,只是她反应极快的忍着疼痛又重新爬起来朝肖冠清道。 “肖少爷,我家小姐是秦府嫡女,你怎敢如此对她,你若再敢动手,待我家老爷少爷知晓了,定不会轻饶了你!” 肖冠清刚被父亲教训过一顿,此刻见一个小丫环竟然也敢威胁他,不由心中愈发恼怒,连带着酒意一起让他气血翻腾。 他大跨步的走过去一把将吟心推开,将她身后的秦冉拉了起来捏住她的下巴道。 “那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不饶不过我。” 说着他便一脸狠意的将秦冉推到了那大红的喜床上。 吟心见状忙冲了过去开始拉扯肖冠清,肖冠清顿时大声道。 “来人,将这丫头给我拉出去打死!” 肖冠清身旁的随从闻声也冲了进来,他虽平日跟着肖冠清作威作福惯了,却也知道老爷对少夫人的看重,不由劝道。 “少爷,今日终究是您大喜的日子,弄出人命终究不好,要是老爷知道……” 肖冠清不满的皱了皱眉,手胡乱的一挥。 “那就给她留一口气,别将人打死不就行了!滚!!!” 那小厮这才松了口气,让人将吟心捂了嘴拉了出去。 看到吟心被拖下去后,秦冉心中才真切的感受到了恐惧。 她在闺中时,父兄平日往来都是文人学子,从未见过这般真正的恶人。 不由颤抖着声音缩到床角道。 “肖公子……方才打你是我不对……我答应你不将今日之事告诉父兄……可是嫣儿妹妹说你答应过不碰我的,你不能食言。” 肖冠清却完全不听秦冉的话,只俯身将身上外袍扯去,抓住秦冉的腿将她拖了过来,伸手轻佻的抚过她的脸。 身上发散开的酒意让他愈发神智不清,他伸手掐住了秦冉的脖子,将脸凑到她耳侧轻声的道。 “嫣儿妹妹?你不会还天真的以为那日本少爷在龙泽湖救下你是意外吧……” 秦冉顿时瞳孔一震,声音愈发颤抖了起来。 “什么……意思?” 肖冠清大笑一声。 “娘子还不明白吗?这原本就是嫣儿表妹和表哥的计策,是为了让我爹心甘情愿出银子替嫣儿妹妹捐粮……” “你是我们肖家花了银子买来的……懂了吗?” “我劝娘子还是识趣一些,别再说那些无谓之言,为夫说不定还能怜惜你一二。” “若你再不识好歹,受苦的可是自己。” 肖冠清说完便开始狂乱的吻着秦冉的脖颈和面颊。 秦冉只感觉整个人坠入了深渊之中,耳中的嗡鸣声中,只剩下那句表哥? 哪个表哥? 她不可置信的惊叫着想推开肖冠清问个究竟。 可酒气上头的肖冠清又如何肯放过他,顿时又是啪的一巴掌扇了过去。 手也开始放肆的撕扯着她身上衣物。 秦冉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大红的嫁衣与里衣一件件从身体上剥离,落在那冰凉的地上,散了一地。 那铺满了大红的锦被,原本寓意着早生贵子的果子,膈得她背后生疼。 而她只能无力的挣扎,任由着泪水从眼角滑落。 远处那正摇曳燃烧着的红烛竟仿若也在泣泪一般,慢慢在她的眼前模糊。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然而就在她即将陷入绝望准备认命停止挣扎的时候,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正趴在他身上的肖冠清身后。 …… 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 秦冉正抱着被子蜷缩在床角,露出来的脸上和脖颈处还留着些淤青。 他看着昏睡在一旁的肖冠清,眼中满是入骨的恨意。 那积聚了一夜的恨意焚烧着她的理智,促使她披上被撕碎的衣服便绕过肖冠清下了床。 她的脚从那一地的碎裂的瓷片上走过,而她仿若不知疼痛般从那其中捡起一片最锋利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远处肖冠清的脖颈处。 然而走过那散落在地上的衣物时,她的眼神忽然一瞥,看到那散落一地的衣物中,那封被自己翻看过数次的信笺。 她的脚步瞬间顿住,脑中回想着昨日那个救下她的女子和肖冠清说的话。 她忽的放下了手中的瓷片,俯下身去将那封信拾起,脸上不禁浮起深深的凄楚。 肖冠清是可恶,可是……是他们一起……害了她!她的仇人,不止肖冠清一个! 而此时,肖冠清也已经慢慢清醒了过来。 他扶额自床上坐起,看着蹲在地上的秦冉和满地的狼藉后心中也是一惊。 忙翻身下床脚步虚浮的走到秦冉身前企图将她扶起来,却被秦冉一脸戒备之色的躲开了。 肖冠清看着她脖颈处隐隐露出的淤痕,也知道自己昨日定是闯了祸,不由开口道。 “娘子,我昨夜喝醉了酒什么都不记得了,是不是做了什么糊涂事……” 秦冉闻言面色一动。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肖冠清见秦冉还愿意跟自己搭话,而且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不由暗送了一口气肯定的应了声是,开始为自己昨日的行为辩解起来。 他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惯常喝醉了酒后,就会将所作所为忘记大半,而且昨晚的事,他忘记得尤为干净! 秦冉听着肖冠清苍白的解释,捏了捏手上的信笺,再抬眼时,眼中已经带了泪,有些可怜的肖冠清控诉道。 “肖公子怎能言而无信……” 肖冠清见他如此,不由眼前一亮,这神情他可太熟悉了。 他就知道,这女人再贞烈,一旦失了身子定会乖乖臣服。 他忙再次尝试着将她扶起来道。 “是我不对,冉妹妹别哭了,哭的我心肝疼。” 而这一次,秦冉没有再拒绝,只由着他扶到一旁坐下,有些羞恼的道。 “我不相信你了,我要见嫣儿!” 肖冠清忙点了点头。 “好好好,我这就去叶府将表妹寻来!” 秦冉看着肖冠清出去,忙走到床边,在那床单上抹上一道血迹。 第123章 本王有话说 肖冠清是央着肖夫人亲自去了叶府寻叶嫣的。 叶嫣上了轿子听到舅母将事情复述了一遍后不由也有些恼了。 “舅母明明知道表哥糊涂,怎么不叫人看好他!” 肖夫人有些心虚。 “昨日我与你舅舅早早就睡下了,实在是不知道。” 叶嫣只瞥了肖夫人一眼。 “舅母不必骗我,新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会没有下人去禀报!” “怕是舅舅与舅母也是有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让秦冉从了表哥吧!” 肖夫人毕竟是长辈,此刻被叶嫣当面拆穿,脸上亦由些挂不住。 “是!我与你舅舅是心急了些,只是若如你所说徐徐图之,那秦冉一直不肯就范,我们要等到何时?” “总不能真的让她占着这肖府大少奶奶的名头将他供起来吧!你舅舅还指望着她能早日诞下嫡子呢!” “而且听你表哥说,那秦冉似乎并没有太过激动,或许……她自己真的想开了呢?” 叶嫣自然是不太相信的,只是想着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便不再言语。 待到了肖府,叶嫣进入新房之中时,秦冉已经穿戴整齐的坐在椅子上。 叶嫣先是让肖冠清跪在秦冉面前忏悔了一番。 秦冉却只别过脸去不看他,只朝叶嫣道。 “嫣儿,先让他出去。” 叶嫣忙朝肖冠清使了使眼色,让他退了出去,而后叶嫣按了按眼角道。 “秦姐姐,这些时日嫣儿记挂着受难的五县百姓出京赈灾,原是想着昨日赶回来看姐姐的” “谁曾想路上耽搁了,直到昨日深夜才回到京中,不想竟让姐姐受了此等委屈。” “若是我在,定不会让表哥做出这般糊涂之事……姐姐信我,原先表哥是真的答应了我的!” 秦冉看着眼前惺惺作态的叶嫣,却只目光盈盈,仿若找到了依靠般哭诉道。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骗我,只是嫣儿,发生这样的事,我实在是无颜在面对叶公子。” 叶嫣见秦冉并未怪她,不由将心放下开口继续安慰道。 “不会的姐姐,哥哥不是迂腐之人,先前他被人陷害做出那样的事姐姐都没有放弃他,他必会同等报之的。” “这些时日,哥哥已经找到地方安顿,若是姐姐不信,我寻机会让哥哥来见你!让他亲口对你说好不好?” 秦冉眼中的泪如断了线般流了出来,摇了摇头道。 “不必了,我如今这残破的身子,如何能配得上叶大少爷,今日能听你这么说,我心中已经满足了。” “如今我也想清楚了,我既然已经嫁入肖家,便只能认命!只是……昨日你表哥那个样子我心中实在是害怕……嫣儿,我心中有些想法,你替我同他们去谈一谈可好?” 叶嫣闻言倒是颇有些意外,只是这秦冉惯是个没有心机的,若她自己想通,她倒也省了事了。 不由抓了秦冉的手过来,一脸真心实意的道。 “秦姐姐只管说,我一定尽力而为。” 秦冉这才收了收眼中的泪意,十分委屈的道。 “我可以继续留在肖府,只是为防你表哥再对我动粗,我手中定然要有所依仗” “你能不能让他先与我先签一份和离书,若是他真能好好对我,那和离书自然不会见光,只是……来日若他再犯,我定立时便走!” “还有……在我彻底原谅他之前,他不能再踏入我的房间一步!” 叶嫣心中计较了片刻,点了点头道。 “好,秦姐姐只管安心,嫣儿定替你将此事办妥!” …… 此时的温泉山庄内,叶阮一早送走了云戈和叶祈宁后,便来到了元宸殿。 江嬷嬷和长风长宁此时也在殿中一脸紧张的注视着叶阮,看着她将君湛腿间那缠绕着的厚厚的纱布一圈圈的拆开来。 片刻后,叶阮终于自地上站了起来开口道。 “长风长宁,你们扶王爷站起来试试。” 长风长宁闻言忙上前一左一右扶着君湛从轮椅上站起。 待看到君湛真的站了起来,并慢慢朝前迈动了几步后,江嬷嬷脸上老泪纵横。 “王爷……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长风长宁对视一眼,眼中也是掩不住的兴奋之色。 然而此时的君湛却只将眼神锁定在身前仔细的看着他迈步,随着他上前的步伐一步步后退的叶阮身上。 他站直的身量无比高大,将身前的她衬得愈发娇小。 他低下头,便看到她微微垂下的睫毛,一下一下,仿若蝶翅一般,划过他的心间。 只是想到昨日听人回禀说,她与云戈二人在那花厅之中谈到夜深,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 这时叶阮的声音已经再次响了起来。 她先是停下脚步,让长风和长宁将君湛重新扶回座椅上,而后仔细的朝君湛道。 “王爷的腿伤恢复的很好,不过也不能太过急躁,每日慢慢将行走的时间增加些,再过个十来日,身体应该就能够完全适应过来了。” “这十日内练习行走时,也需以竹板固定。” 君湛只点了点头。 长风长宁则认真的记下了叶阮的话,仔细的看着她示范了一次固定竹板的方法。 直到一切结束后,君湛才开口将人都屏退了出去,只让叶阮一人留下。 叶阮见人都退了下去,开口询问道。 “王爷,可是还有何事吩咐?” 君湛只用手指轻轻敲了敲一侧原先属于她的案台。 “坐过来!本王有话说。” 他既已经决定要将她留在身边,好不容易这碍眼的人都走了,便不想再耽搁。 叶阮依声走了过去,在他身侧坐下。 “王爷请说。” 君湛侧过眸子仔细的看着她。 “你这些日子一直有意避着本王,可是还对那日本王冒犯之事耿耿于怀?” 叶阮迎上君湛的目光。 “是,小女确实是犯了几日糊涂,让王爷见笑了!” 君湛见她恢复了一贯的坦然,想到什么有些不悦的道。 “哦~这么突然就想明白了,莫非是昨夜与人长谈受了什么启发?” 叶阮笑了笑认真的道。 “确实是有这个原因!” 昨夜她与表哥谈了许多京中的局势,觉得实不该再为那日的意外过多的矫情。 毕竟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 第124章 王爷开始挖坑 君湛见她答得这般坦然,不禁一阵气闷。 不过想到今日的目的,他搭在书案上的手指不由动了动,心平气和的道。 “本王还记得从安阳县回来的时候,你说若云府有意求娶,你会应下,你可还记得?” 叶阮不知道他为何忽然又问及此事,只如实的道。 “王爷好记性,臣女确实这般说过。” 君湛点了点头。 “那时本王问你是否心悦云戈,你并未正面回答,现在本王想重新问你一次,你如今是否真心心悦于他,甚至非他不可?” 叶阮听他问得如此直白,不由有些窘迫。 “王爷……这是小女的私事。” 君湛却只继续看着她。 “你回答本王便是!” 叶阮见他脸上满是不容拒绝的坚持,只以为他是有什么重要的正事要事要与她说。 而这正事可能有关她的婚事,不由正了正色,一脸认真的道。 “不是!” “只是京都女子的婚事向来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中多有利益纠葛,并非非要两情相悦不可。” “表哥向来是个有主意的,若他同意舅舅舅母的安排,必是心中也没有心仪之人的,至于感情,待成亲之后,自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君湛见她这副模样,便知她如今心中虽没有他,却也是没有云家那个的。 那么……就看谁下手快了。 她既口口声声都是权衡利弊,他便也给她好生“分析”一番。 君湛想着微微勾了勾唇。 “你的意思本王听懂了,只是本王却觉得,你与云府的这门亲事……甚为不妥。” 叶阮微微怔了怔。 “王爷何出此言?” 君湛的手慢条斯理的拿起桌上已有些冷却了的的茶壶,放置到炉子上。 “本王还记得你第一次说要投靠与我的时候,是因为想让本王保守住云雯的秘密,不想让云家受制于本王。” “而观你这些时日的行事,对云家这个外祖家似乎有着非同寻常的感情。” “本王虽然不知这其中有什么渊源,但是本王想来……你是极不愿意云家牵扯进皇权之争的,对吗?” 叶阮听到“非同寻常的感情”时,微微捏了捏手心。 她身上的异常之处太多,不想再让眼前之人再平添疑心,便应声道。 “王爷说的不错,小女确实不愿。” “不过这皆因小女自小生母早亡,父亲凉薄,除了宁弟弟外,便只有云府是最为血脉相连的亲人,将舅舅一家看得格外重些也并不出奇。” 君湛知道她有心解释自己身上的不同寻常之处,不过他此时用意并不在此, 便继续循循善诱道。 “你如今相助本王,明面上虽只是“奉旨行事”,其他所行之事除了云家,并无人知晓。” “可水过亦有痕,纵然回京后你只继续在暗中与本王合作,你便能保证自己不会有被人发现破绽的一天吗?” “若嘉贵妃与君离发现你是本王的人,而你,又与云家亲上加亲,你说……他们会不会理所当然将云府也视为本王一党?” “到时,你可能分身护住云家?” 叶阮闻言不由心中咯噔一下,飞快的思忖起来。 诚如君湛所说,嫁给表哥对她来说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但是对云家,确实是有隐患的。 尽管她如今尽得先机,可哪怕她再小心谨慎,亦不能保证以后。 她……绝不能再拖累云家。 君湛看着叶阮神色间的变化,眼中闪过一丝暗芒,继续乘胜追击道。 “而且,你自己也说,那云二是个极有主意的,又岂会因为家中的安排便一味盲从?” “他如今这般为了你母亲之事亲自来回奔波,你又焉知他对你没有男女之情?” “若他真的心仪于你,而你却只是权衡利弊,纵然你将来能与他相敬如宾,安稳度日,可若你不能回报以同样的真心,你觉得对他来说……公平吗?” 叶阮闻言突然沉默了下去。 上一世,无人以男女之情爱她。 无论是所嫁之人,还是所爱之人。 所以即便重生一次,她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值得被爱的,亦不会将他人的善意往这个方面去想。 对她来说,云戈是亲人,她便也只当他是担忧她的处境才听从舅舅舅母所言。 而且她并未从表哥的言辞行动间感受到他对她有何男女私情,毕竟舅舅一家无论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对云府所出的女子都极为维护,表哥亲自去寻那嬷嬷,并不算得上十分难以理解。 可她自小随师傅长大,除了被君离花言巧语所骗,诱哄她嫁到景王府的那寥寥几日,她对于这男女间的感情之事,其实是空白的。 上一世的教训太过惨痛,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再毫无保留的去对一个人。 云府没有纳妾的规矩,以表哥的心性,纵然现在对她无情,来日也定会全心全意待她,将来若真的有一天,表哥对她付出了十足的真心,而她却无能为力,他会不会失望? 她不是君离,这种事情,她装不来的。 表哥那样风光霁月的男子,亦值得被人全心以待…… 君湛见叶阮沉默着,也不催促他,只极有耐心的拨弄着那炉中的炭火,等着她自己思量清楚。 他相信,以她对云家人的愧疚,定是不会愿意伤害他们分毫。 果然,片刻之后,叶阮终于抬眼看着他道。 “王爷说的对,虽然如今舅舅舅母并未亲口表露,一切也只是小女的猜测。” “但小女会想办法让他们打消让表哥娶我的念头。” 君湛闻言不由侧过脸去,将视线锁定在那已经重新滚烫起来,开始冒着袅袅热气的茶壶。 只是依旧面不改色的脸上,却隐隐滑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你若想明白了,待回京之后,明面上最好还是暂时与云府保持一定的距离为好” “如此,哪怕将来你自己暴露,他们也不会受到牵连。” “待局面稳定,你再与他们亲近也不迟。” 叶阮沉默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他心中不愿与舅舅一家疏离,但大局当前,她只能如此。 第125章 求娶 君湛满意的点了点头,重新将视线移回叶阮的脸上,状若无意的继续开口问道。 “既这云府不能嫁,你心中可有别的人选?” “你明年便要及笄,这婚事迟早是要定下的。” “你如今毁了叶知凡,那肖氏定然对你恨之入骨,且你如今连着你父亲也一并得罪了,她再想拿捏你的亲事,已无需再有所顾忌。” “你若不提前准备,怕是会落于被动。” 君湛盯着叶阮,似在提醒她,面前正有他这么大个大活人。 只是叶阮却没有从君湛那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丝毫他心中的想法,只思索着轻声道。 “小女如今接触的男子,除了云府的几位表哥表弟,便只有长风、长宁、宁世子、哦,还有卫嬷嬷的儿子卫承……” 君湛听着她口中蹦出的那些名字,不由脸黑了黑,她倒是心大,连自己院内嬷嬷家的儿子都算进去了。 隐在暗处的长宁:叶大小姐先前的不敬我已经挨过板子了。 看着半夏和江嬷嬷一起听墙角的长风:…… 叶阮的声音这时继续响起。 “只是这些人,似乎都不合适……” “不过也无妨,如今离小女及笄还有些时日。” “小女如今的名声好了些,容貌也不再那般不堪,待回了京中,多参加些宴会,筹谋一二,总能寻得一位妥帖之人,必不会被肖氏轻易算计到头上去。” “左右小女只要将门第限制放得低些,想要寻一内宅清白,少些腌臜之事,不一味将小女拘在后院的人家,应该也是不难的。” 君湛闻言不由又是一阵气闷,很想看看她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嘴上却继续道。 “你要寻一男子成婚的确不难,可人心难测,这般仓促定下的亲事能有几分牢靠?难保将来他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叶阮有些犯难,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如何? 只是话说到这里,叶阮脑中忽而灵光一闪,似终于想明白了什么般继续道。 “王爷今日特意过问小女的亲事,是否对小女的亲事有什么安排?” “王爷若真有安排不妨直言。”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猜的对,否则这人平时多说几个字都难,怎会今日这平白无故的对她说了这许多的话。 若他有安排,她倒是省心了,毕竟都是自己人,平时行事也不必避讳着。 君湛顿了顿,将那已经彻底沸腾了的水倒入杯中。 殿中顿时茶香袅袅。 那杯子是厚陶制的,倒也不烫手。 他执起茶杯,轻放到一旁的书案之上,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推,那茶杯便送到了叶阮面前,嘴上悠悠的说道。 “本王心中确实有一个人选!” 叶阮将身前那茶杯拿起来,用双手握在手心,顿时一股暖流自手上浸染到全身。 她看着君湛,一副我就知道如此的表情,等着他将话继续说下去。 心中腹诽着这人也真是,绕了这么大一个圈,直说不就成了? 君湛看着那双望着自己的璀璨双眸,将心中那几欲溢出的情愫强行压了下去。 “本王说的这个人,不但后院干净,不会有腌臜之事,且你一入府便能做当家主母。” “而且,他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不会让你因为他而受制于人,也不会将你拘于内院之中,会给你更广阔的天地。” “最重要的是……他不仅不会要求你付出真心,还会尽力替你守护住你和你在乎的人。” 叶阮见君湛将这人夸到了天上,不由真切的生出几分好奇。 这世上还有此等好事? 只是见君湛说到这里便忽然停了下去,不由开口催促道。 “王爷说的是谁?小女认识吗?” 她可不记得自己身边有这号人物。 君湛吹了吹那杯中的茶水,轻轻的抿了一口,依旧是那副矜贵无双的模样。 只是吐出的话,却让叶阮险些杯子都没拿稳。 他说。 “正是本王!” 叶阮脑子有一瞬的空白,脸上的笑容也皲裂了开来,她几乎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 他说什么? 正是本王? 勉强的勾了勾唇角,叶阮下意识的圆道。 “原来王爷也会说笑!” 君湛对她的反应并不惊讶,只依旧一副不动如山的正经模样。 “本王并非开玩笑,而是真心实意的求娶。” “叶大小姐莫非感觉不到本王的诚意?” 叶阮见他那一副淡然的模样,仿佛与她说的不是自己的婚事,而是讨论明日吃什么一般,不由觉得有些怪异。 只是怪异之余又有一丝心安。 他这般波澜不惊的说出要娶自己的话,明显不是对她动了什么男欢女爱的心思,而是有其他考虑的。 想到这里,她的心渐渐定了下来,也如他一样镇定的问出心中的疑惑。 “小女以为,王爷如此金尊玉贵之人,能入王爷眼的女子必是才貌双全,知书达礼,不仅能精通琴棋书画还能与王爷博古论今,身后亦有巨大助力之人。” “就如……嘉贵妃为宣王挑选的许太傅府上的许子衿一般。” “若王爷不是与小女开玩笑,那王爷何故会选择小女?” 他这般挑剔之人,上一世若不是出了那样的事,他又怎会娶她? 君湛看着她并无抗拒之色,便知自己今日所做的决定是对的。 看她前几日的模样,若他真的突然与她坦白心意,她怕是会离自己远远的。 压抑住心中暗涌的波涛,他不动声色的继续道。 “本王从不屑用婚事作为拉拢人心的筹码,是以未来王妃的出身如何,我并不在意。” “你可还记得第一次去景王府时本王说过的话?” “本王对未来王妃最大的要求,是忠诚!而叶大小姐恰好是目前本王唯一信得过的女子。” “这些年,本王正是不想每日还要防备枕边之人,才将婚事一再拖延。” “只是如今父皇有意在上元夜为众皇子赐婚,本王身为兄长,这事已然拖不过去,是以才想到了你!” “不知叶大小姐可愿为本王排忧解难?” 第126章 定下婚事 正当午时,空气中虽飘荡着冷冽之意,但透进元宸殿的光线却显得静谧而美好。 那桌上的炭火依旧燃得极旺,如同君湛此时等着叶阮回话焦灼的心。 叶阮心中亦不平静。 这兜兜转转,如何又绕回前世的轨迹了呢? 即便已经将前世的他与如今这个他割裂开来,但对于他,心中终究不能如对旁的男子那般坦然。 “小女心中自然是愿意为王爷排忧解难的。” “只是王爷既清楚小女对婚事只有权衡利弊,您难道便不介意吗?” 君湛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更加淡漠些。 “介意什么,本王同样也不过是权衡利弊罢了。” “还是以叶大小姐看,本王像是执迷于男女私情之人?” “不过是为了求一个心安罢了。” 叶阮自然觉得他不是,只是尽管如此,她仍觉得这事哪里好像不对劲。 “可是王爷若只是想求一个安心,从您在朝中的心腹之人家中着手,难道就没有更合适的?” 君湛勾了勾唇。 “自然考虑过,只是太蠢的本王不放心,太聪明的又有野心,如叶大小姐这般聪明又有分寸的,刚刚好!” “且若是心腹之人家中女子,本王多少还要花些心思,不能太过薄待人家,本王不想浪费心力。” 叶阮有些无语,所以他的意思是她好打发一点?如他这般求娶的,她倒还真是头一回见。 君湛顿了顿仔细看着叶阮,不错过她脸上任何的表情。 “如今本王与叶大小姐有共同的敌人,既同样是嫁人,本王亦是你如今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还是……叶大小姐怕了?只敢在背后筹谋,不敢光明正大站于本王身侧与君离对抗?” “本王记得叶大小姐当日可是口口声声说要杀了君离的。” “若如今连这点胆识都没有,本王可是失望得很!” 叶阮瞥了他一眼。 “王爷不必激小女,王爷今日之举太过突然,小女心中有些疑惑也是正常的。” 她只是对于要再次嫁给他这件事,心有余悸罢了。 君湛也猜出她心中的顾虑,毕竟前世那两次的记忆对一个女子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容易释怀的事,便抛出了今日最后的一个筹码。 “叶大小姐放心,这不过是眼下的权宜之计,待成婚后,本王可以与你继续保持现状。” “待大事落定,你若想继续留在本王身边,替本王打理后院,本王定不会亏待你,而若你厌倦了这景王妃的位置,厌倦了京都,本王也可以给你自由。” “到时哪怕你想如你表姐一般假死脱身,从此天高海阔,本王都会为你安排妥帖。” “如此,叶大小姐以为如何?” 叶阮闻言神色明显松动了下去。 她慢慢转动着手中的茶杯,认真的想着他今日说的所有话。 他给出的条件太过诱人,无论是前路还是后路,他都为她想好了。 还将选择权交到了她手上,她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片刻后,她终于抬头看向君湛。 “王爷这般说,小女若是再不同意,便是不知好歹了。” 君湛尽力保持住面上的平静,压低了嗓音道。 “你……答应了?” 叶阮眼中忽而绽放出一个真切的笑意。 “是!” “毕竟这门亲事无论怎么看,都是王爷比较吃亏。” 君湛看着眼前少女那忽而绽放的笑意,只觉心神微微恍惚,片刻才勉强找回心神,将桌上的杯盏执起, “好,那本王便与叶大小姐……共待来日。” 叶阮看着君湛伸过来的手,将手中的杯盏迎了上去。 …… 第127章 回京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已是十二月,近日京都之中最热闹的事除了许府二小姐许子衿的及笄礼。 便是西林帝突然宣布三日后要在宫中举办一场宴饮。 原因不明。 也是在这个时间,先前因为遇刺坠崖受伤,去到温泉行宫养伤的景王殿下要回京的消息也传了回来。 京郊附近,景王府那有几分招摇的马车,正缓缓驶入京中。 依旧是来时的马车。 马车上,也还是来时的两个人。 只是叶阮席地坐于马车那厚厚的貂绒毯上,看着对面执棋的君湛时,恍若隔世。 见她微微的出神,君湛修长的手指在棋盘上轻轻敲了敲。 “阮儿,该你了。” 叶阮同样执棋的手不由滞了滞。 自那日她二人达成共识后,这人就突然改了口,说是要提前适应,免得来日在陛下面前露了馅。 叶阮十分不习惯从他嘴里听到这样亲昵的称呼。 “王爷,如今已经回京了,您不是说上元夜之前,先不公开我们的事吗?这个称呼怕是不妥。” 君湛对于“我们”这两个字极为满意。 “无妨,本王分得清场合。” 叶阮无奈,只得将心思放回棋盘之上,思虑片刻后将一粒白子落下。 君湛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 “不错,如今知道声东击西了。”随后便执了一粒黑子,在棋盘中落下。 叶阮看着那黑棋的位置不由苦笑。 “可惜对王爷无效。” 君湛微微勾唇。 “你是本王亲手教出来的,本王才对你的棋路有几分把握,但今日这局布的确实不错。” 叶阮不置可否的将手上的棋子放回棋盒中,自地上站起来,坐回侧坐之上。 “小女认输了。” 君湛看了叶阮一眼。 “怎的,恼了?” 叶阮抿唇笑了笑。 “王爷觉得小女是那般输不起的人吗?” 君湛勾了勾唇,也自地上站起来在主位上坐下。 随手从一旁拿过一条湿帕细细擦着手。 “那便为了回京之后的事烦心?” “是,王爷何时可以安排小女去见那位嬷嬷?” 君湛知她心中的急切。 “今日本王还要入宫觐见父皇,你安心在府中等我的消息便是。” 君湛将那湿帕放回原处,接着道。 “还有一件事本王要同你说。” 叶阮微微抬眸。 “何事?” “先前本王让长宁安排人盯着叶嫣,想揪出那日龙泽湖上安排平阳郡主落水之人,如今已经有消息了。” 叶阮微微皱了皱眉。 “看王爷这神色,那个人与小女有关?” 君湛也不与她绕弯子。 “是叶知凡!” 叶阮闻言不禁眉心一跳。 “他如今名声尽毁,怕是连龙泽湖的画舫都上不了,他算计平阳郡主做什么?” 君湛正了正色看着叶阮。 “这便是本王要告诉你的事,他毁了名声被父皇断了科举的路子后,自知前路无望,便破釜沉舟,去宣王府当了幕僚!” “而且……这宣王府的幕僚可与旁人府中的谋士不同,除了要服毒,身上还要烙奴印!” “是嘉贵妃不放心君离御下之术,为了彻底控制他们,让他们死心塌地为君离办事定下的死规矩。” “他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心中最恨的人是谁,不用我说你也知晓。” “这次去温泉山庄,本王允许你将长意留在京中替你护着青玉阁那些人,是因为你在本王身边待着是安全的。” “可是如今回了京,暗中又有这么一条毒蛇盯着,你断不可再让她离身。” 叶阮闻言亦有些惊讶,有些没想到叶知凡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他一向自视甚高,如今这般算是弯了脊梁。 “小女知道了,定会仔细防范着他的。” 君湛见她心中有数便不再言语,他虽然担心她,但她不是菟丝花,纵然如今应下与他的婚事,也并不会愿意事事依赖于他。 午膳时分,马车行驶到了云府。 下人禀报后,林氏很快带着人出来迎了叶阮。 君湛没有落轿,只在林氏带着云家人上前见礼的时候掀开窗帘点头示意,随后便朝皇宫的方向而去。 云府这时已经准备好了吃食,叶阮便直接随林氏去了饭厅。 去到饭厅的时候,叶阮见到外祖母也在,她见叶阮进来,先是怔了怔,随后便十分亲热的招手让叶阮在她身旁坐下。 虽然云戈和叶祁宁先前回来便说过阮儿的容貌变了许多,但今日一看,这个外孙女的容貌竟有五分像云棠,只是容色更甚。 叶阮在云老夫人身旁坐下。 “外祖母,上次听表哥说您感了风寒,如今可好了?” 云老夫人慈祥的执起了叶阮的手,精神气十足的道。 “好了好了,阮儿亲自开的方子,祖母吃了两日便好全了。” 叶阮闻言放心的点了点头。 “那便好,祖母如今上了年岁,这小病小灾的也大意不得。” “阮儿放心,祖母这身子硬朗着呢!你表姐近日传来消息说她过得很好,如今已经和明峥成亲了,祖母心中高兴得紧!” 叶阮听闻表姐的事,嘴角也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可惜不能亲眼见到表姐成亲的样子。” 云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 “虽是有些遗憾,但只要她过得好,这见不见的又有什么打紧。” “祖母相信,日后定会有团聚的一天的,这都多亏了你!” 叶阮莞尔一笑。 “祖母这般,便是和阮儿见外了。” 云老夫人点了点头。 “好好,不说不说,来,先吃饭。” 云棠的事,云家众人都十分有默契的瞒着老夫人,是以林氏吩咐人替叶阮净手后,便只一边给她夹菜边问着一些温泉山庄中衣食住行的琐事,并未说旁的。 叶阮也都挑着些新鲜事,一一回了。 直到云老夫人回了自己院中小憩,林氏才带了云戈叶祁宁在云邵的书房中叙话。 这时云邵也已经下朝回到家中,听说叶阮已经到了,连朝服都未来得脱便也到了书房之中,待见到叶阮时,他不由也怔了一下。 不过也只有一瞬,他便恢复正常,看着肖似妹妹的叶阮,愈发迫不及待的道。 “阮儿,那嬷嬷如今可开口了?” 叶阮只摇了摇头。 “景王殿下说那嬷嬷十分嘴硬,底下的人又怕伤了她性命,到底顾及了几分,所以有些难缠。” 云邵皱了皱眉。 “一个妇人而已,她身上便没有软肋吗?” “没有,她如今已经五十岁有余,家中父母早没了,她自己一生未嫁,如今也是孑然一身,所以这审问才一直没有进展。” 云邵闻言眉头皱得愈发紧了,云戈见状出声劝解道。 “父亲,这人既然已经找到,事情也算有了头绪,父亲不必太过忧心,总能找到办法撬开她的嘴的。” 云邵也知道这个理,只是眉心仍旧没有舒展开。 “阮儿,你能否跟景王殿下说一说,让舅舅去会会那人,我们军中往日逼问犯人也是有些特殊手段的。” 叶阮知道舅舅心中的急切,只是想着心中的打算,便开口道。 “好,若是过几日仍旧没有进展,我便让人私下来云府寻舅舅。” 云戈注意到叶阮的措辞,不由开口道。 “表妹不与表弟在云府多停留些时日吗?” 叶阮顿了顿,思忖了一下道。 “不了,阮儿今日正准备与你们说一件事,如今舅舅既然也回来了,阮儿便直言了。” 林氏见叶阮一脸正色,忙道。 “阮儿,什么事?” 叶阮看着几人整理了一下思绪道。 “舅舅,舅母,阮儿此去温泉山庄,与景王殿下互生了爱意,阮儿……已经答应他,要嫁入景王府了。” 林氏闻言心中大震,瞥了一眼云戈迅速的道。 “阮儿……此话当真?” 叶阮点了点头。 “自然当真,三日后宴席陛下设下的宫宴,便是要宣布景王腿疾痊愈的事情。” “到时他与宣王之间的争斗无可避免,阮儿既决定要嫁他,便想着在事情落定之前与云府减少些来往,最好能做出些闹掰的姿态来,以免来日将舅舅卷入这皇权斗争之中。” 叶阮说着便在云邵面前轻轻跪了下来。 “阮儿日后恐怕不能常来探望,在还请舅舅舅母保重自身,照顾好外祖母,原谅阮儿的不孝。” 云邵心中也是震惊不已,这好好的,怎么阮儿就要嫁给景王了? 倒是林氏先反应过来,将叶阮自地上扶起来。 “傻孩子,你是为了云府好,我们又怎会怪你。” “只是……你同景王殿下究竟是怎么回事?先前并未听你提起过,这怎的如此突然就将婚事定下来了?” 戈儿前些日子回来还说等阮儿回来为她生母讨回公道后,便向她表露心意的。 虽然她私心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得偿所愿,但这感情之事,向来是要两厢情愿的,断没有强迫的道理。 第128章 弟弟,你附耳过来 叶阮顺着林氏的手站了起来。 “不瞒舅母,从安阳县回来坠入悬崖那日,景王殿下是为了保护阮儿才受的伤。” “只是阮儿那时心中虽有触动,却并未产生其他的想法。” “直到这次去温泉山庄与王爷相处,王爷对小女极好,不但衣食住行样样周到,还亲自教导阮儿下棋,指点阮儿处事。” “后来,他还帮阮儿去寻那人证,甚至将身旁的龙影卫派给阮儿贴身保护。” “阮儿原以为他只是感激阮儿的医治之情,直到回来的前几日,王爷突然表露心意,说陛下上元节要替他赐下婚事,问阮儿愿不愿意嫁给他,阮儿这才明白自己也早已对他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感。” “所以……才这般突然的应下与他的亲事。” “阮儿知道私定终身不妥,还请舅舅舅母谅解。” 叶阮半真半假的说着,不想让舅舅舅母知道她是为了报仇,为了不嫁给另外一个陌生的男子虚与委蛇,守护住想守护的一切。 亦不想让他们知道君湛娶她也只是权衡利弊,各取所需。 与其让他们担心劝阻,还不如说他们是两心相悦。 林氏听着叶阮的话,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云戈,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终究是晚了一步。 她正了正色道。 “阮儿,我与你舅舅不是那般迂腐之人,这私定终生虽有不妥,但这两情相悦最是难得” “舅母也是从你们这般年纪过来的,以如今你在叶府的处境,能有景王殿下做依仗,我们也能放心了。” 云邵亦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云戈一眼。 他早就说过,让他不要拖拖拉拉,如今好了,磨磨蹭蹭的连这话都还没说出口,这么好的儿媳妇就被人拐跑了。 不过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的下,戈儿早慧,定是能看开的,他倒是没有过于担心他。 只思虑了片刻后朝叶阮道。 “阮儿,你舅母说得不错,你找到如意郎君我们只会为你高兴,只是这远离云府的话便不要再提了。” “若是连这血亲都要为了自身安危疏远,未免太过窝囊,舅舅不同意。” “你既决定嫁给景王,舅舅亦会帮你!” 叶阮闻言有些着急。 “阮儿知道舅舅心怀坦荡,但这是阮儿自己一个人的选择,若来日景王沦为皇权斗争的牺牲品,阮儿钟情于他,自然无怨无悔,可若是因此牵连云府,阮儿万死难赎。” 从前她只是隐于暗处对付君离便也罢了,如今既已决心走到台前,便断不能再让历史重演。 叶阮说着,再次跪了下去。 “还请舅舅答应阮儿!否则,阮儿无论如何都不会安心。” “舅舅便是不想着自己,也得想着云府,想着身后的云家军!” 云绍见她如此一时犯了难。 “阮儿,你……” 这时一直静默的云戈忽然开口道。 “父亲,阮妹妹既有此意,您便应下吧,这血脉之亲又岂是表面的疏离能斩断的。” “且阮妹妹说的对,父亲代表的不仅是自己一人。” 云绍闻言不由皱了皱眉看向云戈。 阮儿不知道他们的谋划,戈儿还能不知吗?事已至此,何故还要瞒着她。 却只见云戈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云绍又看了看跪在面前一脸坚决的叶阮,不由叹息了一声。 “哎……阮儿你且先起来,舅舅答应你便是!” 叶阮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些感激的看向云戈,云戈只如一如往常般回以温润一笑。 叶阮见表哥神色如常,不由也将因君湛的话心中带起的一丝不确定放了下去。 云绍的声音这时再次响了起来。 “阮儿,你与景王殿下的事,准备何时对陛下言明?” 叶阮将目光从云戈身上移开。 “王爷只说在上元节前。” 云绍点了点头。 “好,既如此,在那之前我们会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宁儿也是,你姐姐今日说的话,你需得放在心里,切不可对人言,知道吗?” 叶祁宁此时脑袋虽有些嗡嗡的,却也十分坚定道。 “舅舅,我知道,姐姐既把宁儿当成大人将此事告知,宁儿定与姐姐一心,不会再让她失望!” 叶祁宁说着又看向叶阮道。 “姐姐,既不能在舅舅家久留,那我们何时回叶府?” 叶阮想了想道。 “你今日且先收拾一下,明日我们用过早膳便出发。” 叶祁宁正欲答话,书房的门却在这时忽然被敲响了。 云绍沉声道。 “进来。” 房门开启,云府管家云毅走了进来朝云邵躬了躬身道。 “老爷,有人在府门口闹事!” 云绍闻言皱了皱眉。 “什么人?” 若是寻常人闹事,云府的下人自己便能解决了,如今云毅亲自过来,想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云毅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叶阮和叶祁宁道。 “是叶家老夫人和叶府四小姐,她们在云府门口直呼表小姐和表少爷不孝,如今已经引来了许多人围观。” 叶阮闻言颇有些意外的看向叶祁宁。 “叶欣?” 叶祁宁也是一脸的不悦。 “是,原先想着待会与姐姐说的,没想到她们竟这么迫不及待的找上门来了。” “方姨娘去了后,四姐便先走水路从睿阳老家赶了回来,随后祖母也动了身,不过想是身体不好,所以一路走走停停,直到近几日才到。” “祖母回来后,父亲便又拿着祖母的名头让人来逼我回府过一次,不过被舅舅打发了出去,今日定是知晓姐姐要回来,她们才又找上门来。” 叶祁宁有些担心的道。 “姐姐,方姨娘的死毕竟和你有关,四姐姐如今定是恨极了你。” “她是自小便养在祖母身边的,祖母又一向看中大哥,先前大哥中举,她便有意回京了,谁知还没决定下来大哥便出了事” “如今她们回来了,必定会同肖氏一起找你麻烦的,姐姐可要当心。” 叶阮见弟弟已经知道预先堤防危险了,不由十分欣慰。 云绍这时也看着叶阮道。 “阮儿,要不要舅舅亲自去打发了她们?” 叶阮摇了摇头,嘴角忽而不由自主的勾了起来,刚好,这人都凑齐了。 她示意叶祁宁安心,随后朝云绍道。 “若来只是我那四妹妹,甚至父亲或者肖氏,舅舅自然可以像打发叶府下人一般打发出去。” “可祖母毕竟辈分在那里,又一向有几分泼皮,惯会倚老卖老,如今她既亲自找上门来,舅舅若出去恐怕也会惹得一身腥!” “还是我与宁弟弟去吧。” 林氏想着这人来者不善不由劝说道。 “阮儿,你舅舅惹得一身腥也总比你去好,她终究是你的祖母,左右你们明日便要回去了,今日让你舅舅应付过去便是!你与宁儿的名声要紧!” 叶阮只笑了笑,眼中划过一抹狡黠。 “舅母别担心,阮儿有办法应付,有劳舅母陪阮儿走一趟。” 她说着又朝叶祁宁道。 “弟弟,你也附耳过来……” 第129章 麻烦找上门 云府门外正对着牌匾的位置摆放着一张椅子,一个老妇人正一脸憔悴的半坐半躺在上面。 她的两侧一边站着一位老嬷嬷,一边站着一个身着绿衣的少女,那少女相貌虽不及几位姐姐,却也颇有几分颜色,三人身后则站着叶府管家和一个侍从。 周围果然围了不少百姓,那位老嬷嬷正动情的哭诉道。 “老夫人,老奴都说了,这大小姐和二少爷如今见叶府出了这许多事,早就衔了高枝,不会再认您这个嫡亲的祖母了!” “您如今方长途跋涉从睿阳回来,身子骨都还没养好,也得顾惜着自己啊。” “便是大小姐和二少爷不把您当祖母,您还有三小姐和四小姐!她们都是顶顶孝顺的孩子,您便听老奴的,回去吧!” 叶老夫人则咳了几声,十分哀伤的道。 “休要胡说,阮儿和宁儿是我叶府嫡出的少爷小姐,她们自小失了生母,路子走歪了些也是有的。” “我是她们的祖母,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不敬双亲住在外祖家一直不归,这以后,她们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啊!” “我这次千里迢迢而来,便是心中实在思念这两个孩子的紧,便是他们心中没有我这个祖母,我也想亲自看上她们一眼,了却心中的思念之情啊!” 周围的百姓们闻言都开始窃窃私语。 虽然叶府先前是出了丑事,叶大人也被贬了官大不如前。 可这叶大小姐和二少爷这般弃叶府于不顾,反而长住在云府,连嫡亲的祖母回京了都不回家看望,确实是大大的不孝啊。 难为这叶老夫人还得因着心中的思念之情,拖着这带病之身,亲自来看这孙子孙女一眼。 真正是造孽啊! 叶欣见百姓都站在她们这边,不由心中得意,愈发悲痛的道。 “祖母,欣儿知道您是一番真心对大姐姐和二弟弟,在睿阳老家时也为着这份惦念时常茶饭不思,每日都要让欣儿拿了他们的画像来一遍一遍的看!” “您对她们的一番爱护之心,欣儿都为之动容,可是如今您回府数日,父亲亲自派人来请二弟弟,他却不肯回去。” “大姐姐更是今日一回来便直接到了云府,对您不闻不问,祖母又何必如此为难自己,您如此挂念着她们,他们心中又何曾对您有半分的感情?” “如此拜高踩低的人,实在配不上祖母一番真心!” 叶欣正大义凛然的说着,叶阮与林氏便一同走了出来。 那着一身月白色长袄的女子自门内走出的时候 ,门外围观的百姓不由自主的停止了谈论睁大了眼睛。 这是哪家的小姐? 哪怕是看着是不着脂粉的模样,却依旧容色惊人。 只见那女子走到叶老夫人面前微微福了一礼。 “祖母,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叶欣和叶老夫人也是愣了愣,他们两年前便去了睿阳老家,叶阮回来后,她们其实并未见过她。 可是今日过来前,肖氏和叶嫣为了防止闹笑话,是拿画像给她们看过的。 那画像上的人与眼前的女子几乎判若两人。 叶阮看着没有说话的叶老夫人勾了勾唇。 “祖母怎的不说话,您不认得阮儿吗?” 叶老夫人身后的管家正欲上前提醒靠他最近的叶欣,便见叶欣上前了一步。 她见这陌生的女子再次开口,压抑住对京都竟还有比三姐姐更美的女子的错愕,以为是云府想出什么下贱的招数迷惑她们,直接开口呛声道。 “你胡说,你根本不是我大姐姐!你们休想诈我祖母!” 若祖母连人都认不出,方才说的那一番话,不就是笑柄吗? 叶老夫人这时也带着几分虚弱朝林氏道。 “云夫人……你们云府不放人便罢了,何必拿个人来唬弄于我,“ “这嫡亲的血脉骨肉,我怎会认不出!” 叶阮闻言心中不由划过一抹讥讽。 这叶老夫人和肖氏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祖母,我真的是阮儿,阮儿外貌虽变了些,可是只要常见之人必是可以认出的,您若不信可以问问管家?” 那管家这才硬着头皮上前。 “老夫人……这……确实是大小姐。” 他说着又找补道。 “大小姐确实与几月前变化极大,老夫人没认出也是正常。” 林氏这时不由嗤笑一声。 “叶老夫人方才还说每日拿着阮儿的画像看,阮儿虽变了许多,但这五官是变不了的,若老夫人真的每日看着阮儿的画像又怎会看不出?” 叶欣见管家说这人真的是叶阮,也是一阵心惊,嘴上却继续辩解道。 “画是死的,人是活的,祖母上了年纪,方才第一次见到大姐姐,一时间看岔了也是有的。” 叶阮闻言不由十分“体贴”的道。 “四妹妹说的是,我不怪祖母没认出阮儿来。” “其实这些年我心中对祖母也十分记挂,我随师傅在外近十年,本以为一回京便能得见祖母一叙祖孙之情,谁知我年初便回了京,在府中等了大半年,却一直没能等来祖母归京。” “母亲又说阮儿一个女儿家不能随意出府,这才直到今日才第一次见到祖母,阮儿心中实在是惭愧!” 第130章 大戏开演,叶阮含泪四杀(上) 一番话说下来,周遭原本随着叶欣与叶老夫人的话,私下议论叶阮和叶祁宁不孝的百姓不由都开始面露犹疑。 一是为这貌美的女子竟真的是那个“丑”名远扬的叶家大小姐而惊讶。 二是方才这叶老夫人还说心中记挂着这个孙女,每日茶饭不思拿着人家的画像看什么的。 可这见了人认不出便也罢了,这叶大小姐都归京大半年了,她却迟迟没有归京。 若真是心中那般思念,这近十年未见的孙女回了家,怎会忍得住不回来看一眼? 叶老夫人听着周遭的议论声不由又咳了几声,十分伤心的道。 “阮儿可是怪祖母没有及时回来看你?不是祖母不愿,实在是路途遥远,祖母这身子不争气啊!” 叶欣当即也十分配合的朝叶阮厉声道。 “大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分明是你与二弟拒不见祖母,祖母今日特意过来看你们,难道你还要倒打一耙不成!” “这天下哪有你们这般目无尊长的!” 叶阮只静静的看着叶欣,眼底却似凝了霜。 孝字压身,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得不与这个便宜祖母虚与委蛇,不代表要惯着叶欣! 若说方姨娘是肖氏的爪牙,那叶欣便是叶嫣的走狗。 她正了正色朝叶欣道。 “四妹妹口口声声说着尊长,可知何为尊长?” “四妹妹若是不知,姐姐今日便教教你” “论年龄,我为长你为幼!论尊卑,我为嫡你为庶!” “你方才见了我却无半分规矩礼仪,反而一再对着身为嫡长姐的我大呼小叫,这便是你所谓的尊长吗?” “你从小在祖母跟前教养,祖母便是这般教你的?” 叶欣闻言瞬间涨红了脸。 因着姨娘对母亲的忠诚,母亲同意让她自小便在祖母跟前教养。 有了老夫人的宠爱,她在叶府颇为得脸,待遇几乎与嫡女无异,下人对她也极为恭敬。 这次回睿阳老家,那些叶氏旁支的姐妹更是将她捧上了天,让她几乎忘了自己的身份。 可这庶出的身份终究是她心中的痛。 今日被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训斥,她心的面容都变得有些扭曲,指着叶阮就想破口大骂。 但是碍于在场这么多人和叶阮那冰冷的眼神,她又什么都不敢说,半天才张嘴重复着一个字。 “你……你……” 林氏见状不由瞥了她一眼,颇为嘲讽的道。 “你你你,你什么你,阮儿的话句句在理,难道冤枉了你不成?” “你还不向阮儿见礼赔罪,莫非是要让人指摘叶老夫人教养无方不成?” 叶欣闻言面色又是一阵青一阵白,直到瞥见祖母对自己使了使眼色,她才不得不深呼了几口气,憋闷不已的朝叶阮福下身去,有几分咬牙切齿的道。 “欣儿见过大姐姐!方才是欣儿无礼,还请姐姐勿怪!” 如今她姨娘没了,祖母便是她唯一的依靠,她不能惹祖母不快。 叶阮只随意挥了挥手,朝林氏看了一眼道。 “念在妹妹年幼,今日便算了,只望妹妹谨记教训,谨守本分,莫要步方姨娘的后尘!” 林氏迅速接收到叶阮传来的讯息,状似十分惊讶的道。 “阮儿,这位四小姐莫非是府上那位做出有违人伦之事的方姨娘所出?” 叶阮见舅母这震惊的模样不由想着舅母如今的演技真是越发精湛了,面上却装作有几分着急的制止林氏道。 “舅母,事情已经过了,这般丑事还是莫要再这般直接提起,四妹妹虽对我不敬,可她终究是我妹妹” “若她是个脸皮薄的,往后如何有脸见人!” 林氏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是是是,阮儿说的是,这般乱伦的丑事,以后舅母一定不再提!” 半夏见着自家小姐和云夫人,说着不能提,却左一句丑事右一句乱伦的,还暗讽四小姐脸皮厚,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啊,她也好想上场啊! 一旁的百姓方才见叶欣的打扮和通身的气派,还以为是叶府哪一房嫡出的女儿。 如今听到她竟是先前那位传遍街头巷尾,与嫡子乱伦的叶府姨娘所出,不由纷纷朝叶欣投去鄙夷的目光。 果真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叶欣紧捏着手心,涨红了双目看着叶阮,仿佛恨不得扑上去咬她一口。 叶老夫人身旁的嬷嬷见事情不好,忙转移话题道。 “大小姐,四小姐虽然有些莽撞失礼,但是所言却是不争的事实” “老爷多次请二少爷回府未果,大小姐今日进京又绕过叶府直接来云府,你们不是目无尊长是什么?” 叶阮眼下却没有丝毫的慌乱,只徐徐的将目光从叶欣身上移开。 “嬷嬷此言差矣,先不说我并不知道祖母已然回府,便是知道,我也没有办法先回叶府” “叶府虽离城门比较近,但离宫门却远,我今日是坐景王殿下的轿辇归京的。” “陛下今日召景王殿下入宫用午膳,时近正午,景王殿下能顺路先送我来云府,我已是惶恐不已,怎能还让王爷绕道先去叶府?” “莫非嬷嬷是觉得我回叶府的事比景王殿下进宫觐见陛下更为重要,祖母的面子比陛下还大不成?” 这么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那嬷嬷顿时哑然,完全不敢接话。 叶阮见状继续朝叶老夫人道。 “祖母,我原是想着先来云府也好,刚好可以带着宁弟弟一同回家,不想祖母这般快的就找上门来了。” “阮儿并没有对祖母不敬的意思,实在是……来不及啊!” 叶老夫人见身旁两人都败下阵来,不由心中气恼不已。 想不到这个孙女竟这般难对付,怪不得能让嫣儿和知凡跌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想来今日想要将这不孝的帽子扣到她头上是不能了,便先放过她,不是还有一个叶祁宁吗? 她想着依旧装作十分慈爱的道。 “阮丫头,你是个好的,是祖母误会你了!” “并非祖母存心怀疑你,只是你今日回来便叶罢了,宁儿却是实实在在的不愿意回叶府啊!祖母是没有办法,这才主动过来想看他一眼!” 叶欣这时也缓过了劲来,只是这次她也学乖了,不敢再那般张扬。 “大姐姐,你今刚回京可能不知道,祖母回来后,父亲确实让人来请过二弟弟回家了,只是已经过去数日,弟弟却置之不理。” “莫非弟弟也有什么身不由己的理由不能回去?” “若是有,还请大姐姐告知祖母,免得祖母误会了二弟弟,以为二弟弟真的不认她这个祖母了心中伤痛!” “大姐姐也看到了,祖母如今这脸色白成这样,身体本就还没从舟车劳顿中缓过来,若还伤了心,可如何是好!” 叶阮看了看叶老夫人那“病弱”的样子不由心中嗤笑一声,随后十分疑惑的朝叶府管家道。 “王管家,难道您带叶府下人回去的时候没有同祖母和父亲说清楚吗?弟弟他……生病了啊!” 王管家见大小姐突然点他的名,想到先前四小姐和老夫人身旁的嬷嬷都在大小姐手上吃了瘪,心中不由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云府的下人确实是以叶祁宁病了的由头推托的。 可叶祁宁一贯健康得跟头牛似的,这等唬弄人的理由,别说老爷和老夫人,便是他们也不会信的! 想到这里,王管家微微定了定心,恭敬的朝叶阮道。 “大小姐,二少爷一向身康体健,怎会突然生病,便是生病又怎至于连回府都不能,怕不是……云府和二少爷的托词吧。” 第131章 大戏开演,叶阮含泪四杀(下) 林氏闻言不由率先开口斥道。 “混帐!我云府岂是那等随意扯谎之人!” “宁儿确实是病了,且连床都下不来!” “王管家说话前可要仔细掂量清楚!莫要平白污我云府清名。” 那王管家见林氏似恼了,不由愈发肯定她们是心虚了。 “云夫人,在下卑贱之身,绝不敢有意编排云府 ,只是这事太过不合常理,府上又不愿让我们见二少爷,如何能让人信服?” 叶老夫人此时做出一副十分失望的模样,朝王管家道。 “好了,王管家,既她们说宁儿病了便当他是病了吧!” “老婆子我老咯……叶府又比不上云府的门楣,不遭人待见也是常理。” “常言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活了这把年纪,还是明白这个理的!” 叶老夫人说着还挤出了几滴眼泪,那满头的银丝配上因为“病弱”而苍白的脸色,看着倒极是让人唏嘘。 她说着又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声音也愈发孱弱了下去。 “好了,我们走吧……阮儿,待你弟弟“病好了\",你再带他回来看看祖母……” “他年纪还小,祖母不怪他……” 叶阮见叶老夫人这般十分不理解的道。 “祖母,这些下人不相信弟弟的为人便罢了,弟弟是您嫡亲的孙子,您怎能不信他呢?” “您可知今日您一走,弟弟这不孝的名头便是洗也洗不清了。” 叶欣心中冷笑一声,按捺住心中的恨意接声道。 “大姐姐,今日话说到这个份上,既你们还坚持说二弟是病了,不如请二弟弟出来见上一见?如此也能还二弟弟一个清白!” 林氏闻言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看向叶老夫人。 “叶老夫人,方才我已经说了,宁儿他生病了,连床都下不来,您真的忍心如四小姐所言吗?” 叶老夫人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叶阮不由十分无奈的挽了林氏的手道。 “罢了,舅母,祖母是长辈,弟弟虽病了,但既然祖母亲自前来,便让人抬弟弟来一见吧!” 林氏闻言只得十分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嘴上却愈发“痛心”的朝叶老夫人道。 “好好好,我竟不知这亲人之间还需要如此强人所难!” “既如此,云管家,你去请表少爷出来!既她们想看,就让她们好好看看!” 云毅闻声忙也”十分沉痛“的领命转身进了云府。 不一会儿便有三四个云府的下人将叶祁宁从云府正门中抬了出来。 只见叶祁宁哪里还有先前那活蹦乱跳的模样。 他“气若游丝”的躺在一张春凳上,面无血色,看上去竟比叶老夫人还要憔悴几分。 见到叶老夫人,他似“挣扎”着想从那春凳上直起身子来,却又因为无力倒了下去。 叶阮和林氏见状忙上前扶了他坐了起来。 “宁儿你当心!” 叶祁宁坐直身子后十分虚弱的看向叶老夫人。 “祖母……宁儿……宁儿见过祖母……” 叶老夫人和叶欣见状顿时呆若木鸡。 这……这怎么可能…… 叶欣想反驳说叶祁宁是装病,可看着叶祈宁只说了一句话,那头上的冷汗便不停的冒了出来,那装病的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叶老夫人亦嚅嗫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声。 围观的百姓见状更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叶二少爷的模样,简直跟那命不久矣的人一般。 林氏此时和叶阮对视一眼,站起来痛心疾首的道。 “叶老夫人、叶四小姐,这下你们可看清了?” “要不要再唤大夫过来查一查真假?我云府不远处便是济仁堂,若是你们不信阮儿,我这便让人替你们去请!” “宁儿病了,他外祖母日夜忧心守在床前,食不下咽!连自己的身体都差一点拖垮了!” “您这嫡亲的祖母听闻孙儿病了不闻不问便也罢了,竟还要质疑他,带着些许多人前来,也不通传便直接堵在门前引人围观,还要往他头上扣这不孝的帽子,让他带病出来证明什么劳什子的清白!” “你们这是将宁儿往死里逼啊!” 林氏一边说着一边拿帕子掩着眼角,那里面叶阮放了催泪的东西,所以此时林氏的眼泪便止也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心里想着阮儿给她安排了这么重的戏份,她可得好好演。 叶老夫人见势不妙和叶欣对视一眼,正准备用装晕那一招蒙混过去。 叶阮忙掐了叶祈宁一把,“病弱”的叶祈宁便忽然口吐鲜血,先于叶老夫人晕了过去。 叶阮忙惊声道。 “二弟弟!” 第132章 祖母您脸上怎么花了? 正摆好架势的叶老夫人和叶欣见状一时愣在了那里。 一时晕也不是不晕也不是。 林氏忙朝云府的下人道。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表少爷抬回去!这亲祖母不疼亲孙子,便只有我这个做舅母的疼了!” 叶老夫人听着林氏的指责老脸有些挂不住。 一旁的百姓见叶祁宁吐了“血”也是吓了一跳,纷纷说着这叶老夫人这是将自己的亲孙子往死里逼。 听方才云夫人的意思,竟是没有禀报就直接在门口闹起来的。 这哪有亲祖母会因着孙子晚回府几日,就将人堵在门口让这么多人看着,由着人指责自家的亲孙子不孝的,怕是这所谓的“思念”是假,有意刁难才是真。 叶老夫人见情况稳不住,一时也顾不上其他,硬着头皮晕了过去。 叶欣也只得硬着头皮哭道 。 “祖母您怎么了祖母……” “欣儿都说了您身体不好,您非要来,如今还平白惹人诟病,您这是何苦啊!” “嬷嬷,我们快将祖母带回去吧……” 叶阮见状挑了挑眉,这就想走了? 可没那么容易。 她随即快速的走到叶老夫人面前,阻拦叶欣想扶起叶老夫人的动作急急的开口道。 “四妹妹,你且让开,我替祖母看看!” 叶欣闻言不由愣了愣,有几分心虚的道。 “大姐姐,祖母这应该只是劳累所致晕厥而已,你还是快去看看二弟吧,我送祖母回去给府医瞧瞧就成。” 叶阮闻言轻斥道。 “四妹妹糊涂!祖母如今上了年纪,四妹妹怎可如此掉以轻心” “宁弟弟的病我已经看过了,虽然看着凶险些,可其实也不过是风邪入体,所以才面色差些,浑身无力易冒冷汗,弟弟身体底子好,我也已经开了方子与他,若非今日这番折腾,过个三四日就能见好了” “反倒是祖母,纵然是舟车劳顿辛苦了些,可也不至骤然晕厥!如今自然得先得紧着祖母!” 叶欣闻言却没有动身,只挡在叶老夫人身前还想说什么。 半夏见林氏送叶祁宁回府去了,忙走到自家小姐边上道。 “四小姐,您还不快让开,我们家小姐可是神医苏木的弟子,连陛下认可我家小姐医术,亲自下旨让我家小姐为景王殿下医治的,您还有什么可迟疑的!” “若是耽误了老夫人的病情可怎么好!我家小姐是老夫人嫡亲的孙女,还能害了老夫人不成!” 半夏说着便上手去拉叶欣,叶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敢太过明显,只得松手让开道来。 叶阮也在叶老夫人身前蹲下将手搭在她手腕之上,只是感受着那跳得“异常快速”的脉搏,和叶老夫人那颤颤巍巍的睫毛时,叶阮不觉有些好笑,嘴上却带着几分焦急的道。 “不好,祖母不仅猝然昏扑不省人事,脉象也极为紊乱,恐有卒中之兆,需得尽快让她醒来才行,半夏,你去拿我的金针来!” 叶老夫人身旁的嬷嬷见状忙阻止道。 “大小姐,老夫人真的只是舟车劳顿,没有那么严重的!” 叶阮只轻瞥了她一眼斥道。 “嬷嬷何故阻拦!若祖母真是卒中,如今不及时将她唤醒,来日她极有可能口眼歪斜,语言不利,甚至偏瘫,嬷嬷这是想害了祖母吗!” “半夏,快去!” 半夏闻言忙放开叶欣,撒开腿便急匆匆的往府门跑去了。 那嬷嬷与叶欣对视一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毕竟先前招来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 叶欣踌躇了一下,知道已经阻拦不了,便开口询问道。 “大姐姐……那你预备如何唤醒祖母?” 叶阮看了看不安的叶欣,十分“好心”的解释道。 “祖母这样的情况可先针人中,再十宣放血,若祖母只是普通的昏厥,如此便能清醒过来了,若是祖母情况实在不好……我再另想办法!” 叶阮说着便感觉手指下方叶老夫人的手腕不由轻轻颤了颤。 叶欣虽不懂叶阮说的这些词是什么意思,可放血几个字却是听的懂的,心中不由有些发怵。 这时半夏已经快速从府门内气喘吁吁的跑了出来。 “小姐!给!” 叶阮暗自促狭的看了半夏一眼。 随后便从半夏手中接过针包取出一根,凑到叶老夫人身前,自叶老夫人鼻子下断,上嘴唇上端的人中穴倾斜着刺入,片刻后她轻声唤着叶老夫人道。 “祖母?您听得到我说话吗?” 叶阮是有心让叶老夫人吃些教训的,所以此时叶老夫人只感觉一阵灼烧感自面上传来,但她却依旧只闭着眼睛不动。 叶阮见状忙朝半夏道。 “半夏,看来刺人中对祖母无用,你快来替我将祖母的手指握在一处,我替祖母指尖放血。” 半夏闻言忙应声上前,将叶老夫人的五指并拢在一处,用手握后住递到自家小姐跟前。 “小姐,这个奴婢会,先前见苏神医急救之时用过的!” 叶阮点了点头,换了一根针后,快速的将叶老夫人十指一一刺破,让半夏挤出血来,随后又唤了几声祖母。 叶老夫人只忍着指尖传来的痛佯装着未醒,想着方才叶阮说的两样便就是如此了吧,只要她不醒来,待回了叶府,自然就由得她们圆说了。 然而就在她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又听半夏道。 “小姐,先前我见苏神医替人急救的时候不是还可以刺足,或者刺头顶的那个什么穴放血吗?不如再试试?” 叶老夫人闻言险些真的晕了过去。 忙咳了一声,装作悠悠转醒的样子。 叶阮这才似舒了一口气道。 “祖母您醒了,太好了……” 叶老夫人没有回她,只虚弱的哎哟了一声,叫着头疼。 叶欣见祖母装不下去了,忙看着叶阮道 。 “大姐姐医术果然高明,如今祖母既已经醒了,我们便先回叶府了,想来祖母回去歇个几日便会缓过来的。” 然而叶阮却在这时“咦”了一声,疑惑的道。 “祖母,您脸上……?” 半夏闻言极有颜色的也看向叶老夫人的脸,随即大声惊道。 “呀!老夫人您怎么往脸上抹了这么多铅粉啊……难怪脸色看上去那么白……” “老夫人身旁的丫头也太不尽心了些!” “怎好这般给您梳妆的!” 周围有那机灵的百姓这时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哄笑起来道。 “你这小丫头傻不傻,这哪里是梳妆不尽心,感情这叶老夫人先前是装病呢……” 半夏忙捂了嘴嘴,一双圆圆的眼睛瞪得极大。 “啊……怎么会……老夫人你……你……” 叶老夫人只觉今日面子里子都丢光了,恨不得有个地洞能钻进去。 忙朝叶欣和身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便逃也似的上了叶府的马车走了…… 只留下身后的哄笑声。 第133章 为叶阮请封 而此时的御书房内,西林帝正屏退了宫人,一脸激动的看着正从轮椅上站起来的君湛。 虽然前几天便得了消息,但此刻亲眼所见,他心中仍是抑制不住的惊喜。 他大步走到君湛身前,声音带了一丝微微的颤抖。 “湛儿,你的腿真的痊愈了?” 君湛看着父皇激动的样子,冷硬的脸上亦带了几分柔和。 纵然心中曾经责怪过他没有守护好母后,可他必须承认,作为一个父亲,他是十分称职的,哪怕他残废了这些年,他也从未怠慢过他,反而愈发宽纵于他。 若非如此,这些年君离与嘉贵妃也不会投鼠忌器。 “是,先前儿臣与叶大小姐一同跌下悬崖,不想因祸得福,反而让叶大小姐在那悬崖底寻得妙药。” “只是那时她也并无十分的把握,儿臣便先想着瞒着父皇待事情落定再告知,以免父皇空欢喜一场。” 西林帝此时心中欢喜,哪里顾得上这些细节,只点头道。 “好!好!如今你腿疾痊愈,你母后在天有灵,也可以放心了!” 西林帝说着眼眶也热了热,只是终究是帝王,他很快将那热意压了下去,将手背回身后道。 “先前你在赈灾的事情上立了大功,朕还未想到合适的奖赏你便去了行宫养伤。” “如今你既然腿疾痊愈,朕便无需再诸多顾虑。” 他想着颖妃先前的提议,思忖了片刻道。 “朕有意将金吾卫交予你手中,你可愿意?” 君湛自然知道父皇此刻询问他的用意。 他是想问他从今往后是想继续做一个闲散王爷,还是涉足朝中。 他勾了勾唇,沉声道。 “儿臣自然愿意。” “父皇昨日便公布三日后举行宫宴,想来是已经猜到儿臣的选择了。” 西林帝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 “正是!不过你既有心朝堂,便要好生做出一番成绩给朕看!” “朕虽心中偏疼你几分,可将来这储君的人选,朕却不会有丝毫的偏私。” “你多年不涉政事,也需用你自己的能力,向朝中众臣证明你自己!” 君湛眼中黑沉如墨。 “儿臣明白。” “好!”西林帝拍了拍君湛的肩。 “走,随朕去用膳。” 君湛却没有即刻应下,眼中划过一丝狡黠道。 “父皇,儿臣腿伤痊愈之事,还是在宫宴之上宣布任命后再公开吧。” 西林帝闻言顿时明白过来,眼中亦划过一抹兴味。 “湛儿这是想趁机看看朝中大臣对你的态度?” 君湛原就没想过掩盖自己的意图,反而悠悠的反问道。 “父皇难道便不想看看吗?” 西林帝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随后大笑一声道。 “你这么说,朕倒确实是有几分期待了。” 这些年他有心培养君离,倒不知如今朝中,他得了多少人心。 君湛见西林帝同意,想到那个女子的身影继续道。 “父皇,除此之外,儿臣还想向您讨一份恩典。” 西林帝闻言颇有些好奇的看着君湛。 “哦……这些年来,你可从未从朕这里亲口讨要过什么东西,这倒是稀罕的紧,你且说说看。” 君湛抬头看着西林帝继续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儿臣这次能重新站起来,多亏了叶家大小姐叶阮,她如今也算是儿臣的恩人了,儿臣自然想替她讨个恩赏。” 西林帝闻言倒是没什么反应。 “这是自然,便是你不说,朕也会赏赐于她,朕先前便说过,若是她能治愈你的腿疾,朕会免去对叶世安的惩处” “虽然如今这吏部侍郎之位已经有沈灼替上,他又颇有几分才干,朕不想动他,可回头再寻个合适的四品的空缺,让叶世安补上也不是难事。” “至于叶家那个叶嫣早就已经放出来了,你三弟又意外救了她,许了她侧妃之位,也算是他叶家之喜了。” “朕再赏那叶阮些稀奇物件便是!” 君湛静静的听西林帝说完,不由想着若父皇真如此做了,那小女子非得怄得三日吃不下饭不可,想着她偶尔露出的娇态,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勾了勾,随后正了正色道。 “父皇这份赏赐确是分量不轻,但儿臣以为一事一议。” “那叶世安被贬官是他自己无能,叶家最近又出了那样的丑事,更说明他连自己内宅都无法管理妥善,又何堪大用?他若要想往上走,得靠他自己拿出几分真本事来,若靠这儿女之功,想来也是无法让人信服的。” 西林帝思虑了片刻,觉得君湛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叶家出了那档子事后,他是看那叶世安有几分不顺眼,若非先前对那叶阮应承过,他也不想如此。 “那你觉得这事如何处理为好?” 君湛应声道。 “叶大小姐不仅治愈儿臣的腿疾,在寿宴上救回太后,更是在安阳县尽心尽力组织防疫,惠及万民,既这些都是她一人所为,与叶家无关,父皇不若直接封赏于她,给她个县主的封号如何?” 西林帝背着手在房中踱步了片刻。 “这非皇室亲王之女封为县主虽少有,可她做的这些事倒也配得起。” “也罢,你既好不容易有所求,朕便抬举她一次!” “明日朕让礼部拟个封号来,后日宫宴一同封赏便是!” 君湛闻言心中一动,开口道。 “父皇,这封号倒也无需如此麻烦,儿臣方才忽然想到在行宫时叶大小姐所住的宫殿为琼华殿,这琼字,儿臣以为甚好,不若便赐她琼安二字如何?” 第134章 自作多情的叶家 西林帝听到琼安二字踱步的动作不由停了停,仔细的看着君湛脸上的神色。 琼,美玉也。 这个安字倒也罢了,女子一生所求不过一世安宁。 不过这琼字…… 若不是看着君湛这随意的模样,又想起那叶家大小姐容貌似乎不佳,他都要以为这个儿子是刻意为之了。 思虑了片刻后,西林帝才道。 “好,琼安便琼安吧,意头倒也不错。” 西林帝说着,将册封的事情安排下去后,便带着重新坐回轮椅之上的君湛出了御书房的门去用午膳了。 随后他又拘着君湛下了会棋,直到傍晚时分才放他离开。 而这时,叶老夫人早已经带着叶欣回到了叶府。(前文已改名) 与寿堂内,叶老夫人正一脸青色的坐在主位上,叶欣则颇为愤慨的与肖氏和叶嫣说着今日云府发生的一切。 “母亲,那叶阮实在是个有心机的,她分明早就看出了祖母没有晕倒,却不直接戳穿,反而对祖母以针放血,折磨祖母。” “且即便如此她还不肯罢休,折磨完祖母后还要当着那么多人拆穿祖母装病的事,不给祖母留一点颜面,实在是恶毒至极!” 然而叶嫣此时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上面,只眉头轻蹙着道。 “你方才说叶阮与我们给你看的画像完全是两个人是什么意思?” “她是生了疹子还是毁了容?怎可能连认都认不出?” 叶欣向来是知道三姐姐对自己这京都第一美人的称号有多执着的,想到今日叶阮那般样貌,一时踌躇着不知该怎么开口。 今日去云府闹的事不仅没办成,还惹了一身腥,这个时候她哪里敢火上浇油。 只是叶欣看了一眼余怒未消,仍旧一言不发的祖母,只得斟酌着道。 “她确实是与母亲给的画像判若两人,但是……不是生了麻子,也不是毁了容,而是……变得好看了许多!” 叶嫣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升起一丝不安,若是变到完全认不出的地步,那…… 她有些试探的继续朝叶欣道。 “不过两个月而已,能变多少!比你好看?” 叶欣看了看叶嫣,只有些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叶嫣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心中警铃大作,也不顾得面子直接道。 “那与我相比呢?” 叶欣心中咯噔一声,有些慌了神,只得有些委婉的道。 “三姐姐……欣儿不敢说。” 叶嫣的手顿时紧张的握住一旁的扶手,肖氏见状也是凝着眉带着几分严厉的道。 “这般小家子气成什么样子,让你说你就说!” 叶欣见肖氏动了怒,这才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 “她的相貌……与三姐姐相当……” “不过三姐姐放心,纵然容貌相当,她却完全不如姐姐这般娇媚动人。” 她说的也算是实话,今日那叶阮不施脂粉一身素衣,瞧着还有几分清冷,确实是没有叶嫣娇媚。 她总觉得这次回来瞧见三姐姐,她身上有一股不说不出的韵味,眼神也甚是勾人,与一般的深闺小姐很是不一样。 叶欣说完见叶嫣的脸色仍有些难看又继续找补道。 “而且待上元节一过,姐姐就要成为宣王殿下的侧妃了,这身份又岂是她能比的了的,她除了会点子医术,琴棋书画一窍不通,便是长的好看些,也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断无法与三姐姐这才女之名相较。” “向来这高门娶妻都是娶德娶才,她那一身医术又有何用!” “将来也不过是三姐姐脚下的一滩泥,任由姐姐践踏罢了!” 肖氏见叶欣那喋喋不休的样子不由有些头疼。 “好了,你只如实回答便是,说这许多做什么?” 叶嫣亦是脸色愈发难看起来,这叶欣与方姨娘一般是个蠢的,如今这般急切的辩解不是欲盖弥彰是什么? 叶欣见母亲和三姐姐如此,忙悻悻然闭了嘴。 气氛正有些沉闷的时候,叶世安却忽然走了进来,且他今日的面色极是不错,走到叶老夫人身前后,他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 “儿子见过母亲。” 叶老夫人见到叶世安,脸色这才缓和了些,点了点头道。 “安儿回来了,坐吧。” 叶世安闻言在老夫人身旁坐下,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云府发生的事情,只看着堂中众人颇有些不好看的脸色道。 “母亲,你们怎的都这副表情,是没将那两个逆子带回来吗?” 叶老夫人只觉今日着实有些丢人,便只沉默的点了点头不欲与叶世安说明。 叶世安见状心中虽有些不快,但想到方才得来的小道消息又重新展开了笑颜道。 “母亲,先别管那两个吃里扒外的了,儿子这里有件好事要同你们说。” 叶老夫人闻言不由疑惑的看着叶世安。 “好事?” 叶世安点了点头,先是十分愉悦的看了一眼叶嫣随后开口道。 “是与嫣儿有关的!” “想来陛下后日在宫中设宴宴请群臣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这事昨日下朝后便一直众说纷纭,却没人能琢磨出陛下的用意,谁知今日陛下忽而命礼部拟了一份礼单,瞧那规制,竟像是要册封县主所用。” “而且这册封的由头,还似与赈灾有关!宫里还传出些消息说远远听见陛下与颖妃娘娘在御花园散步时隐隐提起了什么叶家女!” 叶嫣闻言心中一惊,方才心中的不快顿时四散开来,有些激动的自座位上站了起来。 “父亲,您的意思是说……” 叶世安点了点头。 “这一个多月你亲去五县赈灾,宣王殿下又在京中各处为你造势!你说这县主的人选能是谁!” 叶嫣闻言不禁喜从中来。 “难道是宣王殿下为女儿向陛下求来的恩典?可是他没有同我说过啊!” 叶世安笑道。 “也不一定是宣王殿下的意思,如今宣王立下承诺要以你为侧妃的事陛下也是知晓的,可我们叶家最近颇多坎坷,你若注定要嫁入皇家,陛下看重宣王,有心抬举你的身份也不是不可能的。” 叶嫣还有几分不可置信,这县主可是正二品,虽不能同朝中官职相当,但对于女子来说,也是相当高的身份了。 “父亲,这消息……有几分可靠?” 叶世安继续道。 “七八分总是有的。” 从前有嘉贵妃阻拦,嫣儿与宣王的事不能放上台面,可自从宣王当着众人承诺要以叶嫣为侧室,朝中宣王一党的官员倒是对他客气了几分。 私下许多宴会也都请了他,是以他如今的消息还算灵通。 叶嫣闻言激动的看向肖氏,肖氏亦是十分高兴,叶府这些日子一直波折不断,如今终于有件好事了。 叶欣也讨好的道。 “三姐姐,欣儿就说了三姐姐是贵人,哪里是别的阿猫阿狗可以比的。” 叶嫣嘴角这才终于噙起了一丝笑意。 纵然叶阮与她容貌相当又如何,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当初她可以毁了叶曦,如今同样的事再做一次也不是不可以的。 第135章 夜探云府 入夜,叶阮正坐在林氏为她准备的房间中写着什么。 半夏则一边替叶阮挑着灯芯,一边开口道。 “小姐,长意姐姐不是说王爷今晚有事相商吗?怎的这个时辰还没到?” 叶阮朝窗外看了看,活动了下有些酸手臂。 “无妨,他既让长意传了话来,应不会食言,再等等便是。” 叶阮说完便低下头继续动笔。 夜凉如水,窗外的树木影影绰绰,一刻钟之后,两道身影终于自那打开的窗中掠了进来。 半夏见到来人,忙一脸警惕的走过去将窗合上。 虽然是在云府,且小姐与王爷也说定了亲事,但这大晚上的私会还是十分不妥的。 君湛见那小丫头一副自家小姐与人偷情唯恐被人发现的样子,不由勾了勾嘴角,随意的撩开袍子在桌前坐下看向叶阮道。 “阮儿在写什么?” 叶阮看着坐在一旁恣意无比的君湛,忽而想起他第一次夜探叶府时的场景。 他倒是一如既往的不客气,全当是自己家一般。 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放下笔将桌上已经写完的几页纸推到君湛跟前道。 “一些可能对王爷有用的东西。” “哦~?”君湛颇有些意外的将那桌上的东西拿了起来。 只见上面写的全是一些朝中大臣的名字,后面还批注了许多内容。 而这些……似乎许多都有些眼熟。 君湛顿时明白了什么,只是仍故作不解的道。 “这是何意?” 叶阮微微倾过去一页一页翻动着那桌上的纸张,开始一一为他解释。 “这些是小女知道的一些君离一党的人。” “这些标了红线的是他的心腹,且与他纠葛颇深,轻易动摇不了,王爷日后需格外小心。” “至于其他的,小女则将知道的一些他们把柄或跟随君离的所求写明,王爷若有用的上的,可以想办法将人拉拢过来。” “还有……” 叶阮继续说着,而君湛却只一边听着一边仔细看着她侧身过来模样,一张有些冷硬的脸,愈发柔和了几分。 直到叶阮说完抬眼看他,他才将目光移开,将那桌上的纸叠起来放入怀中收好,装作不解的道。 “本王知道了。” “只是……阮儿如何会知道这些?” 叶阮早猜到他会问,先前便是怕惹他怀疑她才一直不敢做这件事,想着回头寻个合适的人选,以旁人的名义将这名单递到他手中,只是以君湛这不轻易相信人的性子,这名单的可信性便会小很多。 想着以后或许还会经常有这样的事发生,叶阮想着索性替往后的行事寻个合理的借口,便半真半假的道。 “王爷可相信梦境?” “小女在表姐及笄礼上醉酒那一次,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而梦醒后,小女却惊讶的发现许多事情都按照梦境中一一发生了,包括表姐被人毒害,包括天灾,而那个梦里,是君离登上了皇位,而且也是他害了小女以及舅舅一家,所以当小女意识到梦里的事情真的可能发生后,才对君离起了杀心。” “先前小女觉得此事太过离奇,王爷必是不会信的,才一直未说明,可大局当前,小女觉得实在没有再隐瞒的必要,这些人,也是小女梦中所得,小女想着写下来,王爷便当个参考也是好的。” 叶阮说完便仔细看着君湛,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却不想那人只静静的听着她说完略微思忖了片刻便看着她道。 “竟有如此玄妙之事……难怪本王一直觉得阮儿身上藏着许多秘密,如此想来,倒是说得通了。” 叶阮本以为还要再废一番唇舌,没想到他这便信了,不由松一口气,只是马上,她便听那人有些好奇的道。 “只不知在阮儿的梦里,本王与你又是何关系呢?” “阮儿既愿意帮我,想来应该不会是仇人,那……我们是朋友?或者如这一世一样,本王会成为阮儿的夫君?” 叶阮看着灯火摇曳下君湛那张张俊逸非凡的脸,一声一声的叫着阮儿,忽然觉得耳尖有些热,有些不自然的侧回身去转移话题道。 “王爷身份尊贵,怎可能和小女扯上关系。” “不知今日王爷来是有何事要与小女说?” 君湛难得见她这般模样,眼中不由闪过一丝促狭。 “自然是与我们的婚事有关,你既答应嫁给本王,本王也需得给你安排一个将来入景王府为正妃时不会惹人非议的身份。” “今日父皇已经答应本王册你为县主,待封赏下来一些时日,你再与本王同去父皇面前陈情即可。” 叶阮闻言虽有些意外,可想着自己这身份为景王妃确实是有些不够,便只点了点头应声道。 “小女知道了,谢过王爷。” 君湛勾了勾唇,这才有些为难的继续道。 “不过即便你封了县主,若不能让父皇相信我们两情相悦,他必定也是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的,只会一心想着替我寻一门强大的助力。” “所以,阮儿总待本王这般清冷可不行,阮儿是女子,本王也不勉强阮儿与本王做什么亲密之态,只是待到了父皇面前,你可以偶尔唤一唤本王的字。” 第136章 阮儿,本王的字,唤子珩 君湛的声音本就有几分低沉,在这沉寂的夜里便似带着一丝微微的蛊惑。 叶阮只觉得耳尖愈发热了起来。 “王爷请说,小女会尽力配合!” 君湛勾了勾唇,手指细细摩挲着腰间的龙纹佩。 “本王的字,唤子珩,阮儿可记住了?” 叶阮看着他那双幽深的瞳孔,心底忽而生出一丝让她有些陌生的情绪,她轻点了下头。 “记住了。” 珩,佩上之玉也,寓意稀有珍贵,独一无二,天资卓绝。 想来为他取这个字的人,应是对他寄予了厚望。 君湛见叶阮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便没下文,不由有些心痒。 不过他也知不能将太过急切,让她觉出不对来,便点到为止,没有逼她当场唤他,而是转移了话题道。 “听闻你今日将叶家人收拾了一顿?” 叶阮闻言也从方才有些窘迫的感觉中回过神来。 “一些琐事而已,当不得王爷一问。” 君湛见她不欲多说,知道她自己能应付,也不再多言,只看着她继续道。 “好,你只记得若叶家人做的太过,不必对她们客气,哪怕来日只是名义上的景王妃,出了事,本王也会替你担着。” “另外那位嬷嬷本王已经让人寻了个由头私下转移到了刑部大牢,明日我会亲去审问,你确定要与本王同去?” 叶阮点了点头。 “自然!” “好,只是刑部虽是本王的人,但未免太过招眼,明日入夜时分本王再派人过来接你!” 两人正说话,房门外忽而响起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随即守在门外的半夏有些惊讶的声音响了起来。 “云将军,您怎么来了?” 只见门外,云邵带着五六个侍卫模样的人一脸正色的道。 “方才府中护卫回禀有人从后门翻墙而入朝后院方向而来,我带人一路搜到此处,这里可有异动?” 半夏闻言不禁有些尴尬。 这景王殿下怎的这般不小心,还让人抓包了呢。 半夏正纠结着是如实回话还是敷衍过去时,叶阮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半夏,请舅舅进来。” 云邵听到叶阮的声音不由略微放下心去。 只是待他随半夏走进房内,看到正一脸恣意坐在叶阮身旁的君湛时不由微微变了脸色。 “景王殿下,您怎会在此……” 君湛只一脸云淡风轻朝云邵道。 “本王寻阮儿有事相商,深夜造访,惊扰云将军了。” 云邵闻言不由皱了皱眉。 虽碍于君湛的身份,和叶阮已经告知两人的关系,他不能直接将人打出去。 但这大半夜的,这位景王殿下行事未免太过轻狂。 他朝君湛拱了拱手道。 “惊扰不敢当,只是王爷若要寻阮儿,大可让人通报,实不该这般……” “阮儿虽说与王爷两心相悦,但成婚前,王爷还得顾及些阮儿的名声才是!” 君湛听到云邵的话却不由挑了挑眉看向叶阮,两心相悦?她是这般同云府的人说的? 早知道他今日就不必特意露了痕迹了。 他还担心那云二不死心呢。 想到这里,君湛心情颇好的道。 “本王知道了,下次定提前知会云将军。” 叶亦有些窘迫的看向云邵道。 “舅舅,也是阮儿不好,收到景王殿下传话时应该告知舅舅的。” “不想让舅舅平白担心了一场。” 长意传话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他原是不想去叨扰舅舅,毕竟这人深夜前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谁知他竟会让人给察觉了。 云邵想着女儿家脸皮薄,也不多说什么,只继续朝君湛道。 “罢了,只是夜已深,景王殿下还是尽快离去的好。” 君湛想着今日话也说的差不多了,这人毕竟是阮儿的舅舅,他也不与他计较这不敬之言。 只与叶阮又交待了一句,便从善如流的唤出长风离开了。 …… 第137章 宁世子的桃花债 因着叶祈宁装着病,原本准备次日回叶府的叶阮决定待到宫宴结束后再回去。 第二日,云府的人默契的没有提昨晚的事,叶阮用过早膳后便想着铺子开张一月有余自己还未去看过,便带着半夏出了门。 只是方走到芳华斋的门口,便见那里围了些人。 她打眼望去便见铺子内一片狼藉,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手中正拿着一根鞭子有些愤怒的道。 “宁星河!你让开!” 叶阮听到宁星河几个字不由有些惊讶,换了个角度透过人群看过去,便见那红衣女子身前站着三个人。 冬青,宁星河,还有……虽然蒙着面纱却依然能看出模样来的叶曦。 宁星河此时却对那红衣女子的话没有什么反应,只眯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道。 “郡主不如还是先将鞭子放下吧,这女孩子家家的,成日喊打喊杀成什么样子。” 薛南珠闻言愈发气急。 “本郡主就是这般你待如何?” “你护着姓风的那个女人便罢了,如今当真还要为了一个不想干的人与我作对吗!” 叶曦闻言看了看薛南珠和宁星河,也开口道。 “郡主,世子并非有意与您作对,只是这芳华斋是小女大姐姐开的,里面的东西都是着人亲身试过的,应不会有问题,平南王妃的事可能是另有误会!” “如今小女大姐姐已经回了京中,不如郡主先容我们几日将事情查清,届时必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薛南珠却不听她说话。 “这样的话前几日芳华斋的人便说过了,证据呢?本郡主才不要听你们说!” “宁星河,你让开,本郡主今日必要砸了这黑店不可!” 叶阮隐隐从几人的话中听出了端倪,这麻烦真是一刻也不断啊!她轻叹了一口气,越过人群走了过去。 冬青眼尖的看到走进来的叶阮,忙松了一口气迎了上去。 “大小姐!” 叶阮久未见着冬青也有些高兴,只是看着这屋内这一片狼藉不由开口询问道。 “冬青,这是出了何事?” 冬青也不多废话,只先言简意赅的道。 “小姐,郡主说平南王妃用了我们铺子的胭脂脸上生了疹子,是以今日上门来问罪的……” 叶阮方才也猜了个大概了,此刻得到证实,便转过身去看向薛南珠,却只见那容貌俏丽的女子,眼睛只看着宁星河的方向。 想到方才这郡主说的话。 莫非这平阳郡主也是宁星河惹的桃花债不成?也不知如何和叶曦又扯上了关系。 只是她也知眼下不是细问其中缘由的时候,便朝薛南珠福了一礼开口道。 “小女叶阮,见过郡主,不瞒郡主。这店是小女开的,这事情方才小女已经听说了” “如郡主所言,若王妃真是因着用了我们店里的东西出了问题,我们自然要负责。” “只是这店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小女亲手研制,小女还是颇有几分信心的,今日郡便是砸了小女这店,王妃的脸上也不会见好。” “不如郡主先回府稍候片刻,我将这里的事安排一二便去您府上替王妃看上一看?” “若问题真的出在芳华斋的胭脂身上,不必郡主动手,小女回来便将这所有的东西销毁了,关了铺子去衙门自告,郡主以为如何?” 薛南珠原不是不讲理之人,今日只是因着宁星河再次出手护着叶曦才失了几分理智。 如今听叶阮这般心平气和的与自己说话,眼中也满是诚恳,不由也将理智也拉回来些,只是心中终究气结,只哼了一声指着宁星河道。 “好,本郡主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只是到时若是你找不出问题所在自证清白,他也得给本郡主赔礼道歉,听本郡主差遣一天,如何!” 叶阮闻言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宁星河道。 “郡主,小女与这位公子并不相识,恐怕做不了主。” 薛南珠却只将眼睛看向宁星河道。 “我没问你,宁星河,你不是要护着她们吗,如今你敢不敢应!” 宁星河只觉得有些头大,阿湛让他替叶大小姐关照这铺子,不会到头来把他自己搭进去吧! 不过想着叶阮那一身医术,也只得故作轻松的道。 “应就应,本世子怕你不成” 薛南珠一时不知是喜是悲的冷哼了一声,便转身带着人离开了。 薛南珠离开后,叶曦便朝宁星河福了福。 “有劳世子再次相助!” 宁星河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之态。 “无妨无妨,只是不想今日又在此处遇见了叶二姑娘。” 叶曦只笑了笑垂下眸子去轻声道。 “确实很巧。” 叶阮这时也开口道。 “二妹妹,冬青,这位是……” 冬青闻言忙替叶阮解释道。 “小姐,这位是宁国公府上的宁世子,先前三小姐带着几位小姐和平阳郡主一起来,说我们铺子里的胭脂用了坏脸。” “那日二小姐也在,便帮着分说了几句,后来不知怎的拉扯间便扯掉了二小姐脸上的面纱,那些小姐便言语间隐晦的取笑二小姐,多亏宁世子替我们解了围,将事情暂时压了下去。” “只是那日平阳郡主并未开口说话,可能是后来王妃也出了事,她才带人闹上门来,今日也是多亏了宁世子,不然这芳华斋恐怕早被郡主砸了。” 冬青说着有些自责的道。 “小姐,都是奴婢没有做好。” 叶阮闻言只轻声安抚道。 “无事,若有人存心找麻烦,你一人又如何能抵挡。” 叶阮说着走到宁星河身前道。 “今日之事多谢世子了,连累世子应下赌约,小女惶恐。” 虽猜到宁星河应是受了君湛所托替自己看着这铺子,但他与君湛的关系本就隐秘,她也只得装作不认识。 宁星河也十分默契的装作不认识叶阮一般随意摆了摆手。 “无妨无妨,本世子向来怜香惜玉,只是见叶二小姐被人嘲讽,见不得美人落难,这才出手相助而已。” 一旁的叶曦掩在面纱下的脸微微的红了红。 “小女面上带疤,世子切勿取笑小女。” 宁星河只噙着那双桃花眼道。 “非也,非也,这美人在骨不在皮,本世子别的不敢说,这看美人的眼光却是京中无人能出其右的。” “叶二小姐这脸上的伤若是痊愈,定是个一等一的美人!” 叶阮闻言不由嘴角抽了抽,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若她没记错的话,当初他来温泉行宫似乎也同她说过一样的话。 她有几分无奈的道。 “无论如何,还是应多谢世子的,也请世子放心,小女对芳华斋的东西有信心,必不会教世子输的。” 宁星河只一噙着一双桃花眼打量着叶阮,继续维持人设,带着些不羁的模样道。 “无妨,你便是叶家大小姐吧!” “这叶大人不愧是当年名震京都的俏郎君,这府中的小姐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若二位小姐真的心存感激,不如陪本世子去醉仙楼吃个便饭?” “如此便是真要让那郡主使唤一天,本世子也值当了。” 叶阮只客气的道。 “本是应该的,只是世子方才也听到了,小女还得去平南王府,今日恐怕有所不便,不如改日再与二妹妹挑个好日子一起宴请世子,感谢世子相助之情?” 宁星河十分大度的点了点头。 “自然没问题,本世子对美人向来是极有耐心的。” 叶阮抿唇笑了笑,带着叶曦朝宁星河又福了福。 “那便不留世子了。” 宁星河也应了一声,痛快的转身走了。 叶阮见他离开,这才拉着叶曦坐下道。 “二妹妹今日怎会在此?可有受惊?” 叶曦随着叶阮坐下回道。 “前几日在姐姐这挑了些胭脂极好,姨娘说让我替她再选一些所以今日便又过来了。” “姐姐放心,妹妹不是那不经事的人,并未受惊。” “好,如今也有将近三个月了,妹妹脸上的伤可见好了?” 叶曦眼中含笑。 “是,好了大半了,只是妹妹心中惶恐,是以平日出门脸上做了些手脚,所以看着还是如往常一般。” 叶阮知晓她是防备着叶嫣也不多言,只继续道。 “妹妹为这芳华斋出头,也得小心让人嫉恨。” “姐姐放心,叶府的事我与姨娘只作全然不知,那日三妹妹虽带人来闹事,却也是装好人假意劝说着的,我不过是顺着她的话说而已。” 叶阮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对于叶曦告知她母亲的事,又说届时愿意替她作证,她心中还是存了亲近之意的。 “好,那今日我便不与妹妹多言先去平南王府看看情况了,待回了府中再寻机会与妹妹详聊。” 叶曦点了点头。 “那郡主看着有几分刁蛮,姐姐也需当心着些才是。” 第138章 自证清白 叶阮出了芳华斋后便带着半夏一同上了去马车去了平南王府。 在门口求见后,很快有人将她们一同领了进入去。 薛南珠此时正在平南王妃房中,叶阮先朝二人恭敬的见了礼。 见到叶阮走进来薛南珠没好气的道。 “算你说话算话!你看看你们芳华斋的胭脂将我母妃的脸伤成什么样了。” “要不是你那妹妹说你是神医苏木的弟子,向我们推荐你那铺子的胭脂,我才不会拿来给母妃用!” “谁知这东西初用确实好,用久了便成了这副模样!” 叶阮见着平南王妃的脸确实是起了些红色疹子,反而微微放了心。 至少证明这位郡主不是无中生有故意找自己麻烦,她也不与薛南珠做口头之争,只镇定的开口道。 “郡主稍安勿躁,可否先容我近看一下王妃脸上的情况?” 平南王妃见到叶阮这副不卑不亢的模样,以及那双澄澈无比的双眸,倒是对叶阮平白生了几分好感。 她开口朝薛南珠道。 “珠儿,既然人来了,便先让她看看吧。” 她脸上的虽起了红疹,但停用后也渐渐好了起来,大夫看过后也说养些日子便能好,是以她还算心平气和。 薛南珠闻言只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叶阮则朝平南王妃道了句“谢王妃!”而后便缓步走到她身侧去。 待看清她脸上的红疹之后,叶阮不由皱了皱眉道。 “王妃这脸上确实是皮肤过敏之症,不知王妃从前可否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平南王妃摇了摇头。 “未曾,这是第一次。” 薛南珠这时又插声道。 “看吧,而且这事可不止我母妃一人,先前那吏部尚书家的曹姐姐也如这般了。” “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这般笃定的去砸你的铺子!” 平南王妃听到薛南珠去砸人家铺子了不由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胡闹,同你说过这里不是在封地,让你收敛一些,怎的还动了手?” 薛南珠闻言抚着额嘟着嘴不服气的道。 “母亲,这讨公道难不成还分地界不成!” “父亲母亲从前可不是这般教导我的!” 叶阮见这平阳郡主这娇憨的样子,不由抿唇笑了笑,心中没来由生出些羡慕。 若母亲在,她或许也可以这般吧。 微微收敛了情绪,她朝平南王妃道。 “王妃,郡主也是出于一片孝心,且并未砸坏多少东西。” 薛南珠见叶阮替自己说话只哼了一声。 “别以为替我说话就能蒙混过去!” “你们京都女子惯会这些假惺惺的模样!” “你自己方才也说了,我母妃这脸上是过敏,这难道还不能证明是你那胭脂的问题吗?” “除了你们芳华斋的东西,我母亲其他的一应用物都是用惯了的!” 半夏闻言有些不满的想替自家小姐分辩,如今这事情还没定论,这郡主未免太过跋扈了些。 叶阮见半夏上前半步的动作忙制止了她道。 “郡主,可否借您送给王妃的胭脂一看?” 薛南珠闻言也不扭捏,只走到平南王妃的妆镜前拿来一盒外观精美的胭脂拍到叶阮身前的桌子上。 “你看吧!听说这盒子是你们芳华斋特制的,你休想抵赖!” 叶阮将那胭脂从桌上拿起来。 这盒子确实是出自她们芳华斋的,当初为防肖氏捣乱,每个盒子底部都留了一个不明显的印记。 叶阮想着将那胭脂打开放到鼻尖闻了闻,又借着光仔细看了看,眼中划过一抹了然。 她示意半夏将准备好的胭脂拿了过来,将两个一模一样的盒子摆在一处放到平南王妃和薛南珠面前。 “王妃,郡主,这盒子确实是我们芳华斋的,小女不敢否认,只这常用的胭脂用材主要来源于红蓝花,茜草或紫梗等植物。” “可京都天气干冷,这款胭脂是我们芳华斋四季胭脂中的暮雪” “为增加胭脂的浓稠度、光滑度及持久度,使女子的脸庞更加滋润、细致又光亮,小女在胭脂中又加入牛骨髓等动物油脂。” “是以小女所制的胭脂在色泽上与寻常胭脂并不相同,还请王妃,郡主一观。” “这盒子内的东西,应是被人掉了包!” 薛南珠闻言有些不相信的将桌上的东西拿起来仔细对照,果然见其中一盒的光泽尤其不同些。 可她心中还是存了疑心。 “可这东西确实是我与其他闺秀们一同在芳华斋买的,我如何知道你们的东西是不是好坏参半。” 叶阮只道。 “郡主,小女这胭脂只是巧思,与寻常胭脂制作花费相差并不大,小女何必砸自己的招牌。” “若郡主还不信,可以同我回芳华斋看看,绝对每一盒都是与小女带过来的一般无二。” “虽一时看不出这被替换的胭脂中掺了何种东西会使人起疹,可若这般明显的有害,小女怎会这般愚蠢的拿出来售卖。” “敢问郡主那日买完胭脂后是否即刻回了家中。 薛南珠只略微回忆了一下便摇了摇头。 “没有,那日我们还一同游了湖,听了书,而后还去醉仙楼用了晚膳……” “你是说……在这途中被人做了手脚?” 叶阮也没将话说死。 “小女无凭无据,自然不敢断言。” 平南王妃此时已经对叶阮的话信了八九分了。 “好了,这东西是何时被掉包的暂且不论,既这胭脂不是出自芳华斋,叶大小姐今日也算自证清白了。” “此事我们会继续查,叶大小姐回去吧。” 叶阮闻言恭敬的朝二人福了福,不过此时脑中却闪过了别的念头。 “谢王妃、郡主愿意给小女分说的机会。” “只是做下此事之人终究是冲小女而来,王妃也是无辜受累,明晚王妃应也是要参加宫宴的” “若王妃愿再信小女一次,小女有法子让王妃在明日宫宴之前恢复容貌,王妃可愿一试?” 薛南珠虽然心中对于那胭脂的事也信了几分,可听她如此说不由又开口道。 “府医都说了我母妃这脸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好,这两日不到的时间,你可别说大话!” 叶阮只抿唇笑了笑。 “左右小女又跑不了,总不会害了王妃的,试试又何妨呢?” “且王妃虽保养的很好,看上去已比同龄人年轻许多,可小女细观王妃脸上还是开始生了些细斑” “待王妃脸上的红疹好了,小女也可替王妃配制药膏将之淡化。” “必能让王妃容貌更甚往昔。” 平南王妃闻言也来了几分兴趣。 “此话当真?” “自然!不瞒王妃,先前小女随师傅常年在外,脸上也生了许多晒斑,这京中许多人都是见过的,如今这般也是用了自己特制的膏药。” 这女子哪有不爱惜自己容貌的,平南王妃见叶阮这般笃定,又看着她那光滑白皙的脸,不由点了点头,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既如此,便有劳叶小姐了。” 薛南珠见母妃对叶阮这般态度,想到宁星河先前护着那芳华斋,不由有些气闷的嘟囔道。 “你最好是能做到!” 第139章 审问 从平南王府出来后,叶阮便回了云府,直到天渐渐沉下去才独自出了府门上了一辆低调的马车去往刑部。 夜里的刑部并不十分安静,纵然不如白日般充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可仍有个别的重刑犯在接受着拷问。 叶阮由长意伪装成男子的模样随长风走过那长长的过道时,还能清楚的听到里面传出的呻吟声。 长风暗自瞥了叶阮一眼,见她神色如常不由有些纳罕。 这叶大小姐一个闺中女子,竟不怕这般血腥的场面,真乃奇人也。 而且,她的手中竟然还提着一个药箱,长风实在忍不住开口道。 “大小姐,这刑部可不是治病救人的地方,您带个药箱做什么?” 叶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有用!” 长风闻言挑了挑眉,见已经到了关押那崔嬷嬷的地方,也不再开口,只伸手将那石室的门推开。 门开后,叶阮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太师椅上的君湛。 他一身墨黑色长袍,高大的身躯将那原本宽大的椅子显得狭小逼仄了几分,纵然只是一个背影,那一身矜贵的气质在这阴暗的牢房中依然纤尘不染。 听到身后的响动,他转过头看到走进来的叶阮,好看的眉头忽而微微拧了拧,随即起身走到她身前将身上那黑色的大氅披在她身上。 有些低沉的声音也随之响了起来 。 “牢里湿冷,怎的不多穿些。” 叶阮抬头看着那忽而挡住了自己视线的倾长身影不由愣了愣。 只是她还来不及细想,君湛便已经退了开来,她也只得迈开步子随着他一起走进去。 待站定后,叶阮终于看清那木架上绑着的妇人,她身上带着鞭痕,身子也微微佝偻下去,看着比同龄人还要苍老几分,一眼看上去竟有几分可怜。 只是想到她是帮助肖氏害死自己生母的人,叶阮心中便再生不出一丝同情。 这时君湛朝长宁点头示意,长宁手上那沾了盐水的鞭子便再次落到了崔嬷嬷的身上,他冷硬的道。 “今日王爷亲自在此,你若是识趣便早些交待,只要你道出真相,王爷说不得还能留你一条生路!” 只是崔嬷嬷虽看着孱弱,硬生生挨了那一下神色没有丝毫的波动,只哑着嗓子道。 “老婆子贱命一条,你们若要,就尽管拿去,要我帮着你们诽谤夫人!休想!” 长宁闻言伸手捏住她的下颚。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刑部三十六道刑罚可不是吃素的!” 崔嬷嬷只低笑了一声。 “左右老婆子我也没想活了,你们若是不怕我这副身子受不住大刑死了,尽管动手!” 她这些日子也算摸清了,这些人根本就是顾忌着她这副身子骨,不敢对她用重刑。 叶阮见崔嬷嬷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不由开口朝君湛道。 “王爷,小女先前听您说过这崔嬷嬷体弱恐受不得刑,今日特意带了一瓶续命丹前来” “只要提前喂她服下,无论受到何种外伤,她都会留着一口气,只要这一口气不散,小女便能将人救回来!” 君湛先前看到叶阮手中提着的药箱时就已经猜出了几分,此时也长眉轻挑道。 “哦~长宁,既如此,我看崔嬷嬷也十分想尝尝这三十六道酷刑滋味的样子,你便放开手脚成全她吧,不必再心存顾忌” 长宁闻言也有些高兴,这崔嬷嬷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着实是让人恼火得很。 “是,王爷。” 他当即便走过去从叶阮手中接拿过那瓶丹药取出一粒塞到崔嬷嬷口中。 君湛这时看着崔嬷嬷微微变了的脸色继续朝叶阮道。 “听说这刑部的刑罚中有一种剥皮之刑,可以从背脊处动手,将人的皮肉分离,整个剥落下来,不知若用此刑,你能救吗?” 叶阮闻言十分配合的道。 “只要不耽误时辰,便可以。” 君湛闻言点了点头道。 “那就好,本王曾听人说过有人将这人皮剥下来做成灯笼的,倒是新鲜的紧!” “长宁,今日机会难得,便给你个机会试试你的刀法吧!” “你虽未做过此事,想必多试几次,总能得其要领!” 只是此时原变了变神色的崔嬷嬷在服下那颗丹药后,却反而恢复了先前的镇定。 “你们不必吓唬老婆子我,剥皮也好,凌迟也罢!你们休想从我口中得到任何对夫人不利的话!” 叶阮看着崔嬷嬷苍老的面孔上那双似铁了心的眼睛不由怔了怔。 不知为何,她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纵然受便刑罚她也不一定会开口。 只是到底是什么力量让她甘愿受尽折磨也不愿供出肖氏呢,她不相信肖氏那样的人会有这般人格魅力。 除非……她们之间还有什么别的纠葛,而那纠葛对于她来说,胜过自己的生命。 她不由抬步走上前去站定在崔嬷嬷面前开口道。 “崔嬷嬷这般慷慨赴死的模样,想来也不是那般丧了良心之人,只是您午夜梦回的时候,可曾想过被您害死的我的母亲,云棠!” 第140章 贤内助 崔嬷嬷忽然听眼前的人自称是云棠的女儿,原本波澜不惊的脸忽而变了颜色。 只是那其中不仅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情,反而划过一抹若有似无的恨意! “你是……叶阮?!” 崔嬷嬷眼中的恨意掩饰的很快,但叶阮此时离她极近,还是准确的捕捉到了。 她确定自己与这位崔嬷嬷是素不相识的,她的恨意是从何而来呢? 暂且压下心中的不解,叶阮开口应道。 “不错,我就是被你们害死的云棠的女儿,叶阮。” 崔嬷嬷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在叶阮身上。 “你休要信口雌黄,你母亲是难产而死,是她自己命薄!与我和夫人没有丝毫的关系!” 叶阮勾了勾唇。 “哦?是吗?你是叶府为了我娘能顺利生产特意提前请来府中的待产嬷嬷,本应和肖氏毫无关系,可嬷嬷方才却一口一个夫人的称呼肖氏,连个叶字都不带,这般亲昵,若说你们之间没有勾连,谁信?” 崔嬷嬷没想到被叶阮挑了字眼,顿了顿后道。 “一个称呼罢了,我在叶府时受过夫人恩惠不行吗?我虽是一介贱民,可也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 “反倒是叶大小姐,夫人是你的嫡母,你这般一口一个肖氏,实在有悖人伦! “难怪可以做出陷害兄长姨娘乱伦的龌龊之事!” 叶阮闻言眉心动了动,想到崔嬷嬷方才显露的恨意,心中闪过一丝犹疑。 她只思忖了片刻便做出一派得意的样子。 “嬷嬷远在它方,这消息倒是灵通的紧……” “不错,方姨娘与大哥的事是我做的,这方姨娘平日没少替肖氏做下丧尽天良之事,她是死有余辜!” “哦,对了,方姨娘虽然死了,还有一个叶欣,母债子偿,往后……我亦不会放过她!” 叶阮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崔嬷嬷的脸色,却见她并未露出什么异常,反而轻笑一声道。 “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不过子虚乌罢了,我看你是为自己的恶毒之行找借口!” “你也不必再与我多费唇舌,我说了,夫人对我有恩,我不会帮着你陷害她的!” 叶阮闻言眉头微微皱了皱。 难道不是方姨娘。 那难不成……是叶知凡? 思及此,叶阮自己也觉得有些荒谬,叶知凡与她能有什么关系? 只是这崔嬷嬷这般铁了心般的难缠,如今任何可能都不能放过,她不由冷笑了一声再次开口道。 “嬷嬷说的对,我确是存了私心,毕竟如今这叶府都在肖氏手中,父亲又偏心她的一双子女,若不能将她们都除了,哪里能有我和弟弟的容身之地?” “如今叶知凡声名尽毁,只能如老鼠一般灰溜溜的躲在暗处,只要弟弟来日争气几分,这叶府终究还是由弟弟继承的!” “叶知凡说到底当初也不过是个庶子,如今将这一切还给我弟弟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次崔嬷嬷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只是很快她又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般,忽而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欲再言的样子。 叶阮见她如此不由生出几分急切。 “嬷嬷这般甘愿以身赴死,莫非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肖氏手上?” 却只见崔嬷嬷依旧闭着眼睛纹丝不动。 叶阮正要再开口,君湛却走到了她的身侧。 “阮儿,今日便到这里吧!剩下的交给长宁,本王送你回去。” 叶阮此时正觉得有了一点头绪想更进一步,哪里能甘心就此离去,可看向君湛那双幽深的瞳孔时她躁乱的心不由平静了几分。 又看了一眼崔嬷嬷,她终究沉默的点了点头。 君湛只说了一句 “长宁,不必对她客气”,便领着叶阮转身离开。 出了刑部,长风驾着来时的那辆马车开始往云府的方向行去。 马车内,叶阮看了看君湛开口道。 “王爷方才为何不让我继续问下去?” 君湛知她心中的急切,只声音带着一丝沉稳的应声道。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她既铁了心不肯招出肖氏,今日你再问下去也是徒劳。” “不过今日她看见你的时候,已然露出了破绽,剩下的,本王会替你查下去。” 叶阮没想到君湛也看出了崔嬷嬷对她态度的异常。 “王爷也瞧见了?” 君湛点了点头。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寻着这思路查下去,必定会有结果,你今日做的已经足够了。” 叶阮想着他如今应有许多事要安排不由有些惭愧的道。 “王爷此番回京要着手对付君离,不想还要劳王爷为小女的私事费心。” 君湛只低声宽慰道。 “你昨日不是给了本王一份名单吗?比起那名单的分量,这不过是小事而已,而且你既答应要嫁入景王府,本王自然要替你将叶府的事了结了,如此你日后才能心无旁骛的助本王一臂之力。” “对了,听说你今日去了平南王府?” 叶阮听他忽而转了话头不由点了点头。 “是,芳华斋的东西出了问题,平阳郡主今日闹上了门来,小女猜想应是叶嫣又动了什么手脚,好在平南王妃不是那般不讲理的人,小女已经分说清楚了。” “只是今日在芳华斋,小女还见到了宁世子,……而且小女看着平阳郡主言行间似乎对宁世子有意!” “先前王爷说世子亦有心仪之人,如今回想起来,世子去到温泉山庄的日子正是郡主回京那几日,宁世子又对平阳王府的事极为了解,莫非……” 君湛见她猜出了几分也不隐瞒,只简洁明了的道。 “是!” 叶阮闻言有些纳罕。 “既然是两情相悦,那宁世子何故不肯承认?” 她今日瞧着宁星河对平南郡主的态度,明显是有意惹恼她将她推开的。 君湛也很快给了叶阮答案。 “宁星河十岁便离了宁国公府,自由惯了,又一心钻研经商,哪里肯轻易被人缚住手脚,若是平常女子便也罢了,偏是平南王府,一个宁国公府世子的身份已经让他不得自由,若再加上一个平南王府……” “所以发现自己对薛南珠动了真心后,他便马不停蹄的逃回了京都,谁知薛南珠也追了过来。” 叶阮想着宁星河那般终日行走花丛之人,竟也会有躲着一位女子之日,不由有几分好笑,只是依她看,那平阳郡主是十分热烈执着之人,宁星河既也动了心,怕是逃不掉,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想到此处,她不由朝君湛道。 “王爷,平南王手中有兵权,若世子能娶了郡主,对王爷来说不是好事吗?” “君离如今也正想私下拉拢平南王,纵然如此不一定能得平南王直接相助,却也能避免他有一日站在君离那边。” “原本小女今日在平南王府自证清白后,还寻了由头能继续靠近王妃,想着和平南王府打好关系,如今看来却是另有一条捷径。” “小女想帮郡主推世子一把,王爷觉得如何?” 君湛想着父皇那日言语间透露出的有意将薛南珠赐与他为正妃的意思,眼中闪过一抹清浅的笑意。 “本王觉得甚好。” “只是宁星河那厮也不是那般好松口的,可能还得多下点功夫,这些事情本王不擅长,便有劳阮儿这个贤内助了!” 叶阮猛然听到贤内助几个字不由怔了怔,抬眼便撞进了君湛那不常见的带着几分笑意的眼睛,不知为何心中那抹陌生的情绪又悄然涌了上来。 她有些不自然的垂下眸去道。 “王爷客气了,小女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君湛看着叶阮那微微垂眸的样子不由挑了挑眉。 他的阮儿……似乎也有些不一样了。 第141章 叶曦的心思 马车在云府后门停下,叶阮很快便下了车。 一直等在后门处的半夏忙迎了出来。 只是待走进府门叶阮才发现自己身上还披着君湛的大氅,待她返回时,却已经只看见那马车离去的背影。 一阵夜风吹过,叶阮下意识的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有些微微的失神。 半夏见小姐这番奇怪的举动不由开口道。 “小姐,您怎么了?” 叶阮微微回过神来,想了想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放到半夏手上。 “无事,忘记将王爷的大氅还给他了,也罢,王爷有洁癖,你拿去清洗干净再还给他不迟。” 半夏接过小姐递过来的大氅,顿时心中闪过了无数个话本上的情节。 咧着一张嘴道。 “是,小姐,外面风大,我们快进去吧,云将军他们还等着小姐呢。” 叶阮点了点头,和半夏一同走回了府中。 …… 此时的叶府也并不平静,青华阁内,叶曦与蒋姨娘正相邻坐在正堂的圆桌前,而地上零星散落着些摔碎的物件。 叶曦的贴身丫头桃枝正一边蹲在地上收拾着,一边抱怨道。 “小姐,这四小姐未免也太过分了,仗着有老夫人撑腰便真当自己是正室所出的不成?” “她姨娘还犯了那么大的错,身份又能比小姐高贵到哪里去,凭什么还言语间贬低小姐。” “她回来这才多久,就过来闹了两次了,小姐毕竟占着长,她怎能如此毫无顾忌。” 蒋姨娘此时的面色也不是很好,反倒是叶曦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她想着今日叶欣过来时那趾高气昂却憋着一股气的样子不由勾了勾唇道。 “四妹妹在老夫人和青和院那位手下讨生活,未必就真如表面那般轻松和风光,听闻她前日在大姐姐手下吃了亏,丢了脸面,想来不过是受了气寻我发泄一下罢了。” “一个色厉内荏的人,你无需与她计较。” 桃枝闻言手上顿了顿,还是有些愁眉苦脸的道。 “可是小姐,若她三天两头过来闹,我们这日子也不好过啊。” “青和院那里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难道我们就要一直受她的气吗?” 叶曦闻言只将脚边散落的一个刺绣捡了起来,淡然的道。 “不过打砸一些东西,说些难听的话而已,也不算多难过。“ 她们身份低微,身后又没有可以依仗之人,拿她们没有办法,可如今已经有了能制得住她们的人,这些年都忍下来了,她不在乎再忍些时日。 蒋姨娘见女儿伸手抚摸着那一副并蒂莲花的刺绣,目光闪了闪朝桃枝道。 “好了,你先下去吧,时候也不早了,剩下的明日再收。” 桃枝想着主子应是有什么话要说,便道了声是,乖觉的退了下去。 蒋姨娘见人退下后,这才开口道。 “曦儿,今日可是见到那宁世子了?” 叶曦抚摸那绣面的手停了停,嘴角勾出一抹浅笑,微微点了点头。 蒋姨娘闻言也露出几分喜色。 “如此也不枉你这些时日时常在那附近守着。” “虽然这宁世子在外有些花名,可你也说了他并不是那般不堪之人。” “你看人一向极准,娘信你,待你脸上的伤彻底好了,以宁世子那时常为美人一掷千金的传闻,想必也是能在他身边谋得一席之地的。” 蒋姨娘说着,目光中却又露出一丝悲切。 “只是姨娘不争气,让你背着这庶女的名头,宁国公府那样的门第,你纵然嫁过去恐怕也只能为妾” “娘这一辈子吃尽了为人妾室的苦,深知这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的道理,若不是你喜欢,娘实在不忍让你再走娘的老路。” 叶曦将那绣了一半的并蒂莲花小心的放回桌面上,伸手将蒋姨娘的手拉了过来。 “姨娘放心,曦儿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必会保护好自己的。” “且宁世子他……与父亲不同。” “有的人佯装着深情骨子里却是凉薄的,而有些人……面上轻佻放荡,内心却比寻常人还要坦荡。” 蒋姨娘见女儿一副坠入爱河的样子,心中愈发五味杂陈。 只是她一向是个没什么主意的,平日有什么事还要靠这个女儿拿主意,也只得支持她的决定。 只拍了拍她的手道。 “好,姨娘相信你,你比姨娘强,将来必能过得比姨娘好的。” 第142章 江嬷嬷欣慰的笑了 宫宴这日,林氏将叶阮唤到房中让自己的丫头替她梳妆。 毕竟半夏那丫头的手艺瞧着着实不怎么样。 而她自己则站在两件选出的衣裳前发难,随后她朝叶阮道。 “阮儿,舅母挑了两件出来,你且看看自己喜欢哪件?” 叶阮此时头发还被林氏的大丫头摆弄着,一时回不了头,便只从镜中隐隐看着身后林氏跟前那两件衣裳。 一件桃夭粉,一件珊瑚红。 虽是极衬她这个年纪的,只她如今甚少着这般娇嫩的颜色,除了君湛所赠的那件大红色斗篷,她多只着白色、玉色,或者其他偏清冷颜色的衣裳。 许是心思早已不复一般女儿家了,所以连带衣裳的颜色也跟着变了。 只是此刻见舅母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叶阮只抿唇笑了笑道。 “两件都很好,舅母看着挑便是!” 林氏闻言又将那两件衣裳来回翻看了下,一副依旧无从抉择的样子。 这时云府的丫头忽然来报说云毅在外求见,林氏只得先放下手中的衣裳移步走出了内室。 待她回来的时候,身旁的丫鬟手中拿着一个极大的锦盒,那上面的印记一看就是装衣裳首饰所用。 叶阮这时的发髻也终于已经梳好了,她看着走进来的林氏不由笑道。 “舅母这是又寻了什么东西给阮儿?阮儿今日恍惚间竟觉得舅母是在送阮儿出嫁呢!” 林氏听叶阮打趣自己,不由佯装的啐了她一口。 “如今是连舅母也取笑了,虽不是送你出嫁,可这物件啊,却是景王府让人送来的,你瞧瞧吧。” 对于景王这般横插一脚打扰她打扮叶阮的兴致,林氏心中也是有几分郁闷的,这抢走自己儿子的心上人便也罢了,如今连她这点子乐趣都要剥夺。 叶阮想着君湛不是这般高调之人,便是想拿东西给她,长风长意便能不露声色的办了。 今日这般大张旗鼓的送东西来云府也是奇怪的紧,莫非是想做给舅舅舅母看的,想让他们更加相信他们是真的“两情相悦”不成?她不动声色的上前将那锦盒打开。 只见那里面装的是一件象牙白色印着梅花暗纹的长袄裙,裙边和袖口处用金线绣了纹样,看上去大方而不失华贵,一旁的小盒中还放着些配套的钗环首饰,看上去也是极为精致的。 她忽而想起君湛常着的那黑色衣袍也是常绣一圈金线的。 此时一旁的林氏见这衣裳首饰都好看的紧,并不比自己准备的差,不由带着几分不甘心的开口道。 “还不错,即是景王府送来的,阮儿便着这件赴宴吧。” 叶阮闻言却将那件衣衫放了下来,挽住林氏的胳膊娇声道。 “这衣裳是不错,不过今日是喜事,阮儿还是觉得舅母挑的那两件颜色好,与阮儿今日这发髻和妆容也更搭配些,阮儿还是想试试舅母挑的那两件” 林氏听叶阮这般说,不由喜笑颜开起来。 心中想着这样也算替自家儿子“扳回一局”了。 然而此时某人对这事却是一无所知,只有江嬷嬷听到下人回禀说东西已经送到,欣慰的笑了笑。 心中想着王爷既然对自己承认了对叶大小姐的心意,且如今也已将人“拐骗”过来了,她必须替王爷将人留住才行,断没有再让她离开的道理。 …… 依旧是晚宴,叶嫣因想着自己今晚会被封为县主,一雪上次太后寿宴上的耻辱,也是用心打扮了一番的,且早早就来到宴请的大殿中与众多贵女谈笑风生。 因着是君离亲口定下的侧妃人选,如今她的境遇与龙泽湖上与人争吵都无几人问津的状况倒是相距甚远。 直到平阳郡主进来的时候,围在她身旁的人才散开了些。 只是薛南珠如今进京也有些时日了,除开最初觉得新奇跟着这些贵女们四处吃喝玩乐了一阵子,也渐渐觉得没趣的紧,只走过去与她们交谈了几句便回到平南王妃身旁坐下不曾起身。 叶阮就是这个时候随舅舅舅母以及云家兄弟走进大殿的。 云家几位公子本就生得出色,如今众人见林氏身边跟着一位身着珊瑚红长袄裙的女子不由都将眼神投向了这几人的方向。 叶嫣身旁的曹小姐愣了愣开口道。 “嫣儿,这是……你那大姐姐?” 京都的流言本就传的飞快,先前她们便听那日围在云府周边的百姓传出叶家大小姐从温泉行宫归来后,便如脱胎换骨般,容貌完全不输叶府那位三小姐了。 可今日亲眼所见。 这哪里是不输啊,分明是…… 叶嫣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掩在袖口的手却不由自主的掐入了掌心,叶欣这个成事不足的…… 她用力将视线从叶阮身上移开,保持着还算得体的笑意道。 “是,虽然大姐姐回京有几日了,却一直呆在云府我未能相见,可毕竟是自家姐妹,纵然变了些样貌,哪有认不出的。” “大姐姐从前在外四处奔走,顾不上打理容貌,是以回京后常被人取笑,如今她能变成这样,我心中也替她高兴!” 这番话说的漂亮,有几位小姐不由出言夸赞了叶嫣几句。 叶嫣只十分谦虚的垂下眸子去。 不过叶阮终究姓叶,在这种场合还是要与叶家人坐在一处才符合礼制,是以她挽着林氏在座位上坐下后便准备离开。 林氏又拉着叶阮嘱咐了几句让她当心叶家人这才放她离去。 只是叶阮离开后,林氏仍是有些不心安的模样。 云戈不由在一旁安抚道。 “母亲,表妹心中自有成算,您不必过于担心。” “叶家那些人未必是她的对手。” 林氏不由看了看云戈,这个儿子这两日也奇怪得紧,她以为纵然再聪慧的人遇上这情伤也得消沉一些时日。 可他不仅在阮儿面前一如往常甚至还可与她说笑几分,便是私下也不见消沉之态。 她都几乎要以为从前他说心悦阮儿不过是自己的幻觉罢了。 “戈儿,你……” 林氏忍不住想说什么,可想着眼下这场景不是时候,便将话咽了下去。 云戈自然知道母亲想问什么,只是对于叶阮说的什么两情相悦的话……他不信。 只是想来表妹既决心瞒着他们,是不会与他说实话的,他得自己去弄清楚这其中有什么关窍。 或者……他可以直接去问那人…… 第143章 宫宴 叶阮离开云府的坐席后并没有直接走向叶府的位置,而是带着半夏朝平南王府的方向走了过去。 平南王这时已经带着世子薛清越同人应酬去了,叶阮便只朝平南王妃和薛南珠行了个礼。 “见过王妃!见过郡主!” 平南王妃见到叶阮前来,脸上不由浮现一抹笑意。 “叶大小姐不必多礼。” 心中则想着她第一次见这叶家小姐便已觉是倾城之貌,谁曾想今日打扮起来,更是动人心魄的紧。 难怪…… 若不是昨晚自家夫君对她说的话,她都要动心思将人给自己那几个儿子说回去了。 叶阮不知平南王妃心中所想,只就近看了看平南王妃的脸莞尔一笑道。 “看着王妃的过敏之症痊愈,小女便放心了。” 平南王妃十分和善的道。 “叶大小姐这神医弟子之名果真名不虚传,今日连我府中的府医都惊叹不已,求着本王妃想见你一面,与你探讨一番呢!” 一旁的薛南珠也瞥了一眼叶阮,哼了一声道。 “算你有几分真本事,你放心,砸坏你的那些东西本郡主自会一分不少的赔给你!” 叶阮只看着薛南珠道。 “是!小女随后便让人清算好,拟好单子后着人送去王府。” 薛南珠这些日子也接触了不少京都贵女,原以为叶阮会假惺惺的推辞一番,如今见她这般直爽的应下倒是有几分的不适。 “你倒是不矫情。” 叶阮笑了笑继续道。 “郡主是非恩怨分明,小女没有推辞的必要。” 薛南珠只撇了撇嘴道。 “既如此,我们也算两清了,你可以走了!” “你!……” 半夏见这郡主几次三番欺负自家小姐又忍不住的想说什么,只是再次被叶阮按了下来。 平南王妃见状颇为无奈的斥了薛南珠一声。 “珠儿,不得无礼。” 随后才又朝叶阮道。 “叶大小姐,珠儿自小被父兄娇惯坏了,你别介意。” 叶阮只朝平南王妃福了福。 “王妃言重了,既王妃无恙,那小女便告退了!” 平南王妃点了点头,看着叶阮离去的背影不由有些感叹的朝薛南珠道。 “这叶大小姐看着是个不容易的,你本不是爱刁难人的性子,既知这胭脂的事她是无辜的,何故与她这般不客气。” 薛南珠颇有些不以为意的道。 “母妃,她这般聪明,又伶牙俐齿的,哪里像是不容易的” “听闻她前两天还将上门闹事的自家祖母与庶妹一同收拾了呢!我看啊,只有她让别人吃亏的份!她哪能被旁人欺了去!” 平南王妃看着薛南珠摇了摇头。 “你啊!这事情哪能光看表面,你只想想你自己这两次见面对她多番无礼的言行,若换成你自己,便是能忍住不拿鞭子招呼上去,也得与人论个长短!” “可她却只面不改色无半分介怀,除了因为她看出你是个无心的,便是她已经习惯了被这般对待,心中已然不在意了!” “若非无人爱护,或者无所依仗,哪能练就这般心性呢?” “你说的聪明与伶牙俐齿,焉知不是自困境中磨砺而出。” “你别忘了,她如今尚未及笄,比你还要小上一岁呢!” 薛南珠闻言不由愣了愣,看向那已经走远了的身影。 忽然觉得,那形单影只的身影,好像……是有些单薄。 薛南珠想着忽而用力甩了甩头,看向平南王妃道一脸怀疑的道。 “母妃,你也不过见了她两次,哪里就能这般了解她了,我看啊,您就是被她说的那什么美容养颜的药方收买了。” 平南王妃只嗔了薛南珠一眼,说了句没大没小便不再言语。 叶阮这个时候已经走向了叶府的坐席。 叶世安被贬职后只官拜五品,所以如今的座位便愈发靠后了,此时人都聚拢在在靠前的座位旁寒暄,这后面倒没剩多少人。 此时见叶阮缓步而来,一路吸引了无数目光,叶世安,叶老夫人以及肖氏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尤其是看清那张如今有五分肖似云棠的脸后,肖氏心中愈发膈应的慌。 叶阮权当没看见般一脸平静的朝他们见礼。 “父亲、母亲、祖母!” 叶老夫人冷哼了一声。 “难为你还知道自己姓叶,该待在什么位置,我当你今日还要不知羞的巴着云府呢!” 叶阮只面色不变的道。 “祖母说笑了,不过是因着弟弟还未大好,阮儿这才在舅舅家停留了几日,明日便会带着弟弟回府了。” “毕竟祖母不惜装病也想让我与弟弟回家一解思念之情,阮儿又怎忍心让祖母再多等呢!” 那日的羞辱和嘲笑声再次涌入脑中,叶老夫人的面色瞬间便变了。 叶世安见母亲神色不愉忙斥道。 “混账!哪有你这般编排自己亲祖母的!你这是忤逆不孝!” “父亲误会了,阮儿不过实话实说!这忤逆不孝的罪名阮儿实不敢当!父亲,阮儿站久了有些累,便先入座了。” 叶阮说完便自顾自的走到三人后方的座席上坐下。 叶世安见她这番目中无人的样子,深觉自己一家之主的威严尽丧。 只是想着今日是嫣儿的好日子,家丑不可外扬,眼下这样的场面并不是他发作的好时机,便咬了咬牙忍了下来。 反正待她回了叶府,他有的是机会收拾她,让她为坏了知凡前程的事付出代价! 叶嫣余光瞥见叶阮回了叶家的坐席,也与身旁一众贵女道了声告辞,从前方走了回来。 她款步走到叶阮身旁的座位坐下,似笑非笑的开口道。 “大姐姐好本事,不过两个月便脱胎换骨,回京半年一直藏拙,倒是委屈姐姐了!” 第144章 叶嫣尾巴翘上了天 叶阮闻言侧过头看着叶嫣。 “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姐姐哪里是藏拙呢?” “说起来还得多亏了妹妹的提点,先前妹妹不是说了吗?我们叶家的女儿就没有容貌差的,左右在温泉行宫闲来无事,姐姐这才起了心思,配了些方子给自己用。” “不想果如妹妹所言呢,如今看来,我们叶府除了大哥略逊了一筹,这容貌确实都得了父亲的真传。” 叶嫣自然不会信她的鬼话。 “姐姐如今这口齿也愈发伶俐了,只是这男子又不靠相貌吃饭,况且大哥的相貌亦是上乘,还继承了父亲的才华,不像宁弟弟,空有一番相貌却一事无成,平白惹人笑话罢了。” “这么说来……大姐姐和宁弟弟倒是像极了!” 叶阮闻言抿唇笑了笑,眼睛却有意无意的观察着前方的肖氏。 “妹妹说的是,只是可惜……如今大哥连科考都参加不了了,便是有一身才华又有什么用呢?这寒窗苦读十数年,也不过是妹妹口中的平白惹人笑话罢了!” “说起来这都是拜妹妹所赐呢,难为母亲还能一如既往的待妹妹,母亲果真还是偏疼妹妹些!” 叶嫣闻言骤然变了脸色,压低了声音道。 “叶阮!你休要挑拨我与母亲的关系,大哥究竟是谁害的你心中有数!” 叶阮看着肖氏微微顿了顿的身子,这才重新将目光转向叶嫣以手掩唇道。 “不过聊聊天而已,妹妹怎的还恼了,妹妹一向知礼,这般直呼长姐名讳,若被人听去了对妹妹的名声可不好!” “三妹妹不如还是如往常一般虚伪着些吧,不然姐姐还真是不太习惯!” 叶嫣捏了捏手上的帕子冷哼了一声。 “长姐又如何?姐姐还是早些习惯吧,毕竟很快……你就不能如今日这般和我平起平坐了!” 今日过后,她可就是县主了,别说唤她的名讳,便是让她行礼她也得受着。 叶阮不知叶嫣心中所想,只微微挑了挑眉道。 “倒是忘了恭喜妹妹即将成为宣王侧妃了,只是妹妹这般人才,只能屈居侧室之位,还真是委屈了。” “妹妹可得好好享受这在闺中的日子,日后妹妹入了宣王府可不能如在叶府这般恣意了,毕竟上有贵妃娘娘要孝顺,下有正妃要侍奉,这日子想来也是不太好过的。” 叶嫣不想叶阮会错了意,但听她这般挖苦自己,却突然想起什么,心情反而更好了起来。 “妹妹怎么听着姐姐这话里有股酸意呢?” “哦~对了,姐姐不说,妹妹也忘了姐姐痴恋宣王殿下的事呢……姐姐当初还说什么来着,宣王殿下就如天上的星辰一般遥不可及。” 叶嫣说着以帕子掩唇,夸张的笑了笑。 “姐姐说的倒是不错,宣王殿下这般人中龙凤,有的人确实是一辈子都高攀不上的,妹妹虽不才,却也侥幸入了宣王殿下的眼,宣王殿下今日还特意替妹妹向陛下求了一份天大的恩典呢。” “纵然妹妹只是个侧妃,但有宣王殿下为我求来的这份恩典,又有他的真心相待,妹妹已然知足了,以姐姐对宣王殿下的痴心,现下这般心中不平,妹妹也是能理解的。” 叶嫣这副尾巴都要翘上天的模样,倒是让叶阮顾不得听她提起君离心中泛起的恶心,生出了几分好奇来。 “哦?什么天大的恩典能让妹妹高兴成这样?” 叶嫣却只如有意吊着她胃口的模样继续得意的笑着。 “姐姐待会儿便知道了!只是到时候,姐姐可要如现在这般继续保持淡定才行,否则,妹妹可是会失望的。” “对了,要是姐姐实在是对宣王殿下痴心难改,日后待妹妹入了宣王府,求殿下将姐姐纳入府中做个妾室什么的,也不是不行的。” 叶阮见她这般,也不再相问,只勾了勾唇故意恶心她道。 “妹妹当真如此大度?那姐姐便放心了,毕竟我也许久没有见到宣王殿下了,今日若能寻得机会,还真想能与殿下单独见上一见,说些体己话。” “听妹妹今日所言倒是与宣王殿下极为熟稔了的样子,不知以妹妹对宣王殿下的了解,如今我这样貌,是否能入得他的眼?” “左右如今上元节还没到,一切皆有可能……妹妹说是吧!” 叶嫣闻言不由心里咯噔一声,方才太过得意,倒是忘了眼前这个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面容粗陋,一番心意也只被君离哥哥视为笑柄和耻辱的人了。 看着眼前这犹胜自己的容貌,叶嫣不由升出几分警觉,冷冷的道。 “这光天化日的,大姐姐说这般露骨之言,当真是半点羞耻心也无!” 叶阮继续抿唇笑了笑,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看向叶嫣。 “露骨之言?比起妹妹做的那些事,姐姐说这几句话又算得了什么?” 叶嫣看着叶阮那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脑中嗡的一声。 她知道了什么? 只是待她再想说什么的时候,相邻坐席上的人忽而都回到了座位之上。 殿内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伴随着一个带着些许尖锐的太监声音,西林帝的仪杖到了。 叶阮抬眼看去,就见嘉贵妃和颖妃紧随西林帝走到大殿上方,一左一右坐于西林帝主位旁的两张桌案前。 再后面,是几位皇子。 待人都就位后,叶阮便跟随乌泱泱的人群跪拜了下去,随后,西林帝依旧中气十足的声音便在殿中响了起来。 “众爱卿平身!” 虽然叶阮所在的座位如今离西林帝的主位又远了一些,但即便如此还是能看得出西林帝精神极好的样子。 她心中便计较着待今日君湛腿疾痊愈之事公开,得提醒着他开始防着君离对西林帝下手了。 第145章 景王起身谢恩 待众人重新入座后,西林帝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晚膳便传了上来。 今日功宴的菜色倒是有些对叶阮的胃口,先前由着舅母折腾了一番,到这个时辰她也着实有些饿了,便暂时抛开念想,执起筷子吃了起来。 一旁的叶嫣看着叶阮这副仿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样子不由冷嗤了一声,故意有些大声的道。 “大姐姐当心着些,别被噎到了 !” 叶阮感受到邻桌传来的视线也懒得理会,只埋首继续吃自己的。 叶嫣见她如此也觉无趣,不过她现下确实是没什么胃口,一是被方才叶阮的话扰乱了心神,二是迫不及待的想让西林帝进入正题。 而此时西林帝却不紧不慢的时不时与众臣交谈着,直到一曲歌舞毕,他才挥了挥手,让弹奏乐曲之人都退了下去。 待殿内安静下来后,西林帝这才开口道。 “今日召各位爱卿前来,除了时近年关,想听众爱卿谈一谈各地民生外,另有要事要宣布。” “先前景王救灾立下首功,却因身负重伤去到温泉行宫休养,如今他既“伤愈归来”,朕自当论功行赏。” “至于这赏赐,朕再三斟酌,决定将金吾卫交于景王掌管,不知众卿以为如何?” 一语落,原本就静了下来的大殿顿时更静了一些。 正端着酒杯的君离手亦微微一颤,不由自主的朝嘉贵妃的方向望去。 君湛回来那日,母妃便猜测今日的宴会恐怕与他有关,却不想父皇竟不声不响,来了这么一出。 金吾卫,不光势力与舅舅的羽林卫相当,而且还掌握着皇宫禁卫,父皇可是一直放在自己手里不放心交给任何人的,如今这是什么意思? 见没人说话,西林帝又笑了笑开口道。 “既没人说话,想来是都赞同朕的决定了?” 此言一出,君离立刻朝曹文元使了使眼色。 若这好处真落到君湛头上,他往后再想动他,可就难了,怎能让他如愿? 曹文元自西林帝说出将金吾卫交给景王时便将目光投向了君离,此时自然准确的接收到君离的讯息,即刻自座位上站了起来高声道。 “陛下!臣有话要说,!” 西林帝见状瞥了一眼君湛,饶有兴致的看着曹文元道。 “哦?曹爱卿可是有何意见?” 曹文元走到大殿之上恭敬的朝西林帝俯身行了个揖礼。 “微臣不敢,景王殿下功在社稷,又是陛下嫡长子,替陛下掌管金吾卫自是当得起的。” “只是……请陛下恕臣直言,这金吾卫身负守卫皇城要职,景王殿下毕竟有腿疾在身,若统领金吾卫,恐怕难以让人心中信服!” “臣也是为景王殿下考虑,陛下若真心爱重景王,不如另赐要职?以免景王殿下来日受人龃龉!” 曹文元说完西林帝似露出了迟疑之色,随即看向下方道。 “那其他爱卿如何看?” 君离见父皇今日并未直接下旨,而是一副与人商量的样子,心中想着父皇应是心中也有顾虑不知如何做决定的,便朝暗自看向自己的数道目光点了点头。 一时间,大殿中原本静默的大臣们便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一一走上前去附议曹文元所言。 “陛下,臣以为曹大人所言不无道理,这金吾卫中多官宦、世家家中习武子弟,年轻人难免血气方刚,景王殿下不良于行,恐怕并非人心所向,若将他们交于景王统御,来日必会对景王殿下多有冲撞,望陛下三思!” …… 西林帝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走出来不由暗自心惊,他虽然知道君离在朝中颇得人心,却不想会超过大半数之多。 虽然他们所言并非虚妄,但这其中的暗流涌动,眼神交汇,他又怎么会看不出。 殿中还在人声四起,叶阮默默的看着叶世安也随着人群走出,义正言辞的反对着景王接手金吾卫,不由勾了勾唇。 心想那人怕是提前与西林帝通了气,故意不先点明这腿疾痊愈之事。 他这是诚心想气死君离和嘉贵妃不成? 果然,片刻后,西林帝看着下方已站成一片的人忽而大笑了一声开口道。 “原来众爱卿都是为景王腿伤之事担忧,倒是朕疏忽了,方才只说景王“伤愈”,却忘了说明景王是连带腿疾一起痊愈了!” “实在是朕也是近日才得知此事,此刻自己还有些不习惯呢!” “不过你们既都只是担心这一点,那朕便无需多虑了!” 西林帝说着大手一挥继续道。 “元宝,将朕拟好的圣旨拿出来。” “景王,你上前来接旨吧!” 此言一出,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陛下方才说什么? 景王腿疾也一同痊愈了是什么意思?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了的时候。 那着一身绣着四爪金龙玄色锦袍的景王殿下,竟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自那轮椅中站了起来。 他举止从容的走到大殿之中,腰间那枚龙纹佩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看似慵懒随性,那凛冽的黑眸却隐隐带了一股睥睨天下之气。 众人也在这一刻才猛然记起,曾经这位景王殿下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 就如叶阮那日在云府所言。 “景王殿下三岁通诗书,五岁通骑射,陛下赞您是皇子典范!” 而十岁之前的景王又何止于此呢? 君离原本正有几分得意的听着众人的反对之声,此时那执在手中的酒杯却一个不稳洒出了一半,在他白色的衣袍上晕染出一小块水渍。 只是这个时候,再想让人另寻理由阻止此事,却已是来不及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元宝公公走到君湛面前开始宣读圣旨。 他不由不可置信将目光再次看向嘉贵妃。 而饶是嘉贵妃心机再深沉,此时看着跪在正殿之中的君湛,手亦不由自主的抓紧了椅子的扶手。 只是她在后宫汲汲营营数年,早就练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面上倒是没有显露出什么不妥来。 待君湛双手举过头顶,说出那句“儿臣接旨!”时,她也控制住了自己心中翻涌的情绪,努力作出一副欢喜的模样开口道。 “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陛下一向为景王殿下忧心,想来是上天垂怜陛下一番爱子之心,才让景王得以康复!” “臣妾在此先恭喜陛下了!” 第146章 埋汰 西林帝见嘉贵妃面色如常,不由暗自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嘉贵妃拿出了婉儿当初赠给她的那把凤颈琵琶来,倒是让他记起了许多往事。 婉儿当初便与嘉贵妃交好,而嘉贵妃与君离这些年纵然得势,也确实未对君湛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想来那次的刺杀真的只是北戎人所为。 一旁的颖妃见嘉贵妃开了口,也抿唇笑了笑,自案上端起一杯酒来。 “陛下,贵妃姐姐说的不错,景王殿下乃陛下嫡长子,这番腿疾痊愈,仿若涅盘,实乃我西林之福,既是大喜,不若陛下与我们共饮一杯?” 西林帝闻言大笑一声,神采飞扬的自面前端起一杯酒来,看着下方依旧站成一片的朝臣道。 “朕正有此意 !” “众卿也都回座与朕共饮此杯吧!” 他说着还不忘替君湛圆说今日为何坐轮椅前来之事朝长风道。 “长风,景王腿疾初愈不能久站,你扶他下去!” 长风闻言恭敬的领命上前,心中默默腹诽着自家王爷如今都已经可以翻人家的院墙了,哪里像是不能久站的样子。 见景王回到座位上,原本僵立在下方的朝臣也面色各异的走了回去。 只是那脚步明显比站出来的时候沉重了许多。 心中想着往后这朝中宣王一家独大的局势,怕是马上要变了…… 叶世安的脚步更是如灌了铅似的。 他们叶家如今将所有的筹码都押在了宣王身上,怎么在这个当口,景王竟伤愈了呢? 若说其他人还有退路,他们叶府却是万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的。 只是……这景王是怎么好的? 叶世安看了一眼正若无其事坐在原地,甚至没有放下筷子,继续心无旁骛的吃着身前食物的叶阮,心中猛地咯噔一下,莫非……神医两年后才回京的事,她也说了谎? 有同样困惑的不止叶世安一人。 君离毫不知味的与众人一起饮下一杯酒后,便竭力的压抑住心中的不安,将那空了的酒杯重新斟满走到君湛身旁开口道。 “皇兄如今重获新生!弟弟单独再敬皇兄一杯。” 君湛抬眼看了看君离,却只抬手将手中的杯盏放回了桌面之上。 “本王腿疾初愈,还得谨遵医嘱少饮酒!便不奉陪了,三弟自便。” 君离见他依旧这般我行我素的扫自己的面子,不由又添了几丝恼火,却只继续装出一副温和的模样半开玩笑的道。 “是弟弟思虑不周了。” “只是皇兄这腿疾可是神医苏木所治?先前那叶大小姐还回禀父皇说神医要两年后才能归京,不想皇兄竟借着这养伤之名偷偷将这腿疾治好了!” “皇兄这保密工作未免也做得太好了些,竟连父皇都瞒了去!皇兄莫非是想给父皇一个惊喜不成?” 君湛闻言不由勾了勾唇,他还当他这般急不可耐的送上来是想出来什么好招数了呢,看来还是高看了他。 他不疾不徐的看着君离应声道。 “三弟这意思,是说本王与叶大小姐有意欺瞒父皇?” 君离依旧维持着脸上的笑意。 “皇兄多虑了,弟弟只是心中好奇而已!” 君湛不置可否的瞥了他一眼,勾了勾唇带着几分嘲讽的道。 “原来如此,本王还以为皇弟要学那市井长舌妇一般挑弄是非呢!” “不过既然皇弟好奇,做兄长的自当为你解惑!” “皇弟方才有一点说错了,治好本王这腿疾的……并非苏木,而是叶家大小姐,叶阮!” “叶家大小姐奉旨为本王医治腿伤之事,想必三弟也是知道的!我与叶大小姐都是谨遵父皇之命行事,又何来故意隐瞒这一说呢?” 君湛顿了顿继续恶心君离道。 “对了,这说起来,还得多亏了那些行刺本王的“北戎人!”” “毕竟本王这腿,叶大小姐原是没有把握治好的,谁料那日坠入悬崖,叶大小姐却在那崖底寻得一味极为罕见的续骨灵药。” “叶大小姐还说,若非此药,即便神医亲临本王这腿疾也不一定能治好,那样的话,本王说不得真要在这轮椅中坐上一辈子!” “三弟说,为兄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了?这般想来……本王真应该给那“北戎人”送上一份厚礼才是!” 君离听闻此言只觉如同被人闷头一棍般。 千算万算,他也没想过会是他们自己阴差阳错成全了君湛。 若说君湛腿疾痊愈的消息只是让他惊疑不定,那方才他说的这番话语却无异于是诛心之言,让他面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 “原来如此!想不到这其中还有这般曲折。” 君湛颇有兴味的看着君离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带着几分疑惑的继续道。 “可不是,只是三弟这脸色怎么了?怎的看着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君离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立刻勾了勾嘴角,垂下眸去硬着头皮道。 “皇兄说笑了,皇兄吉人天相,还得上天庇佑绝处逢生,弟弟怎会不为皇兄高兴!” “既皇兄不能喝酒,弟弟便干了这杯,权当替皇兄感激上天赐下的这份机缘了!” 君离说着便将杯中之酒仰头喝尽。 君湛却没继续接话,只伸手百无聊赖的摩挲着腰间的龙纹佩,似笑非笑的看着君离“表演”。 第147章 君离的眼中闪过一丝恍惚 君离与君湛说话的声音不小,殿中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 见话说到此处,即便心中有再多的弯弯绕绕,在场的朝臣们也都开始围绕过来,说着些吉利话向君湛贺喜。 只是也有不少人趁着这觥筹交错的时候,将目光投向了叶家所在的位置。 只那目光都带了些隐隐的看好戏的心态。 这叶家三小姐是宣王定下的侧妃之事已是众所皆知,谁知这叶家大小姐却忽然治好了景王。 这事情可就有几分微妙了! 莫非这叶家是想左右逢源不成? 这叶世安胃口倒是大,也不怕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里外不是人。 叶嫣感受到众人投过来的目光心中亦是恼恨不已。 这叶阮着实可恨的紧,她还没嫁入宣王府,她便给她挖了这么大一个坑!这让她和叶府今后如何在宣王以及忠于宣王之人心中立足? 她瞥了一眼叶阮,有几分气急败坏的道。 “原来大姐姐自初回叶府告诉我你治不好景王时便开始撒谎了!” “大姐姐真是好算计!你这是见宣王殿下瞧不上你,便退而求其次去讨好景王吗?” “若是如此,大姐姐未免也太天真了一些,景王一向性格孤僻,手段残忍,你以为凭着这点子恩惠,便能攀上景王府?大姐姐小心哪天丢了性命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叶阮此时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慢条斯理的接过半夏递过来的帕子擦着嘴道。 “这就不劳妹妹费心了!妹妹若是闲,不若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处境为好。” “而且……退而求其次这个词妹妹可用的不恰当!” “景王殿下是陛下嫡长子,就身份而言,要说“次”,也是你口中的宣王殿下!何况就算抛开身份,景王殿下与宣王殿下站在一起,谁更胜一筹,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妹妹这般口出狂言,指摘皇子,不知陛下若是听到,妹妹这侧妃还当不当得成?” “还是妹妹嫌父亲如今不过官降一级不够,仍心疼父亲,想让父亲回府颐养天年?” 叶阮的声音不大,刚好足够让坐在前排的叶世安听到。 本就有些心神不宁的叶世安想到叶嫣方才说景王性格孤僻,手段残忍的话不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市井之中的流言是一回事,私下说说也就罢了,今日这样的场合,嫣儿怎么能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陛下今日为了景王的事这般高兴,若叶阮将这话张扬出去,他们叶府还能承受得起陛下的雷霆之怒吗? 叶世安想着不由回过头去,厉声朝还要说什么的叶嫣斥道。 “住嘴!” 叶嫣被叶世安瞪了一眼,即将出口的反驳之言顿时便卡在了喉咙里,她看着正含笑看着自己的叶阮,只觉脸都丢光了! “父亲……” 叶世安见叶嫣还要说话不由再次出声打断她道。 “嫣儿!别忘了今日还有更要紧的事!” 叶嫣闻言这才悻悻然闭了嘴。 是了。 何必与她浪费口舌,她还有陛下的封赏!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西林帝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他看了看围在景王身旁道贺的人。抬了抬手道。 “好了,众卿要为景王恭贺也不急在一时,且先散开吧,今日除了景王的事,朕还有一事要宣布。” 西林帝说着便朝身旁的元公公道。 “元宝!时候也不早了,将朕拟好的另一道圣旨取来一同宣读了吧!” 叶嫣闻言有些憋闷的心中顿时闪过一丝喜悦,她瞥了一眼叶阮,连背脊都不由自主的挺直了些。 很快,元公公便手执圣旨站在了殿中,只见他面含笑意的将目光扫向叶府所在的位置开口道。 “还请叶大人携叶府众人上前听旨!” 叶世安接收到元宝公公的视线,起身恭敬的应了声是! 叶嫣见事情果然如她们所想,忙压抑住一脸的激动之色,作出一副纯良之态上前一步,和肖氏一左一右扶了满脸笑意的叶老夫人起身。 只是叶世安在朝多年,见识毕竟比内宅妇人们多些,方才虽然用这事堵叶嫣的嘴,可他看了一眼不声不响跟在身后的叶阮,心里却隐隐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来。 几人在殿中跪下后,元宝公公便将那明黄色的圣旨打开,高声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户部郎中之女叶阮,性行温良,克娴内则,念其医术卓绝,救治太后、景王有功,又以女子之身心怀万民,协助景王抗灾防疫,实为京都女子表率,特册为县主,封号“琼安”,食邑百户,钦此!” 话音一落,叶嫣的笑容逐渐僵硬在了脸上。 元宝公公则依旧面带笑意的将圣旨折起来看向叶世安道。 “恭喜叶大人,叶大人接旨吧!” 只是还未待叶世安开口,叶老夫人不可置信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公公……这会不会是搞错了……” 这县主不是嫣儿吗?怎的就变成叶阮了? 叶世安闻言心中大骇,纵然他也心中不喜,可眼下这是什么场合,母亲怎的这般糊涂! 这一个两个的,是都想急着送他上路不成? 他忙掩下心中的不安,双手高举过头顶,将叶老夫人的话打断高声道。 “小女幸得陛下赏识,得此殊荣!叶府上下同沐陛下恩德,叩谢陛下隆恩!” 方才叶老夫人的话声音虽不大,但元公公还是清楚的听到了。 他不禁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他宣旨这些年,还没见过这般愚昧的妇人,竟然敢质疑陛下的圣旨! 好在叶世安还算识相,念着他是叶大小姐的父亲,他伸手将圣旨放到叶世安手上小声提点道。 “叶府出了一个好女儿,叶大人可别想岔了!” 作为御前的人,自然是有几分眼色的,此刻就近看到叶大小姐这番姿容,回想起景王殿下亲自为她请封的举动。 他怎能不生出几分猜想来。 叶世安见元宝公公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立刻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恭敬的接过圣旨,带着叶府众人叩拜了下去。 只是此时,看清了叶阮面貌的不止元公公一个。 随着叶家人的单独上前,原本因为坐得比较远,没有被后来进入殿中一行人看见的叶阮,也落入了君离的视线。 而原本心中郁郁的君离忽而抬眼看到叶阮时,不知为何,心中突然一阵恍惚。 他的脑海中快速的闪过一个零碎的画面,那画面中是一个女子正羞怯的望着他对他说些什么,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爱意。 更重要的是,那画面中的女子,与此时的叶阮有着一张完全相同的脸! 君离顿时心惊不已,只是还未等他细究,那片段又仿若一场幻觉般快速的消失了。 只留下一阵怅然若失…… …… 第148章 受罚 封赏结束后,西林帝见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便说让众人自便,自己则先带着嘉贵妃和颖妃率先离席。 待目送他们三人离开后,这场宫宴很快便在众人各怀心思中落幕了。 叶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叶府的,只觉身子都忍不住气得颤抖起来。 心中想着叶阮今日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不点破的默默看着自己闹笑话。 正憋着一团火时,因着庶女身份不能一起参加宫宴的叶欣迎了出来,她搀着老夫人在正堂中坐下后,见着几人都一言不发,不由下意识的缓和气氛道。 “祖母,这是怎么了?今日不是三姐姐的好日子吗?可是被哪个不长眼的坏了心情了?” 叶欣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口,叶嫣顿时眼睛一片赤红的瞪着叶欣,若不是碍于叶世安还在场,她早就忍不住将桌上的东西向她砸去了! 叶欣被叶嫣的目光吓的微微后退了一步,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老夫人。 叶老夫人则叹了一口气看着叶世安道。 “安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是那个逆女成了县主!” “是不是她抢了嫣儿的!” 叶嫣也极为不甘心的道。 “是啊父亲,陛下圣旨上说什么惠及万民,女儿亲去那五县赈灾整整一月有余,冒着大冷的天随着车队四处奔波,甚至不惜与那些贱民为伍,那些粮食也全是舅舅花了大价钱真金白银买回来的。” “她叶阮做了什么?不过是几个不痛不痒的防疫方子罢了,钱全是朝廷和宣王殿下出的!凭什么这县主的殊荣轮到她身上!” 叶欣听着祖母与叶嫣的话不由惊讶的捂了捂嘴。 什么意思?县主……竟是叶阮? 叶世安此时心中也乱得紧,倒不是因为这县主的事,这县主的身份虽能锦上添花,但若没有,妨碍也不是很大。 可是景王如今腿疾痊愈,对宣王的打击却是致命的。 这天下谁人不知陛下对先皇后的爱重,当初若不是景王残疾,他也不会那般爽快的默许了叶嫣与宣王的往来,并毫不犹豫的投入宣王麾下。 凭嫣儿的容色,完全可以待价而沽,等待事情落定再做决定,可如今…… 叶世安不由有几分烦躁的道。 “凭什么?凭他治好了景王!这皇权之下,还不是陛下说了算!陛下说谁有功谁就有功!纵然她没去过安阳县,陛下若想要抬举她,别说一个县主,就是封她一个郡主,谁敢置喙!” “如今事已至此,还在这事情上纠缠有什么意义?” “越是在这个时候,你越应该冷静些,宣王殿下此时心情定是不好,你与知凡多通通气,看有没有能帮得上他的地方!” 叶嫣心中知道父亲说的对,可是想到叶阮那得意的样子,心中那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可是父亲,纵然她治好了景王,也只是救治一人之功,陛下打着那连个影子都没见着的瘟疫,拿这子虚乌有的事情说事,如何能让人信服?” “我看陛下是老糊涂了!” 叶世安闻言眉心一跳!联想着今日在殿中叶嫣和叶老夫人的言行不由心有余悸。 叶家先前败落,是以叶老夫人的出身不高,还是家中的庶女,本就是个目光短浅的,只是她终究是他的生母,父亲过世后,她拉扯他长大也算不容易,他不能说什么。 但是叶嫣不同,先前知凡出了那样的事,他还当她已经知错了。 可自从宣王认下她的身份后,她这气焰是愈发嚣张了,一副凭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如今竟是连陛下都敢置喙。 这往日看着乖巧的女儿,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不满的看了一眼肖氏,转手就将手上茶盏砸到了她们两人跟前。 “混帐!陛下也是你能编排的!今日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口出不敬之言,是非要拖着叶家给你陪葬不成!” 肖氏看着在脚边碎裂的茶盏,吓得脚步一缩,忙出来打圆场道。 “老爷,嫣儿今日也是被叶阮气糊涂了,也是看着在自己家里她才这般口不择言,若是在外面,她定不敢的!” 叶世安见肖氏还护着叶嫣不由愈发不悦。 “她不敢?我看她敢得很!今日在宴会中不也是她编排景王被叶阮抓了把柄吗?” “你是怎么教女儿的!她来日是要嫁入宣王府的,这出入宫廷,若还是这般口无遮拦,自以为是,迟早得闯出大祸来!” 叶氏安说着越想越觉得心惊,渐渐清醒过来后,他便明白不能再任由她这样下去了,否则还没等她带着叶府走向辉煌,便先将他们拖下黄泉了。 知凡的事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他心中想着便冷了声音,朝门外道。 “来人!将三小姐请去祠堂跪着,让她好好反省一番,等她什么时候想明白了,知道错了,再起来!” 叶嫣闻言不可置信的看着叶世安,今日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父亲为何反过来还要罚她? 肖氏也有些不忍的挡在叶嫣身前。 “老爷……这姑娘家身体娇贵,如今天气这般冷!嫣儿若是去跪祠堂,怕是会落了病……这……” 叶世安看着肖氏这般模样,不知为何忽而就想到了云棠。 纵然他不喜欢云府那般自视清高的样子,可他不得不承认,云府的家教极好,云棠嫁来叶府后,虽然对于他纳妾的事情耿耿于怀,开始不给他好脸色,大事当前却是分得清轻重,看得清大局的。 他不由想着若是这当家主母还是云棠,怎会将孩子教成这样? 从前她只觉得肖氏温柔小意,如今时日久了,抛去那些男子的虚荣心,她这妾室扶正的弊端便显露了出来。 除了他亲自教导的知凡,肖氏教养的叶府这几个儿女……竟没有一个像是能成大器的。 想到此处,叶世安看着已经走进门来,却碍于肖氏挡在叶嫣身前,踌躇着的不敢上前的叶府下人呵道。 “还愣着做什么!这府里如今我说的话不作数了?!” 叶管家这才心头一惊,带着人走到叶嫣的身前,颇有几分不适应的开口道。 “夫人、三小姐,还请别难为奴才们……” 叶嫣见父亲动了真格不由将求救的目光看向叶老夫人。 “祖母……” 叶世安却抢在叶老夫人前面开口道。 “儿子管教女儿,还请母亲不要插手!” 叶老夫人看着叶世安铁青的脸色,动了动唇,终是没有再开口,只摇了摇头,带着叶欣回了青善堂,叶欣此时只低着头,仿佛深怕被人注意到自己一般。 叶世安看着叶嫣被带下去,又瞥了一眼肖氏道。 “你给我好好盯着嫣儿思过,不要被我发现你阳奉阴违!” 而后他便甩了甩衣袖也走出了房门,朝蒋姨娘院子的方向而去! 第149章 不安宁 而此时与叶府一般同样不安宁的,还有宫中。 景王腿疾痊愈的事情传到慈宁宫的时候,太后正捏着佛珠在小佛堂中诵经。 听到姜嬷嬷的回话后,她手下一个用力,手上的那串用惯了的佛珠便忽然断裂开来,一颗颗圆润的珠子顿时四散了开来,在地板上发出声声响动,搅得太后有些心乱。 “太后……”姜嬷嬷顾不得那些四散的珠子,只有些担忧的看着太后欲言又止的道。 “太后,那时候景王年岁尚小……或许……” 太后闻言示意姜嬷嬷将自己扶起来,缓步走到佛堂旁的椅子上坐下来沉默了半晌,随后才缓缓的开口道。 “这些年……景王待哀家如何,哀家心中有数!你心中也有数,何必自欺欺人?” 姜嬷嬷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只是嘴上仍下意识的劝说道。 “太后,景王殿下自从出了那场意外便将自己锁在府中,除了对皇上,他对谁都是淡淡的,不假辞色,或是……他只是心性如此,并非有意不与您不亲近……” “当年那件事的内情,他并不一定就能知晓!” 太后只看着手中残留的两粒佛珠,沉寂的眸子中忽而升出了一丝凌厉。 佛珠断裂,实乃不祥之兆。 “他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当初的事情已经发生,哀家便不会将自己置身于危机之中,也断容不得他再登高位!” 太后说着停顿了一下,复而再次开口道。 “嘉贵妃不是一直想讨好于哀家吗?她下次再来……你便不用再拦着了!” 姜嬷嬷闻言心头不由跳了跳。 “太后……您久居慈宁宫,已然不理俗事多年,陛下又孝顺,您其实没必要再淌他们这趟子浑水!” “无论将来是谁登上高位,您都是太皇太后,一个孝字压身,没有人能动得了您的。” 太后只抬眼看了一眼一脸惶恐的姜嬷嬷, “你是随哀家在这慈宁宫安逸了太久,已经忘了何谓居安思危了吗?” “哀家从来不是一个人!将来谁坐上那个位置,哀家可以不在乎,但那个人唯独不能是景王!否则,只会为哀家的族人埋下祸患!” “颖妃膝下无子,嘉贵妃与崔家便是目前对抗景王的不二人选,嘉贵妃既想要这中宫之位已久,哀家顺手推她一把,抬举一下宣王的身份,也费不了什么力气。” “否则以皇儿对那人的钟情,只怕会偏袒于景王,他今日腿疾初愈,皇帝便将金吾卫交给了他,他又自幼是个争气,不是宣王那等靠着他人铺路的蠢材可以比拟,长此以往,皇儿还不双手将这太子之位拱手交到他手上?” “何况只要嘉贵妃母子得用,哀家也用不着亲自出手!” 姜嬷嬷看着太后眼中闪过的精光,有些不安的心渐渐落到了实处。 太后这些年吃斋念佛,倒是让她忘了当初的太后是怎样手段了得的人物了。 陛下不是太后所出,但她依旧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不就是这副手段吗? 姜嬷嬷想着垂下眸子去。 “太后,老奴知道了!” 太后点了点头,将手中仅剩的两颗佛珠也松手扔到地上。 “好了,不早了,哀家乏了,扶哀家去歇着吧!” 姜嬷嬷闻言忙躬身上前,扶着太后走出了佛堂,只留下散落了一地的佛珠…… …… 第二日一早,叶阮便辞别了云家人带着叶祁宁踏上了回叶府的马车。 叶祁宁此时的脸色虽被叶阮动了些手脚依旧有一些苍白,但此刻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却是没有丝毫病态的。 他转头看着挑开车帘朝窗外看去的叶阮开口道。 “姐姐,回府后我还要装病多久啊!” “舅舅说我这枪法刚入门,得每日勤加练习,否则会生疏了的,而且若是回了府中他们欺负姐姐,我怕自己会忍不住露了馅!” 叶阮闻言抿嘴笑了笑,松开挑着车帘的手,收回朝外看去的目光看着叶祁宁道。 “弟弟放心,再装个四五日,你便可以“好起来”了,而且方才二表哥不是拿了许多兵法阵法的书籍给弟弟吗?” “这几日既不能舞枪弄棒,你便索性静下心来多钻研一下,弟弟不是说了要听从景王殿下之言,不做一介武夫吗?” “如今虽不能请表哥亲自教你了,可回了府,姐姐会仔细留意替你寻一个好先生的!弟弟且安心等上一些时日便是。” “对了,你院中那些下人我信不过,回头我会先将喜儿坠儿派去你那里,冬青仔细调教过她们两个,如今她们也能独当一面了,而且她们身上还有几分功夫,剩下的人,我再慢慢寻个由头替你都换了!到时候,你行事也自由许多。” 叶祈宁闻言有些不放心的道。 “那姐姐呢?她们若是为难你怎么办。” 叶阮只继续细声安抚叶祈宁。 “弟弟不必担心我,你不是见过长意了吗?有她在,叶府那些人奈何不了我” “弟弟只记着回去后不管她们说什么都只当耳旁风,不要听信她们任何的挑唆,若有拿不定主意的事,便遣喜儿坠儿过来问我,万不可再一意孤行。” 第150章 叶祁宁是个姐控 叶祁宁闻言正了正色。 “我知道了姐姐,我不会再信她们的!” 只是听到姐姐提及景王,叶祁宁又有些迟疑的道。 “姐姐,你当真要嫁去景王府吗?” 他到现在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姐姐说的与景王殿下两情相悦的事。 虽然他已经见过景王殿下了,知道他并不如传闻中那般可怕,可终究看上去清冷了些,也不好靠近了些。 他年纪虽小,却总觉得姐姐应该找一个更温柔、更体贴一些的男子,就像……二表哥那般。 叶阮也没想到会被叶祁宁问起自己的“感情问题”。 脑中忽而就想起了那日在云府,君湛让她唤他字的样子。 那日她其实并未多想什么,可是昨日陛下却给她赐了一个“琼”字。 而他的字,是子珩。 陛下现下应是不知道他们的事的,这难道真是巧合吗? 还是……那人有意为之? 想着自她应下这门婚事以来,那人对她超出平常的亲昵,虽然他只说是为了提前“演练”,可她哪怕再迟钝,也渐渐觉出不对来。 可要她相信他是心悦于她?她又觉得不对。 若是他真的心悦于她,又怎会明知自己身处夺嫡的旋涡之中,危险重重,还要将她推到台前来。 他便能知道自己一定能赢过君离吗?他虽然有智谋,可崔家的势力和兵权毕竟不容小觑,万一他失败了呢?她想若是一个男子真心心悦一个女子,是会主动为她趋利避害的。 或许……他只是对她生了那么一两分好感吧,毕竟他们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她不是也由最初对他的抗拒,慢慢习惯了他的存在了吗? 一旁的叶祁宁见叶阮忽而发起了呆,不由伸手在她眼前比划了几下。 “姐姐?你怎么了?” 察觉到自己方才竟失了神,叶阮不由有几分不自然的道。 “我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只是弟弟为何这般问?你不希望姐姐嫁去景王府吗?” 叶祁宁闻言挠了挠头。 “不是……就是有些好奇姐姐为何会喜欢景王那般清冷的人,不过仔细想想也不重要了,只要姐姐喜欢的人,宁儿自然也会喜欢!” 叶阮闻言掩唇笑了笑。 “好!以后宁儿有了喜欢的人,姐姐也同样是如此!” 这辈子没了白芍爬床,也不知弟弟会配一个怎样的女子。 叶祁宁年纪虽小,但听到叶阮这话倒是没有什么不自在,只带着几分肯定的道。 “母亲不在了,宁儿的婚事以后都由姐姐做主,也不拘什么家世背景,只一样,一定要如我一般爱重姐姐!” 叶阮闻言眼眶忽而热了热。 “傻气!你娶的妻子自然是要爱你重你,你要求人家爱重姐姐算什么,传出去没得让人笑话!” 叶祁宁却不以为意。 “我才不管人家笑不笑话!若她不能对姐姐好,凭她多好,弟弟也不要!” 叶阮只颇为无奈的点了点他的头。 “你呀!以后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叶阮忽然发现叶祁宁对“姐姐”这个身份似乎有种特殊的感情,上一世,他对叶嫣也是这般怀着一颗赤诚之心的。 或许是他没有见过母亲,所以便将这份感情寄托到了“姐姐”这个身份身上吧。 只是叶嫣却利用这份赤诚,让他亲手带着那份假圣旨去了云家,将他推上了绝路。 想到这里,叶阮的瞳孔不由黯了下去。 马车很快便停在了叶府的门口,早就得到叶阮要回来消息的卫嬷嬷已然带着冬青在门口望眼欲穿了。 欢喜的被她们迎进去后,叶软却发现今日的叶府似乎静得出奇。 叶阮原以为经过昨日的事情,叶嫣必会等在叶府找自己的麻烦的,没想到不仅没见到叶嫣,连叶老夫人和叶欣都没看见。 卫嬷嬷见叶阮目露疑惑不由开口解释道。 “大小姐,昨日宫宴回来,老爷不知为何发了好大的脾气,将三小姐罚去了祠堂跪着,今日一早,夫人也跟着跪了过去!” 叶阮闻言倒是颇为纳罕。 “父亲竟然舍得罚三妹妹?这倒是稀罕得紧!” 卫嬷嬷笑了笑接道。 “正是呢!我与冬青打听了一下,听闻是三小姐言行欠妥,惹怒了老爷,老爷连带着还斥责了夫人,昨晚也歇去了蒋姨娘房中!” “想是过了一晚,夫人也回过味来了,这是自罚让老爷消气呢!” 叶阮想着宫宴上叶嫣的言行确实是张狂了不少,父亲一向将叶府的前程看得比什么都重,想来是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只是如今才意识到,怕是有些晚了,这人的性子又岂是罚一罚跪便能改得了的。 将叶祁宁安排好回到青玉阁后,叶阮便唤出了长意,她如今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想,还需从肖氏那里证实。 “长意,你善用毒,能不能让肖氏生一场病?旁人轻易治不好的那种,我想探一探她的脉象!” 长意闻言也没有多话。 “可以!大小姐想我什么时候动手?” “越快越好!” 长意痛快的点了点头。 “小姐等我的好消息便是!还有,秦家的那个秦冉,小姐准备什么时候去见?” 叶阮这次微微思忖了片刻。 “她没有对我的身份起疑吧!” 长意即刻笃定的道。 “小姐放心,按照您的吩咐,我救下她后并未表露自己的身份,只将小姐要我转告她的话一字不漏的说给了她听,也告诉了她我的主子与她有共同的仇人,让她留在肖家获取肖家人的信任以待来日!待时机成熟,我们自会去找她!” “我怕她受了刺激对那肖冠清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还在那新房中守了一夜,还好她似乎是想通了,且看那样子,应是将小姐让我转告的话听进去了。” 叶阮闻言微微放了心。 “好,只是人心难测,她从前对叶知凡用情颇深,以防万一,待我寻机会探一探她的底再说!” 叶阮说着又朝半夏道。 “半夏,你去安排一下马车,先与我去一趟平南王府!” 卫嬷嬷闻言不由急道。 “小姐刚回来就要出去吗?要不要先歇一歇去青慈院那里走个过场?免得让老夫人又拿了孝字说事?” 叶阮只摇了摇头。 “无事,我都进府这么久了,她们也没有动静,想是暂时没心情找我麻烦,否则我去不去都是一样的!” 卫嬷嬷想着确实是这个理,也不再劝,只主动帮半夏去张罗马车去了。 第151章 准备卖宁世子 叶府的马车很快行驶到了平南王府,没有等太久,王府的下人便将叶阮迎了进去。 只这次,下人却没有将叶阮直接带去王妃的院子,而是径直走入了王府花园中。 叶阮也没有多问,只静静地跟在那引路的人身后。 已是冬日,王府花园内不如春日般百花齐放,不过因着那花园四周种植着许多长青的松柏,倒也显出一番别样的韵味来。 只走了片刻,清亮的笑声便传入了叶阮的耳中,平阳郡主的声音也随即响了起来。 “锦儿,高一些!再高一些!” 叶阮循声望去,便见平阳郡主正和下人在花园的一处木架前荡秋千。 只是她那秋千比寻常闺秀人家的秋千架要大上许多,而且她那秋千摇的极高,似要触及天空一般,看得人不由心惊胆颤起来。 但即便如此,她还在不满足的叫着高一点,再高一点! 那一身红衣在风中翩飞,显得她身姿曼妙,仿若烈阳般耀眼,而那清脆悦耳的笑声更是将冬日的肃杀都驱逐了开来。 叶阮见状嘴唇亦不由自主的勾了起来。 她其实,挺喜欢平阳郡主。 是那种带着些向往的喜欢。 因为知道自己这一世注定只能活在阴谋和算计之中,永远无法似她这般纯粹。 待走近后,叶阮才发现那秋千架的不远处还有一个小亭子,平南王妃此时正坐在那石桌前看着薛南珠玩闹,目光中满是宠溺。 “县主请!”平南王府的下人将叶阮引到那亭子前便恭敬的退下了。 叶阮点了点头,带着半夏走了进去,朝平南王妃屈膝行礼。 “见过王妃!” 平南王妃将目光自薛南珠身上收回,眉目含笑的朝叶阮颔了颔首。 “县主无需多礼!快坐吧!” 叶阮依言在那石凳前坐下,待先前下去的下人斟了茶上来她才开口道。 “王妃,前些日子答应替您制的药膏小女带来了,王妃可要一观?” 平南王妃已然猜到她是因为这件事来的,也不推辞。 “那是自然!” 叶阮朝半夏示意,半夏便将一个锦盒放在了平南王妃身前。 平南王妃伸手将那精致的盒子拿起来打开,便见那里面放着两盒面脂,打开后,里面便传来一股淡淡的香味,混合着药香,甚是好闻。 叶阮的声音也再次响了起来。 “王妃,这东西名唤玉脂膏,是小女用丹参、羊脂等物配置而来,您只需每日睡前,晨起时均匀的涂抹在面部,过个一个月,面上的细斑便能淡去了!” “这么快?”平南王妃有些微微的惊讶,她可是知道,这女子面上的斑点向来是最难除的,是以待她发现之后,确实是忧心了一阵子的。 “是,王妃脸上这细斑应是从南方过来京都的途中形成的,尚未成形,所以祛除所花费的时间自然短些!” 平南王妃见叶阮将自己脸上这斑点是何时形成的都说对了,不由欢喜的将东西收了起来。 “好,毕竟是连景王殿下腿疾都能治好的人,我自然信得过!” “只是县主送了我这么贵重的礼,倒叫我不知怎么还礼了!” 叶阮抿唇笑了笑。 “王妃不必言谢,小女也是存着私心呢!” “若王妃用了小女的东西有效,也真心觉得好,还得劳王妃替小女的芳华斋在京中的夫人圈中美言几句。” “毕竟自从出了那胭脂的事,小女那铺子的名声便差得很,都快无人问津了,不怕王妃笑话,小女如今这是贴着钱做生意呢!再这样下去,小女怕是连母亲留的嫁妆都要搭进去了!” “小女如今啊,就指望着王妃这块活招牌了!” 平南王妃闻言不由促狭的笑了笑。 “县主自己不就是活招牌吗?哪里用得着本王妃!” 叶阮只故作十分为难的样子。 “那王妃便有所不知了,小女在京中讨人嫌得很,王妃只看我开了这么一个小小的铺子都有人陷害就知道了。” “还得是王妃这般德高望重的人才管用!” 叶阮正说着话,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突然奔了进来。 薛南珠颇为豪气的在那石凳上坐下,歇了口气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朝叶阮道。 “我说你怎么那么热心要替我母妃祛斑!” “原来在这里等着我母妃呢!你们京都的女子就是弯弯绕绕多!” 她说完这句便将平南王妃面前的杯子执起来准备往嘴边送。 平南王妃眼疾手快的按住了她的手,没好气的道。 “这是我喝过的,急成这样成什么样子,让人再倒一杯不成吗?” 薛南珠只颇为不以为意的将平南王妃的手挥开,嘟囔了一句。 “母妃!我渴!” 而后便不顾平南王妃的劝阻,将那杯茶咕噜咕噜灌进了喉咙之中。 平南王妃见状不由轻叹了一口气。 “你这副样子,日后到了婆家,小心遭人嫌!” 薛南珠闻言一张脸瞬间垮了下去,佯装生气的将那杯子放到桌上嗔道。 “母妃!女儿不过就是渴了想喝口凉的,哪就这般严重了!我看您现在就是喜欢她这般的!不疼女儿了。” 叶阮看这平阳郡主这模样竟像是吃醋了,不由有几分好笑的掩了掩唇。 薛南珠见状瞪了叶阮一眼。 “你笑什么!” 叶阮也不与她置气。 “没有,只是见郡主与王妃感情这般好,心生欢喜!” 薛南珠想着方才明明是母妃训斥自己,她竟还说感情好,心生欢喜,不由又瞪了叶阮一眼。 “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嘲笑我!” 叶阮:…… 第152章 其实可以颠倒黑白 叶阮有些头疼的直奔主题。 “郡主想多了,小女没有那个意思,其实今日我过来,也是有事要找郡主的。” 薛南珠闻言有几分意外。 “寻我做什么?你让人列过来的单子,我可是全部都照单赔你了!”不仅全赔了 ,她还添了好些呢。 叶阮闻言抿唇笑了笑。 “不是这件事,郡主是否还记得上次与宁世子立下的赌约?说小女若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世子便要听郡主差遣一日?” “如今小女还没能找到那陷害自己的人,是以想问一问郡主,这个赌约能否算了,否则若是连累世子,小女实在心中难安。” 薛南珠闻言有些莫名其妙。 什么没能找到陷害自己的人。 她与母妃不是相信那胭脂不是出自芳华斋了吗? 那个赌约宁星河自然不用履行了。 “我何时说过让他履行赌约的话了,一码归一码,你既证明了事情与你无关,我还能颠倒黑白,胡搅蛮缠不成。” 虽然宁星河一直想方设法的躲着她,让她恨得牙痒痒,可是那是她们之间的事。 她才不屑为了让宁星河履行赌约便故意为难别人。 叶阮只觉得头愈发疼了,心中默默的腹诽着,郡主:你其实可以“颠倒黑白”的! “小女是想着这幕后之人没有找到,便不能是算自证清白了。” “而且……这两种胭脂的不同之处,小女只对郡主和王妃说过,世子他……并不知道呢!” 薛南珠只觉愈发不懂叶阮在说什么了。 她都说了她没让宁星河履行赌约,若她不想连累宁星河,不是目的达成了吗? 可她这话怎么听着那么怪呢…… 叶阮见薛南珠有些懵的样子,正苦思冥想着如何让薛南珠明白自己的意思时,一旁的平南王妃却已经回过味来了。 薛南珠这性子,被人看出来喜欢宁星河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珠儿,母妃觉得县主说得对!想来那宁世子是愿赌服输之人,必不会赖账的!” 平南王妃说着又看着叶阮道。 “县主,虽然你不想连累宁世子,可他出自宁国公府,宁国公正直之名又是人尽皆知的,宁世子定然如他父亲一般!是不屑于让人替自己讨饶的。” “不如便劳烦县主忍住心中的“愧疚”,去“提醒”他一二?” 叶阮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面上也露出一个笑容来,看向平南王妃道。 “王妃说的也有道理,如此看来,也只能委屈宁世子了!” “左右小女也是欠了宁世子一个人情的,待回去后,小女便设宴答谢他,顺便同他说说这件事,只希望郡主到时不要太过为难世子才好!” 平南王妃十分诚恳的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 叶阮想着这事情还是平南王妃亲自同郡主解释清楚好一些,便站起身来道。 “那今日小女家中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平南王妃瞥了一眼还瞪大了一双眼睛的自家女儿,忙吩咐身旁的人,将叶阮送了出去! …… 回到叶府后,叶阮便让人递了帖子去宁国公府。 她知道君湛先前在温泉行宫的时候便已经在朝中四处部署,如今腿疾痊愈归来,应该已经和君离对上了,如今应是忙的抽不开身的。 这替君湛拉拢平南王的事情,宜早不宜迟。 晚膳过后,叶曦忽而带着桃枝上了门,而且这一次,她不仅没有带面纱,反而将脸上的伪装也卸了去。 虽然她的脸上仍如叶阮所说留了一条红痕,但若是忽视那痕迹,叶曦的容貌却俨然可与叶嫣相较。 也难怪叶嫣要对她下手,不过她如今这样却似是不打算遮掩了的样子。 叶阮只微微讶异了一瞬,便让冬青上了茶。 叶曦接过茶来看着叶阮率先开口道。 “还未恭喜大姐姐被封了县主,有了这个身份,想来旁人也能忌惮一二!” “都是陛下抬举!妹妹脸上的伤看着也将要大好了,也要恭喜妹妹才是。” “全得多谢大姐姐,否则曦儿断没有这一日。” 叶阮笑了笑。 “都是自家姐妹,就不必这般客气了,若非妹妹,我又如何能得知母亲被害的线索。” “妹妹脸上这红痕我也已经有了一些头绪了,还望妹妹再耐心等上一些时日。” 叶曦下意识的伸手抚了抚脸颊。 “如今这般我也已经很知足了,我试过姐姐的胭脂了,想来再过一段时日,这红痕再淡一些,便能完全盖住不妨碍见人了。” “我也想过了,这脸伤好了的事迟早瞒不住人,如今大姐姐也回来了,我便索性不再遮掩了。” “只不知那帮助青和院害了先夫人的人,姐姐可有找到了?” 叶阮想到那崔嬷嬷点了点头。 “找到了,只是人有些难缠不肯开口,好在如今也有一些头绪了,到时候还得有劳妹妹站出来佐证!” 叶曦听人找到了也有些高兴。 ”自然!我与姨娘人微言轻,这些年纵然被迫害,也只能忍气吞声。” “如今有大姐姐在前面冲锋陷阵,便是不为了先夫人,只为了自己与姨娘,我也不会退缩的!” 叶阮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真切的笑意。 “我知道妹妹与姨娘这些年也十分不容易。” “妹妹放心,到时候,我自会护你与姨娘的周全。” 叶曦点了点头。 “我相信大姐姐” “对了,听闻大姐姐给宁国公府递了帖子要答谢世子。” “先前在芳华斋的时候宁世子对妹妹也有相助之情,不知妹妹能否与姐姐同去聊表谢意?” 叶阮想着冬青说过的宁星河替叶曦出过头的事也没有多想。 “当然,原也是该叫上妹妹的 ,那待我收到宁国公府的回帖,与世子定下时间再遣人来告知妹妹!” 叶曦闻言压抑住心中生出的丝丝欢喜。 以她的身份,要见宁星河一面,实在是不容易,只是这份心思到底不能和叶阮说,便只如平常般平静的应了一声好。 第153章 探脉 长意的动作很快,第二日一早,叶府便传出了肖氏陪叶嫣在祠堂跪了一日后忽然倒地不起的事。 叶府请了一波又一波的大夫过府,都只说像是风寒入体,却不知为何脉象虚弱,查不出病因。 叶阮在青玉阁悠闲的待了半日,叶世安才让人来请她过去“侍疾”。 叶阮到的时候,发现房内围了不少下人,叶嫣这个时候也已经从祠堂放出来了,见到叶阮走进来,她眼中闪过一抹怨毒。 但碍于刚受过罚,叶世安又还在这里,她便只朝叶欣使了个眼色。 如今叶阮虽然得了个县主的封号,但她既然回来了,她也得让她知道,这叶府究竟是谁做主! 叶欣立刻识趣的朝叶阮冷嘲热讽道。 “大姐姐如今可真是尊贵,还要人请才过来侍奉嫡母!” “只是大姐姐一回来母亲就病了,也不知是不是什么灾星转世,受不起这份尊贵呢!” 叶阮只淡淡的瞥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叶世安,又将眼神自房内站着的叶府下人面上扫过。 忽然也不急着替肖氏诊脉了,反而走到一旁稳稳当当的坐了下来。 “看来上次教四妹妹的道理,四妹妹是全忘了!既然如此,冬青,你便替我再教一教四妹妹规矩吧!” 她既然回了叶府,为免得这些人一个一个三番四次舞到跟前来,还是先立一立规矩为好。 冬青自然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忙正了正色,上前一步朝叶欣道。 “四小姐,我们小姐是皇上亲封的正二品县主,按规矩,你是需要对我家小姐行拜礼的!” “若是四小姐不会,奴婢可以为你示范一次!还请四小姐看好!” 冬青说着便真的一丝不苟的朝叶阮行了一个跪拜大礼,而后才看向叶欣道。 “四小姐,请!” 叶欣见今日这里是在叶府内宅,屋内又全是自己人,不像上次一般被人百姓围观着。 叶阮就带了这一个丫头,能拿她怎么样,心中不由生了几分底气道。 “大姐姐在这里耍什么威风!这是在叶府,而且父亲在此,哪里轮得到你造次!” 叶阮抿了抿唇。 “造次?四妹妹言下之意,是在家便可以不遵纲常礼法,甚至罔顾皇命了?” 叶阮说着看向叶世安道。 “父亲,这是您默许的?” 叶世安闻言眉心跳了跳,没好气的开口道。 “你何必在这里危言耸听!如今你母亲的病要紧,纵然你如今是县主,也该谨遵孝道!而不是在这里同自家人论什么礼法纲常!” 叶阮对于叶世安的偏私见怪不怪。 “父亲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只是今日是四妹妹先出言不逊在先,女儿才同她论纲常礼法,女儿只问父亲一句,今日这个礼,父亲当真觉得不用行了吗?” “若是如此,女儿倒是很想去拜访一下御史台的卓老大人,问一问女儿说的有没有道理!” “而且四妹妹既说女儿是灾星,母亲这病,想来女儿也是看不好的。” 叶世安看着叶阮那肖似云棠的面貌,又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心里没来由的烦躁。 只是看了看床上的肖氏,想着陛下赐婚在即,他只得瞥了一眼叶欣道。 “没听见吗?还不向县主行礼!” “日后不得再口无遮拦,言辞无状!” 叶欣没想到父亲竟然会帮叶阮,嘴巴不由自主的蠕动了一下。 但看着父亲铁青的脸色,又想到父亲最近心情不好连三姐姐都罚,只得应声上前,硬着头皮上前,照着冬青的示范,朝叶阮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叶阮只轻扫了叶欣一眼,看着屋内的叶府下人开口道。 “从前许多事情我不愿意计较,便有许多人欺到头上来,但从今以后,无论是我还是二弟院里的人,你们若想动什么歪脑筋,最好先掂量清楚!” “否则,近我者,我必敬之,而负我者,我必加倍奉还!” 房内的下人闻言都纷纷低下了头去。 突然意识到这次回来,大小姐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从前老爷不喜大小姐和二少爷,他们确实私下看轻这二位主子几分,办事多有推诿怠慢,言语也多有不敬之处。 可是今日眼见着竟连老爷都似被大小姐拿捏了……往后他们办事可得多长个心眼才行。 叶世安见状憋着一口气道。 “好了,都按你说的办了,可以看看你母亲了吧!” 叶阮这才缓缓自座位上站起来,越过叶欣走到肖氏床前,看着坐在肖氏床边的叶嫣道。 “三妹妹,让一让。” 叶嫣见叶欣吃了瘪也不敢再言语,深怕又被叶阮拿来做什么文章,只冷哼了一声,自床上站了起来。 叶阮这才将手搭上了肖氏的脉搏,而后又仔细检查了一番。 心中的猜想终于得到了验证。 肖氏的身子,果然曾经因为子嗣受过创伤,如今上了年纪后,更是几乎不可能再有生育。 难怪生下叶嫣这么多年后,纵然她深得叶世安的心,都没再为叶世安再添过一男半女。 可肖氏就怀过两个孩子,一个叶知凡,一个叶嫣,且并未听说过她生产出过什么事情,反而都十分顺利。 那么…… 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蹊跷…… 想到那崔嬷嬷那甘愿赴死的样子,和那片刻展露的恨意,这世上能让人做到这个地步的,能是什么? 她为了一个孩子苟延馋喘过,她知道。 叶阮暂时掩下心中的不可置信,自床边站了起来。 叶世安见状开口道。 “如何了?” 叶阮只做一副平静的样子。 “我开个方子,父亲让人去照着去抓吧,吃上一个月,应该便能好了!” “这么久?”叶嫣不满的插声道。 叶阮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妹妹若觉得久,不如妹妹自己来?” 叶嫣噎了一下,咬了咬牙转过头去。 叶阮事情办完了,也不愿意再过多停留,只写了个方子便带着冬青扬长而去。 那方子是她早就结合长意的解药想好的,虽然能慢慢解除肖氏身上的毒,但是肖氏这一个月吃下来,却得交待半条命。 第154章 帮人帮到底 从肖氏院中出来回到青玉阁后,叶阮便想着先给君湛去封信,让他带自己再见一面崔嬷嬷,看能不能从她口中套出话来。 谁知信还没送出去,倒是先收到了宁星河送来的回帖,帖子上说今日与她约在醉仙楼共用晚膳。 叶阮只得先将手上的事放下,着人去通知了叶曦。 待接近约定的时间,两人便乘着马车到了醉仙楼。 叶曦今日未带面纱,脸上也仔细遮盖过了,两人一起出现在醉仙楼的时候,倒是引起了一阵波动。 纷纷议论着这京都何时出了这样两位美人,倒是面生的紧。 二人上到二楼雅间时,宁星河已经到了,今日他依旧是一身锦衣,头束金冠,就差把“不差钱”刻在脑门上。 见不是叶阮独自前来,宁星河立刻换上了一丝不羁的笑意。 “两位叶小姐真是让本世子好等!” 叶曦见着宁星河,捏住帕子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微微朝他福了礼道。 “本是我与姐姐宴请宁世子,应该更早一些到的,还请世子勿怪!” 宁星河轻笑了一声,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 “无妨无妨,本世子说过了,对美人向来是极有耐心的。” 叶阮瞧着他这副“招蜂引蝶”的模样,不由瞥了他一眼,带着叶曦坐下。 “世子可别欺负我家二妹妹,分明是您自己早到了许多!” 叶曦听叶阮这般说有些担心的看了宁星河一眼,却见他也不恼,反而爽朗的笑了一声道。 “叶大小姐说的是,是本世子想着佳人有约,便觉得这等待的时日格外漫长,竟不知这时辰还未到!” 叶阮听这人胡诌有些无语,心想若不是他生了这副好皮囊,整日这副做派,恐怕早就被人追着打了! 不知为何,突然就有几分期待薛南珠将他收拾了呢! 这一物降一物,想来也只有平阳郡主那般火爆的性子,才能治得了他。 叶曦见宁星河没有介意叶阮的话也松了一口气。 也是,他这般不拘小节的人,又怎会在意这些呢? 叶曦想着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朝宁星河道。 “无论如何,还得多谢世子两次相助之情,小女先敬您一杯!” 宁星河见状随意的端起面前的酒杯,姿态风流的一饮而尽。 “都是小事,叶二小姐是女子,若不善饮酒,随意即可。” 叶曦闻言只觉心中熨贴得紧。 她确实是不善饮酒的,可不知为何,这杯酒,她想喝,便只轻轻点了点头,抬头同样将那杯酒饮尽道。 “只是一杯,不碍事!” 宁星河见状颇有些意外的夸了一句“叶二小姐好酒量”,而后似才注意到她今日未带面纱般,颇为纳罕的道。 “只是今日叶二小姐似乎有哪里不同了,你脸上这伤……” 叶曦察觉到宁星河打量的视线,不知是不是饮了一杯酒的原因,脸上泛出一丝可疑的红,只抬眸看了宁星河一眼,便快速的垂下了眸去轻声道。 “多亏了大姐姐,小女脸上的伤已经见好了。” 叶曦以为自己将那份心意隐藏的很好,却忽略了宁星河不是叶阮。 他游走花丛多年,即便只是一眼,也足够他察觉到眼前女子的异常,此刻见她垂眸的样子,宁星河心中暗叫不妙。 他虽逢场作戏惯了,但除了薛南珠,倒是没招惹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子。 尤其是容易认真的。 这叶家二小姐该不会…… 想着这人毕竟是叶阮的妹妹,也不知是不是他言行无状惯了,让人家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产生了什么误会。 宁星河思忖了片刻后便如恍然大悟般看向叶阮道。 “原来如此,听闻叶家大小姐治好了景王殿下的腿伤,这医术果然不一般。” “可惜宫宴那日,本世子被那天香楼包下的花魁娘子绊住了手脚,否则,倒是可以亲眼看一看那般奇事!” “只不知叶大小姐这手上可还有什么稀罕的美颜方子,本世子也可以拿去博那些红颜知己们一笑!” 叶阮心道他哪里是被什么花魁娘子绊住了手脚,怕是为了躲着平阳郡主。 她也不拆穿他,只露出一个“真诚无比”的笑容。 “自然是有的,回头小女便挑些让人送去世子府上,刚好小女今日还有事要麻烦世子,权当一起感谢世子的相助之情了。” 宁星河看着叶阮脸上的笑容,心里不知为何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笑容……他有些熟,跟君湛那厮准备坑人时一模一样。 他一时也顾不上继续在叶曦面前展示自己不是个好人了,只挑了挑眉看着叶阮道。 “哦?叶大小姐有何事要麻烦本世子?说来听听?” 叶阮只十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先前我那铺子的胭脂出了些问题世子也是知道的,我虽去平南王府替王妃看过,也将她脸上的红疹治好了,却没能找出实在的证据自证清白。” “所以……可能要连累世子应下与郡主的赌约了!” 宁星河闻言脸上的笑容皲裂了一瞬,带着几分疑惑的道。 “这都过去几日了,以叶大小姐的本事,竟没将事情摆平?” 叶阮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让世子见笑了,小女空有一身医术,却也只能先治好王妃的脸,将事情稳住,至于查清真相,可能还需要一些时日,只得先委屈世子替我拖上一拖了。” “否则平阳郡主那嫉恶如仇的性子……若是她认定了小女开的是黑店,怕是还要闹……” 宁星河闻言只觉有些头疼,他为了避开薛南珠,别说狡兔三窟,就是九窟十窟他都有了,她倒好,直接将他打包送上门去了。 而他……是真的不想独自面对薛南珠。 他既无法控制每次见到她时,心中不由自主泛起的喜悦。 又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对她心软,将后半辈子的自由搭进去! 叶阮见宁星河这般,站起身来郑重的朝他福了一礼,十分恳切的道。 “还请世子再帮小女一回!” 宁星河心中哀嚎一声,这赌约是他自己应下的,话都说出口了,他还能反悔不成。 只得故作轻松的挥了挥手。 “也罢,叶大小姐都这般说了,本世子好人做到底便是。” 叶阮闻言垂下眸子去“由衷”的夸赞道。 “世子大义!小女心中感激万分!” 宁星河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想自己迟早得搭在这两个“黑心”的人手里。 见叶阮坐下,他余光看了一眼叶曦,脑中灵光一闪。 他都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拿她来当当挡箭牌,应该……也不算过分吧。 这小姑娘刚萌芽的爱意向来来的快去的快,他可不想作孽耽误人家。 这么想着,宁星河勾了勾唇道。 “本世子这可不是为了什么大义,而是……为了叶大小姐!” “叶大小姐如此绝色,虽然叶大人官职不高,但叶大小姐毕竟是正经的官家嫡女,以我这名声,想来我家那个老头也不会反对。” “叶大小姐若真的心中感激,不妨考虑一下以身相许?” “如此也能替本世子堵上家中那整日喋喋不休,催着我成婚的老头的嘴。” 宁星河说话向来没个正形,叶阮自然也不会当真,只说笑的搪塞了过去。 可不知为何,接下来的时间,宁星河却总是有意无意的对她“真情流露”,弄得叶阮一头雾水。 他今日这是唱的哪出? 第155章 铤而走险 晚膳用的差不多的时候,宁星河身旁梁安忽而附耳在他身边说了句什么。 宁星河便推说有熟人在醉仙楼要去一聚,先告罪离开了。 叶阮见他离开,今日目的也达到了,便心情颇好的给叶曦夹了块枣泥馅山药糕。 “二妹妹尝尝这个,这点心做的甜而不腻,很是难得!” “饭后解腻刚刚好!” 叶曦只面色如常的尝了尝叶阮夹过来的那块点心,状似无意的笑道。 “味道确实不错!” “不过妹妹看今日世子对姐姐的一番心意却是更为难得!” 叶阮心知叶曦大概是被宁星河方才那莫名其妙的举动给误导了。 “世子红颜知己满京都,向来是有口无心的,说的话哪能当真。” 叶曦只作十分好奇的模样。 “世子仪表堂堂,还多番仗义相助,宁国公府门风也清正,左右姐姐马上便要及笄,依妹妹看,这倒是一门不错的亲事呢!” 宁星河与平阳郡主的事情还未落定,叶阮自然不能直接告诉叶曦她们二人的事,只摇了摇头笑道。 “妹妹可别打趣姐姐,我与世子……是断不可能的!” 叶曦闻言只如寻常闺中女儿家玩闹般继续道。 “姐姐这般笃定,莫非是不喜欢世子这般性子,另有心仪之人了?” “妹妹可是好奇的紧!” 叶阮闻言顿了顿,脑中不知为何忽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意识到那个身影是谁时,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不由轻推了一下叶曦道。 “不想妹妹竟是个促狭鬼!” 叶曦见她不欲多说,只掩唇笑了笑,也不好再继续追问。 用过点心,叶阮便带着叶曦下了楼。 只是下楼结账的时候,那掌柜却趁机将个条子推到叶阮眼前,待叶阮匆匆瞥了一眼才收走。 叶阮虽有些不明所以,道这醉仙楼都是君湛的人,她也不作它想。 当即走向候在不远处的叶曦,同她说突然想起来今日自己还有事要办,让她与桃枝先回去。 叶曦只应了声是,带着桃枝上了叶府的马车。 叶阮目送两人离开后,这才带着半夏重新折返了回去,走到醉仙楼三楼的一间雅间中。 推开门后,那里面坐的不是方才借故离开的宁星河又是谁。 叶阮缓步走到宁星河面前坐下。 “世子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可是有何事要单独同小女说?” 宁星河这个时候也收起了先前那调笑的样子,推了盏茶到叶阮跟前。 “原本今日过来也是有事与你相商的,只是没想你还带了人。” 叶阮见他像是要说正事的样子,不由也正了正色。 “世子请说。” 宁星河也不与叶阮绕弯子,开门见山的道。 “听阿湛说,你让人救了肖家那个新妇秦冉?” “不错,世子要说的事与肖家有关?” 宁星河点了点头,娓娓道来。 “我与阿湛原是计划断了肖家的资金链后,趁机将他们的产业慢慢侵吞,这事也一直进行的很顺利,算着日子,到年关的时候便可成事!” “可近日我手下的风四娘传来消息,那肖家不知从何处得了一大笔银子将缺口都补上了!” “我见这事蹊跷便去找了阿湛,谁知他让人去查,竟牵扯到了肖家贩卖私盐之事,这事机密,肖家定然极为慎重,既然那秦冉如今是肖家的人,不知可否取得肖家人的信任了,能不能探探他们的口风?” 叶阮闻言心头一震。 “贩卖私盐?这可是重罪!” “而且这买卖光凭肖家是做不成的,肖家也没那个胆子,莫非……” 叶阮想着心中一个激灵。 宁星河见叶阮明白了过来接着她的话开口道。 “自然是嘉贵妃和君离给了他们这个胆子!” “听阿湛说,崔家那边豢养的私兵年关正是要银子要的紧的时候,肖家如今拿不出银子来,嘉贵妃便只得让宣王手下的人与肖家上下勾连,铤而走险!” “左右叶嫣如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宣王侧妃,他们放心用肖家也不奇怪。” 叶阮略微思忖了片刻,嘴角反而勾出了一丝笑来。 “我明白了,我会去见秦冉的,” “而且 ,这其实不是一件坏事,只要找到他们贩卖私盐的证据,说不定还能将君离一同拖下水!” 宁星河见眼前这容色倾城的女子,眼中闪烁着的如狐狸般的笑容 ,不由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也不知她与君离有什么恩怨,让她想到能对付君离就如此兴奋。 这世上的女子果真是不好惹的。 这么想来还是薛南珠那般的可爱一点。 想到这里,宁星河不由心中呸了自己两声。 不,还是一个人好。 第156章 误会 叶阮没注意宁星河“变化多端”的脸色,只忽而想到肖氏若有所思。 “世子可知王爷最近在忙什么?” 宁星河见正事说完,又懒懒的靠回座椅中,听叶阮提起君湛,他微微挑了挑眉,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怎的,叶大小姐记挂阿湛了?” “世子多虑了,小女是有事想找王爷,只是不知道他最近是否得空,世子既见过王爷,想来是知晓的。” 宁星河闻言以手支着下巴颇感无趣的道。 “你不是给了他一份什么名单吗,他如今要忙着从君离手上抢人,又要想法子制服金吾卫那些人,恨不能一个人当成十个人用,哪里能得闲!” 说到这里,宁星河突然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促狭。 “不过嘛……若是叶大小姐的事,想来他是有空的!” 叶阮手指拨弄着面前的杯盏,继续忽略宁星河那意味深长的表情。 “金吾卫不是陛下亲自下令让王爷掌管的吗?怎的还要想法子制服?” “可是有人故意闹事?” 按理说君离与嘉贵妃这些年再得势,手应该也伸不进金吾卫,应没有能力使人为难君湛才对。 宁星河很快便应声道。 “命令是命令,人心是人心,金吾卫是陛下亲卫,向来只听陛下调度,其中又多是官宦与世家培养出来的佼佼者,那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的,哪里那么容易对旁人心悦诚服!” “阿湛初涉朝堂,他们不服也是有的。” 叶阮抚着杯子的手顿了顿,那人腿疾初愈,金吾卫中多习武之人,也不知他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宁星河见叶阮这副表情勾唇笑了笑。 “你也不必担心,若是他连那场面都应付不了,我哪里敢将身家性命赌在他身上!” 叶阮看着宁星河信心满满的模样,也觉得自己是多虑了。 先不说君湛如今的身手如何,他若要制服金吾卫,也不一定真的需要动手,毕竟比起谋算人心,那人竟像是无师自通一般,只是这样的话,崔嬷嬷的事情恐怕得先放一放了。 眼下还是先将秦冉那边安排好为要,若能打君离一个措手不及,也能分散一些那人身上的压力,心中这样想着,叶阮也不过多纠结。 “世子说的对,既如此,今日时候也不早,小女便先告辞了!等秦冉那边有了消息,小女再使人通知世子。” 宁星河闻言也伸了个懒腰自座位上站了起来。 “好,叶大小姐的马车不是送叶二小姐回去了吗,本世子便勉为其难送送你吧!” 叶阮想着方才自己让叶曦回去是说自己另有要事,若是让宁星河送自己回去恐怕不妥,便只笑了笑,“客气”的道。 “还是不勉强世子了,何况世子的马车太扎眼,小女怕将叶府门房的下人眼睛晃疼了!” 宁星河没好气的白了叶阮一眼。 “你别不识好人心……本世子的马车也不是谁都能坐的。” 叶阮眼中闪过一抹促狭。 “自然,世子的马车金贵,还是明日去平南王府接郡主才不算浪费!” 宁星河只觉有些牙痒,他现在很肯定君湛已经将他卖了。 又瞥了一眼叶阮,宁星河有些气急败坏的率先走了出去。 叶阮掩嘴笑了笑,也跟在他身后走了出来。 请醉仙楼的伙计去再寻一辆马车来后,叶阮便在门口与宁星河道了别,宁星河没好气的又问了一句真的不用送? 叶阮只含笑摇了摇头。 宁星河便将帘子放了下去,吩咐梁安驾着马车走了。 没过一会儿,叶阮也带着半夏上了车,只是两人方离开,两道身影便出现在了离醉仙楼不远处的地方。 叶曦看着手中的锦盒有些微微的失神。 方才她与桃枝上了马车后,只行驶出一小段距离,她便记起来忘记将给宁星河挑选的谢礼送给他了。 想着他说是在醉仙楼遇到熟人,应是没那么快离开的。 下次也不知何时能再见到他,她便折返了回来,想着在这里等一等。 谁知竟看见叶阮与宁星河一同走了出来…… 一旁的桃枝见自家小姐失神不由带着几分不平道。 “小姐,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怎的将小姐支使开了独自留下见宁世子。” “方才大小姐还说她与宁世子绝无可能,如今看来,竟是防着小姐呢!” “难怪大小姐给宁国公府递帖子也是没叫小姐的,想来她原先就是打算独自来见世子的,只是小姐开了口,她才碍于情面将小姐带上。” “今日又见宁世子表露了心思,这才嫌小姐碍事!让您先回去!” 叶曦拿着锦盒的手不由紧了紧,轻声斥道。 “休得胡言,大姐姐不是那样的人,许是……另有原因。” “既然世子已经离开了,我们也回去吧。” 桃枝见自家小姐明明亲眼所见还帮大小姐说话,不由有些心急。 主子的前程也关系着她们这些下人的荣辱,从前小姐毁了容便也罢了,如今小姐的容貌已经可以恢复,小姐怎的还不争一争呢? “小姐,您在府中忍气吞声,连四小姐都忍着便也罢了,可您既然对世子有意,也要多为自己打算才是!” 叶曦却并未接桃枝的话,只将手中的锦盒默默的收了起来。 桃枝是个丫头,看不清局势便也罢了。 她心中却是清楚的。 以大姐姐的姿容,还有县主的身份,若她真的对世子有心,她又拿什么同她争呢? 何况就算他相信大姐姐所言为真,站在世子身旁的人,也未必轮得到她。 今日世子不是也说了吗?纵然父亲官位不高,但大姐姐毕竟是官家嫡女。 想来纵然世子看着是极为洒脱之人,自己不甚在意,但顾及着宁国公,他却也不会任意胡为。 而仅仅这嫡女二字,便将她拒之门外…… 除非,她的身份……能抬一抬…… 叶曦脸上的的表情逐渐晦暗不明,而后带着桃枝消失在了渐渐沉下去的夜色中。 第157章 开蒙 一夜过去。 肖府。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秦冉身旁大丫头吟心已经伤愈重新回到了秦冉身旁侍候。 此时,她正候在一处偏堂的后门处,看着秦冉为几个六七岁的孩童教习。 这些都是肖家从家族中细细挑选出来的孩子。 其中还有肖广的幼子肖术。 肖夫人与肖衡此时也正立于偏堂之中,眼中满是满意之色。 当初秦冉主动说要为肖家子嗣开蒙的时候,他们都高兴坏了。 他们是商贾之家,那些文士大儒向来自视清高,纵然给再多的银钱,也不愿牺牲清名入府教习,所以请来的先生也是些不入流的。 可秦冉不一样,不过短短一个月,经她调教的孩子不说礼仪,便是那字迹也比肖家其他同龄的孩子出色的多。 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因着如此,纵然她还是不让肖冠清进自己的院子,肖家对于这位“少夫人”却是多了几分恭敬。 “好了,今日便到这里了,明日我们开始习千字文。” “你们回去后将今日发的字帖每蒙写三遍,明日我要检查。” 秦冉一语毕,那几个孩子都十分听话的站起来应声,而后由着书童收拾好笔墨纸砚退了出去。 秦冉见人都走了,这才朝肖衡二人的方向走了过去恭敬的行了个礼。 “父亲母亲今日怎的来了?” 肖衡眉眼间皆是笑意。 “听闻你让你哥哥亲自写了字帖给这几个孩子蒙写,便过来看看,你有心了!” 秦冉那个举人哥哥的书法,听说是极好的。 秦冉脸上也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冉儿既主动揽下这几个孩子的教习之责,自当尽心尽力。” “且如今也只是让他们将字练好,再教些简单的“三百千”,往后进了学,还得靠他们自己,当不得父亲夸赞!” 三百千是指《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一般的读书人家都是以此开蒙,肖衡也是知道的。 “好,年关将近,我与你二叔也开始忙起来了,家中亦有许多事情要打点,你若得空,便帮着你母亲处理些琐事!” 秦冉只闻言垂下眸子低声应了声好,便转移话题朝肖夫人道。 “母亲,冉儿今日想带吟心去给这几个孩子挑些好的笔墨纸砚!母亲可要同去?“ 肖夫人闻言摇了摇头。 “我就不去了,那些东西母亲也不懂,母亲替你安排几个下人,你带着他们出去,有什么搬搬拿拿的,使唤着他们便是!” 秦冉垂下的眼底划过一抹了然,却只不露声色的乖巧应声。 “好!那冉儿便先回房更衣了,母亲安排好人,让他们来唤我便是!” 肖夫人点了点头,秦冉便带着吟心走出了偏堂。 待人出去,肖衡面上的笑意也收了些,他踱步到座位前坐下看向肖夫人。 “她如今既愿意教这些孩子,想来这心也开始向着我们肖家了。” “让你教冠清多在她身上下点功夫,怎的还没有进展?” 肖夫人闻言缓步走到肖冠清身旁坐下,面上带着几分无奈。 “洞房那日冠清下手终究重了些,还让人将她那婢女打成那样,这心结要解开,也不是个简单的事!” “况且若是她三两日便当没事人,反倒让人不安心,不过老爷放心,我会提点着冠清的!\" 肖衡眉头皱了皱。 “总拖着也不是个事,你让跟着她出去的下人多个心眼。” “她手中有那份和离书,在她同意冠清进房之前,还是不得不防!” “我方才虽让她跟着你处理庶务,也只不过是要安她的心,让她觉得肖家看中她,一些不该让她知道的,你心中也要清楚!” 肖夫人点了点头,只是面上却带着几分笃定。 “老爷放心,我心中有数。” “左右她已经是冠清的人了,拿着那份和离书也不过是求个心安,她一个破了身子的女子,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去处不成,我们便耐心等上些时日,她迟早会松口的!” 肖衡听夫人这般说也微微放了心。 “你心中有数就成!如今嘉贵妃与宣王给我们指了条新路子,先前的危机也解决了,待日后宣王上位,嫣儿得势,我们家中的子孙也得有得力的人,才能接下那份泼天的荣耀!” “这秦家,便是再好不过的路子了!人既然进了门,自然得物尽其用!” 肖夫人见肖衡这般认真,也颇为郑重的应了声好,随后便起身走出去安排跟着秦冉出府的人了。 而此时秦冉已经回到房中,由着吟心替自己梳妆。 她如今一直独自住在肖府给她与肖冠清准备的新房内。 这房间装饰的倒是十分华丽,梳妆台上也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珍贵首饰。 只是坐在梳妆台前的秦冉看着那些首饰,眼中却是满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这都是肖冠清寻来想讨好于她的,只要一想到肖冠清每次过来纠缠她时,眼中那下作的神色,她就觉得反胃。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得不与他虚与委蛇。 还好…… 昨天晚上,那个救了她的神秘女子再次现了身,说她家主子要见她。 她几乎激动的整夜未眠。 因为她知道,她报仇的机会要来了! 吟心的声音这时响了起来。 “小姐,夫人既派人跟着小姐,想来还是不放心您,我们这次出去,会不会被人察觉,露了馅?” 秦冉抬眸看着镜中映出的吟心消瘦了许多的脸。 那场毒打虽然未伤及她的性命,但吟心自小跟在她身边,哪里受过这般折磨,心中免不了留下阴影。 而她,若非被人所救,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秦冉眼中的恨意愈浓。 她紧了紧手指,压下心中熊熊燃烧着的火焰。 “那人身旁的人出入肖府如入无人之境,身份必不会简单!” “且我按照她说的主动为肖府的子嗣开蒙,也确实如她所说得到了肖家人的认可,在肖家立了足!她的心计亦可见一斑。” “她既放心让我们去见她,自然是做好了安排的。” “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相信她!” 吟心闻言定了定心,加快了替秦冉梳妆的动作,只是那妆台上的首饰依旧是分毫未动。 第158章 会面 容宝斋是京都文人墨客最喜欢去的铺子。 里面售卖的笔墨纸砚,古玩字画无一不精,关键是,这容宝斋——是宁星河的产业。 所以当秦冉进入容宝斋后,很快便遇到了“熟识”的掌柜,并在他的邀请下进入了内间欣赏容宝斋新得的稀世珍画。 既然是宝贝,自然不能容许多闲杂人等一同观看,于是随她而来的两个肖府下人只看着她进了房间后,与吟心守在了外间。 秦冉走进去的时候,便见那屋子里面架着一个屏风,那后面隐隐绰绰的现出三个模糊的身影。 见秦冉进来,长意率先自那屏风后走了出来。 “秦小姐请坐!” 秦冉是认得长意的,此刻见那屏风后的人没有出声,只先随着长意的动作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而后才看着那屏风后的身影开口道。 “阁下既然约我前来,为何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屏风内依然没有声响,只是立在一旁的长意忽而俯身拿起了秦冉身侧桌子上的酒壶,取出一个杯盏往那里面斟了一杯酒。 浓烈的酒香瞬间溢了出来,长意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秦小姐别急,我家主子说了,今日约秦小姐前来所谈之事事关重大,秦小姐如今名义上毕竟是肖家的人,她不敢贸然相见。” “秦小姐若当真决心与我家主子合作对付肖家,以及那两个将你推入火坑的人,我家主子想先看一下秦小姐的诚意!” “诚意?”秦冉微微皱了皱眉。 “如何证明?” 长意神情自若的自袖中取出一包粉末,当着秦冉的面缓缓的撒入方才她倒的那杯酒中。 “这是一种毒药,而且……是剧毒,若不能每个月定时服下解药,便会立即毒发,七窍流血而亡!而这毒的解药……只有我们有!” “秦小姐可敢以命为誓?” 秦冉闻言面色快速的变了变,长意却只仔细看着她的神色顿了顿继续道。 “当然,我家主子说了,这酒喝不喝,选择权在秦小姐身上,若是秦小姐不愿意……可以立即离开这容宝斋,我们绝不会阻拦和勉强,一切全凭秦小姐自己的心意!” 秦冉有些没有想到今日会是这样的局面,可是略略思忖片刻后,便也不觉奇怪了。 信任这个东西太过奢侈,便是曾经视作最好姐妹的人都可能背刺自己,何况是陌生人。 脑中飞快的闪过这些日子来的遭遇。 秦冉看着那桌上的酒,毫不犹豫的端了起来,仰头饮尽! 酒入喉中,火辣辣的感觉顿时传遍全身。 秦冉却只咳了几声后,眼中满是坚决的看向那屏风后的人影。 “现在,阁下可以相信我了吗?” 话落,屏风后的叶阮朝身旁的冬青点了点头,秦冉面前的屏风便被缓缓拉开。 待秦苒看清屏风后的人时,眼底闪过一抹惊诧,不仅是惊讶这人竟然是一个女子,更是因为那似曾相识的眉眼…… 她的声音中带了一丝不可置信。 “怎么……会是你……?” 叶阮缓步走到秦冉跟前站定,微微朝她福了一礼以示歉意。 “秦姐姐,方才得罪了!” 这事情牵扯颇大,若是做的不干净,还可能会坏宁星河和君湛的事,她不得不借嘉贵妃这法子,试探一下她的决心。 好在,秦冉没有让她失望! 秦冉看着眼前噙着一脸笑意的叶阮,慢慢的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随即联想到了什么开口道。 “所以……叶府那日的事情,当真的是你做的?” 她还记得那时候叶嫣对她说叶知凡是被人陷害,而那个人便是眼前这位叶家大小姐。 既然人都站在了秦冉的面前,叶阮便没有准备再隐瞒于她。 “不错,是我!” 秦冉没想到叶嫣对她撒了那么多的谎,这件事倒是没有骗她,只是她心中此时有太多的疑惑。 “可是你是叶家人,为何要帮我?又为何要对付自家人?” 叶阮缓步在秦冉身旁的座位坐下。 “自然是与秦姐姐一般,心中有恨!相信长意救下姐姐的时候,已经同姐姐说过了,我与姐姐……有共同的敌人。” “无论是肖家,还是叶嫣,叶知凡,我与他们的仇怨,绝不比姐姐少半分!” “至于其中的纠葛,我有难言之隐不便与姐姐言说,姐姐只要相信我会与你一样,不遗余力的让她们都受到应有的惩罚便是!” 秦冉想着她对叶知凡做下的事,她口中的恨必是没有作假的,也不再疑心有它,接受了眼前的事实。 她与叶家、与肖家有什么恩怨,她其实并不在乎。 她只知道,她救了自己是不争的事实,而且眼下,她也是她报仇唯一的希望。 微微平复了心态后,秦冉才抬眼看向叶阮。 “我信你!只是你今日突然找我出来,可是已经想到对付肖家的办法了?” 叶阮点了点头。 “自然,姐姐身在肖家,可有发现近日肖家有何异常?” 异常?秦冉想了想,随即心中一动。 “前些时日,肖衡和肖广愁眉苦脸了一些时日,府中也频繁进出了许多管事,且都是一脸垂头丧气的模样,瞧着像是肖家的生意出了什么大问题,连府中的氛围都跟着有些沉重。” “直到近日,府中才一改颓然之气,仿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肖衡甚至时常一脸喜色。” “我心中虽然奇怪,却也无法探知其中的缘由,你说的异常,可是指这个?” 叶阮见秦冉触觉敏锐,不由又心安了几分,毕竟是国子监家中教出来的女儿,抛开了对叶知凡的迷恋和身居深闺的无忧无虑后,这份智慧与心性便显露了出来。 “姐姐猜的不错,肖家先前资金周转出了问题,整个肖家各处的产业差点被人蚕食,直到近日,他们寻了一门新的营生,才缓过劲来。” “秦姐姐也知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盘活诺大一个肖家,所需要的银子绝对不是小数目,而能获得这么大暴利的营生,也必然不是什么正经路子!” “据我得到的消息,他们是在与官府上下串联,贩卖私盐!” 秦冉闻言猛的自座位上站了起来。 “贩卖私盐?此话当真?!” 叶阮顿了顿,安抚着秦冉坐下。 “自然当真!这也是今日我请秦姐姐过来的原因!” “肖家既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必然遮掩得十分隐秘,寻常人无法探知,但是秦姐姐不同,你现在名义上还是肖家的人,又身在肖家近水楼台,行事必然方便许多!“ “我想让秦姐姐获取肖家的信任!看能不能从他们口中探知存放私盐的地点,或者寻到买卖私盐的账册。” “左右秦姐姐如今手中有和离书,事发的时候,也不必担心被肖家牵连!” 秦冉心中惊疑不定,身为官家嫡女,这买卖私盐是多么大的罪名,她又怎会不知?只是微微思忖片刻后,她又面露难色。 “这确实是个好机会,只是如你所说,这事事关肖家命脉。” “虽然我按你说的做,在肖家立了足,可我与肖冠清的关系毕竟……她们怎会将我视为自己人将如此机密的事告知于我?” “你也看到了,连我今日出门,肖家都要让人盯着,肖家议事书房我更是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你说的这件事,我恐怕办不到!” 叶阮伸手握住了秦冉的手,轻声安抚道。 “秦姐姐的担心我知晓,姐姐认为办不到,不过是觉得你如今无法取得肖家人的彻底信任!” “姐姐不必忧虑,我已经替姐姐想好办法了!” 秦冉闻言有些疑惑的看向叶阮。 “什么办法?” 肖家毕竟是经商之人,她看那肖衡肖广都精明的紧,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叶阮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自然是让姐姐实现肖家心中所愿,怀上肖家的子嗣!” 语落,秦冉大惊失色,猛的甩开了叶阮的手。 “不可能!要我委身肖冠清,倒不如死了干净!” 第159章 设计 叶阮见秦冉情绪这般激动,忙继续开口解释道。 “姐姐误会了,这怀孕,不一定需要与肖冠清亲近,姐姐不是早就与他“洞房”过了吗?” “如今时间过去一个多月,此时查出身孕,刚刚好!” 秦冉只觉愈发迷惑了。 “你不是不知道我与肖冠清成亲那日是什么情况,我怎么可能怀孕?” 叶阮也不磨蹭,直接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白色瓷瓶。 “有这个,便可以!” 秦冉看着被叶阮缓缓推过来的白色瓷瓶,脑中忽而灵光一闪。 “你是想让我假装有孕?” 叶阮点了点头。 “不错,只要秦姐姐服下这里面的药丸,无论肖家请再多的大夫看……都只会是喜脉!” “届时,姐姐再寻一个信得过的大夫替你“安胎”便可瞒天过海。” “相信有了这个“孩子”,加上姐姐的聪慧,一定能取得肖家的信任,若是肖衡太难对付,就从肖家其他人身上下手,比如肖夫人,又比如……那个没什么脑子的肖冠清……” “左右姐姐若有了“身孕”,即便假装原谅了他,照样能让他碰不得你!” 秦冉闻言目光微动。 对啊,她怎么忘了,眼前的人,是神医弟子。 她既说查不出来,定然是十拿九稳的。 她知道肖家图秦家什么,只要有了肖家的子嗣,再顺理成章的借此原谅肖冠清,要获取肖家人的信任,其实并不难。 计较了一下这事的可行性后,她的心逐渐安定了下来,没有再多疑虑的伸手将那白色的瓷瓶拿过来,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我明白了,我会按你说的做!” “只是这私盐之事若真牵扯到了朝中官员,你能确保我寻得证据后,一定能将肖家绳之以法吗?” “纵然你如今有了个县主的封号,可这毕竟事关朝廷,不会那么容易善了。” 叶阮只定定的的看着秦冉,那双璀璨如星河般的双眸散发出让人安心的力量。 “秦姐姐放心,我不是那般不自量力的人,既然让姐姐冒了风险,便有绝对的把握。” “姐姐也知道,这私盐之事仅凭我一人,是不可能发现的……到时候,自会有人出手,将他们一网打尽!” 秦冉也听懂了叶阮的话,她的身后,果然还有人。 如此她也能彻底放心了。 见事情定下来,秦冉想了想又道。 “好,只是此事或许得费上一些时日,那一个月一次的解药,我如何找你拿?” 叶阮想着长意方才给秦冉喝的那杯”毒酒“抿唇笑了笑。 “姐姐勿怪,方才那包“毒药”不过是我用中药研制的药粉,冬日喝了最是防寒养生,对身体有益无害。” “秦姐姐若是喜欢,我还可以多给你一些……” 秦冉闻言不由愣了愣。 难怪她觉得喝下后下腹处暖暖的,她还以为是那毒药的药性发散了,原来不过是她的试探而已。 只是…… “你就不怕我中途变卦出卖了你?” 叶阮没有丝毫的迟疑。 “不怕,我与秦姐姐有过相同的遭遇,姐姐方才喝下那杯毒药的眼神我很熟悉,那是做不得假的,所以……我相信姐姐的决心!” “何况毒药可以控制住一个人的身体,却控制不了人心!” 秦冉看着叶阮那明亮的眼眸,心中不由浮起了一丝感概。 “这世上之事真是千回百转,其实当初,我与其他人一样不喜欢你,甚至同旁人一样拿你说笑,万万想不到会有今日这样的场面。” “父亲常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从前我只当这是一句圣人名言,却不知其中真理。” “待事情结束……或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叶阮脸上的笑意亦愈发真切了些。 “阮儿也期待着那一天!” “姐姐回去后,我会让长意每隔一日的晚间去一次你那里,你切记不要心急,若有什么发现,或有什么需要动手查探的,就交给她去办,万不可自己犯险。” 秦冉只轻轻的点了点头。 第160章 晦气 秦冉离开容宝斋小半个时辰后,叶阮才从内室走了出来。 因着今日事情办得极为顺利,她的心情还算不错,想着叶祁宁最近在屋中研习兵法,既然人都来了,也准备替他挑一些得用的东西回去。 谁知带着冬青在一楼转了转,刚将东西挑好,便见两道身影自外间走入。 瞥见那两道身影,叶阮原本不错的心情顿时散了个干净,暗道了一声晦气后便背过身去,打算当做没看见的从另一侧绕过去。 只是一道娇软的女声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大姐姐,是你吗?怎的见到我与宣王殿下便走?” 容宝斋大堂内的客人听到宣王的名讳顿时安静了下来,不由自主的朝门口张望而去。 叶阮心中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只是君离的身份摆在那里,纵然她再不情愿,也不能让人抓了把柄,只得转过身去,带着几分惊讶走到二人跟前。 “原来是三妹妹和宣王殿下,方才被这容宝斋的东西迷了眼,竟没有注意!” 她说着便朝君离福了福。 “还请宣王殿下见谅!” 君离看着眼前的叶阮,这是他自宫宴那日远远看过她一眼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她。 只见眼前的女子头挽飞星逐月髻,腰间束着素色缎带,纵然是冬日的长袄,依旧不掩身段婀娜。 而那张白皙细嫩的脸上,明明未施过多粉黛,却依旧美得惊人,一对羽睫仿若蝶翅般撩人心弦,那一双明净清澈的双眸,更是灿若繁星。 想到那日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君离的心忽然起了淡淡的涟漪。 那画面中的女子,就是用这张倾城的脸深情的看着他。 那应该是他的错觉而已吧…… 毕竟当初他救了叶阮后,每次借着叶知凡的名义去叶府与叶嫣私会时,叶阮也是用那般深情的眼光偷偷的看他。 只是叶阮如今这副容貌着实美丽,竟比嫣儿还要强上许多,如此一来,被她爱慕着,似乎也不是那么让人难受了。 君离正准备开口,叶嫣的声音已经再次响了起来。 “我与宣王殿下这么大的两个人,姐姐怎会没看见?” “姐姐仗着这县主的身份平日在家中欺压姐妹,竟让自家姐妹行大礼便也罢了,可宣王殿下身份尊贵,姐姐实在不该如此目中无人。” 君离闻言微微蹙了蹙眉。 叶阮这县主的身份怎么来的,他心中有数。 纵然是奉了父皇的命令,可她既心中爱慕着自己,却对朝中之事一概不知,由着君湛瞒着他们将腿伤治好,着实是蠢得可以。 如今竟还仗着这县主身份不知天高地厚,想来她容貌虽然变了,却依旧是个草包而已。 叶阮本只想随意应付一下便离开,可看叶嫣今日这样子,似乎是铁了心与自己为难,也将这息事宁人的念头散了去,正了正色道。 “妹妹说的什么话,府中庶妹不识礼,我作为长姐管束一二是应当的,连父亲都是认同的,与这县主的身份又有何干系?” “家中事情都由父亲做主,若我当真欺压姐妹,父亲又怎会认同于我,妹妹今日这般说,可是质疑父亲处事不公,是非不辨?” 叶嫣见叶阮拿出父亲说事,不由暗骂了一声狡猾,明明是她拿话压父亲,父亲又顾忌着母亲,这才不得不随她去的,只是这些话,她不能拿出来讲。 “那方才之事姐姐又怎么解释?我分明看见你是故无视宣王殿下的!” 叶阮不急不缓的直视着叶嫣。 “方才我与妹妹相隔甚远,妹妹怎知不是自己看错了,何况宣王殿下向来心怀宽广,想来是不会因着这般小事斤斤计较的。” “妹妹来日毕竟是宣王府的人,这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宣王殿下,今日这般揪着区区小事不放,不知道的,还以为宣王殿下是那等小肚鸡肠的小人呢。” “妹妹还需学着心胸豁达些,以免日后失了皇家风范!” 叶嫣见叶阮当着她的面挑拨自己与君离的关系,不由有些恼火。 她侧眸向君离看去,想着让他替自己出头,却只见君离正直直的盯着叶阮看。 叶嫣一颗心顿时便提了起来。 若叶阮凭着这副样貌吸引了君离哥哥的注意,她岂不是得不偿失? 心中想着君离的性子,她立刻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 “殿下,嫣儿只是见不得有人对殿下不敬,也担心大姐姐恃功而骄失了本分,并没有为难姐姐的意思。” “姐姐这般咄咄逼人,嫣儿心中……实在惶恐。” 君离此时还对叶嫣热乎着,也有些不满的看向叶阮。 “本是小事,揭过就算了,何必因此争执,叶大小姐言辞也着实严厉了些,这女子还是恭谨柔顺一些为好。” 君离以为凭叶阮对自己的爱慕,定会识趣的认错。 不想叶阮却只是将视线自叶嫣身上移开,淡淡的看着他。 “小女生性如此,就不劳宣王殿下费心了,殿下既说此事揭过,小女便不打扰您与三妹妹的雅兴了!” 叶阮说着便准备带着冬青离开,只是忽然想到什么她又朝叶嫣道。 “母亲如今卧病在床,妹妹不光有时间出来玩乐,还有心思在这里与我为这点微末小事计较,实在与妹妹这仁孝的名声不甚相配,妹妹不如还是留在家中为母亲侍疾为好!” “否则难免惹人非议,坏了妹妹这千辛万苦挽回来的好名声!” 语落,叶阮便带着冬青头也不回的出了容宝斋。 君离看着那道转身而去的背影,想着方才看向自己那有些清冷的眼神,不由皱了皱眉。 她怎敢如此对他? 莫非……是见他维护嫣儿吃醋了,想来欲擒故纵这一招? 叶嫣见君离再次失了神,感受着店内之人投过来的打量目光,不由掐了掐手心。 真是个狐狸精! 当她看不出她在玩欲拒还迎的把戏吗? 第161章 思念? 冬日的天色黑得早些,叶阮回到青玉阁用完晚膳沐浴更衣后,便坐在桌前看着冬青在暖炉旁仔细烘着一件黑色大氅。 那是上次未来得及还给君湛的。 一旁的半夏则用一根细细的金色香铲拨弄着那炉子旁燃着的香,她仔细的思索了一瞬,发现自己想不到什么词汇后,便只看向叶阮笑道。 “小姐,您调的这梅香……真好闻!” 呜呜,都怪小姐教她读书的时候她开小差了,果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不过想着用这香熏完衣服还给景王殿下,景王殿下纵然挑剔些,应该也能感受到小姐的用心,她眼中便又冒起了小星星。 叶阮懒懒的伏在桌上,抿唇笑了笑。 “你若喜欢,便拿一些回房燃着。” 半夏闻言高兴咧了咧嘴。“小姐最好了!” 只是想了想后,她又朝冬青道。 “冬青姐姐,我可以在屋子里燃吗。” 她们两人是同住一个房间的,还是得征求一下冬青姐姐的意见。 冬青只抬手给那大氅翻了个面,看了一眼半夏那兴冲冲的样子打趣道。 “自然可以,你只要不在房间烤地瓜,将我的被子烧了,燃什么香都行!” 半夏闻言有些窘迫的嗔道。 “冬青姐姐,那是意外!小姐还在呢,你就不能给我留几分颜面……” …… 叶阮含笑听着两人说着话,却看着那件黑色大氅渐渐失了神。 也不知……那人如今在做什么,可有将麻烦都解决了? 自云府那日一别后,她好似有四五日没与他会面了,宫宴那日,也只避着嫌,没有交流。 许是温泉山庄中习惯了他的存在,这几日她总觉得……好像缺了什么一般。 意识到自己在为了君湛失神,叶阮摇了摇头,试图把那些奇怪的思绪甩出脑海。 这习惯,果然是很可怕的东西。 她走到窗前,想借着外面的冷风让自己冷静一下。 谁知她刚在那窗前站了一小会,一道身影便忽然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依旧是那一身熟悉的黑色衣袍,只是那一头墨发却同往日随意的样子不同,而是一丝不苟的用玉冠束了起来。 也正因为如此,他脸上那如雕刻般的棱角显得愈发分明了些,孑然独立间,散发出迫人的强势。 叶阮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冷风吹迷了眼了。 只是那道人影却极快的到了她的跟前,与此同时 ,他身上那一身冷冽的气势也随之散了开来,似寒冰初融般,染上了些许暖意。 而后,那熟悉的嗓音便响了起来。 “阮儿这是知道本王要来,提前在这里等着了?” 叶阮顿时清醒了过来,不自觉的微微朝后退了一步。 “王爷?” 君湛转瞬便闪身进了屋内,看着叶阮诧异的样子,声音中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愉悦。 “怎的,吓到了?” 叶阮确实有些吓到了,毕竟自己方才才生了些奇怪的感觉这人就从天而降,让她有一种被抓包的错觉。 “王爷怎么来了?” 君湛勾了勾唇,信步走到桌前坐下。 “听宁星河说你有事寻本王,便过来看看。” 半夏与冬青见到突然出现了景王也吓了一跳。 虽然如今是在自己的院子中,半夏还是下意识紧张的往外面看了看,快速的将窗子关上。 冬青看了一眼自家小姐,也放下手中的活计,与半夏一同向君湛行了个礼,默默退了出去。 听到君湛的话,叶阮也明白了过来,缓步走到君湛身侧坐下,给他斟了一杯热茶。 “听世子说王爷最近分身乏术,原是想过一阵才去寻王爷的,不想世子嘴快,反劳王爷亲自过来了。” 君湛深邃的眸子仔细看着让他惦念了几日的人儿。 “阮儿替本王拉拢平南王,又助本王查私盐之事,本王即便再分身乏术,也应当投桃报李,将阮儿的事情记挂在心上,否则岂不是让阮儿做了赔本买卖?” “阮儿寻本王,可是为了崔嬷嬷的事?” 叶阮听他这么说也不过多纠结,将自己命长意给肖氏下毒,并趁机替肖氏把了脉的事一一说与他听。 君湛耐心听着她说完,才开口道。 “你是怀疑叶知凡不是肖氏所出?” 叶阮点了点头。 “不错,那日崔嬷嬷对我流露出恨意后,便提及了叶知凡与方姨娘,可我说起方姨娘与叶欣的时候,她却没有什么反应,我便想着会不会与叶知凡有关,而且能让崔嬷嬷甘愿赴死,这其中的关系定然不一般。” “只是肖氏对叶知凡这些年的看重做不得假,若叶知凡不是她的孩子,这一切根本说不通,我便起了探一探她脉象的想法。” “不过如今既然已经证实了她不能再生,为了占住嫡长子这个位置,笼络叶世安的心,这一切便顺理成章了。” “仔细想来,叶知凡与肖氏、叶世安的相貌确实都不甚相似,而且叶知凡一向由父亲教导,说起来,肖氏其实并未在他的身上花多少心思!所以我才想寻王爷,看能不能再见一见崔嬷嬷!” 君湛闻言微微思忖了片刻。 “本王知道了,只是如你所说,一切都只是猜测,若叶知凡的身世真的和崔嬷嬷有关,她更会咬死了不开口,你现在去见她也没有什么用。” “本王先前派出去的人,也大致是照着这个方向查的,如今也已经有了一些头绪,想来再过个三五日便有消息传回来” “若叶知凡不是肖氏所出,一个孩子的诞生,不可能全然不留下痕迹,你不如再耐心等待几日稳妥一些。” 叶阮闻言默了默,她其实是想去诈一诈崔嬷嬷的,不过她无凭无据,也会有打草惊蛇的风险,若让她生了防备,反而难办,既然君湛那边有了头绪,她便先按耐了下来。 “好,就依王爷所言。” 君湛看叶阮神色有些怏怏的,瞥了一眼不远处似曾相识的大氅,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 “这是本王的衣裳?” 叶阮听到君湛的问话也回过神来,想着那大氅也差不多被冬青打理好了,便抬步走了过去,将之从木架上取了下来。 “是!王爷不喜她人碰自己的物件,这衣裳小女穿过,恐王爷不喜,便让人清洗了一番。” “今日王爷来了,刚巧可以交还王爷。” 第162章 不算没心没肺 君湛闻言只不置可否的勾了勾唇。 他是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但是……她例外。 看着昏黄的烛光下仔细折叠着大氅的叶阮,忽然觉得她这模样像极了寻常人家的小娘子为自家夫君打理衣裳。 那白皙的手指自黑色的貂绒上划过时,看得他心中忽而生了一阵悸动。 仿若那手指不是抚在衣裳上,而是在他身上。 真想……早日将她拐回景王府呢。 心中这样想着,君湛的声音便再次响了起来。 “今日父皇交代了些事情,本王今夜便会带金吾卫出城去办,来回大概也需个三五日,待回来将肖氏的事了结,你便随本王去父皇跟前“陈情”吧!” 叶阮叠着衣裳的手顿了顿,不知为何,如今只要想到要嫁去景王府,她便有些心慌,全然不似当初应下此事时那般坦然了。 “王爷不是说为防有人从中作梗,要等年关的时候吗?如今才十二月,离除夕还有一个月呢!” 君湛微微勾了勾唇。 “本王倒是不急,只是江嬷嬷自从温泉山庄回来,便开始带着府中之人筹备聘礼之事,那架势竟像是要将景王府的库房给搬空一般。” “不仅如此,江嬷嬷还催着本王亲自去猎一对活的聘雁回来在府中养着,本王若再拖,恐怕日后回景王府都不招江嬷嬷待见了。” 叶阮听君湛这般直白的同她说聘礼聘雁之事,不由又添了几分窘迫。 “王爷没有同江嬷嬷说我们成亲的原因吗?用一对木雁便也是了,哪里用得着活雁那般麻烦。” 君湛的手指在那桌上的杯盏上细细摩挲着。 “若是那般敷衍,怎能取信父皇,且江嬷嬷说了,虽是做戏,也不能委屈了阮儿。” 何况……大雁是忠贞之鸟,他很喜欢。 叶阮此时已经将那衣裳叠好,放到君湛身前。 “江嬷嬷待小女的一番心意难得,小女心中感激,既然王爷心中有计较,小女也不多言了,一切由王爷与嬷嬷安排便是。” 君湛见叶阮重新走了回来看向他,这才不舍的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自桌上端起那杯热茶来,轻呷了一口。 “其实让本王决定将此事提前的原因,还有一个。” “父皇已经在本王面前隐晦的提过两次想让本王与平南王府联姻,虽然暂时被本王压了下去,可到底还是早日将此事了解为好,免得平生波澜。” 叶阮闻言微微愣了愣。 平阳郡主? 不过马上她便明白了过来。 “陛下对王爷当真是用心良苦,若非郡主与世子两情相悦,这倒是一门极好的婚事。” “若王爷直接娶了平阳郡主,以平南王对郡主的看重,极有可能会站在王爷这边,倒是比世子那拐了弯的关系更牢靠。” 君湛听这人没心没肺的发言,不由有些气闷,今日他其实是想着要离开几日,才忍不住过来见她一面,可眼下瞧着,她倒是大方的很。 “即便没有宁星河,平阳郡主性子过于单纯直率,也并非景王妃的最佳人选。” 这话君湛说的,叶阮却说不得。 “郡主虽然单纯直率,却也不是那坏事之人。” 说起平阳郡主,也不知今日她与宁星河相处的如何了。 君湛见她还夸起了薛南珠,不由心中轻叹了一口气,想着时辰差不多了,今夜还得连夜出城,便将那桌上的大氅拿了起来。 “好了,本王今日还有事办,便先走了,若提前有了崔嬷嬷的消息,本王会让长宁告知于你!” 叶阮见他起身,也跟着站起来。 “陛下要王爷要办何事,怎的要半夜出城?” “没什么,原是羽林卫的差事,不过是崔冲想给本王一个下马威,才推到了金吾卫身上,也无妨,本王刚好可以趁此在金吾卫中树立威信。” 崔冲是君离的舅舅,见君湛不欲细说,叶阮也不好继续打听,只道了声让他小心,便目送他离开。 …… 冬日夜里愈发凉,君湛今日刚好是未着大氅出门的。 是以从叶府后墙翻出,便将那大氅散开披在身上,只是上身时候,一股若有似无的梅香忽然扑面而来。 君湛的手顿了顿,微微侧头自那衣领处的貂毛上嗅了嗅,嘴角忽而勾出一丝好看的弧度,连着方才心中那一丝气闷也随之散了去。 也不是太过没心没肺,还知道投他所好。 …… 第163章 刺激 翌日,因着叶阮的一番话,叶嫣倒真的不敢光明正大的招摇过市了。 只是因着不能出府,她便将心思转移到了旁的身上。 青华阁内,叶嫣带着叶欣坐在正堂之中看着对面的叶曦和蒋姨娘,微微眯了眯眼。 “二姐姐脸上的伤能好到这个地步,真是天大的喜事,妹妹先在此恭喜二姐姐了。” “只是姐姐未免太见外了些,先前竟将此事瞒得密不透风!” 叶曦自知道自己的脸可以治好起,便知道会有叶嫣会找上门来的一天,朝蒋姨娘递去让她安心的眼神后,才不急不缓的道。 “原先大姐姐说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也是不想说出来让父亲母亲白高兴一场,这才先瞒着的。” 叶嫣不置可否的勾了勾唇。 “竟不知二姐姐何时和大姐姐的关系这般要好了。” 叶曦面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意。 “都是自家姐妹,关系哪有好坏之分,我还记得当初自假山上摔下来时,三妹妹是哭得最是伤心。” “这些年母亲也对我与姨娘极为宽待,我对大姐姐与对母亲,三妹妹都是一样的心存感激,谈不上与谁格外好些。” 叶嫣见叶曦面色如常,想来是不知道当初的事是自己做的,不由微微放了心,对于她言语间似乎有意撇清与叶阮关系的言语也很是满意。 “二姐姐也说了,都是自家人,何必说什么感激不感激的。” “只不知姐姐脸上这道红痕为何还留着?这白璧微瑕,岂不是可惜了?” 这才是她今日来的重点,出了一个叶阮已经够让她心烦了,如今看着叶曦的脸若没有这道红痕,竟能与自己平分秋色,她心中实在是不痛快。 叶曦隐隐猜到了叶嫣心中所想,只微微叹了一口气。 “多谢三妹妹关怀,只是大姐姐也说了,这道红痕极为棘手,她暂时也没有寻得办法,好在平日用脂粉盖一盖,也能见人!” 叶嫣闻言心情这才好了些。 “原来如此,二姐姐也不要着急,大姐姐医术高明,想来将来定会有办法将姐姐脸上的伤完全治好的。” 叶曦眼中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希冀。 “我也希望如此!” 叶嫣得到想要的答案后,便说要去服侍肖氏用药先走了,毕竟除了对着叶阮,她在府中还是维持着那温婉良善的样子。 只是离开前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叶欣。 这人还是要敲打一下的,有些事她不好做,自然有人替她去做。 于是叶嫣前脚刚走,叶欣便阴阳怪气的看向叶曦开口道。 “听闻前些日子宁国公家的世子在芳华斋帮过二姐姐一回后,二姐姐便成天的往芳华斋附近跑,也不知是谁将二姐姐的魂勾了去……” 叶曦闻言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 她怎么会知道? 叶欣看着叶曦的神色掩唇笑了笑。 “怎么,二姐姐这不爱出门的人,忽然见天的往外跑,以为这叶府的下人都是死的不成?姐姐别忘了,这叶府如今是谁当家作主……” 蒋姨娘见自家女儿的心事被人看穿,不由有些慌了神。 “四小姐可能是误会了,是我用了大小姐那芳华斋的胭脂觉着好,这才经常让二小姐替我去看看的。” “而且二小姐这脸上的红痕需要寻得用的胭脂遮掩。” “这事事关二小姐的名节,还请四小姐不要随意揣测。” 叶欣原先确实只是想起叶嫣说过的芳华斋的事,又得知叶曦每日出去,这才想了个话头随意说说的,可看着蒋姨娘这般心慌急于辩解的模样,不由眼中闪过一抹亮光。 嘴角的笑意不由愈发明显了些,声音中亦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姨娘这般着急做什么?莫不是做贼心虚?二姐姐不会真的对那宁世子动了心思吧……若是如此,二姐姐也未免太不自量力了些。” “宁国公府是什么门第,二姐姐莫非以为自己凭着这张脸便可以高攀上世子不成?简直是痴人说梦!” “况且我可是听说了,如今那世子可是瞧上了大姐姐的美貌,今日一早便让人来接大姐姐出门了呢!二姐姐一个庶女,还是摆正自己的位置,莫要丢人现眼!” 桃枝见四小姐这般咄咄逼人,终是忍不住开口道。 “四小姐何必拿这身份说事,虽然您养在老夫人跟前,可说到底,您自己不也是庶女吗,还没了姨娘,又比我家小姐高贵得到哪里去!” 叶欣闻言竟然破天荒的没有生气,反而十分得意的看向叶曦。 “我如今是庶女又如何?忘了告诉二姐姐了,母亲已经答应了祖母,待三姐姐的婚事定下来,她便会将我记在自己名下!” “到时候,我便是名正言顺的叶府嫡女了,将来能匹配的人家,可不是二姐姐能比得了的。” 叶欣说着又不屑的看了一眼蒋姨娘。 “二姐姐有姨娘又如何?莫非二姐姐以为如今父亲来蒋姨娘房中多了些,蒋姨娘便能夺了母亲的位置不成,莫说母亲的地位稳如泰山,不能被撼动分毫,便是能!父亲也不会扶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妾室上位!” “二姐姐还是将那可笑的心思收一收吧!哪怕将来你脸上的伤能痊愈,你也不过是个低贱的庶女,除非嫁个破落户为正室,便只能配个同样低贱的庶子或者与人为妾!” 蒋姨娘见叶欣越说越过分,不由激动的站起来想争辩几句,不料叶曦忽然伸手拉住了她。 蒋姨娘朝自己女儿看去,便见她脸上仍是一派的平静之色,甚至嘴角勾出了一丝笑意。 “恭喜四妹妹,四妹妹能记在母亲名下着实让人羡慕,希望四妹妹将来真能得偿所愿,得嫁高门!” 叶欣见叶曦这副怂样,只觉心中畅快无比,仿佛见她如此,自己身为庶女在叶嫣身旁伏低做小这些年的委屈便能平衡了。 “还是二姐姐识时务,二姐姐放心,来日我定会在母亲与祖母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让她们在二姐姐明年及笄后,不至于将你送去给什么老头子为妾!” 叶欣说又嘲讽的笑了笑,而后便带着丫头扬长而去。 待她出门,蒋姨娘才有些担忧的看着叶曦。 “曦儿,你别听四小姐胡说,便是宁世子那里行不通,姨娘也定会求着你父亲为你寻一个相配的好人家!” 叶曦眼中却不见悲伤之色,反而颇为冷静的看着蒋姨娘道。 “姨娘,四妹妹并非胡说,相反,她说的皆是实情。” “从前我毁了容便也罢了,如今的情形,待三妹妹嫁去了宣王府,我的婚事极有可能成为她的垫脚石,被父亲拿去拉拢人心,四妹妹今日突然说出这句话,或许并非空穴来风……” “毕竟在父亲眼中,什么都比不上他的官途和叶府的将来,姨娘以为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去求父亲有用吗?” 蒋姨娘闻言有些颓败的坐在了座椅上,泪光盈盈的看着叶曦。 “曦儿,都怪姨娘没用……” 叶曦看着蒋姨娘却没有立即去安慰,而是陷入了沉思。 她原先确实是想着等大姐姐将肖氏做的事揭穿后,姨娘能趁势而上,毕竟方姨娘也没了,那样……或许她便能摆脱这庶女的身份,将自己的婚事掌握在手中。 可今日叶欣的话却给了她一个狠狠的耳光,看着眼前有几分软弱的姨娘,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这样一个后台全无,又毫无理家之能的姨娘,父亲又怎会放心将后院交于她的手中呢,与其扶正姨娘,到时从外面娶一个续弦的可能性更大。 到时候会进来一个什么样的人,谁能知晓? 若是如此,倒不如从肖氏身上下手…… 第164章 身世 叶嫣自青华阁离开后便来到的肖氏房中。 肖氏此时人虽然看着有些憔悴,却已经醒了过来,钱嬷嬷正服侍着她喝药。 那药奇苦无比,让肖氏禁不住眉头深锁,只是为了保命,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喝。 毕竟清醒后,她也曾抱着侥幸心理试过一日不喝那药,结果便是半夜心悸不已,差点又厥了过去,这才相信了叶阮不是故意折磨她。 蹙着眉将那药喝完后,肖氏干呕几声,不过因着叶阮还说甜腻荤腥之物与药性犯冲,钱嬷嬷也不能给肖氏服用蜜饯,只立即送上了漱口水。 肖氏缓了缓,才有些虚弱的靠在床上看向叶嫣。 “青华阁那边怎么样了?” 叶嫣看着母亲有些深陷的眼窝,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母亲放心,我亲自去看过了,也让叶欣敲打了她们,她们母女一向软弱,纵然母亲病着,那蒋姨娘也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也不知道叶阮管青华阁的闲事做什么,难不成还想拉拢蒋姨娘与母亲一分高下不成,未免太过天真了些。” “而且看叶曦与蒋姨娘的样子,也不敢与母亲做对!母亲只管安心将病养好,比什么都重要。” 肖氏脸上却并无多少喜色,反而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她看了一眼钱嬷嬷,才朝叶嫣道。 “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母亲病着也不好办什么生辰宴,你看能不能让宣王殿下放你哥哥回来一趟,我们一家人吃个饭。” 叶嫣顺从的应了声是。 “嫣儿知道了,哥哥近日替君离哥哥出谋划策,颇得君离哥哥看重,这点小事,想来君离哥哥是不会拒绝的。” 肖氏点了点头。 “好,母亲也有些乏了,你且回去吧。” 叶嫣看着母亲有些疲惫的样子,也没有多说,只嘱咐了一句钱嬷嬷照顾好母亲,便退了出去。 待叶嫣离开,肖氏便有些有气无力的躺了下去。 只是眼中的忧色却再也没有丝毫的隐藏的流露了出来,她看了看正替自己掖被子的钱嬷嬷,勉强打起了精神。 “崔氏都失踪了一个月了,还是没有消息吗?” 钱嬷嬷手上顿了顿,有些踌躇的模样。 “夫人如今病着,还是别为这些事操心了。” 肖氏见她这副模样便知道派出去的人定是还是没传消息回来。 “她身上带着那么多秘密,我怎能不急!” 肖氏的话说的有些急了,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后,便咳嗽了起来。 钱嬷嬷忙上前替她顺气。 “夫人让三小姐叫大少爷回来,可是想将此事告知于他?” 肖氏在钱嬷嬷的动作下慢慢平复了下来。 “如今我病着,许多事情都力不从心,嫣儿毕竟年纪还小,性子不够沉稳,这些事情不能告诉他,也只能指望知凡了。” 钱嬷嬷叹了口气。 “说起来也是那崔氏狡猾,趁着大少爷年幼,便背着夫人认下了他,若非如此,夫人早早的除了她,就不会留下后患了。” “好在大少爷这些年将夫人视作亲母,但凡夫人与三小姐有什么过失,都在老爷面前一力承担下来,还替夫人笼络住了老爷的心。” “否则夫人在府中也不能如此顺畅。” 肖氏想着叶知凡在秋闱之前还替自己挨了板子,被嫣儿连累后宁愿认下乱’伦的事,也要替嫣儿兜着,不由也有些感慨。 到底是养了这些年的孩子,又一贯对她尽心尽力,怎能没有感情。 尤其是流产坏了身子,赌上最后一次运气全力生下嫣儿,却发现是个女儿后,她便死了心,将他视作亲子。 那个时候叶知凡已经展露出一些天赋了,她想着若他能得力,也能成为嫣儿的助力。 也因为如此,尽管叶知凡对崔氏那个生母不亲近,也从未当着她的面提起过她,她也投鼠忌器,害怕因此与他生了嫌隙,将崔氏安排在肖氏一族的老家,宽待于她。 崔氏想知道叶知凡的事,她也都如实告知于她。 可是连着大半个月没有收到崔氏写信来过问叶知凡的事后,她渐渐觉出了不对,毕竟自叶知凡出了事后,崔氏可是心焦的很。 若不是她压下,恐怕她早就亲自寻到京都来了,她怎会忍得住突然不过问? 后来她派人去查,才发现人早就已经不见踪迹许久了。 肖氏想着,觉得头又开始痛了起来。 “但愿她只是忍不住,自己避人耳目一个人偷偷来了京都。” “我让嫣儿叫知凡回来倒也不全是为了此事,如今他声名尽毁,虽然面上不表,可那件事终究是因嫣儿所起。” “上次他回来虽是给嫣儿出主意 ,但那眼神我瞧着却有些陌生,心中终究难安。” “他如今又身在宣王府,离我太远,我得想办法见一见他,安抚他一番。” 钱嬷嬷只想着叶知凡从前在府中对夫人的恭敬低声劝慰道。 “发生那样的事,大少爷一时心中有气也是有的,可他最后不也帮着三小姐谋了宣王侧妃的位置吗?想来他的心始终是向着夫人与三小姐的。” “何况大少爷如今既投了宣王殿下,待宣王殿下成事,他还得仰仗着三小姐的宠爱,才能锦上添花,大少爷是聪明人,必不会与夫人生出二心来的。” 钱嬷嬷这话说的十分中肯,肖氏也觉得是这个理。 “嗯,知凡如今得宣王殿下器重,想来也有些自己的路子了,将寻找崔氏下落的事交给她,我也能歇口气” “你去厨房打声招呼,让他们早些准备,待他回来,多做些他爱吃的菜式。” 钱嬷嬷应了声是。 “夫人放心,这些琐事老奴会安排好的,夫人脸色不好,快歇一歇吧。” 肖氏也觉喝了药困的不行,便闭上眼睛歇下,钱嬷嬷将床幔放下来后便退出了内室。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迈出肖氏的屋子,肖氏身边的大丫鬟碧珠便走了进来,她朝内室张望了一眼,朝钱嬷嬷道。 “嬷嬷,二小姐过来了,说有要事想求见夫人。” 钱嬷嬷示意她小声一点。 “她能有什么要事,夫人方才已经歇下了,别扰了夫人清净,有什么事让她改日再来吧!” 叶曦在府中一直仿若隐形人一般,碧珠也不作它想,应声退了出去将叶曦打发了。 第165章 请求 叶阮今日确实是被宁星河接走的。 宁星河好美人的名声京都无人不知,是以他对叶阮有兴趣,倒也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妥。 叶阮本想打听一下他与平阳郡主的事,可宁星河却什么都不肯说。 叶阮也只得作罢,同他说完正事后,又不放心的管他要了一个人送去肖府暗中保护秦冉。 回到叶府时候,听半夏说叶嫣与叶欣去了青华阁,她有些担心叶曦,便打着替叶曦瞧伤的名头去了青华阁。 只是她过去的时候,却只看见了蒋姨娘一脸愁色的独自在正堂中坐着。 “蒋姨娘,二妹妹呢?” 蒋姨娘看着叶阮进来忙起身迎了上去。 “大小姐怎么来了?二小姐方才带着桃枝出去了,大小姐可是寻她有事?” 叶阮随蒋姨娘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也没什么事,只是听说三妹妹四妹妹今日来过了,有些不放心,便过来看看。” “她们可有为难二妹妹?” 蒋姨娘其实也不知道叶曦是做什么去了,只吩咐人去上茶后应声道。 “三小姐与夫人都是做惯了样子的,倒是没有为难,只是四小姐说了好些难听的话。” “曦儿许是心理难受,所以才想出去走走,可要我遣人将她唤回来?” 叶阮想了一下,便摇了摇头。 “不必了,二妹妹若心情不好,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姨娘也多开解一下二妹妹,让妹妹不要将那些人的话听进心里去。” “待二妹妹回来后,也请姨娘替我转告她,让她放心,事情不会再拖上太久的,让她再等我几日。” 蒋姨娘闻言心情有些复杂,虽然听说宁世子瞧上了大小姐,可她心中也清楚,这怪不得大小姐。 只是想着叶欣今日的话,叶曦的婚事着实让她着急。 看着大小姐对曦儿这般关心,想着她如今已经陛下亲封的琼安县主,身后还有云家,能结识到的人不是她们能比的,如今曦儿又与她交好,或许……她能托人替曦儿谋个好亲事也不一定。 心中思忖着,蒋姨娘便满脸忧色的朝叶阮道。 “不瞒大小姐,今日四小姐一番话着实难听了些,我也是心中担忧不已。” “大小姐也知道,我身后没有得力的娘家,曦儿只比大小姐小上五个月,待明年她及笄,也不知道会被老爷寻一个什么样的人家。” “纵然揭露了肖氏的真面目,可若老爷要用曦儿的婚事去谋取利益,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 蒋姨娘说着悲从中来,用帕子抹了抹泪,便朝叶阮跪下去。 “还请大小姐帮帮二小姐!” 叶阮见状惊了惊,忙伸手想将蒋姨娘扶起来。 “姨娘不必如此!” 只是蒋姨娘却不肯起身,叶阮只得开口道。 “姨娘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仔细替二妹妹打算着的,二妹妹与姨娘也帮了我许多,我不会看着二妹妹被人拿捏婚事的。” 蒋姨娘这才顺着叶阮的手站了起来,眼中浮起一丝希冀。 “真的吗?大小姐真的愿意帮曦儿。” 叶阮拿起蒋姨娘手中的帕子,替她拭了拭泪。 “是,姨娘放心,二妹妹容色出众,人又聪慧,将来的日子定不会差的。” 蒋姨娘闻言又哭又笑的点着头。 “好!好!我替二小姐谢谢大小姐了!” 叶阮见蒋姨娘又要朝她行礼,立刻再次伸手制止了她。 “姨娘真的不必如此,二妹妹毕竟与我有血脉之亲。” 又安抚了一番蒋姨娘后,见叶曦还没有回来,叶阮便带着半夏从青华阁离开了。 半夏随叶阮在回廊上走着,见四下无人便朝叶阮道。 “小姐,蒋姨娘瞧着真可怜,只是二小姐毕竟是老爷的亲生女儿,老爷真的会忍心不替她寻一个好人家吗?” 叶阮缓步往前走着,想着叶世安上一世配合叶嫣怂恿她嫁入景王府的事情,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自然,二妹妹毕竟是庶女,若是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人家,对父亲并没有什么好处。” “父亲向来薄情,待二妹妹的脸彻底恢复,父亲确实很有可能将她送入高门为妾,甚至用她来替宣王拉拢人心。” 半夏闻言有些唏嘘。 “小姐,奴婢随您回来这些日子,觉得这高门大院里的小姐有时候还不如平常百姓自在,虽然穷一些,可每日为了生计奔波,也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和算计。” 叶阮看着半夏这难得的感叹笑了笑。 “高门也好,寻常百姓也罢,这人生本就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各有各的烦扰罢了。” 半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那小姐,你准备为二小姐寻一个怎么样的人家?” 叶阮却没有即刻接话,她看人的本事其实并不十分好,否则上一世也不会任人摆布。 叶曦告知了她母亲的事,又愿意为她指证肖氏,她既然答应了会护住她,便不能敷衍了事。 仔细搜寻了一下脑海中的记忆后,一个名字便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脑海。 他记得后来表哥高中状元那年,同一届的榜眼名唤董林。 这个人出生京都,家中祖产颇丰,虽然父亲只是个外放的七品官,但他却是家中唯一的嫡子,有一身真本事。 高中榜眼后不久便在西林赋税改革一事上大有作为,是以西林帝极为看重他。 她之所以记得他,也是因为当时君离还拉拢过他。 不仅如此,这个人还生得仪表堂堂,颇有几分骨气,当时朝中许多高门递去橄榄枝想将女儿下嫁,他却不肯靠裙带关系上位。 如今这人尚在微末之时,没有多少人注意,这个时候促成叶曦与他相识,倒正是时候…… 若这两人能情投意合。 待来日他有所成就,叶曦也能摆脱这庶出的身份,堂堂正正的做上当家主母,将来所出子女也不会被人拿捏。 只是她知道的也只是他在朝堂中的事,他私下有没有心仪之人,家中之人如何,她还不清楚,还得着人打听一下才放心。 …… 第166章 郡主来了 翌日,叶阮原打算亲自去平南王府打听一下平阳郡主与宁星河的事。 毕竟昨日她问起宁星河的时候,总觉得宁星河的神色有些怪怪的。 宁星河那人心眼多,又惯会插科打诨的,想来从他嘴里是问不出什么的。 还是郡主那般喜恶都摆在脸上的的性子简单些。 嗯,她没有冒犯郡主的意思…… 只是叶阮不知道,她的拜帖还没送到平阳王府,平阳郡主已经自己找上门来了。 不过因着肖氏卧病在床,叶世安早朝未归,是叶嫣带着叶欣去招待的。 “许久未见郡主,今日郡主怎么来了,可是在家中无聊了?” 迎着薛南珠在上座落座后,叶嫣有些殷勤的笑道。 她也没想到郡主会亲自来叶府。 虽然平阳郡主爱热闹,刚来京都时也同她们在一起玩过一段时日,却从未单独上过谁家的门,且后来也没有听说同谁有多亲近。 这府中与郡主有过私交的也只有她,今日她上门或是来寻她的,若她能和郡主打好关系,君离哥哥定会高兴。 只是薛南珠却只将视线往屋外望去,有些敷衍的道。 “是有些无聊。” 叶嫣见自己猜中了,想了想后立即应声道。 “听闻京都不远有一处县城近日下了雪,郡主若觉得无趣,不若嫣儿陪郡主出城赏雪去?” 叶欣眼中也闪着光。 “是啊郡主,三姐姐说的那处我也知道,风景也很是不错,我们多带些吃食去围炉煮茶,最是惬意不过了!” 母亲虽然应承了会将她记在名下,可要真正进入京中贵女圈却不容易。 这位郡主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若能结交,对她也是再好不过的,还有……听说平南王府的公子们可都是人中龙凤…… 薛南珠不喜与人绕弯子,见自己想找的人并没有出现,便将目光从门口收了回来。 “赏雪便下回吧,叶阮呢?我今日是来寻她的。” “她不是叶府大小姐,怎么不是她出来待客?” 叶嫣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郡主寻我大姐姐做何?可是为着王妃伤了脸的事?” 她当初将薛南珠与曹尚书家的小姐胭脂掉包可是花了不少功夫,若不是宁国公府的世子出来搅局,叶阮那个铺子早就被砸了,她的名声自然也会跟着受损。 薛南珠却只摇了摇头。 “不是,我母妃的脸早好了,你替我寻她过来便是!” “或者她院子在哪里,你带我去也成!” 叶嫣闻言有些不解,除了这件事,她们还能有什么瓜葛? 只是看着平阳郡主今日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对了,怎么将宁世子忘了。 这位郡主心中藏不住事,在芳华斋时,对那宁世子的态度似乎不同寻常,而最近宁世子不正对叶阮感兴趣着? 叶嫣勾了勾唇,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好,那嫣儿亲自带郡主过去吧!” 薛南珠只爽快的道了声好,便随叶嫣站了起来朝外走去。 叶阮的院子离正堂还有一段距离,叶嫣心中想着再给她添一把火,便一边走着,一边若有似无的挑唆道。 “还好郡主今日来的早,不然若是待会儿那宁国公家的世子又上门来寻我大姐姐,郡主便扑了空了。” 薛南珠闻言只开口道。 “宁星河经常过来寻她?” 叶嫣见薛南珠又是直呼宁世子的名讳,愈发确定了她二人之间定是有什么故事的想法。 “是,郡主也知道宁世子替大姐姐那芳华斋出头的事,大姐姐从温泉山庄回来后,便亲自设宴答谢了她。” “这一来二去,可不就熟了?” 叶欣听叶嫣这般说,也寻出了几分意味,即刻接声道。 “何止是相熟,大姐姐生的貌美,我看必是那宁世子瞧上大姐姐了呢?” “大姐姐也真是,世子是男子便也罢了,这闺中女子怎能这般随便就与人私相授受!” 叶嫣闻言状若不满的朝叶欣斥道。 “四妹妹休得胡言,大姐姐自小离京随意惯了,不识礼仪,对这男女大妨没有什么讲究也是有的,这也怪不得她。” 薛南珠听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猛然停住了脚步。 叶嫣正以为自己这火必是点着了的时候,却只感觉薛南珠将自己挽住她胳膊的手推了开来。 “够了!你们京都女子不是最重名声吗?你们毕竟是叶阮嫡亲的姐妹,怎么能当着别人的面这般诋毁她!” 她是不喜欢与人拐弯抹角的,并不代表她蠢! 父亲也有几房妾室,虽然父亲不是糊涂之人,家中那些也不敢造次,但这些内宅女子之间勾心斗角的事,母妃也是同她说过许多的。 叶嫣没想到薛南珠会突然发难,一时有些愕然,有些尴尬的将手放下去后,忙开口解释道。 “郡主,我四妹妹年纪小,心直口快了些,郡主不要误会!” 薛南珠却只冷哼了一声。 “心直口快可不是这么用的!何况方才明明是你引起的话头!” “叶阮虽然心眼多不讨人喜欢,可至少行事光明正大,不会无故伤害别人,就算对我母妃有所图谋,也是直接了当的说出来的!不像你们!” “你们当本郡主听不出来你们方才话语中的挑拨之意吗?” “听说你还是什么京都第一才女,想不到竟是这般爱搬弄口舌之人!” 被这么直接了当的下了面子,叶嫣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怎么会这样? 纵然听说过平阳郡主嫉恶如仇,可她若对叶阮怀有敌意,又怎么会替她说话。 还是……她其实不是来寻叶阮麻烦的? 叶欣脸色也白了白,嚅嗫着想开口继续辩解。 “郡主……我与三姐姐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薛南珠却丝毫不留情面的打断了她,指着叶嫣身后的红袖道。 “好了!你们都忙自己的去吧!你带本郡主去!” 被突然点名的红袖愣了愣,将目光投向叶嫣 叶嫣暗自咬了咬牙,这人她确实得罪不得,只得朝红袖点了点头,有些委屈的道。 “好,郡主今日既对我有了误会,我也不为自己辩解。” “日久见人心,相信郡主总有一日会明白嫣儿的。” “红袖,你送郡主去青玉阁寻大姐姐吧!” 红袖这才听命恭敬的带着薛南珠继续朝前走去。 只是离开的薛南珠却并未对叶嫣方才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有什么动容,反而越发觉得这人愈发做作的紧。 第167章 倾诉 红袖将薛南珠引到青玉阁后便低着头退了出去。 叶阮此时正在正堂中研究替叶曦驱除脸上红痕的法子,听人禀报薛南珠来了后也有些惊讶。 她方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净了手,便见薛南珠便神色不愉的走了进来。 还未等她开口客套几句,薛南珠便直接跨步在她身前的桌旁坐下没好气的开口道。 “你倒是清闲,还有心思摆弄这些瓶瓶罐罐!” 叶阮听她口气这般冲有些莫名,也顾不上与她客套了,让冬青去备茶后便也坐了下来。 “郡主这是怎么了?怎的这么大的火气?” 薛南珠瞥了她一眼。 “平日不是见你挺聪明的,怎的在府中这般窝囊!连庶妹都能随意编排几句!” “换了我们王府,这般没上没下,冒犯嫡姐,挨顿板子都是轻的!你莫不是外强中干不成。” 叶阮有些明白了过来,见薛南珠这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不由抿唇笑了笑。 “我当谁惹了郡主呢,原来郡主是为我打抱不平。” 薛南珠只有些窘迫的提高了些声音。 “你别在这自作多情,谁要替你打抱不平了!我不过是见不得那些宵小之辈作怪罢了!” “瞧她们那般熟练的模样,平日定是做惯了的,你毕竟是原配嫡出,能不能有点出息!” 叶阮看着薛南珠脸上那生动的表情不由莞尔。 “听郡主方才提及家中之事便知平南王定是明辨是非之人,王妃也必是治家有方的。” “只是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家中内宅中都能如此安宁,让郡主见笑了。” 薛南珠闻言也忽然想到母亲同她说过的叶阮的事,母妃好像是说她生母早逝,家中主母是妾室扶正,而且那叶大人又是个糊涂的…… 从前她也没放在心上,今日一见……也难怪母妃说她不容易。 薛南珠的目光不由闪了闪。 “你如今毕竟是陛下亲封的县主,还是景王的恩人,若是有人太过造次,你只管拿出身份压着便是!我今日瞧着她们不过都是欺软怕硬之辈罢了,你不必太过好性子!” “郡主放心,她们也不过是逞逞口舌之快,在我手中也没讨得什么好,郡主不必担心我。” 薛南珠又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 “谁担心你了,都说了让你不要自作多情!” 叶阮掩唇笑了笑。 “好,好,我知道郡主不喜欢我,只不知郡主今日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 薛南珠闻言那张明艳无比的小脸忽而如打了霜的茄子般鄢了下去,一时没了言语, 只拿起桌上的杯盏抿了口茶,似乎在想什么。 叶阮也不急,只安静的等着她。 薛南珠本就是个急性子,也没沉默多久便开口朝一旁的婢女道。 “锦儿,将东西拿出来吧!” 薛南珠身旁的婢女即刻应是,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锦盒递给了自家小姐。 薛南珠将锦盒接过来后,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随后似下了什么决心般将盒子推到了叶阮身上。 “你去替我将此物还给宁星河!” 宁星河?叶阮眉间微动,看了一眼手中的锦盒,压住心中的疑惑道。 “郡主,这是何意?” 薛南珠咬了咬唇,颇有几分豁出去的样子开口道。 “母妃已经告诉我了,你是有意撮合我与宁星河的,我对宁星河的心思并未藏着掖着,你看出来我并不奇怪!” “我承认我这次来京都是为了他!可我也不是那般没脸没皮的人,是他先在南地招惹我的。” “我这般纠缠他,也是以为……他心中是有我的,只是有什么苦衷所以才突然转了心意!” “我不在意旁人怎么看我,我既然喜欢他,便不在乎谁更主动一些。” “可是如今,我已经明白了是我自己自作多情!” “这东西是他当初送我的,你替我还给他,告诉他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他了!让他今后也不必再躲着我了!” 叶阮没想到薛南珠会突然说了这么一长串“心里话”,而且信息量有些大,她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昨天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了?怎的一日之间这郡主态度就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莫不是自己弄巧成拙了? “郡主可是昨日与世子生了什么误会?郡主可否将事情原委说与我听一听?” 薛南珠眼中有一丝泪意,却满是倔强的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 “没有误会!你只管这般转告他便是!” “陛下如今留我父王在京都过年,待过了年关我便会回南地,从此再也不踏足京都一步!” 看着薛南珠那努力不让自己落泪的样子,叶阮心中暗叹了一声。 平阳郡主毕竟是个女子,宁星河明明喜欢人家,还让人家追着跑,将人逼成这副模样…… 可真是个混账的! 不过,平阳郡主突然将此事托付给她也有些奇怪,莫非…… “郡主,你可是听了什么京中的流言,以为世子真的对我有什么兴趣?这才对世子死了心?” 毕竟宁星河那般招摇,平阳郡主关注着他,听说了也不奇怪。 薛南珠此时已经平复了几分情绪。 “宁星河虽然混蛋,却不是那般见色起意之人,他说过了,是私下与你在做生意,先前护着芳华斋也是因着这个原因。” “我也是知道你们有私交这才来寻你的,况且……我已经知道他心中真正在意的人是谁了!” “你也不用猜了,只说愿不愿意帮我便是!” 叶阮思忖着宁星河还算做了回好事,没让平阳郡主误会她。 不过……真正喜欢的人? 看来昨日是真的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这二人都不肯说,她不能窥得端倪,不过若是薛南珠的“穷追猛打”让宁星河愈发生出了“叛逆心理”,那借着这次机会让薛南珠“冷落”他一下,也不是一件坏事。 左右郡主还要在京中待上一些时日,她还有时间另想办法。 心中这么想着,叶阮便将手中的锦盒收了起来。 “好,郡主既然开了口,我自会将你的话如实转告给世子。” 第168章 毒蛇 叶阮将平阳郡主托付的事情完成后,便只在府中耐心的等着君湛的消息。 而叶嫣生辰前一日,景王率领金吾卫擒获了潜伏在京都附近十数年之久的北戎细作的事终于传了回来。 御街之上,一身黑色锦袍的君湛骑马行在最前方,面上仍是一派冷硬之色,只身上的黑色大氅偶尔被寒风吹起,带起一丝若有似无的清冽梅香。 他的身后,一直被羽林卫私下编排是纨绔子弟的金吾卫也挺直了腰板,押送着一个个被黑布盖住的囚车,沿着御街缓缓前行,颇有几分扬眉吐气的意味。 御街旁的一个茶肆内,三个学子模样的人正在二楼看着下方喧嚣的百姓交谈着。 “没想到天子脚下竟会有这么多北戎的细作!想想真是让人后怕!” “不错!听闻这次本是羽林卫推说年底事务繁忙,请陛下命景王领金吾卫援助,去抓一伙京都附近作乱的山匪, 不想景王明面上点了人去剿匪,私下却另带了一群人马趁夜出城,在那山匪附近的一处找到了北戎细作的老巢,并将他们全部生擒!真是大快人心! 只是这羽林卫掌管着京都治安,却任由这么大一群细作在京都潜伏了十数年都未察觉,真是疏忽的紧!” 因着人都在下方看热闹,是以二楼的茶肆中此时并没有旁人,不过最先开口的那位学子听同伴置喙羽林卫,还是紧张的朝四周望了望。 “范兄小声着点,这话可不能被人听了去,那羽林卫是崔家之人掌控,崔家是宣王母家!不是我等开罪的起的。” 那位姓范的学子闻言虽然面露不屑,但终究没再开口。 而这时,一直沉默着的第三个人却将话头接了过去,赫然是叶阮正让人打听着的董林。 “宣王又如何,依我看,这些年宣王不过有些“知人善任”“爱民如子”的虚名。” “可这知人善任,也不过是拉拢朝臣,将功劳揽于己身罢了,宣王平日行事只多循中庸之道,实际上并未靠自己做出什么政绩!” “倒是这位景王殿下颇令人刮目相看,不仅智谋过人,做事果决,接连立下功绩,先前还在金吾卫大营中以一身骑射本领让金吾卫心服口服!” “陛下英明,皇室子弟本当如是!” 姓范的那位学子闻言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 “董兄说的不错!景王虽然残疾数年,却是不鸣则已,今后这朝中之势,恐怕会起波澜。” 董林只挺直了脊梁。 “朝中之势如何我等人微言轻无力左右,只管进益自身,以求来日能有所作为,造福一方!” …… 而此时的叶府,叶阮也已经得知了景王归京的消息。 景王府也在傍晚时分派人来了叶府。 说是景王在外奔波数日,双腿微有不适,请叶家大小姐过去为景王复诊。 叶阮心中有些欢喜,心知这复诊只是一个幌子,定是崔嬷嬷那边有消息了。 只是她正有些急切的带着半夏准备出府时,却在花厅拱门处与叶知凡撞了一个正着。 与其说撞了一个正着,倒更像是叶知凡刻意在那里等着她。 “许久不见,妹妹这般神色匆匆是要去何处?” 叶阮停下脚步抬眼看向拦在身前的人。 她原先就觉得叶知凡不笑的时候有几分阴郁。 如今的他似乎又清瘦了一些,还着一身灰袍,卸去了那一身谦谦君子伪装后,身上那阴郁之感便愈发浓厚。 半夏见着突然出现的叶知凡,下意识地便拦在自家小姐身前。 “大少爷,你拦着我家小姐做什么!” 王爷回京的时候与小姐说的话她也听到了,这大少爷如今可是个十分危险的人物。 叶知凡却对半夏视若无睹,只将视线紧盯着叶阮,没有丝毫的偏移,那视线中隐隐散发出的阴冷之气,让半夏没来由打了一个激灵! 叶阮见状伸手将半夏往后拦了拦,对上叶知凡的视线微微一笑。 “的确许久不见,不过这话合该阮儿问大哥才是,不知大哥这几个月去了何处,可叫父亲母亲担心极了呢。” “大哥一向仁孝,这般不告而别,莫不是得了什么大造化?” 叶知凡微微眯了眯眼。 “妹妹这口齿真是越发伶俐了,难怪先前能将整个叶府耍得团团转。” “不过不管我如今有什么造化,都是拜妹妹所赐!我必会谨记于心!” 叶阮只继续面色不改的直视着叶知凡逼人的视线。 “大哥客气了,所谓种善因得善果,大哥与母亲,三妹妹一向“善待”阮儿,阮儿也不过是略微回报一二而已。” 叶知凡闻言轻笑了一声,朝叶阮又走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在她侧耳旁开口道。 “妹妹如今倒是坦诚多了,那我们……便来日方长……” 叶阮不动声色的往退后了一步。 “自然,今日大哥难得回来,阮儿本应相陪,只是不巧阮儿今日还有事,便向大哥告个罪,先行离开了!” 叶知凡闻言倒也没有继续纠缠,只朝旁边移了一步,让出一条道来。 不过过那双看着叶阮离开背影的眸子,却宛如一条毒蛇紧紧锁定着自己的目标般,让人不寒而栗。 叶阮走出叶府后便上了景王府的马车。 半夏有些心有余悸的开口道。 “小姐,大少爷如今瞧着真是吓人的紧。” 叶阮见半夏面色发白有意打趣道。 “瞧你那你方才那朝呵斥他的样子,也不知是谁吓谁!” “真的吗小姐,奴婢方才够凶?奴婢还以为自己露了怯呢!” 叶阮莞尔。 “没有!我都瞧见你那气势将他压了一头呢!” 半夏闻言顿时开心了不少,只是叶阮心中其实并不如面上那般平静。 叶知凡这个人,确实是有些危险…… 第169章 危机 马车很快行驶到了景王府,叶阮也暂时将思绪抛开。 见叶阮进门,江嬷嬷立即将她迎了进来。 “县主来了!快进来,王爷正在灵犀阁等着呢!” 语落,江嬷嬷明显感觉到叶阮的脚步顿了顿。 “县主怎么了?” 叶阮有些迟疑的看向江嬷嬷。 “嬷嬷……这灵犀阁……可是当初我为景王殿下施针的院子?” 江嬷嬷没有犹豫便应了声,脸上满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正是!说起来这名字当初还是县主给取的呢,谁曾想如今县主与王爷好事将成,这院子正好是县主自己住,可不是巧了嘛!” “县主不知道,王爷回来后便又让人仔细休整了一番,恨不得将库房内的好东西都摆到那灵犀阁去。” “如今这院子比当初老奴布置的可要好上数倍,不仅如此,王爷还说要亲自为县主猎聘雁呢!” “王爷对县主可真是用尽了心思!就等着县主过门呢!” 叶阮看着江嬷嬷喋喋不休的样子不由莞尔。 后来她才从君湛的口中得知当初送去云府的衣裳首饰是江嬷嬷命人做的,想来今日江嬷嬷又是如法炮制。 只是她恐怕不知道,君湛早就将她“卖”了个干净,将那什么嫁妆,聘雁之事都如实告诉了她。 不过她也不好拆穿江嬷嬷,便只一边安静的听着江嬷嬷说着景王为将来的大婚做了如何如何的准备,一边随她朝熟悉的方位走了过去。 君湛此时正抱着小七坐在灵犀阁的正堂之中。 见叶阮随江嬷嬷走进来,小七喵呜一声便自君湛身上跳了下去朝叶阮奔了过来。 叶阮也顺势弯腰熟练的将小七抱了起来,仿若这般动作已经做过千百遍一般。 君湛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幽深的眸光不由自主的闪了闪。 一切是那么的相似,一切又那么的不同,相似的是同样的人和猫,不同的是眼前少女看向他的神色。 “王爷,小七怎的胖了这许多?” 君湛自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叶阮身前,高大的阴影将一人一猫都笼罩了起来,看向那低头抚摸着小七的少女时,眼中也浮起了丝丝的柔情。 “本王离京的这几个月它愈发懒了,每日只知吃了睡,睡了吃,自然胖了一圈。” 低着头的叶阮并未看到君湛眼中的神色,只看着有些压手了的小七不由有些无奈的抚了抚她的头。 小七还是与上一世一般。 她当初还以为它是随了她贪睡的性子,如今看来这竟是它的本性。 反倒是她自重生以来,不敢太过放纵自己,将这贪睡嗜酒的性子都压抑了下来。 片刻后,叶阮才抬头看向身前负手而立的君湛。 “方才来的路上已经听长风说过王爷此次出京的事迹,不知如今金吾卫可对王爷心悦诚服了? 君湛立即收起了眼中的神色,正了正色道。 “剩几个刺头罢了,成不了什么气候!” 叶阮闻言点了点头,他如此说,应是不成问题了。 “有了金吾卫在手,至少在京都王爷不必受制于人了!恭喜王爷!” “只是王爷今日唤小女来,可是崔嬷嬷那边有什么消息了?” 君湛微微点了点头。 “是,本王派出去的人已经找到了当初替崔嬷嬷接生的人!也已经将人带回景王府了,如今安排在一处偏殿中。” “本王也已经命人将崔嬷嬷从刑部密室中转移回王府!只要两人一对峙,崔嬷嬷便无从争辩。” “你先随本王用晚膳,人很快便能到。” 叶阮眼中闪过一抹兴奋之色。 “那人能证明叶知凡的身份?” 若只是单纯的接生之人,君湛必不会将话说的如此笃定。 君湛微微勾了勾唇。 “自然!” …… 而叶阮离开后,叶知凡便朝肖氏的院中走了过去。 今日肖氏的气色愈发差了些。 只是看到叶知凡走进来,她却立刻强打起精神来,让钱嬷嬷扶她坐靠了起来,顺便将屋中的其他下人屏退。 “凡儿,怎的瘦了这许多……” “儿子无事,母亲不必记挂,母亲生了病,还是养好自己的身子为要!” 叶知凡看着床上的肖氏一如往常般悉声劝慰着,只是若细看,那眼底却并无多少的波澜,反而带着些淡淡的疏离。 肖氏此时心中急切,也没有心思再多说其他。 “母亲的病不要紧,再吃一段时间的药便会好,这次让你回来本是想趁着你妹妹的生辰团聚一番,只是眼下却得知了一件极为棘手的事,需要你帮忙!” 叶知凡闻言并无多少惊讶。 “母亲请说!只要儿子能办到,定当尽力而为!” 肖氏见叶知凡答的干脆也顾不上欣慰,只继续急声道。 “你生母崔氏……被叶阮擒住了!” 原本平静无比的叶知凡闻言终是变了神色,他上前一步走到肖氏床前。 “什么时候的事?” 肖氏叹息了一声。 “若是没算错,已经将近一月了!” “那个时候叶阮尚在温泉山庄,谁替她办的事?” 肖氏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若非叶曦将此事告知于我,我也还只当崔氏是关心着你的事,独自来了京都!或许……是云家替叶阮办的!” “凡儿,崔氏身上有那么多的秘密,若是被人撬开了嘴可如何是好!” 叶知凡眼中晦暗不明。 “叶曦?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她说的话可能当真?” 肖氏的脸上划过一抹恨意。 “自然能当真,她平日忍气吞声的同个隐形人一般,不想当年云棠死的那一晚,她竟然躲在房中目睹了一切!还作为答谢,将这一切都告诉了叶阮,答应替她指证于我!” 叶知凡有些疑惑。 “既然她答应了叶阮,又为何将此事告知母亲?” “自然是拿此事同我谈条件!不过这些事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说的是真的,我们得早日将崔氏的下落找出来!否则……祸患无穷!” 听肖氏如此说,叶知凡也不得不信,心中计较了一番后,她才朝肖氏道。 “我知道了,只是事已至此,母亲切勿自己乱了阵脚,我身世的事,也请母亲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接下来的事,便交给儿子吧!” 肖氏有些急切的道。 “凡儿可是想到了什么办法?” 叶知凡的眼中划过一抹算计。 “这人既被叶阮藏了起来,要找出来并不容易,不过……我可以去寻二妹妹好好聊一聊!” 第170章 原委 景王府的一处偏殿内,被捆绑住手脚的崔嬷嬷情绪有些激动地看向立在屋中的另一个老妇人。 “我是有过一个孩子,可那个孩子生下来不久就死了,怎么会是叶府的大少爷!” “你收了她们多少好处这般编造事实!简直是荒谬!” 崔嬷嬷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她被人蒙上眼睛从那刑部的石室中转移出来后便到了此处。 黑布揭下的时候,景王与叶阮便出现在她的面前。 上次差点被叶阮套了话,这次她原本打定了主意,无论他们说什么都保持沉默,不想他们竟寻来了这个当初替她接生的老妇人与她对峙。 她无法相信这么个连自己都已经忘了的人竟然会被人挖了出来。 立在屋中的那个老妇人却并未再理会崔嬷嬷,只转头看了一眼屋中的景王,随后低垂下头去,一言不发。 君湛随即吩咐人将那老妇人带了下去,而后才不紧不慢地踱步到崔嬷嬷身前。 “既崔嬷嬷说是本王编造事实,不如将此事放到公堂之上论一论?“ “到时候叶家大公子身上有没有那块胎记一查便知……” 崔嬷嬷看着君湛,眼中终于控制不住的生出了一丝慌乱。 君湛轻轻瞥了崔嬷嬷一眼,带着几分好整以暇继续开口道。 “想来嬷嬷应是十分乐意配合本王的,毕竟若本王真的冤枉了叶知凡,自然会有人还他清白。” “只是……若这事是事实,他与府中姨娘乱.伦在前,又摊上你这青楼出生的生母,不知来日他可还有颜面在京都立足?” “毕竟这乱,伦之事来日或可强行分说,可这身份却是会跟着他一辈子的!” 君湛的声音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直直的刺向崔嬷嬷。 她怎会不清楚若是这件事情被揭破,会对叶知凡造成怎样的后果。 她出自青楼,即便被人赎身,却依旧是奴籍,她的孩子也永远会低人一等。 若非如此,当初她也不会忍心将人送入叶府。 静默了片刻后,崔嬷嬷才将视线转向不远处的叶阮。 “你们翻出这件事,想做什么?” 叶阮见崔嬷嬷的态度终于软了下去,也走到君湛身前看向崔嬷嬷。 “我知嬷嬷宁死也要保住叶知凡的决心,叶知凡是谁的孩子对我来说其实并不重要。” “我可以答应你不将此事公之于众,但是作为交换,我要你将当年你与肖氏做过的事一五一十的交待出来。” 崔嬷嬷听到叶阮的目标不是叶知凡暗自舒了一口气。 落到他们手中,她早就已经没指望活着,而肖氏的死活……她也不在乎。 她在乎的,只有叶知凡。 只是思忖了片刻后,她又带着些质疑的看向叶阮。 “我怎知你不会言而无信?” 叶阮只淡淡的看着崔嬷嬷,声音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 “嬷嬷以为除了相信我,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肖氏和叶知凡孰轻孰重,叶知凡值不值得你用命赌上这一次,你大可自己掂量清楚!” “只是有一点嬷嬷要知道,今晚……是你唯一的一次机会!” 崔嬷嬷迎上叶阮那迫人的眼神,身体渐渐瘫软了下去,嘴角也挂上带上了一丝自嘲的笑。 是啊,她如今被人寻到了软肋,哪里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只是看着眼前的叶阮,想着她曾经对叶知凡做过的事,崔嬷嬷的眼底却自绝望中隐隐生出了一抹兴奋。 她定定的看着叶阮开口道。 “好,既然叶大小姐想知道,我便如你所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你!” 君湛看着崔嬷嬷眼神似有异常,微微皱了皱眉,只是眼下的情况,他没有阻止的理由。 崔嬷嬷的声音也在这时继续响了起来。 “你母亲当年嫁入叶府后也与你父亲也恩爱了一段时日,还在一年后有了身孕,可是你父亲终究是个男人,你母亲做为当家主母,本应主动给夫君安排人侍候,可她却没有,你父亲自然耐不住寂寞,很快纳了夫人入府为妾,可惜你母亲没福气,没能留得住那个孩子,反倒是夫人在那个时候有了身孕。” “原本正室无所出,妾室是不能留下孩子的,是你母亲蠢!念着自己的失子之痛,不忍心让夫人将孩子打掉!默许了她留下那个孩子。” “可惜天不随人愿,夫人在一次外出上香的途中滑了脚,腹中胎儿也受到了撞击留不住,可夫人怎么会放弃这个先于正室产下孩子的机会,何况当时大夫还说那次的事伤了夫人的身子,极有可能影响到夫人以后的生育!于是夫人便在肖家的帮助下瞒天过海,想着另寻一个孩子李代桃僵。” 崔嬷嬷说着顿了顿,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我出生青楼,被肖家的一个管事赎身后圈养为外室,却因为年轻时喝了太多的避子药伤了身子,好不容易中年得子,孩子的父亲却死于非命,也是那个时候,夫人找上了我,我为了给这个孩子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也只得忍痛将他送走!” “我的孩子很争气,小小年纪便在你父亲的调教下展露出了天赋,夫人也借此在府中站住了脚。” 说到此处,崔嬷嬷将视线重新移到叶阮身上,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嘲讽。 “可是几年后,你母亲又怀上了你!” “我与夫人怎会容许她有可能生下嫡子,威胁到大少爷的地位!于是……夫人便让我从外面寻了慢性毒药,让方姨娘掺在你母亲的安胎药中!” 叶阮闻言眼中染上一抹怒气。 “你们那么早便对我母亲动过手了?” 崔嬷嬷的声音隐隐露出些得意。 “不错!夫人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只是眼看着你母亲的面色一日日憔悴下去,马上就要保不住你的时候,云府却请来了一个大夫!” “原本因着那药极为隐蔽,寻常的大夫是查不出来的,我与夫人并没放在心上,可那大夫看着不修边幅,医术却极为了得,不多时便察觉了那药中的问题!” “对了,那个大夫便是你后来的师傅,如今知晓他是神医苏木,倒也难怪!” “可是你母亲中毒已久,纵然你师傅本领再大,若要解除她身上的毒性,也需要给你母亲服用汤药,只是……那汤药却会伤及腹中胎儿……” 崔嬷嬷看着叶阮微微变了的脸色,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声音也愈发尖锐了起来。 “所有人都劝你母亲放弃你,可是你母亲却是个倔强的!死也不肯喝那药。” “你师傅出于无奈只能每日施针护住你!” “可那毒素却停留在你母亲的体内,日日夜夜的折磨着她,整整五个月,她日夜难安,日渐消瘦,甚至身上生了许多的暗疮!” “可她费尽了千辛万苦,还丢了半条命,最后也不过是生下了一个女儿而已!” “云棠当年可是京都出了名的美人,若不是你,你父亲又怎会那般快的便彻底厌弃了她!” “够了!”一声厉喝忽然打断了崔嬷嬷的话。 君湛看着身侧叶阮那惨白的脸色,看向崔嬷嬷的视线变得骇人无比。 “再说一句无关的话,本王会让叶知凡求死不能!” 叶阮的目光却没有从崔嬷嬷身上移开分毫,只咬了咬唇,抑制住心中升起的悲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些。 “王爷,让她说!” 君湛的视线太过骇人,崔嬷嬷纵然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可心中顾忌着叶知凡,终究还是收敛了一些。 “后来给你母亲下毒的事,夫人寻了个替罪羊应付了过去,而你父亲顾忌着云府的权势,虽然心中厌弃着你母亲,却依旧哄着她。” “你母亲见他并未因为自己身上的疤而厌弃自己,反而生出了几分感动,花了一年多的时间用你师傅留下的药将身体复原后,便又怀上了你弟弟!” “那个时候夫人也在费尽心力产下三小姐后,完全丧失了生育的能力,知道自己子嗣无望,夫人便向我承诺会将知凡视作亲子,只要我助她除了你母亲,她会让知凡作为嫡长子继承叶府家业。” “只是因着害怕你那个师傅再次出现,也怕再次用毒惹人怀疑,夫人便早早安排我学了接生之术,又替我伪造了身份,让人举荐我入叶府为你母亲接生!”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你母亲生产的时候胎位略有不正,我便趁调整胎位的时候对她下了死手,让她在生下你弟弟后血崩而死。” 说到最后,崔嬷嬷的声音中竟还隐隐带了一丝不甘。 “原本我与夫人是计划连着你弟弟一起除出去的,可是关键时刻云家老夫人却因为担心你母亲进了生产的房间,我这才没机会下手……” 第171章 该死 崔嬷嬷将话说完便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沉默了下去。 叶阮自那偏殿走出时,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 她愣愣的站在原地,娇小的身躯仿佛风中杨柳轻轻的颤抖着,手指几乎嵌入了掌心之中。 她知道母亲死的冤枉,却不知其中还有那么多的波折。 而母亲……竟为了生下她吃了那么多的苦! 她或许……真的是个灾星,只会为身边的人带来灾难…… 上一世,她的亲人,她的孩子,也都是因她而死的……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软弱,即便她要入地狱赎罪,她也要将那些恶人一同拉下去…… 君湛看着那倔强的站立在寒风中一动不动,似乎在竭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的身影,只觉心中一阵揪痛。 他缓步走到她身前,用那黑色的大氅将她颤抖着的身子纳入怀中,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声音中满是刻骨的怜惜。 “阮儿,你可以哭……” 叶阮的身子颤抖得愈发厉害,她有些失神的拽住手边的斗篷。 “肖氏该死……她们……都该死……!!” 君湛只将揽住她的身体的手又收紧了些,低沉的声音中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是,她们都该死。” “本王相信阮儿一定做得到。” 叶阮整个人被那黑色的大氅包裹起来,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黑暗,仿佛那一方天地中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再没有人可以窥探到她的软弱。 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叶阮眼睛愈发酸软的厉害,心中的情绪如潮水般汹涌,几欲宣泄出来。 可是最终,她还是将那泪意压了下去。 微微平复情绪后,她自君湛怀中退了出来。 也顾不上两人方才的举动过于亲密了些。 只眼中换上了一丝清明,看着君湛坚决的道。 “王爷,明日我想带上崔嬷嬷与我二妹妹去府衙状告肖氏!” “崔嬷嬷出身不明,仅她一人的供词或许不足为信,但我二妹妹是与蒋姨娘是亲眼所见,有她佐证,肖氏便再无从反驳!” 叶阮仔细想了想又道。 “只是如今叶知凡还在府中,若将崔嬷嬷带回叶府,我不放心,还是将人先留在王爷这里为好,有劳王爷明日午时将人送去府衙。“ 君湛看着眼前明明涨红了双眼,却依旧克制着自己人,心中微微叹息了一声。 “好,京兆尹是君离的人,你若要告,便上大理寺,你有县主的身份在,大理寺自会受理。” “只是你府中那个二妹妹我未曾见过,可能信?” 叶阮没有太多犹豫便开了口。 “当初我只知道母亲是被肖氏所害难产而死,却不知是谁动的手,也不知其中细节,是她将真相告知于我。” “若非她与蒋姨娘告知我崔嬷嬷与肖家有关联,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我们也寻不到崔嬷嬷。” “抛开这些,我二妹妹被叶嫣毁了容,又被肖氏寻来的大夫在药中动了手脚,她对她们的怨恨也是做不得假的。” “即便没有姐妹之情,也有利益勾连,所以,我相信至少在这件事上,她会与我站在一起!一同对付肖氏。” 君湛闻言也不再多问。 “好,明日本王会准时让人将崔嬷嬷送去与你会合。” “大理寺的梁大人为官还算清正,你只管放手去做。” 第172章 变故 翌日的京都天气阴沉沉的,仿佛随时都会下起雨来。 寒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带着刺骨的凉意,让人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寒颤。 马车上,叶曦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叶阮。 “大姐姐,一定要去大理寺吗?” “为何不将崔嬷嬷先带去叶府揭穿肖氏,待事情定下来再报官?这样也比较稳妥。” 叶阮只以为叶曦是害怕见官。 “叶府有父亲的在,纵然将真相戳穿,他也不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反而极有可能包庇肖氏。” “妹妹别怕,大理寺的梁大人为官清正,定不会为难我们。” 叶曦见叶阮坚持,开口应了一声好后便将视线移向窗外,只作舒缓紧张的模样。 只是那双朝外望去的眼中却满是难言的复杂和挣扎。 马车很快到了大理寺。 叶阮带着叶曦走下轿后便让半夏敲响了大理寺前架着的堂鼓,半夏此时替自家小姐憋着一口气,自然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沉闷的鼓声响起后,很快便有衙役将几人带了进去。 大堂之中,大理寺卿梁大人端坐于正前方,一张方方的脸带着一股正气。 原本平民击鼓者杖三十,因着叶阮有县主的身份,便免了。 梁大人看过叶阮递过来的诉状后微微皱了皱眉。 “县主可知若没有十足的证据状告家中嫡母,是要惹天下人非议,背上不孝不敬的名声的!” 叶阮朝梁大人恭敬的福了福。 “多谢梁大人提醒,小女愿承担一切后果。” 梁大人见状也不再多言。 “既如此,来人,去叶府将叶夫人请来问话!” 几名衙役领命而去后,梁大人便让人将叶阮一行人单独安置在后堂的一个偏堂内等候,崔嬷嬷也在这个时候也被人送了过来。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肖氏被人带了过来,一同来的还有叶世安、叶嫣、叶知凡。 衙役过去禀报后,梁大人才重新入了正堂。 肖氏是被人用椅子抬进来的,被叶嫣扶着站起来朝梁大人见过礼后,叶知凡瞥了一眼立在堂中的叶阮率先开口道。 “梁大人,家母病重,行动有所不便,还请大人准我母亲坐下。” 梁大人见肖氏那有些深陷的眼窝点了点头,只待肖氏走下后才开口询问道。 “叶夫人,琼安县主状告你多次谋害她生母云棠腹中子嗣,并串通外人致她难产而死,你可有话说?” 肖氏闻言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看向梁大人。 “大人,这实在是无稽之言……我怎会做下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肖氏的声音带着几分孱弱,随后她又将视线转向叶阮,带上了几分哭腔。 “阮儿,母亲一向善待你与宁儿,你这是戳母亲的心窝子啊……” 肖氏身旁的叶嫣这时也楚楚可怜看向叶阮。 “大姐姐,母亲有病在身,你不侍奉母亲便也罢了,怎可这般诽谤母亲……” “今日是嫣儿的生辰,大姐姐不要胡闹了,快同我们一起回家吧!” 叶世安此时也窝着一肚子的火,对着叶阮怒目而视。 今日是叶嫣的生辰,叶知凡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宣王殿下还让人送来了许多贺礼,他下朝后正心情颇好的用着午膳,不想大理寺的人突然闯了进来。 他看这个逆女是非要搅得叶府不得安宁不可! 叶阮对这一切已经习以为常,只目不斜视的看着梁大人,不与他们多费口舌。 梁大人这时也颇为不满的拍了拍惊堂木。 “好了,今日是审案,无关紧要的话不必多说!琼安县主,你说的证人可到了?” “回大人,已经到了,如今都在偏堂中候着,只等大人传唤!” 梁大人闻言点了点头。 “好,来人,将人带上来!” 衙役随即领命而去,很快便将崔嬷嬷和叶曦一同带了上来。 崔嬷嬷走进门后,一眼便看到了叶知凡。 这些年她只看着肖氏让人送来的画像,已经许久没有亲眼看一看他了,知道今日供述之后她也是在劫难逃,或许是最后一次见他了,便有些贪恋的注视着他。 只是叶知凡却只是笔直的站在那里,连一个余光都没有给她。 崔嬷嬷心中苦笑一声。 罢了,若她死了,他便再也不会被她这个身份低贱的生母所拖累了! 然而就在崔嬷嬷移开视线准备在堂中跪下之时,一阵气血忽而自喉尖涌了上来。 伴随而来的是一阵排山倒海的晕眩,她只感觉眼前一黑,身体便不受控制般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怎么回事!”梁大人大惊失色的自座位上站了起来。 叶阮亦是心头一跳,忙疾步朝崔嬷嬷走了过去,抬手搭上她的脉搏。 待探明脉象后,她的心中一惊。 崔嬷嬷中毒了。 怎么可能? 她明明已经说服崔嬷嬷了。 而且纵然君湛说梁大人为官清正,为保万无一失,她还是让长意隐在暗处盯着那偏堂外的动静,防止有人心怀不轨…… 梁大人此时已经自座位上走了下来。 “县主,人如何了?” 叶阮敛下眸子,心中快速的计较了一番后才抬眼看梁大人。 “大人,她中毒了,而且是剧毒,烦请大人将人转移到内室!” “半夏,去马车上将我的金针取来!” 梁大人听到人中了剧毒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忙吩咐人按叶阮的话去做了。 叶阮离开后,梁大人脸色黑沉的立即让人搜了在场之人的身,随后又吩咐人去方才崔嬷嬷所在的偏堂查探了一番,却都一无所获。 让人去叶阮那里问过崔嬷嬷的情况后,梁大人这才看向堂中的叶府众人。 “好了,今日突生变故,县主那里一时半会也没有结果。” “叶大人,你先带着家中之人回府吧!若有变动,本官再行传召。” 大理寺卿是三品官,叶世安虽然对方才被搜身之事有所不满,却也不敢表露。 只是他正准备应声的时候,叶知凡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梁大人,今日之事事关我母亲,虽然崔嬷嬷出了意外,可眼下不是还有一位证人吗?” “二妹妹,你为何也会出现在此,可有什么话要说?” 叶曦感受到叶知凡投来的视线,用力的捏住了手中的帕子。 她知道叶知凡是见自己迟迟没有动作,暗示于她。 昨日他来青华阁找她,不仅给了她毒药让她寻机会毒死崔嬷嬷,还让她反咬一口,向梁大人招认是大姐姐唆使她前来诬告嫡母。 可是崔嬷嬷坏事做尽死有余辜,她可以应下。 但大姐姐…… 纵然她对她不像表面上那般真诚,在宁世子的事情上对她用了心机。 可她终究治好了她脸上的伤。 她可以为了自己的将来打算背叛她,让她暂时报不了仇。 却不想真的害了她。 “大哥,我今日只是随大姐姐前来指认曾经在叶府见过崔嬷嬷,知道的内情并不多,并无什么话。” 叶知凡见叶曦没有按他的吩咐去做,微微眯了眯眼。 “二妹妹想清楚了?” 叶曦微微定了定神,神色不变的开口应声道。 “自然!” 叶知凡闻言的眼中闪过一抹阴沉,只是梁大人听到叶曦的话后,也不多作停留,带着人离开了。 …… 而此时大理寺的偏殿内,叶阮看着床上躺着的崔嬷嬷却没有动针。 因为在探明崔嬷嬷的脉象之时她便已经知道。 这人。 她救不了。 佯装镇定演这一出也不过是为了看能不能寻到补救的办法。 而且冷静下来后更让她心惊的是……她已经猜到了是谁动的手。 崔嬷嬷在景王府定然是安全的,有长意盯着,外人也没有动手的机会,而那偏堂之内,除了崔嬷嬷,便只有半夏和叶曦。 半夏是不会背叛她的…… “小姐,这人真的救不活了吗?”半夏在一旁急道。 叶阮微微点了点头,看着已然没了气息的崔嬷嬷,眉心拧成了一个结。 眼下崔嬷嬷已经死了,叶曦与蒋姨娘也定然不会再站出来。 这似乎已然是一个死局。 可是……她不甘心! 想到母亲的惨死,叶阮也顾不上去想叶曦为什么要这么做,只闭上眼睛逼着自己努力回想着君湛教她下棋时说过的所有破局之法。 片刻后,她忽而睁开了眼睛,眼中的光亮一闪而过,她定定的看着半夏。 “半夏,带上崔嬷嬷,我们回叶府!” 第173章 心思 叶知凡回到叶府应付完叶世安后,便径直来到了叶曦的青华阁。 叶曦见到他进来也不惊讶,只淡淡的看向他。 “大哥不继续陪三妹妹过生辰,来寻我做什么?” 叶知凡只直直的盯着叶曦。 “你为何不按我说的做?” 叶曦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我不是已经按大哥说的对崔嬷嬷下了毒,解了母亲的危局吗?大哥莫非还不满意。” 叶知凡闻言眼中满是讥讽。 “你以为你这么做,她便会感激你?” 叶曦只微微勾了勾唇。 “妹妹自然不会那般天真,只是我与大姐姐并无深仇大恨,将人得罪狠了对我并没有什么好处不是吗?” “这诬告嫡母,忤逆不孝的罪名并不能将她钉死,凡事留一线的话,大哥应该也听过吧。” “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只要母亲答应我的事情做到,我会继续将嘴闭上在府中做一个隐形人!至于你们之间的恩怨,与我无关。” “大哥若想对付大姐姐,还是自己亲力亲为,另寻它法吧,妹妹人微言轻,实在爱莫能助。” 叶知凡闻言冷笑了一声。 “看来从前我不仅小看了叶阮,还小看了你。” 叶曦神色不变,只继续直视着叶知凡的眼睛。 “大哥过奖了,曦儿无心与任何人为敌,只不过是形势所逼,想为自己谋一条出路,不想沦为别人的垫脚石罢了。” “我不会碍大哥的事,只想安安稳稳的为自己寻一门好亲事,以嫡女的名分嫁出去,接走姨娘,从此离你们远远的,还请大哥高抬贵手!” 那日被叶欣的话点醒后她想过了。 喜欢这个词对她如今的处境来说太过奢侈,其实……她也并不是非要宁世子不可…… 况且仔细想来,那日宁世子其实已经摆明了对她无意,若没有那份偏爱,她的身份,是不可能够的上宁国公府的。 只是待她彻底恢复了容貌,加上这些年磨砺出来的心智,有了肖氏应承的嫡女名分,以及婚事由她自己做主的承诺,她相信她一定能为自己搏一份好的前程。 姨娘虽然说大姐姐应承了会为她寻一门好亲事,可最后也不过是寻了一个外放的七品小官家中的子嗣,家中并无什么背景。 待董家那位老爷从任上退下来,家中便再无一人为官。 大姐姐不过两日便选定了人,这其中的敷衍不言而喻。 所以……她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她也相信以大姐姐的本事,一定可以另寻办法找肖氏报仇。 左右……崔嬷嬷的事情是她告诉大姐姐的,如今她也不过是让一切回到起点而已…… 叶曦正自我开解着时,叶知凡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他看着叶曦的眼中满是冰冷。 “二妹妹既然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大哥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便希望二妹妹……真能得偿所愿!” 叶曦回过神来淡淡一笑,忽略叶知凡眼中的不善。 “多谢大哥。” 叶知凡闻言不再看叶曦,转身走出了青华阁。 只是叶知凡刚走出不远,肖氏身旁的钱嬷嬷便一脸慌乱的自回廊另一头朝他走了过来。 “大少爷,不好了,大小姐回来了!” 叶知凡皱了皱眉。 “回来了便回来了,这般大惊小怪做什么!” 钱嬷嬷跑的太急,直喘了一口气才继续道。 “大少爷,大小姐是带着崔氏一起回来的,而且……老奴亲眼看到崔氏虽然躺着,但是她的手……动了!” 叶知闻言凡心头一惊。 下意识的觉得不可能,那毒药是出自宣王府的,是必死之药,没有解药。 过去几个时辰,崔氏早就应该死透了。 怎么可能会动。 第174章 较量 叶知凡匆匆随钱嬷嬷到了青和院,肖氏此时正坐靠在床头,有些苍白的脸上满是不安。 见叶知凡进来,叶嫣忙迎了上去。 “大哥,怎么办,那崔嬷嬷好像没死。” 叶知凡没有理会叶嫣,只缓步走到桌前坐下,沉默了片刻后才看向钱嬷嬷。 “人是怎么进的府,你又是怎么看见的,仔细说来。” 若人真的救了过来,叶阮担心他们再次下手定会慎之又慎,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怎会轻易让人察觉? 除非……这其中有诈。 钱嬷嬷略略思索了一下后,便仔细的回了话。 “人是从后门被人抬进来的,当时还用一块白布蒙着,只是今日瞧着要下雨,风极大,那盖着的布被吹起了一角,这才被老奴与碧珠碰巧瞧见了!” “大少爷,老奴见过那崔嬷嬷许多次,不会看错的,她虽然身子没动……但真的是睁着眼睛的。” 叶知凡闻言细细思忖着。 后门靠近叶阮的青玉阁,若她要掩人耳目,从那里进来倒是合情合理。 只是刚好被钱嬷嬷看见未免又过于巧合,叶知凡想便将目光投向了肖氏。 “母亲,青玉阁可还有可用之人?” 肖氏也听出了叶知凡话中的意思。 “凡儿是怀疑她使诈,想一探虚实?” 叶知凡点了点头。 “是,她是神医弟子,有些旁门左道的伎俩能令死人睁眼,虚张声势,也不是不可能的。” 肖氏闻言却叹了一口气。 “哪里还有得用之人?” “那卫嬷嬷和冬青都是云府的家生子,自小被人调教着,都跟个人精似的,将青玉阁守的密不透风,白芍那个蠢货走后,我根本安插不进人去,如今青玉阁的消息,我们根本探听不到分毫。” 叶嫣听着母亲与大哥的对话此时也已经明白了过来。 心中觉得大哥说的极对,那个叶阮如今诡计多端的很,定是吓唬她们的。 “母亲,既然探听不到消息,我们直接带人强闯进去便是!左右如今是在叶府,我们怕她做什么!” 叶知凡见叶嫣这般没脑子不由蹙了蹙眉。 “你是生怕父亲不知道真相,想告诉他母亲心虚了吗?” “何况她如今是县主,陛下的赏赐中还有两名护院,虽不是什么叫的上名号的,身手也未必多了得,可毕竟代表的是皇家,如何硬闯?” 自从方姨娘的事情发生后,他是看叶嫣是愈发不顺眼了,抛开这张脸和那些虚头巴脑的琴棋书画,她的心中丝毫没有大局与成算,也就只配以色侍人了,何堪大任? 不怪嘉贵妃瞧不上她。 还不如青华阁那个…… 若她能有叶曦一半的城府,说不得早就让嘉贵妃松了口,拿下宣王正妃的位置了。 叶嫣见大哥神色不愉,脑中不由想起那日他气急掐着自己脖子的场景,有些怏怏的闭了嘴。 肖氏这时低低的咳嗽了几声。 “凡儿……那如今怎么办?” “你今日让人毒杀了崔氏,若是……” 肖氏看了叶嫣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 叶知凡的身世只有她与钱嬷嬷知道,连叶嫣都是瞒着的。 一是怕嫣儿漏了口风,二是她性子有些傲,若让她知道叶知凡不是她亲生的大哥,恐怕会轻谩于他,嫣儿有几斤几两她还是清楚的,日后入了宣王府,少不得叶知凡的扶持,自然不能让她们生了嫌隙。 尤其今日见叶知凡毫不犹豫的让人将生母毒杀,她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发怵,对其他人她可以心狠手辣,但是对肖家,对嫣儿这般的至亲骨肉,她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 今后更加不能让嫣儿知道真相,反而得让她愈发敬着叶知凡才行。 叶知凡这时思忖片刻后应了声。 “云府的人既然不好对付,便从旁的人身上入手,我记得那个叫半夏的丫头是叶阮入府半年前在街上买来的,是个没什么心机的野丫头……” 肖氏闻言想着半夏的性子顿时明白了过来。 立即朝钱嬷嬷吩咐道。 “钱嬷嬷,你去安排几个丫头寻机会套套半夏那丫头的话,记住,不要用我与嫣儿院子里的人,去外院寻几个眼生的去!” 钱嬷嬷即刻会意,转身便准备下去安排。 叶知凡却忽然自座位上站了起来。 “慢着,我亲自同你去!” …… 未时时分,酝酿了一上午的雨终于淅淅沥沥的下了出来,钱嬷嬷带着叶知凡亲自挑了两个丫头,叶知凡又仔细的交代过一番后,两个小丫头便出现在了青玉阁出入必经的长廊内躲雨。 半个时辰后,她们终于蹲守到了端着汤盅经过的半夏。 一个小丫头即刻状若无意的撞了上去。 半夏一个没拿稳,手中的托盘便摔到了地上,她随即有些心疼的斥道。 “你们是哪个院子的,怎的不好好看路?这可是我为小姐熬了许久的参汤!” 那小丫头即刻惶恐的朝半夏道着歉。 “原来是半夏姐姐,半夏姐姐莫怪,我们是外院洒扫的丫头,见下了雨,这才在这里躲一躲懒,一时没看到姐姐……” 另一个丫头也立即慌忙的替她求情。 “还请半夏姐姐不要将此事告知夫人与大小姐,我们不是有意偷懒的,实在是近日天气太冷了!半夏姐姐瞧,我们手上都生了冻疮!” “撞坏了姐姐的汤盅实在是我们的不是,我们也知这参汤熬制最是费精力,要一直看着火候,半夏姐姐若要重新准备,我们可以同你一起,替姐姐看着火,算做赔罪。” 那小丫头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红着脸道。 “当然,我们也可以顺便暖暖身子!” 半夏见这小丫头伸出来的手果真一片红肿,两人的衣衫也有些单薄,连鼻尖也是冻的红红的,说话也还算坦诚,面上流露出一丝不忍。 “好了,我不怪你们便是,你们随我来吧!” 那两个小丫头闻言对视了一眼,即刻跟在半夏身后走开了。 不远处一直盯着这边动静的钱嬷嬷见状,忙朝青和院的方向走去。 大少爷说的果然没错。 半夏是从穷人家出来的,如今虽然跟着大小姐衣食无忧得了体面,却最是能对同样处境的人生出同情来,这戒备之心自然也会降低。 这熬参汤得需一些时候,或许她们真能套出话来…… 第175章 斗智 又过了半个时辰,半夏重新端着参汤带着那两个小丫头自大厨房走了出来。 三人已是有些熟悉了的模样,半夏还热心的朝她们嘱咐着若是今后在府中有了什么难处,可以过来寻她。 那两个丫头也面露感激的应下了。 朝两人道别后,半夏便回到了青玉阁,那两个丫头也在外面转了一圈后,偷偷进了青和院。 直到走进青玉阁的院子见着叶阮,半夏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有些“心有余悸”的开口道。 “小姐,你说的不错,青和院那边真的派人来套我的话了!” “我刻意在厨房待了许久,让她们知道我的动向,自那厨房出来后不远,便有个丫头朝我撞了上来。” “只是她撞的力气着实小了些,我差点下意识就稳住那托盘了!” 半夏说着眼中又露出了一丝疑惑。 “不过小姐,你为何要让我说漏嘴告诉她们崔嬷嬷已经死了?小姐既要诈她们,不应该让我说漏嘴说她还活着吗?” 叶阮见半夏脸冻的红红的,给她倒了一杯热茶,示意她在身边坐下来。 “若只有肖氏和叶嫣自然要如你说的这般去做。” “可如今……府中还有一个叶知凡……” 半夏捧着小姐递过来的热茶暖着手,圆圆的眼珠子转着,似乎是在认真思考小姐话中的意思。 叶阮见半夏似懂非懂的样子也不再多说,只开口唤出了长意出来。 长意很快便闪身在叶阮身前,叶阮则认真的朝她询问道。 “今日晚上叶知凡可能就会有行动,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长意平日是个干脆利落的性子,带着几分洒脱,可今日她的神情却似乎格外凝重,发出的声音也是闷闷的。 “小姐放心,必定万无一失!” 叶阮瞧着长意的模样有些反常,也隐隐猜出了她的心思。 “今日之事你无需自责,我本也只是让你防着外人,谁知人心如此难测……” “是我自己太过疏忽大意,若有错,也是在我,你并没有失责的地方。” 长意确实是因为今日让人在眼皮子底下毒害了崔嬷嬷心中不好受,虽然小姐只让她防着外人,但身为暗卫,本就应该替主子周全,终究是她大意了。 她朝叶阮拱了拱手。 “小姐不必安慰我,错了便是错了。” 叶阮知道这是她身为龙影卫的骄傲,也不继续再劝,只坚定而不失温和的看着长意。 “既如此,我们便一起尽力补救回来。” 长意看着叶阮认真看着自己的模样,眼中微微波动了一瞬,随即低下头去只道了声。 “好!” 便自房中消失了。 一旁的半夏揉了揉眼睛,心中颇为纳罕,长意姐姐方才……是害羞了吗? 一定是她看错了…… …… 而此时的青玉阁中,两个小丫头将今日半夏同她们说的话仔细的照实转述后,便领了赏钱下去了。 叶嫣见人离开,狠狠的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随即绽放出一抹笑容。 “太好了,她果然是唬人的!” “母亲,既然如此,我们不理会她便是,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肖氏今日折腾了这半晌已经有些心力交瘁,身体也有些吃不消,尤其喝过药后头也愈发昏沉了,此刻也来不及过多的思考,只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意。 “好,我也有些乏了,想先歇歇,今日是你的生辰,你与你哥哥一同去书房寻你父亲说说话吧!待晚膳的时候遣人叫我便是!” 叶嫣见肖氏说话有气无力的,也识趣的道了一声好,与叶知凡一起退了出了青玉阁。 因着方才在房中被叶知凡训过,叶嫣便格外亲密的挽着叶知凡的胳膊,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朝叶知凡道。 “哥哥,今日君离哥哥送了许多礼物过来,很有些稀奇的玩意,哥哥同嫣儿一起去看看可好?” “左右父亲那里晚一点去也不打紧。” 叶知凡却没有回应叶嫣的话,只一副心思重重的样子。 “哥哥?”叶嫣见叶知凡似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又娇声唤了他一声。 然而叶知凡这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不对! 太过容易,也太过顺利了! 他转过头看向叶嫣。 “我问你,叶阮平日有饭后饮汤的习惯吗?平日替她张罗这些的是谁?” 叶嫣看着大哥一脸严肃的样子怔了怔,有些不明白他怎么又将话题引到了叶阮身上。 只是她也不敢多问,怕大哥又觉得她蠢。 “我也不知她有没有饮汤的习惯,但是……平日替她张罗这些的好似是那个卫嬷嬷……” “大哥也说了,那个半夏是个野丫头平日也是笨手……” 叶嫣的话还没说完,便觉叶知凡忽的将她的手甩了开来,大步朝府门的方向走去,她有些急切的朝叶知凡的背影喊道。 “哥哥……你去哪里?” 叶知凡却连头也没有回,只将步伐愈发加快了些,眉头也紧紧的拧在了一起。 叶阮……果真是狡猾。 她定是猜出了他会让人从半夏那里下手,才特意让她在外面晃悠,还特意让她传了个假消息出来的。 那么,崔氏……或许真的还能救回来。 毕竟,她连景王那个残废都能治好。 景王的腿,可是当初陛下遍访天下名医都没有办法的。 回想她回府的前半年替叶嫣开的方子,除了她有意借太后之手整治叶嫣那一次,几乎从未失手。 可若是人真的救了回来,她为什么不留在大理寺继续状告肖氏…… 除非……她需要时间!崔嬷嬷的毒并未完全解除,她便想让他们相信人已经死了,拖延时间! 事到如今也顾不得其他了,只能求助宣王殿下,他无论如何都要亲眼所见才放心。 第176章 狠心 夜幕垂下,青玉阁中的烛火依旧亮着。 叶阮坐在偏房的床前安静的替崔嬷嬷施着针,屋中只剩风声敲打着窗厩的声响。 片刻后,她收起了手中的金针,与此同时,“崔嬷嬷”也低低咳嗽了几声后,睁开了双眼。 待看清眼前的人后,崔嬷嬷苍老的脸上划过迷茫,声音中也带了一丝暗哑。 “这是何处……?” 叶阮慢慢将收好的金针递到一旁半夏的手中。 “这里是叶府,你在大理寺中毒后,我便将你带回了府中医治。” “中毒……?”崔嬷嬷此时仿若已经清醒了过来,随后便自嘲的笑了笑,若有所思的开口道。 “是夫人让人做的?” 叶阮只淡淡的看向崔嬷嬷,眼中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怜惜。 “嬷嬷心中不是有了答案了吗?只是……你中的是一种叫钩吻的剧毒,此毒并不易得,自配制出来便是无解。” “若非我师傅曾经碰巧潜心研究过此毒,恐怕崔嬷嬷此时已经命丧黄泉。” “而且……若我没记错,这种毒药出自西北,肖氏如今卧病在床,嬷嬷说……这毒药是谁替她寻来的?” 叶阮说着顿了顿。 “嬷嬷既然对大哥的事了如指掌,定然也是知道他如今是身在宣王府吧,而宣王的母家……正是西北崔氏……” 崔嬷嬷闻言剧烈咳嗽了几声,带着几分急切的道。 “你休要在此挑拨!他不会这么做的!” 叶阮不置可否的站了起来。 “是也好,不是也罢,既然你醒了,我可以继续按照约定,替你保守叶知凡身世的秘密,你好好休息一番,明日随我再去一次大理寺吧!” 叶阮说着便起身离开了。 屋内的烛火熄灭后,又恢复了一片静默。 然而叶阮离开后没多久,两道身影便忽然闪身出现在了房中,两道闪着寒光的锋利刀刃也慢慢朝崔嬷嬷靠近。 就在这时,一身黑衣的长风突然出现在了房中,挡在了崔嬷嬷身前。 那两个黑衣人看到长风后对视了一眼,同样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震惊,随后便毫不犹豫的一同朝长风迎了过去。 只是他二人似是十分有默契的边打边朝窗边退,在渐渐落了下风后,果断的夺窗而出。 长风只象征性的追了一下后,便返了回来。 而此时,床上的“崔嬷嬷”也自顾自的坐了起来,发出的俨然是长意的声音。 “人走了?” 长风耸了耸肩,看着手臂上被划破的一道浅浅的口子。 “走了,瞧那身手竟有些像宣王身边的袁何袁盖,差点大意了。” 长意瞥了他一眼。 “学艺不精罢了,找什么借口,好了,小姐还有其他吩咐,走吧!” 长风:…… …… 袁何袁盖逃脱后,便找到叶知凡,将青玉阁发生的事以及叶阮与崔氏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叶知凡道了一声谢后,二人便离开了,留在原地的叶知凡则是一脸的阴沉。 想不到……叶阮竟然寻了龙影卫来保护崔氏。 也难怪她放心将人带回叶府。 若她寻了景王庇护,他想再动崔氏,已是基本不可能。 不过……他没想到崔氏竟然与叶阮有了约定,不将自己的身世暴露,他原本以为她是受不住刑才同意出来指证肖氏,如今看来,竟是为了保护他…… 叶知凡眼中闪过一瞬的复杂,只是很快,他便将那点微末的情绪压了下去。 明日叶阮便要行动,既然崔氏宁死也不会供出他,那么事情便简单许多了…… 叶知凡想着眼中划过一抹阴狠,抬步便走回了叶府。 不多时,他便出现在了叶嫣的青音阁。 叶嫣此时还没有歇下,只坐在房中把玩着君离送过来的生辰礼。 见叶知凡进来,她有些诧异的站了起来。 “哥哥,你怎么回来了,父亲晚膳时还问了你呢,嫣儿还以为你已经回了宣王府了。” 叶知凡只不动声色的让叶嫣禀退下人。 两刻钟后,她才自青音阁走了出来,一同出来的,还有一脸惨白的叶嫣。 屋外依旧是狂风大作,回廊上的灯笼被风吹的忽明忽暗,映着叶知凡清瘦的面容,透着一股阴森可怖。 叶嫣跟在叶知凡身后,仿若失了魂魄般,只有些麻木的随着叶知凡的脚步往前走着。 而两人前去的方向,正是青和院。 肖氏不知是不是因为白日睡得多了,此时也还没有睡下,碧珠正端着一碗安神汤服侍她喝着。 见叶知凡与叶嫣被两个守门的小丫头迎进来,肖氏有些微微的惊讶。 “嫣儿,知凡,这个时辰,你们怎么来了?” 叶知凡只垂下眸子低低的应声道。 “母亲,我与三妹妹有十分重要的事要同母亲说,还请母亲禀退左右。” 肖氏看着叶嫣那煞白的脸色,心中浮起一阵担忧,随后不疑有它的依言将人都打发了出去。 “怎么了?可是叶阮那边有什么变动?” 叶知凡见人都退了出去,这才继续开了口。 “是,儿子请宣王殿下给了两个人派去青玉阁探过了,崔氏确实还活着,是叶阮使诈骗了我们,而且,她明日便会重新带人去大理寺……” 肖氏闻言大惊失色,有些急切的扶着床沿坐了起来。 “什么?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那毒无解吗?” 叶知凡却没有即刻回话,只看着肖氏有些不稳的身子,朝一旁呆立着的叶嫣道。 “嫣儿,去扶扶母亲。” 叶嫣看着因为急切又咳嗽起来了的母亲,也依言上前在床沿坐下扶住了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只是那扶着肖氏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肖氏此事心思全在叶知凡的话身上,也没有察觉叶嫣过分的异常。 叶知凡看了叶嫣一眼,这才继续开口道。 “母亲稍安勿躁。” “儿子原也以为万无一失,只是没想到叶阮竟连这无解之毒都能破解,听宣王殿下的人探听回来的消息,是叶阮那个师傅曾研究过。” “或许……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吧!” 肖氏见叶知凡似乎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不由眼中闪过一抹希望的光芒。 “凡儿,你这般淡然,可是已经想到对策了?” 叶知凡的嘴角忽而几不可见的勾了勾。 “自然,不然我也不会带着三妹妹来寻母亲了。” “那你快说,别让母亲着急!” 叶知凡眼中划过一抹诡异的光。 “儿子想出的办法便是……让她无人可告……毕竟……只要母亲没了,同样是死无对证……” “只是如此,可能要委屈一下母亲了……” 第177章 报应 肖氏闻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没了是什么意思? 只是还不待她开口,一阵微微的刺痛便自脖颈处传了上来。 而那刺痛过后,她便立即感觉整个人失了力气。 这个时候,叶嫣也自她的背后退了开来,整个人有些踉跄的跌到了地上,而她的手中捏着一根细细的银针。 她飞快的将那银针扔到一旁,惶恐不安的眼中,泪水如断了线般流了出来。 肖氏也随之跌回了床上,她有些艰难的侧过头去看地上的叶嫣,开口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此时她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是…… 她不敢相信。 就在她挣扎着想做点什么时,叶知凡已经不紧不慢的将叶嫣扔掉的银针捡了起来。 “母亲不用白费力气了,这针上涂了可以暂时麻痹身体的药,连马匹都扛不住,更何况您?” 他说着又看向地上的叶嫣。 “三妹妹,事情还没有做完呢……” 叶嫣有些惊恐的往后挪了挪,嘴唇也微微的颤抖着。 “大哥……或许,我们可以将母亲送出去……” 叶知凡眼中毫无波动,只缓缓走到她身边蹲下来,仔细的盯着她的眸子。 “也不是不可以,我已经说过了,全凭妹妹自己选择,只是妹妹可要仔细想清楚了,自己可有能力确保母亲不被叶阮寻到?” “陛下赐婚的日子将近,若母亲被寻到,事情被叶阮掀了开来,不知妹妹那个宣王侧妃还做不做的成……” “妹妹如今已经失身宣王,若不能嫁去宣王府,妹妹又能嫁给谁呢?” “届时妹妹恐怕便要一辈子屈居人下,眼睁睁看着叶阮,甚至叶曦叶欣都能踩上你一脚了……” “左右我的名声已经毁了,不在乎再差上一些,但是妹妹可不一样……” 叶知凡的声音在这风雨交加的夜晚带着一丝淡淡的蛊惑。 “若是妹妹不忍心下手便罢了,左右这药性不过一个时辰便会散去,到时候,妹妹还可以继续与母亲母慈女孝……” 叶知凡说着便站了起来,甚至在桌边坐了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好整以暇的看着叶嫣。 若非还要靠着她与宣王的关系,确保自己来日的荣耀,他才不想废这番功夫。 叶嫣看着叶知凡淡漠的眼睛,又看了看床上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肖氏,身体愈发颤抖了起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哥哥会变得如此冷漠,可是母亲自小便将她放在手心里捧着,还用尽心力寻来名师教授她琴棋书画,培养她。 除了害哥哥出事那次,她甚至从未舍得对她红过脸。 这让她如何下得去手…… 可是叶知凡的话却如同挥之不去的梦魇,在她的脑中回想着。 尤其是那句会被叶阮,甚至叶曦叶欣踩在脚底下,深深刺痛着她的神经。 不可以!她怎么可能输给她们!! 叶嫣想着颤颤巍巍的自地上站了起来,走到肖氏的床前。 肖氏虽然不能动,但方才这两人的对话她还是听得到的,她看着走到床沿坐下,颤抖的拿起了一个方枕的叶嫣,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几行清泪也自那有些深陷的眼窝中落了下来。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几不可闻的唤了一句。 “嫣儿……?” 屋外忽而响起了一阵惊雷,叶嫣吓得身子哆嗦了一下,有些祈求的看向叶知凡。 “大哥,你帮帮我……” 叶知凡看着叶嫣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意…… 他怎么可能帮她,他就是刻意让她动手的,如此哪怕今后有一日他的身世暴露,他依旧能拿捏她。 而且……他也让人杀过崔氏,叶嫣又凭什么心安理得的享受他为她铺的路呢? 叶知凡想着自椅子上站起来,有些不耐的看着叶嫣。 “妹妹若实在下不去手,我便先回宣王府了,剩下的事妹妹便自己解决吧,明日若叶阮让大理寺来拿人,妹妹也无需通知我!” 叶知凡说着便准备朝外走去,叶嫣顿时心慌的叫住了他。 “大哥别走,我做……我做便是……” 她将目光转回肖氏身上,眼中的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母亲……对不起……” “左右若崔嬷嬷供出了您,您也是逃不过的,母亲不如……便成全了嫣儿吧……” “如此……既能保全母亲的名声……母亲也能走的体面些……” 肖氏闻言眼中满是绝望,心中如同被万蚁噬咬,这便是她爱护娇宠着长大,一心为她谋划的女儿…… 今日,还是她的生辰啊,是她拼尽全力生下她的日子。 她怎能如此对她…… 莫非……这就是报应吗? 是她害了云棠和她腹中孩子的报应…… 她宁愿被崔氏揭发处死,也不愿面对眼前的事实。 叶嫣看着母亲万念俱灰的眼睛,咬了咬牙,似乎是怕叶知凡真的扔下她走掉般,快速的转过头去,将那枕头紧紧的蒙上了肖氏的脸。 肖氏无力的挣扎了几下,最终却只将那冰冷的手搭在了叶嫣手上,而后……便快速的滑落,逐渐没了生息…… 被长意带着隐在暗处的叶阮,看着闪电映照下肖氏那死不瞑目瞪大的眼睛,眼眶也变得赤红一片。 这是肖氏自己教出来的女儿。 既然没有了人证。 那便让她死在自己最爱的人手上……让她去地狱为对母亲做下的一切忏悔吧…… 至于叶嫣…… 叶阮将目光移向狼狈的退开后,蜷缩的坐回了地上,听着窗外电闪雷鸣的声音紧紧捂住了耳朵的叶嫣。 这弑母之罪,足够毁了她…… 第178章 输了 第二日,肖氏病重在夜里猝死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青玉阁内,长风坐在桌前由着半夏替自己包扎伤口,嘴里嘟囔的道。 “轻点……” 半夏闻言脾气极好的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这人是为自家小姐办事受的伤,她自然多了一份耐心。 长意没眼看的白了长风一眼。 “适可而止吧,再不包上恐怕就要愈合了,你还不回王府向王爷复命吗?” 长风只觉得长意自从跟了叶大小姐之后,这嘴皮子是利索了不少,从前在景王府的时候,都只有他打趣她的份,她只跟个闷葫芦似的。 有些心虚的看了半夏一眼,见她神色如常,长风这才朝长意瞪了回去,继而朝叶阮道。 “叶大小姐,王爷说若你有需要,我可以在这里停留一些时日。” 叶阮却只笑着摇了摇头。 “王爷正是用人的时候,我这里有长意便够了。” 长风闻言倒也没有多说,虽然叶大小姐这里悠闲自在,没事还能逗逗小丫头,但他着实也放心不下王爷,不过一会便离开了。 长风离开不久,叶世安便让人来唤了叶阮过去议事,叶阮让冬青替自己换了身素净点的衣服便出了门。 此时叶府下人已经开始在回廊上悬挂白色的灯笼与白幔。 正堂中,叶世安与叶老夫人坐在主位之上。 见叶阮进来叶知凡颇有些好整以暇的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似乎很期待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失望,颓败之色,而叶阮却只视若无睹的坐了下来。 见人都到齐了,叶世安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母亲,府中失了主母,这丧仪之事恐怕只得劳烦母亲了。” 叶老夫人只有些惋惜的应声道。 “我知道了,只是这人走的突然,如今又接近年关,这丧事也不宜拖的过久,恐怕不宜大办!” 叶世闻言安叹了一口气。 “也只能如此了,只是我与蓉儿终究夫妻一场,虽然不能大办,也不好太过亏待了她。” “你放心,我心中有数,只是我毕竟上了年纪,这事还得寻个得力的人帮衬着。” 叶世安点了点头,忽而将目光移向了叶阮。 “阮儿是家中嫡长女,便让她帮着母亲办吧!” 叶阮听着这两一唱一和的两人,心中不由冷笑一声。 什么接近年关不宜大办,不过是因着西林虽摒弃了守孝三年的旧俗,但家中近亲下葬之事起的一月内,有热孝在身者不得议亲。 算着日子,若是这丧事大办费了时日,到上元夜时,陛下恐怕会忌讳着先不赐婚。 叶嫣如今又尚且及笄,虽然有了宣王的口头承诺,但这事若不能趁这次机会一并敲定,恐怕又得耽误上一年,这其中有什么变动谁又说的定呢? 肖氏若知道自己死后都不得体面,还要被人算计着,也不知作何感想。 “父亲说笑了,家中有母亲亲出的大哥和三妹,哪里轮得到我的身上。” “且大哥是嫡长子,长幼有序,自然该由大哥来。” 叶世安闻言面露不愉。 “你不是不知道你大哥的情况,如何能抛头露面。” 叶阮面色不变,这丧事若赶着办,必然十分仓促,稍有不慎便会惹人非议,叶世安不过是想让她去担这恶名罢了。 “阮儿自小不长在京中,不识礼仪规矩,恐丢了府中脸面,万不敢担此重任。” 叶世安却有些强硬的反驳道。 “她终究是你的嫡母!你这般推诿成何体统,这事就这么定了!” 叶阮却不愿与他在此事上过多纠缠,只站起了身道。 “我的母亲,只有云棠一人!肖氏虽然人死灯灭,但她害我生母之事我不会忘记,父亲若不怕我到时将这葬礼的场面弄得太难看,尽可试试!” “混账!你昨日上公堂诬告,为父还没寻你算账,你竟还不知悔改!” 叶嫣这时也腾的一下自座位上站了起来,神色有些恍惚的尖声道。 “父亲,母亲说不定就是被她气死的!或者……是她在给母亲的方子中动了手脚!这才导致母亲猝死。” 是的,母亲是叶阮逼死的,不怪她! 叶阮只冷笑了一声。 “我是不是诬告肖氏,由不得父亲说,至于肖氏的死因……那个方子有没有问题,你们尽管寻人去查。” “我不介意闹上公堂!听闻大理寺的仵作验尸本领极好,我也好奇为何我一告肖氏,她就死了,或许是肖氏畏罪自杀,或者……遭了什么报应呢……” 叶嫣闻言微微瑟缩了一下,叶知凡瞥了她一眼,暗道了一声蠢货。 虽然怕被人查出来,他们没在肖氏身上留下伤口,也未用毒,可水过尚有痕,叶嫣不想着息事宁人将事情揭过去,竟然还想将事情闹大。 “父亲,大妹妹既然不愿意,这事便交给儿子吧,虽然儿子如今名声不好,也想好好送母亲最后一程。” “儿子必会将这事办的妥帖。” 叶世安有些心疼的看了叶知凡一眼,又没好气的瞪着叶阮,斥了一声“逆女”。 叶阮看着横眉竖目的叶世安毫无所动。 “既父亲觉得我碍眼,我便先行离开了,今后府中之事,父亲也不必让人来寻我商量。” “父亲全当没我这个女儿便是!” 叶阮说完只将目光若有似无的从叶曦身上划过,带着人走了出去。 叶知凡看着叶阮离开的背影微微蹙了蹙眉。 好像,有些不对劲…… 崔氏既还活着,即便如今死无对证,叶阮也不应该毫无动作才是。 带着疑惑,待将肖氏的后事商议完后,叶知凡便带着叶嫣想去青玉阁走一趟,看能不能趁机弄清楚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次青玉阁的人倒是没有拦着,很快将人放了进去。 而叶阮此时仿佛早已知道她们会来一般,裹着厚厚的斗篷站在正堂外的廊下站着等着他。 “大哥不抓紧替肖氏办丧事,怎么有空来寻我?” 叶知凡见叶阮这副模样,心中不知为何心中浮起一丝不安来。 “崔氏呢?” 叶阮闻言勾了勾唇。 “崔氏?怎么……大哥也认识崔氏吗?不过昨日大哥应也看见了,她如今已经中毒身亡……大哥是要寻她的尸体吗。” 叶嫣闻言忙疾声道。 “你少在这里故弄玄虚,我们已经知道崔氏还活着了,可那又怎么样,我母亲已经没了,你还要唆使她再次去诬我母亲,毁我母亲清名不成。” 叶阮微微挑了挑眉。 “妹妹这话我怎么听不懂?谁告诉妹妹崔嬷嬷还活着了?” “不过今日大哥来的倒是刚巧,阮儿正有事请大哥帮忙呢?” “冬青,让人将人抬出来吧!” 冬青闻言道了一声是,随即安排了两个人用一块木板,将一个浑身盖着白布的的人抬了出来,放在叶知凡跟前。 叶知凡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大步上前一步将那白布掀开,待看清那上面的人赫然是已经没了声息的崔嬷嬷时,他的脸上一片煞白。 叶阮见状掩唇笑了笑。 “看来大哥已经知道阮儿要大哥帮什么忙了,这崔氏中了剧毒,阮儿试了一天却都无力回天,阮儿胆子小,见不得这死人,左右大哥都要办丧事,不如便替阮儿也将这人寻个地方葬了吧!” 叶嫣闻言,如遭雷击,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崔嬷嬷的尸体。 她……死了?她怎么会真的死了? 那她昨晚做的一切……算什么? 叶阮的声音在这时再次响了起来。 “相信大哥会很乐意帮助阮儿吧……” “毕竟,她也是大哥的生身母亲,不是吗?” 叶知凡捏住那白布的手青筋爆出。 心知这一局,是自己输了。 他满眼阴鸷的自地上站起来看着叶阮。 “你……好的很!” 叶阮轻笑了一声。 “大哥过奖了,说起来,还得多谢大哥助阮儿一臂之力,否则……阮儿这杀母之仇,还不知何时才能报……” 叶嫣听着叶阮的话只感觉一股寒气自心底散发了出来,她有些惊恐的看向叶知凡。 “大哥,你不是说崔嬷嬷还活着吗……怎么会……” “生身母亲是什么意思……” 叶知凡却没有理会叶嫣,只死死的盯着叶阮。 “那昨日的人是谁? 只是不待叶阮回答,叶嫣便有些歇斯底里的上去拉住了叶知凡的胳膊,声音中透着一股尖锐。 “你说啊!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叶知凡有些不耐烦的想推开叶嫣,可是叶嫣的手却拽的牢牢的不肯放开,嘴上也不停的质问着他。 叶阮见状抿唇笑了笑。 “看来大哥和三妹妹有事要了结,那我便不奉陪了,冬青,送客。” 叶阮说着便转过身去回了房间。 第179章 君湛的客人 肖氏的丧仪只办了两日,时间虽然匆忙,但不得不说叶知凡有些本事,安排的十分妥帖,倒是没有惹出多少嫌话来。 肖家人来吊唁肖氏的时候,秦冉也来了,她挽着肖夫人的手似是十分亲昵的模样。 肖衡虽然十分悲痛,但秦冉细声劝慰着他的时候,他也只让她注意着身子,让她去叶嫣房中歇着,显然是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十分重视的样子。 丧仪结束后,叶世安将府中的中馈暂时交到了叶老夫人手中,由蒋姨娘帮忙打理。 叶阮心中记挂着平阳郡主的事这两日不能出府,倒也想出了个主意,当即让长意给君湛送了一封信过去。 …… “王爷,县主信上说了什么?”江嬷嬷见君湛脸上的神色怪怪的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君湛没说话,只将信递到了江嬷嬷手中,江嬷嬷看完后很快便明白为什么自家王爷那副表情了。 “这……县主想让王爷配合郡主演出戏?” 君湛颇有几分无奈的点了点头,才刚觉得她不是没心没肺呢,她便将主意打到他身上来了。 只是却很快的朝一旁的长风吩咐道。 “让人将父皇有意为本王和平阳郡主赐婚的消息传出去!” 长风没有多问,只迅速的领命而去。 江嬷嬷却有些担心。 “王爷,这不会弄巧成拙吧……” 君湛却是胸有成竹的模样。 “无妨,宁星河也该收收心了,不然本王还真不好对平南王交待,今晚还有客人要来,嬷嬷先让人去准备些好酒吧。” “记得让后门的人警醒着点,不要让人发现。” 江嬷嬷点了点头,也马上下去安排了。 夜幕垂下后,一道人影率先自后门进入了景王府。 脱下帷幕帽后露出的脸,俨然是平南王。 屋中的火烧的很旺,君湛此时正坐在一处矮桌旁的坐垫之上拨动着炭火温着酒。 平南王进来后也不客气,快速的在屋内扫了一眼,见只有君湛一个人后,便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宁昭那个老匹夫还没来?” 君湛慢条斯理的斟了一杯酒,长指一推,便将酒杯推到了平南王面前。 “王叔稍安勿躁,如今时辰尚早,宁国公向来重诺,既答应了会来便不会爽约。” 因着平南王与西林帝少时的关系,虽只是个异姓王,众皇子也都尊称他一声王叔。 平南王似有些火大的模样,抬手便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哼!今日我倒要问问那老匹夫是怎么教儿子的,祸害我的我家珠儿最近跟丢了魂似的!一心吵着要早些回南地。” “亏他年轻时还自称什么京都四杰之首,敢与陛下叫板争抢你母后,教出的儿子却是个混不吝的!” “若不是你来信说宁星河那小子心中有珠儿,我才不会同意带珠儿回京!” 君湛忽听人提起生母,眼中微微波动了一瞬,只是很快他便将情绪压了下去。 “王叔不必着急,郡主与宁星河的事有阮儿从中周旋,想来很快便会有结果,到时宁星河若求娶郡主,王叔想怎么出这口气都成。” 平南王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兴色。 “当真?” 君湛自顾自的端起了一个杯,却不像平南王那般牛饮,只放在鼻尖闻了闻后小酌了一口。 “自然,说起来,还得多谢王叔让平南王妃关照阮儿。” 平南王只摆了摆手。 “县主本就是为了珠儿的事费心,珠儿是个莽撞的,县主不计较便好。” “我看着县主进退有度,珠儿与她多相处相处,今后留在京都也有人照应,我也放心许多!” 第180章 打几顿就好了 君湛微微点了点头,将话头转移到了正事上。 “王叔答应相助本王也有半年有余了,不知派出去查探崔氏一族豢养私兵之人,可有消息传回来?” 平南王闻言也正了正色。 “崔家那个老头子谨慎的很,我派出去了几队人马打探都无功而返。” “不过你后来让我伪造了身份,派出去混在西北市井各行各业的一千精兵,一月前有几个被崔家招揽了去。” “只是这人自入了崔家便没了音讯,我也不好打草惊蛇,只能再等等看!” 君湛对于这人一时半会传不回消息的事倒也不惊讶。 “这人刚进崔家必会被防备着,想来是一时不好传消息出来。” “我相信能被王叔挑中的都不是等闲之辈,如今人既然能进入了崔家便是极好的消息了。” 平南点了点头,脸上带上了几分愤慨。 “这崔家如今的胃口是越发大了,最近更是为了敛财,串通当地官员蛇鼠一窝,巧立各种税目搜刮民脂民膏。” “偏将那账目做的极为漂亮,还让人说不出个不是来,这才将陛下都瞒了过去!” 君湛手指轻轻摩挲着杯盏。 “先前听王叔说过此事,这税收之事若要查,我已有了两个合适的人选。” “不过户部如今还在君离手中,待将曹文元除了,我会让人着手去办。” 两人正说着话便有下人将宁国公迎了进来。 宁国公的脸与宁星河有五六分相似,只是身上多了一股儒雅的正气。 君湛想着平南王方才的话,正有些担心这两人会起什么冲突,便见平南王突然站了起来,满脸笑意的朝宁国公迎了上去。 “宁昭兄别来无恙啊!” 君湛:…… “多年未见,宁昭兄还是如当年一般丰神骏逸……” 君湛:…… 还未来得及见礼的宁国公被平南王十分“友好”的大力拍了一下肩后,便被他拉着坐了下来。 只是宁国公对于平南王的热络显然有些不习惯,他不着痕迹的挪的离平南王远了一些,朝他拱了拱手以示回应。 “平南王客气了,先前宣王在龙泽湖设宴宁某未曾前去,还望海涵。” 平南王大气的摆了摆手。 “欸……那等无趣的宴会不去也罢,陛下尚在潜邸时,我等也是有些交情的,本王岂是那等拘泥俗礼之人!” 宁国公闻言嘴角抽了抽,他口中的“交情”,他倒是印象深刻。 当初他尚年少,与还是五皇子的圣上一同看上了江家嫡女江莞。 这薛天逸那时与陛下穿一条裤子,又生性跳脱,可没少帮着陛下寒碜他。 只是今日能在这里见到他,他心中倒是有几分诧异,毕竟谁人不知这薛天逸只听陛下号令,谁也不认。 而且……这人今日待他的态度也着实有些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宁国公心中虽有困惑,却也没有多问,只将目光移向了君湛。 “想不到王爷所说的底牌竟是平南王,如此,若来日宣王失利,崔氏一族起了不臣之心,也能与之抗衡一二。” 宁国公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不过近日我替王爷试探朝中老臣之事却进行的不甚顺利。” 君湛见宁国公面露难色不由思忖了片刻后道。 “可是因为许太傅?” 宁国公点了点头,面色沉凝。 “王爷料事如神,宣王近来似乎与许太傅府走的很近。” “许太傅当年在朝中文臣中的声誉可是无人能及的,许多人都受过他的点拨与提携……” 君湛自然知道君离与许子衿的事。 上一世父皇去的突然,虽然有叶阮带出的传位口谕,可当时他已然腿疾痊愈,父皇还让他领兵出征,让他建功立业,这传位之事未必就没有人起疑。 可君离登基后,除了云家,朝中几乎没有什么反对之声,要平息这一切,除了有太后做保,也少不得许府的影响力。 只是后来君离却立了叶嫣为后,以嘉贵妃与君离那卸磨杀驴的作风,许家那位小姐的下场未必好得到哪里去。 “国公的意思本王明白了,若是如此,国公近日便暂且在府中按捺不动,以免打草惊蛇。” “宣王与许府的事,本王会想办法解决,届时国公再行动不迟。” 平南王这时从那温着酒的炉子上将酒壶拿下来,给君湛和宁国公斟了一杯。 “许家那个老头子怎的老了老了,人却糊涂了,宣王那般绣花枕头,怎可能是良配!他倒也放心让自家孙女嫁过去!” 宁星河虽然混账了点,但他抛弃这国公府嫡子身份,一个人出府单枪匹马闯出一片天的气魄他确是看的分明的。 当时在南地的时候,他便知道他的身份了。 他也让薛清越也仔细查过他那些所谓的红颜知己,其实多是背地里替他行商之人,他那什么明珠商行也多收容一些孤女做事。 这年头能不轻视女子,给一条别的活路,也是有几分胸襟的。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默许他与珠儿来往。 谁知好好的,他却突然逃回了京都,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君湛只勾了勾唇。 “君离这些年伪装的不错,许太傅久不在京中,想来听到的也多是他的贤名,崔家的作为连父皇都没察觉,他定然也是不知情的。” “若许家小姐愿意,许太傅确实没有阻止的必要。” 宁国公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王爷说的有理,若非见王爷突涉朝事又腿疾痊愈,我主动找上王爷,也不会知道他们的狼子野心。” “说来我家那个逆子当初与王爷私交甚好,可惜如今却只知整日眠花宿柳,帮不上王爷的忙!” 宁国公提起宁星河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君湛与平南王对视了一眼,默契的没有戳破宁星河,毕竟他私下从商这件事宁国公不一定能接受,还是先瞒着他为好。 平南王轻咳了一声。 “宁昭兄啊,俗话说棍棒底下出孝子,你就是太过仁慈了,依我看,这孩子不听话,就该打,多打几顿就好了。” “我府中那几个小子就是这么教出来的,实在不行再将他关在府中饿上几天。” “日后再娶个厉害些的世子妃过门,帮着约束约束,他就能学乖了。” 宁国公却只叹了一口气。 “都试过了,这小子是软硬不吃,如今他这副鬼样子,我是没有办法了。” “若真有那能制住她的女子,别说打,就是动刀子,我与夫人也会主动替她寻趁手的兵器。” 平南王闻言眼中划过一抹亮光,再次倾身上前重重的拍了拍宁国公的肩。 “宁昭兄果然开明!” 君湛:…… 第181章 郡主附耳过来 三人又谈了半个时辰,宁国公与平南王才告辞离开。 临走的时候平南王还热情的邀宁国公来日一同去醉仙楼宴饮,说要好好谈谈这教养孩子之事。 君湛只心中为宁星河默哀了一瞬,也明白平南王今日为何言行不一致了。 他应是想着如今与宁国公处好关系,日后薛南珠入了宁国公府,宁国公也能多照应一二。 平南王这份爱女之心,果真是名不虚传。 待人离开后,江嬷嬷才带着人来收拾。 君湛看着江嬷嬷忽然若有所思的开口道。 “宁国公当年与我母后还有过情分?” 江嬷嬷没想到君湛会忽然提起先皇后,只默了默才应声道。 “也算不得什么情分,当初小姐在京中闺秀中也是十分出挑的,倾慕小姐的人自然也不会少,宁国公便是其中一位。” “不过这位宁国公倾慕小姐,却并非因着小姐的才貌,而是因着小姐曾私下救过他一命,感恩之情多一些。” “因此即便小姐最后与陛下两情相悦成了婚,他也并没有过多纠缠。” “小姐习医之事瞒着家中,是以此时也无人知晓。” 君湛眼中微微波动了一瞬。 “原来如此。” 难怪上一世君离登基他潜回京中被人搜捕的时候,宁国公会帮他。 原来是母后在庇佑着他。 母后出事的时候他年龄还小,对于她的事,他也只能从江嬷嬷的口中得知。 而害了母妃的人…… 君湛眼中划过一抹冷芒。 江嬷嬷看着君湛的模样,不由心中暗叹了一口气,知道他是又想起了小姐的死,不由转移话题道。 “王爷为何不将早在半年前便收服了平南王之事告知县主?” “我瞧着县主对于拉拢平南王之事极为上心,若将此事告知与她,她不是也可以放心些?” 听江嬷嬷提起叶阮,君湛眼中的冷意才消散了些许。 “阮儿不是那般可以心安理得接受别人帮助之人,不替本王做些什么,她不会安心。” “且男女感情之事本王并不擅长,促成宁星河与平阳郡主的事交给她,再合适不过。” “至于隐瞒平南王的事……若她知道本王身后有所依仗,想来不会那般干脆应下本王的求娶。” “如今纵然她察觉本王待她有些不同寻常,也只会想着本王若真的心悦于她,如何会将她推到前台上来……” 江嬷嬷闻言有意打趣道。 “原来王爷早就对县主动了心思,倒是老奴平白操了些闲心。” 君湛只不置可否的勾了勾唇。 …… 这边长意回到府中,告知叶阮王爷同意她的计划后,叶阮便当即刻让人送了一封信去平南王府。 第二日,薛南珠便再次来了叶府。 因着知道叶府刚办了丧事,薛南珠刚进门的时候还有些收敛着,待进门看着叶阮笑靥如花的模样才放松了下来。 看来她与府中那位继母当真是没有什么感情的。 这么想着,她便直接了当的坐了下来开口道。 “你这么急着寻我过来做什么?本郡主都说了宁星河与我之间已经没有瓜葛了!” 叶阮只不疾不徐的替她斟了一杯茶。 “郡主稍安勿躁,小女知道郡主的意思,只是郡主千里迢迢而来,若就这般回去,可能甘心?” 薛南珠闻言声音提高了些。 “有什么不甘心的!待本郡主回去便立刻让父王给我办场轰轰烈烈的招亲大会!” “我南地的好男儿万千,本郡主就不信找不到比他更好的!” 叶阮瞧着平阳郡主那眼下虽然遮盖过却依然能看出来的乌青,以及有些微微浮肿的眼睛,便知她这是虚张声势。 “郡主自然能找到更好的,不过既然郡主还要在京中停留月余,不如再给自己与宁世子一次机会?” 薛南珠皱了皱眉。 “不可能!本郡主一言既出,断不会再追着他跑了!” 叶阮抿唇笑了笑。 “小女自然不会再让郡主追着世子跑,只是依我对世子的了解,他对郡主……是有情的,郡主只要转变一下思路,试探一下他的真心便是!” 薛南珠冷哼了一声。 “有情?有情才怪!他都将本郡主赠与他的宝刀送给风四娘把玩了,还能有什么情!他又不是不知道那把刀对本郡主……” 薛南珠说着忽然停了下来。 “总之,本郡主不会再见他了!” 叶阮闻言有些恍然大悟,原来那日的问题是出在了这上面,难怪薛南珠要将宁星河送给她的东西也退回去。 那个风四娘她听君湛说过,是宁星河手下十分得力的人,生的也确实娇媚动人。 “郡主先听小女说完,郡主放心,不用郡主去见世子,只要郡主按小女说的做,不光能试探出世子的心意,说不定,世子还会反过来寻郡主呢!” 薛南珠看着叶阮眼中的狡黠,眼中波动了一瞬,只是片刻后又只剩一脸的怀疑。 叶阮继续循循善诱。 “依郡主先前所说,是世子撩拨在前,不负责任在后,即便郡主如今真的不想再与世子在一起了,郡主难道便不想为自己出一口气?” “左右郡主也不吃亏……” 薛南珠见状眼中升起一股迟疑。 她是知道这个叶阮是个心眼多,主意多的。 莫非……她说的是真的…… 她不自然的轻咳了几声。 “好,那你便说说看!” “先说好了,本郡主只是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不是对他还有什么想法!” 叶阮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小女知道!” “那郡主附耳过来……” 第182章 心烦 西林帝有意给景王和平阳郡主赐婚的小道消息突然不胫而走。 正在弄月小筑与风四娘盘整各处呈上来账目的宁星河却只云淡风轻的一笑。 先不说在温泉山庄的时候他对君湛的心事看的分明,便只说薛南珠那性子,也不会轻易接受这强加的婚事。 平南王爱女如命,即便消息是真,只要婚事又没有定下来,他必会为了爱女,去陛下面前分说。 事情也果如他所料,听闻平阳郡主在醉仙楼听人议论自己的亲事,发了好大的火,直说让人不许造谣,还差点动了鞭子。 然而之后京中的谣言不仅没有终止,反而愈传愈烈。 平阳郡主为了终止流言,还亲自去了景王府,说要同景王一同出来分说清楚。 然而事情就在平阳郡主去了景王府后发生了转变,听闻那郡主自景王府出来后,不仅面色泛着红,还从此对此事绝口不提,偶尔听人议论,也没有再出声反驳…… 这日宁星河正带着几个狐朋狗友在天香楼中为自己这纨绔子弟的名声添砖加瓦,那几个一起来的公子就刚好议论起了此事。 “你们听说了吗,听闻这平南王此次忽然带郡主归来就是为了与陛下商议这门亲事!” “能不听说吗?不过若是景王殿下与平南王府结了亲,宣王那边……”另一位公子欲言又止,话中的意思大家心中也都清楚。 听着两人的对话,又有一位公子摇了摇头。“得了吧,那郡主可是曾经亲口否认了此事的,八成是外面的人乱传的!” 听他如此说,先前那位说话的公子又开口道。 “你这消息也太落后了,自平阳郡主亲自去景王府回来后,哪里还有什么反驳之言。” “虽没有反对之言,可也没有应下此事啊。” 天香楼的老鸨此时正带着姑娘们招待,听到几位贵客谈论这事,也一脸笑容的凑趣。 “哎哟,几位公子都是男子,可能不懂这女儿家的心事,这小姑娘说起婚事害羞些也是有的。” “景王殿下不仅身份贵重,还生的龙姿凤章,如今又腿疾痊愈了,上回在御街上压着北戎那些细作露面的时候,这京都大街小巷的姑娘哪个不被迷了眼的……” “这般人物,哪有姑娘能抗拒得了……” 宁星河瞥了那老鸨一眼。 “说这许多做什么,快上好酒来……” 那老鸨见这位财神爷今日心情似乎不怎么好,忙识趣的退了下去,让人上了好酒来。 然而那几位公子的议论却并未停止。 “你们说,那日郡主入景王府究竟发生了什么,若是知道这其中的内情,说不定便能知道这事的真伪了。” 这时一位公子眼前一亮。 “你别说,我还真知道,景王府发生的事虽然外面的人无法探知,可景王那位奶娘身旁的一个小丫头。” “叫绿儿还是翠儿来着,出来采买的时候说漏了嘴!” “说是郡主那日风风火火的上了景王府,不知为何和景王打了起来,谁知景王虽然腿疾初愈,那身功夫却极为了得,三两下就把郡主的鞭子给收缴了……而且啊……” 那公子说着一脸兴味的挑了挑眉。 “景王殿下抓住那鞭子后一扯……那郡主就落入了景王怀里……” 那公子正说的起劲,便见宁星河突然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诶……星河兄你去哪里……” …… 宁星河走出天香楼后耳边的喧嚣声才停了下来。 “世子,今日怎的这么快出来了?”梁安见自家世子爷突然走了出来,忙将他迎上了马车。 “不该问的事少问!回府!”宁星河的声音有些闷闷的,随后马车上的车帘便重重的在梁安眼前落了下来。 梁安纳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有些讪讪的转过身去驾着马车往国公府的方向而去。 马车内,宁星河自怀中拿出一枚镶嵌着红玉的发簪,这是薛南珠让叶阮退还给他的。 她说以后不会再缠着他了…… 而且这些日子她确实做到了…… 可他从未想到薛南珠的名字与另一个人放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心中会这般不好受…… 而这,还是他相信哪怕薛南珠真的动了心,阿湛也不会应下这门婚事的情况下。 明明当初发现自己动心后,他便已经抽身了…… 为何…… 第183章 中宫 心中不安的除了宁星河,还有君离。 凤梧宫中,嘉贵妃正修剪着一株开得正盛的牡丹,而君离则静静地立在嘉贵妃身后。 “母妃,外面的流言传的绘声绘色,父皇当真有将平阳郡主赐婚给君湛的意思?” 嘉贵妃神色不变。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若陛下真有此意,除非景王与平南王自己拒婚,我们也不能再做什么,先前劫杀君湛已然让你父皇疑心了我们,如今好不容易将他的心挽回,短时间内还是收敛着些。” “可是母妃,若君湛得了平南王相助,他手中岂不是有了兵权……” “那你想如何?” “自然是想办法破坏这门婚事。” 嘉贵妃勾了勾唇。 “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好主意可以破坏这门婚事而不被你父皇发现?” 君离嚅嗫了一下,一时没了声音。 嘉贵妃瞥了他一眼。 “你慌什么?先不说平南王会不会真的为了一个女儿就站在君湛那边,就说他手中的兵力,虽明面上与我们崔家相当,可实际上却差了整整两成。” “况且你祖父与舅舅近日又挑了一批人,哪怕真有一日到了那个地步,单凭一个平南王,断不是我们崔家的对手!” “你有时间为这无能为力的事操心,还不如多盯着肖家将私盐的事办好,待年关一过,两百万两银子要一分不少的送过去!” 君离见母妃今日似乎格外淡定,看着母妃修剪着的那盆牡丹忽而眼中亮光一闪而过。 “母妃,这个时节怎会有牡丹?” 嘉贵妃落下最后一剪,也不言语,只颇为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嘉贵妃身旁的秋吟接过自家娘娘递过来的剪刀,一脸高兴的朝君离道。 “王爷,这牡丹是花房的人为奉承贵妃娘娘特意催开的,在暖房内培育了许久呢!” 君离闻言方才脸上的忧色也瞬间散了开来。 牡丹在这宫中可不仅仅是一盆花那般简单。 “母妃……莫非皇祖母同意替您向父皇开口了?” 秋吟继续替嘉贵妃应声。 “正是呢!许是贵妃娘娘这些年的孝心打动了太后,这些日子太后娘娘不仅没有阻止娘娘的每日的请安,待娘娘的态度也亲近了许多。” “前几日娘娘过去的时候,太后娘娘还送了一支凤凰展翅的步摇给娘娘!” 君离心中有些激动。 若母妃真能封后,那么他便也是中宫所出的嫡子了…… 待大婚后再让朝中大臣们顺水推舟一把,这太子之位岂不是就在眼前?只是…… “母妃,皇祖母先前一直待您淡淡的,怎会忽然就变了态度?” 嘉贵妃的手轻轻抚上那牡丹娇艳的花瓣。 “或许……这还得多亏了景王……” 君离闻言满脸的疑惑。 “母妃此言是何意?皇祖母的态度怎会与他有关?” 嘉贵妃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因为你皇祖母态度转变,就是从君湛腿疾痊愈,你父皇将金吾卫交到他手中的那日后开始的……” “母妃的意思是皇祖母有意帮我们对付君湛?儿子不理解,皇祖母这些年待君湛明明也十分不错,父皇每每有赏赐,她都会顺带一起添上些。” 嘉贵妃的手自那花瓣上移开,缓缓朝主位上走去。 “太后是最懂你父皇的,你父皇愿意纵着君湛,不过一些身外之物罢了,她自然乐的做个顺水人情。” “本宫近日倒是记起了一些旧事,你这位皇祖母……当年似乎是不怎么喜欢江莞那个贱人的!” “如今看来,这其中必定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恩怨,而这恩怨便是促使她不想让江莞的儿子登上皇位的原因!” “当年你舅舅率羽林卫在围场上动了手脚,助我们算计景王变成了残废,所以即便是陛下再宠着他,也不过是个废人罢了,她当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她忽然在这个当口转变了态度,本宫只能作此猜想。” 君离闻言眼中的困惑即刻散去。 “若真如母妃所言,今后皇祖母岂不是与我们站在了一边?” 嘉贵妃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嗯,只是虽然她松口应下了这中宫之位,可她与江莞之间的恩怨有多重,能为了这份恩怨帮我们到什么地步还尚未可知。” “你也不能因此懈怠,好生哄着子衿,与许太傅府上的婚事万不能出什么纰漏,有了许府,便等于掌握住了多数文人的嘴!这其中的利害,可不是那平南王府那些兵权可以比拟的。” “对了,前两日我让人宣子衿入宫,许府却说她感了风寒,我让你去许府探望,你可去了?“ 君离闻言面色闪过一丝不自然,只垂下眸去道。 “儿子一会出宫便去!” 嘉贵妃闻言皱了皱眉,她太熟悉君离了,他脸上的表情如何能瞒得过他 。 “你这两日是不是又和叶府那个厮混到一起去了,才对我的话充耳不闻?” 君离忙辩解道。 “母妃,儿子没有。” 嘉贵妃瞥了他一眼。 “最好没有!你被她撺掇着在龙泽湖先斩后奏做下那等糊涂之事,本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也罢了。” “左右肖家最近还算得用,一个侧妃之位给了便给了!” “可这正妃之位还未定下你就许了侧妃,许家虽然嘴上不说,对此事定是有意见的。” “若非子衿真心钦慕你,你以为这门婚事还保得住?” “事关你自己的前程,你自己仔细掂量清楚!” 君离有些心虚的应了一声是。 这两日嫣儿失了生母,他去看她的时候,她整个人恍恍惚惚仿若失了魂似的。 那梨花带雨的样子着实惹人怜爱,是以他便将许子衿的事给忘了。 而且……他忽然还有些期待在叶府见到叶阮。 那日她看他时那有些冷漠的眼神,不知为何像一根刺一般扎在他的心里。 自从那日那些莫名其妙的画面出现后,他便感觉自己有些奇怪。 君离将脑中那有些理不清的思绪压下。 “母妃的教导儿子记下了,母妃放心,我定会将许子衿安抚好的。” 嘉贵妃摆了摆手。 “你知道就好,本宫还要去给太后请安,你也出宫去吧!” “是,母妃!” …… 君离离开皇宫后,倒是真的听了嘉贵妃的劝诫带着许多补品来到了许府。 与许子维聊了一会后,许子衿才带着抱琴走了出来。 许府是书香门第,对府中子女约束也极为严格,是以就算如今许子衿与宣王在议亲,两人也不会单独见面,每次都有许子维在场。 与君离最初借着叶知凡的名义入叶府与叶嫣私会的样子大不相同。 见许子衿面色还带着一丝病态,君离忙关切的道。 “子维兄不是说你的病已然见好了吗?怎的看上去还是如此憔悴?” 许子衿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病去如抽丝,一时半会去不尽也是有的。” 君离叹息了一声。 “本该前两日就来看你的,只是将近年关,父皇安排了许多差事脱不开身,这才耽误了,是本王的不是!” “正事要紧,小女只是小病,宣王殿下不必如此。” 君离摇了摇头,面上依旧满是担忧之色。 “女儿家身子娇贵,便是小病也不能大意,我带了许多补品来,你在府中需得好生养着。” 许子衿微微颔首。 “小女知道了,殿下既有要事在身,切勿为小女的事过于挂怀,若是耽误了正事,子衿心中才是有愧。” “哥哥,你也别将宣王殿下拘在府中太久,早些送宣王殿下出府吧,我刚吃了药有些困倦,便先回房了。” 许子维点了点头。 “抱琴,扶你家小姐回去吧!” 抱琴应了声是,便将自家小姐搀了起来。 许子衿带着抱琴微微朝君离福了福,这才缓步走了回去。 第184章 宁星河入坑 君离看着许子衿离开的背影不由微微蹙了蹙眉。 从前他来看她,她不会舍得这么早走的…… 今日这是怎么了? 还是,她真的只是不想耽误他的正事? 而抱琴搀着许子衿回房后,看着自家小姐有些不好看的脸色,踌躇了一下后不忍的开口劝慰道。 “小姐,叶府三小姐失了生母,宣王殿去看她……不也说明他是有情有义之人吗?” “宣王殿下终究还是关心小姐的…” 许子衿沉静的眼眸中却划过一抹淡淡的失望之色。 若非哥哥亲自派人打探过这两日他是去了叶府,他今日这般悉心关怀,满脸真诚的模样。 自己对于他的话根本不会有丝毫的怀疑。 她淡淡的开口道。 “他与叶府三小姐的事我早已知情,我既仍选择应下这门婚事,便不会计较。” “我虽也曾希望能与心悦之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连我父亲,祖父都做不到的事,我又岂会那般天真,更何况以宣王殿下的身份,日后后院之中又怎可能只有我一人。” “只要他待我也是真心,那些事,我可以不在乎……” “我在意的是他多次欺瞒于我……” 今日见他当着自己的面说谎的样子那般熟稔,她不由有些心惊。 若他今日这个样子是伪装,那么之前他待她的种种,又有几分真心呢?…… 她觉得自己愈发看不透这个决心要与之执手一生之人了。 抱琴听着自家小姐的话心中也微微叹息了一声。 龙泽湖的消息传回来之后,她也是为自家小姐抱过不平的。 有那个神秘人传来的宣王与叶府三小姐之间有私情的事在前,要她们如何相信那日的事情只是意外? 可是小姐却不愿将此事告知家中,显然是还放不下宣王的。 如今婚事虽没有赐下,但小姐与宣王、嘉贵妃之间已经有了默契,嘉贵妃也已经将此事禀告了陛下,这件事情……已经回不了头了。 她便也只得劝慰着小姐。 “小姐,太傅不日就要为了小姐的婚事归京了,小姐切勿胡思乱想。” “宣王殿下虽然骗小姐这几日是事忙才无法前来,可说不定是他是看着小姐在病中,不忍伤小姐的心呢?” 许子衿只觉心中乱极了。 那个让她牵挂了这么多年,只为了替她捡一张书画,便在大冬日跳入湖中,而后又不留姓名潇洒离开的少年郎…… 怎么……就变了模样呢? …… 宁星河自天香楼回来后又过了两日,平阳郡主受君湛邀请去府中赏梅的事情,便传了出来。 宁星河心中正郁闷着,终是忍不住悄悄去了景王府。 他到的时候,君湛正在屋中下着棋。 可直到下人禀报,宁星河直接君湛对面坐下,君湛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宁星河难得的踌躇了一下才开口道。 “你要给平南王府的银子我准备好了!” 君湛淡淡的落下一子。 “嗯!” “那些准备改良的弓弩我也寻到合适的匠人去试着做了!” 又是淡定的一子落下。 “嗯!” 宁星河看着君湛这风轻云淡的模样,回想起那日听人说的薛南珠红着脸从景王府出来的话,有些牙痒痒。 薛南珠对着他可从来没有脸红过! 怎么他从前就没发现君湛这张脸,这么该死的让人讨厌呢!!! “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君湛依旧没有看宁星河。 “你做事本王十分放心,自然没什么好问的……” 宁星河有些气结,可要直接问他与薛南珠究竟在搞什么鬼,他又有些开不了口。 那样岂不是会显得他很在乎薛南珠似的,从前在他面前装的像,不是自打嘴巴了吗? 他还是要面子的好吧…… 可是他不说话,君湛便继续下自己的棋,一副当他不存在的样子。 宁星河忍了一刻钟后,终是败下阵来硬着头皮道。 “你跟她是怎么回事?” 君湛微微挑了挑眉。 “哪个她?” 宁星河咬牙切齿。 “还有哪个她!自然是薛南珠!” “外面传的这般沸沸扬扬的,你别说你不知道!” 君湛这才似突然反应过来的样子。 “哦~你是说平阳郡主,本王自然知道,不过你这般气急败坏做什么?” “先前你不是说她只是一个被纠正了的错误?” 宁星河有些不自然的端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口,谁知那茶烫嘴的很,让他险些没喷出来。 “你哪只眼睛看到本世子气急败坏了!本世子不过是替你担心!” “你不是对那叶大小姐心存不轨?若是这风言风语传到她耳朵里,我看你费尽心机哄骗她嫁给你的事恐怕得黄了!” 君湛却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原来你是为本王担心,若是如此,倒是大可不必,阮儿善解人意,凡事皆以大局为重,此事本王也已经知会与她了。” “先前阮儿有意撮合你与平阳郡主的事,你也应该有所察觉吧!她早便想替本王拉拢平南王了,如今父皇既有此意,她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她报仇心切,当初答应嫁给本王也是为了助本王一臂之力,对本王并没有多少真情,正妃还是侧妃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更不会因为此事反悔!” 宁星河闻言眉心跳了跳,大局为重?乐见其成? “什么正妃侧妃的,什么意思?” 他来之前便想过,即便陛下真的有意赐婚,薛南珠又因为那天的事对他死了心,被这人的“美色所惑”,君湛自己却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怎么听着这意思,他竟然也是同意的? 君湛这才放下手中的棋子,拿过一旁的帕子细细擦着手,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 “这事是父皇的意思……本王确实需要平南王的助力,先前没动这个心思,不过是顾及着你罢了。” “可前些日子,阮儿已经同本王说过了,你与平阳郡主已经彻底了断。” “既然你们的事已经不成,本王不介意顺水推舟。” 宁星河紧了紧手指。 “她的身份嫁给你必是正妃之位,你就不怕来日委屈了叶大小姐?” 君湛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阮儿不在乎这些,且阮儿若为正妃,只会承担许多的非议,平阳郡主的身份,却是不会的。” “你放心,本王不是那般卸磨杀驴之人,今后我与阮儿会善待薛南珠的。” “本王虽给不了她男女之爱,却会给她应有的尊荣,让她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她如今与阮儿还算谈的来,日后两人也有个伴。” 宁星河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些。 “她是至情至性之人,岂会在乎什么劳什子尊荣?” “你若不能真心待她,就别招惹她!” 君湛见宁星河眸中染上了一丝怒气,不由勾了勾唇。 他本不信宁星河会这般容易上当,如今看来,果真爱这个字会让人丧失理智。 “真心待她?莫非阮儿没有告诉你吗?薛南珠本就计划回南地后,让平南王替她办一场招亲大会,将自己快速的嫁出去。” “这般仓促定下的人选,如何保证将来能真心对她?” “她的性子又是那般……说不定还不如嫁给本王自在。” 宁星河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慌乱。 “她……真的那么说?” 君湛微微勾了勾唇。 “自然!” “对了,明日本王寻薛南珠来府中赏梅,王叔也会来,你也随本王见一下他吧。” “你也知道你当初做下那等事,他有多恼你,如今好不容易薛南珠对你死了心,他怕是最高兴的!” “若本王所料不错,这京中的谣言就是他放出去的!” “你虽然与郡主断了情,可毕竟将来都是自己人了,少不得打照面,本王也不希望你们之间有什么隔阂。” “明日本王从中斡旋一下,你们若能握手言和,本王也放心了!” 宁星河闻言心中一沉。 难怪这京中的流言来的如此蹊跷,传的如此之快……他还抱了一丝会不会是君湛想诈他所为…… 原来是平南王做的…… 平南王爱女心切,当初他一走了之,他对他恨极也是应当的,他做下此事倒是不足为奇…… 君湛见宁星河沉默着也不再多言。 “好了,你今日便宿在我府上吧,免得来来回回的被人瞧见,让江嬷嬷给你安排个住处便是。” “时候不早了,本王先去歇着了!” 君湛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心中想着这两人的事情最好早点解决。 不然碍着她带着阮儿去见父皇了…… 第185章 温柔的薛南珠 宁星河当晚便神使鬼差的真的歇在了景王府。 次日午时未到,平南王便带着薛南珠上了门。 君湛特意将地方选在了梅园旁的八角亭中。 毕竟……江嬷嬷给宁星河安排的院子就在那梅园附近。 而且那亭中视野极好,无论做什么都能让“有心人”看的清清楚楚。 宁星河果然也隔着窗户看着远处的平南王与君湛在亭中“热聊”。 平南王那脸上笑都快咧到脖子后面去了。 一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模样。 而薛南珠……今日却脱下了那一身耀目的红衣,换上了一件鹅黄色的长裙袄,外面则罩一件灰鼠披风。 十分”温婉“的待在平南王身旁,只时而有些羞怯的看君湛一眼。 宁星河仿若见了鬼,只把手捏的咯吱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见江嬷嬷忽然朝他的方向行来,他才急忙的坐回正堂之中。 江嬷嬷很快便走了进来。 “世子,平南王与郡主已经来了许久了,王爷请您过去!” 宁星河装模作样的伸了一个懒腰,道了声“真是麻烦……”,这才跟着江嬷嬷走了出去。 见宁星河来到亭中,平南王那脸上的笑意便如变戏法一般褪了下去,只一双怒目圆睁的瞪着宁星河。 宁星河瞥了一眼毫无所动的薛南珠,干咳了一声,只依旧作那副没个正形的样子。 “许久不见,平南王真是风采依旧……” 薛天逸见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猛的自桌上站了起来斥道。 “你还敢来见本王!!!” 君湛见状忙开口道。 “王叔方才不是答应了本王不动气的吗?王叔先坐下来,有什么话好好说!” 平南王看了一眼君湛,一副依旧不肯罢休的样子。 这时薛南珠却突然拉了拉平南王的衣袖轻声道。 “父王,从前的事过了就算了,珠儿已经全忘了,父王别让景王殿下难做!” 平南王这才又瞪了宁星河一眼,颇为不悦的坐下。 “哼!看在珠儿与本王未来女婿的份上,今日便先不与你计较了!” 君湛这时给薛南珠倒了一杯茶。 “多谢郡主。” 薛南珠有些“受宠若惊”的接过那杯茶,“含情脉脉”的看了君湛一眼。 “王爷无需客气……” 啊!虽然她是按叶阮的演的,可是这景王褪去那一身的冷意,这般“柔情”看着自己的样子真是……让人无法抵挡啊,尤其这张脸,堪称鬼斧神工。 她原还担心自己演不好,不能入戏,可这“美色”当前,她发现自己都不需要酝酿,可以本色出演! 宁星河看着薛南珠从头至尾都没看自己,反而对着君湛一双眸子如泛有点点星光的样子不由气极。 这女人变起心来,还真是快的很! 君湛这时又开口道。 “本王知道星河与郡主之间有过一些过往,只是如郡主所说,一切都过去了。” “如今星河毕竟也是为本王办事的,王叔不如便看在本王的面子上从今往后尽释前嫌……共同对外?” 平南王再次没好气的的瞪了宁星河一眼。 “尽释前嫌便算了,只是王爷放心,本王知道事情的轻重,今后本王就当他不存在,公事公办便是了!” “不会当着王爷的面寻他麻烦!” 平南王说着便又站了起来。 “好了,王爷与珠儿的婚事,本王还有些问题想问王爷,本王不想有这外人在场!还请王爷移步与本王去内室详谈!” “珠儿,你先带着锦儿去赏赏梅,父王与景王殿下商量好,再让他过来陪你赏梅!” 薛南珠闻言只十分“温婉”的低低应了一声是。 宁星河见薛南珠这副模样只觉得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186章 冲动! 平南王与君湛离开后,宁星河正想说什么,谁知薛南珠连个眼尾都没给他,只道。 “锦儿,这里空气不好,你跟本郡主去赏梅!” 而后便直接起身走了。 宁星河看着那两人离开的背影有些无语。 她赏什么梅? 当他不知道她平日练鞭的时候没少糟蹋平南王府的花花草草吗? 她现在就这么巴不得离他远一些了? 宁星河在亭中坐了一会,心中不知怎的升起一阵烦躁让他有些坐立不安,起身便也朝那梅园走去。 可走出去后他又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眼前这样……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吗…… 于是他便也只得装作赏梅,没有靠近前面的二人。 只是薛南珠毕竟是习武之人,自然能感受到身后传过来的声响。 她有些没想到这千方百计躲着自己的人,竟然真的没有离开。 莫非…… 想到叶阮说的话,薛南珠不由微微清了清嗓子,装作不知他在不远处的开口朝身旁的丫头道。 “锦儿, 我今日表现的如何?像不像这京都的大家闺秀了?” 锦儿眼珠子一转,立即应声道。 “当然像!今日小姐这身行头就像了五六分了。” “琼安县主说了,景王殿下就喜欢沉静温婉些的,我瞧着今日王爷待小姐就不似上次小姐与他动手那般冷冰冰的了。” “待小姐嫁入景王府,王爷一定会喜欢上小姐的。” 薛南珠闻言声音中似带上了几分高兴。 “真的吗?那待回了府,我便让母妃寻人教些琴棋书画……听闻景王殿下最是爱棋……本郡主……” 薛南珠的话还未落音,一道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为了个认识不到几日的人,便改变自己的性情,你何时这般窝囊了!” 薛南珠听到这话里的讽刺意味不由愣了愣。 所以……他今日跟过来是挖苦她的? 她猛的转过身去,看着迈步走来的宁星河怒道。 “宁星河,你什么意思!” 宁星河压下心中的烦躁,一双桃花眼轻挑。 “怎么,不是要装大家闺秀吗?这么快便端不住了?” “你该不会以为你装几日温婉贤良就能讨阿湛喜欢?本世子告诉你,不可能!” 薛南珠见他这副挑衅的样子,一时将叶阮的嘱咐抛诸脑后。 “装不装是本郡主的事,与你有何关系!” 宁星河轻笑了一声。 “本世子不过是见你可怜提醒你一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就是再委屈自己,也变不成阿湛喜欢的样子!” “阿湛应该同你说过了吧,这门婚事不过是平南王府与景王府的联姻罢了!” “我劝你还是仔细考虑清楚,否则待陛下真的赐下婚事,你就是想后悔都难!” 薛南珠闻言心中的委屈和愤怒一下子涌上了心头。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说到底,他就是嫌弃她不似这京都女子温柔罢了。 “联姻又如何?你当初不也是为了利益接近我的吗?” “景王殿下至少光明磊落,比你强上一万倍!” “谁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待本郡主嫁入了景王府,便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改!” “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十年,总有一日,本郡主会变成他喜欢的样子!” “明日本郡主就随父王进宫在陛下面前应下此事!就不劳你费心了!锦儿,我们走!” 宁星河闻言脸倏的黑了下去,那一向吊儿郎当面上,难得的带上了几分骇人。 他猛的拉住薛南珠的手将她拽了回来。 “本世子不许!” 薛南珠被宁星河拽的一个踉跄,愈发气急。 她挣扎了几下却发现这人力气突然大的吓人,直扯的她的手生疼! “宁星河,你放开我!是你先不要我的,你凭什么不许!” “本郡主就是要嫁!不仅要嫁,本郡主还要给他生一堆孩子,将来……” 薛南珠的话还没说完,宁星河便突然猛的一用力,将她拉到身前,有些气急的朝她那喋喋不休的嘴唇吻了上去,将那句句扎他心窝子的话堵住。 她还想给别人生孩子? 休想! 薛南珠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待反应过来后,一股羞恼涌上心头。 他这是做什么?既不愿意娶她,为何这般轻薄于她? 便是再喜欢他,她也容不得他如此轻贱自己。 她猛的咬了宁星河一口,顾不得还被宁星河抓住的那只手,自腰间取下那随身的鞭子便朝他抽了过去。 “宁星河,你混蛋!!” 一道血痕很快便出现在宁星河脖间,触目惊心。 “小姐!”锦儿惊呼了一声。 然而硬生生挨了一鞭的宁星河却依旧没有放开薛南珠的手。 只定定的看着涨红了眼的薛南珠掷地有声的道。 “本世子娶你!” 薛南珠也没想到宁星河会躲都不躲一下,此刻看着他脖间溢出的鲜红血液,也有一点不知所措。 听到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更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有些慌张的再次甩了甩那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梗着脖子说了一句。 “你说娶就娶,当本郡主是什么人!” 宁星河只忍下脖间传来火辣辣的疼,有些气闷的自胸前拿出那枚精致的匕首。 “这匕首我没有送给风四娘,是上面的宝石松了,镶嵌的工艺又复杂,我这才交给她拿去寻人修补。” “那日是她刚好修补完,送来与我!” “还有,你不需要为了任何人改变自己,你这样……便很好!” “总之,本世子不许你嫁给别人!阿湛也不行!” 薛南珠瞬间呆在了那里,这一时间发生这么多事,她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只趁着宁星河说话,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时猛地甩开他的手,说了句。 “你又打什么主意,本郡主才不会再上你的当!” 而后便转过身有些仓皇的逃走了。 只是经过那梅园外的八角亭时,正看着好戏的江嬷嬷从她脸上准确的捕捉到了一抹羞红。 江嬷嬷看了一旁的自家王爷一眼。 心中暗道:王爷,你多学着点啊!!! —— (放假回家过年啦,期间只能尽量保持每日一更……~感谢陪我到这里的宝子们,??预祝新年快乐~) 第187章 心仪之人 平南王看着自家女儿跑出去,原本准备再揍一顿宁星河的心,看到他那脖间的红痕后,终究还是忍住没有动手。 只看着他冷哼了一声,说了句。 “就算珠儿真能原谅你,本王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而后朝君湛告了声罪,说有愧于他,甩袖离开。 待平南王离开,宁星河便与君湛一同回到内室中,由着长风给自己上药。 那条鞭痕从他的下颚经过脖间延伸到肩膀,宁星河看着长风皱了皱眉。 “你轻点,本世子还要靠脸吃饭!” 长风:…… 君湛淡淡了抿了一口茶。 “怎么,这个错误不纠正了?” 宁星河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你少得意,别当我不知道这回的事是你是故意设套激我的,是你的主意,还是叶家大小姐的主意?” 虽然昨日君湛的的话说的合情合理,但他昨夜其实已经想过了。 这靠婚事拉拢平南王,还委屈自己心爱之人的事,就他认识的君湛……做不出来。 他只是……自从叶阮将他与薛南珠的定情信物退回来,还说要回南地再也不回来后,便觉心里空落落的…… 可心中一直没有下定决心罢了。 但自昨日听君湛说薛南珠回南地后要随意找个人嫁了,想到今日这出戏虽然有些“拙劣”,可是将来却会成为现实。 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接受,那一刻,那些曾经渴望的自由洒脱,似乎都不太重要了…… 君湛微微勾了勾唇。 “知道是圈套还往里面跳,怎么?想清楚了?” 脖间传来的药物刺激,让宁星河又嘶了一声,而后才带着几分沮丧道。 “左右本世子也潇洒了这么些年了,也够本了。” “罢了,认栽就认栽吧!” 君湛饶有趣味的将手中的杯盏放下,一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模样。 “光认栽可不行,薛南珠那里暂且不说,你若想求娶她,平南王定是准备了一万种方法刁难于你……以报当初之仇。” “你若是认真的,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宁星河自然明白君湛话中的意思。 “刁难就刁难吧,原也是我欠她的……” …… 之后京都传的沸沸扬扬的流言便因为景王与平南王的同时的否认,慢慢消停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宁国公家中的世子宁星河连着几日都去那平南王府拜访,并扬言要求娶平阳郡主。 不过这平南王宠爱平阳郡主的名声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那宁世子是何名声,京都之人大都有所耳闻,平南王那个又怎会同意。 因此平南王府的门口便经常出现宁星河连人带礼一同被人“扔”出来的场景。 奈何那世子脸皮着实厚,硬是死气白赖的赖在人家门口不肯走。 他那脖间还带着伤,看上去竟有几分痴情的模样,京都之人不由纳罕的紧,直道这宁世子莫非真是浪子回头了? 而这时,君湛却被西林帝传唤进了宫。 被人迎进御书房后,他便自觉的在西林帝前方的棋盘上落了座。 西林帝率先开口道。 “你与平阳郡主怎么回事?怎么还搅出来一个宁星河来?” 先前坊间的传闻他也有所耳闻,虽不知是谁传出去的,可一直未表态的君湛竟主动约平阳郡主入府赏梅,他自然乐见其成。 还以为是自家儿子开了窍,谁知这不过几日便峰回路转。 君湛只淡声道。 “儿臣也不知,不过后来王叔告知儿臣,他二人似乎是在宁星河外出“游学”的途中便认识了。” 西林帝闻言皱了皱眉。 “难怪朕先前暗示过平南王一回,他却与朕装糊涂。” 君湛笑了笑。 “父皇也知道宁星河的名声,想来王叔原也是不放心将郡主交给他的。” “只是如今看来,那宁星河确有悔改之心,若他二人真是两情相悦,父皇先前同儿臣提过的婚事,恐怕只得作罢!” 西林帝虽想为君湛寻一门助力,却也不是那般乱点鸳鸯谱之人。 先不说薛天逸与他多年的交情,一向对他忠心。 湛儿受了这许多年的苦,他也不想让他娶一个离了心的王妃。 只叹了一口气道。 “也罢,这合适的人选也并非只有她一个,左右如今还有时间,你的婚事,朕会再仔细的斟酌斟酌的!” 君湛闻言将要落下棋子的手停了下来,握在修长的指尖把玩着。 西林帝见他停了下来,不由抬头看他,便听君湛开口道。 ”父皇,儿臣的婚事父皇无需费心了。” “儿臣……已有心仪之人。” 西林帝闻言微微挑了挑眉,一副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 他这个儿子不近女色他也是清楚的,如今竟说自己有了心仪之人?这倒是稀奇得紧。 “哦?不知皇儿看重的是哪家贵女?” 君湛的嘴角扬起一丝好看的弧度。 “父皇若准允,儿臣这几日便带她来见您!” 西林帝闻言大笑了一声。 “还与朕卖起关子来了,好,那朕便等着!不过朕有言在先,即便是你心仪之人,能不能堪当王妃之位,还得过了朕这一关才行!” 君湛只继续将手中的棋子落下。 “儿臣知晓。” 西林帝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对了,从北戎抓回来的那些细作刑部可有审出什么来?” 君湛应声道。 “都是抱着必死之心的人,想来被北戎派出来时,定是被拿捏住了把柄的,要让他们供出什么,恐怕难!” 西林帝闻言面上带上了一丝沉凝。 “如今已停战多年,北戎这般作为,恐怕心怀叵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虽有平南王与崔氏一族在,朝中也得多做部署,以防不时之需了……” 君湛眉间微动。 “父皇,北戎人能在京都潜伏这么久,朝中未必没有被他们收买之人,父皇若要部署,最好能避人耳目,不要告诉任何人。” “不光朝中,还有内宫之人……” 第188章 心慌 西林帝听到君湛的话顿了顿。 “内宫之人?” “你是指……嘉贵妃?” 毕竟这宫中之人能够得着北戎的,唯有嘉贵妃的母族崔氏。 君湛见西林帝猜出自己的意思继续道。 “不错,父皇可还记得当初派人劫杀儿臣的也正是北戎人……” “那日前前后后凭空出现的北戎人有接近百人,而事发一整夜都无一个羽林卫前来支援。” “也正是那次,儿臣才起了疑心让人暗中去查,揪出了这群北戎细作!” “这些人潜伏在京都十数年未有一人落网……父皇当真相信这些只是一时失察而已吗?” 君湛虚虚实实的说着,西林帝默了默,自座位上站起来,在屋中踱着步。 “你说的这些朕也怀疑过,只是刺杀之事羽林卫确实拿出了合理的解释。” “且先前你伤了腿治愈无望,朕便有意培养离儿,这些嘉贵妃不会不知道,崔氏没有必要那么早便与北戎勾连!” 君湛看着西林帝虽然如此说,但那眼中却分明有一丝迟疑,也不再言语。 他也没想着凭这几句话便让父皇相信崔家的野心。 但是能让父皇有几分戒心……已经足够了。 …… 景王与平阳郡主婚事告吹之事高兴的除了君离,还有叶嫣。 肖氏的丧事办完也已经有十来日了,她也渐渐自惶恐不安中慢慢缓了过来。 尤其是知道叶阮是诈她们之后,她便安慰自己,心安理得的将母亲的死推到她身上。 似乎如此,就能当作一切与自己无关。 这日,叶阮刚收到景王让长风带来的传话,说让她去醉仙楼有事相商,却被叶嫣、叶欣二人拦住了去路。 叶嫣的眼中浮起了一丝怨毒。 “大姐姐这是要去哪里?莫非是宁世子又来寻姐姐了?” 叶欣这时也故作讶异提高了些声音。 “呀!三姐姐这些日子操劳着,还不知外间发生的事情吧?” “那宁世子一向风流,如今早就转移目标了,现下正在那平南王府的门前守候着,扬言说要求娶平阳郡主呢!” 叶嫣闻言有几分得意的看向叶阮。 “是吗?那大姐姐前些日子频繁应宁世子的约,岂不是白高兴一场了?” “看来那世子还是有眼睛的,分得清谁是明珠,谁是污泥……毕竟这世子妃的位置,也不是谁都能做的!” 叶欣继续附和。 “三姐姐说的是!说来这宁世子也真是,这般拿大姐姐逗闷子,难不成当大姐姐是那天香楼的花魁娘子一般不成。” “也不怕坏了大姐姐的闺誉……” 叶阮只静静的听着二人说完,眼中毫无波澜,她们如此乐此不疲的挑衅她,她都替她们觉得累。 叶欣便也罢了,叶嫣同上一世的心性却不止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世子与郡主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位妹妹的话若说完了,便让一让。” 叶嫣见叶阮没有辩驳愈发得意。 “姐姐何必装的这般风轻云淡!” “这女子的尊贵除了显贵的出身,便只能凭借未来夫君!” “姐姐空有一副皮囊却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被人当个玩意消遣一下也罢了,以为真有世家大族愿意聘你进门不成?” 叶阮只看着叶嫣轻笑了一声。 “原来妹妹是这般想的,如此也难怪妹妹为了那宣王侧妃的位置甘愿行大逆不道之举了……” 叶阮说着忽然上前轻轻拍了拍叶嫣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道。 “妹妹为了自己的前程如此“费尽心力”,果真是没有辜负母亲的教导” “想来……母亲在天有灵,也是十分“欣慰”的,定能保佑妹妹得偿所愿……” 叶阮一字一句说的十分缓慢,仿若勾魂之语,让叶嫣倏的变了脸色。 而那拍在手背上冰凉的手指,更是让她浑身一颤。 似乎是想到肖氏断气的前一刻,那抓住自己的冰凉触感…… 叶嫣有些失神的往后退了一步。 心中的不安让她猛地挥落了叶阮的手。 “你胡说八道什么?!” 叶阮只继续向前一步,靠近她的耳侧。如低声呢喃般开口道。 “我什么都没说……妹妹这般害怕做什么?” “妹妹放心,母亲一向疼宠妹妹,哪怕身死,此刻……也定是在某处睁大了眼睛,看顾着妹妹呢……” 叶嫣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惊恐,有些惶恐的往周围望了一圈,这些日子缠绕她噩梦,仿若又重新在眼前浮现。 她有些惊慌的退后了一步。 不! 母亲不会怪她的! 叶欣看着叶嫣变了脸色,还微微摇着头的样子,忙伸手扶住了她。 “三姐姐,你怎么了?” 想到方才叶阮无缘无故碰触叶嫣的手,她又厉声朝叶阮道。 “你对三姐姐做了什么?” 叶阮却没有理叶欣,只瞥了一眼叶嫣,而后越过二人,继续朝外走去。 第189章 礼物 叶阮来到醉仙楼后便被掌柜领到了三楼,进去的时候君湛已经在里面了。 “王爷!”叶阮领着半夏便他福了福。 君湛见到来人,眼底浮现一丝几不可察的缱绻。 “过来坐。” 叶阮应声走过去坐下,君湛伸手将摆在面前的点心朝她面前推了推。 “醉仙楼新出的糍粿,尝尝。” 叶阮看着被君湛推过来的盘子上摆放着六个看上去便十分软糯的白色点心,不由有些纳罕。 “王爷怎知小女爱吃这些?” 她本不爱吃甜食,却唯独对各种糯糍情有独钟。 君湛只道。 “听江嬷嬷说的。” 叶阮想着在温泉山庄相处了那些时日,江嬷嬷知道也不奇怪,也不疑有他,只吃了一块后,心情颇好的道。 “听闻宁世子这几日一日不落的去平南王府拜访,依王爷看,这次他是否真的下定决心了?可别再次伤了郡主的心才好!” 叶府刚办了丧事,她不好频繁出门,是以还未见过宁星河和平阳郡主。 “自然,宁星河既主动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便不会再反悔。” “如今不过是平南王想替平阳郡主出口气,磋磨一下他罢了,他二人的事你无需再费心。” 君湛说着见叶阮又吃了一块点心,便抬手仪态从容的替她斟了一杯茶。 叶阮接过茶抿了一口。 “王爷这么说,小女便放心了。” 君湛点了点头,眼中含了一丝笑意。 “嗯,因着他二人耽误了这些时日,如今再有十日便是除夕了,也该办我们自己的事了。” 叶阮其实今日来之前便已猜到了些许,是以也没有过多的扭捏,只开口询问道。 “王爷安排的哪一日?” “原是准备今日的,不过方才宫中传来消息说父皇临时有事,明日本王会让人去叶府接你。” 叶阮只继续应声道。 “好!小女可还需要做什么准备?” 君湛见她答的干脆,眼底的笑意也愈发浓烈。 “旁的倒是不打紧,阮儿只记得明日待本王亲昵些便是!” 叶阮对上君湛那含笑的双眸,明明平静的心中却不由自主的泛起了一丝的涟漪。 “好,小女会尽力而为……” “对了,秦姐姐那边传来消息说近日已经同肖夫人一起学着掌家了,想来离得到肖家人的彻底信任又近了一步!” 君湛知道她是有意转移话题,只微微点了点头。 “若她还需要什么协助让她只管说。”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肖家的事,叶阮便起身准备告辞。 然而君湛却忽然唤住了她。 而后他也站起来走到叶阮身前,自袖中拿出一物。 “差点忘了,明日将这个系上!” 叶阮朝君湛的手中看去,便见到一块光泽纯净通透的羊脂白玉。 那玉佩之上雕刻着凤纹,一看就非凡品,而更重要的是,那玉佩看着似乎有些眼熟…… 叶阮下意识的朝君湛的腰间看去,心中不由微微一动。 这块玉佩竟与他随身携带的那一块是一对的,俨然是一对龙凤佩。 叶阮眼中闪过有一丝迟疑。 “王爷,会不会过于招谣了?” 君湛见叶阮没有伸手来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而后他忽而微微的俯下身,修长的手指自叶阮的腰带中穿过,竟是准备亲手替她系上的样子。 “王爷……?” 叶阮只感觉一道身影忽而朝自己笼罩而来,那忽而放大的俊逸五官,让她的呼吸乱了乱,下意识便想退后一步。 然而却被君湛扯住她腰带的手轻轻勾了回来,他仿佛没有察觉叶阮的窘迫,只继续慢条斯理的替她系着玉佩,低声道。 “就是要招摇,否则父皇如何相信。” 叶阮只觉得此刻他离自己很近,虽然他的手严格来说并未碰触到她,只停留在她腰带之上,可他说话的时候,那低沉的声音,仿若就在她耳间。 君湛将玉佩系好后,又“贴心”的拨动滑扣替她调整着合适的长短。 叶阮见她这不紧不慢的样子愈发窘迫。 “王爷,还是小女自己来吧!” 君湛听到她的声音似乎有些异常,低首的脸上,嘴角微微向上勾了勾,只是他不敢将人逗的太过,只依言松开了手,直起身子看向叶阮。 “本王不过是想让阮儿提前进入状态,阮儿这般害羞可不成,方才不是还说会尽力而为?” 叶阮只依旧维持着面上的冷静。 “小女没有害羞,是王爷方才行为太过突然了而已。” “哦?”君湛看向眼前女子那泛红的耳尖,嘴角的笑意又明显了些,却没有戳破了她。 “原来如此,下次本王一定提前知会阮儿。” 叶阮点了点头。 “好,那王爷若没有其他吩咐,小女便告退了!” 君湛含笑的应了一声好,目光又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这才开口将人放走。 待人离开,君湛站在窗前,目送她上马车的身影,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朝走进来的长风道。 “今日做糍粿的人手艺不错,让他去景王府报道吧。” “是王爷!”长风应了一声,而后犹豫了片刻后又道。 “王爷,方才属下听半夏那丫头说今日叶家大小姐出门前被那叶府的三小姐、四小姐嘲讽了一番。” 君湛看着那马车行驶而去,这才收回目光。 “说了什么?” 长风即刻将方才半夏在他面前十分不忿说的话一一转述了一遍。 君湛闻言嗯了一声。 “本王知道了!” 第190章 可愿为了景王妥协? 第二日一早,叶阮便随君湛进了宫。 西林帝看着并肩走入的二人,心中不由闪过一丝失望,虽然这二人容貌卓绝,看上去倒是绝配,但这皇子娶妻,又岂能光凭相貌? 叶阮虽有一身医术,但家世才德实在不出挑,来日恐怕难担大任! 若湛儿真的喜欢,给个侧妃便也是了。 只是待看清楚看二人腰间悬挂的玉佩,一左一右随着二人行走的动作微微晃动时,西林帝面上带上了一丝沉凝。 这时叶阮与君湛已经走到御书房中央跪拜而下。 “臣女叶阮,见过陛下!” “见过父皇。” 西林帝见着君湛随叶阮一同跪了下去,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有些挑剔的看着叶阮道。 “原来景王说的心仪之人竟是你!” “难怪当初他替你求了县主身份,还为你拟了一个琼字!” “叶府先后两个女儿牵扯皇子,朕看叶世安的胃口倒是大的很!” 叶阮只恭敬的跪在地上应声道, “陛下误会了,此事臣女父亲并不知情。” 西林帝闻言冷哼了一声。 “不知情?若他不知情,你一个闺阁女子,与皇子私相授受,可知是何罪?” 君湛早知父皇会对这门婚事有所不满。 毕竟上一世的中秋之宴他虽被人陷害坏了她的清白,可父皇的意思,顶多给个侧妃的位置将事情圆过去便罢了。 是他坦白自己早在叶阮随师傅入景王府替他医治时便心悦于她,非她不娶,他才松了口。 这也是后来他临终之时放心将传位遗诏托付给她的原因。 是以未等叶阮回话,君湛便抢先开口道。 “父皇,阮儿并未与儿臣私相授受,与儿臣相识也是因着奉了父皇的圣旨,并无逾矩之处。” “后来也是儿臣图谋不轨在先,若真有罪,也在儿臣。” “儿臣千辛万苦才让阮儿应下婚事,父皇可别将人吓跑了……” 西林帝见自己才摆出个架势,君湛便开始拆自己的台,将人护着,还将他也拉下水来,不由瞥了他一眼。 合着这是都怪他? 他将莞儿的玉佩都送出去了,还陪她跪着,担心他刁难于她,当他看不懂他的暗示? 这出身他不满意便算了,试试她的真心还不成了? 真是儿大不中留,西林帝想着没好气的便君湛道。 “朕没问你!” 而后他又看向叶阮。 “景王先前说你二人两情相悦,你倒是说说看,你缘何心悦景王?” 叶阮只微微垂下眸去。 “不敢欺瞒陛下,臣女为景王殿下医治腿疾前,在闺中听闻了不少关于王爷的流言,是以臣女心中多少有些惶恐。” “但与王爷相处后,臣女才发现景王殿下雅人深致,惊才风逸,与传言全不相同。” “后来在安阳县坠崖时,臣女与王爷共经生死,又在温泉山庄朝夕相处,小女……” 叶阮说着顿了顿,似是有些羞涩的模样,而后才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小女实在很难不动心……” “陛下说的对,小女是闺中女子,此举着实不合礼法,只是这情之一字,小女实在难以自控,还请陛下责罚!” 叶阮说着又朝西林帝拜了下去。 西林帝见状继续道。 “责罚不责罚的先不论,不过景王妃的位置朕早就另有打算!” “如今景王一心为你求正妃之位,朕问你,你可愿意为了他的前程,放弃这名分?” 叶阮闻言抬眼看向西林帝,先前面上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坚定。 “回陛下,臣女,不愿意!” 西林帝见她这掷地有声的回话,几不可察的挑了挑眉,而后声音中带了一丝怒气。 “放肆!你莫非想违抗圣意不成?” “还是说你心悦景王是假,一心攀龙附凤,舍不得这份尊荣才是真!” 叶阮只直直的迎着这天子之怒。 “陛下息怒,臣女并非有意违抗圣意,陛下的意思臣女明白,臣女自知家世浅薄,无法带给王爷带来助力。” “但是臣女相信以景王殿下的能力,无需以自身婚事换取利益,小女亦不想辜负景王殿下待小女之心。” “王爷既说了要让臣女为景王妃入府主事,将身后交给小女,小女便会竭尽全力让他无后顾之忧!” “除非王爷开口,否则小女绝不先行退让!” 西林帝看着眼前女子那澄澈目光中仿若有万点星辉,不由嘴角微微勾了勾。 心性和魄力倒是不错。 不是那般随波逐流,只知诚惶诚恐,上不得台面的女子。 君湛这时也侧过头看向叶阮,心中浮起一丝暖意,见西林帝面上松动这才适时的开口道。 “父皇,若话问完了,便让我们起来吧,阮儿说儿臣腿疾初愈,不宜久跪。” 西林帝闻言又没好气的瞥了君湛一眼,摆了摆手道。 “行了,你如今主意大,朕是管不了了,你们也别在这碍朕的眼了,走走走!” 君湛这才与叶阮对视一眼,自地上站了起来,只是君湛却并未离开,而是面含笑意的朝西林帝道。 “父皇不留儿臣与阮儿用午膳吗?阮儿的棋艺其实甚是不错,父皇不如考教她一二?” 西林帝闻言挑了挑眉,这叶家大小姐无才的事,连他都有所耳闻,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那般不痛快。 不过他也了解这个儿子,不会是那般信口胡言之人。 莫非这传言有误? …… 第191章 他曾心悦她吗? 叶阮与西林帝的棋局最终以各胜一局收场。 叶阮没有同君湛以外的人下过棋,是以也不知道自己如今的水平究竟如何,只不过看西林帝的神情变化,应是不差的。 在宫中用过午膳后,二人便一同出了宫。 马车上,叶阮将身上的玉佩拿在手中把玩着开口询问道。 “王爷,这玉佩可有什么特别的说法?今日陛下似乎看了许多次。” 君湛闻言侧眸看向叶阮腰间。 “这对龙凤佩是母后留下的,让本王来日送给心仪之人,结发为夫妻。” 叶阮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她不认为仅凭三言两语便会让西林帝接纳她,想来其中少不得先皇后遗命的缘故。 不过……她记得上一世,他也在出征前那荒唐的一夜离开后,将这玉佩留在了她的床头。 只不过最后让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她毫不犹豫的摔碎。 若说这一世他将这玉佩赠予她,是为了取信西林帝,那上一世……他又是为了什么? 叶阮原以为重活一世,自己已经将上一世的事看的清清楚楚。 可是唯独他。 让她心中生出了越来越多的疑问。 叶阮想着眉头微微皱了皱,终是忍不住试探的开口道。 “原来如此,难怪陛下今日即便明显不满意这门婚事,却没有真的为难于我。” “只是……若王爷没有与小女合作,而是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娶了一个不喜欢的女子为妻,王爷也会将这玉佩送给她吗?” 君湛闻言眸光一闪。 她这是想起上一世的事,察觉出什么不对了? 不过如今事情既已定下,她已经跑不掉了…… 慢慢让她知道他的心意,知道一切的真相,也无妨。 君湛想着嘴角上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那双幽深的眼眸直直的看着她的。 “不会,本王既不会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为妻,也不会将母后留下的玉佩赠与她。” 不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君湛心里默默的补充道。 叶阮看着君湛的眼睛,那里面有一些让她陌生的情愫。 就像那日他失了神智,将她压在身下,唤她“阮儿”时,那让人溺毙的眼神。 而且他方才说……他不会? 突然间,仿佛前一世一些一直被她忽略的事,在脑海中慢慢串联了起来。 为何上一世即便没有这块玉佩,她的相貌还是丑陋不堪,名声更是一片狼藉,西林帝却还是直接让她成为了景王妃,后来又放心的将传位遗诏交给她? 为什么最初进入景王府后,君湛会默许了她的靠近,还将长意也送来给她。 若他真的只是防备她,以他的智谋,有一万种方法让她在景王府毫无作用,甚至消失的无声无息。 为什么他似乎已经察觉到她的异常时,却只是疏远了她而已…… 还有……他出征前的那一夜,他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染上的一片猩红,又是为何? 而这一切,似乎那个不可能,才是唯一的答案。 或许上一世……他曾心悦于她吗? 因为临死前叶嫣的那一番话,她从不曾这般想过。 毕竟若他真对她有情,又怎会弃她与孩子于不顾? 可是叶嫣的话……便真的可信吗? 而更让她心惊的是。 他既说不会,那眼下这一切算什么? 叶阮感觉自己似乎跌入了一个看不见的网中,让她有些不安,这抹不安让她迫切的想寻求一个答案。 “王爷既说不会为不得已的原因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那如今又为何要娶我?” 君湛只勾了勾唇,眼中浮现一丝暧昧不明的笑意。 “阮儿以为呢?” 叶阮看着眼前的人,脑中轰隆一片。 她以为?她如何以为? 她虽然猜测过他或许对如今的她是有一丝好感的,却不是如现在这般……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叶阮正对着君湛那双眸子心慌不已的时候,长风的声音传了进来。 “王爷,到了!” 马车随即停了下来,君湛看着毫无动作的叶阮和她那眼中的兵荒马乱,心中有些忍俊不禁。 他的阮儿不光聪明的时候让人喜爱,这般呆愣的模样,更是让人心生怜惜。 他低沉的声音中染了一抹笑意。 “阮儿,到了。” 而后他并未同从前一般坐在车上的等着长风驾车离去,而是率先跃下了马车,朝叶阮伸出了手。 脑中的事情还未想明白,叶阮看着递过来的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有些不自然的将目光投向君湛身后的半夏。 谁知半夏眼中却满是激动之色,而后便似没看见她的暗示,反而拽着长风背过了身去,而长风竟然也就真的配合了她。 叶阮只得若无其事的将手搭上了君湛的手,顺着下了马车。 好在她刚一站定,君湛便将手收了回去背在身后。 “王爷不回府吗?” 君湛只温声道。 “本王送你进府。” 第192章 好处? 门房的人来报的时候,叶世安正在叶老夫人的青慈堂中。 听到景王已然进了正堂,叶世安心中满是疑惑。 “好端端的,景王来做什么?” 那回报的下人即刻回禀道。 “老爷,景王是同大小姐一同来的,而且……而且景王殿下还亲自扶了大小姐下马车!” 叶世安闻言眉头一皱。 “你可看清了?” “回老爷,门房的人都看的真真的,小人不敢胡说。” 叶欣与叶嫣此时也在堂中,听到下人的回话,叶嫣下意识的开口道。 “父亲,大姐姐治好了景王的腿疾,景王出于感激,待她客气些也是有的。” “只是大姐姐与宁世子前些日子才有些纠缠不清,此时若又企图攀附景王,恐怕有损我们叶府女儿的声誉。” “陛下赐婚在即,父亲万不能让她如此胡来!” 叶世安此时的面色也有些不好看,不过却不是因着叶嫣的话, 别人倒罢了,这位景王殿下岂是那般会因为感激做出亲密之举的人? 不过此时人已进门,他也不敢怠慢。 “母亲,儿子先去看看。” 然而叶老夫人却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叶世安。 “我们随你一同去。” 叶世安也没有多想,只点了点头,而后便领着一行人一同来到了正堂之中。 此时君湛正稳坐在正堂的上位,悠闲的喝着茶。 一直待在自己院里的叶祈宁这时也到了,正坐在叶阮旁边,兴致冲冲同君湛说着什么。 反倒是叶阮显得有些沉默,眼中还带着些不明所以。 不知他突然这般大张旗鼓的入府是要做什么。 待叶世安一行人进来的时候,叶祈宁即刻噤了声。 叶世安瞥了叶阮与叶祈宁一眼,就带着一行人上去见礼。 “见过景王殿下,王爷今日前来,恕下官有失远迎。” 君湛抬眼看了来的几个人,目光在掠过叶嫣的时候停留了一瞬。 想到那个梦里,叶嫣对叶阮的所作所为,君湛眼中快速的闪过一丝晦暗。 只是很快,他便将目光移开,淡声道。 “叶大人请起!” 叶世安见君湛态度还算客气,心中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在另一侧坐了下来。 “景王殿下今日过来不知有何吩咐?” 君湛轻轻把玩着手中的杯盏。 “本王得阮儿相助腿疾痊愈,还未亲自登门道谢,今日刚好得空,便来看看有没有本王能尽一份心力的地方,也好以表谢意。” 听到这般亲昵的称呼,叶家几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对视了一眼。 只是叶世安自然不会将君湛的话当真,只讪笑了一声。 “景王殿下客气了,这都是为人臣子应尽的本分。” 君湛闻言只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茶。 “叶大人此言差矣,这是本王的私事,并没有本分一说。” “本王今日原是想见一见阮儿,看她有什么想法,谁知她也同叶大人一般客气,本王也只好自己来问一问叶府的意思!” 叶老夫人听到君湛的话,眼中却闪过一丝兴奋。 她原只是想来看一看这叶阮与景王究竟有什么牵扯。 可如今却似乎被君湛的一番话点醒。 对啊,叶阮毕竟是她们叶府的女儿,她治好了景王的腿疾,恩同再造,岂有用一个县主的封号便将她们叶家打发了的道理? 况且这好处也断没有让叶阮一个人占了的道理。 她不懂什么皇权之争。 只知道能握到手中的好处的才是真的。 叶老夫人想着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似嗔怪的看了叶阮一眼。 “阮儿今日原来是去见景王殿下了,这怎的也不同祖母打个招呼。” “景王殿下有所不知,我这儿子与孙女脸皮薄,且我们叶家祖上便是行医的,向来施恩不图报。” “只是景王殿下如此有诚意,老身觉得若是再推拒倒是平白辜负景王殿下的一番心意了!” 叶老夫人说着叹了一口气。 “景王殿下也知道我们叶府最近不太平,我这儿子被贬了官,孙子又被陛下降罪仕途尽毁。” “若景王殿下垂爱,不妨将阮儿的这份相助之情,惠及父母兄弟?” 叶世安听着母亲的话不由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看景王今日言语间待叶阮的亲昵,说不得叶阮与他们不合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 又怎会帮他和凡儿? 况且这些日后宣王定会给他们的,母亲这般未免太过心急了一些。 叶世安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景王殿下,家母不过一介妇人,所说之言您不必当真。” 君湛却只挑了挑眉,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一旁的桌面之上。 “哦?本王倒是觉得叶老夫人此言十分有理。” “阮儿既无所求,这惠及父母兄弟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叶世安面上闪过一丝迟疑,有些捉摸不透今日这景王究竟是何意思。 倒是叶老夫人听到君湛的话嘴角满是抑制不住的笑意,满含期待的看向君湛。 “王爷大义,那不知我方才说的……” 只是不待叶老夫人话说完,君湛便出言打断了她。 “说到父母兄弟……先前听阮儿说,府中二少爷枪法已经小有所成,方才言谈间对这兵法也颇有见地,本王觉得甚好!” 君湛说着将目光移向叶祈宁。 “你可愿随本王入金吾卫历练一番?” 叶祈宁闻言精神一震,有些喜出望外。 “我?……可以吗?” 这金吾卫是陛下亲卫,选拔可是十分严格的,如今没有战事,金吾卫与羽林卫便是习武之人最好的入仕途径。 当初在云府的时候,云麒表哥便说过将来是要考金吾卫的。 若他能进金吾卫,说不定便有希望完成对姐姐的承诺,成为她的骄傲! 只是叶世安这时却眉心一跳,站起来朝君湛拱了拱手。 “景王殿下,宁儿尚且年少,习武的时日又还浅,平日又不求上进,胡作非为惯了,恐怕难当此任!” “还望景王殿下三思!” 第193章 名分 听到父亲的话,叶祈宁眼中的光芒逐渐暗淡了下去。 即便如今大哥已经不在府中,自己在父亲眼中依旧如此一文不值。 而且……姐姐与景王殿下的事他早就知晓,虽然入金吾卫让他很心动,可是冷静下来后,他也有些怕自己会真的会如父亲所说,来日给姐姐,给景王殿下丢脸。 叶阮看着叶祈宁的神色,暂且将脑中的千般思绪压下,将手轻轻搭在叶祈宁有些不安的手上。 “宁儿,景王殿下既开了口,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对你有信心的,你不必太过顾及他人言语,只管问自己想不想去便是。” “只是姐姐也需告诉你,入金吾卫不比在家中,景王殿下能提供机会,却不会对你格外宽纵,日后一切还需靠你自己,而你如今根基不稳,要出人头地,定是要比旁人多吃许多苦头的。” “你如今也不小了,姐姐尊重你的任何决定,若你想好了,就自己告诉景王殿下你的答案!” 叶老夫人对于叶阮的话极为不满,什么叫旁人? 而且这叶祈宁有几斤几两她们还能不知道?她们姐弟莫非蠢到以为凭这几个月耍耍花枪就能脱胎换骨了? 这份恩情,自然还是用在知凡身上更好。 陛下若能开恩让知凡恢复举人身份,来日春闱他必能一举及第,这才是真正为叶府了争光! “宁儿,你自小娇生惯养,如何吃得了那种苦,依祖母看,你还是留在府中吧!” “你若真想习武,祖母回头定让你父亲替你寻一位名师回来,在府中为你教习!” 然而叶祈宁却没有理会叶老夫人,只是定定的看着叶阮的眼睛稳了稳心神,而后他才站起来郑重的朝君湛施了一礼。 “宁儿定不负景王殿下信任!” 君湛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那此事就如此定下了,待过了除夕,本王便会安排人过来寻你!” 如叶阮所说,他确实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在求娶她的时候他便想好了的。 只是因着金吾卫先前人心不稳,他才将这事拖延了下来。 长意早就同他说过,叶祈宁根骨极佳,是个习武的好材料。 将阮儿最在乎的亲人放在身边,往后她入了景王府,也不必束手束脚,被这些小人拿捏。 “是!谢过景王殿下!”叶祈宁又像模像样的朝君湛行了个礼,才心潮澎湃的坐了下来。 叶世安见叶祈宁这般不知轻重,竟当真应了下来不由有些气恼。 他当那金吾卫是什么过家家的地方不成,若是将来闯了什么祸,丢脸的还不是他们叶家! 只是叶老夫人此时仍有些不甘心。 “景王殿下,那阮儿父亲的事……” 君湛只瞥了一眼叶世安。 “叶大人志高才远,想来是不需要靠着妻女福荫的,本王便不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了!以免污了叶大人清名。” 叶世安自然听懂了君湛言语中的讽刺,只是他还来不及难堪,君湛的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 “不过若是叶老夫人非要给阮儿的双亲求一些什么,待阮儿嫁来景王府……本王再请父皇给阮儿的生母云棠追封一个诰命便是!” 一语落,叶家众人都呆愣在了原地,叶世安也顾不上什么难堪不难堪了。 “景王殿下,小女嫁入景王府是何意……?” 叶嫣听到父亲询问的话语,抓住扶手的手也不由自主的紧了紧。 一双眼睛紧锁在君湛身上,似乎是在期待方才是她们听错了。 叶阮也要嫁入王府?怎么可能? 然而君湛却只是轻笑了一声。 “忘了告诉叶大人了,本王钦慕阮儿已久,今日已经求得父皇恩典,让父皇为本王与阮儿赐婚了!” 叶世安面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 “景王殿下切勿说笑。” 君湛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点了几下,声音中带上了一丝不悦。 “叶大人看本王像是喜欢开玩笑的人?” 叶世安看着君湛的面色一颗心顿时凉了下去。 难道……是真的? 可若真让叶阮嫁给景王,那宣王与嘉贵妃会如何想他们叶家? 景王既然说是赐婚,那便不大可能是个没名分的侍妾,莫非与嫣儿一样……是侧妃之位? 想到此处叶世安忙道。 “王爷,小女无才无德,又不识礼仪,微臣实在担心若是小女入了王府为侧妃,会失了景王府的颜面!” “如今圣旨未下,或许……王爷可以再行斟酌一番?” 君湛闻言语气中带了一丝明显的嘲讽。 “如叶大人这般将自己一双儿女贬到尘埃里的父亲,实乃罕见!本王今日倒是开了眼界了!” “不过叶大人许是会错了意,本王并没有以阮儿为侧妃的意思。” 叶嫣闻言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稍微放了下去。 她就说,叶阮凭什么能与她平起平坐,既不是侧妃,那不过是个姬妾罢了,如此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叶世安也同叶嫣想的一样,微微放下心后才为自己辩解道。 “景王殿下明鉴,并非微臣刻意贬低宁儿与阮儿,实在是知子莫若父,微臣不得不如实相告罢了!” 叶世安说着作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看向叶阮。 “阮儿,既然王爷看中你,为父也无话可说,只是纵然没有正经名分,你也需好生安守本分,侍奉王爷!” “来日更是要将勤补拙,将这女子的才德捡起来,还有,你这性子也得好生改一改!” 叶阮只静静的看着叶世安。 “父亲心中不是早便没有我这个女儿了,如今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父亲放心,阮儿日后不论是何境遇,断不会求到父亲跟前,更不会拖累父亲!父亲实在不必多费唇舌!” 第194章 王妃 叶世安闻言脸色一变。 “混账!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你父亲!” 叶嫣没想到叶阮看着聪明了,在这男女之事上却如此愚蠢,当着景王的面就敢如此大逆不道。 母亲说过,这男子都是喜欢温婉柔顺的女子,尤其是上位者。 父亲和宣王殿下也均是如此! 当初云棠不就是为着父亲纳妾之事给父亲脸色看,母亲才有可乘之机吗? “大姐姐,父亲也是一片好意,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你平日不敬尊长,顶撞父亲与祖母便也罢了,左右父亲与祖母仁慈,不会与你计较。” “只是若大姐姐入了景王府,这不容人的性子确实得好生改一改。” “否则将来上头还有景王妃与两位侧妃,若姐姐还是如此不服管教,岂不是要搅得景王府后宅不得安宁?” 叶嫣说着将视线转移到景王身上,似乎是想看看自己这番话有没有让他对叶阮心生不满。 然而君湛却只是再次抬手将桌上的茶杯端了起来,手持杯盖轻刮着杯沿。 而后那似凝了一层寒冰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长意,我景王府未来的王妃可不能如此轻易便任被人欺凌!” 语落,一道寒光一闪而过,正不明所以的叶嫣忽然感觉脸颊旁一凉,她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脸,便察觉濡湿的液体自手指溢出。 “啊!”叶嫣惊呼一声,看着自己手上鲜红的血液。 “父亲,我的脸!” 叶世安与叶老夫人看着堂中突然出现的手持匕首的女子也是大惊失色。 然而长意却只是神色淡漠的瞥了一眼叶嫣,而后默默走回君湛身后。 叶世安顿时看明白了眼前的情形,强行压下心中的急怒。 “景王殿下,这是何意?!” 君湛只抬眸看了叶世安一眼。 “叶大人不必惊慌,叶三小姐言行无状,本王不过小惩大诫罢了,好生请个大夫治治便是。” “不过……”君湛的眼睛看向叶嫣,那里面的杀意毫不隐藏。 “若是有人仍不知悔改,本王可不保证下次这刀子会不会深上几分,或者……再往下几分!” 叶嫣被君湛那冰冷的眼神盯着,身子不由自主的颤了颤,心中又急又气,但此时宣王不在,她也不敢再有任何的言语,只将目光投向叶世安。 叶世安嘴角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一眼君湛,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长风与长意,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的沉默了下去。 这景王行事一向乖张,陛下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宣王殿下在此也奈何不了他,他又能如何? 好在听他方才之言,嫣儿的脸不会有事,他也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然而平静下来后,叶世安的脑中才回味起景王方才让人动手之前说的话。 他说。 景王府未来的王妃?! 叶世安心中顿时一窒,猛的看向君湛。 “景王殿下,您方才是说……景王妃……。” 君湛这时自座位上站了起来。 “不错!本王的王妃,正是阮儿!” “长意,叶大小姐嫁入景王府前,你便留在她身边,你记得,若有人再胆敢冒犯,无论是谁,都不必手下留情!” 长意知晓王爷这是让自己可以开始光明正大的保护叶大小姐了,于是垂下眸子快速的应了一声是。 叶嫣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时竟顾不得脸上传来的疼痛,只觉得耳旁轰隆作响。 脑海中全是那两个她苦求而不得的字。 王妃! 不是姬妾,不是侧妃,而是堂堂正正的王妃!景王竟许了叶阮王妃之位! 怎么可能? 第195章 知我者莫若阮儿 君湛的话说完就带着长风离开了,叶阮也与叶祈宁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回廊上,叶阮看着君湛忍不住开口道。 “王爷今日是故意激怒三妹妹的?” 君湛调整了一下步伐,让原本站在他侧后方的叶阮与他并肩而行。 “不错!” 得到肯定的答复,叶阮微微思索后便继续道。 “不知王爷想让她做什么?” 君湛侧眸看向叶阮,眼中带着些促狭。 “本王一句未说,阮儿便能猜到本王的心意,果然,知我者莫若阮儿!” 叶阮脚步顿了顿,迎上君湛那含笑的眼眸,方才好不容易压下的思绪又被他挑了起来。 一时无法应付这样的他,叶阮只得装起了傻。 “王爷今日何故一直逗弄小女。” “小女不过是觉着以王爷的性子若非有别的目的,今日不会这般大费周章的与我父亲虚与委蛇。” “更不会只因着几句话便冲动的让长意现身对三妹妹出手。” 君湛只随着叶阮一同停下脚步,俯下身与叶阮对视。 “阮儿怎知本王不是特意替你撑腰……?” 叶阮感受到突然靠近的人,只有些窘迫的移开视线继续朝前走去。 “王爷不说便罢了!” 君湛看着那疾步而去的人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而后直起身子长腿一迈,不过几步便追上了叶阮,与她重新并肩而行。 两人一左一右佩戴着的龙凤佩发出轻微的声响,听上去甚是悦耳。 “是本王的不是,阮儿别恼!” “今日之事本王只是挑了个火,接下来还得让阮儿替本王添些柴……” 叶阮见这人终于恢复了正经,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王爷请说。” 君湛只言简意赅的道。 “许子衿不能嫁去宣王府。” 叶阮默了默,很快便明白了君湛的意思。 “原来如此,不过早在王爷安排长意让我撞破宣王与三妹妹的私情后,我便私下让人递了信,让人将此事告知了许二小姐,只是许二小家似乎并未因此放弃宣王。” “我虽不知她与宣王有过什么羁绊,但如今她们的事应已得了陛下首肯,只差上元节赐婚了,此时想再用此事阻止,会不会晚了?” 她其实也有些想不通,与上一世她的愚蠢不同,许子衿看着其实是极为通透之人,不知为何也会对君离那般执着。 君湛脸上却满是从容之色。 “不晚,许太傅马上便要回到京都,时间刚刚好!” “至于许子衿,耳听为虚,眼见才能为实!” 叶阮心中一动。 “小女明白了!” “好!本王这些日子还有其他事的要办,此事便托付给阮儿了。” “王爷放心,小女会尽力的。” 君湛看着叶阮的发顶,忍不住伸手抚了抚那鬓角被冷风吹起的几缕发丝。 “天冷,门口风大,不必送了,带二弟回去吧!” 叶阮感受到那带着些凉意的手指若有似无的自侧脸划过,身子不由微微一颤。 而后便听到一声轻笑传来,再抬眼时,那人已经带着长风转身而去。 一旁的叶祈宁这时忽而开口道。 “姐姐,景王殿下方才叫我……二弟?” 叶阮脸上浮起一丝可疑的红,只匆匆嗯了一声。 叶祈宁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先前他还担心景王殿下太过清冷,姐姐嫁给他不会快乐。 但方才所见,这景王殿下对着自家姐姐时竟全然是两副面孔。 他还以为景王殿下是不会笑的呢! “姐姐,宁儿今日突然觉得景王殿下与姐姐十分般配!” 早就被景王对自家小姐那亲昵的话语与动作磕得心跳加速,差点忍不住尖叫的半夏此时听二少爷开口,即刻小鸡啄米的点着头。 “是啊是啊二少爷!何止是般配!简直是……是……” 半夏挠了挠头,绝望的发现自己再次词穷了。 叶阮看着半夏有些失笑,故意板了一张脸。 “你说,你收了景王殿下什么好处?” “今日下轿时是不是故意装作看不见?” 半夏见自家小姐脸色不愉,面上的笑意一时散了个干净。 开始认真的反思起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了,惹了小姐不高兴,有些慌乱的道。 “小姐……奴婢没有收景王殿下的好处!小姐别生奴婢的气,奴婢下回不敢了!” 叶阮见状掩唇笑了笑。 “真的没有吗?我还以为我们家半夏被长风的美男计收买了去呢!” “冬青,看来再过不久,你便要开始帮着半夏绣嫁妆了!” 冬青看了一眼还有些不明所以的半夏眼中也闪过一丝促狭。 “小姐说的是!奴婢回去便准备起来!” 半夏这时也回过味来小姐这是故意逗自己,不由有些羞恼。 “小姐,冬青姐姐!你们……你们别胡说!” “我与长风大人不过熟悉起来后多说了几句话罢了。” “哪有半点别的……别的……” 叶阮与冬青对视一眼,又是一笑。 半夏心思单纯,但长风那总喜欢逗着她玩的举动,可瞒不过她们。 半夏见自家小姐与冬青姐姐那含笑不语的样子急的跺了跺脚。 “我……我……今后再不同他说话了!” 第196章 失眠 回到青玉阁后,叶阮觉得心中有些乱,便独自坐在药房中摆弄着草药。 上回给君湛用的止痛的药君湛说比宫中的好,她便暗自起了心思,想看能不能将制药的方法精简一下,试着用平价常见的药材代替珍稀药材,来日可以广泛应用到西林的将士身上。 虽然如今没有战乱,但她记得北戎安分不了几年,君湛便会带兵出征。 若事情按照前世的轨迹,这些东西到时都能派的上用场! 然而直忙到入了夜,叶阮终于觉得有些疲倦,早早的躺到了床上,她才发现自失眠了。 闭上眼睛时,脑中全是那人今日瞧着自己时那暧昧不明的眼神。 她觉得事情似乎有些脱离她的预设了,怎么从宫中出来,那人便似变了一个人一般呢? 还是……先前他其实是在伪装,直到今日她无法回头,他才开始不再掩饰…… 不仅如此,上一世有关他的事,也似乎全然不如她所想。 而更让她心惊的是,察觉到他的变化和可能对自己存的心思,她的心中竟然没有生出多少抗拒来。 她不知自己的心里是何时潜移默化开始发生变化的。 明明,有过上一世不愉快的记忆,他对她而言是个不可能的人…… 叶阮闭着眼睛逼着自己入睡,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半个时辰后,她索性放弃了挣扎,自床上坐了起来,轻手轻脚的起身想出去走走。 只是她刚走出寝房,守夜的冬青便马上察觉的睁开了眼睛。 “小姐怎么起身了?” 叶阮停下脚步看向冬青。 “我想出去走走,你继续睡便是!” 冬青却即刻起了身,拿起一个斗篷朝叶阮走去。 “外面天凉,小姐多穿些,奴婢陪小姐一同去!” 叶阮只得点了点头。 冬青又去取了个汤婆子放到叶阮手中,这才放心的同叶阮一起走了出去。 入夜的回廊上已经极为安静,叶阮不说话,冬青便也只默默跟在她身后静静的陪着。 今夜虽有些冷,但抬眼望去,天上却是繁星闪耀,叶阮在一处湖边的方亭内停下来站了一会后,才开口朝冬青道。 “大表哥与苏家姐姐的婚事近了吧!” “是,大少爷的亲事定在正月初三,距今也就不到十日了,小姐定的礼单我与江嬷嬷已经备好了,到时候会让人私下送去云府。” 冬青说着有些迟疑。 “小姐……您到时候当真不去吗?” 叶阮心中闪过一丝失落,却只继续开口道。 “嗯!明日我与景王殿下的事情他便会让人传出去,我已经给舅舅舅母去了信,让他们不要给叶府下帖子,只做是为了不牵扯进皇子之争疏远我的模样。” “对了,你回云府探亲的时候舅舅与舅母可有因为母亲的事失望?” 冬青立刻摇了摇头。 “没有!奴婢将事情的原委都如实告知了老爷夫人,老爷夫人只是担心小姐的处境,让小姐自己万事小心,云府的事小姐不用惦念。” “左右肖氏已经得了报应,如今只需静待真相大白的一日而已!” “老爷与夫人还让奴婢告知小姐,说如今虽然依照小姐的意思与小姐疏远,但是云府永远会是小姐的依靠。” 叶阮闻言眼眶红了红,她知道舅舅舅母的意思,如果真有一天,她与君湛再次败在了君离与崔氏一族手上。 他们依旧不会袖手旁观,而是会如上一世一般坚定的站在她身后。 所以,她一定不能输! 不仅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云家。 为了……他…… 叶阮心中定了定,转身朝冬青道。 “明日起,让青玉阁的人在府中“嚣张”一些,尤其是对青音阁的人。” “但凡抓住一点理便只管闹,带上长意与陛下赐的两个护院,动起手来也不打紧,不要让自己吃了亏便是!” 冬青想着日间小姐与景王殿下的对话立刻会了意。 “奴婢知道了!只要不拘着卫嬷嬷与半夏,光她们两个人便够青音阁的人喝一壶的。” 叶阮想着那场景不由笑了笑。 “好,有你们在,我很放心!” “上回听半夏说与你自小定了亲的表哥也要来京都了,可是准备今后留在京都?” 冬青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是,多谢小姐记挂!” 叶阮难得看到冬青这般,想必她自己对家里定下的亲事也是满意的,想了想后,她继续开口道。 “舅母先前同我说过,表姐应承过你二十岁便将身契还给你,放你出府成亲。” “你如今已经十七,若不想再等三年的话,可以同我说,不必以陪嫁身份同我去景王府。” 冬青与半夏不同,她有家人有依靠,到时候她替她准备一笔丰厚的嫁妆,以冬青的性子,必能将日子过得很好! 二十岁成婚对一个女子来说其实有些晚了,她也怕这次她未来夫婿回京是着急了,若冬青跟着她去景王府,前途未明,恐怕会耽误了她。 冬青闻言却只是坚决的摇了摇头。 “奴婢知道小姐是一番好意,只是当初既说好了是二十岁出府,只要小姐不嫌弃奴婢粗笨,奴婢便会陪小姐到那个时候!” “奴婢的表哥来京都也需要时日站稳脚跟,若是他不愿意等奴婢,那他也不是值得奴婢托付终生之人。” 叶阮见冬青目光坚定,也不再多说。 上一世她厌恶冬青置喙君离,并未过多关注她的私事,但是她相信冬青是个有主意的,自己会做好打算。 “好,如今还有时间,若你改变了主意,可以随时同我说。” “奴婢知道了!” 叶阮在外面待了一会,觉得脑中清明了许多,便带着冬青往回走。 只是两人刚走到青玉阁院门处,便看见昏暗的夜色中,有一个正徘徊着的身影。 待走近几步,叶阮便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是蒋姨娘! 第197章 求情 蒋姨娘正踌躇着不敢进青玉阁,突然见到人从院外走过来也是一愣,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嚅嗫的唤了一声。 “大小姐……” 叶阮停下脚步看向蒋姨娘,声音中带了一丝清冷。 “夜深了,姨娘在我青玉阁门口作何?” 蒋姨娘明显感觉到叶阮的语气同从前不一样了,本就有些不安的心愈发惴惴了起来。 “大小姐,我……我……” 叶阮见蒋姨娘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不由皱了皱眉。 “姨娘有话不妨直说。” 蒋姨娘看着叶阮有些不耐烦的模样,这才把心一横。 “大小姐,妾身知道二小姐先前一时糊涂做错了事,您能不能原谅她一次?” 叶阮面上却没有什么波动。 “姨娘的话我怎么听不懂?二妹妹心思灵敏,如何会做什么糊涂事?” “姨娘如今帮着祖母掌管内务,想必也劳累了,若无其他事,姨娘便回去歇着吧!” 叶阮说着便准备越过蒋姨娘往院内走。 不管叶曦做的事情蒋姨娘知不知情,她与他们之间都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蒋姨娘见状忙疾步拦在叶阮跟前。 “大小姐,妾身听老夫人说了,您马上就要成为景王妃,来日必是前途无量,您便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曦儿这一次吧,她毕竟也是您的妹妹。” “而且……那件事情虽然出了波折,但夫人如今也已经得到惩罚,二小姐她……也是有苦衷的!” 冬青见蒋姨娘这般无礼的拦住自家小姐,不由冷了声音。 “姨娘说的倒是轻巧,您可知您口中的一时糊涂给我家小姐造成了多大的麻烦?” “姨娘还是快些让开吧,否则若是奴婢叫人过来将姨娘遣走,场面怕是不好看!” 蒋姨娘听着冬青的话却依旧只是眼中含泪的看着叶阮,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叶阮见一向胆小的蒋姨娘今日似乎有几分豁出去的样子,只示意冬青先退下,看向蒋姨娘。 “姨娘今日这般可是瞧准了我心软,觉得只要你哭上一哭,我便不会再计较?” “或者是姨娘以为这世上之事,只要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便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造成的伤害也可以因此抹去?” “姨娘比阮儿年长,应该比我更明白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的道理,今日又何必这般纠缠?” 蒋姨娘闻言目光闪了闪,她今日前来,凭借的,确实是叶阮的心软。 在她眼中,叶阮与先夫人一样,是最心善不过的,无论第一次上门求她为叶曦医治脸伤,还是后来求她为叶曦寻一门亲事,大小姐都答应的极为爽快。 并且她从未因为她是妾室,曦儿是庶女便轻视她们。 她便想着反正肖氏已经死了,大小姐的仇也报了,虽然不知道大小姐用了什么手段扭转乾坤,但这件事也算是了结了,她若求求叶阮,说不定能将事情圆过去。 她心中如何没有愧疚,可为了曦儿,她只得如此! 蒋姨娘想着,朝着叶阮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大小姐,二小姐虽然做错了事,但是她对你并没有坏心思啊!” “大少爷当初让她在大理寺反咬你一口,想让你背上一个忤逆不孝,诬告嫡母的罪名!但是二小姐却并没有那么做,这都是因为她还顾念着与大小姐的姐妹之情啊!” 叶阮看着眼前这似曾相识的一幕,知道蒋姨娘这是还想打感情牌。 “蒋姨娘,我相信二妹妹并无害人之心,也相信她是如姨娘所说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否则以她的聪慧,不会宁肯不报自己的毁容之仇,也要帮着肖氏!” “可她不反咬我一口,其中有几分是顾念姐妹之情,有几分是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姨娘自己心中清楚。” “事已至此,我与姨娘、二妹妹之间的缘分已然了断,姨娘也不必与我多费唇舌,不如直接说说今日的来意吧!” 蒋姨娘见叶阮将话说的如此直白,只得一边止不住的流着泪,一边带着些凄楚的说道。 “大小姐心中敞亮,若非实在没有办法,妾身也没有脸面求到您跟前!实在是老爷说待明年二小姐及笄,就要将她嫁给户部尚书李大人为妾。” “若非如此,二小姐也不会背叛大小姐!想从肖氏手上求一份出路,那李大人的年纪比老爷还大,二小姐若是嫁过去,这辈子就毁了!” “求大小姐帮帮二小姐……” 叶阮闻言也算明白了为何叶曦会突然背叛自己,心中不由叹息了一声。 其实她只要将事情如实道出,她一定会帮她的,说到底,她其实还是不信她罢了! “姨娘说笑了,父亲待我如何你也知道,这事我管不了,姨娘还是离开吧……” 蒋姨娘闻言忙朝叶阮磕了几个头疾声道。 “管的了的,管的了的!如今大小姐有景王殿下做后盾,老爷也会忌惮你几分!” “若大小姐还是介意二小姐犯的错,妾身愿意替她还,大小姐即便要妾身的命,妾身也绝对没有二话!” “也不必大小姐再多费什么心思,先前大小姐说的那个董家少爷,妾身便觉得极好,不如大小姐再从中说和一二?” 叶阮只朝旁边迈了一步,不愿受下蒋姨娘的礼,在心中告诫着自己绝不能心软。 “姨娘,二妹妹若看得上董家的亲事,想来便不会有后来的事了,姨娘今日前来,二妹妹应是不知情的吧!” “姨娘与其在这里同我纠缠,不如先回去问问二妹妹心中的打算!” “冬青,让人送客!” 蒋姨娘见叶阮态度如此决绝,知道曦儿的婚事她是铁了心不会再帮忙了。 害怕冬青真的叫人过来遣她走,她只得看着叶阮已经走出了几步的背影,快速的将今日来的另外一件事说了出来。 “大小姐,妾身今日前来其实还有一事,先前您让冬青姑娘带给二小姐祛除脸上红痕的药被四小姐毁了……” “您能不能……再给二小姐一瓶……” 第198章 出路 叶阮听到蒋姨娘的话脚步顿了顿,最终却只是一言不发的走进了青玉阁。 “大小姐!”蒋姨娘急的从地上站起来欲再追上叶阮,却被闪身而出的长意拦住了去路。 蒋姨娘只得有些不甘心的看着叶阮消失的背影,而后转身离开。 只是蒋姨娘尚未走出多远,便迎面遇上了匆匆而来的叶曦。 叶曦看着蒋姨娘脸上的泪痕和衣袍上的些许脏污,便知道她不想看到的事情已然发生。 “姨娘还是去寻大姐姐了?” 蒋姨娘点了点头,不安的抓住叶曦的手。 “曦儿,怎么办,大小姐瞧着是真的不准备再管我们事了!” 叶曦抬手用帕子替蒋姨娘擦去眼角的泪水。 “我早就同姨娘说过了,姨娘又何必过去自取其辱?” “姨娘今日试过,死了心便也罢了,往后切勿再去寻她。” 蒋姨娘却摇了摇头。 “不行,曦儿,现在叶府能帮你的只有大小姐了!姨娘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嫁去李府却什么都不做?” “姨娘无用,如今除了舍了这张脸不要也做不了什么了!” “大小姐今日不同意,姨娘便明日再去求,她总有一日会心软的!” 叶曦身旁的桃枝见蒋姨娘无功而返,心中有些不忿。 “小姐,大小姐未免太过狠心了些,她的目的最后不是也达到了吗?何必还抓着小姐的错处不放,眼睁睁的看着小姐往火坑里跳!” “当初小姐和姨娘还助她对付了方姨娘与大少爷,她难道半点往日情分也不念了吗?” “住口!”叶曦急急的朝桃枝斥了一声,皱了皱眉往周遭看了看。 “你今日早就知道姨娘来了青玉阁,却故意拖延时间告知于我,如今又这般口无遮拦,什么事情都敢拿出来说,是嫌如今的处境还不够糟糕吗?” “当日之事大哥亲口承认,陛下也已盖棺定论,大姐姐已然与父亲撕破了脸,她自然无惧!可当日之事若传到父亲与祖母耳中,倒霉的只会是我们自己!” “你若是再如此不知轻重,今后便不必跟着我了!” 桃枝难得见自家小姐这般疾言厉色,忙有些讪讪的住了口。 “小姐,奴婢知错了!” 叶曦这才将目光重新移到蒋姨娘身上。 “姨娘也是,若姨娘还当我是您的女儿,方才那番继续纠缠大姐姐的话便不要再提!” “放弃与她站在一边,将希望寄托在肖氏身上的这条路是女儿自己选的。” “如今不过是选错了,女儿认,怨不得任何人!我自己的事情,会自己想办法解决!” 蒋姨娘闻言心中一片荒凉。 当初听叶曦说与肖氏做了交易选择背弃大小姐,她心中便有些不安。 与肖氏相比,她自然愿意相信大小姐一些。 可曦儿说了,当时大小姐虽然得了个县主的位份,却未必一定能动的了肖氏。 若大小姐没能一举成功,三小姐却是板上钉钉的宣王侧妃,以三小姐的性子,会如何报复她们?她心中也是怕的。 可大小姐不同,曦儿说了,她只是毒死崔嬷嬷那个该死之人,只要她不真正做伤害大小姐的事,纵然肖氏最后还是斗不过大小姐,大小姐也不会真的对她们如何。 权衡之下,她们只能选择一条风险最小的路。 “曦儿,姨娘知道你是心疼我,可若是什么都不做,姨娘只会愈发难受,姨娘从前什么都听你的,这件事,你便由着姨娘吧!” 叶曦只轻叹了一声。 “姨娘,我知道您是怎么想的,你以为大小姐同先夫人是一样的,即便是对犯了错的人,也会心怀慈悲!” “可是姨娘想错了,大姐姐与夫人其实不同,她的善良和心软只会对着自己人。” “从前她待我们亲切,是因为把我们当成了自己人,可是如今我们背叛过她一次了,姨娘见她对付大哥,对付方姨娘,对付肖氏可曾有过半分心软?” “她如今不针对我们已是最好的结果,如何会再帮我们?姨娘就算是为曦儿保留最后一丝颜面吧!” 蒋姨娘嚅嗫了一下,眼泪再次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怎的会变成这样。 若是早知道大小姐身后是景王,会不会一切便会不一样? 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蒋姨娘面上涌起一阵灰败。 “都是姨娘无用……” 叶曦见蒋姨娘如此,心中也很是不好受。 若说后悔,她也是有的。 如今想来,一开始她其实是十分坚信叶阮可以对付肖氏的,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将真相告诉她,并同意站出来作证。 即便突然从叶欣口中套出了话,知道了父亲的打算,可若是原先的她,未必不会愿意同叶阮站在一起。 她之所以改变主意,除了同蒋姨娘分析的那些利弊,说到底还是因为被宁世子的事扰乱了心神,对叶阮生了芥蒂。 还有……那因着刚恢复了容貌,心中生出的一丝贪念。 为何叶嫣可以嫁给宣王,叶阮可以得到宁世子的青睐,而她,最好的结果却只是不嫁去李家为妾,转而嫁去董家那样即将没落的人家? 她也想为自己,为姨娘谋一个将来。 这才一步错,步步错。 可是做过的事情已然不能回头。 她一定还能寻到别的出路的…… 第199章 激怒 得了叶阮的吩咐,接下来的几日,青玉阁的下人便真的开始“嚣张”了起来,尤其是对青音阁的人,颇有几分有恃无恐的模样。 青音阁中,红袖与丁香有些迟疑的将早膳摆上了桌。 叶嫣伸出手握住汤匙,漫不经心的舀着那白玉盏中的燕窝,只是她只喝了一口,就皱着眉仔细朝那玉盏中看去。 而后她将手里的汤匙重重的扔到了杯盏中。 “怎的回事?我用的向来都是干挑的大燕盏,怎的变成燕碎了?” “这色泽与口感也不对!” 红袖快速的与丁香对视一眼,有些踌躇的道。 “小姐,今日厨房的燕盏都被青玉阁的人拿走了……就这燕碎,还是奴婢们手脚快才抢到的……” 听到又是叶阮,叶嫣的脸色变了变,这几日青玉阁的人三番两次的欺负到她们头上她不是不知道。 只是脸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想着叶阮身旁那个龙影卫,还有景王那冰冷的眼神,她如今又没了母亲与大哥拿主意,只得暂时忍气吞声。 当着下人的面放不下脸面,叶嫣只得避重就轻的质问道。 “胡说!我们叶府何时穷到燕窝都需要抢着了?” 红袖即刻应了声。 “奴婢不敢欺瞒小姐,实在是如今府中不是夫人掌家了,一应用度自然比不得从前。” “蒋姨娘虽不敢怠慢小姐,依旧让厨房按照小姐的习惯替小姐备着,可奈何青玉阁的人最近实在是蛮横!” “不光这吃食要同小姐抢,连那上好的银丝炭也一筐不剩的拿回了青玉阁!” “昨日府中安排来量身裁制年节衣裳的掌柜和送过来的上好的料子,也都被青玉阁的人半道劫了去!” 红袖说着这些日子心中积攒的郁气涌了上来。 她们身为叶嫣的大丫头,在府中最是得体面的,可如今竟连那青玉阁外院的洒扫丫头都敢埋汰她们了。 她们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小姐,这些从前都是小姐挑剩下不要才轮得到她们青玉阁的……何时轮得到她们作威作福了!” “半夏那个丫头那张嘴尤其可恨,不仅在府中四处编排小姐的不是……说小姐如今是怕了大小姐。” “还说……还说……” 红袖说着欲言又止。 叶嫣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还说什么?” 红袖本就是不想再过这般窝囊的日子,想让自家小姐能回到从前那般硬气,而不是整日龟缩在院里装聋作哑。 因此也没有丝毫隐瞒,甚至带着几分煽风点火的意思添油加醋的继续道。 “她说大小姐才是叶府唯一正经嫡出的大小姐,夫人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扶正的,小姐本就矮大小姐一头。” “如今大小姐将来是堂堂正正的景王妃了,而小姐您……说是侧妃好听,实际上与夫人一样,不过是个妾而已!小姐永远别想越过大小姐去……来日见到大小姐,也要卑躬屈膝……” “那些好东西也只有大小姐才配用……小姐如今在府中只配用大小姐不要的!来日进了宣王府,也只配用宣王妃不要的!” “现在府中的下人都议论纷纷……说叶府的风向怕是要变了!对着大小姐与青玉阁的人也诸多谄媚了起来……” 红袖的话还未落音,叶嫣便猛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抬手便将眼前的白玉盏扫到了地上。 “都是眼皮子浅的东西!景王妃又如何?谁知道她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勾引了景王!” “她以为自己得了个什么便宜王妃便了不得了吗?君离哥哥才是未来这天下的主人!” “景王算得了什么?来日败在君离哥哥的手下,也不过是个短命鬼罢了!她以为她这个景王妃能做得了多久?” “君离哥哥心中只有我,许子衿又能奈我何?” 红袖见自家小姐终于动了怒,眼中浮现一丝兴奋之色。 “小姐说的对,我们可不能让青玉阁的人骑在我们身上!” “夫人虽然不在了,但老夫人与老爷还是最疼爱小姐的,我们不如去寻寻老夫人,让她替我们讨回个公道!” 叶嫣闻言点了点头,这口气,她也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我们走!” 第200章 做主 叶嫣带着人去了叶老夫人房中的时候,叶世安与蒋姨娘、叶曦也在。 “见过父亲,祖母!” 见到叶嫣进来,蒋姨娘忙站了起来将叶老夫人身旁的位置让给她,叶嫣只瞥了一眼蒋姨娘,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叶世安看着叶嫣脸上的伤口有些担心的道。 “嫣儿,你脸上这伤何时能愈合?” 再过三日便是除夕,离赐婚的日子也近了,到时候可不能让嫣儿顶着这张脸去,丢了宣王殿下的脸面。 叶嫣也知道父亲在担心什么。 “父亲放心,大夫说了这伤口不深,不会留疤,上元节的时候便会好的差不多了,到时候用脂粉盖一盖,并不碍事!” “如此便好!”叶世安点了点头,而后他想了想又看向蒋姨娘道。 “你先带曦儿下去吧,方才说的事情你与曦儿好生准备着!” 蒋姨娘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悲色,却只顺从的带着叶曦站起来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见人出去,叶世安才继续开口 “嫣儿,昨日宣王约你出去,可是因着叶府与景王的婚事?宣王殿下可有因为此事对我们叶府生出了不满?” 叶嫣摇了摇头。 “父亲放心,嫣儿都同君离哥哥解释过了,又有大哥从中周旋,君离哥哥不会质疑我们叶府的忠诚!” 虽然得知了叶知凡不是母亲亲生,但是她有把柄握在他的手中,许多事情又还得靠他出谋划策,她如今倒也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大哥是不是叶府的血脉,她其实并不在乎,只要他是站在她这边的就够了。 叶世安闻言一颗心放了下去。 “如此为父便放心了。” 叶老夫人这时也开口询问道。 “嫣儿,你今日来祖母这里可是有何事?” 叶嫣面上即刻流露出一丝委屈,却没有直接开口,只瞥了一眼红袖。 红袖即刻识趣的上前将叶阮这些日子是如何欺压自家小姐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老爷,老夫人,你们可得为我家小姐做主啊,大小姐如今实在是太过分了!” “这里毕竟是叶府,府中还是老爷与老夫人主事,大小姐这般目中无人,俨然是也没有将老爷与夫人放在眼中的!” 后院发生的事情叶老夫人怎会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只是那日亲眼见了血,她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去触那个霉头罢了。 “竟有这样的事,简直岂有此理!这些日子我身子不适,将府中的事都交给蒋姨娘去办,谁知她竟这般经不得事!真是个没用的。” “嫣儿你放心,祖母回头就亲自教训教训厨房那些没眼色的东西,便是短了我青慈堂的用度,也定不会叫你受了委屈。” 叶嫣听着祖母的话 ,竟没有为她出头的意思,反而只拿几个下人说事,心中不由有些不满。 只是还未待她说什么,叶老夫人便话锋一转继续开口道。 “只是嫣儿,如今发生这样的事,也是因着叶府如今的银钱实在有些捉襟见肘。” “你母亲去了后,你舅舅那边便再没有送银子过来,如今年下正是需要打点的时候,你看能否同你舅舅那边知会一声?” “祖母这些日子也实在是犯难啊!” 叶嫣闻言只有些不以为意的应了声是,心中对这个祖母的市侩其实是有些看不上眼的。 舅舅何曾短了她们叶府的银钱,不过是晚了几日罢了,区区一些黄白之物,也值得她如此惦念着,亲自向她一个小辈开口。 只是叶嫣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只安抚的道。 “祖母放心,想是舅舅年底事忙忘记了,嫣儿会同舅舅说的,虽然母亲不在了,但舅舅自来心疼嫣儿,必会一如既往的支持嫣儿与叶府的!” 叶老夫人嘴角这才扬了起来。 她从肖氏手中接过掌家权才发现叶府这些年的进项几乎都来自肖家。 肖氏自己并未替叶府用心经营什么产业,原来的一些祖产也多是入不敷出的。 如今叶世安被贬了官,又被罚了俸,靠那点微薄的进项,如何支撑的起叶府这些年的支起的排场。 今日便是叶嫣不来,她也准备寻她去肖家问问了,毕竟她与叶世安是不好开这个口的。 “好好好,有嫣儿这句话,祖母就放心了!” 叶嫣见话头绕开了,不由再次开口道。 “祖母,父亲,那青玉阁的事情便如此算了吗?” “大姐姐分明是故意针对嫣儿的,再这样下去,嫣儿在叶府哪里还有容身之地?” “嫣儿失了母亲,兄长又不在身边,如今能依靠的也只有父亲与祖母了。” 叶世安见叶嫣泪光盈盈的模样也有些心疼。 先不说叶知凡毁了后,这个女儿便已经是他心中唯一的希望。 就说这些年,他对她与知凡也是带着几分真心爱护的。 “好了,你别哭了,父亲会让她当着叶府下人的面将东西都还回来,让她给你一个交待的!” 叶嫣闻言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的泪。 “嫣儿谢过父亲。” 她如今不敢去寻叶阮的麻烦,但一个孝字压身,她就不信叶阮真敢对父亲和祖母动手。 也让叶府那些企图巴结叶阮的人看看,这叶府的风到底往哪里吹! 叶嫣又坐了一会儿,见目的达到便带着红袖离开了。 叶世安也准备起身告辞,叶老夫人却唤住了他。 “安儿,你当真要去青玉阁替嫣儿做主?” “自然,阮儿这些日子的作为儿子也略知一二,实在是太不成样子了些,她一日没有出嫁,便还是我叶府的女儿,儿子岂能容她如此放肆!” 叶老夫人却皱了皱眉。 “安儿,依母亲看,不过是些女儿家的小打小闹罢了,此事你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好。” 叶世安知道母亲一直以来也是不喜欢云棠以及她所出的一双儿女的,此时听她话语间竟然有几分维护叶阮的意思,一时有些不解。 “母亲是何意?” 第201章 骑马 叶老夫人看着叶世安叹了一口气。 “母亲知道你一直以来看好的是知凡与嫣儿,这些年也将筹码全部押在了他们身上。” “可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母亲虽然书读的不多,可活了这把年纪,这男女间的事情还是看的分明的。” “那日景王在家中的一番做派,对阮儿恐怕不是见色起意那般简单!” “从前她不争气便罢了,如今若她得了景王的心,我们何不做两手准备?” 叶世安知道母亲见识有限,今日说出这番话他倒是不足为奇,上次她在景王面前的一番作为便让他难堪不已。 如今蓉儿病逝,蒋姨娘又是妾室,在新的主母入府前,府中的一切待人接物还得由母亲暂时操持。 这个节骨眼,若是母亲做出什么不当言行便不好了,为防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叶世安觉得自己应该同母亲讲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如此想着,叶世安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母亲的意思儿子明白,只是这朝中之事不是母亲想的那般简单的。” “若我们叶府一开始便保持中立,如今还有几分谋定后动的可能,可我们早就与宣王府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今再想要抽身已是来不及了!” 叶老夫人蹙了蹙眉。 “可是你先前不是说嘉贵妃对嫣儿颇为不喜,宣王殿下又一向不敢太过忤逆嘉贵妃,以许太傅在朝中影响力,若来日宣王成事,这后位未必轮得到嫣儿身上吗!” “如今景王许阮儿的,可是正妃之位……” 叶世安继续耐心的向母亲解释道。 “景王虽然腿疾痊愈,但他手中只有一个金吾卫,况且如今他初涉朝堂,势力也尚浅薄,是万万无法与宣王抗衡的。” “这景王妃的名头也只是一时的显贵而已,分量未必及得上嫣儿这个侧妃。” “抛开这些不谈,叶阮如今与我们的关系如此恶劣,眼中哪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只有嫣儿与知凡与我们才是一条心的!方才那样的话,母亲切勿再提。” 叶老夫人听着叶世安的话却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朝中的事母亲是不懂,可这嫡庶的差别母亲却是分的清的,陛下宽纵景王的事我一个内宅妇人都知道,她毕竟是陛下的嫡长子,陛下若偏心他也不是不可能的。” “至于阮儿,先前你不是也说她回府后一直谨小慎微想要讨你欢心吗?如今她这般转了性子,未必不是因为你偏疼嫣儿冷落她们姐弟伤了心。” “她自小在外,哪有不渴求父母宠爱的,你只要私下对她假以辞色,她必定便能回心转意了,不过动动嘴皮子,也费不了什么力气。” “母亲也不是让你真弃了嫣儿,只是做做样子,若将来真有万一,我们也能有个退路!” 叶世安闻言眉心微微动了动,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叶老夫人见自家儿子面色有些松动继续道。 “母亲知道你疼嫣儿,知凡又是你一手教导长大的,你对他们有感情,担心若被她们察觉与你离了心。” “可如今肖蓉没了,知凡又不在府中,瞒过一个嫣儿对你来说并不困难。” “左右叶阮开春就及笄了,她在府中也留不了多少日子……” 叶老夫人与叶世安继续说着话,全然没察觉到门外去而复返的叶嫣已然带着红袖不动声色的再次离去。 …… 除夕前一日。 京都的街头巷尾已然洋溢着一片喜气,百姓们都开始忙着张贴着各式各样的窗花,对联。 叶阮刚用完早膳不久便听门房的人回报来说平阳郡主来了,如今正在府门口处等着。 叶阮稍稍收拾了一番带着半夏出门后,便看到着一身红色骑装,牵着一匹高大骏马的薛南珠,她的旁边还停着一辆马车。 “郡主怎么来了?” 薛南珠脸上挂着明媚的笑意。 “今日难得放晴,想寻你去京郊马场骑马。” 叶阮抿唇笑了笑。 “小女不通马术,怕是要让郡主失望了。” 薛南珠却将手中的马绳交给一旁的下人,走过来挽住了叶阮的手臂。 “不会可以学啊,我教你!整日待在府中多闷,你得多活动活动!” 叶阮闻言有些面露难色,今日她还有别的安排,然而薛南珠却不依不饶的继续道。 “我不管,父王与哥哥如今忙着四处应酬没空理我,我在京中可就你一个能说的上话的,你今日必须陪我去!” 叶阮看着薛南珠娇憨的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那就依郡主的,不过若是骑马,小女还得回去换身轻简些的衣裳,郡主是在这里稍候片刻,还是同我一起入府喝盏茶?” 薛南珠只摆了摆手。 “不用不用,我都替你准备好了,你只管人随我去便是!” “准备好了?”叶阮不由有些纳罕。 薛南珠只一边将叶阮往马车上推,一边小鸡啄米似得点着头。 “本郡主没有提前递帖子过来,替你备好这些不是应当的吗?” 说话间,叶阮已经被薛南珠推着上了马车。 “可是郡主如何知道我的身量?” 而且……薛南珠看着也不像是那般细心周到,还会替人准备这些行头的人。 薛南珠只眼中快速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 “自然有法子知道!” 而后她便迅速的将车帘关上,仿佛深怕叶阮后悔一般吩咐车夫出发,自己则跨坐上了她自己牵过来的那匹骏马。 薛南珠的动作太快,半夏险些都没来得及跟上马车,有些心有余悸的在马车上坐定后,她不由悄悄的朝叶阮道。 “小姐,这郡主怎么跟那话本上强抢民女去做压寨夫人的土匪似的?” 叶阮对薛南珠这一连串的言行也有些哭笑不得。 她怎么觉得今日郡主突然前来约自己去骑马……像是个幌子而已? 第202章 两只狐狸 叶阮与平阳郡主的马车离开后,叶曦便带着桃枝自府门内走了出来。 “小姐,平阳郡主怎会突然和大小姐这般要好,先前宁世子不是与大小姐有所牵扯吗?郡主若与世子有旧,不是应该介意世子的这段过往吗?” 叶曦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眼中起了一丝波动,自从宁世子上门求娶平阳郡主的事传开后,她便将许多事情串联了起来。 宁世子对女子一向温和,为何在芳华斋的时候对着平阳郡主却格外不同,大姐姐又为何会特意让世子履行那个有些儿戏的赌约,还支开她单独与世子叙话。 想来她早就已经知道世子与郡主之间有旧的事了。 那日,是她误会了大姐姐…… “好了,如今这些事都同我们没有关系了,父亲还在醉仙楼等着,我们走吧!” 桃枝闻言点了点头,今日老爷让小姐去醉仙楼是做什么,她也是知道的,不由有些忧心忡忡的跟上了小姐的脚步。 …… 叶阮与平阳郡主此时已经来到了京郊马场。 这个马场是隶属于皇家的,平日来往的也都是官眷,薛南珠到了后立刻有人迎了过来,将两人引到了一个屋子中,屋子里生着暖炉,温暖如春,与外面的严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叶阮一进去就见到正坐在窗边与宁星河说话的君湛,眼中不由划过一丝了然,她就说薛南珠今日举止奇怪的紧。 薛南珠见到宁星河倒是愣了愣,今日不是景王殿下拜托她将叶阮约来这里的吗?怎么这人也在? 不过她却只当作没看见宁星河的将目光投向叶阮。 见到叶阮神色没有什么波动,薛南珠不由有些纳闷的开口道。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叶阮只轻轻笑了笑。 “郡主实在是不会骗人……” 薛南珠见她没生气也放下心来,不过随即她又有些无语。 “你发现了也不早说,害我还紧张了一路。” 薛南珠说着有些丧气的在屋中坐下来,她都不敢同叶阮坐一辆马车,深怕她察觉不对不跟她来,没想她早就看出来了,她演技真有那么拙劣吗? 宁星河这时迅速的从窗边站起来走到薛南珠身旁坐下。 “珠儿别气馁,这骗人的事多练几次就会了,本世子教你。” 薛南珠看着突然靠过来的宁星河,也顾不上计较他为何在这里,只将椅子往后移了移,没好气的道。 “是啊!说起这骗人的本事谁比的上你宁世子!当初在南地的时候,你说的十句话可有一句是真的?谁要跟你学!” 宁星河一双桃花眼潋滟的看着薛南珠,有些没皮没脸的将椅子也跟着移过去了些。 “好好好,不学不学,珠儿光明磊落,蕙心纨质,这些东西不学也罢,本世子就喜欢珠儿这般直爽的性子!” 薛南珠脸红了红。 “谁要你喜欢了!” “还有,不许叫我珠儿,本郡主如今可同你没有什么关系……” “你还是将你的喜欢分给那听月小筑的风四娘,天香楼的小小姑娘,还有那乱七八糟的一堆红颜知己吧!” 宁星河闻言一脸受伤的扬了扬自己脖子和下颚的伤。 “你都将我这吃饭的脸伤成这样了,哪里还有什么大大小小,风四娘风五娘的姑娘愿意搭理本世子。” “不行,你得对本世子负责!” 宁星河说着便准备朝薛南珠身上靠去,薛南珠瞥了一眼已经开始掩唇而笑的叶阮,有些炸毛的自椅子上站起来。 “宁星河,你……你休要耍无赖!” 薛南珠说着走到叶阮跟前。 “教你骑马的话我没骗你,你先换好衣裳,我先去马场跑几圈等着你!” 叶阮看着薛南珠绯红的脸颊,“礼貌”的将掩唇的手放了下来。 “好!郡主先去就是,小女随后就来!” 薛南珠嗯了一声,飞快的拿上自己的马鞭瞪了一眼宁星河,便转身出了门。 君湛这时也看向宁星河。 “人都走了,还不追?” 宁星河看着君湛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不由干咳了几声。 “我家珠儿就是害羞,还故意跑出去想和本世子独处……” “啊湛我跟你说,这女人最是口是心非的了,你看着是本世子求着她,其实本世子只是给她一点台阶下而已!” 君湛不置可否的瞥了宁星河一眼,将目光转向叶阮,指了指宁星河方才坐的位置。 “阮儿,过来坐。” 叶阮依言缓步走到君湛对面坐下,而后眼中带着几分促狭的朝君湛道。 “王爷可曾听闻宁世子直到今日还没进得了平南王府的大门,平南王也一直不让世子见郡主的事?” “依王爷看,今日这个“台阶”究竟是谁给谁的?” 君湛难得看到叶阮这般捉弄人的样子,眸色又柔了几分。 想不到她的阮儿竟也是个促狭鬼。 “不管是谁给谁的,本王只知道今日这台阶如果没人下,待明日除夕一过,王叔就带着郡主回去了,到时候别有人追到南地去才好。” “不过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也不知有的人抽不抽的开身?” 叶阮闻言十分配合的作惊讶状。 “呀!那王爷说待京中的事情了结,郡主会不会连孩子都有了?” 宁星河看着这两人这般做作的一唱一和,心中暗骂了一声。 一黑一白,两只狐狸! 又有些不自然的干咳了两声,说了句“你俩差不多得了!不就是想赶我走吗?本世子就大发慈悲成全你们了!” 而后便故作潇洒的转身朝门外走去。 第203 请王爷明示 叶阮看着宁星河离开的背影再次掩唇笑了笑。 “想不到世子也有今天。” 君湛看着叶阮那如同初绽的桃花的笑颜,嘴角也不由自主的勾了起来,别有深意的道。 “英雄自古来便是难过美人关的。” 感受到君湛的注视,叶阮有些不自然的收住了笑意,转移话题道。 “王爷今日是拿小女当幌子替世子将郡主约出来吗?” 君湛眼中的笑意不减,没有如往常一般适可而止的移开视线,反而依旧直视着叶阮的眼睛。 “不是!是本王自己想见阮儿了。” 他知道平南王不过是想出口气,早晚会同意这门婚事,不过是宁星河找上他,他便顺手而为罢了。 听到君湛又同上次那般有些直白的话语,叶阮微微怔了怔。 她发现即便重活了一次,她对这男女之情却依旧有些生涩。 上一世对君离她其实更多的是远远的注视,如今想来那些爱意来的莫名,更多的其实是对自己已然灰暗的人生生出的一种寄托。 只是她想了想,自己迟早是要面对君湛的这番改变的,不可能一直逃避,既然她没有经验作为倚靠,便只能理性的与他谈一谈。 叶阮想着迎上君湛的视线。 “王爷可是对小女生了除合作之外的心思?” 君湛原以为她会选择继续当个鸵鸟,将他的话糊弄过去,或者如上次在叶府那般与他装傻,没想到她竟这般直白的将话问了出来,不由微微挑了挑眉。 “阮儿说的是什么心思?” “自然是男女之情!小女分不清王爷是逗弄小女还是认真,怕自己会会错了意,闹了笑话,还请王爷明示!” 君湛见叶阮正襟危坐,端着一张严肃的小脸,一本正经的问着这般暧昧的问题,不由有些失笑。 “明示?阮儿觉得本王还不算明示吗?” 叶阮见君湛眼含笑意,并不十分认真模样,索性豁出去。 “不算,王爷说的那些暧昧不清的话,宁世子也常挂在嘴边,只是王爷与宁世子不同,小女可以一眼分辨出世子只是玩笑,对他的调笑一笑置之,却无法辨别王爷此刻的言行。” “小女愚钝,为免来日因为此事给小女与王爷之间的合作造成什么不必要的误会,还请王爷直言!” 君湛见人有些恼了,这才忍住笑意,将原本有些慵懒靠着的身子直了直,一双幽深的眸子看进她的眼中。 “阮儿没有会错意,本王……的确是心悦阮儿。” 得到肯定的答复,叶阮绞了绞掩在袖中的手指。 “所以……王爷在离开温泉山庄前要小女应下婚事时,便有此打算了?” “自然!” “那王爷说过的来日事成愿意放小女离去的话,也是假的?” 君湛清楚的感觉到了叶阮声音中的紧张。 “不是,那日本王说过的话,除了隐瞒了对你怀的心思,其他的,都是真的,所以阮儿大可放心,若来日事成,本王却依旧没能留住你的心,自会履行承诺放你离开。” “本王也是第一次心悦一个女子,许多事情自己也不太确定,更不会逼你做什么,阮儿不必有过多的压力。” 叶阮听着君湛坦诚的话语,强忍住想要避开他那灼人视线的冲动。 “王爷的意思小女明白了,王爷一向不近女色,小女是唯一靠近过王爷,与王爷朝夕相处过的女子,或许王爷便是因此才对小女生了不一样的感情。” “只是小女也想告诉王爷,自与王爷相识以来,小女在王爷面前展示的都是好的一面,许多行为都是为博得王爷的信任刻意为之。” “王爷如今认识的这个我,其实并不是全部的我,小女有自己的秘密,也在许多事情上对王爷有所欺瞒。” “不仅如此,小女身上还背负了许多的罪孽,害了许多人……小女其实,是一个不值得的人。” “小女这么说,王爷可明白?” 君湛看着叶阮因为自责而黯淡下去的眸子,心中泛起一丝心疼。 “值不值得,本王自有自己的判断。” “况且……秘密这种东西谁都有,本王也有瞒着阮儿的事,说不定谁欺瞒谁更多一点……” 自做了那个梦后,他便更加不敢让她知道他也重生一次之事。 在他眼里,无论他是不是被陷害,都是他与君离之间的恩怨。 而对她而言,他始终都是强要了她清白,将她拉入是非中,毁了她人生的人。 他能深切的感受到她对他的恨,那恨,曾让她违背了本性。 所以即便后来她的恨让他付出了代价,也是他该承受的,他不会将自己的失败归结到一个同样受害的女子身上。 如今他可以以一个全然不知前世之事的姿态让她接受了他的存在,可若有一天,阮儿知道了真相,知道他也有前世的记忆,她是否还可这般心安的接受曾侵犯过她两次的人?又是否会对他的真心产生质疑? 毕竟前一世她直到死,都不知道他的心意,凭他一张嘴,她就会相信与她所见所闻全然不同的事实吗? 他不敢赌。 只能卑劣的希望在那之前,先得到她的心。 那样或许有一天,当真相揭晓的时候,她的心就能偏向他,相信他。 君湛想着声音中带上了一丝艰涩和暗哑。 “或许如阮儿所说,本王了解真正的你之后会改变想法,但是此时此刻,本王却是无比确认自己心意的。” “那么……阮儿呢?” “若本王说仍想同阮儿试一试,阮儿可愿试着接受本王的心意?” 第204章 好似哪里不对? 叶阮看着君湛那幽深眼眸中她从来不曾在他身上看到的小心翼翼,还有那仿佛一碰就会碎的希冀的光,一颗心倏的软了下去。 不知为何……她不想叫他失望。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心悦于他,但有一点她却可以确认。 自从温泉行宫回来,自己面对他的时候,心中那偶尔冒出来的慌乱,是与旁人不同的。 既然他已经将事情挑明,他又不是那般会因为她的回答就放弃的人,而她嫁去景王府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实,与其因为这件事困扰,做那许多无谓的试探与拉扯,倒不如正视。 就他所说试一试又何妨? “承蒙王爷垂爱,那日后,便请王爷多多指教!” 忽然听得这一句,君湛那轮廓分明的五官似微微舒展了开来,却依旧带着些不确定的问道。 “阮儿可想好了?” 叶阮认真的点了点头。 “想好了,如王爷所说,不管来日如何,至少此刻,小女觉得呆在王爷身边,很安心。” 君湛闻言嘴角的笑容忽地绽放,方才伪装的那一丝恰到好处的可怜与彷徨也散了开来。 “让阮儿说出安心这样的话,看来本王日后得多加努力了。” 见这人忽的换了一副面貌,又说出这样摸不着头脑的话,叶阮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什么?” 君湛轻笑了一声,忽地自座位上站了起来缓步走到叶阮身旁,高大的身躯弯下,两只手撑在叶阮身旁软垫上,有些意味深长的在她的耳侧旁说。 “宁星河说,让女子太过安心的男子,是没有吸引力的。” 这般暧昧的动作下,叶阮顿时也明白了过来他的意思,一张小脸顿时涨的通红。 她怎么觉得……方才好似有哪里不对? …… 在外间站着的半夏睁大了眼睛,一手捂唇,一手快速的拽着身旁长风的袖子示意他朝里面看。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竟像是景王殿下在……亲吻自家小姐一般!!! 都怪站的太远了,她都听不见两人说了什么。 但是先前在温泉行宫她与江嬷嬷一同偷看王爷与小姐相处时,江嬷嬷就会抓着长风问,长风也会偶尔泼她们冷水,告诉她们王爷与小姐不过是探讨棋艺而已。 江嬷嬷说他们习武之人耳力会好许多。 半夏想着急切的悄声朝长风道。 “长风大人,方才小姐与王爷说了什么,怎会突然……突然……” 长风看着半夏急切的欲跺脚的样子不由有些好笑,他自然听到了自家王爷和叶大小姐的对话。 如今他即便再迟钝,也明白自家王爷的心意了。 想到自己在温泉行宫遭的王爷的眼刀子,长风不由觉得背脊有些发凉…… 不过自家王爷与叶大小姐还真是“别树一帜”。 当初王爷求娶叶大小姐之时两人就一本正经,今日叶大小姐这一板一眼的模样,与王爷那日简直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哪有人在这种时候说“多多指教”的? 长风正欲开口“好心”的为这小丫头解惑,谁知就他思忖的这一会,半夏似想到什么,突然就放开拽着长风衣袖的手,还神色有些奇怪的退了几步。 长风:……??? …… 叶阮与君湛自屋中走出来到马场的时候,已经各自换上了骑装。 两人刚站定不过片刻,就看到薛南珠正好跑了一圈马回来,宁星河紧追其后,他二人动作流畅的自马上翻身而下,来到君湛与叶阮跟前。 虽是冬日,但此时薛南珠额上已然出了些许薄汗,看见身着骑装的叶阮,薛南珠眼中闪过一抹惊艳,而后欢快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你们怎么才出来,我都跑了三圈了!” “走,我先陪你去挑匹马,再慢慢教你骑。” 叶阮迅速的应了一声好,她正有些想暂时避开那人灼人的视线。 因为她突然发现,她以为的“试试”和这人的“试试”……似乎……有些不一样。 薛南珠高兴的挽住了叶阮的手便准备带她去马棚挑马,刚好她还有问题想问她呢。 然而这时君湛却开口阻止二人道。 “不必了,本王已经备好马匹让人去牵来了,在此等着便是。” 叶阮与薛南珠闻言驻足。 薛南珠也没有多想,快速的应一声“知道了”后,却没有停下脚步,反而神秘兮兮的将叶阮拉着又走远了两步,绕着叶阮转了一圈后,才兴致勃勃的道。 “你不是还有两个月才及笄吗?这身段怎么这般好,快说快说,是不是芳华斋还有什么宝贝!” 她认识叶阮的时候已经入了冬,女子多着袄裙,叶阮又惯常穿的比较随意,如今穿上这束腰的骑装,那身段一下就显露出来了。 那纤细的腰肢,那……她一个女子看着都眼馋。 而她……薛南珠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不知是不是因为少时经常束胸女扮男装出去胡闹,发育的…… 导致在南地的时候,没少被闺中姐妹拿来说笑…… 叶阮听到薛南珠的问话愣了愣,看着她低头瞧自己胸前的困扰模样,终是忍不住掩唇笑了笑。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也正交谈着的君湛与宁星河,附耳到薛南珠耳边轻声道。 “小女并未用什么,不过……郡主若是需要,也可以有……” 薛南珠闻言一双眼眸中亮晶晶的。 “真的吗?” 叶阮轻轻点了点头,又附耳到薛南珠耳边开始说着什么。 第205章 狗东西 薛南珠在一旁一脸认真“受教”的时候,宁星河则看着君湛那虽依旧面无表情,却满眼愉悦的样子忍不住咋舌了两声。 “怎么,这副表情是将人骗到手了?” 方才叶大小姐那耳尖还未散去的红,他可是看的分明。 君湛只斜睨了宁星河一眼,看着他替薛南珠牵着的马绳的手。 初到温泉行宫的时候,阮儿还抗拒于他,宁星河这厮没少刺激他。 如今看着他这火葬场的模样,心中舒坦的紧。 “本王何需用骗的,你以为都同你一般。” 一旁的长风抬眼望天:王爷你确定? 宁星河也有些不以为然的开口道。 “本世子怎么了?看看你这得意的劲,依我看,以叶家大小姐那慢热的性子,你这路啊,还长着。” “不像我家珠儿,敢爱敢恨,你瞧着吧,纵然你得了陛下同意赐婚,本世子也一定能比你先成婚,抱得美人归。” 君湛不置可否。 “是吗?” 宁星河不甘示弱。 “当然,你若不信,敢不敢和本世子赌一赌?” 君湛闻言微微挑了挑眉。 “哦?赌什么?” 宁星河见君湛竟然应了声,眼珠子一转。 心中想着那叶家大小姐还有两个月才及笄,这婚仪再快也得等及笄礼过后才提上议程。 皇家娶亲,又还得走许多繁复的仪式,看阿湛紧张人家小姑娘的程度,必不会舍得委屈了人家,光这聘礼准备下来,也得花上一些时日,如此算下来,怎么也得半年后了。 这笔买卖,有的做! “就赌你城西那十二匹汗血宝马如何?” 宁星河原以为君湛至少会迟疑一下,谁知君湛想也没想就应了声好。 “若本王赢了,就要你在京都的十间药堂。” 君湛这般毫不迟疑的模样倒是让宁星河作为商人的直觉,隐隐感到到了一丝不寻常。 但是珠儿最喜欢宝马了,这汗血宝马可是千金难求一匹,他若一下送她十二匹当聘礼,她还不得高兴的抱着他欢呼雀跃,恢复从前待他热情似火的模样? 左右他看着平南王的态度已经有所缓和了,他昨日送去平南王府的东西都没被丢出来。 那平南王今日还约了自家老头子在醉仙楼喝酒呢! 平南王好端端的约自家那老头子做什么,自然是商量她与珠儿的终生大事! 这岳山大人还真是心急! 而他,就不信凭他多年积累的“丰富经验”,这么长的时间还不能让珠儿回心转意。 宁星河想着一双桃花眼潋滟生辉。 “好!一言为定!” 君湛看着宁星河踌躇满志的模样,脸上也不动声色的滑过了一抹狡黠。 阮儿的聘礼又完成一项了…… 两人正各怀心思的时候,马场的人也终于牵着一匹马走了过来。 正和叶阮说着话的薛南珠瞟见后顿时惊呼了一声,顾不得再听叶阮说什么“秘方”,拉着叶阮便走了回来。 “啊!好俊的马!” 薛南珠瞪大了眼睛看着被人牵来那通体雪白的俊马,那马尾巴细长而柔软,随着它的动作轻轻摆动,腿部的肌肉健壮而匀称,一看就是知道是精心训练过的。 看着薛南珠爱不释手用手给那白马顺毛的模样,宁星河又朝君湛身旁凑了凑。 “加上这匹,京都的铺子随你再挑一个。” 君湛依旧毫不犹豫的道了声好,而后抬步上前从马夫手上接过马绳,将那马牵到叶阮跟前温声道。 “本王教你。” 薛南珠见马被君湛牵走,忙上前两步,双眼放光的道。 “景王殿下,将马交给我就行,我来教!” “你们京都不是重男女大妨吗?我与阿阮都是女子,也方便些。” 叶阮闻言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然而君湛却只是含笑看着叶阮道。 “本王与阮儿何分彼此?” 而后还不等两人再说话,他便忽然将目光移向宁星河。 “宁世子不是同本王说,方才赛马输给郡主,是故意让着她,其实凭你的实力,随随便便便能赢她吗?” “不如让本王与阮儿看看世子有没有说大话?” 薛南珠闻言整个人一愣。 宁星河看着薛南珠突然变了的脸色,也是一脸懵。 “本世子什么时候说过!!!?” 君湛只继续面不改色的看着宁星河,悠悠的道。 “哦?没有吗?你方才不是还同本王打了赌?那就是赌约不做数了?” 宁星河:??? 薛南珠见宁星河没有继续反驳,一张明艳的脸因为染上了几分怒意而愈发生动了起来。 竟然有人敢质疑她引以为傲的马术!?还大言不惭的说随随便便便能赢她拿她打赌? 她的骑术可是连父亲都是赞不绝口的好吗?她用得着人让? 事关“尊严”,薛南珠一时也顾不上看什么骏马了,抬步便朝宁星河走过去,将马绳从他手中夺了过来。 “宁星河,上马!!!” 而后那道火红的身影便一跃而上,姿态潇洒的绝尘而去! 宁星河心中不由叫苦不迭。 这叫什么事啊? 快速的瞪了君湛一眼后,宁星河也只得快速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狗东西!他方才才刚将人哄好一点,他就给他使绊子。 他这是作弊! 作弊!! 感受着宁星河“愤怒”的眼神,君湛全然没有愧疚之感。 只一脸平静的看着两人打马离开的背影,而后将目光收回移向叶阮,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到了叶阮身前。 “阮儿,来,本王扶你上马。” …… 第206章 私德 因着是除夕的前一日,日头又好,马场内又陆陆续续来了些人。 叶阮不想给君湛招来什么闲言碎语,便没有直接将手放入君湛掌心,而是搭在他的手臂上踏上了马镫,君湛也不恼,只将胳膊抬起来给她借力。 叶阮虽然不会骑马,可随师傅在外多年,身手还算灵活,很顺利的便翻身上了马。 替叶阮调整好坐姿后,君湛没有急着让她骑去马场内,而是牵着马绳,将人带到最侧面的一块空地,不疾不徐的走着。 “赤雪极通人性,你先好好适应一下她。” “阮儿聪慧,骑马的要领对你并不难,待掌握好平衡本王再教你些技巧。” 叶阮知道他这是“鼓励”教学,不过这叫赤雪的马着实是俊美,她一个不懂马的人看着都喜欢的紧。 稳住身子,适应了马上的感觉后,叶阮一边忍不住伸手摸着赤雪身上的毛发,一边有些好奇的道。 “王爷和世子打了什么赌?” 方才他明显是诓平阳郡主的,而宁星河竟然不反驳,只能说明,这打赌是真的。 君湛只勾了勾唇。 “没什么,宁星河想为我们的大婚送份厚礼罢了。” “倒是阮儿……方才同郡主那般神秘,不知是说什么?” 叶阮见这人不答反问,想着方才与薛南珠讨论的“隐私”问题,不由有些尴尬。 只故作严肃的道。 “自然是事关机密的正事。” 君湛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既“事关机密”,想来阮儿是不会告知本王的。” 叶阮只镇定的回了一句。 “王爷说的正是。” 君湛背对着叶阮的唇角弧度不由又扩大了几分。 方才的距离,虽听不见叶阮压低了声音的耳语,但薛南珠那咋呼的第一句…… 他可是听到了啊…… …… 而此时,随父兄前来的闺秀们也渐渐聚集在了一起。 众人打眼望去,就见远处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正替一个女子牵着马,那男子衣摆处绣着的金色龙纹,随着他迈步的动作摆动着,显出一份难言的矜贵。 不是那一向清冷,如同高岭之花的景王殿下又是谁? 而那马上的女子姿容绝世,红色骑装外罩着一身雪白的披风,风吹过时,衣袂飘起,如同落尘谪仙。 实在是……惹眼的很。 “那不是景王殿下和琼安县主吗?”一位贵女率先发现开口道。 她身旁的几人顺着看过去,也即刻看清了远处那俩人的身影。 尚书令家的左小姐默了默,随后面露不屑的开口道。 “什么县主,不过是靠着那张脸蛊惑了景王殿下,让景王殿下替她要了个封赏而已。” “狐媚!” 此言一出,今日前来的以左小姐为首的一群闺秀便也没了顾忌。 “正是呢,不过京中最近的传闻众位姐妹们听说没?瞧这架势,没准是真的呢!” “什么真的,景王殿下怎么可能娶一个五品小官家中的女儿为正妃,我看啊,这传闻就是她自己散播出来的!” “这倒也是,她从前那草包的名声也不是空穴来风的,如何堪当皇室宗妇,如今还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引诱景王殿下,真是平白丢了我们京都贵女的脸面。” “可不是吗,毕竟是在山野中长大的……会些勾栏手段也不足为奇……” 方才最先发现叶阮与景王的那个贵女正是礼部侍郎家的方芷,听到这么多难听的话,一时也有些诧异。 虽然从前叶家大小姐的名声不好,可是自太后寿宴和赈灾的事情过后,她的名声却好了许多。 怎的如今…… 不过略略一想方芷便明白了过来,方才说话的,都是家中颇有权势的贵女,想来……是因为那位景王殿下。 毕竟景王殿下腿疾痊愈后,那景王妃与景王侧妃的位置,可是京都闺秀们趋之若鹜的存在,尤其是高门大户家中更甚。 若是平阳郡主便也罢了,可陛下要为平阳郡主与景王赐婚的传言澄清后还没多久,这传闻中景王妃的人选竟变成了一个曾经毫不起眼的叶阮,让她们如何能甘心? 方芷虽有心替叶阮说几句话,可众怒难犯,她也不想给自己,给家中父兄惹麻烦,只得将心思压了下去,闭口不言。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清丽的女声突然打断了众人的议论纷纷。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还请诸位姐妹慎言。” 众人闻声看去,就见到亭亭而立的许子衿。 她今日着一身浅绿裙袄,头发也只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挽起,十分素静的装束,却不掩那一身温婉沉静的大家之风。 许子衿一向不爱往人堆里凑,众人都有些没想今日会在这里遇到她。 左锦率反应过来后开口道。 “不是听闻子衿妹妹病了吗?怎的今日倒是出来了?” “我们不过是闲聊一二,妹妹何必这般上纲上线。” 尚书令左家也算是朝中的文臣第一人,然而底蕴却完全比不上出了几代帝师的许家,因此左锦一直暗地里跟许子衿较着劲。 先前云家大小姐出事后,父亲便说嘉贵妃会替宣王挑一位文臣家中的女儿为王妃,谁知后来这好事却落到了许子衿的身上。 她心中极为不忿,那许太傅都一把年纪隐退了,他们许家早该给左家让路了。 许子衿自动忽略左锦语气中的阴阳怪气,只平静的看了一眼左锦,又将目光在一众贵女身上扫过。 若在府中眼不见心不烦便也罢了,如今既看见了,听见了,眼见京都贵女们私下德行败坏至此,即便知道力微,但自小受爷爷教导,她无法视而不见。 “虽只是闲聊,也需谨记圣人之言,不责人小过,不发人阴私,不念人旧恶,需知这三者可以养德,亦可以远害。” “我等出身官宦世家,比寻常百姓多享一份尊容,更应为天下女子表率才是。” “左姐姐家中也是读圣贤书的,怎可这般仅以轻飘飘的闲聊二字,便推脱背后论人长短之言行?” 第207章 坏心 左小姐面上一滞,知道吊起这书袋子,自己不是许子衿的对手,只得眼睛一转道。 “知道妹妹书读的多,一向看不上京中的姐妹们,只是我们也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妹妹也未免太过苛责了一些。” 许子衿知道左锦是有意煽风点火,却不甚在意的继续道。 “人必自轻而后人轻之,子衿从未看轻任何人,姐姐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左锦闻言一张脸倏的涨的通红,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自轻自贱? “许子衿,你别欺人太甚!” 然而许子衿却只神色不变的道。 “左姐姐错了,子衿并未欺人,只是如姐姐方才所说“就事论事”罢了!” “且我虽对琼安县主的人品知之甚少,但姐姐方才说琼安县主不过凭着一张脸为自己求来的恩赏,子衿却不敢苟同。” “琼安县主的封赏,陛下圣旨上说的分明,是因为她治愈了景王腿疾,防疫有功,姐姐如何能说自己是就事论事?” “你们说琼安县主长在山野,不识礼数,但我却从未见她口出恶言,相反……” 许子衿那沉静的眼眸再次在人群中扫过 。 “子衿方才倒是从各位口中听了许多粗俗之言,家父常言: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 “子衿今日并非有意冒犯各位,只是如实说出心中所想,望诸位姐妹共勉。” 左锦被许子衿一番话堵的心中憋闷,却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她身边的一位年纪小一点的闺秀见事态不对,忙打圆场道。 “子衿姐姐,方才我们也是有口无心,姐姐说的话我们记住了,日后自当谨言慎行。今日有幸在此相遇,待会我等家中父兄欲在内场进行马球赛,姐姐可愿随我们同去一观?”” 许子衿却只轻轻的摇了摇头。 “今日尚有约在身,便不去了,诸位尽兴便是,子衿告辞。” 许子衿说完便带着抱琴准备继续朝前走去。 她风寒已然大好,今日不过是禁不住宣王三番两次往府中递帖子相邀,过来赴约而已。 然而她还未走出两步,正有些气急败坏的绞着帕子的左锦眼前一亮,忽然拉高了声音道。 “宣王殿下,嫣儿妹妹!” 许子衿脚步一顿,而后便看见了一身粉衣,娇俏无比的叶嫣与一身白色锦衣的君离并肩而来。 “见过宣王殿下!”众闺秀见礼的声音随即响起。 许子衿停下脚步随着众人朝君离见了个礼后,君离也看见了许子衿。 想着今日是自己主动约了许子衿前来散心,却让她看到自己与叶嫣一同出现,君离忽的有一丝尴尬。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放不下面子解释,只朝她道。 “本王路上耽误了些时候,子衿已经到了。” 许子衿只垂下眼眸应了声是。 “小女也是刚到。” 叶嫣这时却似十分欢喜的走到了许子衿身侧,伸手挽住她的胳膊亲昵的道。 “子衿姐姐原来在这里,嫣儿方才在马场门口碰巧遇见了宣王殿下,见宣王殿下正四处寻姐姐呢!” “今日好生热闹,众位姐妹都来了,不知方才在聊什么?” 君离见叶嫣主动向许子衿说明两人是偶遇,只觉她善解人意,心中熨帖的紧。 左小姐这时忽而掩唇笑了笑。 许子衿不就是仗着自己是未来的宣王妃,才摆出那副高高在上教诲的姿态来吗? 方才她不过是见宣王与叶嫣一同出现,想恶心她一下,毕竟谁人不知宣王殿下未立正妃便许下侧妃之位的事。 这叶嫣可是曾经的京都第一美人,还有才女之名,比起许子衿那一板一眼的模样,宣王将来会偏宠谁一点,可想而知。 谁知今日许子衿方才说的有约,竟刚好是宣王。 这下事情可就愈发有趣了。 左锦想着带着几分看好戏的心态,亲热的朝叶嫣笑道。 “也没说什么要紧的,就是闲聊几句而已,不过许小姐嫌弃我们才疏学浅,不堪与我们为伍,正准备离去呢。” “嫣儿妹妹来的倒是正正好,今日我等父兄相雪赛马球,姐妹们为了凑趣,也准备以此为画,各自拿出了彩头来,欲切磋一番呢,嫣儿妹妹画艺出众,可有兴趣加入我们?” 许子衿身后的抱琴见左锦颠倒是非,正准备为自家小姐辩解,就见叶嫣巧笑嫣然的道。 “嫣儿自然愿意,只是左姐姐必是误会了,子衿姐姐自幼承太傅教诲,怎会有那般心思。” 叶嫣说着一脸纯良的看向许子衿。 “子衿姐姐说是不是,姐姐素日与京中的姐妹们相处不多,大家对姐姐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今日机会难得,姐姐不如同嫣儿一起与众位姐妹聚一聚,也好同姐妹们联络一下感情。” “如此,也不会生出那许多无稽的嫌隙来了。” 君离闻言心中不由再次赞同的点了点掌管 许子衿是他将来是的王妃,日后要替他掌管后宅,自然应当同嫣儿一般,与京都百官内眷打好关系。 然而许子衿却只皱了皱眉,看向叶嫣挽住自己的手。 “我与叶三小姐素无交集,叶三小姐何故作如此亲昵之态,子衿不习惯与陌生之人亲近,还请叶三小姐先放手。” 叶嫣闻言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许子衿,而后面上涨红,带着几分委屈的放开了许子衿的手,有些惶恐的道。 “子衿姐姐,嫣儿只是一片好意,虽然嫣儿与姐姐素无交集……可日后……日后……” 叶嫣说着眼中泛泪的看了一眼君离,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只是心底却是压不住的兴奋。 她今日就是知道君离哥哥约了许子衿才故意前来的。 那日父亲虽然答应了会替她出气,最后却只是敷衍了事。 她知道,父亲是将祖母的话听进去了。 如今母亲死了,哥哥又变的捉摸不透,有嘉贵妃在,她没有把握可以靠自己对付许子衿,那待许子衿进门,她岂不是真的只能仰人鼻息而活? 她不甘心! 仅仅是这几日受到青玉阁的欺压她都受不了,更遑论一辈子屈居人下? 她不能让许子衿顺利嫁入宣王府。 而如今,她能靠的,只有自己! 第208章 失望 左锦这时看了一眼君离,忽然轻笑了一声。 “我都说了许小姐看不上我们,嫣儿妹妹还不信。” “嫣儿妹妹这般通情达理,又心性纯良,可你又怎知旁人的心思呢?” “不过许小姐也是,这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嫣儿妹妹这一番好意,你怎好这般扫她的脸面?” 其实她也不喜欢叶嫣,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小家子气。 而且比起出于嫉妒诽谤叶阮,这叶嫣小小年纪看上去倒是真有几分狐媚之态。 可这敌人的敌人,不就是朋友吗? 左右又祸害不到她头上。 叶嫣只继续一副强忍住眼泪的模样。 “左姐姐切勿如此说,是嫣儿冒犯了子衿姐姐,她或许……或许真的只是不善与人交往而已。” 君离看着叶嫣如此懂事,明明受了委屈还想着给许子衿台阶下,许子衿却依旧无动于衷的模样,眉头几不可察皱了皱。 嫣儿方才的言下之意他自然听懂了。 日后她与许子衿都是他宣王府的人,自然应当同气连枝。 嫣儿方才已经做到了这一点,主动替许子衿圆场,谁知许子衿却这般不识好人心,反过来下嫣儿的脸面。 母妃总说许子衿进退有度,有大家之风,可他瞧着她这性子,与京都的贵女们关系也不十分融洽,今后如何能替他招揽人心? 母妃这次怕是看走眼了。 只是如今君湛在朝堂动作不断,他确实比从前更需要借助许府的声势,便依旧只作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朝许子衿道。 “子衿,本王也许久没有打马球了,今日刚想上场试上一试。” “你不如便同众位小姐一道去吧,本王还未见过子衿画作,不知子衿可愿为本王作画一幅?本王心中也甚为期待。” 许子衿看着君离一如往常的面容,心中的失望却如同藤蔓般慢慢滋生暗长。 他这是……在为叶嫣解围而罔顾她的意愿? 她如何没有看穿叶嫣这些伎俩,只是……她不屑用这般手段与她一争高低。 若是两心相悦之人,何必要用手段? 许子衿敛下眼眸。 “同声才能相应,同气方能相求,子衿还是不去了。” “宣王殿下今日既想下场,子衿也不想扫了殿下的兴致,与殿下之约,便改日吧,子衿告辞。” 许子衿说着便朝君离行了个礼,带着抱琴转身离去。 叶嫣见状嘴角几不可察的勾了勾。 这许子衿果真是个蠢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连君离哥哥的面子也不顾。 她走到君离身旁有些急切的拉了拉他的衣袖。 “宣王殿下,方才定是嫣儿惹子衿姐姐生气了,殿下同嫣儿一起去将子衿姐姐追回来好不好,否则,嫣儿心中实在难安。” 而君离此时看着一反常态的许子衿也微微愣了愣。 这两次见面,他明显感到许子衿待他的态度似乎有所转变,想到母妃的托付,他看了一眼强忍着眼泪“委屈求全”的叶嫣,稍稍迟疑了片刻后终是开口道。 “嫣儿说的是,不过本王自己去便是,你还是留在此处吧!” 而后他便挥开了叶嫣的手,再没有停顿的抬步朝许子衿追了上去。 叶嫣被君离推开的手顿时悬在了空中,一时有些不敢相信。 方才君离哥哥明明是帮她的,怎会突然丢下她而去? 左锦看着君离随许子衿而去的背影也有些失望,只是看着怔愣的叶嫣,想着以后还想看她恶心许子衿的好戏,不由讪笑了一声转移话题道。 “这怎么人都走了。” “不过嫣儿妹妹……你这脸怎么伤着了?” 听到左锦的声音,叶嫣竭力维持着脸上的微笑。 “不小心划了一下,并无大碍,多谢左姐姐关心。” 左锦点了点头。 “那便好,马球赛也快开始了,我们便一同过去吧。” 叶嫣却摇了摇头。 “姐姐们先去吧,嫣儿先去更衣,一会便来。” “好,那我们就在内场的观赏台中等妹妹。” 叶嫣应了声好,左锦便继续由一群人簇拥着离开了。 待人离开后,还不待叶嫣想明白方才的事,叶嫣身后的红袖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道。 “小姐,快看,是大小姐和景王殿下!” 正有些心不在焉的叶嫣顺着红袖指的方向看过去,便看见了那极其扎眼的画面。 即便再安慰自己嘴硬的说着景王妃不算什么,可心中那不可抑制的嫉妒,其实早就已经快要吞没她的理智了!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为了讨好君离哥哥,留住他的心,花了多少心思。 她甚至接受哥哥与母亲的安排,同烟花女子学习房中之术! 可方才,她忽然明白。 君离哥哥待她,其实并没有她想的那般深情…… 她死死的盯着那远处的人,面上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流露出一丝怨毒。 脑中忽而回想起这几日从青玉阁传出来的话。 她在叶府只能捡叶阮不要的,嫁入宣王府后,也只配捡许子衿不要的! 凭什么? 既然如此,她也顾不得其他!只能下点猛料了。 叶嫣收回目光看向红袖。 “去!看看宣王殿下与许子衿有没有离开,若没有,即刻回来告知于我。” 红袖立即应声。“是,小姐!” 第209章 玉佩 君离很快便追上许子衿,拦在了她的身前。 “子衿可是生气了?” “殿下多虑了,方才殿下不是说想去打马球,怎么过来了?” “小女方才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若是殿下还是想劝子衿前去与人同乐,请恕小女难以从命。” 君离闻言掩下心中的不悦,面上露出一丝温润的笑意。 ”子衿误会了,本王岂会强人所难。” “至于那马球,你不去,本王打来也没有意思,且今日本就是本王约你前来散心,如何能丢下你一人,若是那般,本王也太无风度了一些。” 许子衿闻言,心中似有千千结,如何都理不出头绪来,他这般追上来又算什么呢? 既教人失望,便让人失望到底也就是了,何必每次又给她希望。 “殿下如此,倒是叫子衿心生不安了。” “有何不安?待你嫁入宣王府,我们便是至亲夫妻了,实在无需如此见外,本王见你最近似有心事,待本王也生分了许多,本王心中也甚为不安,还望子衿不管有什么话,心中有什么疑问,都能对本王直言相告。” 许子衿看着君离满脸真切的模样,心中不定。 毕竟是放在心中这么久的的人。 而且……都已经走到了这里……有些疑问,她也想问清楚。 “小女心中确有许多事想问殿下,敢问殿下,当真有什么话都可以说吗?” “自然,子衿尽管问,本王必定知无不言。” 许子衿闻言也不再迟疑,抬头直视着君离的眼睛。 “殿下与叶三小姐可是早有私情?” 君离闻言,面色不由自主的变了变。 “子衿何出此言?” “还请殿下先回答小女。” 君离仔细打量着许子衿面上的神色,莫非……她知道了什么? 只是没有弄清楚她的用意前,他只得先稳住心神道。 “本王不知道子衿为何有此一问,只是私情一说,实在是无稽之谈。” “本王早年与叶府大公子叶知凡引为知己好友,时常出入叶府,自然也因此认识了叶三小姐。” “只是叶三小姐那时年龄尚小,本王岂会起那等龌蹉心思,不过是同知凡一般,将她视作妹妹罢了。” 许子衿只面色不变的继续道。 “若无私情,殿下前些日子为何欺瞒小女,您那几日分明是去了叶府。” “还有……龙泽湖上的事,是意外,还是殿下有意安排?” “当日画舫上的人那般多,子衿不相信事情真到了非让殿下亲自下水救人的地步。” 君离闻言有些恍然大悟,原来那日他去许府的感觉是对的。 心中快速的计较了一番后,他便马上做出了一副有些伤心的模样。 “本王竟不知原来子衿心中对本王存了如此多的误会,也罢,今日子衿既然问出了口,本王自当如实相告。” “方才本王也说了,本王与知凡引为至交好友,如今知凡虽然出了事,声名尽毁,可本王与他相交一场,自相信他是清白的,便私下将他收容进府中。” “只是他遭遇劫难,一直意志消沉,不敢见人,而此时叶夫人又忽然病故,他只得出面主持丧仪。” “本王担心以他如今的名声突然现于人前会被刁难,愈发沉沦,便只得亲自去了叶府替他撑撑场面,却不想会被子衿误会至此。” 君离说着打量着许子衿面上的神色继续道。 “至于那日龙泽湖上,是闺秀们之间起了争执引起的,其中还牵扯到了平阳郡主,平阳郡主初来京中,本王如何能提前安排?” “叶三小姐骤然落水,本王与知凡相交一场,与叶三小姐也算旧识,怎能见死不救?” “本王知道当时画舫上还有其他人,可是秦家小姐的事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本王便是不忍她被心怀不轨之人钻了空子,这才一时情急。” “本王知道此事让你受了委屈,可当时实在是形势所迫,子衿可愿相信本王?” 君离演了这些年的如玉君子,早已炉火纯青,面上的表情和言语间的恳切,竟让许子衿瞧不出丝毫的作假。 只是…… “以殿下之言,您对叶三小姐,当真没有一丝别的情分?” 君离微微顿了顿,想着许子衿的性子,脑中快速的转了转。 “本王不想骗你,叶三小姐才貌出众,本王后来确实对她生了几分欣赏,可本王与她确实是清清白白的,并无任何逾矩之处。” “她在本王心中的份量,也是万万及不上你的,你才是本王唯一认定的正妻,若是你实在不喜,本王只给她一个名分,保她今后衣食无忧便也是了。” 许子衿闻言心中微动。 若是君离一味的否认,她自然不会相信…… 莫非……真的只是误会? 这些年她留心听说的关于宣王的传闻,他也的确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想到这里,许子衿眼中的清冷之色散去了些。 “子衿并非善妒之人,殿下既许了她名分,怎可让她孤苦一生,以殿下的身份,子衿从未想过后院只有我一人。” “小女虽无法做到与所有人亲近,却也不会无故刁难于人。 “只是,子衿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殿下。” 许子衿说着小心的从怀中取出一枚竹纹玉佩。 “此物,可是殿下所有?” 君离接过许子衿手上的玉佩仔细看了看,上面确实有宣王府的印记,但他却没有什么印象。 只是看着许子衿那眼中的动容,君离忽然意识到什么,他早就觉得,许子衿对他的感情来的有些莫名…… “确实是本王之物,只是本王有些记不清是何时遗落了……” “子衿是从何处得来的?” 许子衿闻言眸光不由自主的软了下去。 “年岁久远,殿下不记得也是有的。” “今日小女逾矩质问殿下,是小女失礼,还请殿下勿怪。” “小女不敢求殿下一心一意,只求殿下今后对子衿,不相欺,不相疑。” 君离闻言眼前一亮,知道她这是信了他了,痛快的应声道。 “自当如此!” …… 第210章 埋下怀疑的种子 左锦一群人散去后没多久,长风便出现在了君湛与叶阮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道。 “王爷,叶大小姐,长意方才找到了属下,说有事告知。” 叶阮闻言眉间一动,这些日子,她一直是让长意盯着叶嫣的,长意这个时候过来,莫非…… 叶阮想着朝长风道。 “你方才在马场外可有看到叶嫣。” 马场的设计,站在观台上的人可以看到马场上的人,但观台上方有置有遮阳帷幔,若非刻意留意,是看不到的。 长风立刻应声道。 “有,不仅叶嫣,宣王与许家二小姐今日也来了。” “这倒是凑巧了。” 确认了心中的想法,叶阮转而朝君湛道。 “王爷,小女想下来。” 君湛也没有多说,只扶叶阮下了马,同她一起回到了厢房中。 长意见到人来了,很快将今日的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小姐,王爷,看今日的情形,叶嫣怕是要有什么行动了,如今不过是在寻找合适的时机而已。” 叶阮微微点了点头。 “她倒是比我想象的更沉不住气一些。” “你继续去盯着叶嫣,看她具体想怎么做,凭她与红袖未必能成事,若她遇到什么困难,你便暗中帮上一帮,我同王爷也会见机行事。” 长意闻言应了声是,利落的转身而去。 叶阮看着长意离开的背影,心中却不知是什么滋味。 其实叶嫣能使出什么手段,她也能猜出个大概,而无论怎样,许子衿受到伤害是一定的。 她一直知道许子衿对君离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执着。 前一世直到她被叶嫣陷害与人通奸折磨至死,她却仍然相信着对此漠不关心的君离。 她不确定自己干预许子衿人生轨迹的结果是好是坏,又是不是她想要的。 可是她知道,这个决定……她必须替她做。 改变,尚能有一线希望,置之死地,方能重生。 …… 而此时许子衿已经随君离重新进入了马场之中,她今日没了兴致,原是想离开的,但禁不住君离的一再劝说。 君离倒是也没有继续再提要下场的事,只陪着许子衿观赛,时而交谈几句。 两人所在的观台离左锦她们的隔着一段距离,红袖也很快将消息告诉了叶嫣。 叶嫣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将君离支开的时候,君湛已经带着叶阮出现在了君离的面前。 “三弟今日好兴致。” 君离也有些惊讶的看向来人,目光自叶阮身上划过时,不由闪过一抹惊艳。 “皇兄一惯不爱热闹,该说皇兄好兴致才是。” 君湛敏锐的捕捉到了君离那一闪而过的神色,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忽然执起叶阮的手。 “本王是不喜热闹,只是明日便是除夕,之后各府便都要忙碌起来,本王怕阮儿闷,便提前带她过来散散心。” “三弟也是如此吗?” 叶阮不知君湛为何突然做此亲密之态,却配合的没有露出任何异样。 而君离看着叶阮被君湛执起的手,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股不适。 那种不悦……就仿佛……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忽然被别人夺去一般,而他却不知这念头从何而起。 “不错,皇兄与叶大小姐的传闻,弟弟也有所耳闻,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君湛只将目光从许子衿的面上一扫而过。 “自然,三弟不仅有许小姐相伴,来日还有叶府三小姐、吏部尚书府曹小姐,为兄自然也得追上三弟的脚步。” 君离闻言眼睛眯了眯。 许府的事是母妃故意让人传出去的为他造势,嫣儿又是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许诺,君湛知道不足为奇。 可母妃斟酌再三,前日才定下另一个侧妃人选是吏部尚书家的曹锦绣,如今甚至还未来得及禀呈父皇,君湛如何知道的? “皇兄消息倒是灵通。” 君湛只勾了勾唇,别有深意的道。 “只要有心,自然能知晓。” 君离闻言心中顿时警铃大作,难道……自己身边混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人? 只是不待他细想,君湛便转了话头。 “罢了,不说这些了,本王方才看这马球赛倒是有趣的紧,既今日这般凑巧遇上了,三弟不如下场与本王赛一局?” “本王还记得当年为兄出事之时,三弟的马技还不甚纯熟,后来倒是常听三弟骑术射艺一绝了,只不知是否是人云亦云,为兄亦很想见识一番。” 君离听着君湛话语中隐隐的挑衅,当初他在父皇面前出尽风头,样样压自己一头的记忆又涌了上来,他暂时将脑中的念头抛开,又看了一眼叶阮,欣然道。 “自当奉陪。” 君湛残废了这么多年,他就不信,如今的他,还配当自己的对手。 君湛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叶阮的掌心。 “好!只是今日是临时起意,若让长风长宁与本王组队,对三弟的袁何袁盖,未免有失公平,本王便直接与三弟单对吧!” 西林的习俗,这打马球十人以上称“大会”,七八人称“中会”,五六人称“小会”,三四人称“一朋”,而只有两个人,便叫“单对”。 君离只觉正中下怀。 “好,那便请皇兄稍后,本王先去换装。” 许子衿与叶阮各自福了福身,并没有什么交谈,许子衿便随着君离离开了。 袁何袁盖:…… …… 第211章 不怀好意 君离与君湛很快出现在了另一侧的马球场地。 君离一身白色骑装,手握缰绳,端的是一副谦让大度之态。 “皇兄腿疾初愈,便由皇兄先开球吧。” 君湛见君离这般卖力的维持着自己的人设,也没有同他废话,只轻轻勾了勾唇,一个漂亮的俯身便击中马球,打马而去。 而景王与宣王要“单对”的消息也很快传了开来,导致原先在观赛作画的闺秀们也很快转移了场地。 毕竟父兄们的比赛她们见惯了,已然没有多少兴趣,但景王与宣王的对决,却是难得一见。 而此时,叶嫣也终于寻得机会单独靠近许子衿。 “子衿姐姐,嫣儿方才不知姐姐忌讳,多有冒犯,特来赔罪,还请姐姐勿怪。” 许子衿只平静的看着叶嫣,不知为何,即便没有宣王,她对这位叶三小姐,也着实是喜欢不起来,只耐着性子道。 “无事,日后熟悉彼此习性便好。” “叶三小姐的歉意我收到了,若无其他事,便回座继续观赛吧。” 只是许子衿的这番言行落在叶嫣眼中,却是另一副光景。 她倒要看看她这自命清高的模样,知道君离哥哥的“真心”后,还能否如此高傲。 “子衿姐姐,嫣儿还有些话想同姐姐说,不知姐姐能否移步?” “叶三小姐有何话在此说便是。” 叶嫣却面露难色。 “嫣儿要说的话,事关宣王殿下,只是此处人多耳杂,实在是有所不便,为防给宣王殿下招惹来是非,姐姐还是随嫣儿走一趟吧,就近的厢房即可。” 许子衿微微蹙了蹙眉。 “不必了,我相信宣王殿下与叶三小姐之间并无不可告人之事,叶三小姐若不想在此说,便请回吧。” 叶嫣见她这般固执,也收起了脸上的谦卑之色,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嘲讽。 “姐姐当真如此自信?” 抱琴见叶嫣骤然变了脸,忙上前道。 “叶三小姐,我家小姐说了不去,你何故如此失礼,多做纠缠?” “你与宣王殿下之事,方才殿下已经对我家小姐坦诚相告,你若想挑弄是非,还是歇了这份心思吧。” 坦诚相告?叶嫣心中一滞。 不过转念一想,以许子衿的性子,若君离哥哥真的坦诚相告,她如何还能若无其事的留在这里? 如此想着,叶嫣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哦?不知君离哥哥对子衿姐姐都说了些什么?” “这是我家小姐与宣王殿下之间的事,与叶三小姐有何干系?叶三小姐还是离开吧!”抱琴继续道。 叶嫣也不生气,这般情形,她早有预料,只从袖中拿出一封信笺朝许子衿递过去。 “姐姐若实在不愿随嫣儿去,嫣儿也不强求。” “嫣儿知道姐姐不喜欢我,便将想说之话写了下来,姐姐不若看看这上面的内容,与君离哥哥的话是否有出入?” 许子衿却没有接过来的意思。 “殿下既已许下你的身份,你又何必这般心机费尽?” 叶嫣只轻笑一声。 “姐姐误会了,嫣儿也是一片好心,想让姐姐更加“了解”君离哥哥而已。” 她说着朝红袖使了使眼色,红袖立即从自家小姐手中接过信笺,塞到正一脸忿然的抱琴的身上。 “你做什么!”抱琴见红袖如此失礼,有些恼,红袖却快速的退回了叶嫣身后。 叶嫣这才继续道。 “既然姐姐不欢迎嫣儿,那嫣儿便告退了,嫣儿离开后,姐姐也可以选择不看这信,将其毁之。“ “只是若姐姐来日后悔……可别怪嫣儿没有提前告诉姐姐!” 叶嫣说完便十分自得的施施然朝许子衿行了个礼,带着红袖转身而去,她便不信许子衿真能忍得住心中的好奇。 抱琴见叶嫣离去,拿着信有些迟疑的看向自家小姐。 “那小姐……这信……” 许子衿只微微迟疑了片刻便道。 “你收起来吧,待回府后烧掉,她今日来者不善,我们不予理会即可。” 她既要求宣王殿下不相疑,不相欺,她自己也应当做到。 抱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小姐说的是,这叶三小姐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我们不上她的当!” 两人正说着话,周遭忽然爆发出一阵阵喝彩声。 是宣王殿下率先进了一个马球。 闺秀间的议论声也响了起来,无外乎是。 “不愧是宣王殿下,即便让了景王殿下,还是胜了。”之类的话。 当然也有些“景王殿下腿疾初愈,输了也不丢脸。”之类的反对意见。 毕竟景王殿下虽然输了一球,但那马上的风姿却是宣王殿下不及的 。 而此时,君离已经神采飞扬的来到君湛身旁。 “皇兄,承让了。” “皇兄身患腿疾多年,如今这马术一时生疏了一些也是有的,望皇兄不要气馁才是!” 然而君离却没有如愿从君湛身上看到他想看到的挫败之感。 他只是依旧身姿挺拔的坐于马上,还用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看向他,带着一股睥睨之态,似乎……在看什么跳梁小丑一般。 而后,那有些低沉的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才刚开始而已,三弟未免高兴的太早了些,方才开球三弟让了本王,本王自然应当投桃报李,也让一让三弟。” 君离被君湛那样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舒服。 “皇兄这般可是输不起?” “不过皇兄既如此说,弟弟便姑且一信。” “只希望皇兄待会可别又搬出什么旁的借口来……” 君湛闻言,嘴角隐隐浮现出一丝笑意。 “三弟也是!” 敢当着他的面对阮儿露出觊觎之色,自然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 球场上又开始热闹起来的时候,长风也再次来到叶阮身边。 “叶大小姐,方才长意传来消息,许家小姐并未打开那封信看!” 叶阮闻言心中不由微微叹息一声。 许子衿受太傅教导,秉承了几分许太傅的气节,可对这小人,又怎能论气节? 她忽然想,或许她与许子衿上一世败在叶嫣手中,多是因着对这人性的恶,毫无预设。 师傅除了对母亲外,一向恣意洒脱,只一心钻研医术,亦从未教过她人心难测。 “半夏,随我去见见许小姐。” 第212章 戏耍 马场的观台被分成无数个小隔间,只用木板与纱幔遮挡着两侧。 是以叶阮很快便来到了许子衿跟前,此时这里依旧只有许子衿与抱琴二人。 叶阮朝许子衿福了福身。 “听闻许小姐今日曾为阮儿仗义执言,阮儿特来致谢。” 许子衿只如往常般,保持着应有礼仪。 “我原也不是刻意为谁出头,叶大小姐无需多礼。” 叶阮莞尔一笑。 “许小姐心胸豁达,不愿计较这些,但我既受姐姐之惠,便不能装聋作哑。” “可惜今日阮儿仓促出行,身上并未带什么得趣之物。” “倒是阮儿随师父行走四方时,曾有许多有趣的见闻,阮儿便留在这里陪姐姐说说话,逗逗闷子可好?” “姐姐也知道,阮儿如今是个不受待见的,也只有许姐姐不嫌弃,还愿意替阮儿说说话。” “若能博许姐姐一笑,也算阮儿聊表谢意了,许姐姐觉得可好?” 许子衿若有所思的看着叶阮,据她所知,这位叶大小姐……可不是这般喜欢四处结交的性子。 且她这一番话说下来,竟是不给人留什么拒绝的话口。 若她真的只是想道谢,方才第一次见面时便可以,如今……竟像是刻意前来。 只是她对这位叶大小姐倒是没什么排斥之心。 “既如此,叶大小姐请坐。” 叶阮见许子衿同意,这才与她一同坐了下来,并当真的同她讲起了“故事”。 叶阮的声音轻柔,语言生动,讲起故事来倒是颇有几分意趣,半夏听的津津有味,时而忍不住掩嘴而笑。 就连原本替自家小姐忧心的抱琴也眉目舒展,时不时的看向自家小姐,她知道小姐虽然决定不看那信,但她能感受到小姐情绪还是有些低落的。 一盏茶后,叶阮才停了下来,起身告辞。 半夏随叶阮出来后有些纳闷。 “小姐不是来劝许小姐的吗?怎么这就走了?” 叶阮只回头看了一眼许子衿所在的地方。 “该说的都说了,许小姐是聪明人,自然能懂。” 半夏:……? 小姐说了什么?她怎么不知道? 而隔间内,抱琴也看着自家小姐道。 “小姐,这叶大小姐看着倒是同叶三小姐全然不同,方才她讲的那些趣事奴婢也觉得新奇得紧,小姐说那些都是真的吗?” “尤其是那个掩住自己耳朵行偷盗之举的书生,这世上当真有这么笨的读书人吗?” 许子衿却没有应声。 这位叶大小姐的“故事”中,有些像是真的趣闻,但有些却都是意有所指的。 而她今日的作为……显然是对叶嫣找她的事知晓的。 甚至可能……对宣王与叶嫣的事也有所知,才这般笃定的借这些故事劝她。 而这一刻,她脑中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那封匿名的信笺,以及紫云峰上这位叶大小姐与如今全然不符的言行。 如果真是她……那么她在那么早之前,便已经开始提醒她了吗? 为何? 景王与宣王来日必有一争,她也知道,但她却隐隐觉得这位叶大小姐看她时,眼中时而一晃而逝的悲悯,与这些无关。 许子衿紧了紧手上的锦帕。 “抱琴,将信拿过来。” 其他的不论,叶大小姐借其中一个“故事”说的一句话她却听进去了。 “阮儿以为真正的不疑,不是不听不闻,而是无惧!姐姐以为呢?” …… 叶阮与半夏回到长风所在的观台时,围观君离与君湛这场马球赛的人也越来越多,连先前在不远处进行另一场马球赛的人也停了下来。 半夏看了一眼用来计数的木牌处,宣王殿下的那一方挂了一块,而景王殿下那边却是空白的,不由有些急了。 “小姐,怎么一盏茶的功夫了,景王殿下还未进球?那香都燃了大半了。” 长风闻言忙殷勤的朝半夏道。 “放心吧,我家王爷输不了!” 半夏见长风开口,却似再次被点了哑穴一般,突然没了声音。 长风不由愈发纳闷。 这丫头平日叽叽喳喳个没完,怎么今日这般奇怪? 不对,似乎……是只对他奇怪而已,他不记得自己何时惹了她啊 ? 叶阮见状却抿唇只笑了笑,朝场上看去,不多时她便渐渐觉出了不对。 而一旁围观的诸位大人,少爷们,也早已看出了端倪。 “父亲,儿子怎么看着这景王殿下……似乎在逗着宣王殿下玩?”一位公子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自家父亲。 那位大人神情也有些不自然。 哪里是像?分明就是!! 那景王殿下也不进攻,只在关键时刻将宣王的球拦截下来击的远远的,然后便敷衍的打马跑几步,待宣王殿下“不辞辛苦”的驾马将球打回来,他才又将他拦下来。 若宣王殿下企图远距离直接将球打进去,他又很快能根据球的方向提前预判,将球拦下来。 如此往复,宣王殿下的发冠都有些乱了,景王殿下却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这景王殿下当真是……有些恶趣味。 有辱斯文的紧。 君离其实也早就察觉到了不对,但他虽然得了一分领先君湛,却一心想着让他惨败,又不相信君湛竟能完全压制自己,便锲而不舍的尝试了数次,但结果却都是一样的。 君离也终于停下了进攻,憋着一口气道。 “皇兄这般只守不攻,不觉得窝囊了些吗?这比赛可马上就要结束了!” 定是他只擅长防守,这才故弄玄虚的,若是如此下去,他今日便是赢了,也不光彩。 君湛看了一眼那只剩一小段的香,轻轻挑了挑眉。 “三弟提醒的是,那便继续吧!” 而若先前的戏耍还只是让君离窘迫,接下来的半盏茶时间,他才明白何谓“时日漫长”。 香还未彻底燃完,比分便已经五比一。 听着周围传来的一阵阵惊呼声,君离一张脸涨的通红…… 第213章 不堪入目 夕阳洒下的时候,马场上的人也渐渐散去。 君离神情阴冷的换完装,整理好表情回来时,许子衿却让人留了话告诉他自己先行离开了。 只剩叶嫣等在那里。 叶嫣只作不知马场上发生的事,一副刚回来的样子。 “君离哥哥骑了这会子的马,该是饿了吧,嫣儿方才在附近的客栈备下了膳食茶点。” “子衿姐姐既然离开了,殿下不如同嫣儿一起去用上一些可好?” 君离见只有叶嫣,也不再掩饰自己的表情。 “不必了,本王没有胃口。” 叶嫣闻言却娇嗔的看了君离一眼。 “殿下……嫣儿都备好了……” 君离见叶嫣面上的神色眉间一动,方才嫣儿说……是在客栈…… 正觉得心中憋着一团邪火,君离即刻改了口。 “也罢,那就去尝尝。” 叶嫣闻言眼中划过一丝异芒,带着君离来到马场附近一间不大,且较为僻静的客栈。 而这客栈果然如君离所想一般,已经被清了场,他便只让袁何袁盖守在楼下。 草草的用了几口饭,君离便迫不及待的与叶嫣纠缠在了一起。 君离心中屯着火,今日动作也格外粗鲁,直接将叶嫣按在桌上就办起了事,桌上的杯碗茶碟顿时碎了一地。 他竟然又输给了君湛! 如同从前一般,只要他在,他的光芒便被完全掩盖。 他仿佛能想到自己被戏耍之时周遭那异样的眼神。 那些围观的官眷明明大半是他的人,但是比赛一结束,却都散了个干净,不就是怕触他的霉头吗? 君离想着,眼中阴郁一片。 叶嫣也只得忍住后背在桌面碰撞传来的钝痛与冰冷,攀住他的手臂迎合着他。 君离看着叶嫣美目含泪的模样,心中的暴戾也愈发沉重,忽然就伸手掐住了她那纤细的脖颈…… 满室荒唐…… 事毕,叶嫣轻泣着靠在君离身前,似有些惶恐的道。 “君离哥哥今日怎么了?” “可是子衿姐姐提前离开,是还生着嫣儿的气,您便因此怪嫣儿了?” 君离此时发泄完,心中也舒畅了许多,看着叶嫣颈上、身上留下的痕迹心中也升起一丝歉疚,放缓了声音道。 “怎会,本王知你今日是一番好心,是她不识好歹,本王怎么会舍得怪嫣儿。” “方才本王手下没个轻重伤了你,是本王的不是。” 叶嫣只可怜兮兮的埋首在君离怀中,眼神却若有似无的朝另一个方向滑过。 “那便好,今日殿下丢下嫣儿去追子衿姐姐,嫣儿还以为殿下是厌弃嫣儿了。” 君离的手抚着叶嫣垂下的发。 “这是说的什么话,本王不是早就同你说过了吗?我娶许子衿不过是母妃的意思,为了她许家的声望罢了。” “她那般不解风情,呆板无趣之人,如何能同嫣儿相比。” 叶嫣闻言声音却依旧带着些委屈。 “可是子衿姐姐毕竟是正妃,今日看着又这般不喜欢嫣儿。” “殿下……嫣儿害怕……” “嫣儿如今只有殿下可以依靠了……” 君离听着叶嫣的话语,只觉心中的挫败感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有本王在,你有什么好怕的?” “你放心,待来日事成,她不过是个下堂妇,到时嫣儿想怎样都行……” 叶嫣闻言仰起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君离。 “殿下别骗嫣儿了,殿下也说了,许家的声望在那里摆着,贵妃娘娘哪里会容殿下将她休弃……” 君离掐了一把叶嫣的腰肢。 “本王何时骗过你?不能直接休弃便随意安个罪名处置了便是,他许家还能造反不成?” “若真造反倒还好了,许家人那般迂腐,本王刚好可以让自己人取而代之……” 左家就是一个很好的代替品。 叶嫣这才面含桃花的轻笑了一声,手指在君湛喉间滑过。 “是嫣儿小心眼了。” “不过……子衿姐姐也是个美人,殿下当真舍得?” 君离捉住叶嫣作乱的手,不屑的笑了一声。 “什么美人,今日她那悍妇的模样,真是让本王倒尽了胃口。” “竟还敢当面质问起了本王,亏她读了那么多圣贤书,连这基本的三从四德也不知,本王看许家的教养也不过如此。” “这女人,还是嫣儿这般温顺又解风情的才得趣。” 叶嫣闻言抽回手掩唇笑了笑,虽然已经人事的她,早已知道这男人床第间的话,最是信不得,他这多半是哄着她,却也配合的道。 “殿下说的是……” 君离看向叶嫣那娇笑的模样,不知为何脑中却忽然浮现了另一张脸。 说起美人,那张脸如今倒是比眼前之人还要美上三分,那双眼睛……尤其动人心魄。 他忽然想,若是将那人压在身下,该是何等的销魂蚀骨,尤其……她如今还是君湛看中的女人…… 看今日的情况,他那个好皇兄,倒像是动了几分真情真情,若非如此,他何必将如此重要王妃之位,许给一个对他毫无助益之人,毕竟如今连叶阮身后仅有的云家,都为了不惹事非,对她退避三舍…… 而那……不过是他曾经看不上的女人罢了。 想到这里,君离心念一动。 他与母妃从前不是没有安排过女人接近君湛,却没有一个能近得了他的身,若叶阮成了景王妃……岂不是上天赐给他的一份大礼? 别的不说,在哄女人这件事上,君湛是万万及不上他的。 虽然看今日叶阮待在君湛身边的模样,像是自愿的,但君湛那冷淡的性子如何能得女子喜欢,叶阮又爱慕他在前…… 只要他略施小计……还不是手到擒来…… 到时候,他的手中便又多了一张底牌…… 想到此处,君离忽然开口朝叶嫣道。 “你可知叶阮平日有什么喜好?” 叶嫣此时心中正得意着,猛然听到君离这一句,不由心中一滞,下意识的伸手捂住脸上那还未完全痊愈的伤口。 莫非君离哥哥也被叶阮那张脸迷住了? 她如何不知当初君离对自己的倾慕,多是因着那京都第一美人的称号。 而这无人能及的容貌,也是她曾经最引以为傲的资本。 所以,哪怕叶曦只是个庶女,在察觉她越来越出挑,可能威胁到自己的时候,她毫不犹豫与母亲一起将她扼杀。 这京都美人何其多,向来只有第一,没有第二。 可如今…… 她不敢如许子衿一样质问君离,只柔声道。 “君离哥哥忽然打听大姐姐的喜好,莫不是看上大姐姐了?” “嫣儿倒是愿意告诉殿下,只是如今大姐姐可是景王殿下亲口认下的景王妃,心机又变得深重,殿下也知道,先前哥哥的事便是她设计陷害的,此事恐怕不容易。” “而且……嫣儿也怕她居心不良,害了殿下。” 叶嫣一副为君离考虑的样子,但君离却一眼看出叶嫣的小心思。 什么心机深重,他又不是不知道叶阮从前的样子,这人还能一夕之间转了性不成。 叶知凡的事,想来她不过也是为了自保罢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就凭她如何能伤得了本王?” “你放心,本王岂会对她用什么真心,你从前不是说叶阮对本王情根深种吗?” “本王不过是想随意哄哄她,让她嫁入景王府后能死心塌地的为本王所用罢了。” 叶嫣闻言虽不全信,但一颗心却慢慢放了下来。 只要君离哥哥没有将她从景王手中抢过来的意思便好。 到时叶阮不过是个残花败柳,如何能越得过她去。 “殿下深谋远虑,嫣儿佩服,既殿下如此说,嫣儿自当知无不言……” …… 君离与叶嫣又腻歪了一阵便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叶嫣的眼神从那墙面上划过,嘴角的笑容几乎掩盖不住。 若是可以……她真想亲自看看那人脸上的表情啊! 第214章 恶心 而君离与叶嫣离开后,仅有一墙之隔,被叶嫣安排在隔壁房间,通过那小小的孔洞,亲眼目睹房中一切的许子衿已经面色煞白,没有一丝血色。 身体亦止不住的轻轻颤抖了起来。 叶嫣那封信写的极为具体,最后还说着若是她不信,她可以让她亲眼看见“真相”。 她想着既如此,索性便一探究竟,免得她来日再作纠缠。 然后,她便听叶嫣的安排给宣王留了口信,提前离开,来到此处等候。 而她,也如愿看到了叶嫣的所说的真相…… 想到方才房中那不堪入目的画面,许子衿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往日那总是一副如玉君子模样的君离,私底下竟那狰狞可怖……以及……下作……!!! 而那一句句诛心之言更是在脑中不停的回响。 “我娶她不过是母妃的意思,为了她许家的声望罢了……” “待来日事成,她不过是个下堂妇,到时嫣儿想怎样都行……” “不能直接休弃便随意安个罪名处置了便是……” “许家人那般迂腐,本王刚好可以让自己人取而代之……” “那悍妇的模样,真是让本王倒尽了胃口……” 而就在今日,他还对她信誓旦旦的说,他与叶嫣是清清白白的,答应她不相疑,不相欺。 那深情坦荡的模样,没有一点作戏的痕迹。 而更不堪的是…… 他甚至还想哄骗未来的长嫂对付景王,替自己行事。 即便她知道来日他与景王之间会有夺嫡之争,可这手段……何止是卑劣,简直是罔顾人伦。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 而就是这样的人,却让自己痴痴爱慕了那么多年…… 想到此处,许子衿胃中又一阵翻江倒海。 “小姐!”抱琴忙眼中含泪的扶住自家小姐。 若不是怕被宣王发现后使什么手段,让小姐再不能有时间想脱身之计,她早就想冲过去了。 许子衿捂住胸口,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而后缓缓从怀中拿出那枚竹纹玉佩。 竹,向来是君子的象征。 当初那少年离开后,她便在湖边拾到这枚玉佩。 那时候她便想着,这玉佩既被贴身佩戴,必是他心爱之物,而他的品性必是如同他所爱之物一般高洁的…… 如今看来,竟是一场笑话…… 她心中的君子,不过是一个只知靠女人的卑劣小人罢了。 许子衿缓缓走到窗边,抬手便将那玉佩扔了出去。 …… 许子衿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到许府的时候,许府却是一派欢腾之象。 门房的下人见到自家小姐回来,即刻兴奋的道。 “二小姐,您回来了,老爷还派了人去马场寻您回来呢!” 抱琴心疼的看了一眼自家小姐,替她应声道。 “什么事这般高兴,还要特意寻小姐回来?” 那下人没察觉许子衿的异常,只依旧高兴的道。 “老太爷与老夫人提前回京了!如今正在文瀚堂同老爷,公子说话呢!” 许子衿闻言眼眶一红,抬步便朝府内跑去。 文瀚堂中。 两位须发皆已染上些霜白的老者正坐在上首与坐在下首的小辈们交谈,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许子衿一路回来积压在心中的委屈,在见到两位老者时,似乎就要倾泄而出,然而她却只将那满腔的热泪压了回去。 脚步轻盈的走到许太傅与许老夫人跟前,礼仪周全的行了一个礼。 “子衿见过祖父,祖母。” 许老夫人见许子衿前来,忙站起来拉了她的手在身旁坐下笑道。 “许丫头这是真的长大了,不再是一见到祖父祖母就将礼仪规矩抛到脑后的小姑娘了。” 许子衿握着祖母已经有些皱纹的手,眼中的泪意差点又忍不住涌出。 “祖父的教导,子衿不敢忘。” 许老夫人闻言不赞同的白了许太傅一眼。 “自己平日一板一眼便也罢了,看将孩子拘成什么样子了。” 许老夫人说着又拍了拍许子衿的手。 “祖母不是同你说了,这规矩礼仪在外人面前守着便是,自家人不讲这些。” “你祖父就是个老古板,他说的话你不必全听。” “祖母觉着啊,你从前那般就很好。” 第215章 罪人 许子衿自幼养在许太傅和许老夫人膝下,直到许子衿十二岁两人才回老家住着。 许太傅教导一向严厉,是以许老夫人便对许子衿格外疼爱几分。 “祖母说的是,只是子衿三年未见祖父祖母,理应如此,日后子衿一定听祖母的。” 许太傅听着二人的对话,身子端坐在椅子上,捋了捋胡须。 “慈母多败儿!” 许老夫人颇有些不服气的道。 “也不知谁成日在我耳边许丫头长许丫头短的念叨着,如今回来倒是摆上谱了。” “许丫头不日便要出嫁了,看你这架子还能端多久。” 许太傅斗起嘴来一向不是许老夫人的对手,不想同她争辩,便只道。 “老夫不与你论长短。” 许家众人对两位老者的相处日常已是见怪不怪,堂中也再次恢复了热闹,只是话题依旧离不开许子衿与君离的婚事。 许子衿只尽力的压抑住心中的悲痛应付着。 祖父祖母初回京中,明日又是除夕,无论如何也得等祖父祖母安稳的过完这个年再说。 而且……她还没想清楚该不该说。 一盏茶的时间后,许太傅忽然说自己累了,站起来说想先去休息。 只是走到门口,他突然转身朝许子衿道。 “许丫头,你随我来。” 许老夫人闻言一脸我就知道的神情,又开口刺了许太傅一句,只是脚步却十分自觉的留在了堂中,看着两人离开。 许太傅虽然提早几日回府,书房却早就被人收拾了出来。 在书房落座后,许太傅便看着许子衿开门见山的道。 “你同宣王之间可是发生何事了?” 许子衿闻言微微一愣。 “祖父怎会如此以为?” 许太傅只摇了摇头。 “方才在堂中说起你的婚事,你身后那丫头又是咬唇又是凝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你又沉默异常,还想瞒着祖父不成?” 他动身前收到许子衿的信,这丫头言辞间还全是欣喜,她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如何能看不出。 许子衿不想祖父竟一眼看穿了她的伪装,强行压下的眼泪忽然在眼中聚集,汹涌而下,声音哽咽着唤了一声。 “祖父……” 许太傅也是第一次见许子衿如此,嘴巴蠕动了一下,却只仍旧有些生硬的道。 “哭什么,有何话你说来便是。” 只是许子衿心中却仍有些犹豫不定。 她与宣王殿下之事贵妃娘娘已经呈禀了陛下。 她也在应嘉贵妃的邀请进宫赏花,陛下前来垂问时,默认了此事。 若是此刻反悔,形同欺君,便是祖父也未必能将此事善了…… 许太傅似看穿了许子衿的心思,又叹息了一声道。 “祖父一把年纪了,什么风浪没见过。” “马上便是上元节,若真有什么事,我迟早会知道,早一日与晚一日又有何区别。” “你早一日道出实情,祖父也能早些为你出出主意。” 听着祖父关切的言语,许子衿心中一酸,突然在许太傅的身前跪了下去。 “祖父……子衿不孝……” “子衿……不想嫁给宣王殿下了!” 若宣王只是简单的心中有别的女子便也罢了。 可今日宣王的话,却让她害怕。 以祖父的性子,即便宣王称帝,他也不会容许她不明不白的死去…… 而若祖父当真为了替她要一个说法得罪了君离那样的小人,许府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她不敢想。 而即便祖父未曾察觉……以今日所见,卸磨杀驴之事,君离也做的出来…… 许太傅见许子衿心神溃散的模样,心中一急。 看来……事情比他想的要严重。 “好了,究竟发生了何事,你先一五一十的说来。” 许子衿也渐渐止住了哭泣,将事情如实道出。 听完许子衿的话,许太傅忽的拍案而起。 “岂有此理!我本以为他只是胸无锦绣,为政中庸。” “左右如今是太平之年,景王又身体有疾,他做个守成之君也无不可,谁知他竟是如此不堪之人。” 许子衿看着祖父动怒心中悲凉。 这样的评价祖父早就同她说过,是她被年少时的欢喜蒙蔽了双眼。 “祖父,如今嘉贵妃与宣王势头正盛,若我们将此事道出,口说无凭,根本无人会信,还会遭到宣王与嘉贵妃的报复。” “事已至此,子衿愿意承担苦果。” “只希望不管将来发生何事,祖父能劝解哥哥,还有父亲母亲,万勿为了我与宣王作对,祸及许府。” 许太傅看着许子衿明显是存了死志的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 “糊涂!现在岂是你一人之事?又哪里是考虑我许府的安危之时?” “宣王如此为人,若为君王,祸及的是我西林江山,将来不知还会有多少人跟着遭殃……” “而若他怀了这样的心思,私下定是早已借我许府之名,行招揽人心之举。” “若他称帝,我许府助纣为虐,便是千古罪人,万死难赎……” 许子衿闻言心中猛的咯噔一声。 “祖父,那如今……子衿该当如何?” 许太傅重新自座位上坐下来。 “你先回去吧,此事先不要告诉你祖母。” “你也万不要做出什么让祖父失望的举动来!” “待我仔细想想。” 许子衿只沉默的点了点头。 …… 第216章 除夕 除夕这天,西林大街小巷都热闹非凡,爆竹声不绝于耳。 青玉阁内,半夏一大早便开始张罗着将院中的下人聚集了起来。 叶阮也被冬青拉着仔细打扮了一番,还为她梳了一个复杂而华丽的发髻,选了一身大红色长袄裙,衬得她愈发肤色赛雪,容色倾城。 待众人到齐后,叶阮便罩着一件狐裘坐在了主位上,只简单的说了几句后,她便让江嬷嬷拿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赏银。 沉甸甸的荷包拿在手上,一众下人都惊喜不已。 只拿在手上掂一掂,便能粗略感知到这里面至少有她们三个月的月钱。 不由一个个喜笑颜开,口中连声说着吉祥话,青玉阁内顿时热闹一片。 待人散去后,叶阮将目光看向卫嬷嬷。 “卫嬷嬷,今日铺子也关了,院里的事都有人打点,卫家嫂嫂刚出月子,你也早些回去同卫家大哥一同过节吧。” 叶阮说着从半夏手中接过一个匣子。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嬷嬷也一同带给卫家嫂嫂。” 卫嬷嬷将那匣子接过来,就见里面放着一个孩童用的,分量十足的赤金项圈。 “小姐,这太贵重了些……” 卫承已经同他说了,自从平南王妃为芳华斋正名后,便引来了许多人前去尝试。 这一试之下,芳华斋的生意便异常火爆了起来,许多东西都供不应求。 都说这芳华阁的东西了不得,难怪不仅叶大小姐那黝黑粗糙的皮肤如脱胎换骨,就连叶府二小姐毁了容都能恢复得七七八八。 挣了银子后,小姐便给了卫承不少的分红,她如何还能收小姐这么贵重的礼物。 “若没有嬷嬷,我这院子哪能这般井井有条,滴水不漏,今日是好日子,嬷嬷便不要推辞了。” 半夏这时也笑道。 “嬷嬷,您快收下吧,若是您不收,待会若是小姐要赏我与冬青姐姐什么稀罕物件,我们也都不好意思收了呢。” 卫嬷嬷有些失笑的看着挤眉弄眼的半夏,不过她如今对叶阮的脾性也有所了解,便也不再推辞。 “那老奴便谢过小姐了。” 卫嬷嬷心中着实是有些记挂着那大胖孙子的,是以又嘱咐了冬青半夏几句,便离开了。 半夏这时又将目光贼兮兮的看向冬青。 “冬青姐姐的表哥不是也已经到了京都了,冬青姐姐还不快向小姐求个恩典……同卫嬷嬷一样早些去出府,以慰相思……” 冬青只面上微红的剜了半夏一眼。 “混说什么!” 叶阮见状抿唇一笑。 “今日半夏说的倒是有理,听说你那位表哥为了等你下值见你一面,在府门处晃悠了一下午,差点被门房的人当成贼人!” “这般痴心,确实不好辜负。” 半夏见小姐认同自己,愈发来了兴致。 “就是就是,小姐,还不止如此呢,冬青姐姐那位表哥不仅生的眉目俊秀,一副书生模样 ,还一见到冬青姐姐就脸红!奴婢偷偷躲在府门内瞧的真真的!” 冬青毕竟比半夏年长几岁,性子也稳重,只微微羞怯一瞬后倒也镇定下来,没再恼,只嗔了半夏一声。 “就你嘴碎!” “小姐怎的也同她一起打趣冬青。” …… 青玉阁主仆三人笑闹着时,青音阁却是一副全然不同的景象。 叶嫣此时正眼睛有些浮肿的坐在房中微微愣神。 “小姐,老夫人说今日除夕,让您过去青慈堂一同热闹热闹。” 钱嬷嬷一边将叶嫣床头的熏香熄灭,一边说道。 叶嫣却只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她不是想巴结叶阮吗?怎么不叫她热闹热闹!我才不稀罕!” 钱嬷嬷只叹息了一声。 “哎……往常这个时候,夫人同大少爷都在,何等的热闹,如今却这般冷冷清清的。” “夫人生前最疼小姐,若是知道小姐如今这般孤立无援,不知该心疼成什么样子。” 叶嫣听着钱嬷嬷的话,似脑中的某根弦被触动,猛的站了起来。 “我说了,不许在我面前提母亲!钱嬷嬷若是记不住,便回去养老吧!不必跟着我了!” 钱嬷嬷闻言眼中快速闪过一抹奇怪的神色,而后才有些惶恐的道。 “是老奴失言,小姐勿怪!” “时候也不早了,小姐快梳妆吧,无论如何,老夫人那里还是得去的,老爷也在呢。” 叶嫣跟随钱嬷嬷走到镜子前坐下,看着镜中有些憔悴的面容再次失了神。 昨夜……她又梦到了母亲。 母亲的眼睛就像她死前那般,睁的大大的,死死的盯着她。 一遍遍的质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她为了她耗尽了一生心血,她却忍心亲手杀了她。 她哭求着母亲的原谅,母亲却用那如她死前搭在自己手背上冰冷的手掌,朝她的脖颈处掐来…… 而后,她便在深夜惊醒,整夜无法安眠。 她知道,母亲不会原谅她了。 而这一切……都怪叶阮那个贱人! 想到这里,叶嫣眼中浮现出浓烈的恨意。 她忽然想,君离哥哥那个提议,实在是不错…… 若君离哥哥真能将叶阮骗到手,日后待一切真相揭晓,她便会尝到真心被人践踏的滋味,从云端跌入地狱,到时候,她该何等的绝望。 而她,便可以尽情的报复她……让她生不如死…… …… 西林帝今日也在宫中设了家宴,福宁殿中喜庆而不失庄重的丝弦声不绝于耳。 太后与后宫各妃嫔,皇子公主们都聚在一起,热闹非凡。 西林帝今年似乎格外高兴,喝了不少酒。 只是嘉贵妃见此心中却极为不悦,因为他知道西林帝这般高兴的原因…… 他定是觉得君湛如今腿疾痊愈,对江菀那个贱人有交代了…… 当初在围场,怎么没能要了君湛的命!如此,才不会给离儿留下后患。 只是面上,她却没有表露出来,只看了一眼给正同人说笑的颖妃,与身旁的另一位妃子对视了一眼。 那位妃嫔便忽然看着颖妃笑道。 “听闻宁世子近日转了性子,不仅将京中的红颜知己们都打发了,还一心求娶平阳郡主,直守在平南王府门口不走呢!” “颖妃姐姐一直担心世子,如今倒是可以安心了。” “说来世子的眼光也真是刁钻,这一选,便将这京都除各位公主外最尊贵的女子挑走了……” 颖妃只波澜不惊的看向说话的愉嫔。 “妹妹见笑了,我那个弟弟是个心思浅的,哪里知道这尊贵不尊贵的。” “不过是他性子跳脱,又素来崇尚自由,想是平阳郡主率真活泼,与京中女子大不相同,他这才动心,一心求娶罢了。” 愉嫔看了上座的西林帝一眼,继续笑道。 “姐姐何必如此谦虚,这平阳郡主可是陛下为景王殿下看中的正妃人选。” “世子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可是将景王殿下都比了下去呢。” 第217章 联手 颖妃只有些惊讶的看向愉嫔。 “哦?愉嫔妹妹如何知道陛下的心意?莫非是陛下偏疼妹妹,只同妹妹说了此事?” “怎会?妹妹也只是听说而已,姐姐难道不知道,此事早前在民间也传得沸沸扬扬呢。” 颖妃只淡然一笑。 “原来如此,只是这市井流言向来无羁,依我看,妹妹还是少听为好。” 颖妃说着看向西林帝。 “陛下以为呢?” 西林帝早就将此事同颖妃说过,自然知道颖妃是在装傻,不过,这也正是他的意愿。 虽然他是有过此心,却只私下暗示过湛儿与平南王,并未同旁人提起。 他也不知这事是如何传出去的,只是君湛带叶阮见过他后,他心中倒是有了猜测。 不过无论如何,如今此事既然作罢,他怎能容忍人随意置喙。 只不悦的看了一眼愉嫔。 “你入宫也有些年份了,怎的还是这般没规矩,学那市井妇人一般听信流言,搬弄口舌。” “可知妄自揣测圣意是何罪?” 西林帝那不怒自威的模样让愉妃面色一变,她快速的看了一眼嘉贵妃,立刻惶恐的跪下请罪。 “是臣妾失言,请陛下责罚。” 西林帝正欲说什么,坐于他身侧的太后便忽然开口道。 “皇帝,今日是好日子,何必为这等小事动怒。” “哀家看这愉嫔是醉了,让人遣她回宫去吧,抄几遍女德让她长长记性,便也是了。” 今日是好日子,也不是什么大事,西林帝自然不会拂了太后的面子。 “下不为例,下去吧!” 愉妃忙磕头谢恩。 “谢陛下!谢太后!嫔妾定当谨记。” 她今日只是听嘉贵妃的吩咐,想引起陛下对颖妃,对宁国公府的不满而已,没想到将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毕竟颖妃虽然暂时膝下无子,可她年纪不大,难保将来不会有孕。 若宁国公府与平南王联合,将来对嘉贵妃也是一个不小的隐患…… 愉嫔下去后,殿内又再次恢复了歌舞升平。 君湛坐在席间,视线自太后,嘉贵妃身上扫过。 不动声色的抬起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只那一双漆黑的瞳孔,比外面的夜还要深邃。 太后的声音这时在西林帝身侧再次响了起来,她先是微微叹息了一声,而后才道。 “说起来,这后宫妃嫔言行无状,都是因着中宫之位空悬多年。” “嘉贵妃虽代掌凤印,这管教起来,终归是名不正言不顺。” “如今各位适龄皇子的婚事都将定下来了,皇帝也该好好考虑一下重立中宫之事了。” 太后与西林帝同坐在上座,太后声音不大,只够西林帝刚好听到。 今日愉嫔挑拨之事,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这才是今日她与嘉贵妃的真实目的。 西林帝闻言神色微凝。 太后这些日子让嘉贵妃入慈宁宫侍候时,他便隐隐有所察觉,只是没想到太后会在今日将话挑明。 太后一路扶持他坐上这个位置,待他有如亲生,这后位之事本也是后宫的事,太后想插手也无可厚非。 但是……他心中还未拿定主意 便想着先应付过去道。 “母亲说的是,此事儿子会仔细考虑的。” 太后如何没有听懂西林帝言辞中的敷衍。 “哀家知道皇帝心中所想,正因如此,纵然这些年屡屡有朝臣将此事说到哀家身前来,让哀家规劝皇帝,哀家也顶着压力从不愿勉强于你。”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皇帝即便再怀念她,想为她守着这个位置,也该够了,她本也不是在乎这些的人。” “皇帝是天下臣民的表率,这中宫之位久悬毕竟不是明君所为,朝臣们对此不满已久皇帝心中想必也有数的。” 太后说着顿了顿,看着西林帝继续道。 “皇帝若是不嘱意嘉贵妃,颖妃伴驾多年也未尝不可。” “左右上元节皇帝要大宴朝臣,为众皇子赐婚,哀家看,不如便趁机将此事一同办了。” 西林帝闻言只是沉默着,太后也不继续步步紧逼。 “好了,哀家不问朝事多年,今日言尽于此,其他的,皇帝便自己仔细想想吧。” 西林帝见太后一番言辞恳切,终是点了点头。 “儿子知晓了。” 太后又坐了一会,便说上了年纪熬不住先回了慈宁宫。 太后离开后,西林看了不远处的君湛一眼,让一旁的元公公带了句话给君湛,而后两人便先后起身,离开了大殿。 嘉贵妃则与君离相视一笑。 殿外,西林帝与君湛在回廊中并肩而行,短暂的沉默后,西林帝才幽幽的开口道。 “湛儿可还记得你母后的样子?” 君湛只简短的道。 “记得。” 西林帝点了点头,似陷入了某种回忆。 “嗯,朕尤记得你母后最是怕疼的人,但生产那日却比寻常人艰难许多,咬牙足足撑了十几个时辰,才顺利将你生下。” “朕也在你母后的房外守了一日一夜,第一次没有去上早朝。” “你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更是朕与莞儿的第一个孩子,你不知道当你的啼哭声在门内响起的时候,朕心中有多高兴,你母后又有多高兴。” “后来的那几年,是朕人生中最好的日子,那时天下已定,朕站在最巅峰,却不像父皇那般,是个孤家寡人。” “而是有心爱的女子相伴,还有有天资聪颖的嫡长子,就连曾经对朕严厉无比的许太傅都对你赞赏有加。” “你母后一向不喜宫中的生活,有一个习医救济世的梦想,朕还同你母后说,待你及冠,朕便将这皇位提前传给你,带她游历四方,完成她少时的愿望。” 西林帝说着语调突然一转,带着些隐隐的悲痛。 “可是天不遂人愿,你母后在你六岁那年染了时疫,离朕而去,而朕,明明答应她会好好照顾你,却……” 说到这里,西林帝的声音便停了下来,不欲继续往下。 君湛眼眸只微微波动了一瞬,便快速恢复了平静。 “父皇今突然同儿臣说这些,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西林帝看着君湛轻轻叹息了一声。 他还记得少时的湛儿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可如今,却好似将自己藏了起来,所有情绪与心事都放在心中,不愿让旁人窥见半分,纵然,是他这个父亲…… 西林帝的脚步愈发沉重了起来。 “不错,朕确实是有话同你说。” “朕这些年一直觉得愧对你母后,便守着对她的思念将中宫之位束之高阁,对朝臣的反对之声充耳不闻,太后这些年也替朕分担了不少压力。” “只是如今你腿疾痊愈,朕对你母后也算有交代了,太后年事已高,今日又直言不讳的对朕提起了此事,朕不想再让她为难。” “朕相信……你母后也会理解朕的决定的。” 君湛只沉默的等西林帝说完,才似风轻云淡的问了一句。 “父皇定下的中宫人选,可是嘉贵妃?” 西林帝点了点头。 “不错!” “朕知道你因着这几次的事,对她心中存疑,但那终究只是猜测。” “朕可以在朝事上对她留个心眼,却不能忽视这二十多年来她对朕的陪伴,以及替朕掌管后宫的功劳。” “即便朕一直不许中宫之位,她也从未在朕面前抱怨过半分,露出过丝毫不满,朕还是要念她这份情的。” “何况她与你母后还是闺中好友,否则,你母亲也不会将最心爱那架凤颈琵琶赠予她。” 西林帝没有说的是,先皇后离世的那些年,是嘉贵妃陪他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日子。 她与他一起怀念着莞儿…… 为他没日没夜的弹着莞儿最喜欢的曲子…… 君湛见西林帝说完,依旧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只安静的说了一句。 “儿臣知道了。” 便转身离去,只是没有再回到宴席之中。 第218章 守岁 君湛走出皇宫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夜色已然笼罩了整个皇宫,君湛站在宫门处静立了许久,直等冷风将身上染的一丝酒气吹散后才抬步上了马车。 长风正准备驱车朝景王府而去,便听君湛道。 “去叶府。” 长风明显感觉到自家王爷今日身上带着一丝难言的落寞,也自觉的没有多话,只朝着叶府的方向驱车而去。 …… 而此时的青玉阁内,半夏正拉着喜儿、坠儿、以及一脸勉强的长意围在内堂中烤地瓜,板栗。 叶阮则坐在暖炉前同叶祁宁说着话,只是叶祁宁看着已经有几分困意的模样。 叶阮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由轻声劝道。 “听坠儿说你昨日熬夜看了书,又一早起来练武,若实在是困倦,便回去吧。” 叶祁宁却强打起精神。 “宁儿不困,宁儿说了要陪姐姐守岁的,绝不食言。” 叶阮看着叶祁宁似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不困而瞪大了的眼睛,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你的心意姐姐知道了,你我姐弟,不必讲究这些。” “我方才已经吩咐喜儿坠儿了,让她们以后看着你,你如今肯用功是好事,但这习武读书之事,只能循序渐进,若急于求成,只会得不偿失。” 叶祁宁闻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宁儿知道了,以后一定听姐姐的,劳逸结合,姐姐便不要赶宁儿走了。” “这几日也是想着年后便要去金吾卫报到,心中紧张的睡不着,刚巧表哥让人送了些书来,我便索性起来看会书。” “谁知表哥挑的那些书极有意思,与宁儿寻常看的那些兵书完全不同,一点也不枯燥,宁儿这才看的忘了时间。” 叶阮见他坚持,也没有继续说让他回去的话。 “表哥博学广记,又了解你的性子,挑的书定然也是十分适合你的。” “你也无需紧张,舅舅与长意都夸过你根骨极佳,只要你能持之以恒,日后必能后来居上的。” 叶祁宁点了点头,只是似想到什么又有些失落的道。 “好!只是姐姐,再过两日便是云青表哥大婚,我们当真不去吗?” “许久不见,宁儿都有些想舅舅与表哥们了。” 他从前受肖氏和叶嫣、叶知凡蛊惑,以为一味的纵容与溺爱便是家人。 但在云府待了几个月后,他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家人。 叶阮闻言心中也涌起一阵酸楚。 她如何不是呢? 只是……她不能拉上云府同她一起赌。 叶祁宁看着叶阮的神色,知道是自己的话惹了姐姐伤心。 暗骂了一声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后,正待说点其他什么转移话题。 被“强迫”烤着板栗的长意忽然耳朵一动,听到一个熟悉的暗号声。 她即刻站起身将手上的铁钳往旁边一扔朝叶阮道。 “小姐,王爷与长风来了。” 而后她便径直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 叶阮与叶祁宁抬眼望去,就见伴随着一阵冷风的窜入,君湛与长风的身影一前一后,同时出现在了眼前。 待两人进来,长风下意识的赶在某个小丫头之前,将窗户关上。 而此时屋中的人都已经齐齐的站了起来朝君湛见礼。 “都起来吧。” 君湛说完这一句,便抬步走到暖炉前,在叶阮所在位置的旁边坐下,同时抬眼扫了一眼这满屋的人。 喜儿与坠儿没有见过景王,只觉得这位景王殿下身上的压迫感实在是有些强,不由有些拘束了起来。 正一手举着一只烤地瓜的半夏忙乖觉的将两人拉去了外室。 长风看着几人匆忙而去,地上残留了一地的物品想了想,而后便捡了几样一同跟去了外室。 叶阮与叶祁宁也一同重新坐了下来。 “王爷怎么来了?不用在宫中陪着陛下守岁吗?”叶阮给君湛斟了一杯茶,递到他手中,有些不解的开口询问道。 君湛将那温热的杯子握在手中,眼中的冷意也稍稍褪去了些。 “嗯,父皇有事,散得早些,本王便来陪阮儿守岁。” 江嬷嬷以为他会在宫中守岁,此时必是不在府中的,他回去也是冷冷清清的,没什么意思。 而且……他方才,很想见她…… 叶阮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君湛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声音中也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疲惫,心中念头一闪,她脸上便染上了笑意道。 “王爷来的刚好,方才我与宁儿正讨论他年后去金吾卫的事,他这几日都紧张的睡不着。” “王爷不如同我们讲讲金吾卫的事情,如此宁儿也不必那般紧张了。” “阮儿刚巧配了一种安神茶,如今还有一个时辰才到新岁,刚好给你们试试。” 君湛看着叶阮明媚的笑颜轻点了下头。 “好!” 第219章 岁岁年年 青玉阁的烛火摇摇晃晃。 君湛与叶祁宁说着话,叶阮则在暖炉上给两人煮了一壶飘着淡淡药香的安神茶。 想了想后,她又将先前制的熏香燃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回到两人身边坐下,安静的听着他二人说话,只偶尔插上一两句。 半夏在外间拉着喜儿坠儿烤了两盘浇了些许蜜糖的板栗与地瓜后,也送了一盘进去。 那地瓜滋滋冒着热气,看上去倒是极有食欲。 让叶阮意外的是,一向不爱吃甜食的君湛,又尝了几口。 回想那日紫云峰上的重阳糕,她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上一世自己得知的消息错了。 一个时辰后,门外渐渐响起了一阵阵爆竹声。 新岁到了! 叶祁宁见景王仍没有要走的意思,想着他或许是有什么话想单独同姐姐说,便识趣的带着喜儿坠儿走了。 君湛见人离开,这才站起来走到窗前,抬手将那窗推开,看着窗外时而燃起的焰火,朝叶阮道。 “阮儿,过来。” 叶阮只微微迟疑了一下,便也随他走到了窗边。 “王爷今日有心事?可是宫里出了何事了?” 君湛没有回答叶阮的话,只沉默半晌后才缓缓的开了口,却不是回答叶阮的问题。 “本王记得五岁那年的除夕,父皇借故早早散了宫宴,带着母后和我乔装一番,偷偷出宫游玩。” “那一日,也有这样的焰火。” 叶阮看着眼前这个让她有些陌生的君湛,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 他似乎从未对她说过自己的私事,今日是第一次。 所以……他今日这般,是同先皇后有关吗? 叶阮正心中斟酌着措辞的时候,君湛忽然将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看向她。 而后那高大的身形便忽然朝她笼罩了过来,伸手将她纳入了怀中。 那本就有些低沉,今日还带上了一丝暗哑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缓缓的在她耳边说。 “阮儿的安神茶本王很喜欢。” 毫无防备的叶阮只觉身子一僵,耳边也有些发痒,忍不住下意识的推了推身前的人。 “王爷……” 君湛却反而抱得更用力了一些,继续在她耳边道。 “阮儿制的梅香,本王也很喜欢。” 叶阮耳尖微微发红,但想方才他眼中的落寞,她心中又忽的一软,慢慢将手放了下去,只闷声在他怀中“嗯”了一声。 君湛的手在那不盈一握的腰间轻轻摩挲着,继续道。 “阮儿……本王更喜欢。” “本王希望能同阮儿,岁岁年年。” 叶阮的耳朵彻底红透,却没有办法如他一样,说出这样誓言般的话语。 只是这时,她也闻到了君湛身上那若有似无的酒气。 “王爷可是喝酒了?” 君湛以为她是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记忆,将禁锢着她的手臂放松了些,只是依旧没舍得彻底放开她,只闷道。 “阮儿别怕,本王此刻是清醒的,只是想抱一抱你……” “可以吗……?” 但叶阮此时其实并没有想其他的,现在她已经彻底将眼前这个人,同上一世那个人区分开来了。 并不会再因为他的亲近,想到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今日看着在她面前暴露自己一丝脆弱的君湛,她只是没来由的有一丝心疼。 听着他有些小心翼翼的话语,叶阮放任自己埋首在他身前,低低的笑了一声。 “王爷方才在房中与宁儿说了那般久的话,阮儿自然知道您是清醒的。” “而且……王爷若要问可不可以,至少先放开我……” 君湛听着身前传过来的低笑声,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去。 见叶阮还能打趣自己,知道她是默认了自己的作为,一丝愉悦又渐渐从心底漫了出来。 她……似乎真的试着接受他了。 日后景王府,便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了。 君湛将手臂再次收紧了些。 “好,本王下次早些问。” 顿了顿后,君湛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阮儿,我们大婚的日子,就定在三月可好?” 叶阮对于婚期倒是没有什么想法,只是…… “如今已是一月,陛下会同意吗……” 毕竟她下月才行及笄礼,西林帝又看中君湛,怎会容许他将婚事办的这般仓促。 这婚仪的吉日更是要由专人根据两人的生辰八字合过后,呈给西林帝过目才算的。 君湛只温声道。 “这些本王自会处理,阮儿只说好不好。” 叶阮听他如此说,也不再多言,只埋首在他怀中,应了一声“好”。 窗外的焰火依旧在时不时的在空中绽放,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在窗前相拥。 窗外的冷风时而灌入,叶阮却不觉得冷,只觉得紧紧环抱住自己的身体,渐渐变得火热…… 直到察觉势头有些控制不住时,君湛才隐忍的将人放开。 第220章 纠葛 将窗关上后,两人再次坐回了暖炉旁。 只是两人分开后,叶阮反而有些窘迫了起来,不过心中还存着疑问,她还是开口询问道。 “王爷现在可能告诉我今日宫中发生何事了?” 君湛也慢慢将心中的悸动压了下去,简短的道。 “父皇要立嘉贵妃为后!” 叶阮闻言眉间一皱,这事倒是上一世没有发生过的。 “怎会这般突然?” “是太后的意思。” 太后与君湛之间的事,叶阮其实一直想问,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今日他主动提及,倒是一个好时机。 叶阮想着试探着开口道。 “太后一向不问朝政,为何会忽然帮助嘉贵妃?可是碍于朝臣的压力?” 君湛略带嘲讽的勾了勾唇。 “这么多年过去,若她真碍于那些压力,早就向父皇提出了,不过是舍不得这份尊荣罢了,只要一日不立中宫,这后宫,哪怕势盛如嘉贵妃,也只能看她的脸色,不敢慢怠她半分,她终究不是父皇的生母……” “那她如今为何又改了主意呢?”叶阮继续问道。 君湛眼中闪过一抹暗芒。 “因为比起这份尊荣,她更爱惜自己的性命。” “比起其他人,本王最想要的,是她的命……” 叶阮心中一惊。 “王爷,您与太后之间……究竟有何恩怨?” “可是围猎场上,您断腿之事不是意外,而是太后所为?” 君湛却只摇了摇头。 “本王在狩猎场上出事,确实不是意外,不过出手的却不是太后,而是羽林卫。” “不过她或许也有这个想法,只是她知道有人会代她出手,便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羽林卫?那便是嘉贵妃和君离所为了,这个答案叶阮心中倒是不惊讶。 只是若不是这件事,还能因为什么? 想到君湛今日提及先皇后,叶阮心中一惊,莫非…… 而这时君湛的声音也在这时再次响了起来,那眸中泄露出的杀意,让人胆寒。 “母后是感染时疫而死。” “但当初宫中的那场时疫却不是天灾,而是人为所致!” “而那个人……便是本王这位好祖母!” 时疫?叶阮看着君湛,心中震惊的同时又不禁染上一丝悲凉。 历来民间的时疫,很少会传到宫中。 但若她记得不错,那场时疫不仅传入了宫中,导致皇后染疾而亡,还带走了百余宫人的性命…… 先皇后与陛下帝后情深,本是一桩美谈,这事直到如今还是偶尔会被人提及,惋惜几句。 只是没想到,这竟是一场阴谋。 “太后不惜拉上这么多人陪葬,这般手段,实在令人发指!” 君湛冷笑了一声。 “若是寻常手段,父皇必会疑心,正是因为有那么多人陪葬,才不会有人怀疑……” 叶阮本想问问君湛太后与先皇后之间有什么过节。 但看着君湛眸中的冷意,却只忍不住轻轻将手覆上他放置在桌面的手背上。 “既是该死之人,便一个一个来。” 君湛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的手指,慢慢松了开来,他反手将叶阮的手握住,将眼中的杀意敛去, “好,一个一个来。” “她既想推嘉贵妃上前,看我们鹬蚌相争相争,本王便让她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上元节封后? 还真是让人期待…… …… 正月初三。 云府门前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送嫁的队伍到云府门前时,一身大红色衣衫的云青伸手自轿内牵出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 新娘子一下轿,云麒便带头吆喝起来,他周围的人也跟着起哄。 盖头下的苏婉听着那一声声的“嫂子”,脸颊不禁泛起了羞红的涟漪。 还是云戈适时地出现,用随身携带的折扇在云麒头上一敲,道了声:“没规矩!”,这才将人拽走。 周围的起哄声才随之停了下来,新郎新娘得以顺利进入喜堂。 喜堂内,宾客们欢声笑语,其中不乏京中权贵。 其中,许子衿与许太傅也赫然在座。 苏婉算是京中贵女中,许子衿少数交好的,她也知道苏婉与云家大公子是情投意合,是以即便有心事,此刻却是真心为她高兴。 只是原本她是要去苏府为苏婉添妆,送她出府的,祖父却硬是让她随他来了云府观礼。 按说这些年许府与云府并无多少交集,祖父也不是爱应酬的性子,这几日又为了她的事殚精竭虑,即便云府递了帖子,他也不该亲自来才是。 不知为何…… 只是虽然心中不解,她还是顺从祖父的意思的与他一同前来。 许子衿思虑间,两位新人已经拜完了堂,苏婉也被人迎到了喜房之中。 开席后,许太傅自然被迎到了上座与主家同桌。 同桌的其他官员见到许太傅也都显得十分恭敬。 心中暗忖云家何时同许家关系这般要好了,许太傅竟然亲自前来。 云绍对许太傅的态度也极为恭敬。 “太傅初回京中,今日赏光前来参加犬子婚仪,云某感激不尽,便代犬子敬太傅一杯。” “云毅,太傅年事已高,给太傅换一盏清茶。” 云毅即刻应声,在座的各位官员也都随着站了起来,端起了酒杯。 只是许太傅却并未端起云毅换上来的清茶,而是将原本面前的酒杯拿了起来…… 席间众人见状都面露惊讶。 这许太傅可是给足了云家面子啊…… 而直到宴席结束,已有宾客逐渐散去,许太傅却仍端坐在堂中没有离开的意思时,云绍心中的疑惑愈发多了起来。 思虑片刻后,他便将人恭敬的请去了后堂。 片刻后,云府下人将女眷席中的许子衿也请了过去,说是许太傅有事寻她。 许子衿来到云家内堂的时候,不仅云绍与林氏在,云老夫人也被请了出来。 许子衿心中存疑,却依旧落落大方的朝堂中的长者见了礼。 “子衿见过云将军,云夫人,云老夫人!” “许小姐不必多礼,坐吧。”云老夫人看着许子衿态度和蔼的道。 许子衿这才缓步走到许太傅身旁坐下。 “祖父何事寻子衿?” “你且安心坐着,待云府二公子来,祖父再一同和你说。” 云府二公子?许子衿心中愈发疑惑。 这位云府二公子她也听说过,年仅十七就高中会元,就连祖父也曾对他的文章大加赞赏。 她也在太后寿宴那日,远远见过他一次。 那日他为叶家大小姐与叶嫣争锋相对,当着文武百官与陛下的面却不卑不亢,言辞犀利,倒是真如祖父所言,颇有几分风骨。 只是……她实在想不出他与自己,与祖父之间有什么瓜葛。 屋中又静默了片刻,云戈才姗姗来迟。 今日他替云青挡了许多酒,身上染着些酒气,只是眼神依旧清明无比,进门后见到堂中还有外人,也有些迟疑。 云麒那小子没个正形,方才还吵着要带人去闹大哥的洞房,大哥早就提前嘱咐过他,新嫂嫂面皮薄,让他看住三弟,谁知父亲却让云管家将他寻了来。 朝许太傅行了个礼后,云戈便朝云绍道。 “父亲,唤儿子来何事?” 云绍却未直接回答云戈的话,而是看向老夫人和许太傅 “母亲,太傅,当年之事你们知道的详细一些,便由你们说吧。” 弟221章 旧事重提 许太傅闻言与云老夫人对视一眼。 “那便由老夫来先说吧。” 许太傅也不拐弯抹角,将视线移到一侧的许子衿身上便直接道。 “许丫头,今日带你来云府,其实是因着一件旧事……” “你与云家二公子……其实早有婚约在身……\" 许子衿闻言瞳孔微震。 “祖父……您说什么?” 许太傅叹了一口气,娓娓道来。 “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当年的云家家主,还是云霆兄,云霆兄虽是武将,却与我惺惺相惜,引为挚交好友,私交甚密。” “只是因着那时天下未平,云霆兄常年征战沙场,我们也多是以书信联系,直到后来战乱平息,云霆兄才与云将军卸甲归来。” “云二公子五岁那年,云霆兄带着他来许府做客,那时你母亲正怀着你在花园中散步,那园中却不知为何忽然窜出一只发了狂的野猫,你母亲身旁的丫头那时替她去取衣裳了,眼见那猫朝她扑来,她却因着身子重,避之不及。” “谁知那时年仅五岁的云二公子刚好因为贪玩偷跑去花园玩,拿着手中的木剑替你母亲赶走了那野猫,阴差阳错救了你母亲,还追着你母亲一直问,肚子里的“妹妹”没事吧……后来再随云霆兄来府中时,也总问起你这位“妹妹”……” “我与云霆兄见这两个孩子投缘,便忽然起了兴致,说若这孩子生下来,当真是女孩,我们两家便索性结为亲家,还当场立下了婚书。” “那时你父亲早已取了一男一女两个名字,因此,那婚书也是以许子衿的名字写下的……” 云霆,便是云家故去的老太爷的名讳。 许子衿闻言心中惊疑不定。 “可是祖父,若是如此,为何这门婚事家中之人从未同子衿提起过?” 若此事是真的,父亲与母亲早该在她与宣王殿下来往之时便将此事道出了。 云戈此时眼中也隐隐起了波澜。 这婚事……他也是不知的。 五岁之时发生的事,他已经记不全了,不过……有一件他倒是记得分明的。 那时也是母亲刚好怀着云雯的时候。 府中彼时已经有了他和大哥,母亲与父亲一心念叨着想要一个女儿,他与大哥便也受了影响,每日对着母亲的肚子,叫“妹妹”。 只是…… 许家小姐既然与宣王议亲,那这门婚事,必是作罢了才对,为何今日许太傅突然前来? 而此时,云老夫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她将目光移向许子衿,回答了她方才的问题。 “你家中之人不将此事告知与你,是因为这门婚事我们两家已经达成了默契,当作没有发生过。” “说起来,这事要怪我们云家!” 云老夫人说着,也幽幽叹了一口气。 “你们当时还小,是以这婚事并不为人所知,但那之后不久,雯儿出生了,陛下念及我云家满门忠义,便将她指给了宣王……” “当时天下初定,中宫皇后尚在,我们云家也正是鼎盛之时,若这个时候云家再与同样显赫的许家定亲,难免惹人猜忌!” “老爷思虑再三,最终决定找许家取消这门亲事……” 云老夫人说着又看向许太傅。 “当年,还得多谢太傅体谅。” “老爷重诺,当时为了此事也是彻夜难眠,上许府的时候心中更是愧疚不已,但太傅不仅不生气,却反过来劝慰老爷,老爷心中的罪恶感才减轻了许多。” 听到这里,许子衿也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了。 与此同时,她心中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眉心不由微微蹙了起来。 而仿佛是为了应证她心中的猜想,许太傅此时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云戈面前,忽然拱手朝他施了一礼。 “云二公子,今日老朽不顾脸面,旧事重提,是有一事相求。” 云家众人见状心中俱是一惊。 今日许太傅只说要将当年之事告诉两个孩子,却没有说为何。 云戈也忙侧身避过许太傅的礼,还以更低一礼。 “太傅此礼,晚辈实不敢当。” 许子衿这时也快步走到许太傅身边将他扶起,急道。 “祖父,子衿知道您要说什么……” “只是此事万万不可,还请祖父万莫开口!” 许子衿说着眼中泛起了一丝泪意。 祖父清白一生,铮铮傲骨,即便在陛下面前都不曾有过半分的退却,怎可为了她折节? 许太傅却直起身子,抬手挥开了许子衿。 “你先退下!” 许子衿眼中泪意盈盈。 “祖父……” 许太傅眼中没有一丝迟疑的继续开了口,转身看向云家众人。 “老夫自知此事已然过去数年,不该旧事重提,我这孙女与宣王殿下的婚事,也已然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如今这门婚事,我许府不愿再继续!” “奈何此事已然呈禀陛下,若无名正言顺的借口,想要退亲,不说嘉贵妃与宣王不会善罢甘休,就连陛下也会震怒,老夫思来想去,只得出此下策!” “请云二公子权当这门婚事未曾取消过,……娶了子衿!” 林氏闻言眉心一皱。 “太傅,您方才也说了,许小姐与宣王的婚事已不是秘密,若此时才将此事揭出……会不会有些不合常理?” 倒不是她不喜欢许子衿,只是…… 许太傅自然也是想过此事的。 “老夫久不在京都,便倚老卖老一回也无不可。” “且当年立下的婚书有云庭兄与老夫的印信以及亲笔所书名讳,做不得假,婚事取消之时却只是口头之言无从考据,只要没有人能质疑此事的真假,便已足够。” “老夫知道此事有些强人所难,只是……我许府先前识人不明,如今骤然得知宣王此人品性卑劣,我许府深受西林历代皇恩,岂能为他手中之刃,祸及西林江山。” “也只有如此,才能救子衿出火海……” 云家众人闻言,眼中皆是震惊之色。 云戈听到火海二字,眼中亦闪过一抹诧异之色,却只是看着许太傅,朝他拱手一礼。 “太傅今日所言,晚辈听懂了。” “只是……晚辈已有心仪之人,若当真应下太傅所托,恐会有负许小姐,此事……还请太傅另择它法。” 第222章 道破 许太傅闻言一顿,他来之前已然打听过,就是因着听说这云府二公子没有婚约在身,亦没有听说有心仪之人,他才有此打算的,怎会…… 只是很快,他便继续道。 “若是如此,云二公子只需认下这门婚事即可,无需真的娶子衿过门,待事情过去,老夫一定想方法将解除婚约,便以一年为期如何?届时老夫一定让云公子全身而退!” “老夫相信,能被云公子心悦的女子,定不是迂腐之人。” 云戈却依旧只是拱身垂首。 “晚辈相信太傅会遵守承诺,只是此事,晚辈实难从命,请太傅见谅!” 许子衿见状忍不住上前再次拉住了许太傅的衣袖。 “祖父,子衿知道今日祖父行此违背本心之举是为了子衿。” “只是祖父常教导子衿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云公子既有心仪之人,怎可因为我的事让她们之间心生隔阂,便是再大度的女子,也未必能接受这样的事。” “子衿自己犯下的错,也断没有让他人承担的道理,我与云二公子的婚事既已作废,他便没有义务对此事负责。” “今日是云府大喜之日,实在不好继续叨扰,祖父,我们走吧。” 许太傅看着云戈那坚定的模样,又看了一眼许子衿,最终也只是深叹了一口气,将原本还准备的话咽了下去。 “也罢,今日是老夫叨扰了。” 只是许太傅正准备告辞离去之时,云戈却再次开了口。 “太傅,晚辈虽不能应下太傅之言,但晚辈斗胆,有一言想请教太傅,还请太傅赐教。” 许太傅闻言点了点头。 “但说无妨。” 云戈见许太傅应允,继续道。 “今日太傅所言,事关宣王以及储君之位,如今京中宣王之势独大,即便景王腿疾痊愈也一时无法企及。” “太傅为何会如此轻易的相信我们云家,对我们毫不避讳,太傅就不怕我云家会将太傅之言泄露?” “或者说……除了这一纸婚约,太傅选择将许小姐托付给我们云家,可还有旁的原因?” 许太傅此时心中虽不好受,眼中却不由自主的闪过一抹赞赏,他果然没有看错这位云家二公子。 原本事情不成,他是不想将此事道出的,但既他主动问起…… “你既然有此一问,想来是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不错,老夫这几日已经让人将近日京中之事一一回禀,而其中许多事,老夫百思不得其解。” 许太傅顿了顿继续道。 “若是换做旁人便也罢了,我与你祖父相交一场,你云府是何门风家教,我心知肚明,怎会只因叶府大小姐与景王殿下的婚约便忽然疏远了她?” “而救灾一事,众人都说你云家是被迫,但若不是云府提前与景王通了气,有十足的把握,老夫是万万不信你父亲会冒着云家军沦为笑柄的可能轻易妥协,屈从强权。” “最重要的是……云府大小姐的死,最后却只推出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宫人,这其中若是没有内情,老夫也是断然不信的。” “而那日最有嫌疑之然,便是宣王如今定下的侧妃叶嫣,那位叶三小姐却刚好与宣王早有私情……。” “将这些事串联起来,你云家的所作所为显然是早已知晓宣王为人的,老夫虽不知你云家如今保持中立是真是假,但若将来真有那一日,以你云府的忠义,是不可能真的独善其身的。” “而老夫……也正有此意!既是如此,老夫又何须隐藏。” 云绍闻言眼中的震惊之色愈盛。 许太傅不愧是两代帝王之师,回京才不过三日,便将事情猜了个大概,而他说的有偏差的地方,皆因阮儿在这其中发挥的作用。 云戈的注意力却都在许太傅说的那句”也正有此意“上。 只是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恭敬的朝许太傅一礼,对于许太傅的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多谢太傅赐教。” …… 许太傅与许子衿离开后,云家众人都有些沉默。 云老夫人这时叹息了一声道。 “没想到当初雯儿侥幸逃过了一劫,这事却落到了许家丫头的身上,今日见她也是个知礼明事的,看着也着实可怜。” “只是戈儿,你方才说的心仪之人……祖母怎么不知?” 云戈只看向祖母应声道。 “祖母,方才不过孙儿的推托之言罢了。” “虽然许太傅与祖父曾经有旧,但许太傅今日来的突然,许小姐与宣王殿下的婚事又尚未解除,孙儿不敢轻信。” “此事事关重大,还需先查探清楚再议。” 林氏闻言这才放下了心来,阮儿说出与景王两情相悦的事后,戈儿就一直平静的过分,他与夫君也默契的尽量不在他面前提及阮儿与景王事。 但是自从除夕前一日自马场回来后,他便有些异常,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一日。 然而那一日后,他便又恢复了原样,甚至主动对他们说,不必刻意在他面前避讳什么,阮儿是他们的家人,她能觅得良人,他们应当为她高兴。 云老夫人听到云戈的话却道。 “这十几年来许家与云家往来甚少,你们这些小辈对许家陌生,谨慎些也是有的。” “只是祖母觉得,许太傅不是那等心怀叵测,会替宣王来探我云家虚实的人。” “若你并无心仪之人,待将事情探查清楚,能帮一帮许家丫头也是好的,左右也只是缓兵之计,这门婚事,原也是我云家对不住许家的。” 云戈只沉默了一瞬后,点了点头。 “祖母的意思,我知道了。” “三弟惯爱闹腾,我便先去大哥那边看一看了。” …… (许子衿与云戈的婚事,紫云峰上林氏见她的时候有过铺垫哦~) 第223章 进展 正月初五这一日,叶阮一早便来到了容宝斋。 只因昨日秦冉传来消息,说要约她一见,只是如今她在京都有些惹眼,便由长意乔装了一番。 半个时辰后,秦冉也来到了容宝斋的门口。 她一身华贵不已的装扮,身后依旧跟着两个下人,只是这次她只随意的吩咐了一声,人便在墨宝斋马车旁候着了,脸上的神情也颇为恭敬,与上一回来时,全然不同。 秦冉一进门,掌柜便像见到贵客一般迎了上去。 “肖少夫人来了,上回在这里挑的东西可还得用?” 秦冉点了点头笑道。 “若是不得用,今日我也不会再来了,最近可有什么好东西?” 掌柜忙道。 “自然是有的,肖少夫人随我来。” 只是秦冉刚欲随掌柜进内间,不远处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便同身旁的女子议论道。 “妹妹快看,这不是秦姐姐吗?这嫁的“好”就是不一样,瞧这通身的气派,不知道得我等多少个月的月钱才买得起呢。” 那黄裳女子身旁的女子也附和道。 “姐姐错了,什么多少个月的月钱,便是你我父兄一年的年俸,也比不上秦姐姐头上那根宝石簪子呢。” “没办法,谁叫秦姐姐命好呢?听闻那肖家满门行商,是个富贵窝呢。” “这等“福气”,可不是你我能羡慕得来的。” 两人旁若无人的高声议论着,惹得店内之人都频频朝秦冉的方向看去。 而这时墨宝斋的一个角落,正挑选着砚台的董林,听到“秦冉”两个字,也忽然转过了身。 他今日便是特意来给恩师挑选节礼的,没想到却忽然听到了恩师女儿的名讳。 秦冉身旁的吟心此时也认出这两人是平日与自家小姐不对付的两位闺秀,正欲上前说什么。 秦冉却阻止了她,只置若罔闻的朝掌柜说了声。 “掌柜,我们走吧。” 那两位小姐见秦冉无视她们自觉无趣,又嘀咕了几句,便结伴离开了。 董林也止住了欲上前的脚步,看着秦冉离去的背影微微出神。 秦冉进入内堂的时候,冬青已经沏好了茶。 叶阮起身朝秦阮福了福。 “秦姐姐。” 秦冉微微一笑,并未被方才的事影响心情,只回了一礼后,与叶阮相携坐了下来。 “妹妹如今可是未来的景王妃,这礼姐姐可受不起。” 从前她还在猜测叶阮背后的人是谁,担心私盐之事官商勾结,即便查到证据也会被压下,不了了之。 如今知晓这人是景王殿下,她一颗心便彻底放了下去。 “秦姐姐何必打趣阮儿,姐姐一向谨慎,今日约阮儿前来可是有什么好消息了?” 秦冉眉眼中染上一丝喜悦。 “正是!我已经确认肖家存放账册的地方了!” 叶阮心中也是一喜。 除夕那日,王爷也同她说过,已然找到了肖家藏私盐的地方。 “可是先前姐姐说的哪个祠堂?” 秦冉点了点头。 “正是,先前我只是觉得肖家人进入那祠堂的频率比往常多,觉着奇怪,旁敲侧击问了肖夫人,肖夫人也只说是正值年下,准备祭祖的事情。” “说起来,还得多亏了你的主意,初一那日我终于有机会随肖家人一同进祠堂祭祖。” “我便如你所说让长眠趁机潜入,动了些手脚,将烛台打翻引燃了堂中的纱幔,这才让长眠看出了端倪。” “只是肖家的祠堂我平日进不去,那锁又极为繁复,要肖衡和肖广两人手中的钥匙共用才能打开。” “长眠这几日也试过找机会将钥匙偷来,奈何肖衡与肖广每日贴身携带,完全没有机会。” “我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这才寻你出来商议一二。” 叶阮闻言微微思忖了片刻。 “好,只要确定那账册是在肖家就足够了。” “秦姐姐回去后只让长眠继续看住那祠堂即可,那钥匙拿不到便算了,不要惊动了肖家人。” “姐姐只当作不知此事,剩下的,便交给我们。” 秦冉点了点头。 “好,那我便回去等妹妹的消息。” …… 叶阮回到青玉阁还没来得及喝一口茶,半夏便迫不及待地走到她身旁。 “小姐,奴婢听府中的下人说二小姐在与户部尚书家的五公子议亲!” 叶阮闻言握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 “是何时的事?” 半夏即刻应声道。 “就是今日,奴婢听人说是除夕前一日,老爷去醉仙楼与户部的同僚们宴饮,却不知为何没有带上三小姐,而是带二小姐前去。” “而后那户部尚书家的五公子不知怎的,忽然便对二小姐一见钟情了。” “这不,这才不过几日,就央着家中的人来了叶府,在老夫人房中待了许久,还带了不少珍贵的年礼,老夫人可高兴了。” “就是四小姐得知后气得不轻,在院子里发了不小的火。” “听说那位五公子虽然是个庶子,却是个争气的,虽不是天资聪颖,却肯吃苦,来日也极有可能考取功名呢!” “小姐,蒋姨娘不是说老爷要将二小姐嫁去户部尚书为妾吗?怎么……” 叶阮听着半夏的话,心中隐隐有了猜想。 叶世安如今身在户部,想将叶曦嫁给户部尚书为妾之事也是真的。 那日他带叶曦去,应就是带她给户部尚书见见,将此事定下来。 至于为何会突然变了人选…… 自然是叶曦做了什么。 “户部尚书的门第摆在那里,虽是个庶子,看起来却得家中重视。” “与嫁给年纪比叶世安还大的户部尚书为妾,这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二妹妹是个聪慧的,想来这事是她自己促成。” “至于这位五公子,说不定也是她提前打听过的。” 半夏听听着叶阮的话,语气中带了几分不忿。 “若不是小姐治好了她的脸,她怎能得了这般好的亲事。” “她忘恩负义,背叛小姐,就该让她被老爷送去给那户部尚书做妾才解恨!” 叶曦脸上虽然白璧微瑕,但只要遮盖一下,那容貌,却是与叶嫣不相上下的。 叶阮见半夏气呼呼的模样轻笑了一声。 “她能得这门亲事未必与容貌有关。” “好了,你也不要气,只要她不动什么歪心思,她为人妻也好,为人妾也罢,如今都与我们无关了。” 她虽无法原谅叶曦,但蒋姨娘有一句话其实没说错,叶曦并非有意害她。 否则以叶曦的心思,若与叶知凡联手,绝对不会只是毒杀崔嬷嬷而已。 她是个庶女,身边又只有一个软弱的姨娘,说起来也不过是为了自己打算罢了…… 第224章 上元节,暴风雨前的宁静 正月京都的街道比平日都热闹许多,四处都是欢腾之象。 只是平静的表象下,不论是景王府、还是许府、云府都隐隐有暗流涌动。 自然,宣王府与凤梧宫也没有闲着,就在上元节的前一日,宫中又传出了话来,说要在明日的上元佳宴上进行“六艺八雅”的比试,共庆上元佳节。 宴会的时间也因此提前了两个时辰。 而此事,正是由嘉贵妃筹办。 是以上元节这一日,午时刚过不久,京都的百姓都在还在为晚上的上元灯节准备着时,太和殿内已经已经坐满了人。 叶家的坐席上,叶嫣倒是未同平常一样挤入人群之中应酬,反而一反常态的将目光时不时的看上前方许家的位置。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府中焦灼的等着消息,谁知京中却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她不敢相信许子衿竟然在知道真相后,还能无动于衷。 什么高门贵女,清贵世家,看来也不过是同样是舍不下这荣华罢了。 没让众人等多久,伴随着太监的声音,西林帝便与太后并行,一同出现。 一阵跪拜及朝贺声响起后,西林帝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众卿请起,今日乃上元佳节,朕特设此宴,与诸卿共贺” “愿众爱卿同心同德,共护吾国昌盛,百姓安居!” 而后,便又是一阵齐声贺道。 “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就坐与西林帝说了一会话之后,西林帝开口道。 “昨日朕与太后、贵妃用膳时,听贵妃提起民间习俗,会在上元节这日的灯会上搭个台子,设置彩头,进行才艺比试。” “朕与太后都觉得有趣的紧,便想着今日这样的好日子,不如我们也与民同乐一番,以这“六艺八雅”为名进行比试,也看看我西林新一辈青年才俊,大家贵女之风采” “贵妃,此时是你牵头,便说说怎么个比试法吧。” 嘉贵妃闻言言笑晏晏的应声道。 “是,陛下。” “臣妾斟酌再三,这君子六艺中的射与御,今日受场地所限无法比试,便只择礼、乐、书、数即可。” “至于女子八雅中的酒、花、茶不易评判,便只择琴、棋、书、画、诗便可。” “而且既是同乐,在坐的各位公子小姐便不要藏拙了,每人至少要参与一门。” “为求公平,这题就由国字监的各位大人们出,陛下以为如何?” 西林帝轻点了下头。 “甚好,就依贵妃所言。” 西林帝应允后,嘉贵妃便立刻让人去准备。 君湛只将目光看向叶阮的位置,两人眼中皆是了然。 嘉贵妃专挑能确定叶阮不会的项目比试,怕是存了让叶阮出丑的心思。 而许子衿与叶嫣……一人藏而不露,一人又素有才女之名…… 待赐婚之时,两位王妃高下立见,说不定还会给他戴个沉迷美色的帽子。 不光如此,西林年节后,便会进行一年一度的官员升迁任免,届时会出现一些不错的空缺,而这些空缺,西林帝历来是喜欢给年轻人机会的。 君离担心他趁机安插人进来,便招揽了今科状元与榜眼,想让他们今日在西林帝面前多露露脸。 不过……这倒是正合他意。 …… 比试由君子六艺先开始,只是这君子六艺原本就只有射、御、比较有观赏性,所以期待感并不强。 多数女子都将心思放在接下来的比赛上,叶嫣也打起了精神,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这宫宴上献艺是常事,但这比试却是第一次。 如今她这京都第一美人的名号已经被抢走了,若能坐实这才女之名,倒也是极好的,还能顺便看看叶阮的笑话。 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在礼、乐的比试结束后,后面的两项,都有些出人意料。 首先,是“数”艺的比试,其中参加的一人,正是宁星河。 宁星河今日依旧是那副十分抢眼的装扮。 那日马场他还以为平南王找自家那老头子是说她与珠儿的婚事,谁知自家老头子却带回来一个消息。 平南王提了一个条件,他若想娶珠儿,必须得通过自己的本事谋个一官半职。 他正发着愁着呢,这不,机会来了…… 国子监何大人很快便将出了题。 “今日给众位公子出的题目是“百文百灯。” “问:共有大中小三种灯笼,若大号灯笼五文一个,中号灯笼三文一个,小号灯笼一文三个,那么若要用一百文恰好买一百个灯笼,该如何分配?” “比试以最快解出正确答案者为胜,时间便以半炷香为限,众位公子,请吧!” 何大人说完,台上的公子们不管是会的还是不会的像模像样的思考了一番后,执笔写写画画了起来。 唯有宁星河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而这个怪异的举动很快引起了议论声,就连西林帝忍不住看了颖妃一眼。 吏部尚书家的曹子昂轻蔑的一笑轻声朝曹尚书道。 “这宁星河平日荒唐便也罢了,今日连这表面功夫都不做,真是连宁国公府的脸面都不顾了吗?” “哼!何止是宁国公府,如今上面可还坐着一位颖妃娘娘……” 曹锦绣听到父兄的话也掩唇一笑,低声道。 “颖妃仗着年轻貌美得陛下宠爱,在宫中对贵妃娘娘不甚恭顺已久,贵妃娘娘一直不喜于她,今日颖妃被自家人打脸,倒是替贵妃娘娘出了一口气。” 曹子昂点了点头,看向自家妹妹。 “妹妹说的是,宣王殿下可是说了,今日除了赐婚,还是贵妃娘娘的大日子,过了今日,宣王殿下的身份可就不一样了。” “妹妹入了宣王府可得给我们曹家长长脸,那许子衿性子清冷,叶嫣身份又不高,妹妹虽只是侧妃之位,将来未必没有机会更上一层……” 曹锦绣自然听懂了哥哥的意思,只瞥了一眼不远处玉树临风的宣王,微微红了脸。 “锦绣自当尽力而为。” 第225章 推举 而此时,宁国公一旁的雍国公也开口朝宁国公道。 “宁昭兄当年便是“京都四杰之首”,今日难得见宁世子下场一展所长,看世子这“成竹在胸”的模样,一会必能技惊四座吧!” 宁国公脸色未变。 “雍国公莫要说笑,犬子一向顽劣,不出丑便也是了,谈何一鸣惊人。” “说来也是遗憾,一直希望贤弟家中能出个嫡子给星河做做榜样,奈何…………” 宁国公说叹息一声,轻轻摇了摇头,忽略雍国公陡然黑了的脸色。 雍国公家中有一妻三妾,可胎胎都是女儿,别说嫡长子,连个庶子都没有。 这也一直是他心中的痛,谁知宁昭这厮专挑人痛处戳。 而几人议论的关口,场上已经有人站起来,而那人对一众达官显贵来说却是一张生面孔。 他先是彬彬有礼的一拱手。 “何先生,在下已经答出来了,请大人过目。” 何大人看到站起来的人,心中却是微微诧异,方才他没有注意到最后面,如今一看,这不是董林吗? 这董林也算是他的学生,而且十分有天赋。 奈何他家世不高,一直不得人赏识。 只是以他的家世,今日这宴会,他父亲只是一个外放的小官,是没资格参加的。 是谁带他入场的? 暂时掩下心中的不解,何大人开口道。 “好,你将答案呈上来。” “是!”董林恭敬的应声。 今日何大人出的题其实是十分难的,在场的公子许多都还没摸出头绪。 见这么快便有人给出了答案,不由也有些吃惊。 何大人看着董林交上来的答案点了点头,朝西林帝道。 “陛下,董公子的答案是,四,十八,七十八,结果刚好是一百只灯笼,一百文不错。” 西林帝闻言点了点头,将目光看向董林。 “你叫董林?朕从前怎的从未见过你。” 董林恭敬的应声道。 “回陛下,家父只是外放的七品官,因此在下从未参加过宫宴,今日是得许太傅赏识,这才得见天颜。” “哦?太傅?” “正是!” 许太傅这时也适时的站了起来。 “禀陛下,老臣也是回京后,偶尔得到董林的一本手书,上面有他自创的一种计数方法,以及……一些独到的见解。” “老臣便想着左右此人也是举人之身,也算半个官身,今日又刚好有六艺比拼,不如带他来,看看他是不是有真本事。” 许太傅说着双手呈上一本厚厚的“手书”。 西林帝闻言让元宝将那手书拿了上来,稍稍翻阅几页,而后顿时便明白许太傅说的“独到见解”是指的正是税赋改革之事。 不过这事他心中才刚刚起了念头,许太傅怎么知道的? 莫非太傅也察觉出了如今这税赋可能存在的漏洞? 不过这税赋改革之事会牵扯到许多人的利益,暂时还不能宣之于人,他便也没有挑明。 只朝董林继续道。 “不错,确是有些真本事的,今日你这题算的如此之快,可也是用了这套计数方法?” “回陛下,正是!” 西林帝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若能将此术普及倒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改日朕再召你入宫详谈。” 董林面上终是划过一丝喜色。 “谢陛下。” 他这些年一直郁郁不得志,如今这一身抱负,总算是得以施展了。 而这一切,都得多亏景王殿下…… 只是景王殿下说,若是他直接向陛下推举,可能会给他招来有危险,这才借着许太傅的名义…… 然而正当西林帝准备宣布数艺比赛结果时。 宁星河却突然一脸笑意盈盈的开口道。 “陛下,等一下,小臣也算出来了,能不能也让何先生也看看我的答案?说不定小臣的答案更厉害呢?” 宁星河说完,在场的人也都从这不知从哪里来的董林,突然就得了陛下赏识的惊讶中回过神,有些啼笑皆非了起来。 这宁世子还嫌方才的“闭目养神”不够丢人不成? 他方才根本就没有动。 西林帝也愣了愣,倒是没有计较宁星河的没规矩,他往日随宁国公来见他的时候,也是这副没个正形的模样,只那一张嘴甜的要命。 “胜负已分,不用看了,都退下去吧。” 宁星河却不肯放弃。 “陛下,这香还没燃尽呢?就让何大人看一看吧!” 西林帝看了一眼颖妃,有几分无奈的道。 “也罢,何爱卿,既然宁世子这般坚持,你便看看他的答案吧。” 林星河立刻笑的见牙不见眼的。 “谢陛下!陛下圣明!” 宁星河说完快速拿起纸张写了起来,而后交到何大人手中。 宁国公则一副没眼看的样子。 何大人接过宁星河写的答案却没有立即看,而是开口朝他道。 “世子,董公子方才比你先交出答案,又是正确的,按照规则,董公子已经赢了,所以即便是世子也给出正确答案,还是董公子胜,世子可知晓?” 宁星河想也没想便道。 “那是自然!” 众人闻言对宁星河这番作为愈发迷茫了起来, 他既然知道还多此一举作何? 不过这何大人也是多虑了,在场这么多人,其中还有新科榜眼,与户部新上任的郎中,他们都没解出来答案,这位只知吃喝玩乐的小爷能解出来? 莫不是不知轻重,出了什么捉弄人的主意吧。 而此时何大人已经看向了宁星河交上的答案,而后,他便马上怔愣在了那里,一言不发。 众人见状不由都直起了身子,心道莫不是猜中了? “何爱卿,宁世子的答案可是有何问题?”西林帝见何大人失了神,垂问道。 何大人即刻一脸怪异的答道。 “回陛下……没有问题,世子也解出了正确答案。” “世子的答案是……” “四,十八,七十八……” 何大人还未说完,君离的声音忽而响了起来。 “何大人,若本王没记错,这是方才公布过的董林的答案?” 那新科榜眼不争气,突然杀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董林倒也罢了,左右是许太傅推举的。 届时也是他的人。 但这宁星河……可是颖妃的弟弟。 第226章 深思 君离一语出,堂中都哄笑了起来。 方才宁星河的答案可是现写的,若是糊弄人,也太拙劣了些。 宁星河却依旧是那副笑模样,甚至还朝薛南珠的方向偷偷眨了眨眼睛。 只是一片哄笑声中,何大人却没有笑,而是朝君离恭敬一礼道。 “宣王殿下,还请先让微臣将话说完。” “宁世子的答案……不止一个……” “还有八、十一、八十一” “十二、四、八十四” “零、二十五、七十五……” 何大人说着顿了顿,又道。 “全对。” 殿中顿时安静了下去,就连宁国公都一脸懵然。 全对? 西林帝也颇感惊讶。 “宁星河,朕见你方才并未动笔,不知是如何算出答案的?” 宁星河听到西林帝的问话又朝平南王府的方向看了一眼,将身板挺得直直的。 这不得在未来岳父岳母、大舅哥面前表现表现? “回禀陛下,这是小臣在外出游历时,自行琢磨出来的,小臣给他取名为“心算”。” “哪怕是再繁复的账目,小臣只需翻阅一遍便可在心中计出答案,若有错漏小臣也能一眼看出,绝无误差!” 西林帝闻言倒是颇为纳罕。 “哦?这朕倒是闻所未闻,董林方才的计数方法是可以授之于人的,你这“心算”可也能普及?” 宁星河忙将手摆的飞快。 “回陛下,这不过是小臣自己琢磨出来的,没有什么章法,纯属个人小技而已。” “陛下也知道……小臣一向惫懒,也不堪为人师的……” 西林帝见宁星河这副样子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好了,朕知道了,朕还能硬拉着你去给人授业解惑不成。” 宁星河嬉皮笑脸的道。 “传业解惑小臣确实是当不得的,不过小臣对着计数颇为感兴趣,若是陛下愿意,赏小臣个差事当当,小臣也是愿意的。” “免得父亲整日念叨小臣不务正业!” 宁国公闻言忙急的站了起来。 “陛下面前,岂容你胡说八道!” “陛下,小儿顽劣,还请陛下恕罪。” 西林帝却安抚道。 “国公不必如此,今日看来,世子也是颇有几分本事的,朕一向喜欢有才能的年轻人,若有合适的机会,让他试试也未尝不可。” 宁国公这才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也惊讶于宁星河今日展现出的这番天赋,但这当面讨要官职可是大不敬的。 “老臣代犬子谢过陛下!” 何大人这时开口道。 “那陛下,今日这结果……” “既然是比试,便应按照规矩来,规则既只说了快与准,并未提及数量,自然还是董林胜了。” “微臣明白了。” 西林帝一锤定音,台上参加数艺比拼之人也都随之散了下去。 董林在下去的时候朝宁星河微微拱了拱手。 “今日世子却能在这么快的时间解出这么多种答案,在下是万万做不到的,想来若是世子愿意,是能赶在在下之前的,这比试,其实是在下输了。” “多谢世子相让!” 宁星河却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别别别,本世子可没有那个意思,是董公子想多了。” “董公子快回坐吧!” 董林又朝林星河施了一礼,这才走了回去。 而接下来,便是“书”艺比试。 场上最受人关注的无疑是去年的新科状元周怀谦,不过当参加比试的人都到齐后,一道让人无法忽视的身影也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云府二公子,云戈。 这位可是去年春闱最让人期待的人物,只不知为何没有下场考试,如今同新科状元一同上场比试,无法不惹人关注。 出题的是国子监的严大人,严大人出了一篇策论,让众人自由发挥,仍是限时一炷香。 题目是圣人之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对于百姓,只能让他们按照上位者的意愿去做,不能让他们知道太多,否则他们就会变得难以控制,从而威胁到上位者的权力。) 而果然不出所料,是周怀谦与云戈的策论最出色,而且,是全然不同的两种见解。 严大人一时无法判定,便将两篇策呈给了西林帝。 西林帝看完后,却只点了云戈问话。 “云二,你这篇策论言辞似乎对圣人之言颇为不赞同 ?” 云戈上前朝西林帝拱手一礼。 “是,陛下!在下以为这唯有“愚民”方可“治民”之言,虽更容易稳定江山社稷,但长远之计,却会使得百姓只知“听命”,而若“民愚”毕竟伴随“国衰”。” 西林帝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深思,继续道。 “那你策论最后说世人对圣人之言其实解读有误,是何意?” 云戈也继续掷地有声的道。 “回陛下,纵观圣人之言: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 “又有言: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 “不教而杀谓之虐”(如果事先没有教育百姓,却在他们犯错之后杀了他们,这种行为叫做暴虐。) “足见圣人有重民,爱民、教民之心。” “而如今对于圣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解读,实在有违圣人一贯主张。” “是以在下以为,此言圣人原意应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百姓的认知如果达到一定程度了,就要给他们足够的自由权力去做他们想做的事,如果民众不知,就通过教育来提高他们的认识,使其“知之”。) 西林帝闻言沉默了片刻,而后将手中的策论放下,没有再说其他的话,只向严大人传达了结果。 而结果,自然是云戈胜! 许太傅见状捋了捋胡须,也不由轻声朝身旁的许子维夸赞道。 “此子胸有沟壑,比之老夫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若为官,辅佐帝王,定能造福我西林百姓。” 只是此刻,两人身后的许子衿却有些恍惚。 不知为何,方才看着台上长身玉立的云戈,她心中竟涌起一阵莫名的熟悉之感…… 第227章 琴艺比试,刁难。 六艺比试结束后,很快便轮到了女子。 叶阮自然是报了棋,而叶嫣为了一鸣惊人,五艺都参加了。 最先开始的,是琴艺比试。 这次的琴艺比试比较有趣,台上摆了十六架一模一样的古琴,围成了一个正圈。 各位参加比试的闺秀各选一首曲子齐弹,一旦出错,便立即退出。 “小姐,这么多人一起弹,乱作一团,如何能听得出好坏?”半夏忍不住在叶阮身后问道。 叶阮其实是会弹琴的,上一世为了接近君湛,她还特意练习过一首“梅花吟”,不过也仅仅是会而已。 可她对这琴艺的基本认知还是有的。 “参加琴艺比试的众位小姐必都是自小练琴的,这指法技艺上并不见得有多大的区别,所以比的,更多的是意境、以及对曲子的领悟。” “而如此多人一起,对心境与意境的考验都是更为严苛的,与其说比的是琴艺,不如说是“琴心”。” “今日其他比试项目都是一起进行,而这琴,若让众多闺秀一个一个表演,定是要费许多的时间。” “如此既能节省时间,又能快速分出高下,观赏性又更强,倒是十分合适。” 叶阮说完,半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而就在此时,台上却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叶家大小姐为何还不上台?” 见周遭的视线都看了过来,叶阮抬眼望去,便见那台上十五张琴台均已有人落座,唯独空了一张。 来了吗?她就知道嘉贵妃既想让她出丑,必定还会有后招。 叶阮站起身看向那位说话的刘大人。 “大人,小女择的是棋艺比试,并未选琴,是以没有上场。” 刘大人却面露疑惑。 “怎会,我这名单里确实有叶大小姐的名字,这座位也是按此人数安排的。” 只是刘大人也并未过多纠结,而是转而朝嘉贵妃道。 “贵妃娘娘,若是其中有一个空位,空位两侧的人受的干扰不同,恐会影响公正,不如还是撤下一个座位,重排一下为好。” 嘉贵妃却没有即刻应声,而是朝今日负责记录的姑姑道。 “芳凝,怎么回事?可是弄错了?” 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即刻上前道。 “禀贵妃娘娘,没错,叶家大小姐报的是五艺,自然包括了琴!” 嘉贵妃闻言忙假意怒道。 “胡说,叶大小姐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扯谎不成?” “你的失职本宫暂且记下,容后再议,你且退下吧,先按刘大人的话将琴台重新调整一番。” 只是那宫人却忽然跪了下去。 “娘娘明鉴,奴婢真的没有听错,今日报了五门才艺比试的,只有许家二小姐与叶家的二位小姐,奴婢印象尤为深刻。” “莫不是……莫不是叶大下小姐见这琴艺比赛规则太难,后悔了……这才……” 嘉贵妃见话说的差不多,正欲打断那姑姑的话,将此事揭过去,把想象的空间留给在坐之人,让叶阮没有辩驳的可能。 叶嫣却忽然站了起来。 “贵妃娘娘,这位姑姑确实没有听错,方才大姐姐确实是报了五艺,臣女也听见了。” 而后她又将目光转向叶阮。 “姐姐若真觉得这琴艺比试规则太难想退出,直说便是。” “贵妃娘娘待人以和,自会准允,姐姐何必牵连旁人,她们虽是下人,可也是活生生的人,怎好如此随意欺辱。” 语落,席间众人都将赞许的目光看向叶嫣。 心道这位叶三小姐果真是个心善的,不仅亲自去五县赈灾,对待下人也怀怜悯之心。 叶阮很快便明白了眼下的情况,只是她并未与叶嫣争论,只神色不变的迈步走了出来,朝上位行了一礼。 “陛下,贵妃娘娘,臣女确实只报了棋艺,虽不知三妹妹与这位姑姑为何同时“听错”” “但臣女自归京以来,便在这才艺上闹了许多笑话,在坐的各位夫人小姐想必都还记得,臣女着实没有必要做此自相矛盾之举。” “只这“耳误”之事,着实不好分辩,臣女多说无益。” “左右只是微末小事,今日又是吉日,坐席也已然经备好,臣女不好扫兴,便将错就错,参与琴艺比试便是。” 叶阮说着莞尔一笑。 “只是臣女一向只专于医术,涉猎不如京都贵女们广泛。” “回京这大半年也所学甚薄,这琴艺尚能勉强一试,后面的书、画、诗、还贵妃娘娘让人先将小女的名字划去。” “否则若勉强为之,臣女今日怕是要贻笑大方了。” 叶阮一番话说的落落大方,脸上的笑容又让人如沐春风,既不与人做口舌之争,也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足之处,倒是有些让人刮目相看。 相较之下,方才叶三小姐倒确实显的小题大做了些。 毕竟……这事确实只如叶大小姐所说……是微末小事而已…… 薛南珠是个不怕事的,当着西林帝的面就阴阳起了叶嫣来。 “叶三小姐,你是阿阮的妹妹,她会什么,不会什么,你能不知道?” “她好端端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做什么?” “且若她真报了五艺,你又听到了,作为妹妹的你,不是应当出言阻止吗?你倒是好,不阻止倒也罢了,还在这煽风点火的,你安的什么心?” 叶嫣闻言一张脸涨的通红,正欲说什么,平南王妃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珠儿,陛下面前,不得造次!” “叶三小姐,珠儿莽撞,胡言乱语,叶三小姐“善解人意”,还望不要同她一般见识!” 叶嫣的话顿时便被堵了回去。 嘉贵妃扫了一眼叶嫣,暗骂了一声蠢货,若非她自作主张,叶阮便只能吃下这哑巴亏。 只是嘉贵妃面上却依旧温和的道。 “好了,即是一场误会。” “刘大人,开始吧!” 刘大人闻言恭谨的应了一声是。 叶阮抬步走到了那空着的琴台之上,朝着薛南珠的方向报以一笑,薛南珠则偷偷朝她做了个鬼脸,惹的叶阮忍俊不禁,叶嫣也咬了咬唇,随之落座。 而云戈与叶祁宁心中却有些不安,叶阮初回京中,随肖氏各处赴宴的时候,确实丢了许多丑。 而叶阮也没有在府中练过琴。 只是当云戈看到镇定自若的景王时,心中那抹不安便散了开来。 也是,表妹怎么会做毫无把握之事…… 或许……是在温泉山庄之时?表妹聪慧,学的快些也未可知。 第228章 自作自受 比试很快便开始,为了不吃亏,多数闺秀选的都是十分高亢嘹亮的曲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一片杂乱的琴声中,不过片刻便渐渐有人开始混乱了起来,屡屡出错,或自觉的停下来,或抱着侥幸心理被刘大人以及另外几位游走监听的夫子点走。 很快,场上便只剩下七人。 而其中。 还有叶阮。 叶嫣的位置与叶阮相邻,当察觉叶阮的琴音虽然微弱,技法也算不上高明,她却旁若无人,弹的异常平稳之时,她心中划过一抹诧异。 她是何时会弹琴的? 暗自咬了咬唇,对自己的琴技有十分信心的叶嫣忽然加快了弹奏的速度,将一曲高山流水弹的愈发慷慨激昂了起来,声音亦猛的盖过了场上的其他闺秀。 被这忽如其来的变动扰乱了心思,马上又有两位闺秀出了错,不悦的看了叶嫣一眼,不甘心的走下了台。 如此,场上便只剩下五人,叶嫣的琴声亦随之越来越盛,除了叶阮与许子衿之外的两位闺秀不过一会也微微蹙起了,很快出现了失误。 但即便如此…… 叶嫣却发现叶阮与许子衿依旧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尤其听着叶阮那若有似无,听上去要死不活,却偏偏每个琴音都准确无误的梅花吟,叶嫣心中愈发烦躁的紧。 她忍不住将手上的速度又加快了一些,技巧让刘大人都惊叹不已,只是惊叹之余,刘大人又摇了摇头。 这技巧虽高,可这一曲高山流水弹的却已是意境全无…… 然就在此时,忽然“崩”的一声。 叶嫣手上的琴弦……断了。 叶嫣也随着愣在了那里。 这样的好日子,断弦可是不吉的…… 坐在台上的西林帝与殿中的一众官员都忍不住蹙了蹙眉。 刘大人也即刻上前将叶嫣“请”了下去。 心中暗叹一声,香已快燃尽,若不是叶三小姐求胜心切,这局,她未必会输。 而此时,台上便只剩下许子衿与叶阮,众人也终于在那“噪音”散去后听清了两人的曲子。 与其他闺秀选的高亢嘹亮之曲不同。 许子衿弹的是一首阳春白雪。 她淡扫蛾眉,端坐琴前,双眼轻闭,轻拢慢捻,琴音婉转,余音绕梁,仿佛与琴融如一体,周遭的一切与她无关,让人沉醉其中。 而叶阮弹的则是一曲梅花吟。 虽然她那琴技一听便与许子衿差之万里,却也是淡定自若,分毫不错的。 而最怪异的是,此时叶家大小姐那若有若无的琴声竟然与许家小姐的琴声莫名的和谐,还隐隐显出一分风骨来。 她肌肤胜雪,眉若远山,那倾城的容颜配合着低低的琴音,如红梅绽放在雪中,让人赏心悦目。 两人的琴音交相辉映,仿若冬去春来之际,景色轮番现于眼前,美不胜收。 君湛的眼眸盯着台上的叶阮,眸中酝酿着化不开的情愫。 而君离看着那台上的两人,脑中忽而又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让他神情一阵恍惚…… 就在香即将燃尽的时候,叶阮忽然停了下来,只静静的坐在那里,面带笑意的看着许子衿弹完最后一段曲调。 若非许子衿有意指引,并弥补她琴音中的不足,她这点微末的琴技,恐怕难登大雅之堂。 许子衿也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看向叶阮,两人相视一笑,一同站了起来。 而此时,殿中也发出一阵阵赞扬之声。 刘大人也很快宣布了结果。 许子衿胜。 没有人质疑叶阮自行停下之事,方才的情况,但凡通晓琴艺之人都能看懂。 只在心中赞叹许二小姐的心胸涵养,不愧是许家的女儿。 而叶大小姐也是知情明理,不遑多让。 更没有人质疑叶阮为何能赛到最后,却说自己琴艺微末,她能坚持到最后,靠的不是琴技,而是心境。 而能在短短半年多练到这般程度,已属不易。 叶嫣看着台上大出风头的两人,方才被断掉的琴弦伤到些许的手指微微紧握。 在心中不断安慰着自己,没关系,只是第一场而已…… …… 而为了时间考虑,接下来的书、画、诗比赛是一同进行的。 均以上元节为题。 结果也很快出来了。 画艺比试:中书令家的嫡长女,也就是如今云家的长媳苏婉胜。 书艺比试:许子衿胜。 诗艺比试:许子衿胜。 叶嫣竟然无一样出头。 而截止此时,四门才艺比试,许家二小姐已然胜了三门。 嘉贵妃看着殿中之人的神色,心中满意不已,这也是她没有让人在比试上动手脚的原因。 而君离此时看着一向藏拙的许子衿今日忽然大放异彩,仿佛整个人身上散发着光芒,也从那恍惚中回过神来,心中隐隐泛起一丝自得。 今日嫣儿也着实不得体了些。 或许母妃说的对。 若为正室,甚至将来的一国之母,还是得许子衿这般的合适些,配得上他素来的贤名。 届时良妻美妾,岂不两全? 只要许家听话点,他也不必费劲扶持左家。 毕竟那些酸腐文人都是有些执拗的,要代替许家的声望且得费些力。 君离心中正美着时,最后一项棋艺比试已经开始。 负责比试的是秦冉的父亲秦大人,因着棋之一道易学难精,最需心智谋略,是以京中专于此道的闺秀并不多,大殿上只摆了十张台,上面已然布好了棋局。 秦大人走上前来开口道。 “今日棋艺比试的规则十分简单,台上已然摆好了残局,以最先破局者为胜,时间,以半柱香为限。” 秦大人的话落音,各位参与棋艺比试的贵女们便上了台在棋盘前坐定,香也随之燃起。 叶嫣心中亦充满了急切与斗志,京中善棋的闺秀不多,但母亲与哥哥却让她仔细钻研过此道,许子衿今日这般一反常态,定是故意要压她一头,这一局……是她最后的机会。 只是此时叶阮看着眼前的棋局不过半刻钟,表情便忽然有些怪异。 这残局…… 似乎…… 有些简单…… 第229章 真才实学 叶阮抬眼朝君湛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便缓缓执起一粒白棋,落在棋盘之上,站起身。 “秦大人,小女已经落子,还请秦大人一观。“ 语落,秦大人眼中划过一丝惊讶。 虽然深知如今京都贵女们都不甚爱棋,以防半炷香的时间过去棋局却无人能破。 这难度是他与一众大人斟酌后定下的,但是……纵然如此,这也太快了而一些。 秦大人忙疾步走了过去,而后,他的声音便带上了一丝不可置信。 “这……” “怎么了大人?可是小女下的不对? ” 秦大人也从微微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不,不,很对,这一步以退为进,走的十分妙 !” “这局,叶大小姐……破了!” 听到秦大人的话,台上的闺秀们也都有些吃惊,还有就近的几人围上来看。 见叶阮果真破了此局,都不由自主的对视了一眼。 这叶大小姐不是个草包吗? 怎的不仅会琴,这棋艺也这般高超,要知道,半年前她还是什么都不会的…… 只是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又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叶嫣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最后出风头的希望就这般破灭。 而且,这个人,还是叶阮。 只是先前她已经失了言,此时倒也收敛了许多,只委婉的道。 “大姐姐怎的这般快就破了棋局,可是先前恰好在哪里见过这残局?” 叶嫣这话倒是引起了其他闺秀的共鸣,一时间都质疑的看向叶阮。 然而秦大人却立即开口道。 “不可能!这棋局是昨日贵妃娘娘的命令下来后,我与国子监的几位夫子亲自布下的,如何能在它处看到?” 国子监的何大人也附和道。 “秦大人说的不错,此局绝对公平公正,请众位小姐放心。” 听着两位大人的话,一众小姐倒是没再言语,只是看着神色间还是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质疑。 或许……这是叶阮误打误撞? 毕竟这棋局,她也破的太快了一些。 而台下如此想的也大有人在,这外在的改变便也罢了,内在的改变可不是一日之功。 只是既两位国子监的大人如此说了,众人也只在心中感叹着这位叶大小姐运气好。 只是这时君湛却忽然开口道。 “父皇,儿臣看这棋艺比赛的结果似乎不太服众……” “不如让国子监派出一位大人同叶大小姐认真对弈一番?” “叶大小姐究竟是不是有真才实学,一试便知。” 西林帝对叶阮能胜却是毫不惊讶的,毕竟那日在宫中…… 她可是与他打了个平局。 叶阮是湛儿选定的王妃,趁这个机会摆脱这“草包”之名,倒是不错。 “好,只是这棋艺比赛已然结束,本不该如此反复。” “叶大小姐,你可愿接受额外的考验?” 叶阮看了一眼君湛,没有丝毫的迟疑。 “回陛下,臣女愿意。” 她虽不知如今自己的棋艺是什么水平,但她相信君湛。 “既如此,秦爱卿,便如景王所言吧。” 秦大人却有些迟疑。 “是,陛下,只是让叶大小姐同我等老臣下棋未免太过严苛了些,若要试,不如换个人?” 西林帝的表情却有些怪异。 “不必,不过看看叶大小姐有无真才实学而已,无需真的胜出,你照办便是。” 秦大人见西林帝如此坚持,便只应了声是,心中想着同各位大人商量着挑一位并不专攻棋艺的就是。 然而还不待秦大人开口与众位大人商议,一位大人看了上位的嘉贵妃一眼,忽而便跨步走上了殿中。 “陛下,便由臣来吧。” 而见到这位大人,众人的眼色不由变化万千,这位姜大人可是国子监最善棋的…… 虽不是国手,但这满朝文武,能胜过他的却没有几人。 西林帝没有迟疑的道。 “好,那便开始吧!” 台上的闺秀很快退了下去,殿中也只留下了一张棋台。 叶阮与姜大人各自端坐一边,两人身旁则站着一位报棋人,让殿中众人能知道此局的“战况”。 姜大人姿态闲适的道。 “叶小姐先请吧!” 叶阮也没有与他推辞,玉手轻抬,一枚棋子便稳稳落下。 从西林帝与君湛的言行看,她的棋艺或许比自己想的要好。 既如此,该为自己与将来景王府争的颜面,她自然得好好争取。 而且这位姜大人……似乎来者不善,至少,不能输的太惨…… 叶阮将所有心神都收回来,打起十分的精神应对,认真斟酌着每一步棋。 两人各下了十几子后,姜大人的身子不由稍稍坐正了些。 随着报棋人的声音不断响起,他眼中的神色也忽然凝重了起来。 心中暗叹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女娃,怎会这般缜密的心思,这棋路也极为果决,进退有度。 “大人,该你了。”叶阮落下一子后,见姜大人迟迟未动,开口提醒道。 姜大人闻言也立刻执起了棋,只是那神色间愈发郑重了起来。 又过了一刻钟,而见叶阮与姜大人还未分出胜负,殿中的人也渐渐察觉到了异常。 莫非姜大人这是有意给叶家大小姐留一丝颜面,不想让小姑娘输得太惨? 可是……听那报棋人的话,姜大人并无放水的迹象,反而逐渐步步紧逼…… 只是即便如此,叶家大小姐却丝毫未落下风…… 想到此处,众人心中都不由震撼万分。 莫非…… 又过了一会,叶阮那清幽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姜大人,承让了!” 而姜大人此时额头已然冒出了一丝细细的汗珠,有些怔愣的看着棋盘一动不动。 而这声承让了,仿若一声惊雷在众人耳侧响起。 叶家大小姐…… 竟然…… 赢了? 秦大人率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走上前去看向棋盘。 而后不可思议的看了叶阮一眼,朝西林帝道。 “陛下!此局,叶大小姐胜了!” 西林帝闻言大笑了一声。 “哦?看来果真是后生可畏啊!” “姜爱卿也需与时偕行才是!” 他是爱棋之人,姜大人其实从一开始落子便是分寸不让,完全不像是试试叶阮的深浅,反而像是想以最快的速度让叶阮输,他如何看不出来? 姜大人面色难堪的自座椅上站了起来,躬下身。 “陛下说的是!” 西林帝点了点头。 “如此这棋艺比赛应是没有争议了。” “既然最后一轮比试完毕,朕先前便说过,凡拔得头筹者,朕都有重重有赏。” “只是今日这比试的精彩程度大大出乎了朕的意料,朕原先准备的赏赐倒是有些无趣了。” “这赏赐之事,朕想在斟酌一下!” “贵妃,时候也不早了,让人传晚膳吧!” 西林帝一声令下,台上几位国子监的老大人忙带着脸色惨白的姜大人退了下去。 而周遭看向叶阮的眼神也都起了变化。 若说许家小姐连胜三场比试让人赞叹,这曾经的“草包”竟然能胜了国子监的秦大人,则更让人意外不已。 …… 第230章 许子衿拒婚 晚宴很快正式开始。 众人桌上的茶点被收走后,如流水般的菜肴便一一上了桌。 西林帝兴致未减的将目光看向许太傅。 “几年不见太傅,太傅一归京,便给朕觅得良才,不愧是我西林的肱骨之臣,朕理应与太傅共饮一杯。” 西林帝说的良才,自然是指的董林。 许太傅站起身来。 “老臣不过是尽为人臣的本份,陛下此言,老臣愧不敢当。” 西林帝大手一挥。 “太傅何必自谦,太傅不但慧眼识人,这教出的孙女更是非比寻常。” “许二小姐今日比试连胜三场,堪为京都贵女典范!朕都不知如何赏她才好!” 许太傅听西林帝主动提及许子衿,想着时机也差不多了,便迎着西林帝的目光开口道。 “谢陛下缪赞,说起老臣这个孙女,老臣今日倒是刚好有一事想替她向陛下求一个恩典。” 西林帝闻言倒是觉得纳罕得紧,许太傅可从未向他提过什么请求。 “哦?太傅所求为何,但说无妨。” 许太傅朝西林帝恭敬的拱以一礼。 “陛下隆恩,那老臣便直言不讳了。” “老臣这孙女已然及笄,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老臣想请陛下赐她一个体面,亲自为她指婚!” 西林帝闻言面上的笑意凝滞了片刻。 这赐婚圣旨与封后的旨意,待今日晚宴进行的差不多的时候,便要一同宣读。 太傅此言,岂非多此一举? 但他清楚的知道,这位老师不是这般会做无谓之事的人,于是暂且掩下心中的疑惑。 “太傅且说下去。” 许太傅直起身子,正欲再言,云绍却忽然站起来上前一步。 “太傅,我儿是男子,若要求恩典,也该由我云家来!岂能劳太傅亲自开口!” 许太傅闻言眼中划过一丝微微的动容。 而这时,云绍已经朝西林帝恭敬跪拜了下去。 “陛下!家中二子云戈与许府二小姐许子衿自幼便有婚约在身。” “如今许二小姐既已及笄,微臣斗胆,想趁此上元佳节,求陛下为小儿与许家二小姐赐婚!” 此言一出,君离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殿中众臣更是一脸震惊。 虽然宣王殿下与许家二小姐的婚事尚未摆上台面,但是……这风声可是早就传出来了,这怎么…… 西林帝脸上的笑意也褪了下去。 他迟疑的看了一眼默默随云绍跪下的云戈,才开口道。 “这婚约是何时的事?朕怎的从未听太傅与云将军提起过?” 云绍掷地有声的道。 “回陛下,只是小辈的婚事,如何能惊动陛下!” “这婚事是微臣父亲与太傅一同定下,有婚书在此,请陛下一观!” 西林帝闻言朝元宝挥了挥手,元宝便立即将云绍手中的婚书递给了西林帝。 西林帝看着那已然有些陈旧的婚书默了默,而后便让元宝将婚书递给了同样一脸不可置信的嘉贵妃。 嘉贵妃看着眼前做不得假的婚书,眉头一皱。 “许家小姐,你可有话要说?” 同样震惊不已的君离听到嘉贵妃的问话心下稍安。 对了,许子衿还未表态。 这事……或许只是许太傅的意思…… 毕竟……许子衿看他时那爱慕的眼神是做不得假的。 而这时,许子衿也缓步走上前来,声音温柔却又不失坚定的朝嘉贵妃道。 “回贵妃娘娘,臣女无话可说,一切听从祖父安排!” 嘉贵妃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许小姐可知你此举代表着什么?” 许子衿再次开口道。 “臣女知道!” 嘉贵妃看着许子衿这坚决的模样,心中冷笑一声。 好一个许家,竟敢戏弄于她! 西林帝此时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许子衿当着她的面,可是默认过她与君离的婚事的。 如今他赐婚圣旨都已拟好,却出了这样的事,简直是儿戏! 只是他虽然心中有怒,这份婚书却是不争的事实。 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纵然许家与许子衿有过错该罚,但许太傅毕竟是他的老师,他还是要为他留一份颜面的。 此时也不是处理此事的场合,他便只沉声道。 “太傅与云将军的请求朕听到了,朕会好好考虑的,都先退下吧!” 只是西林帝的话刚落音,君离便忽然走了出来。 如今看来,这婚事是不成了。 他虽然没有多喜欢许子衿,但是他与许子衿的婚事纵然没有摆上台面,却早已是朝中上下人尽皆知,他堂堂皇子,怎能被人戏弄,沦为旁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许府今日全然不提他与许子衿的事,明显是想将此事糊弄过去,再私下找父皇求情。 而有那份婚书在,父皇即便不满,但碍于许太傅,说不定会轻轻放下。 许家敢戏弄于他,还想全身而退,休想! 既然许子衿既然不想嫁给他,他便捅破这层窗户纸,毁了她! 他抬步走到殿中高声道。 “父皇!儿臣与许二小姐两情相悦,今日之事许小姐定是被迫的!” 君离说着看向许子衿,眼中满是深情。 “子衿!本王知道你定是有苦衷的,本王不怪你!” “这婚书虽然是真,可父皇向来开明,若你心中不愿,大可说出来!” “今日对你我而言何其重要,本王不惧日后流言蜚语,非议本王毁人婚约,只愿你能说出心中真实的想法,本王会与你一同面对!” 见君离果真站了出来,君湛的嘴角勾出一抹浅笑。 第231 把柄 而与此同时,许子衿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如今看着君离这故作深情的样子,她心中仍忍不住泛起一阵阵恶心。 “宣王殿下多虑了,臣女是心甘情愿履行婚约,并无苦衷!” 君离依旧维持着面上的深情。 “怎会没有苦衷,你先前分明亲口承认过心悦本王,如何会这么快便改变了主意?” 许子衿闻言低垂下眼眸。 “殿下便当是臣女对不住殿下!” 君离只一副有些急了,却依旧为许子衿担忧的模样。 “糊涂!你已经在父皇面前认下此事,可知今日如此,形同欺君!” “你这般朝秦暮楚,不光你与许府会被世人诟病,就连云家,云二公子也会被人耻笑!” 许子衿听到君离的话,这才是有些被触动了的模样,抬眼看向君离。 “宣王殿下,子衿一再退让,您不要欺人太甚!” “子衿未曾告知祖父便一意孤行应下婚事,是子衿一人之过,殿下何必牵连到许府和云府!” 君离看着许子衿眼中的决绝,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事已至此,这“受害者”的模样,他还是要继续演下去。 左右他是男子,这些风流韵事,哪怕日后再被提起,也只会夸他一句“有情有义”,父皇一向喜欢有情有义之人。 但是许子衿不同…… 君离想着,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悲痛。 “本王对你一片真心,从不曾慢待你半分,如今你反悔想另嫁他人,如何还能说本王欺人太甚?” “子衿,你太让本王失望了!” 嘉贵妃见时候差不多了,也适时的开口道。 “宣王,凡事不可强求,你退下吧!是非曲直,你父皇自有分辨!” 君离闻言无奈的应了声是,再次看向许子衿。 “也罢,本王便只当一腔真心错付了!许小姐日后……好自为之!” 君离说着,便准备转身走下去。 正因被许子衿与叶阮压了一头而愤愤不已的叶嫣看着这忽然变故,只觉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惊喜。 原来许子衿一直没有行动,是等今日! 简直是自掘坟墓! 只是还未等叶嫣高兴多久,许子衿却突然开口叫住了欲离开的君离,一副羞愤不已的模样。 “宣王殿下既对小女无情,今日又何必在此故作姿态!” “殿下是“重情之人”,既然心中有了叶三小姐,又何苦要拉上小女,殿下如此做派,实在令小女费解!” 君离闻言停住脚步。 “子衿,你在说什么?本王与叶三小姐之事不是已经同你说清楚了吗?” 听闻此言,心中正兴奋不已的叶嫣也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顿时心中大骇! 不可能…… 许子衿她难道要…… 然而即便心中再不敢置信。 事情还是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只见许子衿从身上掏出了一封信,恭敬的面朝西林帝而跪,双手高举过头顶。 “陛下!臣女知道自己先前已然在陛下面前默认过与宣王殿下的婚事!” “只是小女之所以应下这门婚事,是因为宣王殿下先对小女说,心悦小女已久,愿以真心相待,聘小女为妻!” “只是臣女后来才知道,此事……只是宣王殿下的谎言,宣王殿下心中所属,是叶府三小姐。” “恰逢从祖父口中得知与许府的婚约,祖父一生重诺,又承蒙云家大义,不计较臣女先前与人有议亲之举,这才有今日之事!” “臣女原想给自己,也给宣王殿下留些脸面,不愿将此事道出。” “可宣王殿下今日如此咄咄逼人,臣女实在不堪此辱,叶三小姐已经将她与宣王殿之事事无巨细,一一写于信上告知与我,还请陛下过目!” 此言一出,不只是君离,就连嘉贵妃也有些吃惊,不由自主的将视线转向了叶嫣,见叶嫣面色一片煞白,嘉贵妃心中顿感不妙。 这个蠢货,又做了什么蠢事?! 这时许太傅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许丫头,你快住口!祖父的话你都忘了吗?” 然而许子衿虽眼中带泪,却依旧掷地有声的道。 “祖父,子衿记得您说过的话。” “此事涉及皇家颜面,我许家身受皇恩,纵然承受陛下的雷霆之怒,被世人诟病我许家藐视皇恩,也只能一应承担!” “子衿原也是想听祖父的话的,可是方才宣王殿下方才又何曾顾及过子衿以及许府的颜面?” “子衿此举,也是成全宣王殿下与叶三小姐的一片“真情”!” 嘉贵妃见势头不对,忙开口朝西林帝道。 “陛下,今日是上元节,实在不宜在此事上再做纠缠。” “臣妾相信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待今日晚宴结束,陛下再细细查问,将误会解开便是。” 嘉贵妃话音刚落,一声嗤笑忽而在殿中突兀的响起。 君湛闲适的靠在椅背上,手指轻抚着桌上酒杯的杯沿,似乎是有些忍俊不禁的道。 “嘉贵妃真是会挑时候,方才三弟与许家二小姐说了这许久的话,表了这许久的“真情”,感人肺腑。” “本王都恍惚以为自己是在畅春园听戏了,贵妃却一言不发。” “如今三弟该说的话说完了,许小姐刚想说点什么,怎么贵妃就说不宜再做纠缠了?” “怎的?今日是三弟的独角戏,只许三弟一人说话不成?” 第232章 助她达成所愿 嘉贵妃看着一副看好戏模样君湛,只觉得胸闷不已。 只是现下也不是同计较这些的时候。 鬼知道叶嫣那个蠢东西在信上写了些什么。 “陛下,臣妾没有这个意思,臣妾只是……” 嘉贵妃的话还没说完,西林帝便打断了她的话。 “元宝,将信呈上来!” 元宝公公忙快步走到许子衿身前,将信呈了上去。 片刻之后,西林帝将那封信放在了桌上,眼中的神色叫人看不分明。 “太傅,此事的原委朕知道了,朕知道太傅与许府一片忠君之心,太傅与云将军方才所求,朕应下了!” “许家丫头,你也别跪着了,起来吧!” 看着西林帝的态度,嘉贵妃心中一沉。 “陛下,这信中写了什么?可否让臣妾一观?” 西林帝没有迟疑,只让元宝将手中的信递给了嘉贵妃。 嘉贵妃看到信中的内容,心中的怒火不由翻腾了起来。 难怪许子衿今日忽然变了态度。 叶嫣竟然将与君离有私情已久的事添油加醋的全部写了出来! 包括龙泽湖上的算计! 不仅如此,她还将床第之事都描述了出来。 许子衿的性子她是清楚的,如何能容得下欺骗! 而且偏偏,叶嫣写的君离胸口的胎记,西林帝也是知道的,她们根本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愚蠢! 简直是……愚蠢至极!! 她早就知道这个蠢东西会坏事!君离却一再一意孤行! 西林帝见嘉贵妃没了声音,继续开口道。 “好了,今日本是好日子,此事就到此为止!” “既然说到赐婚之事,朕今日本也是要为众位皇子指婚的,元宝,将朕为景王,二皇子,四皇子的赐婚圣旨一一宣读吧!” “是!陛下!” 见西林帝如此,殿中也恢复了一片常态,识趣的没有再谈论方才的事。 元公公上前将赐婚圣旨一一宣读。 几位皇子与被赐婚贵女们都一一上前谢恩。 而此时景王妃当真的是叶家大小姐的事也得到了证实。 而且与其他两位皇子不同,陛下只为景王指了正妃,没有侧妃。 云戈看着叶阮与君湛双双跪下谢恩,一向平静的眼眸中泛起了一阵复杂的情绪。 有落寞,有眷恋,有挣扎,也有一丝释然。 其实表妹从温泉行宫回来后的那场宫宴过后,他找过景王。 谁知景王竟真的如实的告诉了他一切。 原来表妹最初与景王牵扯上关系,是因为景王抓住了云雯与明峥的把柄,并以此相胁,而表妹为了云家不受景王掣肘,才选择与虎谋皮。 得知婚事内情,他其实是高兴的,他不在乎表妹“嫁过人”。 但后来他才发现事情并不如他所想,或许表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如今看景王的眼神……已然不同…… 也因此,他才找了许太傅,应下了那“一年之期”的婚约。 一直以来,都是表妹在为云家付出。 救下云雯,让云府囤粮,助父亲得实权! 如今她既然选择了景王,他自当助她达成所愿…… …… 赐婚圣旨宣读完毕后,西林帝便让众人不必拘谨,尽情享受晚宴。 殿中很快再度热闹了起来,一众朝臣都上前为几位皇子道贺。 只是叶嫣此时却顾不上眼红,只一脸煞白呆坐在椅子上,接收着宣王投过来的质疑,不解的视线。 她知道这次自己是闯了大祸了! 她想转过头问母亲,问哥哥,她该怎么办。 可是身旁已是空无一人…… 而叶世安看着殿中与景王一同接受恭贺的叶阮,也忍不住看向叶嫣。 “嫣儿,怎么回事?” “那封信真是你写的?……你写了什么让陛下忽然改了主意?” 叶嫣闻言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只失神的道。 “父亲……怎么办……怎么办……” “嫣儿不是故意的……” 叶世安见状心中一紧。 怕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叶老夫人此时关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世安,陛下没有为宣王赐婚,那嫣儿……” 叶世安却没有回答叶老夫人的话,因为此时让他更为忧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宣王殿下说了。 今日赐婚后……陛下原是要议封后之事的。 而如今陛下按下不表…… 与叶世安一样不安的,还有嘉贵妃。 心中挣扎了片刻,她终是朝至今为止一言不发的太后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太后却只目不斜视的看着殿中的景王。 嘉贵妃倒算得上有些谋算,只是那宣王……着实是不中用了些…… 太后心中叹息一声。 中不中用,她如今暂时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她想着侧脸看向西林帝,似有些不解轻声道。 “皇帝,赐婚圣旨已下,这封后的旨意为何不宣?可是因着方才的事?” 西林帝也看向太后。 “母后说的不错,方才出了那样的事,儿臣以为,今日不是议封后之事的好时机。” 太后点了点头。 “哀家听皇帝的意思,想是没有因此事迁怒嘉贵妃的,足见皇帝明辨是非,哀家心中甚慰。” “哀家虽不知那信中写了什么,想来也不过是宣王不够洁身自好,惹了许家小姐伤心,不愿再与宣王结亲,并非什么大事!” “今日皇帝让嘉贵妃筹办国宴,明眼人都能看出端倪,若皇帝按下不表,终究是扫了她的颜面的,后宫还不知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来。” “宣王还年轻,若犯了错,皇帝尽管管教责罚便是,只是皇帝既知道此事与嘉贵妃无关,何苦让她心中不安呢?” 西林帝闻言看了一眼右前方坐席上虽然端坐着,脸上却露出惴惴之色的嘉贵妃,终是叹息了一声。 他既没有取消立后的意思,这事也确实没有必要拖着。 于是待向各位皇子恭贺,敬酒的臣子们回到坐席之时,西林帝便再次开了口。 “众卿先静一下,今日朕还有一事要与众位爱卿商议。” 虽然知道立嘉贵妃为后之事早已是朝中众臣心之所向。 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老臣求到太后那里去。 但立后之事毕竟是大事,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一下的。 听到西林帝的声音,殿中也立即安静了下来。 西林帝沉吟了片刻,继续道。 “中宫之位空悬已有十数年之久,其间嘉贵妃代掌凤印,秉性端淑,持躬淑慎,于宫尽事,克尽敬慎。” “朕感念其功,有意册她为后,替朕统领后宫,众卿以为如何?” 语落,殿中很快响起了应和之声。 君湛却只是将眸光瞥向嘉贵妃的兄长崔冲。 只见他一脸谦卑之色的坐在原地,并未因西林帝的话面露窃喜,甚至没有表态,一副事不关己,全凭西林帝做主的意思。 即便崔家这些年在西北野心勃勃,但崔家人在朝堂中,却从未表露过野心,甚至比旁人更低调几分…… 第233章 反对 君离此时也将悬着的心放了下去。 虽然他不知叶嫣做了什么,但看父皇的态度,应也不会太严重。 而只要母妃封后,他就是中宫嫡子,从此再也不会低君湛一等。 君湛一直对母妃不敬,可到时候,不还是得跪在母妃身前请安,恭敬的称一声母后! 君离正带着几分得意看向君湛的时候,一道突兀的声音忽然从殿中响了起来。 “陛下,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 君离闻言眉头一皱,将目光移到殿中。 就见到一个碍眼的人,吏部侍郎,沈灼。 而这沈灼是君湛的人,早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不仅君离,此时殿中的目光都落到了忽然走出来的沈灼身上,包括西林帝。 “哦?沈爱卿这是何意?” 沈灼躬身朝西林低拜下,颇为肃穆的开口道。 “回陛下,臣自任吏部侍郎后,便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之事。” “臣本想待事态明朗后再亲自向陛下汇报,然此事牵连至深,还涉及宣王殿下与嘉贵妃,陛下今日提及立后大计,臣心生惶恐,恐延迟时机,故不得不提前将此事道出!” “请陛下容禀!” 西林帝闻言眉心一紧,今日这是怎么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只是沈灼此人一向稳重,所言之事又事关朝政,他便也只沉声道。 “但说无妨!” 沈灼一直维持着躬身的姿势,态度依旧极其恭谨,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中大骇。 “是!陛下!” “臣初任吏部侍郎之时,偶然发觉有两位县官调任之事有些异常,而当臣询问吏部众位同僚之时,各位同僚却都出奇一致的说此事无异。” “只是臣在吏部郎中之位时,曾接触过众多县官,府官的委任,调令,臣不相信连臣都能看出来的事,资历远胜于臣的众位大人会不清楚,仅为臣一人所独见,臣心中不安,遂决定深入查探。” “只是自那之后,曹尚书便再不让臣经手相关事项,臣便想亲去各府县亲自调查,但此事费时费力,仅凭臣一人,实在有心无力,恰逢景王殿下接手了金吾卫,臣便想着求助于景王殿下。” 沈灼说着声音微微提高,显是有些愤怒的模样。 “谁知这一查之下,竟发现有人私下收取巨额银钱,买卖官爵!” “虽多只是州府县官,官职也不甚显眼,但其中牵扯的人数却甚众!” 沈灼说到此处,早已心惊不已的曹文元忽然站了出来,厉声道。 “沈灼,你休要胡言乱语!” “本官身为吏部尚书,若有此事,本官怎会不知!” 西林帝见曹文元这般迫不及待的对沈灼疾言厉色,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冷意。 “曹爱卿,朕还没有说话,你倒是先耍起官威来了?” 曹文元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心中一凉,忙朝西林帝跪了下去。 “陛下,臣方才一时情急,请陛下恕罪!只是沈灼之言太过荒谬,臣实在是不得不分说一二!” 西林帝冷哼了一声。 “是不是荒谬之言,朕自有分辨!” “沈灼,继续说下去!” 沈灼仿佛丝毫没有受到曹文元的影响,这事自然是景王殿下发现后让他查的,景王殿下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他自然不能辜负! “是,陛下,据臣与景王殿下搜集到的证据,这些官员的调任,都是曹尚书暗中授意!” “而这赃款,也都入了曹尚书府中!” 西林帝闻言面色凝肃的看向曹文元。 “哦?曹尚书方才那般激动,莫非是心虚?” 曹文元此时心中惴惴,沈灼今日敢当着陛下和百官的面将此事道出,手中必是有实证的,只是他不知道他们掌握了多少证据,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脱身,便只梗着脖子道。 “陛下,臣冤枉!沈灼与臣政见不合已久,定是他挟私报复,构陷微臣!” 沈灼当即道。 “陛下,此案的一干物证,人证皆已由景王殿下带人查获,如今关押于刑部大牢,陛下大可将人证物证传上来一一查问!” “皆时真相如何,自能分辨。” 西林帝闻言眸色深沉。 “若如你所说,此事同宣王,嘉贵妃又有何关系?” 沈灼继续不卑不亢的回道。 “回陛下,因为就在近日,臣发现曹尚书将所得的大部分赃款……送去了宣王府!” “而且,还有证词指认曹尚书所为是借了宣王与嘉贵妃的名义!” 嘉贵妃见到眼前的情况,却丝毫没有慌张,只忙镇定自若的朝西林帝跪了下去。 “陛下,臣妾没有做过!” “请陛下如沈大人所言,一一查证,还臣妾与宣王一个清白!” 君离见嘉贵妃如此,也忙疾步走到殿中,随她一同跪下。 “父皇,母妃说的不错,儿臣这些年承父皇教导,怎会做那等贪赃枉法之事,请父皇明察!” 君湛看着君离,眼中划过一抹嘲讽。 “这可是三弟最后坦白的机会,三弟确定要继续隐瞒?” 君离背脊挺的直直的。 “皇兄,我知道你不满母妃封后,只是你授意沈灼这般随意捏造事实,未免太过卑鄙了些。” “皇兄也不必吓唬我!我与母妃问心无愧,便是父皇问一万遍,我们也只有一句话!没有做过!” “皇兄若有证据,拿出来便是!” 肖家资金断裂的那几个月,私盐之事又还未走通,他确实是让曹文元做过这些事应急。 但就算曹文元所为之事被君湛抓住了把柄,届时推个替罪羊出去便是。 他与母妃手上却是干干净净的,那银钱的往来,更是慎之又慎,只由曹文元亲自经手。 曹文元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对他最是忠心不二,这也是他与母妃将另一个侧妃人选定为曹锦绣的原因。 所以,无论如何,这事都牵连不到他与母妃身上。 君湛想诈他?休想! 君湛见状嘴角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哦?三弟与嘉贵妃如此言之凿凿,倒是让本王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怀疑沈大人了!” “只是……三弟不如先听听黄大人怎么说?” 君湛的话说完,嘉贵妃与君离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曹文元猛的朝坐席中看过去。 只见吏部侍郎之一的黄全忽然自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殿中猛的朝西林帝跪下,高声道。 “臣黄全!向陛下请罪!” 第234章 收网! 黄全生原本身材偏胖,因激动之情,跪下时脸上肉体微微颤抖。 “臣身受陛下深恩,本当恪尽职守,却因贪念官位,不得不向曹尚书屈服,助其做了许多违背初心之事!” “可臣深知有负陛下皇恩,心中惶恐,宿夜难眠,幸得景王殿下找到微臣,不仅对臣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还愿意给微臣戴罪立功的机会,臣心中实在惭愧万分!” “今日,臣愿意将功补过,揭露吏部尚书曹文元贪赃枉法之行。” “臣原以为此事只是曹尚书一人所为,然就在十日之前,曹尚书突然给了微臣一大笔银票,让臣想办法过过明路,将银票全部换成现银,而后转移到宣王府!” “而宣王府的人,竟然真的不动声色的将银子收下了!臣心中更是惊惧万分!” “臣知死罪难逃,但望陛下鉴于臣悬崖勒马之决心,网开一面,垂顾臣之家人!” 黄全一番话说的声情并茂,涕泪横流。 只是心中却是苦不堪言。 什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礼,不过是景王殿下抓住了他的把柄罢了。 而且……他知道沈灼与景王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操纵州府县官调任之事已经是败露无疑。 若是他不指证嘉贵妃与宣王,那么到时候被推出来做替罪羊的最好人选,就是他! 届时他满门抄斩都是轻的! 君湛看着西林帝面上的表情。 “父皇,可要将其他人证物证传上来?” 西林帝眸光锐利的自曹文元与君离身上扫过,而后大手一挥。 “传!” 曹文元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黄全是他的心腹,他的事,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若先前还存了侥幸心理,此刻也已荡然无存。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他与宣王府之间的银钱往来一向是他亲力亲为。 只是这一个月来,景王在朝中多番为难于他,让他疲于应对,这才让黄全去办,谁知道这黄全竟然出卖了他。 曹文元顿时目眦欲裂的朝黄全扑了过去。 “黄全,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放肆,将他给朕拿下!”西林帝暴怒的声音响起,曹文元还未靠近黄全,便被殿中的御前侍卫拿下。 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殿中之人都身子为之一缩,顿时噤若寒蝉。 西林帝见曹文元如此,对沈灼与君湛的话已然信了七八分。 只是……他不知道这其中,嘉贵妃与君离扮演的究竟是什么角色…… 被人扣住的曹文元此时却咬了咬牙,目中一片猩红的高声道。 “陛下!不必传什么人证物证了,臣……认罪!” “是臣妄动贪念,这才泥足深陷,一错再错!” 西林帝眉头紧锁。 “那黄全所说的你与宣王府之间的银钱往来是怎么回事!” 曹文元重重的朝西林帝磕了个头。 “回陛下,臣近日确实是让黄全暗中运作送了一笔银钱去宣王府!只是……也仅有那一次而已!” “只因臣的女儿锦绣即将嫁入宣王府,臣想着宣王殿下先前为赈灾捐出了半幅身家,宣王殿下又一向洁身自好,定是囊中羞涩。” “若臣能送些银子过去,将来锦绣嫁入宣王府,宣王殿下也能念着臣的好,对锦绣看中些,如此,哪怕臣有一日所作所为暴露,宣王殿下看在锦绣的面上,也帮一帮微臣!” “臣有负皇恩,请陛下……治臣死罪!” 君离闻言立即激动的站起来痛心疾首的看向曹文元。 “曹尚书,你不是说那些银钱都是你曹家旁支正经经商所得吗?你如何敢存了这样的心思,你……你这是陷本王于不义啊!” “若你真的做了那等贪赃枉法之事,本王又如何会公私不分,相帮于你!” “你这是想害死本王不成吗!” 曹文元竟然真的让黄全经手了银钱往来之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君离说着看向西林帝。 “父皇,儿臣真的不知其中内情,只是因着年下府中银钱着实紧张,儿臣这才一时糊涂收下了曹大人的银钱。” “儿臣自知收受朝臣银钱乃大忌,儿臣不敢辩驳,请父皇责罚,儿臣绝无怨言!” 事已至此,收受贿赂,也比牵扯进买卖官位的事情上要好。 西林帝看着君离,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来人!先将曹文元与黄全扭送至大理寺!” “宣王牵涉其中,暂幽禁府中不得外出,由金吾卫亲自看守!” 西林帝说着看向嘉贵妃。 “在朕弄清真相之前,贵妃,你也在凤梧宫中待着吧!” 嘉贵妃忙垂下眸去。 “臣妾遵命!” 上元节宴席草草结束后,御书房内依旧烛火通明。 君湛与西林帝相对而坐,交谈了许久。 元宝公公则在门外守着,直到半个时辰后,君湛才从御书房出来。 而君湛离开后,西林帝又独自在御书房内坐了许久。 只是君湛离开宫中后,并没有回景王府,而是调集了一队金吾卫,朝肖府的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京郊外的两处庄子,长风,长眠也带着人冲了进去! …… 第二日一早,上元节灯会结束后,街上的花灯还未完全撤去,整个京都却隐隐散发出一种不同寻常的氛围。 久在天子脚下的京都百姓们也敏锐的觉察到了一丝紧张的气息。 只因一夜过去。 不仅宣王府的门外被密密麻麻的金吾卫看守的死死的。 吏部尚书府一早也被抓走了许多人。 更奇怪的是,昨日半夜,景王突然带领金吾卫奉旨冲进了肖家……将肖家一干人等从被褥里拖了出来,直接押入了刑部大牢。 与此同时,京郊外附近的两处庄子也被埋伏已久的金吾卫团团围住,并在里面发现了大量囤积的私盐。 而那两处庄子,刚好是肖家的产业! 一时间百官自危,人心惶惶。 …… 第235章 惩处! 三日后,宣王府,君离坐在内殿中,面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他下首坐的几位幕僚此时脸上也是一片沉凝。 “殿下,金吾卫如今将宣王府围的水泄不通,全然断了我们与外界的联系,这可如何是好?” 君离心中的怒气似被引燃,抬手就将手上的茶盏朝那说话的人砸去。 “你倒是问起本王来了!本王养你们何用!” 那人不敢躲,瞬间被滚烫的茶水泼了一身,急急的跪了下去请罪。 君离却并未理会他,只朝一旁的管家道。 “叶知凡呢?还没有消息吗?” 罗管家内心惶惶的道。 “是,殿下,殿下给了叶大公子出府的令牌,许他自由出入,门房的人说上元节那日殿下进宫后,他便出了府,至今未归。” 君离闻言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这几日母妃那里传不出消息来,他也不知外面怎么样了,叶知凡一向主意多,吏部的事,他还指着他拿主意,看如何做能让父皇相信他呢。 可这人,莫名其妙就消失了…… 袁盖这个时候从外间匆匆走了进来。 “王爷,不好了,属下方才与袁何终于从后门处的金吾卫口中套出了话,肖家的事……已经暴露了!那些私盐也被查了出来!” “而且……景王还从肖家查抄到了账册!如今陛下龙颜大怒,让景王将账册上牵涉到的官员统统传去御前亲自审问!” 君离心中猛的咯噔一下,身子也陡然软了下去。 怎么会这么巧! 吏部的事情还未解决,肖家又出了事…… 是君湛! 可是……吏部的事和肖家的事,他们都进行的如此机密,他如何能下手这么快,这么准!…… 而这时,君离脑中忽然就想起了那日马场上,君湛透露出的知道曹锦绣为侧妃之事…… 再联想到一夕之间出的这么多变故…… 他不信君湛能如此神通广大。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身边……真的混进了奸细! 君离想着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心神反而清明了起来,让堂中之人都退了下去才朝袁盖道。 “私盐之事暴露,肖家是保不住了,那些涉事的官员都是我这些年培养的心腹,有舅舅在外面,他们即便被抓,也只会自己认下过错,不会,也不敢攀扯本王!” “至于肖家,本王先前就同他们说过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们纵然再蠢,也知道怎么选!” “让府中的人都本份点!如今他们手中有实证的也只有本王收受曹文元不当钱财的证据而已。” “一切……等父皇发话!” …… 而就在二月初,君离终于如愿等来了西林帝的旨意! 来宣旨的是元公公,圣旨上的大意是说。 “宣王君离,行为不端,立身不正,废去其亲王之位,并卸去一切实权,于府中修身养性,暂不得再参与朝政,所收之钱财,亦应如数退还国库。” 除此之外元公公还带来了一道赐婚圣旨。 西林帝将叶嫣指给君离为正妃! 君离恭敬的跪下接旨,不敢露出丝毫的不满。 起身后也只目露担忧的看向元宝公公。 “公公,母妃如何了,可有因我受到牵连?” 元公公只如实的道。 “回三皇子,嘉嫔娘娘教子无方,已被陛下废去贵妃之位,夺协理六宫之权!凤印也交由太后暂管。” “只是嘉嫔娘娘人尚安好,三皇子无需太过担忧。” 元公公说着又语重心长的道。 “三皇子,私盐的事情虽然没有直接牵扯到您,可您也知道,肖家是叶三小姐的外家,叶三小姐与您之间的……情分,叶三小姐在许小姐呈上的信上已经说的很清楚!” “陛下这般惩处,已是顾念着与您,还有与嘉嫔娘娘往日的情分,还望您能懂得陛下的一片苦心!” 君离依旧十分恭顺的应了声。 而待元公公离开,门口的金吾卫撤去,外面的消息也很快传了进来。 君离一边听着人回禀,一边心中却在滴血,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此次私盐与吏部买卖官位的事,牵扯进来的官员甚多。 而那些他敢放心去做这些事的,几乎全是他的心腹,是他与母妃这些年费尽心机培养、提拔起来的。 如今……已然毁了七八成! 而且肖家没了,还被查抄了所有产业,要再寻一个这样无权无势,有经商之能,又肯听话的,不知要再花多少心思。 祖父那边,他与母妃也再无能为力! 这十数年的经营,钱、权、一夕之间,全毁了! 即便被幽禁府中的这些日子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君离还是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只在心中劝慰着自己不要紧! 只要渡过这一关,只要崔家还在。 他与母妃便还有希望! 元公公说的不错,父皇还是顾念着这些年的情分的。 实在不行……还有最后一条路可以走! 君离想着咬牙朝袁盖道。 “叶知凡呢?有消息了吗?” 袁盖却只摇了摇头。 “没有。” 君离闻言面色愈发阴沉,叶知凡办事极为得力,所以他不仅给了他令牌自由出入,还给过他一瓶解药,以防他外出办事或者意外发生时的不时之需。 但即便如此,那药也只够他撑半年。 他不愿相信背叛他的人是叶知凡,可这些日子他所查的所有证据都指向他。 可纵然他不是叶嫣的嫡亲兄长,抛下她不足为奇。 他便连命都不要了吗? 还是…… 叶阮那一身医术! 所以他每次助他与君湛作对时,才那般容易成事…… 想到这里,君离眼中晦暗不明。 “去查查先前叶知凡经手之事,有无异常……” …… 元公公回到宫中向西林帝复命的时候,西林帝面色凝肃的看着眼前的一大串官员名单。 “陛下,旨意奴才已经带到了,三皇子态度还算恭谨。” 西林帝重重的以掌击在案上。 “这个逆子!朕这些年真是小看他了!” 而他如今心中更为担忧的是君湛那晚同的说的话。 崔氏不仅在西北巧立税目敛财,还豢养私兵! 纵然他再不相信崔氏会在西北那般无法无天,但君离同嘉贵妃这般无所不用其极的敛财,却无不印证了他的话。 若非养兵,哪里用得着如此多的银钱! 西林帝眸中暗沉一片,而后继续朝元公公道。 “宣董林入宫觐见!” 如今嘉贵妃与宣王在京中已然无法有所作为,接下来,便是要查实崔家的罪证。 湛儿说的不错,他不能直接与崔家撕破脸,否则内乱一起,必然民不聊生。 北戎若真与崔家有勾连,说不定还会与之联手,趁虚而入。 如今之计,只能一边部署京都兵权以防万一。 一边先稳住嘉贵妃和君离,让崔家人放松警惕,寻机会将他们引入京中问罪! 第236章 叶阮心悦君湛 京都经历了一个月的人心惶惶后,终于回归了平淡。 叶阮也在二月顺利完成了自己的及笄礼。 及笄礼是按叶阮自己的意思办的,办的极其简单,并未邀请多少宾客,只在正堂中走了个形式! 原想大办一场的叶世安与叶老夫人,却只敢怒不敢言。 毕竟如今京中的风向早就悄然变了,宣王倒台,景王不再是曾经的景王,陛下也已然在朝中动了立储的心思。 只是即便是简单的及笄礼,却在京中引起了极大的关注。 只因这一日,景王府的聘礼浩浩荡荡的送往了叶府,连绵数里,不知惹了多少人眼红。 江嬷嬷还特意吩咐人走慢些,唯恐京都的百姓感觉不到景王府对叶阮这位景王妃的重视。 而之所以聘礼这么快送来。 是因为钦天监的人在景王那能将人冻成冰的眼刀子下。 硬生生将两人成婚的日子从十月初八,改到八月十六,又改到六月初十,最后定在三月十九,景王才说了句尚可。 钦天监的监正将日期呈给西林帝的时候,自己都忍不住冒冷汗。 这一月才赐的婚,三月就完婚,可是从未有过的。 说不好陛下就会怪他们办事不力。 谁知西林帝看着那张帖子却只是愣了一瞬,而后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允了。 …… 时间转眼到了三月初十,这日一早,薛南珠的马车便停在了叶府的门口。 看到叶阮走出来,她忙跑了过去亲热的挽住她的胳膊。 “阿阮,今日陪我去宝华寺游玩如何?” 叶阮抿唇一笑。 “阮儿可不敢再同郡主一起出去,万一郡主又将阮儿卖了怎么办。” 薛南珠面上一窘。 “哎呀,我知道上次骗你是我不对,可我那也不过是想还景王殿下配合我做戏的一个人情吗?” “何况,我提前问过母妃的,母妃都说了,景王殿下定是不会害你的,我才放心的。” 薛南珠说着,忽然伸出三根手指朝天。 “我保证,以后我一定站在你这边,只有帮你骗人的份,没有帮人骗你的份!” 见薛南珠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叶阮忍不住轻笑出声。 “好,好,我相信郡主就是,只是今日怎么不见宁世子跟着?” 西林帝原是有意成全宁星河,让他入户部历练的。 只是肖家倒台后,宁星河要忙着明珠商行的事,便暂时寻由头推拒了,也因此,他没能完成平南王的“条件”。 不过平南王倒是也松了口,允许他与薛南珠来往,所以宁星河将明珠商行的事部署好后,便有事没事缠着薛南珠。 薛南珠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 “我父王前几日回南地前,又同宁国公吃了一顿饭,而后他便被宁国公关在府中出不来了。” “好了,我是来寻你出来玩的,谈他做什么,你就说陪不陪我去嘛!” 叶阮闻言有些好笑,看来平南王虽然松了口,却也没少在宁国公面前给宁星河上眼药,传授“教养之道”。 不过以宁星河的本事,被关着出不来也不大可能。 所以……只能是因为他心甘情愿吧。 至于这原因……叶阮看了一眼前的薛南珠,心中为宁星河默哀一声。 谁叫他当初辜负了人家呢? 叶阮也没有继续打趣薛南珠,只笑道。 “好,我陪郡主去便是。” 薛南珠与叶阮很快便来到宝华寺,这宝华寺是京都女子最喜欢来的寺庙。 除了因着此处景色秀美,还因着宝华寺附近有一座月老庙,听说求姻缘特别灵验。 薛南珠也不是心中能藏住事的人,同叶阮在宝华寺随意走了一圈,便拉着她来到了月老庙,兴致勃勃的道。 “阿阮,听说此处的姻缘绳灵验的紧,再过几日你便要成婚了,你快,给你与景王殿下求一个。” “你们京都的女子不是最信这些吗?” 叶阮见薛南珠那亮闪闪的眼眸,心下了然。 “好,只是阮儿一人去有些不好意思,不如郡主陪我去?” 薛南珠闻言,似十分“无奈”的叹了一声。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啊,就是面皮薄!” “行吧,本郡主今日就做回好人,陪你去吧。” 薛南珠说着便拽着叶阮走进了那月老寺庙。 两人上了香之后,便在月老像面前跪了下来,守庙人很快给两人各自递上了一根长长的红色的姻缘绳。 “请二位小姐将姻缘绳的一端缠绕于手指之上,另一端藏于掌心,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心中想着心悦之人,诚心的朝月老三拜。” “切记在此过程中,心中不可有杂念,否则便不灵验了!” 叶阮与薛南珠配合的应了一声是后,那守庙人便退了下去。 叶阮将那红绳缠绕于手指上后,侧眸想看看薛南珠。 便见薛南珠正难得的安静闭着眼睛,脸上满是虔诚之色。 叶阮忍不住上扬,而后看着掌心的红线,照那守庙人所说双手合十,也闭上了眼睛。 心悦之人? 其实自除夕那日过后,她便已经慢慢明白了自己的心。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开始对那人动了心。 或许……是那日景王府偏殿外,在她得知母亲的死内心一片荒芜的时候,他为她撑起的那一片小天地…… 或许……是温泉山庄内与他的朝朝夕夕。 或许……是看着他高热不退,生死不明时,心中那异常的心焦与酸楚…… 也或许,更早。 是在安阳县坠入悬崖的时,他为她抵挡那锋利的岩石时,她手上沾染上的他温热血液…… 是在落入深潭时,他想放开手,让她独活的企图…… 只是那些微妙的小情绪,都被她心中复仇的欲望,以及前世对他的芥蒂掩盖。 然而那些她不曾正视的情绪,却早已掩藏在她心底的最深处。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容许他一次次的靠近。 会在哪怕意识到有些许不妥时,仍旧顺理成章的答应他的求娶…… 慢慢的磕了三个头后,叶阮睁开眼睛看向那月老神像,嘴角弯弯。 虽然不知道这份心动,能不能让曾被伤的体无完肤,再不敢在情爱之事上付出真心的她重新敞开心扉。 也不知道这复仇的路上还有多少波折。 但嫁给他,她心中是欢喜的。 …… 第237章 叶阮君湛大婚 三月十九,宜嫁娶。 天还未亮,叶阮便被冬青、半夏从被子中拉了出来,说要替她梳妆打扮。 叶阮有些哭笑不得。 “迎亲的时间是巳时末,如今才刚过五更,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半夏闻言一脸认真的模样。 “不早不早,小姐,这成亲一辈子才一次,自然是越慎重越好。” “景王殿下送过来的那件嫁衣那般繁复,光穿就得费不少时候呢!” “冬青姐姐光替小姐想衬得上那嫁衣的妆容就拉着奴婢试了好几日!” “而且……景王殿下还给小姐准备了惊喜呢!” 叶阮闻言也有些惊讶。 “惊喜?” 半夏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是,小姐先洗漱好,待会您就知道了!” 而很快,叶阮便知道了半夏口中的惊喜是什么。 看着被长风长宁送进来的云老夫人与林氏,叶阮微微红了眼眶。 “外祖母,舅母!你们怎么来了!” 云老夫人也眼含热泪的拍了拍叶阮的手。 “阮丫头,今日是你出嫁的好日子,你是我云家的孩子,我与你舅母自然应当来送你出嫁!” “你母亲走了,便让祖母替你梳头可好?” 叶阮眼中的泪缓缓的滑落,只哽咽着说了一句。 “好!” 虽然如今隐患未除,云府也只得同从前一样,与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今日明面上也只有云绍这个舅舅一人前来。 但是如今的叶家对于叶阮来说,只是一个空壳,这样重要的日子,叶阮心中最想见到的,便是真正的家人。 叶阮在妆台前坐下,冬青取来梳子递到云老夫人手中。 云老夫人那苍老的手,轻轻地拂过叶阮的发间,口中则颇为郑重的轻念着。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堂。” …… 声音如同沉厚的钟声,在空气中回荡着,仿佛在诉说心中无尽的祝福。 叶阮看着镜中的祖母,与祖母身后正慈爱的看着自己的舅母,眼中的泪越发止不住。 快了,只要将崔家引入京中,让太后暴露出真实面目。 她就能真正的重生! 云家也能真正摆脱那个满门覆灭的结局! 半夏见自家小姐泪意盈盈,忙将冬青拉到一旁小声嘀咕道。 “今日是小姐的好日子,小姐这般哭,会不会不吉利?” 她忽然觉得景王殿下这个惊喜不怎么样了。 她原本以为小姐只会高兴的。 冬青只失笑的摇了摇头。 “哪有什么不好的,今日这样的好日子,就是要哭一哭才好呢!” 叶阮又与祖母、舅母叙了会话,林氏又将云戈临行前留下的礼物交给叶阮,眼见天色将要亮起来,长风与长宁才将两人送走。 见人离开,半夏忙上前替叶阮擦面,冬青也将叶阮披散在肩上的一头青丝梳成了一个复杂的发髻,而后又开始仔细的替她上妆。 末尾,还在她的额间描了一枚梅花形状的花钿。 叶阮看那额间的一点红,不由有些迟疑的同冬青对视一眼,冬青却只回以温柔一笑。 辰时刚过,叶府已然迎来了许多宾客,叶世安看着那许多从前不曾登门过的贵客纷沓而至,只觉心绪万千。 他自然知道这些人是冲着什么来的,而这样的场景是他从许多年前就已经设想过的,只是他原以为,将来带给叶家这些荣耀的,会是叶嫣与知凡。 想到宣王如今的处境,叶世安心中惴惴的同时,又有些庆幸自己那次听了叶老夫人的话,没有再为难叶阮,至少如今,还能维持面上的和平。 思虑再三后,叶世安还是让决定去一趟青玉阁。 只是见到叶世安前来,卫嬷嬷却将他拦在了内室之外。 “老爷,小姐还未收拾妥当,恐怕无暇见老爷!小姐今日出阁,想必如今外间也定有许多宾客要老爷招待!老爷还是离开吧!” 叶世安见自己自进来起,青玉阁的一众下人便对自己没有什么好脸色,不由有些没脸。 说起来,今日是他第三次进叶阮的青玉阁。 自叶阮从温泉行宫回来后,她便仿佛只是借住在叶府一般,除夕那日,她更是连过场都没有走,直接带着叶祁宁在屋子里守岁。 想到知凡出事的那日,叶阮对自己的控诉,叶世安强行将心中的升起的一丝不满压了下去,尽量心平气和的道。 “正是因为今日是她出阁的日子,我才要代她母亲同她交代一二!” “我不进去也可以,你同她说一声,我在这里等着她!” 若是平日,卫嬷嬷必会毫不犹豫的将叶世安赶走,只是今日是叶阮的大日子,她也不想将场面弄得太难看,还是应了下来。 卫嬷嬷原是想着做做样子的,左右小姐肯定不会见老爷,只是没想到,叶阮这次却让她将人请了进来。 叶世安进入内室后,便看到了一身大红嫁衣,容色倾城的叶阮,而那有五分像云棠的脸,却让他有些恍惚。 他在座位上坐下,带着些感怀的意味道。 “想不到这么快阮儿便到了出嫁的年纪了。” “为父记得你母亲初嫁来叶府的时候,也差不多是你这般大!” “那时候,我与你母亲,也算是京都一段才子佳人的美谈,你母亲还说……” “父亲!”叶阮忽然出声打断了叶世安的话。 她能猜出叶世安今日的来意,不过就是想替自己留一条后路罢了,可是……他怎么敢提母亲? “父亲要同阮儿说的话,便是这些吗?若是如此,还请父亲离去吧,您若当真怀念母亲,大可对着母亲的灵位去说。” 叶阮说着又轻笑了一声。 “哦,不对,想必母亲若在天有灵,如今也是不想再见到父亲您的!父亲还是莫要扰了母亲的清净!” 叶世安见叶阮说话这般刻薄,下意识的就想出声教训,却被他生生的忍了下来。 “我知道你心中对为父有怨,可你也不能因此就否定我与你母亲的感情!” “你母亲嫁给我是心甘情愿的!婚后也算与我鹣鲽情深,若不是那场意外,想必我们一家人也不会生疏至此!” 弟238章 父女 叶阮看着叶世安那面不红心不跳的样子,不由有些好笑。 “父亲说的鹣鲽情深,是在母亲刚怀孕的时候便抬了肖氏进门!还是宠妾灭妻,利用母亲的心善让肖氏生下庶长子?!” 叶世安皱了皱眉。 “这是另外一码事!自古男子谁不是三妻四妾!不过再寻常事罢了!” 叶阮眼中凝了一丝冷意。 “那您纵容肖氏害死我母亲和那个未出世的长兄,也是寻常事?” 叶世安闻言微微顿了顿,继而反应了过来。 “什么害死你母亲,你母亲是难产而死,你先前上大理寺胡闹还没胡闹够吗!” 叶阮也无意与叶世安争辩! “是不是胡闹,父亲来日自会知道!只是还请父亲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母亲,你……不配提她!” 叶世安终究是没忍住,有些愤怒的站了起来。 “混账!你就是这般同为父说话的吗?我与你母亲的事,岂容你一个小辈置喙!” 他身为一家之主,今日这般“隐忍“,还主动同她一个小辈示好,已经是极大这已经是让步了! 谁知她却得寸进尺! 凭她将来是谁,他都是她的父亲! 叶阮神色未变。 “那父亲想要阮儿如何同您说话?” “阮儿初回府的时候何曾不是对您一片孺慕之思,每日盼着父亲能多看我一眼!同我多说一句话!可是父亲是如何做的?” “你除了给了我生命,何曾尽过一丝父亲的责任?父亲读了那么多的书,难道不知道父慈,子才会孝吗?” 而且,那条命,她早已还给他了,在他眼睁睁的看着叶嫣利用她,折磨她,看着她踏入深渊却都无动于衷,只冷眼旁着说出活该的时候。 叶世安见叶阮咄咄逼人,不由甩了甩袖子。 “那还不是因为你不争气,丢尽了我叶府的脸面!” “况且即便你那般不堪,我也不曾短了你的吃穿!还让你母亲费心请人教导于你!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叶阮听到吃穿二字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父亲这些面上的功夫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自己,为了顾忌云府,父亲自己心中清楚!” “也罢,如今同父亲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思,我知道父亲今日来的意思,只是……我与父亲的父女情分早已尽了,父亲也无需勉强自己同我演什么父女情深。” “今日我见父亲,也只是有些事情想告诉您而已!” 叶阮说着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父亲有没有想过,为何大哥长的既不像你,又不像肖氏?” “又想不想知道,肖氏……究竟是怎么死的……?” …… 巳时刚过,景王府的迎亲队伍便浩浩荡荡的到了叶府门口。 君湛今日褪去了一身黑袍,换上了一件大红色喜服,冷峻的眉眼中也染上了一丝温润。 而褪去一身冷意后,那深邃而俊朗五官便愈发让人移不开眼。 随迎亲队伍停了下来后,君湛便自马上一跃而下,立于迎亲队伍前方。 而此时,叶府的门口已然拦了一群人。 带头的,正是宁星河! 宁星河看着从他手中赢了十间药铺去的君湛,眼中满是不怀好意的光。 江嬷嬷见状忙同长风一起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封,向人群撒去。 然而众人却不为所动。 宁世子给的“红封”可比这大多了! 然而正当宁星河得意不已,准备开始“出招”的时候,一道火红的身影便从江嬷嬷身后走了出来。 是薛南珠……! …… 而此时,叶世安早已离开了青玉阁。 吉时快到的时候,叶祁宁走到了叶阮身前。 在金吾卫待了几个月,如今他看上去不仅比原先精神了许多,眉眼间还多了一些稳重。 见到盛装的叶阮,叶祁宁眼中星光点点,背过身去,弯下腰开口道。 “姐姐,宁儿背你出门!” 叶阮眼中闪过一丝动容,缓缓的点了点头。 她不需要父亲。 有弟弟,有云家,已经是上天对她最大的恩赐了。 “好!” 冬青见状也忙上前替叶阮将盖头盖好。 叶祁宁背着叶阮稳步朝外走着,只是速度却越来越慢,声音中也慢慢带上了一丝哽咽。 “姐姐,虽然宁儿如今是景王麾下的人,但若他欺负了姐姐,姐姐一定要同宁儿说!” “不要像母亲一样什么事都瞒着外祖家!” “就算父亲不管,但宁儿就算拼上性命不要,也会替姐姐讨一个公道的!” 大红的盖头下落下一滴清泪,叶阮的声音中却带着温暖的笑意,肯定的道。 “好!姐姐一定告诉宁儿!宁儿可要说话算数!” “自然!”叶祁宁急声答到,还忍不住直了直身板,但想到叶阮会不舒服又微微弯曲了一些。 卫嬷嬷在一旁忍不住抹了抹眼角,却还是轻声催促道。 “二少爷,您得快一些了,否则误了吉时便不好了。” 叶祁宁闻言这才加快了脚步朝外走去。 而此时,叶府的大门早已打开,宁星河和那一群人也早已不知去向。 君湛看着叶祁宁背上的人,即便被盖头遮住看不清脸,却依旧让他的心跳乱了节奏 。 终于……她又要嫁给他了。 这一次,他一定会守护好她,与她一起,走向完全不同的结局。 直到叶祁宁小心的将叶阮送上轿。 江嬷嬷推了推君湛,君湛才收回那灼人的视线,翻身上马。 “出发!” 而看着迎亲队伍离去的叶世安,却立在大门处,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队伍失神。 但他视线的焦点更多的却在叶祁宁身上。 他忽然发现,除了叶阮,这个一直被他忽视的儿子,似乎也完全不一样了。 他承认这些年他偏爱叶嫣与叶知凡。 但他错了吗? 不,他没错! 叶府一代比一代败落,是他独自挑起了这份重担高中探花,娶了云棠,叶家才重新在京中站稳了脚跟。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叶府的前程! 是云棠太善妒! 是叶阮与叶祁宁不成气! 可是……若叶阮今日说的话是真的。 他不敢想,自己培养出了一对怎样的儿女! 又将希望放在了怎样的豺狼身上。 可惜……一切都晚了。 他知道叶阮与叶祁宁不会再回头,而虽然因为离开吏部躲过了一劫,但他做过的事,宣王手中定是有把柄的,他也同样回不了头。 所幸,嫣儿纵然真的不如表面那般,但终究是他的亲生女儿。 如今虽然宣王失势,但他知道,宣王与嘉贵妃手中一定还有底牌。 嫣儿不管如何,还是陛下亲赐的准皇子妃。 肖家没了,她再如何心狠,也要一个可靠娘家助力! …… 第239章 洞房花烛,君湛声音暗哑 迎亲的队伍在京都绕了一圈后,才慢慢回到景王府。 景王府此时已经褪去了平日的肃穆之气 ,连大门处都挂满了红色彩绸,灯笼。 那洋溢的喜气几乎要破笼而出! 叶阮只感觉在轿子内摇摇晃晃了许久,不仅头酸的紧,就连拿着玉如意的手都有些酸了,轿子才终于停了下来。 轿帘掀开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便立即透过盖头下方的视线,伸到了她面前。 即便腿疾痊愈后君湛便经常在校场练武,那指甲却依旧修剪的整整齐齐。 叶阮没有迟疑的将手放入他的掌心,君湛也即刻将那手握紧,扶着她下了轿。 一阵繁琐的礼仪后,叶阮才终于被人送入了灵犀阁。 叶阮在那铺满干果的喜床上坐下后,君湛便松开手中的红绸弯下身隔着那大红的盖头在她耳旁道。 “本王知道这凤冠有些重,只是还劳王妃多坚持一下,本王会尽快回来。” 见那红色的盖头轻轻晃动了一下,君湛才直起身朝半夏道。 “景王府你熟悉,本王已经让厨房准备了吃食,若王妃饿了,你便去取些来!” “只是……这盖头不能掀。” 半夏满脸笑意,兴冲冲的道。 “是!王爷!奴婢知道了!” 君湛又看了叶阮一眼,这才离开了房间,去了外堂。 君湛一离开,半夏便笑嘻嘻的道。 “小姐,景王殿下平日看着不像这般拘泥俗节之人,没想到这次却这般郑重。” “连婚前七日不能见面的礼节都守着,只让长风一趟一趟的往青玉阁跑。” 叶阮其实也觉得纳罕的紧。 只是想到今日她即便手酸,也不想偷懒在轿中暂时放下那柄象征吉祥的玉如意时的心情,她又隐隐明白了什么。 叶阮正走着神,卫嬷嬷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半夏,小姐如今出阁了,日后这称呼可得改过来,要称王妃,否则若让外人听见,是会挑王妃的礼的!” 半夏闻言忙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卫嬷嬷!” 戌时刚过,君湛便从宴席中抽了身,景王府今日虽然宾客盈门,但宁星河没再出现,倒是没有人再敢撺掇着起哄闹洞房。 喜婆随君湛进入喜房,说了一通吉祥话后,便将秤杆交到了君湛手上。 君湛小心的将那盖头挑起,便见到了那张容色倾城的脸。 就连喜婆与一同进来的丫头都隐隐倒抽了一口凉气,顿了一会才回过神来,让人呈上了一碗饺子给叶阮。 叶阮已经不是第一次成亲,只轻咬了一口便将那夹生的饺子吐了出来。 喜婆便上前问了一句。 “王妃,生吗?” 叶阮也配合的回了一句。 “生!” 喜房内即刻响起一阵笑声,半夏笑的尤其开心,让长风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今日这小丫头也似是打扮过的,看着比往常又多了几分喜气。 想到今后她就要随王妃一同住在景王府,长风心里头也甜滋滋的。 除夕那日他小小露了一手,教她烤地瓜、板栗的技巧后,这小丫头倒是终于理他了。 待仪式完成,看着两人喝过合卺酒后,江嬷嬷便将喜婆与房中的丫头一同赶了出去,屋内顿时只剩君湛与叶阮两人。 静谧的空气中,只余那龙凤蜡烛偶尔发出的噼啪之声。 叶阮心中突然没来由的有些慌乱。 她自那大的有些过分的床上站起,走到妆镜前伸手拆着头上的凤冠。 “冬青她们走得太快,都忘记让她们替我先将凤冠拆了。” “王爷喜净,今日忙到这会定是不舒服,不如先去净房梳洗吧!” “江嬷嬷方才已经让人备好水了,如今温度应是刚好。”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有些紧张,还是冬青今日的发髻梳的实在繁复,那凤冠却在她头上纹丝不动。 君湛看着叶阮有些局促的模样,唇角一勾,缓步走到妆台前,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发上灵活的动作了起来。 “本王帮你!” 叶阮看着镜中他认真的样子,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不消片刻,那重重的发冠便被君湛取了下来,繁复的发髻也被解开。 叶阮一头青丝也随之铺散了开来,将镜中的人衬得愈发娇媚动人。 那发丝熟悉的触感,让君湛忽然想到了在温泉山庄她替她换药的时候,那垂下的发丝在他背后轻拂过的感觉。 喉间几不可察的动了动,君湛才将手放下来,朝那镜中盛妆之下美的过分的人道。 “阮儿先去梳洗吧!本王不急。” 叶阮感受到那灼人的视线,应了一声好便匆匆进了净房。 净房与寝殿是相连的,可以从寝房的侧门而入,浴桶内前还隔了一架屏风,倒是安全感十足。 叶阮泡进那温热的水中,身体也瞬间放松下来。 不知为何,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后,再面对他,反而没从前那般自在了…… 叶阮磨蹭了片刻出门后,君湛正拿着一本书靠在窗边的暖阁上看着。 “王爷,江嬷嬷已经换好水了。” 净房还有一道正门,今日自然是有人守在外面的。 君湛方才听着侧门传来的水声,其实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只沉声道。 “好!” 只是待君湛净完身回到卧房时,就看到叶阮已经背过身睡在床的内侧。 就如……上一世一般。 君湛心中划过一抹淡淡的失落,随即又释然的一笑。 已经等了两世了,他有耐心。 心中如此想着,他抬步拿了一条毯子便朝暖阁的方向走去。 而此时正紧张不已的叶阮听着脚步声靠近又离去,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便见君湛作势要睡在那暖阁上,忍不住开口唤了他一声。 “王爷……” 君湛听到声音有些迟疑的回过头,便见叶阮已经靠着床角坐了起来。 “何事?” 叶阮定了定心,指了指身旁的位置,忍住心中的羞窘。 “不是一两日的事,暖阁狭小,王爷应是睡不下的,还是睡床上吧!” 末了叶阮又补充了一句。 “分被而眠便是!” 君湛闻言心跳不由有些失速。 压下心中那隐隐冒出来的猜测,君湛抬步朝那大红的喜床走了过去在床边坐下,那灼人的视线停留在叶阮脸上,不愿错过她的任何一丝表情。 “阮儿,本王已经向你表明过心意了!你可知你的话代表什么?” 即便是分被而眠,也是同床共枕。 以她的性子,若不是下定决心留在他的身边,她不会主动说出这样的话。 叶阮的手揪了揪被角,点了点头。 似乎挣扎了片刻,她忽然自枕下摸出两根由红绳编织成的手绳。 而后朝外挪了一些,身子微微前倾,递给了君湛一根,面色绯红的道。 “这是我与郡主在月老庙求的姻缘绳……” “送予王爷……” 他待她以诚。 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自然该让他知道。 她曾试过求而不得的苦,便不想让他也尝过一遍。 第240章 心意 君湛听着叶阮的话,又看了看她递过来的那根红绳,却没有伸手去接。 只是幽深的眼底却酝酿着滔天的巨浪。 他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的道。 “本王记得阮儿那日曾对本王说过,唯恐自己会错了意,造成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本王深以为然。” “那么今日……本王也想问阮儿,这姻缘绳的意思,可如本王所想?” 叶阮说出方才的话,原就已经花光了勇气,见他还要这般明知故问,不由有些羞恼。 “王爷若不想要,便算了!” 见叶阮作势就要将手收回去,君湛忽然眼疾手快的抓住了那只白皙的手。 手上一个用力,便将她本就有些前倾的身子拉了过来。 ”王爷!” 突然的失重让叶阮忍不住轻声惊叫一声,而后便被君湛圈入了怀中,背靠着他。 君湛一只手按住叶阮欲挣扎的身子,一只手将她的手掌摊开,拿出那条姻缘绳递到她眼前,下巴虚靠在她的肩膀上。 “阮儿别恼。” “不过既然是姻缘绳,阮儿不是得亲手替本王戴上,才算诚心吗?” 叶阮被他圈在怀中动弹不得,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耳边的呼吸有些灼热。 她咬了咬唇,伸出手快速的将那红绳系到君湛手上。 “系好了,王爷……可以放开我了吗?” 耳边忽而传来君湛有些愉悦的低笑声,而后那低沉的声音便继续在耳边响起。 “阮儿的本王还没系。” 话音刚落,君湛便继续将她环在身前,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的将另外一条红绳系在叶阮白皙细嫩的手腕上。 却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反而与她十指紧扣,似乎是在认真的欣赏着两人腕上的红绳。 “这手绳上的是同心结,阮儿心中何时有的本王?” 叶阮一颗心早就被君湛的动作搅的一团乱,哪里还有心思回答这自己都弄不清的问题。 “不知。” 她回答的是不知,而不是不是。 君湛只感觉那荒凉已久的心,被这简单的两个字,填的满满的。 而当侧过脸看着叶阮那因为羞怯而愈发娇艳欲滴的面容。 就连那如玉的脖颈也隐隐染上缊色时,君湛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暗哑了起来。 “好,本王不问。” “知道阮儿心中有本王,便已足够。” 君湛说着忽然将叶阮抱了起来放回床上,伸手一挥,屋中的红烛便尽数熄灭。 而后,他便将那娇软无比的身子揽入怀中,伸手迫使她抬起头,一个缠绵的吻,缓缓落在她的眉眼上,唇上。 唇齿相依间,她那香甜的气息和温软的唇瓣,让他的呼吸也渐渐凌乱了起来。 黑暗中,叶阮却忍不住整个身子都紧绷了起来。 她不是没有经过人事的少女,他这般紧密的抱着她,吻着她,她自然能感受到他那无法忽视的欲望正抵着她的身子。 只是……似乎太快了一些…… 好在她正做着心理斗争的时候,君湛已然将自己快要崩溃的理智捡了回来。 结束了那个绵长的吻,将那仰起的小脸重新按回了怀中。 他承认他想要她。 想要的骨头都疼了。 这种欲念连他自己都几乎无法控制。 可是他也知道,她虽然接受了他,却远没有到那种程度,他不想她有丝毫的勉强。 而且如今……还不是时候。 他还未将重生之事告诉她,他不想带着欺骗,不明不白的要了她的身子。 而察觉君湛并没有别的意图,叶阮也将一颗纠结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听着耳边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叶阮的嘴角忽而浮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放任自己已然有些酥软的身子蜷缩在他炙热的怀抱中,轻声唤道。 “王爷。” “嗯?”君湛的声音依旧暗哑无比。 叶软伸手回抱住他,借着黑暗,说出了那句方才没有说出口的话。 “阮儿心悦于你!” 而结果,便是君湛再次忍不住噙住了她的唇瓣。 这个吻比方才那个更炙热。 结束后,君湛还忍不住在她脖颈处轻咬了一下,用那已然暗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道。 “阮儿……不许再撩拨本王!” 叶阮:…… …… 按照惯例,叶阮第二日一早是要与君湛一同进宫叩谢皇恩的。 所以见时辰快要来不及,江嬷嬷便带着半夏便与冬青敲响了房门。 还睡的深沉的叶阮被敲门声吵醒,一睁开眼,便看正好整以暇看着自己的君湛。 叶阮顿时便清醒了过来。 听到门外江嬷嬷催促的声音。 察觉到自己的手还紧紧抱着他的腰,叶阮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抽回手,坐起身来。 “王爷怎的不叫我。” “时辰不早了,快唤江嬷嬷她们进来吧!” 怀中一空,君湛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 昨夜她倒是睡的香甜,他却是辗转难眠呢,她倒是还怪上他了。 不过听到她不再开口闭口小女,心情又好了一些,他起身将床头的衣衫披在身上。 “不急,还来得及。” 只是正准备系那腰间的玉带的时,君湛的手又停了下来。 他不喜女子近身,这穿衣束发之事总不能指望长风长宁,是以一向是自己亲力亲为的。 只是如今…… 他可是有王妃的人了! 第241章 进宫 君湛勾了勾唇,忽然张开了双臂看向叶阮,意思不言而喻。 叶阮自然看明白了他的小心思,倒也没有过多纠结,只走过去接过他手上的腰带,着手替他系起来。 而她这也才注意到,比起先前替他上药的时候,他这衣袍下的身躯……似乎健硕了许多…… 昨日抱着他的腰的时候,便感觉那腰似蓄满了力量……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叶阮脸上一红,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君湛不知叶阮心中所想,只低头看着身前的人,眼中满是满足。 直等她将腰带系好才开口唤了江嬷嬷进来。 进门后,冬青即刻上前去侍候叶阮洗漱,翠儿也端了水去景王身前。 江嬷嬷则一脸兴奋之色的走到正收拾床铺的半夏身旁,眼睛直往床上瞥,只是待看到那洁白的元帕后却暗自摇了摇头,低声朝半夏道。 “不是说王爷昨日后半夜又叫一次水了吗?” 她知道王爷与王妃的婚事是怎么回事,可他刻意让人将王妃房中能睡人的暖阁改的短些,就是想让王妃心软。 而半夏方才在门外又说王爷昨日与王妃净身后,半夜又叫了一次水。 她这才心中生了猜想,高兴得不行。 谁知道…… 半夏没有受过这方面的教导,有些不明所以,只疑惑的点了点头。 “是啊,怎么了江嬷嬷?” 王爷确实叫了水,而且是冷水,他还纳闷呢,这天还未完全暖起来,王爷莫非有什么怪癖不成。 江嬷嬷看着半夏那清澈中透着一丝愚蠢的眼神,一时不知怎么说。 这丫头该不会以为男女之事就是画本上那些亲亲抱抱吧…… 盟友有点跟不上,头痛…… 江嬷嬷“和蔼可亲”的拍了拍半夏的手,快速将那白色帕子收了起来。 “没事,快铺床吧,回头嬷嬷再找点“书”给你看!” …… 因着是进宫,冬青替叶阮换上的是王妃规制的吉服,妆扮得也颇为正式。 上轿后,君湛十分自然的将叶阮的握在手中摩挲着。 “今日见过父皇后,你还要去拜谢太后。” “虽然她一向佛口蛇心,但今日进宫是众目睽睽之下,明面上她不敢做什么,给人留下话柄,但你也需防备着些阴诡的手段,尤其是入口的东西。” 叶阮点了点头,她倒是不怎么担心。 “王爷放心,她既明面上不敢动,那些下毒下药的手段,是瞒不过我去的,何况今日还有长意一同跟着。” “如此,最多也就是言语上的往来罢了!” “太后不是叶嫣那般会图口舌之快的人,若她要做什么,必定是一击即中的,所以这口舌之争也未必会有。” 叶阮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 “只是……王爷为何不将当年之事告知父皇?” 君湛只应声道。 “很早之前便说过了,父皇只让我不要多心,她一向待父皇如亲子,还扶持父皇登位,无凭无据的,父皇不会相信!” “在父皇的心目中,最重要的人,便是她与母后,何况……当年发现不对劲的我,还只是个孩子!” 君湛说着见叶阮眉头深锁,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安抚道。 “别担心,若她一直不理前朝后宫之事,我们还拿她没办法。” “但她如今既然参与进来了,迟早会露出马脚!” 叶阮认同的道了一声是。 两人一同向西林帝请安后,西林帝便留了君湛叙话,叶阮也随人去了慈宁宫。 叶阮进去时,太后已经坐在殿中,手中捏着一串佛珠,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只是叶阮只要想到她为了除去先皇后,不惜搭上百余宫人的性命,便觉得心中发寒。 见过礼后,叶阮便在一侧坐了下来。 而太后今日果真没有表露出丝毫的异样,只如寻常长辈见孙媳一般,和蔼可亲的紧。 叙了会话后,太后似感叹的道。 “说起来,上一回哀家这么近的看着你,还是在寿宴之上!” “若不是你,哀家恐怕便见不到这些孙儿们成家了。” 太后的声音慈爱无比,叶阮也只作惶恐的模样。 “太后言重了,都是为人臣子的本分罢了,太后那缓解头风的法子用的可还好?” 太后点了点头。 “嗯!比太医院的那些管用!替哀家消解了不少疼痛。” “你小小年纪便有这身医术,真是不容易,说起来,景王的母后当年也是善医理的,不怪景王看中你!” “景王自小失了母亲,又遭逢巨变落了残废,是个可怜的孩子,如今能有你这般贴心的人陪着,哀家也放心了!” 叶阮见太后主动提及先皇后,心中一动。 “谢太后关怀,妾身代王爷谢过太后记挂!” “只是妾身从不知母后善医之事,也从未听王爷提起过母后之事,许是王爷心中伤痛不愿与臣妾多说。” “妾身斗胆,能否请太后讲一些母后生前以及王爷小时候的事?如此,妾身也能更了解王爷一些!更好的侍奉王爷。” 叶阮只作一副小女儿态,眼中也满是对夫君的憧憬。 太后本就是想从她口中试探一下景王对当年之事究竟知道多少,只是这事她不好做,便朝叶阮道。 “好,你有这份心极好,只是哀家乏了,你若有兴趣,便让姜嬷嬷同你说说吧!” 太后说着便站起了身来,叶阮也忙跟着起身。 “是!妾身恭送太后!” 太后由宫女搀扶着离开后,叶阮便一副求知心切的样子,追着姜嬷嬷说了许多往事,姜嬷嬷也知道太后的心意,有意无意的试探叶阮。 如此直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叶阮才离开了慈宁宫。 她原是想看能不能探知一些太后当年为何会与先皇后结怨的端倪,谁知这姜嬷嬷是个厉害的,说话滴水不漏。 从慈宁宫出来后,负责带路的宫人便朝叶阮道。 “王妃,景王殿下与陛下还在议事,景王殿下说若您出来,可以先去御花园逛逛!王爷结束便直接去那里寻您!” 这个公公是西林帝安排跟着的,叶阮倒是不疑有他。 “那便劳烦公公带路了!” 沿着皇宫的长廊走了许久,叶阮一行人才来到了御花园。 已是三月,御花园中的花也已然悄然绽放,看上去已颇具几分春意。 叶阮走了一会,便在一处亭子坐了下来。 待那引路的公公离开,长意正准备询问叶阮方才在慈宁宫是何用意的时候,一道身影便忽然出现在几人眼前。 是君离! 第242章 故技重施 不过两个月,如今的君离看上去倒是消瘦了一些。 面上不知是装的,还是因为真的受了挫折,透着一股与先前不同的谦卑。 见到亭中的叶阮,他先是似乎愣了一下,而后便抬步朝亭子走了过来,十分有礼的向叶阮拱了拱手。 “见过皇嫂!” 叶阮也只得起身朝他福了福。 君离见叶阮没开口继续道。 “还未恭贺皇嫂新婚之喜!今日皇嫂是同皇兄一同进宫谢恩的吗?怎的一个人独在此处?” “王爷还在与父皇议事。” 君离闻言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似说笑的道。 “皇兄也真是,与父皇每日上朝都能得见,这新妇进宫最是忐忑,怎好不陪着皇嫂。” 叶阮自然听懂了他言语间的挑拨。 “三皇子多虑了,我又不是三岁孩童,何须人时时陪着。” “倒是三皇子,最近不是在府中“修养”吗?今日怎么进宫了?” 君离面上仍旧是一副谦逊之色,心中却想着哪有女子会不在乎这些的,她这副样子定是装出来的。 “下月父皇要进行春蒐,特恩准了我一同前去,今日我是进宫来谢恩的。” “原是如此,那便恭喜三皇子了!” 叶阮说完便坐了下来,没有继续与君离继续交谈的意思。 谁知君离却没有识趣的离去,而是颇为感怀的道。 “说起来,我与皇嫂相识还在与皇兄之前。” “我记得当时是皇嫂扭伤了腿,如今想来真是恍如隔世。” 叶阮听着君离的话,总算明白了他今日的用意。 他莫非还想着故技重施,认为她如今心中还有他,想利用她对付景王? 叶阮只觉有几分好笑。 “不错,如今想来我也是沾了三妹妹的光了。” “皇弟与三妹妹乃天作之合,为答谢皇弟当时的相助之情,皇弟与三妹妹大婚之时,我与王爷一定备上厚礼,亲自登门道贺!” 君离听到叶嫣的名字面色微微变了变。 叶嫣那封信的内容,母亲已经告诉过她了。 若不是叶嫣自作聪明,如今他身后还有一个许府作为助力! 原本得到叶嫣身子后,他便也觉着对她的兴趣淡了些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心中更是没来由的有些厌恶。 母妃说的对,她就是个蠢的。 他觉着父皇将她赐予他为正妃,定是一种敲打,时刻警醒着他犯下的错,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羞辱。 好在父皇这次愿意让他同去春蒐,证明还没有完全厌弃了他。 母妃说了,即便祖父要有什么动作,他也得重获父皇的信任,届时他登上皇位才是名正言顺。 否则一个废弃的皇子突然登基,只会惹天下人质疑! 这次春蒐,他必须得好好谋划一番才是! 至于叶阮…… 她这话,可是如许子衿一般,介怀他与叶嫣之事? 便只欲言又止的道。 “皇嫂错了,其实我的心中……” “哎!罢了,左右如今都是不可挽回了,有些情意,只得放在心中追忆!” “皇嫂且继续赏花吧,皇弟先告退了!” “只是虽然已是三月,天还是有些凉的,御花园内湿气重,皇嫂记得添衣!” 君离说完,便朝叶阮又拱了拱手,转身而去。 这女人的心他最是了解,不能一蹴而就,得慢慢来。 叶阮见着君离离开的背影却只皱了皱眉,心头涌起一阵不适。 正忍不住抚着胳膊上涌起的鸡皮疙瘩时,君湛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她眼前。 君湛看了看那离去的熟悉背影挑了挑眉,在叶阮身旁坐下。 “他来做什么?” 叶阮想了想,如实的道。 “恶心人。” 君湛看着叶阮一本正经的说着这三个字,不由有些忍俊不禁。 “哦?本王怎么听说阮儿先前还对我这三皇弟“颇有好感”?” 叶阮丝毫不怀疑君湛为什么会知道他与君离的那段“过往”。 他当初找上她,定是调查过她的,如今想来,他第一次让长意带他去醉仙楼,定也是存了试探她态度的意思。 所以……他现在这般,是在吃醋? 看着他抿成一条直线的唇,叶阮掩唇笑了笑。 “阮儿从前眼瞎了!” 君湛被叶阮的话取悦,面上却仍旧没什么表情的道。 “那王妃今后可得将眼睛擦亮些!” 叶阮配合的点了点头,只是想着君离方才的话,还想问些什么,但这里毕竟是在皇宫,人多耳杂,便先下将话咽了下去。 直到带着陛下与太后的赏赐出了宫,上了轿,她才朝君湛道。 “方才君离说陛下准了他一同去春蒐,可是董林与表哥那边有什么眉目了?” 君湛应声道。 “不错,他们二人到南地近一月了,董林本就钻于税赋之道,云二又善度人心,见多识广,他二人配合起来,倒是相得益彰。” “只是崔家人一向小心谨慎,届时就算查得实证,要引他们入京,也得让他们放松警惕!” “君离如今正想尽办法重获父皇信任,左右他在朝中的羽翼已然剪除得所剩无几,仅靠一个崔冲与户部已经翻不起什么浪花,那我们便给他这个机会便是!” 叶阮心下了然,只是……即便只是暗中行事,他也是不想表哥参与进来的…… 但她知道表哥是心有沟壑之人,自然也有自己想做的事,她没有立场出言阻拦。 君湛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 “本王知道你担心云二,你放心,本王已经让平南王在南地部署的人接应他二人,他们二人都是生面孔,本也不会太惹眼。” “有长眠在,其余化身随从的也都是本王亲自挑选的精锐 ,纵然露出什么马脚,也能保他们全身而退!” 第243章 记账上 将叶阮送回府后,君湛便出门去了。 而此时江嬷嬷已然将景王府的下人都聚集了起来,让叶阮训话。 只是叶阮看着众人那井井有条,各人脸上没有丝毫不敬之色的模样,反而没什么好说的。 卫嬷嬷与冬青已然同她说了,虽然只来了一天,可她们观察下来,这景王府的下人都是极为规矩的。 而且景王府别说侧妃,连个侍妾通房都没有,自然也没有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 看来君湛求娶的时候没有骗她。 这景王府的后院何止没有什么腌臜之事,简直干净的过分。 叶阮稍微说了几句便让人都散了,江嬷嬷见人都退下去又将府中的对牌,库房的钥匙让翠儿呈了上来 。 “王妃,先前这府中由老奴暂管着,如今您进了门,这些东西便交给您了。” “若有什么不明白的,问老奴便是!” 叶阮却没有接过来。 “江嬷嬷,这府中内务这么多年都是由您管着,最是得心应手,不如便请江嬷嬷继续替我管着可好?” 江嬷嬷有些迟疑。 “王妃,这……” 见江嬷嬷似有所顾虑,叶阮便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道。 “嬷嬷便当帮帮阮儿,让阮儿躲躲懒,慢慢学可好?” “我刚从王爷手中得了十间药铺,还有一些旁的事想做呢!” “嬷嬷若觉劳累,便让卫嬷嬷一同帮衬着。” 江嬷嬷见叶阮这娇嗔的模样,真是招人疼极了,只得点了点头。 “好,好!左右这府中平日还算省心,王妃既有旁的事想做,那老奴便先替王妃管着。” “若遇着什么大事,老奴再请示王妃拿主意!” 叶阮闻言莞尔一笑。 “那便谢过嬷嬷了!” 君湛同江嬷嬷有几分母子之情她是知道的。 她也知道江嬷嬷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她为景王操劳了一辈子,膝下又没有子女,若是骤然让她停下来,她必是十分不适应的。 左右她也不喜欢管家,先前青玉阁的事,也都是交给卫嬷嬷与冬青,让有能者居之,她何乐而不为? …… 因着春蒐的事西林帝交给了君湛筹备,加上先前京都官员的大清洗,朝中的事也多了起来,君湛便时常早出晚归。 叶阮也开始忙了起来,每日埋首在君湛为她在灵犀阁打造的药房之中。 她当初选择开芳华斋是因为脂粉香膏,美容养颜这一类的铺子赚钱最是快。 如今有宁星河在,她便将这些都彻底交给了宁星河打理,方子也都交给了他,她只拿分红,倒是省心了。 宁星河也果真是个雷厉风行的。 不到两个月这芳华斋便在各地筹备开了起来。 而且他那些吸引人的主意层出不穷,加上芳华斋的东西又着实效果奇佳,很快便风靡了西林。 她甚至在大婚前就收到了第一笔红利,多的让她咋舌。 而她也知道了宁星河许多生意都有君湛的份。 总之……景王府如今是不缺钱了。 所以,她便想着做一些先前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同时替景王府积攒些好名声。 毕竟如今虽然众人皆知景王得势。 但先前在嘉贵妃与君离的诱导之下,民心不是一夕之间可以改变的。 转眼半月过去。 这日,君湛回到景王府时已经是戌时。 听江嬷嬷说叶阮还在药房内,他便抬步直接向灵犀阁走去。 叶阮此时正抬笔专注的写些什么,直到君湛在她身旁坐下她才发现他的到来。 “王爷回来了。” 君湛见叶阮还未停笔,刻意道。 “嗯,刚回来,还没来得及用膳。” 叶阮这才抬眼看向君湛。 “江嬷嬷每日都会替王爷备饭的,这个时辰了,王爷定是饿坏了,快些去吧。” 叶阮说完便继续抬手写了起来。 君湛见状无奈的暗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她手中的笔抽了出来。 “你同本王一起去。” 见手中的笔被抽走,叶阮忙道。 “王爷,我马上就好了。” 君湛却没有还给他,而是将笔搁置到一旁。 “阮儿通晓医理,莫非不知饮食失宜与劳逸失度的结果?” 叶阮还想说什么,君湛已经唤来了半夏与冬青。 “日后你们看着王妃,若过了时辰没有用膳,便不许她进药房。” 半夏看了自家小姐一眼,率先道。 “是!王爷!” 小姐从前同苏神医一起便是如此随意。 仗着自己医术好,便不顾惜自己的身子。 钻研起什么东西来,一天吃不了一顿好饭,不忙的时候又一睡一整日,醒了就随意吃点什么,还饮酒 。 不舒服了就两帖药吃下去,可这哪里是长久之计。 她又管不了小姐,便只能由着她,如今可算有人管着小姐了。 叶阮见状也是颇为无奈。 只是君湛这人好说话的时候十分好说话,像这种不与她商量的,基本就是定下来了的意思。 只小声的抗议道。 “王爷要学那专制之人不成。” 君湛勾了勾唇,站起身执起她的手便拉起她朝外走。 “倒也未尝不可。” 叶阮:…… 饭菜很快摆上了桌。 江嬷嬷看着两人执手而来,眼中的笑意满满,这半月来她已然发现,王爷与王妃早就情投意合了。 就是……不知为何,两人一直没圆房。 想着先前坊间王爷与长风有龙阳之好的离奇传闻,以及王爷这么多年不近女色的事,江嬷嬷又忍不住忧心起来。 可是王爷待王妃的情意又做不得假。 莫非…… 王爷他有什么隐疾…… 不太行……? 这一想,江嬷嬷便更忧心了。 于是君湛与叶阮上桌后,便看到了江嬷嬷“精心准备”的饭菜。 见两人都愣着不动,江嬷嬷忙道。 “王爷王妃,快吃吧,再不吃饭菜都凉了。” 江嬷嬷一边说着,一边还亲自给两人布菜,自然,主要是重点将精心准备的菜色夹给君湛。 君湛看了一眼身侧嘴角快要压不住的叶阮,怀疑她这是在为方才他给她“立规矩”而幸灾乐祸。 果真是个促狭鬼! 待用过饭回到房间后,君湛直接将冬青半夏关在了门外,而后一个转身,便将叶阮拉入了怀中。 “阮儿方才在笑什么?” 感知他身上散发的“危险”气息,叶阮极为识时务的认了错,而后又好心的解释道。 “其实江嬷嬷准备的那两道菜王爷多吃吃也无妨,不过是民间的误传罢了。” 自从洞房那日后,君湛便只是抱着她睡而已,没有再做什么别的举动。 她有种直觉,君湛似乎有着某种顾虑,不会真的碰她,是以胆子也大了些。 “哦?阮儿懂的倒是很多。” “但是……本王却觉得,有用的紧。” 君湛说着,忽然低头朝她的唇瓣探去,却不深入,只慢慢描绘着那唇瓣的形状,轻轻逗弄着。 叶阮耳尖微红,却也没有反抗。 君湛也果然很快放开了她。 只是眸色渐深,用指腹在她的唇上继续摩挲着。 “记账上。” …… 第244章 名声 而很快,叶阮筹备了大半个月的事便有了结果。 京都最近讨论最为热烈的便是景王府的善举。 先是京都最大的十间药房忽然推出了许多价格低了一半,却有奇效的成药。 尤其针对百姓日常最易得的一些疾病。 而众人后来才知道那些铺子都是属于景王府的,方子也是景王妃亲自拟的。 不仅如此,景王妃还向陛下献了止痛药与伤药的方子,推行到各处驻守的军营中。 那伤药的药效先不说,那止痛药的用材昂贵是军营中人人皆知的,是以除非是特别重的伤,都只得咬牙硬扛着,但景王妃的这方子却不同。 虽然如今不是战乱的时候,但与邻国磕磕碰碰却是常有的,这些药不知减轻了多少兵将的伤痛。 一时间无论是军中还是民间都是赞扬声一片。 都道景王与景王妃仁心仁德,西林帝本就动了立储的心思,倒是乐见其成。 只是见势如此,君离愈发坐不住了。 这日一早,济仁堂的门口便围了一群京都药铺的掌柜以及大夫。 济仁堂是京都最大的药房,也是宁星河输给君湛的药房之一。 一位掌柜此时老泪纵横的高声朝济仁堂的方掌柜道。 “方掌柜,我等都知道景王与王妃心善,景王府也不缺这点银子,这将药半价出售本也是利民的好事!” “可是你们如此扰乱行情,让我等如何是好啊!” 此言一出,立即引起了身后掌柜们的附和之声。 “是啊,请方掌柜向王爷王妃说说,给我等留一条活路吧!” “王爷王妃想行善事,积善名,不如直接捐些银子,或者买些米粮给那些穷苦百姓便是,何必拿我们的正经营生做文章!” “如此下去,若这京都的药堂都撑不住关张了,靠你们这十间铺子也是支撑不住的!” 方掌柜只一脸平静的看着面前的人群。 “众位稍安勿躁!你们说的事王妃早已经想过了,今日王妃人便在济仁堂内,大家稍候,王妃自会亲自同你们说明!” 方掌柜说着便进入了济仁堂内,将叶阮请了出来。 如今已经进入四月,京都渐渐暖了起来,叶阮也换上了春装。 叶阮依旧着一身白衣,只是因着如今的身份,那衣裳的边缘和领口处,都用细细的金线勾勒出精美繁复的图案,素雅而不失华贵。 那不盈一握的腰肢上,一枚凤纹佩随着她走动微微晃动着,一张倾城的面容,美的愈发让人心惊。 人群不由自主安静下来时,叶阮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众位掌柜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叶阮说着看向方才说话的一位掌柜。 “只是这位掌柜说的不对,我景王府此举,意在惠及西林世代百姓,而非一时的接济,更没有不给众位留活路的意思!” 听着叶阮的话,最先开口的那位掌柜微回过神来道。 “王妃,我等知道景王府是想行善,只是……这惠及世代百姓未免言过其实了些!” “莫非王妃这药铺能世世代代一直这般贴补下去不成?” “且只要您贴补一天,我们京都这大大小小百来间药堂的生路又在何处?” 叶阮安静的听着那位掌柜说完,才开口道。 “这便是我今日来此的原因。” 叶阮说着从冬青手上接过一本装订好的册子。 “此次济仁堂与其他九间药铺开售卖的所有药方皆在此处!” “我自然知道凭景王府一己之力,无法惠及世代百姓,此事,还需要各位掌柜,以及西林众位医者齐力而为!” “这上面的药方,都是我在师傅的指导下改良数年所得,能在不影响药效的情况下,用价格更低,更易得的药材替代原先用材。” “我已经让人将这些药方抄录数份,不日便会使其公之于众!届时众位都可以如济仁堂一般换上这些方子。” “众位掌柜若是不信,可以先行一观!” 她随师父在外游历的时候,见识过许多人间疾苦。 其中便有许多因为买不起药,将原本简单的病拖着,导致病情加剧,甚至丧命。 也因此,她萌生了这个想法,师傅虽然多数心思放在钻研不治之症上,却也十分支持她的想法,给了她许多的指点。 冬青将叶阮手中的册子重新接了过来递过去后,在场的掌柜们便面露迟疑的将那册子传阅了起来。 那些熟知各种药材价格的掌柜惊讶的发现这些方子,不仅用材更易得,挣得银子还与原先所差不多。 这自然是叶阮提前计算好的,此事只有不损害到他人的利益,才能够大范围推行。 而跟随而来的那些大夫却已经开始自发的钻研起这些药方中的门道来。 这些药方中用到了许多虽然在医书上出现过,如今却极少用来入药的药草,而那些药草多是因为价格低廉,药效甚微被取代的。 也不知为何用在这些药方中,却能不影响药效。 那位带头的掌柜见众人面上神色,知道今日想往景王府身上泼脏水的事,是行不通了,不由有意无意的朝不远处的茶楼瞥去。 而在不远处茶楼上目睹一切的君离,看着那道身姿曼妙,面若桃李,却因着那一身温婉沉静之气,丝毫不见媚俗之态的身影,面上满是晦暗。 他没想到叶阮还有这么多的本事。 他几乎可以想到若真如叶阮所说,这些药方流传出京都,传遍西林,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而叶阮,仅凭一身医术,便让景王府名声大震! 可是……叶嫣先前却一直瞒着他,只用她这身医术暗中为自己拉拢那些内宅夫人。 这一切……原本都是应该属于他的! 叶阮……也本该属于她的! 君离握紧的手指微微泛白,如今母亲只是嫔位,他境遇又如此,是不能时常入宫给母亲请安的。 想着即将到来的春蒐,他当即朝一旁的袁盖道。 “袁盖,备车去崔府!” “袁何守在这里,待会下面的人散去,找机会将本殿准备好的点心寻机会送给景王妃!” “就说是本殿的一份心意,替西林百姓感谢王妃善举。” …… 第245章 春蒐 四月底,筹备了许久的春蒐(sou)便开始了。 (春蒐就是春季狩猎,因着春天是动物繁殖的季节,所以只能搜索、猎取没有怀胎的动物。) 此次的春狩是在距离京都二百里的南苑围场,为期七日,只是因着来回路上便要两日,所以真正待在南苑围场的时间只有五日。 叶府中,叶嫣看着钱嬷嬷与红袖检查着要带去围场的包袱,面色怏怏的。 “小姐,此次围猎三皇子殿下也要前去,小姐怎的不高兴?” 虽然上元节小姐的那封信给三皇子惹了祸,可是陛下不还是将小姐指给了殿下吗。 而且那之后小姐同三皇子也见过两次,她看着三皇子似乎也没有太过怪罪小姐。 而且……两人每次都会在房中待上许久…… 这不是证明三皇子并未厌弃了小姐吗? 叶嫣听到君离的名字却忍不住轻轻瑟缩了一下。 钱嬷嬷见状忙朝红袖斥道。 “做好你自己的事,不该你问的别问!” 红袖当即有些讪讪的住了口。 叶嫣脑中却都是这两次她与君离哥哥的见面时的场景。 虽然当着外人的面,他依旧是那副温润的模样,甚至比往日更谦逊了许多。 可是在床底之间却愈发狠戾,每次结束后,她身上都会出现很多伤痕,而且……君离哥哥看她的眼神也不复从前…… 她不敢告诉父亲,也无人诉说,沐浴的时候也只让钱嬷嬷侍候,钱嬷嬷却说让她忍忍,等君离哥哥气头过了就好了。 可是……她还是有些怕……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等多久。 钱嬷嬷的声音这时在叶嫣的耳旁响起。 “小姐,老奴知道小姐心中所想,只是小姐还是得打起精神来才是!” “您不是为这次春蒐特意苦练了一支舞吗?届时定能惊艳四座,替三皇子争回一些脸面。” “说不定三皇子也会因此回心转意呢!” “小姐与三皇子这许多年的感情,岂是说没就没的!” 叶嫣听着钱嬷嬷的话,眼中也终于泛出一丝亮光。 对!无论如何,她如今也算成功挤走了许子衿,成为君离哥哥的正妃了,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退却! 见东西收拾好,叶嫣自座椅上站了起来。 “我知道了嬷嬷,我们走吧!” 钱嬷嬷闻言点了点头,眼中的神色却教人看不分明。 …… 叶嫣带着钱嬷嬷与红袖出来的时候,叶府的大门口已然停了三辆马车。 这次春蒐,叶世安不仅带了叶嫣,还带上了叶曦。 叶曦本就只比叶阮小两个月,如今也办完及笄礼了,同户部尚书家五公子的婚事也定了下来,下个月便要过门。 叶嫣走出房门后,也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见到与叶世安站在一起的叶曦,叶嫣忙走到两人中间将叶曦挤开了些,乖巧的挽住叶世安的手臂。 “爹爹的风寒还没好,可有记得带药?” 叶嫣觉得此次爹爹带上叶曦,定是看在刘家的份上。 那刘家不过是君离哥哥的一条狗罢了,叶曦也敢同她争夺父亲的宠爱! 叶阮出嫁那日,爹爹同她说过了,他知道叶阮是个靠不住的,即便她成了景王妃,叶家也只会站在她这边。 叶世安看着叶嫣挽上来的手,眼中划过一丝微微的不自然,口中却道。 “自然带了,还是嫣儿贴心!” “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便出发吧!这样的日子若迟了,陛下是要问罪的!” 叶嫣乖巧的应了一声是,又扫了一眼叶曦,这才带着钱嬷嬷与红袖上了马车。 而待马车都离开,叶欣才出现在门口跺了跺脚。 刘尚书是父亲的上峰,那刘五公子又争气,如今连叶曦都得了一门好亲事,入了父亲的眼…… 她反倒成了府中最不受重视的女儿了。 别说如从前一样去青华阁打砸,哪怕刺叶曦几句,父亲也说她不成体统…… 她也得替自己多打算打算才行。 想到大姐姐大婚那日,马上那个让人眩目的男子,叶欣的面上染上一丝红晕。 大姐姐回门那日她还忍不住偷偷的看过他,明明身上带着一丝冷意,让人不敢靠近,可是待大姐姐却那样好 那样的男子,即便只是做个侍妾,她也是愿意的…… …… 而此时的城门处已然聚集了排成长龙的队伍。 后宫众妃嫔中,西林帝这次只带了颖妃随行。 君湛如今是众皇子中唯一被封王的,又是嫡长子,所以西林帝的御辇后紧跟着的,便是景王府的马车。 再后面便是平南王府,宁国公府,雍国公府,许府,尚书令左家,云家。 车队很快出发,景王府的马车中,君湛正拿着一本书看着,书的封面画着一架弓弩。 叶阮则坐在君湛前方的小几前,逗弄着怀里的小七。 君湛余光扫了一眼叶阮,不动声色的将腿挪过去了一些,让她背靠在自己腿上,偶尔伸手下意识的把玩着她垂下的青丝,倒是颇有几分惬意。 过了一会,叶阮看着怀中的小七,似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询问道。 “王爷,您不是有洁癖吗?怎么会忽然想养一只猫?” 小七总掉毛,所以先前君湛也是从不让它进自己的寝殿的,自她嫁入景王府后她也发现,他似乎都不怎么抱小七了。 而且,还有很奇怪的一点是,小七上一世不是闯入她房里的野猫吗? 怎么这一世这么小便出现在景王府了? 君湛的手顿了顿,状似随意的道。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丢不掉,总跟着本王,便养了。” 叶阮闻言也没有多想。 “原来如此!不过小七最近忽然变得特别粘人,是不是该得给它找个伴了?” “嗯,你让府里的人去办就是。” 君湛说着又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小七。 “找个乖顺些的。” 小七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还是看到了君湛脸上嫌弃的表情,不满的喵呜了几声以示抗议。 叶阮闻言忍不住掩唇笑了笑。 最近小七不知是不是春天来了暴躁些,挠坏了好些东西,有一次还张嘴咬了君湛手上那姻缘绳。 君湛面色立刻沉了下去,差点让长风将它的猫毛剃了。 君湛听到叶阮的轻笑声,将手中的书本放了下去。 “阮儿,本王口渴了。” 叶阮闻言将小七放到了地垫上,擦了擦手,从面前的小几上端了杯茶给他。 君湛接过茶后便一饮而尽,而后将茶杯递还给叶阮,只是待叶阮伸手去接时,却被他忽然拉到了腿上坐着。 “阮儿陪了小七一路了 ,也该陪本王说说话了。” 只是还不待叶阮回话,马车便忽然震动了一下,伴随着长风的一句。 “郡主,您先等一下。” 马车的车帘便被掀开,一道火红的身影闯了进来。 叶阮眼疾手快的在车帘被掀起的时候快速站起了身。 “阿阮,我好无聊啊,不如同你共乘吧,也好说说话,解解闷。” “咦……你站着做什么?” 叶阮干咳了一声,僵硬的扬了扬手中的杯盏。 “倒茶!” 君湛见叶阮那心虚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 不过看着大大咧咧在马车中坐下,还拉着叶阮一起开始嘀嘀咕咕起来的薛南珠,又有些不愉。 宁星河什么时候才能将人娶回去?别有事没事便来缠着阮儿。 第246章 部署 夜幕快降临的时候,一行人终于到了南苑狩猎场。 此时的狩猎上早就已经搭建好了一顶顶高大的帐篷,最中心的那几顶,圆顶上绣着金色的龙凤图案,彰显着皇家的尊贵与威严。 众位大臣们的营帐则围绕在那几顶帐篷周围,根据各自的官阶,大小和装饰各有不同。 因着时日不早,到达后,西林帝便下令让众人各自散去,按照指引去到安排好的营帐住下。 薛南珠挽着叶阮的手到了景王府营帐前后才跟叶阮道别。 “阿阮,我方才看了,我与母妃的营帐就在不远处,待收拾好,我再来寻你!” 薛南珠说着念头一转又道。 “或者你去同我们住吧,左右我母妃那般喜欢你,你若来同我们作伴,她定是十分欢喜的,我还有许多悄悄话要同你说呢!” “对了对了,把小七也带上!我那里也有些小玩意可以给它玩。” 薛南珠正兴冲冲的说着,一只大手忽然将叶阮拉的离她远了几步。 君湛顶着一张冰块脸出现在薛南珠跟前,嘴角却扯起一丝笑意,十分“和气”同她“商量”道。 “郡主不如将本王也带上?” 薛南珠心中忽然没来由一个激灵。 “呃……那个阿阮,我想想还是算了吧,左右这春狩还有好几日,不急于一时。” “我先走了,明日见……” 叶阮侧眸看了君湛一眼,掩唇笑了笑。 “好,明日见!” 薛南珠又快速朝叶阮挥了挥手,这才转身而去,心中则腹诽着这景王真是小气的紧,她还能将阿阮吃了不成。 这边叶阮同君湛进了营帐后没多久,晚膳便被传了上来。 两人用过膳后,便坐在一处下起了棋,似乎在等着什么。 而没过多久,长风便走了进来朝叶阮道。 “王妃,您让我带给钱嬷嬷的东西我已经转交了。” 叶阮闻言与君湛对视一眼,轻声应了一句。 “好!” …… 次日一早,南苑围场上阳光普照。 围场连绵的山脉已被春天的气息染成了翠绿色,微风拂过,树木轻轻晃动,让这片土地愈发显得生机勃勃。 此次狩猎的安排是前三日狩猎,后两日进行祭祀与兵士演练。 休整了一夜后,众位皇子、大臣以及各家公子都换上了骑装,牵着马整齐的排列在一起。 西林帝今日亦是换上了一身骑装,显得英姿勃发。 他立于众人前方,中气十足的道。 “众卿家!我西林乃是从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 “如今虽然天下安泰,但我西林君臣亦不能因此松懈倦怠,而因居安思危,勤练骑射,为万民表率,震慑外邦,扬我西林国威!” “今日狩猎,便让朕看看尔等的实力!” 在场的人顿时齐声应是,并高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西林帝点了点头,而后率先翻身上马,接过身旁禁军递上的弓箭,伸手高举上头顶,声音洪亮的道。 “出发!” 随着西林帝的声音落下,号角声顿时吹响,禁军手握旗帜在前方开道,西林帝一马当先,朝那密林中打马而去。 早已跟随西林帝翻身上马一众大臣也立即跟上,惊起了林中的一片鸟兽。 只是因着规矩,这第一个猎物向来是留给帝王的,所以众人都没有急于动作。 直到西林帝率先射出一道箭矢,准确地命中了一只麋鹿的头部后,众人才举起了手中的弓箭…… 而此时,没有跟去狩猎的夫人小姐们正坐在围场旁设好的坐席上聊天玩乐。 偶尔关注着禁军从林子里拖出各式各样的猎物,报唱着是哪家所得。 因着每日所得猎物最多者,都会有赏赐,是以箭矢上都标记有各家的名号。 叶阮身旁此时已然渐渐围过来不少人。 “王妃,听闻景王殿下极善骑射,我看今日这头彩啊,必定非景王殿下莫属!” “可不是,王妃最近在京都的所为我们都听说了,王妃真是宅心仁厚,与景王殿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叶阮一向乐于在这样的场合里做个隐形人,刚好她从前一直不受待见,倒是省去不少麻烦。 如今这样的场面她反倒是有些不适应。 只是如今她毕竟代表着景王府的颜面,她也只得打起精神一一回应着。 本就坐的靠后,如今更是被冷落的叶嫣听着前方传来的说笑声,用力绞了绞手中的帕子,低声嘀咕道。 “一群趋炎附势的小人!” 一旁的叶曦淡淡的看了叶嫣一眼。 “三妹妹小心祸从口出。” 叶嫣听到叶曦的话,看着她那张妆点过后同自己不相上下的容颜,心中越发恼恨,压低了声音在她身旁道。 “你是什么东西,别以为爹爹如今抬举你几分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不过是个庶女而已,嫁的也是个庶子,你别忘了,刘家仰仗的是谁!” “我可是将来的三皇子妃!将来便是你那个公爹都要礼敬我三分!” 第247章 她想做的更好 叶曦见叶嫣这副模样,心中倒有几分痛快。 她身在叶府,叶嫣在上元节做的那些蠢事她自然也打听到了,三皇子如今还愿意娶她为正妃,不过是因着陛下的圣旨。 但凡他缓过气来,都不会让她坐稳这正妃之位。 她该不会还以为自己能凭这张脸挽回吧。 那三皇子可不像是什么情深意重之人。 没了肖家,又没了肖氏与叶知凡出谋划策,凭叶嫣这个脑子,将来她会落得什么下场,她都可以想见。 而那毁容之仇,不用她动手,她终有一天会自掘坟墓。 “三妹妹说的是,只是三妹妹还是收敛着些为好。” “妹妹一向温婉可人,若被人瞧见这副模样,不知要惹来什么闲言碎语了。” 叶嫣闻言有些紧张的朝四周看了看。 上元节那封信虽然没有公之于众,但许子衿之言,却已经让人浮想联翩,加上元节才艺比试时她的作为,早已落了许多话柄。 她不能再出什么岔子,否则,想让君离哥哥回心转意可就更难了。 直到确认没人注意到她们这里,叶嫣才放下心来,面色不善的道。 “从前你同蒋姨娘龟缩在院内不出,我还当你是个本分的,如今这般牙尖嘴利,倒是我小瞧你了。” “你别以为自己下月要出阁了,便可以这般放肆。” “只要我求求殿下,你那个刘五公子便什么都不是!” 叶曦面色不变。 “哦?妹妹当真还有这个能力吗?” “不过……” “若是妹妹不怕当年推我下假山毁容之事人尽皆知,尽可以试试。” “妹妹是“美玉”,可能不知道我们这些顽石若是活不下去,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所以……妹妹还是不要逼我的好。” 虽然当初选择刘家五公子是情急所为,但是刘尚书一向是真心宠爱刘五公子的姨娘的。 如今京中形势不明,他早已应承过刘公子,会在他们成亲后替他谋一个外放的官,她也会随他而去。 待安定下来,她便再想办法蒋姨娘接出去,远离这京都。 届时这京都的是是非非便与他们无关了。 若叶嫣连这点活路都不留给她,她不介意与她玉石俱焚。 叶嫣闻言心中却是咯噔一声。 不可置信的看向叶曦。 她怎么会知道! “你胡说!” 叶曦只平静的看着叶嫣。 “是不是胡说妹妹心中有数,只是……妹妹如今的处境,应该禁不起自家姐妹的亲口指证吧……” 叶嫣看着叶曦那波澜不惊的样子,只觉得刺眼的紧。 只是心中这口气她着实咽不下去。 被叶阮压了一头便罢了,叶曦算什么东西。 她知道了真相又如何? 刘府依靠着三皇子府,她如今是准皇子妃,只要她不真的将她逼急了,她便要守着这个秘密到死! 她想教训她一下还是很容易的。 叶嫣想着突然将手上的茶水朝叶曦脸上泼去,而后似十分惊慌的一边拿起帕子替她擦拭着,一边担忧的道。 “呀,二姐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而这道声音很快将周遭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众人转眼便看见今日第一次随叶大人出现,带来了不少惊艳的叶府二小姐,那光洁无瑕的脸上现出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虽然不可怖,但终究是将那原本的颜色生生压下去了五分。 她们原本以为这叶二小姐的脸伤已经完全好了呢。 感受到周遭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视线,叶曦只觉熟悉又陌生。 她轻轻咬了咬唇,维持着面上的镇定,站起身朝众人告辞,带着桃枝回去更衣了。 回到营帐中,桃枝见四下无人,才气愤不已的道。 “小姐,三小姐未免太过分了些,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于您!” “只是小姐不是一直不同三小姐一般见识吗?” “往常也是能不理会她就不理会她,怎么今日忽然出言激怒于她……” 叶曦却只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微微失神。 她承认自己今日被扰乱了心智。 虽然已知不可能,可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在人群中搜寻宁世子的身影。 她也如愿一眼便看见了他,但是……却不是因为他。 而是他身边那一袭红衣,张扬明媚的薛南珠,在一众男子中格外显眼。 她也看到了宁星河的视线一直在薛南珠的身上,毫不避讳! 而那眼神与他平日那玩世不恭,看其他女子的眼神,是不同的。 而且……她们在一起是那么的相配。 也只有那般耀眼而特别的女子,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收心吧。 虽然早已听说他与平阳郡主的事,但今日亲眼所见,却是不同的。 只是原先……她怎么就没有发现呢?在芳华斋的时候她便该发现的。 如此,或许她便不会误会大姐姐。 还有……董林。 上元夜董林受到陛下亲口夸赞之事,她也已然知晓。 虽然陛下暂未任用他,但有许太傅的举荐,想来不过是早晚的事。 所以……大姐姐也是知道他并非泛泛之辈才为她寻这门亲事的吗? 而她却以为她是随意打发她。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可她也知道她与大姐姐已经回不去了…… …… 上午的狩猎很快结束,不出所料,所获最多的,是君湛。 看着那马上英武不凡的景王,一众闺秀都不由晃了眼。 如今这景王府,可是还只有一位正妃呢…… 还只是个与外祖家疏远了的小家之女…… 而此时景王府的营帐内,君湛已然换下了一身沾了尘土的骑装,坐在椅子上由着叶阮为他重新束发。 “今日同那些夫人小姐们周旋,可觉得累?” 叶阮如实道。 “倒不是累,就是有些不自在。” “装模作样的,脸都笑的有些僵了。” 叶阮说着打趣道。 “原来这景王妃竟不是脑力活,而是体力活。” 君湛闻言觉得有趣,转过身子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那为夫替阮儿按按。” 叶阮好笑的打掉了他的手。 “王爷再乱动,便自己梳吧。” 君湛这才老实坐好,正了正色道。 “本王知道阮儿是为了本王想尽力做好这个景王妃,替景王府留个好名声,这些日子阮儿的所做所为,本王看在眼里,与有荣焉。” “若是阮儿真心想做之事,真心想结交之人,本王都会全力支持!” “只是阮儿做的已经够好了,平日不必再勉强自己对每个人都笑脸相迎。” “小人畏威不畏德,君子畏德不畏威,那趋炎附势之人看中的是你的身份,而这些并不会因为你是否对她们亲和有加而改变,维持基本的体面便是。” “本王不想阮儿这般辛苦,阮儿同从前一般,便很好!” 叶阮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她承认,因为自己的身份,以及那些不被珍惜的过往,嫁入景王府后,她有一种不配得感,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的更好一些,再好一些。 如此,才能配得上景王妃的位置,配得上君湛对她的用心。 从前她没有想过要留在他的身边便罢了,如今她既然下定决心留下来,她便要让自己适应这个身份。 但是,她心底其实不确定如何做是对的…… 在外的那十年,她与师傅过的其实一直是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 而回来成为京都的笑柄后,她又继续闭门不出。 或许,她真的过犹不及了吗? 君湛看着镜中沉默的人,心中没来由的有些心疼。 他怎会不知道她的想法? 他知道他这般说,或许会让她心生困扰,但是他相信他的阮儿一点就透,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见那发冠束好,他才站起身,将她拥到怀中,在她额间印下一吻。 “无论阮儿做什么,在本王心中,阮儿都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 叶阮闻言心中泛起一丝热意,而后那丝热意慢慢弥漫至眼眶。 她点了点头,将紧紧拽着君湛腰侧衣袍的手指松开,伸手回抱住他。 第248章 恶心 用过午膳后,西林帝便召集了众臣在营帐内议事。 而这个时候,冬青忽然传话来说,三皇子在外面求见。 叶阮听到君离的名字,眉心微蹙。 如今君离不能参与朝政,自然是不用去西林帝帐中的。 “便说我不方便,让他走吧。” 冬青迟疑了一下。 “王妃,三皇子说……会一直在外面等着您!” 叶阮皱了皱眉,他终究是皇子,如今君湛不在,他站在她帐外面算怎么回事? 思虑了一会,她终究还是站起了身,带着长意与冬青一同出了营帐。 见到君离的时候,叶阮心中一顿。 他穿的这件衣服……是她初见他之时穿的…… 那时她被京中之人厌弃,只有叶嫣与肖氏对她“好”,她为了替叶嫣配一味药,独自上山去寻一株较为难得的药草。 而后,她便摔断了腿,一个人绝望的在那山里待了许久,只得拖着断腿勉强前行。 而那时,一身白色锦衣的君离便随同几位京中公子出现在了她面前了。 见她面容黑黄粗陋,那同行的几位公子都面露厌弃,只有君离…… 所以……他果真是打的让她为他所用,再次背叛君湛一次的念头吧…… “皇嫂。”君离朝叶阮拱了拱手,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叶阮收回思绪,冷声道。 “王爷不在帐中,不知三皇子有何事?” 君离看着叶阮冷淡的神色也不恼。 “今日狩猎时,本王见到两只幼兔,不忍杀之。” “听闻皇嫂平日喜这玉雪可爱的活物,便想着拿来赠予皇嫂。” 君离说着让身后的袁盖递过一个笼子,里面果然有两只通体雪白的幼兔,看着甚是可爱。 君湛今日狩猎得了第一又如何? 那等血腥杀戮之气如何能得女子喜欢。 他先前已经让袁盖寻机会送过叶阮几次东西了,那些都是叶嫣告诉他的,她所爱之物,有些还是极为难寻的。 他这般用心,她应该能感受到他的心意了吧。 何况今日他又穿着她初见他的这件衣服来,叶嫣说过,她便是那日他救了她后,开始倾慕于他的。 还对叶嫣说,他就像天边之月一样难以触及,她只想将他藏在心底。 如今他这天边之月这般纡尊降贵的讨好于她,她还能不心动? 叶阮只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 “三皇子是不是弄错了,这东西要送,也该送给未来的三皇子妃才是!” 君离只觉她仍是在为叶嫣的事情介怀,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应声道。 “皇嫂说的不错,只是嫣儿素来不爱这些。” “我与皇兄之间有许多误会,只是皇兄一向孤傲,不愿听臣弟分说,若能借此博得皇嫂一笑,也算全了我与皇兄的一片兄弟情谊。” 叶阮冷眼看着君离,眼睛自袁盖递过来的兔笼上瞥过。 而后心中念头一转,她便朝君离福了福。 “那便谢过皇弟了。” 君离闻言心中得意不已,他就知道,她不会拒绝,先前她不收袁盖送去的东西,定是想见他亲自来寻她。 看着眼前这艳丽无双的脸,和这曼妙的身姿,君离只觉心痒难耐。 如此尤物,看来他不仅可以利用她成为对付君湛的利刃,还可以享享齐人之福…… 叶阮看着君离眼中流露出的光芒,只觉心作呕,微微后退了两步,她忽然朝长意道。 “长意,半夏爱吃烤兔肉,拿去让长风杀了,晚上篝火晚会让半夏烤着吃!” 长意面无表情的将袁盖手中的兔子接了过去,应声道。 “是!王妃。” 正想入非非的君离闻言身子微微僵了僵,似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皇嫂……这……” “怎么了?皇弟舍不得?” 君离面上立刻恢复了正常。 “皇嫂说笑了,不过是两只兔子罢了……” 叶阮挑了挑眉。 “哦?方才三弟不是说见到这两只幼兔,不忍杀之吗?我还想着三弟这般菩萨心肠,会不赞同呢!” “如今看来,倒是我想多了。” 君离闻言面上一滞,却依旧保持镇定的圆说道。 “臣弟虽不忍杀之,可既然臣弟既然将其送给了皇嫂,自然是任由皇嫂处置的!” “言出必行的道理,臣弟怎会不明白!” 叶阮闻言眼中忽而划过一道凌厉。 “那便好,只是皇弟既是明理之人,便该知道三番四次私下赠我物件吃食于理不合。” “先前我已经同三弟身旁的人说过了,若他们没有将我的意思转达清楚,今日我便亲自同三弟再说一次!” “我是你兄长之妻,亦是你未来王妃长姐,论情伦理,三皇子都不该如今日这般冒昧!” “还望三弟今后能同我保持距离!不要再行如此无礼之事!三弟虽然是一番“好意”,可若让旁人瞧见了,还以为三弟生了什么龌龊,下流的心思。” “届时我与三弟的面上都不好看!还望三弟谨记!” 君离看着突然变了脸的叶阮心中一窒。 她……这是什么意思? 就算是欲拒还迎,也该有个度才是! 她怎敢如此同他说话! 第249章 篝火会 君离盯着叶阮,面上夹杂着不敢置信和愠怒。 “皇嫂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叶阮眼中满是不耐。 “自然,三弟身边的人耳朵不好使,莫非三弟也一样?” 君离面上的表情终于挂不住。 “叶阮,你不要不识好歹!” “机会本殿给过你了……若你……”君离本想说若她还想拿乔,今后休想他再看她一眼。 可她如今毕竟是他的长嫂,他虽然多番暗示她,终究还是打着别幌子,若是将话挑明,唯恐落人把柄,便将话咽了下去。 “也罢,臣弟只是一番好意,不想竟惹了皇嫂误会。” “既然皇嫂这般恪守礼节,臣弟自当从命,今后不再叨扰,只是……还望皇嫂日后不要后悔才是!” 叶阮闻言却只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求之不得!三皇子可要说话算话!” “既然话说完了,三皇子慢走!” 叶阮说完便带着长意转身进了营帐,留下一脸阴郁的君离。 怎么回事,叶嫣不是说叶阮痴恋于他吗? 他已经表示的这么明显,可她这副样子,哪有半点心悦于他的意思? 还是……她看着君湛如今得了势,变心了? 君离想着冷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 篝火晚会在南苑猎场营帐中央的一片空地进行。 春狩的日子是钦天监认真酌选过的,不光白日风和日丽,夜晚的天空更是繁星点点,与地上篝火的光芒交相辉映,让人心情舒爽。 西林帝与众臣围坐在一堆巨大的篝火旁, 那篝火熊熊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一旁则早已经有宫人开始烤着白日所得的猎物,香气缭绕。 众人一边吃着烤好的猎物,一边欣赏着乐曲舞蹈,偶尔发出一两声喝彩,其乐融融,君臣同乐。 半夏站在叶阮与君湛身后不远处,手中举着长风刚送过来烤兔肉。 那兔肉滋滋冒着热气,上面撒着些粉末,看上去可口极了。 半夏用力咬了一口,朝正一脸期待的看着她的长风竖了竖大拇指,含糊的说道。 “原来你不只会烤板栗地瓜,烤肉也这般厉害!” 长风颇为自得的看着半夏崇拜的眼神,将手中的剑抱在胸前,下巴一扬。 “小事而已,不值一提……” “我们龙影卫可是无所不能的!” 他们训练的时候,动不动就十天半个月的在山林中厮杀伏击,这些生存的伎俩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半夏闻言只点了点头,又狠狠咬了一口兔肉。 听说这兔子是三皇子送给小姐的。 敢破坏小姐与王爷的感情。 看她不给他全吃喽!!! 不过听着长风的话,半夏似想到了什么。 “那你为何不会水?上回还是我救你呢!” 长风:……糟糕,装过头了…… 长意:丢脸! 而此时的叶阮却隔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却将目光若有似无的从对面叶府的坐席上掠过。 见那座位上只有叶世安和叶曦,不见叶嫣的身影。 叶阮眼中划过一抹异芒。 这样的大火……她前世也见过,那场火,是叶嫣送走她的日子。 今日,便让这火,也为她燃一次吧! …… 叶府的营帐中,叶嫣正催促着替她上妆的红袖。 “都什么时辰了,你手脚快一些!” 红袖不敢出声,只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钱嬷嬷则立在叶嫣身后,手中端着一件衣裳,那衣裳红的耀目,由金银丝线镶边,还点缀着宝石,哪怕未穿上身,便已闪烁着隐隐光华。 钱嬷嬷低声劝慰着叶嫣。 “小姐别急,小姐为了这支舞准备了足足两个月,必是要技惊四座的。” “便是要让外面那些舞姬先跳着才好,如此待小姐出场,才能愈发衬托出小姐的不同呢!” 叶嫣闻言心情好了不少,嘴角也勾了起来。 “从前倒是没发现嬷嬷这般会说话。” 钱嬷嬷眼中划过一抹不明的情绪。 “老奴只是实话实说。” 叶嫣这才按捺住心中的着急,安静的看着红袖替自己上妆。 待红袖停下来,钱嬷嬷便立即将那舞衣散开来,与红袖一同替叶嫣换上。 叶嫣站在铜镜前,用手细细抚摸着身上那华贵的舞衣。 红袖立即赞道。 “小姐,这衣裳真好看,穿在小姐身上便更好看了!同那画上的仙女似的!” 叶嫣不以为意的道。 “那是自然!” 为了这件衣服,她可是当了不少首饰。 自从外祖家被抄没,舅舅被斩首,肖家其余人被流放苦寒之地后,叶家也跟着一日不如一日。 父亲那点微薄的俸禄根本支撑不起叶家原先那么大的支出。 原本祖母还打了云棠嫁妆的主意。 只是叶阮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嫁妆单子带着青玉阁那些下人咄咄逼人,又有景王的威慑,父亲只得将那些东西一样不少的拿出来给她做了陪嫁! 而父亲与祖母硬撑了两个月后终究是再顾不得体面,将府中的下人都遣散了不少。 从前这唾手可得的东西,如今得来竟颇费了些功夫。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 只要她重新赢回君离哥哥的心,她便还有机会! 所幸君离哥哥早已应承过肖家,若事败会有人认下主导私盐买卖之事,肖家才没有咬出三皇子与嘉嫔娘娘来…… 叶嫣想着,一股熟悉的熏香味忽然从那衣服上传了过来。 “钱嬷嬷,这味道是……” 钱嬷嬷笑容依旧。 “小姐近来总是梦魇,老奴便用小姐近来惯用的安神香替小姐熏过这衣裳了,还嘱咐红袖刻意添了些花香。” “如此,既能让小姐的状态更好,小姐舞动时还能芳香宜人,小姐觉得可好?” 叶嫣自是极为满意的,有些庆幸自己留下了钱嬷嬷在身边。 如今她身边没了母亲和哥哥,有什么事,便只能同钱嬷嬷商议。 这钱嬷嬷毕竟是母亲身边的老人,行事比红袖这些小的周全许多。 “还是嬷嬷想的周到,其他东西可都备齐了?” “小姐放心,都备齐了,小姐要献舞之事也已经呈报过颖妃娘娘,小姐上场之时,便会有人将东西抬上去!” 叶嫣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走吧!” 第250章 献艺 很快,叶嫣便带着钱嬷嬷、红袖来到了篝火晚会上。 钱嬷嬷向负责今日表演安排的女官禀报后,场中原本的乐声便停来,场中的舞姬们也随着退了下去。 而后立即便有人抬来了六个半人高的大鼓,摆成梅花的形状。 场中这个时候也开始轻声议论纷纷了起来,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 西林帝则看向颖妃。 “爱妃可是安排了什么特别的节目?” 颖妃言笑晏晏的替西林低斟了一杯酒。 “回陛下,正事!叶府三小姐找到臣妾毛遂自荐,说想在今日献舞。” “臣妾想着这叶三小姐在太后寿宴上的那一舞作的确实极好,便允了!” “听她说准备要作的,是古籍中记载过的战鼓舞,这舞臣妾从未见过,心中倒是好奇的紧呢!” 西林帝听到叶嫣的名字,眉心微微皱了皱,却也没说什么。 而此时,场中也已经布置好了。 一道红色的身影也随之缓步走到西林帝身前,姿态轻盈的朝西林帝跪拜而下。 “臣女叶嫣拜见陛下。” 西林帝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起来吧,听颖妃说,你今日要作战鼓舞?” 叶嫣姿态恭谨。 “是!陛下,陛下今晨说西林是马背上打来的天下,我等西林臣民应铭记在心,臣女虽不善骑射,心中却也深受鼓舞!” “恰好臣女在闺中时,曾从古籍中看过关于战鼓舞的记载。” “且当臣女得知此舞正是为战场上厮杀的将士们所作时,臣女便觉心中有感,依照古籍上的描述,自行编排了一舞。” “臣女想着,今日这样的日子,不如便将此舞献予陛下,也献予为我西林江山奋力拼杀过的所有将士们!愿我西林万岁千秋!” 叶嫣一番话说的极为体面,不仅在座的众位官眷,就连叶阮都几乎忍不住想夸上她几句。 西林帝却只点了点头,并未出言赞赏,只简单的说道。 “好!那便开始吧。” 叶嫣恭敬的朝西林帝又是一拜。 “是,陛下!” 她知道陛下因为那封信的事,对她的品行存了不满。 只希望今日这有特殊意义的一舞,不仅能让她大放异彩,也能挽回一点陛下对她的观感。 叶嫣自地上站起身,却不知为何,脑中忽然划过一丝恍惚。 只是她也没有想太多,只当是跪着久了,起来有些急带来的晕眩,继续朝那摆成梅花状的大鼓走去。 顺着早已准备好的阶梯而上,叶嫣轻轻一跃,整个人便落在了最中心的鼓面上。 几位鼓手就位后,伴随着鼓点一个个落下,叶嫣便开始在那六个鼓面上旋转,跳跃。 优美而不失力量的舞姿配合着篝火映衬下愈发流光浮跃的大红色华裳,一张艳若桃李的脸愈发娇艳夺目,令人目眩神迷。 叶阮看着在那鼓上惊艳四座的叶嫣,不由想着肖氏教导叶嫣确实是煞费苦心。 虽然比不过许家这样底蕴深厚的大家族培养出来的许子衿,但这张脸,还有琴棋书画,诗词舞蹈,她确实是样样拔尖的。 若非如此,想来叶世安也不会将自己与叶府的将来赌在她的身上。 可惜…… 这样的外表之下,却是一颗自私、善妒、狠辣的心。 一旦得势,这些东西便会被无限放大。 上一世她入主中宫后,着一身大红色宫装,用脚碾着她的肚子,将云家满门的人头摆在她的面前,却面不改色,巧笑嫣然的模样,她如今还清晰的记得。 叶阮看着那舞动的身姿,微微攥了攥手心。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异样,一只大手也在这个时候覆了上来…… 篝火燃烧得越来越旺盛, 伴随着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振奋人心的鼓点声,叶嫣旋转跳跃的动作也随之加速…… 周遭立即响起了一阵阵喝彩之声。 然而就在叶嫣如愿以偿的大出风头,感受着久违的追捧时,一个旋转间,一张让她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惊醒的脸忽然在那火焰处一闪而过。 是母亲的脸! 叶嫣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险些没稳住自己的身体。 她尽力维持着平衡,让自己尽力冷静下来,然而待她再次转身朝那火焰处瞥去的时候,那张脸却化成了一个人,自那火焰中走出,正一步步朝她靠近。 原本正沉浸在叶嫣舞姿中的人也渐渐发现了不对,低声议论着。 “怎么回事?这叶三小姐怎么似乎跟不上鼓点节奏了……” 而就在这时,一道惊叫声忽然自场中传来。 叶嫣强忍住心中的慌乱又跳了而一会后,看着已经到了眼前,朝她伸出手的“母亲”,心神俱裂,一个失足,便自那巨大的鼓面上摔了下来。 似疯魔一般,朝那道本不存在的虚幻身影大声叫嚷道。 “不要,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见到这骤然发生的意外,鼓声骤停。 “怎么回事!”西林帝看着正对着空气尖叫的叶嫣,眉头紧锁。 叶嫣却似丝毫没有察觉到周遭的一切,只不停的朝后挪动着身子,重复着那句不要过来。 钱嬷嬷见状忙跑朝叶嫣了过去,伸手扶住叶嫣担心的道。 “小姐,您怎么了,小姐!” 随着钱嬷嬷的靠近,一股熟悉的香味再次窜到叶嫣鼻尖。 她惊恐的睁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母亲”将手搭在了自己的身上,猛的将她推开! “母亲,嫣儿错了,求求你,快离开吧!” 钱嬷嬷被叶嫣推的一个踉跄,却依旧满心担忧的上前。 “小姐,您怎么了,我是钱嬷嬷,不是夫人。” “您有没有摔伤!老奴替您看看!” 钱嬷嬷说着便似想查看叶嫣身上有没有受伤一般,伸手去抓叶嫣。 叶嫣却只愈发惊恐坐在地上朝后移动着身子,抗拒着“母亲”的接近。 见到这副场景,许多人都不由站起了身。 “怎么回事?这叶三小姐怎么好似中了邪似的?” “而且……她好像口中在唤叶夫人……” 第251章 着魔 周遭的议论声渐起。 钱嬷嬷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顾不得叶嫣的反抗再次靠近叶嫣,稳住她后退的身子。 “小姐,您是不是想起夫人了。” “您别这样,夫人已经走了,您这样她会不安心的!” 叶嫣感受到“母亲”那冰凉的手真切的抓住了她, 眼前钱嬷嬷担忧的脸,在她眼中却幻化成母亲的脸。 她脸色苍白,眼中泣血,充满了怨恨的瞪着她,仿佛要向她索命。 那如幽灵般的声音更是不断在她耳边响起,就如曾无数次让她惊醒的噩梦一般,质问着她。 “为什么要杀了她!” 她想要逃跑,但脚却像被钉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她尖叫着,泪水涌出眼眶,在“母亲”面前忏悔着。 “母亲!不要怪嫣儿,嫣儿不是故意的!” “是大哥!是大哥逼我的!” “不……都怪叶阮,是她……是她……” 叶嫣的声音很大,围坐着的大部分人都听见了,包括叶世安。 叶世安心中顿感不妙。 忙疾步走到叶嫣和钱嬷嬷身旁,厉声道。 “钱嬷嬷,还不快将小姐带下去!” 而后他又朝西林帝请罪道。 “陛下,小女许是思母过度,忧思成疾,这才御前失仪,还请陛恕罪!” 只是听到叶世安的声音,叶嫣却忽然站起身扑到叶世安身后,大叫道。 “父亲,父亲,你快将母亲赶走!她要杀了嫣儿,她要杀了嫣儿!” 叶世安看着胡言乱语的叶嫣,心中焦灼万分。 她不能让这事暴露,否则,嫣儿就彻底毁了!他也彻底没了指望! “你胡说什么!你母亲一向疼爱于你,怎会害你!” 叶嫣却只是紧紧拽着叶世安的手臂。 “不!父亲,真的是母亲!” “是母亲的鬼魂!” “她怪我害死了她,她是来找嫣儿索命的!父亲,您快救救嫣儿!” 语落,在座的人心中都不由震惊不已。 叶三小姐说什么? 是她害死了叶夫人? 叶夫人不是病故的吗? 叶世安看着叶嫣还在胡言乱语,再顾不得其他,猛的推开叶嫣挽着自己的手,抬手便给了她一个耳光,试图将她打醒。 “陛下面前,休得胡言乱语!” 叶嫣却似乎反而被叶世安这一巴掌刺激到,眼泪越发汹涌的流出,周遭的人仿佛都变成了母亲的影子,朝她扑卷而来。 她胡乱挥舞着双手,眼神空洞,歇斯底里的道。 “走开!都走开!” “母亲!你放过嫣儿!” “嫣儿不是故意杀你的!” “你若要索命,便去找叶阮!……” “对,去找叶阮,是她……是她逼嫣儿的!“ “是她要去大理寺状告你!都是她……” “嫣儿,嫣儿……只是为了保住您的名声……” “对!对!就是如此!” “左右您杀人也是要偿命的……嫣儿……嫣儿只是不想您走的时候带着一身恶名……” “是叶阮想害你!她是为了云棠!” “她要报仇……” “你去找她,找她……” 叶嫣段断断续续,虽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却引人无限遐想的话传入众人耳中,一时间各人心中都惊骇无比。 眼神在叶嫣、叶世安,以及叶阮身上来回不定。 君离的眉头更是皱成了一个川字,他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叶嫣与叶知凡都告诉他,肖氏是病死的。 怎么会是叶嫣…… 不过…… 若真是她做的,倒也不是一件坏事,他大可趁机光明正大的拒了这门婚事…… 如今这正妃之位于他而言,可比先前重要多了…… 想到这里,君离的面色不由舒展了些。 叶嫣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已然让他心生厌烦,对她这副身子他也已然没有了起初的迷恋…… 叶世安见着叶嫣似疯魔了一般,恨不能将她打晕了过去,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不敢动手,只忙朝西林帝道。 “陛下,小女神志失常,胡言乱语!还请陛下令人先将她带下去,以免惊扰了陛下!” 西林帝方才自然也听到了叶嫣的话,他神色沉凝的朝叶世安道。 “叶爱卿!叶嫣是朕为三皇子指定的正妃人选,方才她口中所言之事骇人听闻,岂可如此草率了事!” 西林帝说着看向此次随侍而来的江太医。 “江太医,你去看看她这是怎么了!想办法将她弄醒!” “朕倒要看看是怎样蛇蝎心肠的人,才能做出弑母这等罔顾人伦的举动来!” 江太医忙领命上前,想替叶嫣查看。 只是叶嫣状若疯魔,江太医连身都近不得,西林帝忙喝道。 “来人!将她给朕制住!” 语落,很快便有两个禁军上前扣住了叶嫣,叶嫣嘴上依旧念念有词,身体却再动弹不得。 江太医这才重新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但当搭上叶嫣脉搏的时候,江太医脸上却闪过一丝惊讶。 只是很快,他便将那抹惊讶压了下去,收回手看向一旁的钱嬷嬷。 “这位嬷嬷,请问叶三小姐近日是否经常梦魇缠身?” 钱嬷嬷闻言看了一眼西林帝,又看了一眼叶世安,这才似有些怯怯的点了点头。 “是!” 江太医点了点头,这才收回替叶嫣把脉的手,看向西林帝。 “那这就对了,陛下,叶三小姐的症状看着像是心中惊忧郁结已久,这才在今日忽然魇住了!” “这病症倒是不严重,只要一剂醒神汤下去就能立刻清醒过来。” “只是……” 江太医说着似乎有些犹豫。 “只是什么?有话直说!” 江太医心中忐忑不安,方才他探查叶三小姐的脉象,发现她竟已经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 这药下去,恐怕会伤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叶三小姐与三皇子可是有婚约的。 若这孩子是皇孙,这罪过他可担当不起,而若不是…… 那三皇子岂不是…… 江太医斟酌再三,决定还是暂且将此事瞒下,待晚会散去再告知陛下,他定了定心,转而道。 “陛下,这汤药配药熬制得需一些时间,届时说不得叶三小姐这魇症已然自行消退了。” “若是陛下着急,可以请善针灸之人直接以针刺百会穴,这人便能即刻清醒过来。” “只是这百会穴乃人体要穴,臣并不擅长针灸之术,不敢妄动。” 西林帝听着这针灸之术,不由将目光投向叶阮,而后出声道。 “景王妃,你来替她看看。” …… 第252章 转机 叶阮很快应声上前,命冬青去营帐将自己的金针拿了过来。 叶嫣也果然很快便清醒了过来,只是看着眼前收针的叶阮,叶嫣的眼底却是一阵迷茫…… 她完全不记得方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隐约看到了母亲的身影…… 叶阮收针退开身子,朝西林帝回了话后,西林帝威严的声音很快在叶嫣耳边响起。 “叶嫣,你可知罪!” 叶嫣身子不由自主的颤了颤,有些不明所以的将目光看向一旁已然面色灰白的叶世安。 只是叶世安却只仿若失了魂一般,没有看她一眼。 但迎着西林帝那冷凝的视线,叶嫣只得心中惴惴不安的应声道。 “陛下……臣女不知所犯何罪……还请陛下明示……” 西林帝冷哼一声。 “梁宽,你来审问。” 大理少卿梁大人闻言立即自座位上站了起来,恭敬的领命。 他走到叶嫣身前正色道。 “叶三小姐,方才你神智失常,言语间提及害死生母,以及景王妃于大理寺状告你生母肖氏之事!” “你作何解释!” 叶嫣闻言一张脸顿时煞白,下意识的反驳道。 “不可能!我没有!” 梁大人眉头一皱。 “陛下面前,岂容你狡辩!” “方才你的所言所行,在座之人俱看得一清二楚!你还不如实供述!” 叶嫣只感觉整个人如坠冰窖。 怎么会…… 她好端端的怎么会神智失常? 只是此刻已经容不得她细想。 “陛下!梁大人,小女虽然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但是小女若真失了智,说的话岂可当真!” 梁大人面色冷凝。 “胡说!方才太医诊治你是被噩梦缠身,内心积郁已久!若非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岂会惊惧至此,夜夜梦魇,以至失智!” “本官审案数年,岂容你糊弄!” “叶夫人死的时候本官便觉得事情蹊跷,景王妃刚来向本官状告她毒害生母云棠,人证便被毒害!” “之后不过两日叶夫人便忽然病死于府中,只是奈何人死灯灭,本官再无从查证。” “如今看来,这事情果真另别有内情!” “叶夫人是你的生母,你可知道这弑母之罪,天理难容!纵然你再嘴硬,也难逃其责!” 叶嫣身体颤抖着,却不知如何分说。 看了一眼一旁的叶世安,叶嫣忍不住朝他求助道。 “父亲,你快同陛下说说,母亲是刚巧得了恶疾死的,怎么会是嫣儿做的!” 叶世安却只神色晦暗的摇了摇头。 叶嫣方才已将真相全部说了出来,便是再辩解,如何能使人信服? 完了,全完了。 他的前程,叶府的将来彻底没有指望了! 叶嫣见父亲无动于衷,心中更是惊惧不已。 见梁大人继续逼问,只能咬了咬牙低下头,咬死了自己没有做过。 西林帝见叶嫣这般嘴硬也没了耐心。 “梁宽,既然她不肯招认,便将她以及她近身之人都带下去慢慢审问!” “她是朕钦点的皇子妃,此事事关皇室,必要将来龙去脉问的清清楚楚!” 西林帝顿了顿又道。 “若有必要……可以由刑部从中协助!” 听到刑部两个字,叶嫣面色一变,那刑部是什么地方。 她不能去! 慌乱之下,她只得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君离。 “君离哥哥,嫣儿不能跟他们走!你救救嫣儿!救救嫣儿!” “嫣儿真的没有做过!” 君离心中本就存了退婚的打算,此时见叶嫣还敢扯上他,忙站起来看向叶嫣,痛心疾首的道。 “叶三小姐,我原以为你品性纯良,知书识礼,堪为女子表率,这才倾心于你!” “甚至为了你欺骗许小姐!” “想不到你的私德竟败坏至此,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你让我情何以堪!” “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我又如何能包庇于你!” 叶嫣看着君离决绝的模样,只觉遍体发寒,心生绝望。 君离哥哥……真的不管她了吗? 叶阮见状忍不住心中冷笑一声。 君离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私凉薄。 只是…… 他如今想与叶嫣撇清关系,怕是不能了…… 那日叶嫣杀害肖氏的时候,长意带着她目睹一切,而长风……则是制住了钱嬷嬷! 钱嬷嬷是肖氏的奶娘,亲眼目睹肖氏的死,她早就对叶嫣寒了心。 她又让长意给她喂了毒,让她留在叶嫣身边,每日将让人心神迷乱的药放在熏香之中,再让钱嬷嬷怂恿叶嫣献艺。 等的便是今日。 只要叶嫣失态,钱嬷嬷再受不住审问招供,叶嫣便再无从辩解。 但是就在前些日子,钱嬷嬷忽然传了消息来说叶嫣似乎怀孕了…… 她这才改了主意。 她相信,为了抓住这唯一的生机,叶嫣一定会自己将一切招认下来。 这倒是省事了许多。 而且……还可以让这两个人背负着恶名永远捆绑在一起…… 果然,见梁宽就要将人带下去,江太医方寸大乱,知道这事耽搁不得了。 方才叶三小姐从那鼓上摔下来,已然动了些胎气。 这篝火晚会一时半会结束不了,若禁军将人带下去,粗手粗脚的导致孩子没了,他知情不报可是大罪。 再顾不得其他,江太医忙急道。 “陛下,请等一下,老臣有话要说!” “何事?说!” 江太医定了定心,硬着头皮道。 “陛下,方才臣替叶三小姐诊治之时,发现叶三小姐已然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 “这……若是要用刑,恐怕得斟酌一二!” 江太医的话恍若一道闷雷,响起在在座之人的耳边,君离更觉如同晴天霹雳。 只是这个消息对于叶嫣来说,却仿如绝处逢生。 她瞪大的眼睛看向君离,又看向西林帝。 “君离哥哥,你听见了吗?我有孩子了,这是我们的孩子……” “您便是厌弃了嫣儿,却不能不管这个孩子啊!” “陛下,这是您的孙儿,是皇家血脉!求您……求您不要伤害他!” (这里安排叶嫣怀孕是为了给她一个天理循环的结局哈!无毒点) 第253章 真相大白 君离看着西林帝难看至极的脸色,冷冷的盯着不停求饶的叶嫣,只觉喉间一阵腥甜,恨不能冲上去亲手将她了结了。 他此行的目的可是为了挽回父皇的心。 可如今,他还没来得及行动,叶嫣就闹出这么大的丑闻!让他再次成为众人眼中的笑柄。 真是……该死! 他疾步走上前来,朝西林帝跪了下去。 “父皇,儿臣年轻气盛,犯了禁忌,请父皇责罚!” 只是君离方才说的话还言犹在耳,如今这般,周遭的人不由面色各异。 上元节上,许家小姐只说三皇子与叶嫣有私情,他们并不知道那信上的内容,想不到两人竟然婚前苟合,连孩子都有了。 难怪许家执意要退亲。 而且……两人都到了这个地步,三皇子方才却没有丝毫犹豫的与叶三小姐撇清关系。 虽然叶三小姐所行之事惊世骇俗,可这三皇子未免也太无情了些。 先前那些贤名…… 西林帝没有理会君离,只思虑了片刻后,神色冰冷的看向叶嫣。 “叶嫣,看在你腹中骨肉的份上,朕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只要你将一切罪行招认,朕可以让你生下孩子后再问罪!” “只是……若你依旧妄图诡辩,便随梁宽下去,自求多福吧!” 叶嫣听着西林帝冰冷的话,心中惴惴,若真将一切道出,她还能活吗? 只是这时叶世安却眼前一亮。 既然嫣儿注定已经毁了,若能留下三皇子的子嗣……也是一种微末的希望不是吗? 叶世安想着忙朝叶嫣道。 “嫣儿,陛下已是法外开恩,你还不快道出实情!” 叶嫣看着一直沉默的父亲忽然开口,只觉讽刺不已。 只是……如今的情况,她的确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至少……在生下这个孩子之前……她不会死。 这八个月的时间,说不定还会有别的转机呢? 而且,那晚的事只有她和哥哥在场,说不定…… 叶嫣想着咬了咬牙,朝西林帝拜了下去。 “陛下……臣女……愿意招认!” “臣女的母亲的确不是病故……” “只是陛下,臣女也是被兄长蛊惑,这才一时糊涂啊!” 西林帝闻言眉间轻蹙。 叶嫣的兄长,他有印象,好像是叫叶知凡,是与姨娘通奸的宵小之辈。 叶世安真是养了一对好儿女! “这同你兄长有何关系,你们又为何要弑杀生母!” “可是如梁宽所说,景王妃状告肖氏有关?” 弑杀生母几个字让叶嫣心中一颤。 “回陛下……正是……” “臣女母亲嫁与父亲之时只是妾室,母亲为了谋夺主母之位,便使人杀害了嫡母云棠。” “只是……这事不知为何被大姐姐知道了,还寻得了人证!去大理寺状告母亲!” “母亲得知此事后,心中惊惧不已,便让哥哥派人寻机会将那人证处理了!” 听到叶嫣说到此处,原本坐在坐席处的叶曦不由紧了紧手中的帕子。 她不知道叶知凡有没有将毒杀崔嬷嬷的人是她的事告诉叶嫣。 按理她应该是不知道的,否则,她早就拿住她的把柄威胁于她了。 好在叶嫣果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纠缠。 “此事母亲与大哥原是瞒着我的。”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大哥突然寻到臣女,说那人证又活了过来,还告诉臣女大姐姐会再去大理寺状告母亲!” “大哥说……若事情败露,母亲左右都是要死的,还会拖累叶府,连累我们的名声,母亲自己也会声名尽毁!” “于是……于是我便听信了大哥的话!” 叶嫣说着又激动的道。 “只是陛下……此事是大哥亲自动的手,臣女……臣女只是看着而已!” “臣女没有杀人!” 梁大人此时却出声反驳道。 “若真如你所说你先前不知情,又是你大哥亲自动的手,他何故要多此一举叫上你!” 叶嫣顿了顿,嚅嗫的道。 “我……我……我不知道,或许,大哥是想拉上我做垫背的。”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大哥不是父亲的亲生的儿子!是母亲从外面抱来的!” “他与母亲没有血脉亲情,自然能下得了手!” “我……我看着他动手的时候忽然醒悟,阻止过他的……” “可是大哥不听,还威胁我说母亲已经死了,我也脱不了干系!” “我这才只得将此事隐瞒下来,可我也因此对母亲心怀愧疚,日夜难眠!” “这才 ……这才……” 叶嫣说着停了下来。 左右母亲已经死了,大哥也不知为何背叛了君离哥哥不知去向。 她只要将事情的责任尽量推到他们身上,或许,她将来受的责罚能轻一些! 梁大人却目光如炬。 “据我所知,当时景王妃状告肖氏的之时,你大哥已经声名尽毁,他何必害怕叶夫人的事累及他的声誉,对叶夫人动杀心?” “倒是叶三小姐,当时陛下赐婚在即,你唯恐真相暴露,自己这婚事不保,做下此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叶三小姐莫非以为将事情推到他身上便能逃过责罚吗?” 叶嫣感受着梁大人审视的视线,方寸大乱。 她怎么将此事忘了! 西林帝冷眼看着叶嫣。 “叶嫣,你的机会只有一次,若你再敢有丝毫的隐瞒,朕也可以收回方才所说的话!” 叶嫣感受着西林帝和眼前的梁大人那逼视的视线,心中焦灼。 西林帝见她不说话,继续厉声道。 “梁宽,既然她不肯说实话,便带她下去!” 叶嫣身子一僵,看着又要来拿她的侍卫,顿时心神溃散,崩溃道。 “陛下!不要,我说,我说!” “是我!是我亲自动的手!” “大哥说叶阮医术高明,若是用毒用药,必会让她察觉出端倪,便给了我一根能让母亲失去反抗能力的银针,而后……而后他又逼我用枕头蒙住了母亲的脸……让母亲窒息而死!” “而他也能以此事要挟于我,让我嫁给三皇子后,听命于他!” 叶嫣说着渐渐泣不成声。 而在座的众人听到她的亲口供述,皆是心惊不已。 御史台的卓老大人猛的自座位上站了起来,怒声道。 “陛下!孟子云: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 “此女弑杀生母,背离人性,实乃天理所不容,纵然她身怀皇家血脉,亦不能以此脱罪!” “陛下虽以仁德治天下,有孕者入罪可缓其刑,但也请陛下将其罪行昭告于天下,在其产下皇孙后,立即处死!以儆效尤!” 卓老大人的话刚落音,云绍也站了起来,神情愤慨的道。 “陛下!臣也有言要奏!” “叶世安教子无方,宠妾灭妻,纵容妾室迫害嫡妻致死!如此治家无方之人,何以为官!” “请陛下一同治罪!还我妹妹云棠一个公道!” 叶世安没想到云家会在这个时候朝他发难,忙跪了下来。 “陛下,臣的确教女无妨,可是臣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并非有意纵容。” “若臣知道,怎么容许她们如此!臣也是无辜啊!请陛下明鉴!” 只是此时,一直一言不发的叶阮却冷眼看向叶世安。 “父亲,这句无辜,您当真问心无愧吗?” 叶阮的声音并不重,但这轻轻的一声却让叶世安心中微微一颤,侧眸看向叶阮。 “阮儿,你说的什么话,为父自然问心无愧!” 叶阮却直直的盯着叶世安。 “是吗?母亲怀着兄长时究竟是不是遭逢意外落胎暂且不论,怀着我时中了慢性毒药却是不争的事实,最后却只查出一个下人来,母亲最后还是因生下弟弟难产而死!” “父亲为官数年,这接二连三的意外,得益最多的是谁?您当真就没有怀疑过吗?” “若不是您睁一只眼闭一眼,肖氏如何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害我母亲!” “而且……女儿出嫁之事,不是已经将所有事情告知于您了吗,女儿原想着父亲得知一切后会有所作为,可这几个月您做了什么?” “您什么都没有做,还在今日三妹妹失智之时企图阻拦她说出真相!” “父亲平日偏爱叶知凡与叶嫣便也罢了,左右我与弟弟早就不奢望您的父爱!” “可对于母亲,父亲这句问心无愧,实在让女儿为你羞愧!” 叶阮的话说完,周遭看向叶世安的视线不由变了变。 原来叶大人早就知道了实情,难怪方才他一再企图遮掩! 叶世安则身子僵了僵。 顿时明白叶阮为何在大婚之日将此事告知于他。 她等的,便是今日吗? 那……嫣儿今日的反常……会不会也是她做的? 只连江太医都没有发现异常,自己有再多的猜想也是无济于事,而且……嫣儿已经认罪了,说什么都迟了…… 叶世安一脸灰白,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女儿…… …… 第254章 君离的算计 篝火晚会散去。 西林帝当场便下令将叶嫣囚禁在宗人府,直至其生下腹中胎儿后即刻问斩,并将其罪行昭告天下! 叶世安教子无方,且有包庇之嫌,罢免一切官职,永不录用。 同时,西林帝还下令追捕下落不明的叶知凡。 叶世安当晚便被遣送回京,出发前,还被云绍狠揍了一顿。 只是,没有一个人为他不平。 原先因为景王妃与未来三皇子妃,对叶家高看几分的人经过今日也看明白了叶府的情况。 这叶嫣今日后臭名远扬暂且不说,看今日景王妃的态度,明显是因着生母的死,对这个父亲寒了心的。 日后她们也不必因着景王的关系对叶家另眼相看。 …… 夜静如水,三皇子的营帐中,君离面色阴沉的坐了许久。 父皇将叶嫣关入宗人府,等于承认了她是三皇子府的人,还将她的罪行昭告天下,等同于将三皇子府的名声也一同与叶嫣捆绑在了一起。 真是个灾星! 许久之后,袁盖打破了一室的寂静,轻声道。 “殿下,崔大人来了!” 君离闻言将脸上的阴沉之色收敛了一些,站起身看向随袁盖走进来的人,躬身一礼。 “舅舅!” 崔冲将营帐中的烛火又吹熄了几根,这才在君离旁的座位上坐下来。 “三皇子无需多礼。” “未免惹人怀疑,我们长话短说。” 君离也在崔冲身旁坐下。 “好,我与舅舅商议之事可有眉目了?” 崔冲摇了摇头。 “景王将这营地的守卫布置的滴水不漏,若要让人在营地内刺杀陛下,别说让殿下以身救父,重获陛下信任,就连靠近陛下的营帐都难!” “恐怕……只能从狩猎场中动手了!” 君离闻言有些迟疑。 “可狩猎场内的守卫一向是由舅舅的羽林卫负责的,若是进了刺客,岂不是要连累舅舅?” 他原本是与舅舅商议让死士闯入营地之中刺杀父皇,他好演一个以身相救的戏码。 再让那些刺客顺手杀几个他看不过眼的朝中重臣,如卓老大人,许太傅之流。 如此,便能一举三得。 不仅他能重得父皇的心,还能铲除异己,让父皇问罪君湛。 谁知…… 崔冲面色亦是沉凝,景王能将这营地防的如此密不透风,他也是没想到的。 “如今也顾不得那许多了,这狩猎场不比营地,范围甚广,即便潜进刺客,只要及时剿灭,陛下顶多治我一个失察之罪!” “今夜发生这样的事,若再不抓住这次机会,殿下想要重得圣心,再返朝堂,恐怕遥遥无期了!” 君离闻言面露愧色。 “舅舅,都是我不好,让个女人坏了事!” 崔冲叹息了一声。 “殿下此事着实是办的不妥,当下这样的处境,还望殿下今后不要再沾染这些男女私情!凡事以大局为重!” “只要来日大业将成,殿下何愁没有女人!” “父亲那边说了,银钱的事,他们会在西北的税赋上再动动手脚,支撑上一些时日。” “只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当下最重要的,便是殿下重返朝堂。” “至于景王,父亲那边说了,会同北戎谈一谈,让他们做出攻打西林的假象,届时崔家再装作不敌,让出几座城池,由父亲请旨请景王出征。” “只要他来了西北,我们再与北戎内外夹击,趁机了结了他!” “如此,殿下自可高枕无忧!慢慢将先前的势力收拢回来!” 君离听着舅舅的话,脸上的颓败之气终于散去。 “舅舅说的是!我定会听舅舅的,谨守本分,不再让人抓到把柄。” 君离说着再次站起身朝崔冲一拜。 “请舅舅代我谢过外祖父!” 崔冲抬手将君离虚扶了起来。 “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只是……若要取信陛下,殿下可能要吃一点苦头!” 君离一脸坚定。 “我知道,舅舅只管放手安排!” …… 第255章 医治 狩猎的第二日风平浪静的度过,狩猎结束后,西林帝依旧召众臣在帐中议事。 叶阮则与宁星河、薛南珠一起去见了颖妃。 几人进去的时候,颖妃正绣着一只香囊,见几人进来,才停了下来。 “见过颖妃娘娘!”叶阮与薛南珠一同见礼。 “快起来吧!”颖妃面上的笑容真切。 宁星河则没什么规矩的直接坐到了颖妃身旁,伸手将她方才放下的香囊拿起来看,便见上面绣着金龙出云的图案。 “姐姐又在给陛下绣东西,陛下就一个人,能穿戴的过来吗?” 颖妃让人给薛南珠叶阮看座后嗔怪的看了宁星河一眼。 “都是快要成亲的人了,还是这般没规矩!” 宁星河可怜兮兮的看向薛南珠。 “哪里就要成亲了,珠儿还没点头呢!” “今日带她来见姐姐,姐姐正好替我劝劝她。” 颖妃将宁星河手中的香囊拿了回来,小心翼翼的重新放了回去。 “有何好劝的。” “就你做的那些混账事,本宫还觉着平南王对你太客气了!如今倒是刚刚好。” 颖妃说着将目光移到薛南珠身上。 “郡主不用同他客气,定要让他将这一身臭毛病都改了才好!” 薛南珠闻言瞪了一眼宁星河,笑嘻嘻的道。 “臣女遵命!” 颖妃见薛南珠这模样有些忍俊不禁的笑了笑。 “欢儿,将我为郡主和景王妃准备的礼物拿上来。” 颖妃身旁的婢女立即应声,拿来了两个盒子恭敬的呈给叶阮与薛南珠。 两人接过后,颖妃才言笑晏晏的道。 “星河早便说过此次春狩会带你二人前来相见,听他说你二人感情甚好,本宫便挑了一对十足相似的血玉镯,权当与你们的见面礼了。” “望王妃与郡主不要嫌本宫偷懒省事才是!” 叶阮听着颖妃的打趣抿唇而笑。 “怎会,郡主先前还拉着我去珍宝阁,说要打个一模一样的首饰戴着呢!如今倒是正正好了。” 薛南珠闻言也高兴的附和道。 “就是就是!如此我与阿阮便有一样的镯子了!旁人一看便知我与阿阮是最要好的!” 她见景王与阿阮身上那对鸳鸯配,走在一起的时候那般打眼,便眼馋的紧。 自从阿阮成为景王妃后,便有许多闺秀贵女想要与她交好,她在京都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可不能让人将阿阮抢了去! 一旁被忽视的宁星河一脸“嫉妒”的看了一眼叶阮,听着三人又聊了一会才插声道。 “好了,姐姐,待会等阿湛议完事,我们还相约一同去骑马呢!” “姐姐快让阿阮替你号号脉吧!” 颖妃闻言无奈点了点头,看向叶阮。 “那便有劳景王妃了!” 叶阮自然没有丝毫推拒的上前。 她这次来,便是应宁星河与宁国公的请求,替颖妃看看为何伴驾多年却迟迟没有身孕的。 听宁星河说颖妃刚入宫的时候遭了嘉贵妃的暗算冬日落水伤了身子。 但如今颖妃已然调养数年,太医也道身体已经无恙,却还是没能怀上一儿半女。 对宫里的女人来说,没有孩子便是没有依靠。 何况……王爷还对她说过,虽然西林帝比颖妃大上十几岁,但她对西林帝却是存了真心的。 似乎是尚在闺中时,也是在这样的狩猎场中,她随宁国公前来,见到了虽已三十有余,却依旧意气风发的西林帝,从此情窦初开。 若非如此,宁国公断不会同意将送她进宫,嫁给一个年纪能当她父亲,还曾经还被他视作情敌的男子。 替颖妃把过脉后,叶阮便说要回去仔细斟酌一下,请颖妃等她的消息。 颖妃只神情微微波动了一瞬,便温声应了一声好。 三人一同退出来后,宁星河立即有些急切的询问。 “阿阮,我姐姐的身体如何?” 叶阮方才没有直接说明,让他有些忧心。 “颖妃娘娘身子虽然身子已经无恙,却比旁人寒凉许多。” “许是当年冬日落水留下的后遗症,若想怀孕,的确会比旁人艰难数倍。” “我一时也没有什么想到什么能立竿见影的方法,只能先回去斟酌一番,替颖妃娘娘配一些调理身子的药,徐徐图之。” “不过你也无需太过担心,所幸颖妃娘娘如今年纪并不大,给我一些时间,我定会尽全力的。” 宁星河虽然有些失望,可听叶阮如此说,还是打起了精神。 “好,我相信阿阮,那我姐姐的事便拜托给你了。” “阿湛那里应该也快结束了,我们一起去寻他吧!” 叶阮点头应了一声好。 …… 三人见到君湛时,正是晚霞正好的时候。 君湛让人牵来了赤雪,几人便一起到了南苑围场不远处的一个湖泊旁。 叶阮还未学会骑马,君湛便让将薛南珠与宁星河策马先行,自己则迎着落日将叶阮扶上了马,而后自己也翻身而上,将她拢在身前。 左右如今他们已经成婚,也不必忌讳什么。 叶阮看着眼前被落日与晚霞渲染成一片紫红色的天空,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扬,只是想到君离,她又有些担心的道。 “王爷,君离今日还没有动作,看来是如您所料,要在明日的狩猎场中动手了。” 君湛一只手拉着马绳绕着河边慢慢走着,一只手则放在叶阮腰间轻轻摩挲着。 “嗯,崔冲昨日让人暗中勘探了营地的守卫,一旦发现没有可趁之机,他定会放弃从营地动手。” “今日这般风平浪静,定是忙着重新在围场内部署。” “明日是狩猎的最后一日,也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叶阮只觉腰间有些痒,忍不住按住了君湛的手。 “王爷……他们应不会真的对陛下起了杀心吧。” “还有,以君离的性子,若是趁这次机会对其他人下手……” 君湛反握住按住自己的手,放在手心把玩,低声在她身后道。 “阮儿放心,这些事本王会处理!” “围场内是由羽林卫负责守卫的,他们不会将事情闹大。” “围场那样的地形,崔冲十有八九是安排人用弓箭“刺杀”,父皇身上穿着金丝软甲,又提前做了部署,阮儿大可放心。” 君湛说着眼中划过一丝促狭。 “看场戏罢了……” “君离想受点皮肉之苦,我们自然得成全他!也好安安崔氏一族的心。” 叶阮听着君湛成竹在胸的话不由抿唇一笑。 君离若知道自己的精心部署早已被人摸透,不知作何感想。 君湛侧眸看着那夕阳下如花般绽放的笑颜,有些晃了眼,将人又往怀中揽了些。 “阮儿……云二与董林已经启程回京了。” “待事情了结后,本王有一件事想同你说……” 叶阮闻言颇有些纳罕。 君湛行事干脆,可不像是那般扭捏的人。 “王爷有何事非要等到那个时候说?” 君湛并未直接回答。 “阮儿可愿相信本王的真心?” “自然!”叶阮没有犹豫。 君湛幽深的眸中闪过一丝华彩。 “那便好!” “届时阮儿可要说话算话!” 君湛说着放开手心那让他爱不释手的细嫩触感,双手拉住了缰绳。 “今日这样的风景,不策马一番实在可惜,阮儿坐好了!我们去追他二人!” 如今正是对付君离与崔氏的关键时候,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分神、冒险。 而且……若是大仇得报……阮儿或许会更心平气和的接受他的隐瞒…… 晚霞依旧绚丽如画卷,霞光洒在二人疾驰而去的身影,仿若给二人身上罩上了一道淡淡的光华…… 叶阮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便被忽然加速而行的赤雪分散了心神。 只感受着耳旁呼啸而过的暖风,将心中思绪全然放下…… 第256章 君离重伤 第三日的狩猎很快开始。 今日薛南珠没有下场,而是陪着叶阮坐在一处说着话,等着围场中的消息传来。 而众人入林不到一个时辰,果然很快有禁军率先从林中急急的冲了出来。 身后则跟着神色不愉的西林帝以及一众有些惊慌的朝臣。 一行人急急的进了西林帝的营帐后没过多久,陛下遭逢刺杀,三皇子奋不顾身为陛下挡箭致重伤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营帐内,西林帝亲自扶着君离,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 江太医则将君离身上的衣裳小心褪去,而后看着他胸口那支箭,眉头深锁。 “陛下,这箭擦着三皇子的心脉而过,必须尽快将其拔出!” “只是这伤在要害,拔箭亦是凶险万分!还请三皇子忍着些,尽量稳住身体不要动。” 君离面色惨白,脸上毫无血色,心头传来的疼痛让他头上冷汗直冒。 他这一生顺遂,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虽然舅舅说要受点皮肉之苦,可也并未设计的如此严重。 都怪君湛不知忽然从哪里冒出来,他害怕计划泡汤,这才没掌握好时机。 如今他自己心中都不由生出些恐慌来。 君离疼的牙齿打颤,却硬生生忍下去点了点头,继续演着父子情深。 “好……” “所幸……所幸伤的不是……父皇……!” 既然都付出了代价了,自然要将戏做足。 西林帝闻言似面露动容,双手愈发用力的抓紧了君离的身子。 “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 “崔冲,你过来与朕一同稳住他的身子。” 崔冲看着西林帝面上的神色,忙应声上前按住了君离的腿。 而后便听西林帝焦急的道。 “江太医,动手吧!” “务必保住三皇子的性命!!” 江太医神色凝重的应了声是,伸手抓住那支箭,酝酿了一下后迅速拔出!而后便快速的按压住了伤口处,但即便如此,那伤处仍喷溅出了鲜血。 君离大叫一声,立时昏死了过去! …… 君离伤的十分严重,一日一夜都未醒来。 西林帝大发雷霆,让崔冲追查。 然而刺杀之人皆是死士,被羽林卫当场射杀多数后,其余的也见事败自尽。 崔冲查探之下一无所获,只得跪在西林帝营帐前脱冠请罪。 只是他是重伤的三皇子的舅舅,此次也算来的及时,救驾有功,西林帝最后也果如崔冲“预料”般,只治了他一个失察之罪。 因着担心刺客还有后招,春狩也提前结束。 不过有心之人却发现,回京的时候,三皇子被抬上了西林帝的轿辇。 不由纷纷议论着三皇子这次若能醒来,说不定能重获圣心。 “祖父,若是三皇子重入朝堂,我们如何应对?”许子维看着许太傅面露忧色。 许子衿的事,如今许家人都已经知道了,君离品行低劣,若东山再起,对西林,对许家,都不是什么好事。 许太傅神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动。 “重新入朝又如何,如今的朝堂,早已不是当初他在朝之时了!” “景王这几个月在朝中的行事雷厉风行,不仅陛下盛赞,朝臣也都心悦诚服。” “景王妃又为景王府积攒了美誉,将景王前些年在民间的恶名洗尽。” “如今景王得尽人心,又是嫡长,三皇子想重新开始,不是那么容易的。” “何况……这次传回京中的,可不只有救父的美名……” 许太傅说着捋了捋胡须。 “而且……此次的事,我总觉得透着一股古怪……” 许子维自然听懂了祖父的话。 叶府三小姐那档子丑闻,可是连带着三皇子府的,而且……叶三小姐甚至还没有及笄…… 但是祖父说的古怪,他却有些不明白。 “祖父觉得哪里古怪?” 许太傅却只轻轻摇了摇头,目露沉凝。 他也说不上来。 只是总觉着景王似乎在筹谋什么。 尤其是云府二公子忽然离京送云老夫人回老家,而先前景王拜托他推举的董林,也在年后离京,说去探望外任的父亲了。 未免太过蹊跷了些。 “祖父若觉着奇怪,何不寻景王谈一谈?”许子维继续道。 “不必,云二虽然应下与子衿的婚事,却并未与我们交底。” “云府也还一如既往的与景王府保持着距离,想来是有什么顾虑……若非并不全然信任我们,便是他们所为之事许府暂时帮不上忙。” “即是如此,我们静观其变便是!” 许子维闻言点了点头。 “孙儿明白了。” “不过说起云府二公子,祖父一再夸赞于他,云府又门风清正,从不纳妾,对妹妹而言倒是一个极好的归宿,实在是可惜了。” 许太傅心中自然也是如此想的,但是…… “各人自有自己的缘法,尤其是姻缘之事,强求不得,顺其自然吧!” …… 第257章 竹纹佩 回京后,西林帝直接让昏迷不醒的君离住进了他未及冠时在宫中居住的永华殿。 还准许嘉嫔探视。 只是君离依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西林帝便又召了叶阮进宫与太医们合议,一同定下了方子。 而后便只能等着他自己清醒过来。 好在君离虽然没有清醒,流食还是能灌进去的,这才暂时没有生命之忧。 半个月后,云戈与董林也终于回到了京都。 云戈回到云府的时候整个人风尘仆仆,状态却不十分错。 看到儿子回来,林氏忙仔细的打量了他一圈。 “戈儿,你总算回来了。” “可有受什么伤?” 云戈递给母亲一个安心的眼神。 “母亲放心,儿子安然无恙。” 虽然遇到了些凶险,好在最后都化险为夷了。 倒是董林受了些皮外伤,他一介书生,极少这般奔波,身子也有些吃不消! “好!好!好!你平安回来,母亲便放心了。” 来到云绍书房后,云邵才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 “戈儿,这次事情办得如何?可足以将崔氏定罪?” 云戈温润的眼中忽而闪过一丝锐利。 “虽不至连根拔起,至少能伤筋动骨!” “将崔氏留在京中,足够了!” “我与董兄明日会去景王府,待与景王商量好对策,再与父亲细说。” 云绍闻言长舒了一口气。 “如此甚好!这藏头藏尾的日子,总算快到头了!” 云麒也一脸振奋的应声道。 “父亲说的对,陛下已经让父亲私下重整云家军以备不时之需。” “待将崔氏覆灭,我云家军必能重现辉煌。” 云青见弟弟这般张扬,不由出声提醒道。 “三弟,此事事关重大,在外切记要收敛些,若说漏了嘴或被人瞧出端倪,可是会坏事的。” 云麒郑重的点了点头。 “大哥放心,我知道这其中的利害!” “二哥也已经叮嘱过我许多次了!我只是心中激动而已!” “在外必会守口如瓶的!” 云青知道这个弟弟从小就想着随父亲披甲上阵。 见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不再多言。 林氏见兄弟三人齐心,心中甚慰。 “好了好了,戈儿今日刚回来,有什么话待他梳洗完,吃顿饱饭再慢慢说不迟!” “戈儿,今日你大嫂听说你回来,亲自在厨房张罗了许久,如今时候也差不多了,我们也快出去吧!” 云家众人自然都没有什么异议。 只是待走出书房后,云麒似忽然想起什么般凑到云戈身旁。 “二哥,你猜我找到了什么宝贝。” 云戈闻言停下脚步。 “什么?” “这不是让你猜嘛!” 云戈见云麒那神秘兮兮的模样,忍不住又拿出折扇敲了一下他的头。 “几个月没挨打,浑身不舒坦是不是?” “快说!” 云麒一副苦瓜脸,不满的的嘟囔了几句,这才从袖中拿出一枚玉佩。 “好了好了,二哥什么时候同大哥一般无趣了。” “给,这是我偶然得来的,你看看是不是你小时候宝贝得紧,后来不知如何不见了的那块!” 云戈自云麒手中接过那枚玉佩,眼中不由闪过一抹诧异。 只见上面雕刻着熟悉的竹纹,正是他少时丢失的那块。 “你是从何处得来的?”云戈开口问道。 “随朋友去当铺赎东西的时候发现的,可是你丢的那块?” 云戈点了点头。 “不错!” 云麒闻言重新露出一个笑脸。 “那就好!” “赎回这玉佩可花了我不少“积蓄”,连原先看中了许久的剑都没买。” “既然是你的,二哥可得把钱还我!” 云戈瞥了云麒一眼。 “多少?” 云麒眼珠子一转,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两!” 迎接云麒的又是头上的一下,而后云戈便将玉佩扔了过来。 “父亲年俸才一千两,你哪来的一百两!不说实话我便走了。” 云麒忙小心的将那玉佩接住。 “别别别,二哥别走!” 云麒说着老实的从怀中拿出一张字据递给云戈,挠了挠头道。 “我也没多要多少,我替二哥找回心爱之物,怎么也值四十两吧!” “我知道,二哥定然不缺这点银子的对不对?” 云戈见他这副模样心下了然。 “买剑银子不够?” 云麒闻言立即露出一副二哥英明的模样。 云戈好笑么摇了摇头,从袖中掏出一百两交给云麒。 “下不为例!” 云麒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他其实也就坑坑大哥二哥而已。 不过……下次还敢! 云麒将玉佩又重新递给云戈后,便喜滋滋的走了后。 云戈又看了一眼那玉佩,却没有立即佩戴上。 这玉佩是妹妹与宣王尚有婚约之时,宣王府送来云府的节礼,他看着喜欢,便随身带着了。 只是如今……却是有些膈应…… 云戈想着将玉佩收了起来。 罢了,回头处理了便是! …… 弟258章 驾轻就熟 第二日入夜后,云戈便与董林一起悄然进了景王府。 叶阮得知表哥要来,便与君湛一同在茶室等候。 待长风将二人引进来,叶阮眉眼间满是真切的欢喜。 云戈自然也一眼就看到了叶阮,却只一如往常般回以温润一笑,将心中那份情意牢牢的压在眼底。 表妹既然不曾知道他的心意,便永远不要让她知道。 “见过景王、景王妃!”云戈移开视线与董林一同见礼。 君湛自然瞧见了两人的互动,却没有露出什么异样。 “此次西北之行辛苦了。” “都座吧!” 云家人对于叶阮的意味着什么,他自然知道。 他甚至怀疑……如果现在让叶阮在他与云家之间选择,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云家…… 云戈与董林落座后,叶阮便让屋中的下人都退了下去,亲自替三人煮茶。 “王爷客气了,为国尽忠乃我等份内之事。”董林双手恭敬的接过叶阮递过来的茶。 “此次我与云兄在西北所查崔氏勾连当地官员所行之事实在让人心惊。” “此等祸害,必得除之而后快!” 君湛看着董林急于诉说的模样,也不啰嗦,直接询问了其中细节。 董林与云戈也直接一一禀明。 末了,云戈才神色凝重的看向君湛。 “王爷,虽然如今我们手中掌握的证据足以问罪崔家,将入京参与陛下万寿宴的崔家人扣下问罪。” “但即便崔家家主也一同进京,崔家留守之人也未必愿意束手就擒。” “若他们拒不认罪,甚至趁机起兵,占地为王,也是一个不小的隐患,我们不能不防。” “以崔家敛财之巨,所养私兵恐怕会远超过我们预计之数。” “即便王爷已经让平南王提前回去部署,但平南王还要兼顾南地以防外敌趁乱入侵,能调动的人马恐怕不足半数。” “父亲虽然按照陛下的意思开始私下收拢整备云家军,但军备上毕竟不足。” “即便能联手,也未必能将其压制。” 董林听着云戈的话,面上的表情也变了变。 莫非,即便寻得罪证,也拿崔家没有办法吗? 君湛没有立即回应云戈的话,只朝叶阮伸了伸手。 叶阮立即明了的起身自一旁的书案上拿过几张图纸,却没有递给君湛,而是直接交到了云戈手中。 “表哥,你先看看这个。” 君湛:…… 云戈接过叶阮递过来的图纸,而后眼中划过一丝讶异之色,认真端详起来。 董林见云戈入神,不由也侧眸看过去,只见那纸上画的似乎是一些弓弩之类的兵器结构图,但他却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半响后,云戈才抬起头。 “王爷,这些……可是都制出来了?” 君湛点了点头。 “自然。” 他自重生后便知将来或许会有与崔家兵戎相见的一天。 便早早的让宁星河搜罗了能工巧匠,按照他的想法,进行一次次弓弩,兵器、战车改良。 先前在安阳县遇刺用的那柄弓弩,便是雏形。 他自然希望崔家家主被擒后,能兵不血刃的将事情解决,以免战火四起,民不聊生,让虎视眈眈的北戎有可趁之机。 但若事情真发展到那一步,则应速战速决,以此震慑崔家。 相信失了主心骨的崔家,也坚持不了多久。 云戈听到这句轻飘飘的自然,心中却是震惊无比,只是…… “王爷,大量制出这些东西,所耗之资甚巨,便是陛下准允,可若要调动大量的银钱,户部必会知晓……” 户部可还是君离的人。 君湛将杯盏放下。 “银钱之事,有人负责,无需忧心。” 凭借他的先知,以及宁星河的经商之能,明珠商行早已积攒甚巨。 何况如今宁星河又将肖氏的地盘接下,将芳华斋开遍西林…… 如今他正巴望着给未来岳丈大人送去这份“大礼”,刷刷存在感呢。 云戈想到先前囤粮之事,明白景王身边必定还有能人,也不再多问。 若是如此,便可万全了,如今只安心等陛下万寿宴到来便是。 几人又相谈了一会,长风便先送董林离开了。 董林此次坠马受了些伤,叶阮便准备了些伤药,让长风送他出去时拿给他。 云戈则留下来与叶阮说些云家的家事。 只是君湛虽然不插话,也不打扰两人,却一直杵在那里自顾自的饮着茶。 云戈瞥见两人手间偶尔露出的红绳,清楚的看见那上面系着的,是同心结。 所以……表妹也已经认清自己的心意了吗? 云戈还发现,虽只是几个月不见,表妹身上那些无形的枷锁似乎卸去了些,那双如星辰般耀眼的双眸也愈发清亮。 这无不说明着,她现在,过的很好。 叶阮的声音继续在云戈耳边响起 “表哥这次离京是以送祖母回老家为由头,祖母舟车劳顿,可有什么不适?” “没有,父亲让云毅亲自护送,本就走的极慢,祖母身子又硬朗,全当游山玩水了。” 云戈对答如流,完全看不出心中所想。 “母亲还让我告诉表妹一个消息,妹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若无意外,年底便能生产了。” 叶阮闻言面上笑意愈浓。 “想不到表姐倒是抢在大表哥前头了。” “看来我得早些学点点针线活了,届时可以做些小衣裳请表哥替我带给表姐。” 云戈纵然尽力控制着心中的情愫,却仍旧有些被叶阮的笑颜晃了眼,立觉自己实不该如此。 从前便罢了,如今表妹心有所属嫁作他人,自己若再乱了心,便是亵渎表妹。 他只是……需要更多时间放下而已。 云戈微微垂下眼眸去拿桌上的杯盏。 “好,表妹亲手做的,妹妹一定欢喜。” 轻抿了一口茶后,云戈才将茶盏放下,站起身来。 “今日时候不早了,父亲想必还在府中等我回话,我便先告辞了。” 叶阮见状也站起身来同他道别。 云戈离开后,叶阮才与君湛回了房间。 梳洗过后,君湛将叶阮扯入了怀中。 “阮儿可知道明日是什么日子?” “明日?” 叶阮想了想。 “不知” 君湛心中没来由有些气恼,方才见她对云家人关怀备至心中泛起的酸意又忍不住冒了出来。 他果然比不上云家人。 阮儿将他的衣食都交给江嬷嬷打理便也罢了,如今连他的生辰都不记得。 叶阮听君湛忽然没了声音不由仰头看向他。 “王爷?” 君湛低头看着叶阮那询问的眼神,忍不住胡乱揉了揉她的发顶,将她按回胸前。 “无事,不是什么要紧的日子。” 听到君湛那闷闷的声音,叶阮忍不住低低的伏在他身前笑了起来。 察觉到怀中之人轻微的响动,君湛手上一顿,伸手将她的下巴重新抬了起来。 而后,便看到一张满脸是促狭的笑脸。 君湛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阮儿如今倒是学会捉弄本王了?” 叶阮忙收起脸上的促狭。 “王爷还不知江嬷嬷的性子,便是阮儿真不记得,江嬷嬷也会念叨的我记得。” “那王爷想如何过生辰?” 君湛的手指在叶阮的唇瓣上碾过,将那唇染上了一层潋滟的红,而后低头慑住那唇瓣。 含糊的在她耳边道。 “阮儿为本王亲自下回厨可好?” 他记得在温泉山庄的时候,阮儿便为了叶祁宁做了一桌子菜,还是同云二一起。 云二还故意让他瞧见他替阮儿挽发。 他可是还记着呢。 叶阮只觉这人的吻愈发驾轻就熟了,只片刻便叫她身子软了下来,只低声“嗯”了一声。 第259章 生辰愿望 君湛生辰这日并未邀请任何宾客。 早朝散去后,西林帝将他留了下来叙了会话,又与他一同向先皇后的画像上了香后,才放他离开。 而叶阮在院中亲手做了两个孔明灯后,便开始履行昨日的承诺,着手准备晚膳,冬青与翠儿则在一旁打下手。 只是不知为何,却不见江嬷嬷与半夏的身影。 因为此时,江嬷嬷正在对半夏进行“洗脑”。 两人神秘兮兮的猫在偏殿中,江嬷嬷慎重的将一包东西递给半夏。 “丫头,我跟你说,王爷与王妃的幸福可得靠我们了!” 半夏眼中却有些不确定。 “嬷嬷,这样……会不会不好?” 江嬷嬷一副你多虑了的样子。 “哪有什么不好的!王爷王妃可是情投意合,就是太清醒克制了些!” “我们不过是让他们早一些“坦诚相见”,认清自己的心意而已!” “你难道不想王爷王妃早日圆满?” 半夏仍是有些犹豫,这些日子江嬷嬷传授了许多“知识”,她自然懂了江嬷嬷说的圆满。 “可是……可是这不是算计小姐吗?若是小姐生气怎么办?” 半夏想着越觉不对,赶紧将包袱仍回江嬷嬷手中。 “不行不行,奴婢不能背叛小姐。” 江嬷嬷见半夏这样子知道是不能指望她了,转而道。 “好好好,若是你不想做,嬷嬷也不勉强你,那你帮嬷嬷一个小小的忙可好?” 半夏面上这才好看了些,犹疑的道。 “什么忙?” 江嬷嬷眼神一动,朝半夏招了招手。 “你附耳过来……” …… 君湛从宫中出来后,又如往常一样去金吾卫巡视一圈后,才回到景王府。 时至傍晚,叶阮的晚膳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君湛见状直接走进厨房将人都赶了出去,自己在一旁给叶阮“帮忙”。 “阮儿做了什么?” 从身后环住叶阮,君湛弯下身子将头搁在她的肩上,按叶阮的吩咐递给她一碟盐。 叶阮被这样奇特的帮忙方式弄的有些窘迫。 “王爷不是说很怀念上次宁儿生辰的鱼汤吗?” “我便想着给王爷重新做一次。” “还有一些是王爷平日爱吃的,不过有些菜式我并不熟悉,做的定然不如王府的厨子,王爷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君湛唇角微扬。 “不怕,本王不挑食。” 叶阮心中暗道才怪,这府中的厨子可是江嬷嬷换了好几波才选定下来的。 叶阮想着转身将他推开些,无奈的道。 “是……王爷不挑食,” “但是王爷若这般“帮忙”,这菜恐怕晚上也上不了桌了。” 君湛倒也没有继续干扰叶阮,却也没有离开,只倚在门框上用那幽深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 夕阳彻底垂下之时,饭菜一一被端上了桌。 江嬷嬷今日也坐在桌上同两人一起用饭,她斟了三杯酒,颇为感怀的道。 “今日总算不是只有我这个老婆子陪王爷过生辰了,老奴心中实在高兴的紧,便托个大,与王爷王妃同饮一杯吧!” 君湛与叶阮见江嬷嬷兴致这般好,自然没有拒绝。 叶阮端起那酒抿了抿,发现是青梅酒,不仅酸甜清爽,还口感醇厚,甚是好喝,便放心的一饮而尽。 左右如今又是在家中,她也的确有些馋了。 江嬷嬷见状笑的见牙不见眼,又说了好些助酒词。 直到叶阮准备喝第三杯,君湛才长臂一抬,拦住了她。 “本王有些饿了,阮儿替本王布菜吧。” 叶阮有些疑惑的将杯盏放下,不明白好好的,他怎么还摆起架子来了。 罢了,今日是他的是生辰,便由着他吧。 叶阮想着站起来替君湛盛了一碗汤,又替他布了些菜到面前的碗碟中。 江嬷嬷忍不住瞥了君湛一眼,却依旧没有放弃,好说歹说,终究还是让叶阮将那第三杯喝了下去,剩下的则全让君湛喝了。 自家王爷的酒量江嬷嬷是知道的,他准备的这青梅酒虽然比普通的后劲大些,可对王爷来说却不算什么。 他原也没打算灌醉王爷,不过是听半夏那丫头说王妃爱酒,酒量却不好,想灌醉王妃而已。 只是有了王爷干扰,也不知道这三杯够不够…… …… 用完晚膳,叶阮便与君湛一同在王府后院执手走着消食。 不多时,叶阮便觉得头开始有些沉了起来。 好在神智还算清醒。 惦记着今日还有事没做,叶阮便加快步伐引着君湛一路来到了灵犀阁的庭院中。 那院中此时已然摆放着那两盏孔明灯。 待走到院中之时,叶阮的脚步也渐渐有些虚浮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挽住君湛的胳膊借了一些力,才好受些。 “今日是王爷的生辰,不知该送王爷些什么。” “听闻民间有在生辰日放孔明灯许愿的习俗……我便同院里的丫头们一起做了两个……” “王爷快将其引燃吧!” 君湛的身子却微微僵硬了一瞬。 如今已是五月,衣裳已然穿的单薄。 那娇软的身子依靠在他手臂上时,随着她侧身的动作,那起伏处便时不时的他臂上擦过…… 只是看着正期待的看着他的璀璨双眸,君湛将心中泛起一丝悸动压了下去,牵着叶阮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应了一声。 “好。” 半夏见状忙应声上前递给了君湛一个火折子。 君湛很快将其中一个孔明灯引燃后放飞升空。 而后又走向另外一个。 叶阮见状忍不住想从石凳上站起来,只是头上传来的晕眩却让她坐了回去,她便只出声道。 “王爷,要先许愿……” 刚准备放手的君湛闻言停了下来。 不愿辜负她的好意。 只是……他却一时想不出要许什么愿。 纵然重生一次,他也从不愿将希望寄托在这些鬼神之事上。 他想要的,自然会自己想办法得到。 而且……他最想要的,也已经在身边了。 若要说如今还有什么遗憾让他感到无能为力…… 君湛看了一眼那坐在石凳上的女子,想到同床共枕的这些日子来,她偶尔在夜晚梦魇时发出的低声呢喃,以及沾湿了他衣裳的泪水。 他的神情忽而变的认真起来。 默默的在心中的道。 若是可以。 他希望有一天…… 那个泯灭在大火中的孩子…… 能回来…… 第260章 情难自禁 孔明灯缓缓升上夜空,宛如一颗璀璨的星辰,渐行渐远,最后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光点消失在夜空中。 君湛驻足了片刻,才转过身走到叶阮身前,看着她那因为酒气上头越发红润了的脸,俯身将她自石凳上抱起。 叶阮本就有些晕乎,被君湛这猛地这一抱,身体凌空时,只觉头愈发沉了些。 “难受了?”君湛温声道。 “嗯!” 君湛闻言只将她的身子抱的更牢了些,稳步朝房中走去,同时朝身后的半夏、冬青吩咐道。 “备水,替王妃沐浴,再熬碗醒酒汤来。” 半夏与冬青立即应声而去。 不多时,叶阮便置身在宽大的浴桶之中。 待在水中泡了片刻,感觉那眩晕感散去了些后,叶阮才准备起身。 只是她唤了几声半夏,却无人回应。 他索性将那放置在屏风上的衣服拿了下来穿戴好,走了出去。 只是不知是不是她酒意未散尽,总觉得今日净房的烛火似乎格外暗了一些…… 重新步入内室后,见君湛坐在暖阁的棋盘旁,叶阮便也抬步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揉了揉额间。 “许久不饮酒,不想酒量愈发不济了。” “王爷方才喝了那么多,无事吗?” 只是待君湛抬眼看向叶阮时,心中却是一窒。 只见对面的女子不知是因为越发发散的酒气还是方才沐浴过,脸上已然泛起一丝潮红。 而那双本就璀璨的眸子此刻更是水光潋滟,比平日多了几分娇媚,仿佛要勾人魂魄。 更重要的是。 她身上那件不同于以往素雅的桃红色寝衣格外轻薄…… 若细看。 肚。 兜上绣的红梅都能瞧见。 想到方才那贴靠在自己手臂之上的柔软,君湛喉结动了动,有些不自然的将头侧了过去,沉声道。 “无事。” 叶阮并未察觉到君湛的异样。 只拿起身一个杯盏想替自己斟一杯茶。 奈何茶壶此刻却放在君湛那一侧的小几上。 “王爷,可否将茶壶递给我?” 君湛搁置在棋盘上的指尖微微动了动。 却没有转过身去看她。 “冬青已经去熬醒酒汤了,夜间饮多了水不好。” 叶阮只觉君湛怪异的紧。 “无事,我如今已然清醒了许多,茶水亦能解酒,不必喝醒酒汤了。” 而且,她着实有些口渴了。 只是不知为何,君湛却没有回应她。 叶阮有些不明所以,只得站了起来,走过去自己拿。 然而就在她的手绕过棋台,将要碰触到君湛身侧小几上的茶壶时。 察觉到一股淡淡的香味窜入鼻尖的君湛喉结再次滚动了一下,忽然伸手按住了叶阮的手。 叶阮被他忽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今日是怎么了,便见他忽然站了起来,拦腰将她抱起来放到了棋台之上。 那棋盘上的棋子顷刻便散落了开来,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声轻响。 叶阮轻呼一声之际,君湛已然俯身衔住了她的唇瓣。 虽然江嬷嬷准备的那些酒于对君湛并未造成多大的影响。 但当他的唇轻扫过她的,品尝着她口中残留着的青梅酒的酸甜滋味时,君湛却觉得自己似也有些醉了。 情动之下,他忍不住抛开了平日的克制,放肆的同她的唇舌纠缠起来。 叶阮被那倾覆而上的高大身躯逼得身子朝后仰去,不得不反手支撑在后方的棋盘之上,闭上眼睛,承受着他这异常强势的吻。 只是片刻后,君湛纠缠着叶阮的的唇却未像从前一般停下,而是慢慢朝她那纤细白嫩的脖颈处游移而去。 重获呼吸的叶阮只觉一股酥麻自脖颈处传来,那不安分的大掌更是在她的腰间放肆的摸索着。 并渐渐朝上探寻而来,隔着薄薄的衣衫,覆上了那起伏之处……细细摩挲着…… 好不容散下去的晕眩感再次袭来,叶阮只觉身体被他的唇,指撩拨的有些难受,忍不住发出一声无措的呢喃。 “王爷……” 迷乱中,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让他停下,还是继续…… 而那仿若呻吟的一声呢喃,却让君湛浑身的血液愈发沸腾了起来,仿佛顷刻间,理智便要崩散。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生生停下了那因为不满足,想向衣衫内探去的手,撑在她的上方,平复着已然有些急促的呼吸。 叶阮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动作停下,也睁开了那漾着水波的眸子。 而后,她便看到眼前的男人也正盯着她,那一双眼睛中因为隐忍和克制,已然泛上了一丝猩红。 连撑在她身侧的手臂,也因过度用力,现出了一丝青筋。 纷繁的思绪快速自脑中闪过,叶阮咬了咬唇,微微直起了身子,伸出双手攀上了他结实的臂膀。 不敢与他直视般将头埋在他的颈边,满脸羞红的在他的耳边说。 “王爷……阮儿愿意……” 而后,她便感觉那抵着她的,愈发让人无法忽视了些…… 而此时,强行被君湛拉回的理智再次崩散,他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 抬手便将叶阮身上那原本就有些单薄的衣衫扯了下来。 晃动的烛火中,那细嫩白皙的肌肤让君湛眼中的欲色愈浓。 他拉过搭在他手臂上的手,放在自己的腰带之上,在她耳边哑声道。 “阮儿,解开。” 叶阮面颊绯红一片,咬了咬唇,脑中一片混沌的依了他。 …… 第二日清晨,君湛率先睁开了眼睛。 看着蜷缩在自己怀中紧闭着眼睛,呼吸虽还算平稳,羽睫却时而不自觉颤动一下的女子,君湛微微勾了勾唇。 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后,他便装作不知的将她放回枕上,而后翻身下床去了早朝。 而直到确认君湛离开,叶阮才睁开眼睛,脸上满是羞恼之色。 她明明都说了愿意了…… 这人却可恨的紧,只熄灭了满室的烛火,抓着她的手,引导着她探索着他褪去上衣的身躯。 黑暗中,她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上那烫人的温度以及积蓄的力量…… 而后…… 叶阮甩了甩头,将脑中的画面挥去。 动了动有些酸的手腕。 脸上几乎要滴出血来。 明明……他连她的肚兜都没有褪下,她却觉得,比那更羞人些…… 有些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 或许……是同他说的那件重要的事有关吗? 第261章 穷途末路 五月过了午时已经有些炎热。 京都郊外的一处破庙内,一个衣衫褴褛,面上脏污不堪,细看之下还带着一些可怖的疤痕的男子,正同三个乞丐一起坐在凌乱的草席之上。 若不是那双眼睛偶尔露出的精光,已然同身旁的乞丐融为一体。 而此人,正是叶知凡。 此时,他手中拿着一个馒头正准备咬上一口,却突然被身旁的乞丐伸手抢了过去,递给几人中穿着略为得体一些,身体也更壮实一些的乞丐手上,朝叶知凡斥道。 “丑八怪!来了这么久了,还这么懂规矩。” “老大还没吃饱,哪里有你的份?还不滚出去再讨一些回来!” 已然饥肠辘辘的叶知凡只一声不吭的抬头,直直的瞪着那被抢走的馒头。 结果便迎来那被称作“老大”的乞丐扇过来的一个巴掌。 “瞪什么瞪!死哑巴!再瞪小心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这城隍庙是老子的地盘,不守规矩 便给老子滚出去!” 那一巴掌打的极重,将叶知凡的脸都打偏了过去。 看着叶知凡那瘦弱的身板,另外两个乞丐立即发出一阵阵嘲讽声,而后又在叶知凡身上踢了两脚。 “我们老大肯收容你这来路不明的丑八怪已经是大发慈悲了,你可别不识好歹!” “还不滚出去弄些东西回来!今晚若空手回来,你便睡街上去吧!” 叶知凡捏了捏掌心,佝偻着身子,沉默的站起来走了出去。 只是垂下的眸子中却流露出一丝阴狠。 他之所以沦落到这个地步,是因为上元夜那日,他收到了一封信。 那信是秦冉写的,信上说她在肖家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心中惶恐,约他晚上一见。 他想着莫非是肖家贩卖私盐之事被她看出了端倪,便出了宣王府,前去一探究竟。 只是这封信来的奇怪,他便多留了一个心眼,想着在那附近观察一番,看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而就在过了子时,他放下戒心之时,景王忽然带着人将肖府围了起来,紧接着宣王也出了事。 他怕私盐之事牵扯到自己身上,又不知宣王府能否安然无恙,便想着索性在外面观望一段时日。 左右他替宣王办成了许多事,宣王极为信任他,他总能解释过去的。 谁知就在宣王府解封,他准备重新回去时,却发现宣王府旁多了许多形迹可疑之人。 联想起肖家被抄后,拿着和离书被赦免归家的秦冉,他觉着事情不对,便只得再次躲起来,等待与三皇子单独见面的机会。 哪知这一等,便等来了宣王府的追杀!还是不听辩驳,直接下狠手的那种。 好在三皇子不敢明目张胆的行事,他的境遇还不至于此,生活上,至少还能偷偷求助父亲。 谁知没过多久,春狩结束后,西林帝又下了追捕他的旨意,满城都张贴了他的画像。 而他的身世真相也被揭穿,已经自身难保的叶世安也断然不会再容他。 他彻底断了所有后路,连生存都成了问题。 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扮成哑巴混入各种乞丐之中,还不惜自毁容貌,逃避追捕。 半月前,他好容易以为找到了容身之所,谁知这几个他原以为是普通乞丐的人,原先竟是京中的地痞。 因为没有什么生计,便占了这破庙,扮起了乞丐,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被称作老大的人名为秦大,其余两人名唤张三、赵六。 自从他来了之后,这三人便渐渐好吃懒做起来,整日支使他。 若不是他们与他一样身份不清白,颇有些应付官差的手段,也能连带着他的来路都遮掩过去,他也不会这般委曲求全。 而这些扮成乞丐四处乞讨的日子,他也刻意留意着京中的消息。 渐渐的,他开始发现当初他替三皇子办成的一些事,许多都是景王刻意为之。 他以为替宣王府拉拢的那些人,其实根本就是景王授意的。 三皇子必定也是查到了这些,以为他是同景王勾结,获取他的信任,将私盐与吏部之事泄露……才使人追杀于他。 景王真是…… 好深的算计! 如今……他手上的解药只剩一颗,他知道他不能等了,无论如何,也得亲自见三皇子一面…… 这是他唯一的生路! 奈何三皇子伤重后,至今还未清醒…… 叶知凡只觉整个人都被架在火上烤。 …… 君湛回到景王府的时候,灵犀阁意外早早的熄了烛火。 君湛挑了挑眉,看向守在门外的冬青与半夏。 “王妃这么早便睡下了?” 冬青恭敬的福了福身子。 “是,王爷!” “王妃白日看了一整日的医书,说想早日替颖妃娘娘配出合适的方子来。” “用过晚膳不久,便说有眼睛有些不适,早早的歇下了。” 君湛不置可否,在净房洗漱完后,便放轻了手脚,从侧门推门进去。 屋中的烛火虽然熄灭了,但借着月色,还是可以瞧见背对着床睡下的身影。 而今日那床上,放了两张薄被。 此时床上的人正用一张薄被牢牢的盖住自己,只露出了一个后脑勺。 君湛嘴角轻轻勾了勾,跨步上了床,无视那张属于他的薄被,以手支着头,一声不吭的看着那个背影。 而后,果然听见那轻微的呼吸声似乎有些不规律了起来。 “阮儿不热吗?”寂静的内室中,君湛低沉的声音轻轻的响起。 只是叶阮的身子依旧一动不动。 君湛怕闷坏了她,有些好笑的将她身上的薄被拉开了些。 “阮儿准备一直这般躲着本王吗?” “昨日是本王不对,本王向阮儿赔个不是可好?” 叶阮紧闭着眼睛,只觉的这人实在可恨。 既然知道她躲着他了,偏还提起…… 实在是今日白日,她看清了那件“特殊”的寝衣。 想着自己昨晚就这般在他面前晃悠,还主动说出那样的话,她就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埋起来。 江嬷嬷实在是…… 心中正懊恼着的时候,君湛伸手将她的身子翻转了过来。 “阮儿若实在气本王,便打几下出出气。” “若还不解恨,就在本王的饭菜里下点药什么的。” “本王绝对装作不知道吃下去,如何?” 这几个月的同床而眠,他本就忍的辛苦,昨日看着阮儿那一副任凭他采撷的娇怯模样…… 他实在是有些没控制住,只能守着最后一道底线,稍作慰藉…… 叶阮闻言终是装不下去了,睁开眼睛看着支着头看着她的人影。 虽然他背着月光,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但她还是可以准确找到他的嘴,并用手将他捂上的。 “王爷,食不言,寝不语。” 君湛听着那有些气闷又故作严肃的声音,放开了支着头的手,在她的枕间躺下。 而后拉开那捂住他嘴的手,将她的拉入怀中,忍俊不禁的回了一声。 “好!” 第262章 昏迷 此时永华殿中,依旧灯火通明。 嘉嫔看着每日前来例行诊断的江太医,忧心忡忡。 “太医,已然半个多月了,三皇子为何还没有醒来?” 嘉贵妃这时已然褪去了从前常穿的华贵宫裳,原本明艳的脸上未施脂粉,显出一丝疲惫和颓然,一眼看上去,竟似老了一些。 她进宫二十载有余,眼看着马上就要登上那女子至高之位。 却在本该最风光得意的一天遭逢变故,将这二十多年来前朝后宫所有心血付之一炬。 如今寄予她与崔氏一族所有希望的儿子又昏迷不醒。 饶是她心性再沉稳,也有些心力交瘁。 明明只是做场戏,怎么就会如此严重呢…… 江太医面露难色的朝嘉嫔拱手一礼。 “微臣惭愧。” “只是此次三皇子胸前那一箭虽然伤到了些许心脉,所幸并不十分严重。” “虽然今后或许会留下些心痛的病根,需要慢慢调理,但按理说,这些日子的药下去,无论如何都该清醒过来了才是……” “如今这样的情况,微臣也从未遇到过,只能再等等看了,望嘉嫔娘娘恕罪!” 嘉嫔听着江太医的话,只觉心中恼火。 但江太医是西林帝的亲信太医,又是太医院中医治刀伤箭伤最为出色的,她只得将心中的火气压制下去。 “本宫知道太医尽力了,只是如今这样的情况,只能请太医再想想,看还有没有旁的办法!” “娘娘放心,微臣每日回去后,都有仔细翻看医术典籍!以求它法。” 嘉嫔闻言神色一动。 “并非本宫不相信太医,只是……集思广益,若太医方便,不如再寻景王妃商讨一二?” 叶阮连君湛那残废都能治好,怎么会医不好离儿,她总觉得她奉命前来之时,是有所保留的。 若离儿还不清醒,她只能求陛下将叶阮宣进宫,为离儿主治。 纵然如今她身份不同了,要碍于男女大妨,但这次离儿是为了陛下受的伤,为了离儿的性命,陛下必会应允。 江太医倒是没有什么不满,只道了一声,“微臣遵命!”后,便退下了。 江太医离开后不久,西林帝也进了永华殿。 他走到君离身旁看了一眼,见他还是如昨日一样,才询问道。 “江太医今日可来过了?如何说?” 嘉嫔以帕子按了按眼角。 “回陛下,来过了。” “只是太医虽说三皇子的伤口恢复的很好,但如今这样一直昏迷不醒,他们却给不出确切的说法。” 西林帝看着嘉嫔满脸疲惫、忧伤之色,似有些担忧的关怀道。 “你这些日子守着离儿,也辛苦了,自己也需多注意身子才是。” “朕相信离儿不是那般福薄之人,太医既说他的伤口恢复的很好,定会很快清醒过来的。” 嘉嫔继续掩了掩眼角,眼中含泪的看向西林帝。 即便心中再煎熬,可事已至此,只能按照原来的计划继续演下去,挽回圣心。 如此,离儿受的这番罪,才不算白费。 “谢陛下关怀,臣妾是三皇子的生母,再如何辛苦都是应当的。” “只是三皇子先前一时糊涂,犯下许多过失,陛下如今愿意不计前嫌,还时刻关心着他的伤势,每日亲来探望,已是三皇子的福气。” “三皇子一向敬重于您,若他能知晓,必定心怀感激。” 西林帝只摆了摆手,轻叹了一口气。 “从前的事,过去便过去了吧。” “这次若不是离儿替朕挨了这一箭,此刻躺在这里的人,便是朕!” “他待朕的一片孺慕之情,朕知道了。” “这些年他过的太过顺遂,被人误导失了本心也是有的,朕此次严惩于他,也是不想他将路走歪了。” “想来这几个月,他也受到教训了。” 西林帝王说着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你也无需过于介怀,索性那些事情他没有亲自参与。” “待他醒来,朕会寻个合适的时机复他亲王之位。” 嘉嫔闻言一脸感激之色。 总算,这一番心血没有白费。 虽然只是复亲王之位,而不是复朝,可只要陛下转变了心意,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臣妾代三皇子谢过陛下。” “三皇子这几个月以为遭了您的厌弃,心中惶惶。” “若知道陛下的原谅了他,他定然心生欢喜。” 西林帝点了点头。 “嗯,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歇下吧。” 嘉嫔见西林帝没有留下的意思,只垂下了眼眸,颇为恭敬的应了一声是,送了西林帝出去。 她知道这些日子西林帝几乎夜夜宿在颖妃宫中。 她更知道自己如今这模样,同本就年轻的颖妃比不得,只能开始示弱。 只是她一直明白…… 这世上,唯有握在手上的权势才是真的。 帝王的恩宠,她早已不在乎。 送走西林帝后,嘉嫔重新走回君离的床前,紧紧握住君离的手…… “离儿,你可一定要醒来。” “崔氏一族与母亲的将来,都系于你一人之身了。” 以君湛的所作所为,她知道当年她与兄长策划的让他变成残疾的那场意外,他定是察觉了什么。 虽然不知他是如何察觉的。 可是…… 她绝不能让他坐上皇位。 这一点的……兄长与祖父也定然是知晓的。 所以,他们只会倾尽全力,相助她们母子…… 弟263章 君离苏醒记忆 嘉嫔离开后后,永华殿寝房内的烛火也随之熄灭了大半。 只剩微弱的烛光摇曳着,映照出君离忽明忽暗的脸。 三更过后,夜已然深沉。 君离的脸上却渐渐出现了挣扎之色,额间也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片刻后,他的手指忽而动了动,而后猛的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 而这响动很快惊动了守在寝殿外的袁何袁盖,两人很快步入了寝殿之中。 看着坐起来的君离,两人同时面露喜色。 “殿下!您醒了!”袁何急急的说着,而后朝袁盖道。 “快,快去通知陛下与嘉嫔娘娘!” 只是此时殿内烛火昏暗,刚醒过来的君离一时没有看不清进来的是何人,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下意识的出声道。 “何人?敢随意闯入朕的寝殿!” “不要命了吗!” 袁何袁盖闻言对视一眼,眼中的喜色立即化为震惊。 殿下方才说什么? 朕? 便是殿下再想要那个位置,如此言语,却是大逆不道的,何况如今还是在宫中。 殿下莫非是魔怔了吗? 袁何稳定了心神,快速的朝袁盖道。 “先别惊动陛下,请嘉嫔娘娘来便是!” 若殿下真如叶三小姐那般魔怔了,让陛下听到什么不敬之言,便不好了。 袁盖自然也明白袁何的意思,立即转身而去。 袁何这才将殿内的烛火点燃了几根,试探的朝君离靠近。 “殿下,是属下。” “属下与袁盖只是担心殿下,才擅闯殿下寝殿,请殿下恕罪。” “嘉嫔娘娘马上就要来了,殿下可觉得还有哪里不适?” 烛火亮起的时候,君离眼中的迷茫之色才慢慢散了开来。 紧接着,胸口处因为方才猛然坐起的拉扯,传来一阵剧痛。 他倒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捂住胸口,脑中也因为这剧烈的疼痛快速清明了起来。 是了。 他替父皇挡了箭。 看着眼前这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寝殿,君离忍住胸前传来的疼痛继续道。 “这是何处?” 见君离似乎清醒了过来,并未继续胡言乱语,袁何也放下心来。 “回殿下,这是殿下从前在宫中住的永华殿,您中了箭伤后,便被陛下命人抬入了宫中医治。” “如今已然过去大半个月了,您总算醒来了。” 君离闻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耳垂处,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原来,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 难怪…… 他做了那么长的一个梦…… 长到似乎重新走过了一生,让他以为自己便是那梦中的人 。 …… 得知君离清醒,西林帝第二日下朝后便直接来了永华殿。 此时嘉嫔正坐在君离的床边,亲自喂他喝着着药。 见西林帝进来,君离似乎是想起身向他见礼。 西林帝却快速上前按住了他。 “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这些繁文缛节便先免了吧!” 君离这才停下了想起身的动作。 “是,父皇!” 西林帝继续关切的询问着。 “可还有觉得哪里不适?” 君离只有些虚弱的应声道。 “父皇放心,江太医已经说过了,儿臣的伤已无大碍,日后仔细调养着便是,这点痛,儿臣还能忍受。” 西林帝闻言十分欣慰的模样。 “那便好,你刚醒来,也无需急着出宫,留在宫中多休养几日,如此,朕与嘉嫔也能放心些。” 君离面上却露出些许忧虑之色。 “谢父皇垂爱,只是儿臣已然及冠,在宫中住了这么长的时日已是于理不合,如今儿臣既然已经醒来,自然应该回皇子府去。” “儿臣不想惹人非议。” 西林帝却道。 “你是朕的儿子,又是为救朕才受的伤,有何好非议的。” “安心住下便是。” 君离倒也不再继续推拒,只垂下眼去应声道。 “是,父皇!” 西林帝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你此次救驾有功,朕已经同你母妃说了,会寻个合适的机会复你亲王之位。” “待你伤口再好些,朕再同你商议。” 君离垂下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谢父皇,儿臣定会好好休养,绝不辜负父皇的一片苦心。” 西林帝闻言又坐了会,看着嘉嫔替君离喂完药才转身离去。 只是西林帝起身后,君离却看着西林帝离去的背影微微出神。 嘉嫔见君离如此,有些迟疑。 “离儿,你怎么了?” 君离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母亲可有觉得父皇的表现有何不对?” 嘉嫔微微思虑了片刻。 “你是觉着陛下对你额外关切些了是吗?” “正是,母妃也察觉了?” 嘉嫔只伸手扶着君离躺了下来。 “自然察觉了,只是你不知道这些日子你的情况有多凶险。” “而这些,都是你替你父皇受下的,你父皇不是那等冷血之人,自然会对你格外关爱些。” “你们毕竟是父子,我们不正是料定了这一点才布下这苦肉之计的吗?” “虽然出了些变故,如今也总算是达成所愿了。” 君离随着嘉嫔的手躺下。 的确。 他们便是料定了父皇重情,才做这般计划。 父皇这般态度,也确实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只是…… 因为那个梦,因为那两个与梦中不同的人,他又觉着这一切似乎都太过顺利了一些。 昨夜,他彻夜未眠,细细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与梦境中的一切对照。 是从什么时候事情变得不同了呢? 好像……是从云雯的及笄礼上。 本不该出现的君湛忽然的出现,以及本该醉酒不醒的叶阮提前清醒,差点识破了他们的计划,揪出叶嫣。 再联想到自那之后发生的一切。 他几乎可以确定,有人同他一样,预先知道了一些事情,从而提前进行部署,改变了梦中的轨迹。 只是他不确定这个人。 是他。 还是她? 君湛眼中划过一丝暗芒。 唯今之际,他只能尽快休养好身体,再出宫仔细查证,将心中的猜想一一应证。 不过是他曾经的手下败将罢了,他落到如今的处境,也是被人占得了先机。 如今,他们在明,他在暗。 他一定可以让一切回归正轨。 “母妃说的对,是儿子多虑了。” 嘉贵妃见君离声,又忍不住继续叮嘱道。 “你舍身救父之事我已经让你舅舅宣扬了出去,总算让你被叶嫣所累的名声挽回了些。” “今后,我们要更加谨言慎行些。” “你要知道,我们身上背负的,不止我们母子的前程,还有诺大的崔氏一族,” 君离听到叶嫣的名字,眼神中却隐隐闪过一丝杀意。 想到他刚登上皇位不过一年后发生的一切,他只觉得胸口的伤愈发痛了一些。 那个不知廉耻的贱人…… 他自然要一同收拾了! 至于崔氏一族…… 危急之时,还不是那般爽快的放弃了他与母亲。 君离掩下心中的万般思绪,顺从的应声道。 “儿子知道了。” 第264章 出宫 君离在皇宫休养了几日后,便来到御书房向西林帝辞行。 “父皇,儿臣的伤已经好了大半,继续待在宫中实在心中不安,请父皇允儿臣回府。” 他迫不及待的要回去,一查究竟。 西林帝只站起身欣慰的拍了拍君离的肩。 “好,看到你能正常活动,朕便放心了。” “你既坚持要出宫,朕也不勉强你,日后让江太医定时为你复诊便是。” 西林帝说着话锋一转。 “ 你今日倒是来的正好,今日朝堂之上,众卿提起七月万寿宴筹备之事,朕想着倒是个复你亲王之位的不错时机。” “左右如今离万寿宴还有两个月,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吧。” “只要你将事情办的漂亮点,朕便能顺水推舟。” 君离闻言面上染上了一丝感激与欢喜之色。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将此事办好!绝不辜负父皇的一番苦心!” “好!你肯用心便好。”西林帝说着似忽然又想到什么。 “对了,说起来朕也许久没有见你外祖父了,你回去后,也给他去封信,让他此次一同进京吧。” “你也知道,因着那两件案子以及叶嫣的事,如今朝中对你颇有微词。” “崔家替朕镇守西北,劳苦功高,有你外祖父在,替你复位之事,也能更名正言顺些。” 君离只认同的点了点头。 “儿臣明白!” “嗯,快午时了,出宫之前,叫上你母妃一同陪朕用个午膳吧,这些日子,她也受累了。” 君离应了一声是,这才退出御书房去寻嘉嫔。 陪西林帝用完午膳出宫的之时,已经是未时。 马车内,君离褪去了方才在西林帝面前乖顺,凝眉思索。 照如今他的处境,复亲王之位是当务之急,而有祖父坐镇,于他而言也确实不失为一件好事。 父皇的话,合情合理。 可他如今还有许多事没有弄明白,一时不敢轻易下决定…… 马车此时已经行驶到三皇子府,君离收敛神色下了马车。 只是刚准备进府,便见两个小乞丐忽然朝他撞了过来,只是被袁何袁盖及时阻拦住。 袁何呵斥了一声后,那两个小乞丐便害怕的退了下去。 只是待两人离开时,袁何的手中多了一个纸团。 袁何眸光微动,捏紧了手中纸团,状若无事的同君离一起进了府,而后才将那揉成一团的纸团打开看了一眼,有些迟疑的交给君离。 “殿下,这是方才门外那两个小乞丐中一人趁机塞给属下的……” “是……叶知凡……” 君离闻言眉梢一挑。 叶知凡? 他倒是快将此人忘记了。 依照上元夜他消失后他所查的一切,他几乎可以确定是叶知凡背叛了他。 可如今,他倒是不那么肯定了…… 若他这一世他当真还没有背叛他,如今,他解药用尽,应该已是穷途末路了吧…… 虽然叶知凡与叶嫣一样该死。 可他不得不承认,叶知凡的确是个得力之人,往后说不定还有用的上的地方。 君离想着将那纸上的内容仔细的看了一遍,而后才重新将那纸条递给袁何。 “按照这纸上所说的地址,将他带回来。” “不要惊动任何人。” 袁何立即躬身接过。 “是,殿下!” …… 而此时的叶知凡依旧衣衫褴褛的坐在城隍庙中,啃着一个已经凉透了的饼。 不远处坐着的那三个扮成乞丐的地痞,此刻正大快朵颐的吃着两只烤鸡。 秦大吃着忽然扯了一小块肉,似施舍一般丢给了叶知凡。 “早这般懂事不就不用挨打了?” “今日成果还算不错,吃吧!\" 叶知凡只佝偻着背走过去将那块肉捡了起来,连连点头,而后安静的坐回原地。 三人见状也不再看他,只继续一边吃着,一边聊着天。 “别说,这又丑又哑的可怜样,讨起银钱来,还真是管用。” “想来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就吃这套,老大,要不我们多搜罗几个这样的来?” 秦大点了点头。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你们两个明日便出去找找看!” 几人很快讨论了起来,谁都没有发现,叶知凡不仅没有吃那扔过来的肉,垂下的眼眸还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三人吃饱喝足后便躺了下来,只是不过片刻,秦大便觉手脚无力起来。 他想挣扎着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连这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长年混迹市井的他很快意识到了不对,立即出声喊着其余二人的名字。 “张三,赵六……我动不了了,不对劲……你们怎么样。” 只是回答他的,是同样虚弱无力的声音。 “老大,我也一样……” 另外一人的声音这时也响了起来。 “糟了,是迷药……” “老大,定是有人在今日的吃食中做了手脚……” “是丑八怪……今日的吃食是他带回来的……” 秦大心中一滞,忍不住吃力的想转过头朝叶知凡平日睡觉的角落看去,只是此时,叶知凡已然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只那一双眼睛同往日的窝囊全然不同,而是似淬了毒般,配着那脸上的疤痕,让人心惊。 而后,他便见他轻笑了一声,声音幽冷的道。 “还不算太笨……” 第265章 报复 听叶知凡突然开了口,地上的三人心中俱是一惊。 “你能说话……”秦大不可置信的道。 叶知凡缓步走到秦大身旁蹲下,发出一声冷笑。 而后慢慢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轻轻的自秦大脸上拍着。 “怎么?很惊讶吗?” 秦大看着那匕首上冒出的寒光,吓得声音颤抖了起来。 “你……你想做什么!” 叶知凡将那刀缓缓移到秦大的手腕处,眼中的凌厉一闪而过。 “自然是……要你们的命!” 语落,叶知凡快速的将刀尖的自秦大的腕间滑过,立即便有鲜血自那腕间涌了出来。 秦大忍不住弱弱的惊叫了一声,声音愈发颤抖了起来。 “你敢!……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叶知凡却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 “敢不敢,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秦大感受着手腕处不断流出的鲜血,肝胆俱震,想要大声呼救,丹田却聚不起一丝力气。 而且……这破庙人迹罕至,如今又已入夜,就算喊……也未必有人…… 叶知凡此时已经走到另外两人身边,依法炮制,赵六忍不住哭求起来。 “不要杀我……日后我都听你的,求求你……” 只是叶知凡的面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动。 甚至走到赵六面前,在他的脸上狠狠的划了几刀,冷笑着道。 “怎么,如今知道怕了?” “先前不是叫丑八怪叫的很顺口吗……” 剧烈的疼痛让赵六忍不住发出沙哑而孱弱的痛呼声。 叶知凡仔细欣赏了片刻他那挣扎的模样,才收回匕首,满意的站了起来,缓步走了出去。 只留下绝望的感受着生命流逝,直到死亡到来的三人。 城隍庙外已然是漆黑一片,叶知凡就那样站在门口,听着里面偶尔传来的求救声,静静的等待着。 解药已经用尽,若三皇子不信他,他也没有几天可以活了,拉上这几人陪葬,也不错。 其实,若是可以,他更想拉着将他害到这般地步的叶阮一起去死,如此,也可以让景王尝一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可惜如今别说杀她,他连近她的身都难…… 三皇子,是他唯一的机会! 叶知凡就这样在那破败的大门处等了一个时辰,直到里面的人已然没了声息,袁何才终于出现在他的面前。 叶知凡嘴角压抑不住的露出一丝笑意。 看来……上天还是待他不薄的。 他知道自己出身低微,生母又是烟花女子,为人外室。 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他便一直尽力扮演着好儿子,好兄长的身份,尽心帮着叶嫣那个蠢货,为此,他可以冷血无情,心狠手辣,只求有一日出人头地。 谁知天不遂人愿。 如今变成这般模样,那些功名前程反而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只是想活着,看着那些人有一天落到比他还凄惨的下场…… …… 五月转瞬而逝。 端午这日,景王府迎来了两位客人。 江嬷嬷带着翠儿面色不善的看着坐在偏殿中的两人,冷着脸道。 “叶老夫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叶老妇人与叶欣今日穿的还算体面,只是头上的钗环首饰却早已不复从前华贵。 见江嬷嬷冷着脸,叶老夫人也不生气,只好声好气的说道。 “今日是端午,阮儿许久不曾回府了,我做祖母的心中记挂,便想着来瞧瞧她过的好不好。” “还请嬷嬷通传。” 叶府的事情,半夏早就已经事无巨细,一一同江嬷嬷说过了,江嬷嬷自然知道这位叶老夫人是何为人。 “劳老夫人记挂,王妃如今过的很好,只是今日不凑巧,王妃不在府中,老夫人恐怕要白跑一趟了。” 叶老夫人怔了怔,不知这话是真是假。 “那敢问嬷嬷,阮儿去了何处?何时能回来?” 江嬷嬷只生硬的道。 “主子做事哪里有同我们做下人的交代,老夫人还是请回吧。” 叶老夫人却不放弃的道。 “无事,既然阮儿出去了,我们在这里等着她回来便是。” “嬷嬷无需管我们,自去忙便是。” 江嬷嬷没想到叶老夫人脸皮这般厚,只是今日是端午,她也不想将场面弄得太难看,听半夏说,这叶老夫人撒泼可是一把好手。 没得惹了一身腥,坏了王妃名声,便只道。 “既然老夫人愿意等,便等着吧。” “翠儿,我们走。” 叶欣见江嬷嬷离开,才忍不住抱怨道。 “祖母,这老婆子是什么态度?我们是大姐姐的家人,也算是她们半个主子。” “她在偏殿招待我们便也罢了,如何还敢这般慢怠我们?” 叶老夫人忙开口道。 “住嘴!没听方才景王府的下人称她江嬷嬷吗?” “你父亲说过,景王府有一位姓江的嬷嬷是景王的乳母,看她方才那个派头,岂是一般的下人可以比的。” 叶老夫人说着压低了些声音。 “如今叶府败露成这个样子,我们来是同叶阮求和的,你可别胡言乱语!” “你忘了你来是想做什么的?” 叶欣听着祖母的话忙捂了捂嘴。 心中想着幸亏她方才没有当着那位嬷嬷的面发作。 若她真如祖母所言,她对景王那般重要,得罪了她,她日后还怎么入景王府…… 她将自己的心思同父亲和祖母说了,祖母也说,如今景王府就只有大姐姐一个正妃,既然都是要纳妾的,自然是用家人好,知根知底的。 大姐姐一定不愿意外面进来女人同自己争宠。 若真纳了个贵妾,她自己也不好过。 所以……只要她肯在大姐姐面前伏低做小,她还是有机会的。 想到景王殿下的风姿,叶欣不禁红了脸。 而此时的叶阮正与叶祁宁待正在灵犀阁内吃着刚出炉的粽子,听着江嬷嬷的回禀,叶祁宁皱了皱眉。 “姐姐,她们来做什么?” 叶阮笑了笑。 “左右不是什么好事 ,无需理会她们,她们待不住,自会离去。” 江嬷嬷也笑道。 “正是,王妃放心,老奴按照王妃的吩咐,连茶都没给她们上,那屋子到午时又最是炎热,她们待不了多久的!” 叶祁宁眉头这才舒展了开来。 “那便好,祖母脸皮那般厚,姐姐可万莫被她们缠上了才是。” 对这个祖母与四姐姐,他是全然没有任何感情的。 第266章 端午 正如江嬷嬷所言,叶欣在那干坐了不过一个多时辰,便闷的有些受不了了。 见景王府当真没有一个下人过来理会她们,便对祖母说出来寻个下人上杯茶水,顺便去更衣。 谁知道才出去不远,便见到一道身影迎面而来,叶欣心中狂跳,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裙摆。 等景王靠近后,便学着曾经看着肖氏教过叶嫣行礼最美的姿态福了福。 “小女叶欣,见过景王殿下。” 君湛停下脚步轻扫了眼前带着些做作之态的人一眼。 “叶家人?” 叶欣听见着低沉的男声,心跳愈发失控。 “是,小女是景王妃的四妹,今日是与祖母来探望大姐姐的。” 叶欣小心翼翼的答着,忍不住抬头看向这让她思慕已久的人。 她还从来没有机会这般近的看他呢…… 只是待她看到毫无表情的君湛以及那身上散发冷意,面上的神情不由一顿。 明明是同样的脸,怎的就同她前两次见过的不一样呢…… 那眼睛里全然没有丝毫的温情,全是让人胆寒的冰冷生硬。 君湛的声音这时也响了起来。 “长风,本王记得曾经交代过,王妃的家人只有叶府二公子。” 长风立即会意。 “是,王爷,属下立即让人将无关人等“请”出去。” 君湛“嗯”了一声,便绕过叶欣离开。 叶欣心中一急,想抬手去抓君湛的衣角,可她被方才那冰冷的眼神弄得有些胆寒,动作便慢了一些,没抓到。 长风见到叶欣的动作,瞳孔一缩 。 心想这叶四小姐真是不要命,得亏没抓着。 方才她瞧王爷的眼神,他可眼熟极了。 不过王爷身边想自荐枕席的人近来是越来越多,他早已处理的得心应手。 长风想着便朝叶欣道。 “叶四小姐,请吧!” 叶欣见景王无视自己有些不甘心。 一定是他对她还不熟,所以方才才这般…… 她微微挺直了背脊。 “祖母还在偏殿内,我要去寻她,与她一同等大姐姐回来!” 长风仿佛早有预料。 “我与叶四小姐一同去,不过……” “叶四小姐可听曾说过从前景王府的传闻?” 叶欣面露疑惑。 “什么传闻?” 长风一边带着叶欣朝偏殿走,一边绘声绘色的讲着“传闻”中残暴的景王。 重点描述了一下那些曾经试图算计,接近王爷的女子的下场。 自然,忽略了那些都是嘉贵妃与宣王派来的细作的事实。 联想到方才景王那张冷脸,直听的叶欣面色发白。 …… 君湛来到灵犀阁时,叶祁宁自然的唤了一声姐夫。 君湛听着心中愉悦,在两人身旁坐下。 “不错,又结实了许多,听方校尉说你这几个月进益良多,还特意在本王面前夸赞于你。” “方校尉一向不徇私,想来你是真的入了他的眼。” 叶祁宁此时黑了一些,已经颇具几分男子汉的模样了,但听到君湛的夸赞还是忍不住挠了挠头。 “我是因着姐夫的关系才进的金吾卫,自然应当更努力些。” 景王殿下在金吾卫未曾给他特殊优待,还让他待在最公正严明的方校尉手下磨练,但正因为如此,他反而更心安了些。 方校尉为人金吾卫人尽皆知,如此,他不论取得什么成绩,都不会有人置喙他是靠着景王的殿下的庇佑。 君湛赞同的点了点头。 “你能如此想便好。” 三人一起聊了会,君湛还亲自指点了叶祁宁的枪法,同他在院中过了招,又一起用过晚膳后,叶祁宁才离开。 叶阮陪小七玩了会,消了食后,便回到内室与君湛对弈。 只是叶阮如今看到这棋盘,一些奇怪的记忆还是忍不住时而冒出来。 耳尖悄悄红了一瞬,叶阮便正色道。 “王爷,崔家可是已经出发了?” 西林帝前些日子给的消息,说君离自出宫后便按照他的意愿给崔家去了信,算着日子,崔家应该收到消息有些时日了。 根据布置在三皇子府外的探子来报,君离这些时日似乎一心扑在了万寿宴的筹备上,时常让乐府的人入府议事、还让人搜罗民间的表演班子。 明显是十分重视这次机会的。 “是,部署在西北的人飞鸽传书,说崔家已经准备好了贺仪,不日就将启程。” “崔修也在出行之列。” 崔修便是君离的祖父,如今的崔家家主。 叶阮听着君湛的话心中稍安。 眼下看来,一切都很顺利。 “那便好,对了,颖妃娘娘的方子我已经拟好了,明日王爷替我转交宁世子吧。” 君湛点了点头,只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了手中的棋子。 “前些日子京都外发生出现了一件命案,死了三个乞丐,且那三人死状凄惨,极为不寻常。” “本王便派人去查了查,发现前些日子,一个毁了容貌的哑巴曾在那附近出现过一些时日。” “只是命案发生后,那人便不知所踪……” “虽然据得到周围百姓的叙述,那人面容烧毁,无法辨识,但那人出现的时机与身形,本王却得凑巧的紧。” 叶阮听到这里,眉间一动。 “王爷是说……叶知凡?” 若非此人与她有关,君湛不会同她说。 “不错!” 得到肯定的答复,叶阮的眉心蹙了起来。 “先前借叶嫣的事请陛下追捕他,不过是想确认没有解药在手,他是否真的死了,没想到这么久没有消息,他竟还活着。” 叶阮说着面上带上了一丝疑虑。 “可是……他既愿意自毁容貌躲避追捕,如今这般张扬的杀人,依仗的是什么?” “凭君离的性子,不可能容得下他!” 君湛将手中的棋子放下。 “这也是本王觉得蹊跷之处。” “不过若他真的还活着,最恨的人,恐怕是你我。” “穷途末路之人,最是难防,本王前些日子让宁星河做了一些防身之物给你贴身带着,明日刚好取回来。” “事情了结前,你出行也需更小心些。” 叶阮只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第267章 危机来临 端午过后的第三日,叶府门前停着一队算得上小有排面的迎亲队伍,蒋姨娘目中含泪的看着叶曦上了花轿。 叶府如今的情况,叶世安想寻一个满意的续弦是不可能了,好在刘府没有因着那番变故取消婚约。 叶世安便索性将蒋姨娘扶正,让叶曦以嫡女的名分出嫁。 叶欣看着那大红的花轿抬离叶府,嫉妒的红了眼。 父亲如今已经不是官身,叶曦这门婚事如今看来,可以说是极好的了。 而她……未来还不知会如何。 其实别说叶欣,花轿中叶曦心中也有些庆幸。 她原也以为这门婚事是不成了,没想到刘五公子却说不在乎这些…… 因着如此,她心中倒是生了几分真切的欢喜。 拜完堂后,叶曦便被安置在了喜床之上,直到入了夜,那大红的盖头才被掀起。 刘五公子名唤刘子俊,一副文人模样,生的也算端正,看到盖头下妆点的楚楚动人的叶曦,刘五公子面含笑意,唤了一声。 “曦儿。” 叶曦只脸颊微微泛红的垂下了眼去。 待喝完合卺酒,房中的下人便退了下去,红帐也随之缓缓落下。 只是帐中只过了片刻,便很快没了声响…… 叶曦看着大汗淋漓自自己身上下去的刘五公子,眼中划过一抹疑惑。 不过……听闻刘五公子洁身自好,不曾有过通房,也不曾纳过妾,这也是她当时选择她的原因之一。 成婚前,母亲曾对她进行过这方面的教导,还说男子若是第一次,或许是会如此的…… 叶曦想着将心放下去,面颊羞红的道。 “我替夫君唤人来备水净身。” 刘子俊眼中快速划过一抹不自然,应了声好。 …… 崔家已经启程入京的消息很快便传入了京中,一切都仿佛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然而这日,君离却匆匆来了崔府。 正堂中,君离与崔冲对坐着,君离还未来得及喝一口茶,便急急的开口道。 “舅舅!事情不对,你快让人去路上拦截祖父,让他们切勿进京!” 崔冲见君离如此急切的模样,微微凝眉。 先前,不是他亲自去信,让祖父进京的吗? “发生了何事?” 君离想着这几日让叶知凡去查的事,没有犹豫的应声道。 “舅舅可记得董林?” 崔冲略微思索了片刻。 “可是上元夜数艺比试得了第一的那个?” 君离点了点头。 “不错!只是……他最擅长的,可不只是数艺,而是税赋!” 那个梦中的董林,可是借此深得父皇倚重,若非他让祖父及时收手,董林进入户部后,崔家在西北的所作所为,定会被他觉出来。 听到税赋几个字,崔冲心中也是一动。 “你是说……陛下察觉到了什么?” 君离郑重的点了点头。 “不只是察觉,据我所查,董林在上元节后,便离京三月有余,而他回来后,父皇便提出了让祖父进京!” “这一切,未免太过凑巧了些。” “若我没猜错,父皇他……很可能是已经知道了祖父的所作所为,想将祖父引入京中问罪!” 若是没有梦中的记忆,他断不会想到这样一个籍籍无名之人,会有那样大的能耐。 但如今他几乎可以确定,董林的提前出现,是君湛安排的。 他是想与父皇是想来一次瓮中捉鳖! 而将朝中这些日子发生的的事情一件一件细细拆开来看,许多都不是叶阮能知道的…… 那个提前知晓了前世之事的人,是君湛! 崔冲闻言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也顾不上追问君离为何会知道这么多,只急道。 “怎会如此!若真如你所说……陛下已经知晓一切,那我崔家岂不是危矣!” 君离摩挲着左手小指,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舅舅别急,父皇既然知道了此事,却一直隐忍不发,定然是忌惮祖父手中的兵权,暂时不会动我们!” “只是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没有别的退路了。” “舅舅先前不是说祖父在与北戎在协商吗?” “舅舅速去让人拦截祖父,无论北戎提出什么条件,都答应下来,让他们立即攻打西林,占据城池,祖父也可借此转道回去。” “而后……便如舅舅先前所说,引君湛出京!” “剩下的事,我来安排!” 君离的话说完,崔冲的眉头皱在了一起,陛下既然已经知道实情,那即便将君湛引出京又能如何。 陛下是不可能将皇位再传给三皇子的。 除非…… 崔冲眉心一跳。 “三皇是想……趁机谋反?” 君离勾了勾唇。 “舅舅放心,我怎会让自己、让崔家,背上这乱臣贼子的罪名。” “我自有办法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 “只是……父皇与君湛既然知晓了真相,定然也会知道这次让君湛出京是一个陷阱, 我们必须找一个他们不能拒绝的理由。” 君离说着眼中划过一抹阴狠。 “只要北戎占据了城池后,以屠城为由,威胁父皇派去嫡长子去和谈,不管碍于朝臣,还是天下悠悠众口,他都不得不去!” “屠城?”崔冲心中一惊。 虽然他们崔家想要权力,但只一座城池便有数万的百姓……那可是都是他们西林人。 若君湛畏死不愿前去……那…… 君离似看清了崔冲的心思。 “舅舅不是一直教侄儿不能妇人之仁吗?” “那些贱民与崔家孰轻孰重,舅舅应该明白!而且……君湛一定会去!这只是个由头而已!” 崔冲看着君离面上的神情,忽然觉得这个侄子似乎变了许多。 从前的他,可是很好掌控的…… 若他得了江山,他们崔家便能谋取最大的利益。 可今日,他却让他有些陌生了起来…… 莫非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回,转了性子了吗? 不过眼下…… 确实顾不上计算这些了。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弟268章 出征 君离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 六月底,北戎忽然出兵攻打西林,崔家措手不及,不过几日便丢了两座城池的消息便传入了京中。 北戎还杨言让要西林帝最疼爱的儿子景王前去和谈以表诚意,否则,便要屠城。 一时间,朝中风声鹤唳。 云绍站在金銮殿中,掷地有声的道。 “陛下!北戎贼子不仅派来细作,还连番行刺景王殿下与陛下!” “如今又犯我国土,实在是欺人太甚!请陛下准臣领兵出征!支援西北,驱逐贼寇!” 尚书令左大人这时却有些迟疑的站了出来。 “陛下,微臣觉得此事不妥!” “北戎贼子固然该死,可如今他们已然占领了两座城池,两城中近十万百姓何其无辜?” “我知云将军骁勇善战,但届时就算将北戎驱逐,恐怕也会给陛下留下恶名!此事……还得仔细筹谋!” 西林帝目光幽深的看向左大人。 “那左尚书以为,应当如何?” 左兴似斟酌了片刻。 “既然北戎想要景王殿下前去和谈,不如便让景王殿下前去先稳住北戎……” 朝中顿时响起了一片争执之声。 君湛却只静立在朝臣的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 散朝后,君湛随西林帝来到了御书房,让里面的宫人都退下后,西林帝面色沉凝的摔碎了面前的杯盏。 “好一个崔家,好一个三皇子!” “为了这把龙椅,竟置我西林江山百姓于不顾!” 君湛的手指在龙纹佩上摩挲着,眼底的情绪叫人看不分明,片刻后,他才出声道。 “父皇,儿臣愿意前往西北。” 西林帝立即道。 “不行!如你先前所说,北戎早与崔家有所勾连,这次北戎进犯的时机太过蹊跷,如今又指名道姓让你前去。” “必是崔家发现了什么,如今正设了陷阱等着你去!” “你若当真去了,岂非羊入虎口?” 君湛只静静的看向西林帝。 “父皇说的儿臣都知道,只是……如今情况,儿臣非去不可。” “北戎乃外贼,视我西林百姓于草芥,屠城之事,他们当真做的出来。” “而且……若崔家真的察觉了我们的计划,引我出京的计策又不成,说不定会弃了君离与嘉嫔,生了反心。” “届时,我们才是真正的腹背受敌。” “与其如此,不如将计就计……让儿臣假意去和谈!再徐徐图之……” 西林帝却依旧是忧心忡忡。 此事实在太过凶险,他如何舍得让湛儿以身犯险。 君湛看着西林的的神色,心下了然。 “我知父皇心中所想,只是国难当前,儿臣身为皇子,受天下臣民供养,如何能在此时惜命,置两城百姓于不顾。” “父皇放心,儿臣并非一时意气,而是心中已然有了计策。” “北戎既然蠢蠢欲动已久,即便没有崔家,早晚也会挑起战火,既然不得不大动干戈……这未必不是一次好机会!” 西林帝心绪纷乱,他知道湛儿说的是对的,也知道作为君王该如何抉择。 他只是自责。 “都怪朕,自以为这些年四海升平,百姓安乐,便放松了警惕之心,才至今日养虎为患!” “朕,愧对西林臣民!” 君湛看着父皇脸上的颓然之色。 “父皇一向仁政,深受百姓爱戴,不过是崔家狼子野心。” “事已至此,唯有尽快拨乱反正。” “只是……儿臣离京前,还有许多话想同父皇说。” 西林帝闻言收敛了心神。 “好!你说。” 君湛顿了顿,面上带着一丝郑重。 “儿臣离京后……请父皇当心太后!” 事到如今,已然顾及不了太多了,为了确保安全,只能将重生之事告知父皇,让他防备太后。 …… 西林帝的旨意很快下达,让君湛点一千精兵护送着去西北与北戎和谈。 离京前夜。 江嬷嬷异常沉默的站在君湛身侧替他布菜,眼眶却忍不住红了又红。 回到灵犀阁就寝后,叶阮主动钻进了君湛怀中,双手有些用力的攥着君湛的寝衣。 这些日子,她已经尽可能详细的将自己“梦”中君湛出征后京中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告诉了他,好让他一一防范。 如今陛下对太后生了戒心,君离手中又无权,京中文有许太傅、宁国公以及掌了实权的几部尚书,武有舅舅私下整备的云家军,以及重回陛下手中的金吾卫,一个羽林卫也不足为惧。 上一世的事情,应该不会再发生了。 如今……她能做的一切都做了,只能祈祷君湛平安归来,只要崔家没了,西林帝便能立即对君湛和嘉嫔以及崔冲动手。 只是……对于君湛上一世在西北经历了什么,她其实是一无所知的。 只有在临死前,叶嫣告诉她的一切。 她知道叶嫣的话并不可信。 可如今,她却有些希望叶嫣说的是真的。 至少……他是平安无事的。 叶阮心中思绪万千,此时才强烈的意识到,不知何时,他已然在她心中扎了根。 哪怕只是想想他可能遇到危险,她心底便止不住的害怕。 “王爷求娶之时答应过阮儿,若我厌倦了景王妃的位置,厌倦了京都,会替我安排好一切,给我自由,从此让我天高海阔。” “王爷是重诺之人,可不能言而无信……” 感觉到身前传过来的濡湿,君湛心中软的一塌糊涂。 他伸手将她的脸抬了起来,低头将她眼角的泪水一一吻去。 原来,眼泪是咸的。 “好,本王定不负阮儿。” 叶阮重新将头埋到他的身前。 拽住他衣裳的手却在这个时候松开,解开他的衣衫,抚摸上那结实的身躯。 君湛喉结滚动了一瞬,即刻伸手按住了她的手。 “阮儿……做什么?” 叶阮没有说话,只忽然翻身将整个上半身压在他身上,而后主动将唇覆上了他的。 有些笨拙的亲吻着他,而后试探着渐渐深入。 君湛的手紧扣住那纤细的腰身。 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上的女子毫无章法的第一次主动亲吻。 片刻后,叶阮见君湛还没有下一步动作,咬了咬唇,微微直起身子,将那寝衣褪了下来。 君湛睁开眼睛的时候,便见叶阮已经开始去解脖间肚兜的绑带了,他伸手再次按住了她的手,将他拉回怀抱之中声音有些嘶哑的道。 “方才不是还说要本王还你自由?” “阮儿这般,可不像是想要天高海阔的样子。“ 叶阮却没有回应他的打趣,只反握住那按住自己的手,低低的唤了一声。 “夫君。” 而后,她便引导着那大手覆上肚兜上的起伏之处。 哪怕只有一天,她也愿意真正做他的妻子。 听着那娇娇柔柔的一声轻唤,以及掌心的柔软,君湛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扯过薄被将她裸露的身躯包裹起来,哑声道。 “待本王回来,阮儿可要继续这般热情才是……” …… 第269章 胁迫 第二日一早,君离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君湛的身影渐渐远去 ,嘴角慢慢浮起一丝笑意。 这些日子,除了让舅舅通知祖父让北戎起兵,他在京都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除了少数几次向父皇回禀万寿宴筹备之事时与君湛碰过几次面,其他时候他甚至尽量闭府不出。 唯恐被君湛察觉出他的不对。 如今,君湛离开了。 他终于可以实行真正的计划了…… 袁盖这个时候来到了君离的身边 。 “殿下,看清楚了,景王身边那三个暗卫都跟着去了,景王妃身边,应该只有殿下说的那个女暗卫。” 君离点了点头。 “好,随我入宫吧。” 君离入宫见过西林帝,将万寿宴取消的相关事宜说完后,便忽然晕了过去。 江太医入宫诊治,只说是胸口的旧伤复发。 君离当晚便顺理成章的留在了永华殿。 待人离开后,君离才睁开眼睛,看向前来看望的嘉嫔。 “离儿,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旧伤复发?” “母亲放心,儿臣只是想留在宫中,这才故意扯动了伤口,并无大碍。” 嘉嫔微微蹙眉。 “留在宫中做什么?” 君离眼中划过一丝暗芒。 “儿臣想私下见一见皇祖母,还请母妃安排!” “太后?”嘉贵妃面露难色。 “离儿,自从上元节后,太后已然放弃了我们,如今连我都见不到她的面,更何况你?” 君离却只勾了勾唇,伸手摸了摸左手的小拇指。 “那可未必,母亲只管按儿臣说的去做就是。” “母亲若无法见到皇祖母的面也无妨,只需向皇祖母身旁的姜嬷嬷传一句话便是,届时,皇祖母自会亲自前来!” 嘉嫔看着君离眼中的笃定,心中甚为不解。 “离儿,你先告诉母妃,你想做什么?” 君离却没有回答嘉嫔的话,只道。 “待皇祖母来了,母妃自会知晓。” …… 嘉嫔很快让春华、秋吟拿着一叠佛经来到了慈宁宫。 太后一如既往的避而不见,只派了姜嬷嬷出来。 春华恭敬的道。 “姜嬷嬷,我们娘娘说了,这些日子忽然想起十几年前宫中因疫病死去的宫人与先皇后,心中惋惜不已。” “她又不好出宫,便特意抄了这些佛经来,请太后在佛堂中代为焚烧。” “还请嬷嬷代为转交!” 姜嬷嬷闻言只当无事的收下了佛经看着两人离开。 只是待进入内殿后,她的脚步忽然加快了些。 待将春华的话一五一十的转达给太后后,太后手中的佛珠一顿,眼中也瞬间划过一丝凌厉。 “太后,嘉嫔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太后只端坐在椅背上沉吟了片刻。 “待用完晚膳,随哀家去永华宫瞧瞧三皇子的伤势吧。” “三皇子是为皇儿受的伤,哀家作为祖母,理应前去探视一二!” 姜嬷嬷立即明白了太后的意思。 “是,老奴这就去准备。” …… 酉时刚过,太后便带着姜嬷嬷来到了永华殿。 嘉嫔见太后果真来了,也是颇为意外。 迎着太后在永华殿坐下后,太后并未直接开口,而是打量了殿中一番。 君离这个时候也自内殿走了出来。 “皇祖母无需担心,这殿中很安全,不会有人听到我们的对话。” 太后听到这忽如其来的声音,转过眸子看着君离。 “看来今日让人传话来的不是嘉嫔。” “不知三皇子见哀家想做什么?” 君离缓步走到太后身旁,在她身边坐下。 “自然是找皇祖母帮孙儿一个小忙……” 太后见君离这般没有规矩,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哦?说来听听?” 君离抬手替自己斟了一杯茶,轻抿了一口,而后自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瓷瓶。 “请祖母让人将此物,下到父皇的饮食之中……” 语落,嘉嫔心中一惊。 离儿莫非疯了不成? “三皇子,休得胡言乱语!” 太后却只是侧眸看了那瓷瓶一眼。 “三皇子不如先告诉哀家,这是何物?” 君离勾了勾唇,示意嘉嫔稍安勿躁,而后紧紧的盯着太后,一字一句的道。 “一种父皇吃下后,便会乖乖听话的药……” 太后看着君离的眼睛。 “哀家倒是不知道,三皇子何时这般大胆了?” “不过,你倒是说说看,哀家凭何要帮你?” 君离伸手把玩着桌上的瓷瓶。 “皇祖母既然来了,不是心中已经有所猜想了吗?” “当年皇祖母为了除掉先皇后,不惜让人将疫病引入宫中,以宫中一百多条人命掩盖事迹,孙儿只是想想,便对皇祖母的手段了钦佩不已呢……” 姜嬷嬷闻言心中大震。 “三皇子放肆!你可知污蔑太后是何罪?” 君离瞥了一眼姜嬷嬷。 “怎么?姜嬷嬷害怕了?” 太后抬手挥了挥,阻止姜嬷嬷继续说话,声音依旧平稳。 “哀家与先皇后一向无冤无仇,三皇子若只是想凭这些无稽之谈威胁哀家,未免太天真了些。” “你大可去你父皇面前指证哀家,哀家无惧!” 君离面上的笑意不减。 “皇祖母与先皇后有没有仇怨,可不是光凭一张嘴说的……” “算起来,我那位薄命的姑姑,如今已然死了二十年了吧,皇祖母这些年,可有怀念她?” 太后闻言脸色微变。 君离见状眼中的笑意愈甚。 “朝阳长公主是皇祖母唯一的骨血,皇祖母却亲眼看着她因为江菀而死,皇祖母要了她的命,孙儿觉得,也不算太过分……” 太后眼中的神色几番变化。 “你如何知晓的?” 君离薄唇轻启。 “紫鸳。” 听到这个名字,太后终究是闭了闭眼,将手中的佛珠放下。 “原来如此。” 紫鸳是朝阳身边的贴身大丫鬟,也是朝阳乳母的女儿。 君离若寻到这两个人,当年之事,便是铁证。 嘉嫔见太后默认,心中一时震惊不已。 但很快,她的眼中便闪过一丝精光。 她不知道离儿怎么会查到这些。 但是…… 既然陛下已经知道了崔家的事,的确是时候拼死一搏了…… 第270章 朝阳长公主 君离见太后没了言语,继续道。 “皇祖母犯下那么大的罪孽,不知若是父皇知道……还会不会这般爱重于您?” 太后此时也睁开了眼睛,平复着再次想起朝阳长公主的死而乱了的心绪,冷眼看着得意的君离。 “哀家一把老骨头了,左不过是个死,你想利用哀家控制皇帝,不可能。” 君离似乎早就料到太后会这般说一样。 “孙儿知道皇祖母在想什么,只是……父皇尚能念着您的一番养育扶持之恩,不祸及皇祖母身后的家族,甚至饶您一命。” “但若君湛登上皇位,如此深仇大恨,可不是皇祖母一个人的命可以收场的。” “左右父皇又不是您的亲生儿子,您又何必这般执迷不悟呢?” “只要皇祖母愿意帮我夺位,往后,孙儿与母妃一定会同父皇一般敬重于您,善待您身后的家族。” “您手上握着我的把柄,也无需担心我过河拆桥,不是吗?” “况且……若不是父皇爱重江菀,姑姑也不会落得那个下场,皇祖母不觉得……父皇也应当为此事负责吗?” 君离循循善诱的声音在静谧的殿中响起,太后却一直没有松口。 君离也不着急,只静静的等着。 上一世,叶嫣靠花钿妆在太后寿宴上献药,又靠着模仿朝阳长公主被太后封为县主日日进宫陪伴,才偶然发现此事。 他们也正是以此事要挟,太后才配合着她们毒杀父皇。 既然她上一世做出了选择,那这一世,他相信她依旧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而且,不管是君湛还是叶阮,即便提醒过父皇提防太后,但有一个人,她们一定想不到。 死在云雯及笄礼上的那个李姑姑,可不是毒杀父皇最关键的人物…… 他之所以明知父皇可能有所防备还找上太后,便是因为那个人…… …… 太后回到慈宁宫后,便面露颓然的来到了佛堂之中。 姜嬷嬷面露焦急之色。 “太后,您当真要帮三皇子吗?” 这可是弑君啊! 太后却只看着堂中的佛像失神。 这些年她吃斋念佛,其实又何尝不是为当年犯下的罪孽赎罪呢? 那枉死的百余宫人,终究是她心中过不去的坎。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此事还是被挖了出来…… “姜嬷嬷,你说……哀家当年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姜嬷嬷只当太后是在说当初放紫苑与她娘亲出宫,导致如今被人抓到把柄之事。 “紫鸳与长公主一同长大,又是为了替长公主报仇才亲自将那染了疫病的东西带入宫中。” “太后舍不得杀了她,是应当的。” “如今这样,谁也想不到。” 太后却似没有听到姜嬷嬷的话,只走到佛堂一侧挂着的朝阳长公主的画像前。 那画像上的女子生的明眸皓齿,额心点缀着一片花钿,遮盖住那有些难看的胎记。 太后的手轻轻自那画像上女子的脸上划过,喃喃的道。 “皇帝对哀家一向敬爱有加,哪怕称帝后亦是对哀家谨守孝道。” “除了……关于江菀那个贱人的事……” “皇帝初登皇位,哀家想让自己的侄女为后时,皇帝便为了她,第一次驳了哀家的面子。” “后来,朝阳看上了那一届的状元郎,日日思慕,求哀家向皇帝要个恩典,为她二人指婚。” “谁知江菀那个贱人又出言阻拦,说状元郎与她江家嫡次女两心相悦,且那状元郎有鸿鹄之志,不愿尚公主,毁了前程,请皇帝不要为难于他。” “皇帝竟又不顾与朝阳的姐弟之情,偏袒江菀。” 太后说着,看着画像上笑意嫣然的朝阳长公主,眼中泛起了一丝泪意,声音却不由自主的高了几个调。 “哀家就朝阳这一个女儿,又自小因着面上的胎记心中自卑不已,不爱与人打交道。” “她好不容易有了思慕之人,如何能轻易放得下!这才在亲眼目睹那状元郎成亲后,忧思成疾,寻了短见。” “哀家为了她的名声,这才将此事隐瞒下来,只说她是病逝。” “可这口气,哀家如何能咽得下!” “她是哀家唯一的女儿,是哀家的命啊!” “而这一切,都是江菀造成的!” “她不仅夺取了哀家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还在后宫中屡屡与哀家作对,是她逼哀家的!” 她不能承认自己错了,若是承认自己错了,那么枉死的那百余条性命,便都要算在她的头上。 她们都是因江菀而死,这份罪孽,也该由江菀来承担才是! 姜嬷嬷看着这些年似古井无波的太后情绪骤然失控,忙上前扶住她微微颤抖的身子。 “太后娘娘说的是,长公主的确死的冤枉,太后为长公主报仇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现下这些都过去了……如今眼下的事,才是要紧的。” 太后被姜嬷嬷搀扶着重新在佛堂内坐下,双手有些颤抖的自袖中拿出君离给的那个黑色瓷瓶。 皇帝待她恭谨仁孝,她着实是有些下不去手。 可是她斗了一辈子才换来如今这万民敬仰的太后之位。 她这一世的清名以及她身后的家族,都不允许将她任由曾经做的那些事公之于众。 她更不想史书上留下的,是她残杀宫人,谋害皇后的恶名,遗臭万年,祸及后代。 她其实……没有别的选择。 只能对不起皇帝。 左右他如今的一切都是她给的…… 如今,她只是收回来而已…… 太后渐渐定下心来,看向姜嬷嬷。 “下月便是皇帝的寿辰,虽然如今起了战事,万寿宴办不成了,可哀家还是想给皇帝办个家宴。” “明日你去寻元公公过来。” “让他替哀家参详一二。” 姜嬷嬷听到太后说起元公公,眼中的神色一时间也是复杂无比。 元公公是太后最初决定抚养陛下的时候就埋下的一张底牌,自小陪着陛下长大。 这些年来为防止陛下察觉,太后几乎从不与他往来。 只交代除非生死攸关的大事,都不必告知于她,以免露出马脚。 如今太后这么说……便是已经做了决定了。 …… 而这边太后亲去永华殿探望君离的事也已经传到了西林帝的耳中。 西林帝座在御书房内,想到湛儿同他说的那骇人听闻的一切,只觉心中满是疲惫。 他知道天家无情,可他总以为太后待他是不一样的。 她们不是母子,甚似母子,一路相互扶持才走到今日,她怎会狠心同那个逆子合谋毒杀他? “元宝,你说……朕这些年待她还不够好吗?” 元公公小心的递给西林帝一杯热茶,神色如常的道。 “陛下待太后至诚至信,天下皆知。” “奴才自小跟在陛下身边,都不免为陛下的孝心动容。” “陛下吩咐人盯着太后,可是太后那里有何不对?” 君湛的话,西林帝自然不会同旁人说,只沉默着看着殿中的烛火失神…… 第271章 遇难 君湛的一行人快马而行大半个月后,终于即将抵达西北 。 已是深夜,官驿中,君湛依旧在疾笔而书。 “王爷,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先歇一会吧。”长风站在一旁开口道。 君湛却没有停笔,只继续写了一会,才将手中的笔放下,将桌面上的纸张拿起来,分两个信封装好。 “按如今的速度,后日一早,我们便要见到崔家人了,明日你便将这两封信送出去。” 长风从君湛手上接过信。 “是,王爷!” 君湛伸手揉了揉眉心,偶然看到手腕上的红绳,忍不住放下手来捏在手中摩挲着。 长风看着不由打趣道。 “王爷可是又想王妃了?” “您一想王妃便把玩这红绳,如此下去,怕是不等回去这红绳都被您磨断了。” 别说王爷,他都有些想念那个小丫头了。 那小丫头临行前也不知道给他送个什么物件让他睹物思人,就扔给他一包吃食。 真是个吃货。 长风正想着时,迎面便飞来一本书,还好他眼疾手快的接住了。 “滚!” 长风干笑了两声,识趣的退了下去。 君湛起身正准备往内室中走,心中忽然一个激灵。 下意识的动作? 脑中忽然明白离京前见到君离的那几次,他隐隐觉的君离身上的违和之处。 他与从前看上去其实并无二样。 就连神态,说话的方式,思维逻辑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但是……他的手,却曾下意识的去抚摸过那左手的尾指。 两次! 而这个动作,是不该出现在这一世的他身上的。 那是他闯入宫中救阮儿的时候以弓弩伤了他,让他小指留下了隐疾,活动困难,所以每次他来地牢折磨他的时候,他才开始有这样的习惯。 怎么会? 莫非……他也…… 君湛心中一紧,忙快步走出了房中。 一个时辰后,长风与长宁的身影便出现在夜色中,打马朝京都的方向而去。 君湛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紧紧的凝眉。 看来……北戎与崔家的事,要速战速决了! …… 然而此时的京都已然发生了两件大事。 先是陛下在自己寿辰过后的第二日上朝时,复了三皇子的亲王之位以及嘉嫔的贵妃之位。 而后没过多久,羽林卫便忽然围了云府,说是云府私自练兵,有谋反之嫌。 云将军不服说要亲自觐见陛下,谁知入宫见过西林帝后,西林帝直接下旨将其押入了宗人府,云府的三位公子也一同被关押了起来一同审问。 云女眷们则被禁闭在府中,不得外出。 叶阮得到消息的时候,面色顿时大变。 冬青急急的道。 “王妃,怎么会这样?” “将军……将军私下集结云家军不是陛下授意的吗?” “陛下怎会忽然翻脸不认人?还将将军关了起来?” 叶阮只紧紧的抓住腰间的玉佩,强行稳住心神。 “不对,定是宫中出了什么变故!” 叶阮的心中千回百转。 君湛离京不过一月,云家便出了这样的事,明显是有预谋的。 而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她不做它想。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西林帝已经心有提防,历史还是会重演 如今看来,从前那些功夫算是白费了,她也不必再避嫌! “长意!冬青!先随我去一趟云府!” 长意和冬青立即领命。 只是待叶阮来到云府门前的时候,云府已经被羽林卫围得水泄不通。 “陛下有令!不许任何外人进入!”云府正门处的六个羽林卫拦在叶阮几人身前。 长意立即上前厉声道。 “放肆!胆敢对王妃无礼!快让开!” 那些侍卫却毫不退让! “景王妃,这里面关的是谋逆之人!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景王妃不要为难我等!” 叶阮面容凝肃。 “陛下只说不许外人进入!但云府是本王妃的外祖家,如何进不得?” “云家一向忠君爱国,为西林平定外乱时战死沙场者不知凡几,如今云将军尚未定罪,你们便口口声声谋逆之人,又是何道理!” “今日我便是要进去!你们若有胆子,尽管亮出刀来!” 叶阮说着便拉开长意,一步一步朝云府内走去! 门外也渐渐引来了不少围观的百姓。 那几个侍卫倒也不敢真的对叶阮动手,只眼睁睁的看着她走进府门去,而后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便快速离开,似是去请示了。 进入云府后,叶阮便发现云府内已经是一片狼藉,四处都有被翻找的痕迹,林氏头上甚至受了伤。 “舅母!您没事吧!” 叶阮急急的上前查看林氏头上的伤处,直到看见只是些微的擦伤,叶阮才放下心来。 林氏见到叶阮进来却是一惊,忙拉住她的手。 “阮儿,你来做什么?你快离开!你舅舅与表哥们已经被抓了,你不能再被牵连!” 叶阮扶着林氏坐下。 “舅母别急,我如今毕竟还是景王妃,他们一时还不敢对我如何!” “您怎么会受伤的,他们还敢动手不成?” 站在林氏身旁的苏婉按了按眼角。 “表妹,我们没事,他们就是粗鲁一些罢了,还不敢做的太过分,只是夫君和父亲他们……如今也不知如何了!” 叶阮环视了一圈云府站着的下人,许多都发髻凌乱,脸上带伤,心知嫂嫂说的“粗鲁”一些,只是安慰她。 看来舅舅的事情弄清前,云家人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 而且……羽林卫行事如此嚣张,怕是另有目的。 “嫂嫂、舅母、舅舅的事情阮儿出去后自会想办法,只是在此之前,你们得先保护好自己,切记不要心急,也不要与外面的羽林卫硬碰硬!” “据阮儿所知,羽林卫并未当场抓到舅舅,舅舅与表哥们只要不招认,他们一时间也奈何不了。” “阮儿是担心他们会想办法激怒你们,与你们发生冲突,好拿住你们违抗圣旨的把柄用以威胁舅舅!所以……请嫂嫂和舅母一定要先稳住阵脚!” 叶阮说着脑中的念头一闪。 “阮儿会想办法替你们求一张护身符来!” 今日她虽然闯了进来,可是母亲是外嫁女,她毕竟姓叶。 陛下的旨意在那里,她不可能真的以云家人的身份待在府中时刻保护她们,但她也决不能看着舅母与嫂嫂被欺凌。 君离那般阴险,谁知道为了激怒舅母会使出什么招数。 要护住云家女眷……如今只有一个人可以名正言顺的做到! 虽然有些强人所难,但是这样的状况,她便是跪下去求,也要一试! 况且她相信,那个人……会愿意的! 而就在叶阮下定决心时,云府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云毅也在这时急急的跑了进来。 “夫人!许太傅与许家小姐来了!” 叶阮闻言心中一喜,眼中忍不住泛起一丝热意。 她果然……没有看错许府。 没有看错许子衿! 第272章 许家大义 叶阮很快随林氏一同来到了府门处,只林氏很快被人拦在二门处不能出去。 但即便如此,她们还是能清晰的看见云府门口停着的一顶大红的花轿。 此时许太傅正高举圣旨立于羽林卫身前,声音洪亮的道。 “许府奉旨送府中二小姐许子衿前来完婚,还不让开!” 那守门处的几个侍卫被那明黄的圣旨晃了眼。 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许家可不是好惹的…… 而且……这人还是许太傅,是帝师! 可是他们是奉了崔统领的命令,要用尽方法迫使云家女眷做出抗旨的举动来的。 方才已经放进去一个景王妃了,若再放进一个许府嫡女。 这…… 他们如何交差? 就在这时,方才去请示的人已经带了崔冲过来,一同来的,还有君离。 君离看着眼前的阵仗眉心拧作一团。 “许太傅这是何意?” 许太傅抬眼轻扫了一眼君离,吐出了两个字。 “送嫁!” 君离挑了挑眉,看了看周围围观的百姓,只一副真心劝解的模样。 “太傅,云家如今可是有谋逆之嫌,你可知一旦许二小姐入了这道门,便是云家人了!” “若来日云家罪名坐实,可是要被一同被问罪的!” “太傅当真不再考虑一二?” 许太傅冷哼了一声。 “宣王的好意老夫心领了!” “我许家心意已决,更有陛下赐婚圣旨在此,还望宣王莫要阻拦!” 君离见许太傅如此,眸中闪过一丝黑沉,抬步走近许太傅轻声道。 “太傅这是决心要同本王作对了?” “你以为光凭一个许子衿,就能保得住云家?” 许太傅却没有理会君离,只朝着花轿内的许子衿道。 “子衿,云二公子如今遭逢劫难无法亲自迎亲,但祖父相信你与云二公子的姻缘并不会因此折损半分,你便自己出来吧!” 语落,许子维便掀开了那花轿的帘子。 只见一身红衣的许子衿缓步自花轿中走了出来。 那嫁衣明明十分普通,一看就是急着在哪里买的成衣,却因为许子衿那一举一动散发出一股贵女风范。 而更显眼的是。 许子衿手中,抱着一把剑。 君离看见那剑的时候,脸色也不由一变。 他认得,那把剑。 那是先帝御赐之物,上斩昏君,下斩奸佞! 许子维牵着许子衿走到许太傅身旁,朝着门口那些羽林卫掷地有声的道。 “云府尚未定罪,若有任何人敢趁机欺凌云府内眷,别怪刀剑无眼!” 许子维说着便准备牵着许子衿迈步走上台阶。 “慢着!”君离陡然出声。 “许太傅,如今云戈未在府中,纵有父皇的赐婚圣旨,未行拜堂礼,许二小姐便算不得云家人!” “这门,恐怕今日许二小姐进不得!” “太傅德高望重,乃识礼之人,不会连这基本的礼仪都不知吧!” 上一世云家在他登基后可是集结了不少云家军,何况如今云邵还是兵部尚书。 他想掌握住京都,必须先将云家控制住。 而且,云家上一世肯为了叶阮做到那个地步,那些疏远叶阮的举动,想来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如今西北那边还未出结果,若有意外,必要的时候……他还能用云家威胁叶阮! 只是他也知道云家那几个都是硬骨头,要让他们认罪,得从云家女眷入手! 可若让许子衿与许府掺和进来,这事就难办了! 许子衿的声音这时却自盖头下传了出来。 她背脊挺直,透过那盖头隐隐约约看着站在二门处的林氏几人,温柔又坚定的开口道。 “古有男子因故不能拜堂,以鸡代之之俗,若云夫人愿认下子衿这个儿媳,便请云府以此礼备之!” 林氏此时已然泪眼婆娑。 自古女子出嫁谁人不希望是风风光光,许子衿是许府嫡女,如今却甘愿为了云府受此折辱。 让云家何以为报。 林氏握紧了手中的帕子。 “我儿能以许二小姐为妻,是我云府之福!” “云毅,按二少夫人的话去做!” 云毅得令即刻便去准备。 叶阮这个时候也自二门内走了出来,行至许太傅与许子衿身前郑重一礼。 “世间多蝇营狗苟之辈!然今见许二小姐与太傅之举,方知大义所在!” “今日云府受难,云家无人能出府迎许二小姐入门,我虽然姓叶,但身上也留着云家的血!” “便由我代替兄长迎许二小姐入府!” 君离见着眼前绝色倾城的叶阮,有些微微晃了眼。 明明上一世,她爱他至深,甚至甘愿为他而死…… 她本该是他的!如今却为了君湛一再与他作对! 不过,想到姜嬷嬷那日偶然说的话,君离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亮光。 姜嬷嬷说……看叶阮的身姿眉眼,倒有几分像是少女模样…… 姜嬷嬷是宫中的老嬷嬷,眼光一向毒辣,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 虽然暂时定不了云家的罪,但云家男丁已然入狱,云家已经不足为惧,他大可换一个思路! 君离看着走入云府的两道身影,转身离去,朝身旁的袁何吩咐道。 “让叶知凡仔细查一查叶阮身旁那两个丫头!” 第273章 问心无愧 许子衿进入云府后,便在羽林卫的监视下,与云毅寻来的那只公鸡拜了堂。 而后才回到内堂之中,将头上的盖头揭了下来,抱着剑施施然朝林氏行了一礼。 “云夫人,子衿知道云二公子已有心仪之人,只是祖父猜出宣王意图,这才在情急之下让子衿行此权宜之计!” “还请云夫人勿怪!” “待云府沉冤昭雪,云二公子给子衿一封和离书,放子衿归家即可!” 肖氏有些动容的握住了许子衿的手。 “如今还说这般见外的话做什么!” “往后的事,往后再说!” 许子衿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剑递给林氏。 “此剑还请云夫人交给府中善武之人,祖父说了,今日我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此剑入府,羽林卫不敢打这剑的主意!” 林氏郑重的将剑接了过来。 “好!先前顾及陛下的旨意,府中之人有所忌惮,才吃了亏。” “如今,便可不必束手束脚了!” 云府家丁、护院、多是随云绍征战的云家军,各个善武。 方才看着羽林卫猖狂,还推搡了夫人,却只能因为怕连累狱中的将军忍着,心中憋闷不已。 现下看着夫人手中的御剑,各个都忍不住心中激奋。 若是羽林卫还敢放肆,定要让他们看看,他们这些自战场厮杀中活下来的人,不要命起来是何模样! 叶阮看着许子衿与舅母,也微微放下心来。 “许姐姐,我不能长留,云府便拜托你了!” 许子衿知道如今的情况,叶阮定还有许多事要去做,只看着她应声道。 “好!祖父说了,宫中形势颇为怪异,他将我送到后,便会入宫求见陛下一探究竟,你如今身份危险,最好不要贸然进宫!先等他的消息!” “若你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去许府找他商议!” 许子衿说着又道。 “如今宣王野心勃勃,景王又不在京中,你需得格外小心!” 她如今几乎可以确认最初的那封匿名信是出自叶阮,加上后面几次点醒之情,她对叶阮是心存感激的。 而且,叶阮每次看她的眼神,总让她觉得冥冥之中,两人有一种特殊的羁绊。 林氏这个时候也道。 “阮儿,子衿说的对,舅母知道无论舅母怎么劝,你都不会抛下你舅舅与表哥不管,只是若宣王真有不臣之心,你切记不要孤身犯险!“ “否则,就算救出了你舅舅,他也会一世不安的!” 叶阮看着二人点了点头。 “舅母、许姐姐请放心,阮儿会小心的。” “未免羽林卫借题发挥,阮儿便先离开了,舅母与两位嫂嫂保重!\" 话落,叶阮又看了几人一眼,便不再犹豫,带着长意冬青转身出府。 出了府门后,崔冲依旧守在门口,见到叶阮出来,崔冲冷声警告道。 “景王妃今日擅闯云府之事,我必将禀告陛下,若下一次景王妃再如此鲁莽,便别怪我等冒犯了!” 叶阮目光冷冽,眼神如刀一般刺向崔冲。 “听闻崔家曾与云家一样,是为西林开疆扩土,忠君报国的簪缨世家,不想如今却不堪至此!” “为了一己私利,罔顾西林十数万百姓的性命!将刀尖对准自己人!” “不知崔校尉夜里睡得可安稳!百年之后,又有何脸面面对你崔氏一族的先祖。” 叶阮的声音虽轻,却如冰刃一般刺入崔冲的心,崔冲脸色一变,却只作听不懂叶阮的话,沉声道。 “景王妃莫非受了刺激魔怔了不成?” “我崔家是失守了两座城池,但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崔家镇守西北多年的功绩岂可容你一介女子评判!” 叶阮只轻笑了一声。 “崔校尉问心无愧便是!” 而后便不再停留的带着冬青、长意离开了。 崔冲看着叶阮离开的背影,不由握紧了腰间的佩刀,面上的神情变换不定。 只在心中劝慰着自己景王既然已经去和谈了,北戎便不会再屠城,他自然是问心无愧的…… …… 离开云府后,长意说有后面有人跟着,叶阮便带着几人先回了景王府,仔细思考着对策。 她很想入宫亲眼看看西林帝的状况,但是她也知道,宫中如今说不定已经被君离与太后控制,她若要进宫,必须得做好万全的准备,否则若她出了意外,必会连累君湛。 只能等许太傅的消息了。 如今确保了云府内眷安稳,还得想办法进宗人府见一见舅舅才是,一来可以看一看他们的现状,问一问舅舅面见父皇时的情形。 二来也得将云府的消息传进去,免得君离使诈。 只是……君离既然避开了刑部和大理寺,那么宗人府一定是他信得过的。 而他能忽然掌控宗人府,想来少不得太后的出力。 宗人府…… 有什么办法可以进宗人府呢? 叶阮在脑中仔细搜寻着记忆,唯恐漏掉一丝有用的信息。 直到一个时辰后,叶阮才终于眼前一亮,唤出了长意。 “长意,替我给宁国公去一封信!” 第274章 错认 叶阮离开后,林氏便将许子衿带到了云戈的房间。 此时云戈屋中也是一片狼藉,下人还在收拾着屋子。 “外面还有羽林卫,未免落人口实,只能让你先住戈儿的房间了。” 许子衿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苏婉这时朝林氏道。 “母亲,云管家说还有事要同您商议,您先去忙吧。” “我陪着子衿便是!” 林氏知道这两人是闺中好友,便点了点头,出了房间。 两人自桌边坐下后,苏婉便让下人先退了下去,拉过许子衿的手,任由泪水流了下来。 “想不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成为一家人。” “子衿……我心中又是高兴,又是害怕……” 事发突然,她心中其实极为恐慌,但当着母亲的面,她却一直强忍着不敢哭,唯恐母亲愈发忧心。 见到许子衿,她有些心安,却又害怕来日出了事,她真的被牵连。 许子衿看着苏婉红红的眼睛,抬手替她擦了擦泪。 “婉儿别怕,我相信这世间终归是有正义的。” “云家满门忠烈,就算是陛下,也不能随意定人生死。” 苏婉却依旧有些忧心忡忡的模样。 “话虽如此,可今日羽林卫气焰这般嚣张,他们对我们尚且如此,我不敢想他们会对夫君他们会如何。” “宗人府的手段并不比刑部少,夫君他……只是个文人……身子骨远不如父亲他们,若他受不住刑……” 苏婉说着有些哽咽了起来。 夫君是云家三个儿子中唯一没有习武的,只因他出生的时候天下未定,母亲还随父亲留在边关征战。 边关气候恶劣,严寒酷暑,又时常因着战事四处奔波,夫君幼时身体便一直不好。 虽然回京后的这些年,夫君已然养好了身子,又得表妹调理,与常人无异,但习武还是有些勉强的。 夫君为了争一口气,虽然云苏两家早已立下婚约,她也在两年前及笄,他却还是请她等他。 直到去年中举有了功名,才与她完婚。 如与夫君虽然成亲不足半年,可夫君待他却是极为温柔体贴的,云家门风又清正。 她觉得这两年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谁曾想…… 许子衿也不知如何安慰苏婉,此时一切的语言都是苍白的,只握住她的手,抬手替他默默拭泪。 苏婉哭了一会,才慢慢平复下心情。 她知道,如今,她得坚强。 而且……她还有一件事要同子衿说。 “子衿,有一件事我原纠结着要不要同你说。” “但如今你与二弟也算是夫妻了,无论将来如何,我觉得,还是应该将此事告知于你。” 许子衿有些疑问的看向苏婉。 “何事?婉儿说便是。” 苏婉默了默,让身旁的丫鬟自自己屋中取来一个匣子,递给许子衿。 “在闺时你曾对我说过,你心悦宣王,是因为一块玉佩,以及一段少时的情谊。” “还将那块玉佩拿给我瞧过一眼,你看看,可是这一块?” 许子衿将匣子打开,看着静静躺在里面竹纹佩,眼中划过一抹错愕,同时还有一丝显而易见的厌恶。 “婉儿,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你手中?” 她明明已经扔掉了。 苏婉见着许子衿的表情,便知道自己没有认错,直接如实说道。 “子衿……或许,你当初是认错人了……” “这枚玉佩虽然有宣王府的印记,却是属于二弟的,是宣王府与云府大小姐尚有婚约之时送过来的节礼!” “我也是偶尔看见二弟欲让人将之处理了,才将东西截了下来。” “只是你与二弟虽然有婚约,但夫君说二弟是有心仪之人的,我才犹豫着要不要将此事告知于你。” “但如今……你既然已经嫁来云府,我觉得还是应该将此事如实的告诉你。” 许子衿心中巨震。 怎么可能? 宣王不是亲口承认过,此物,是他的吗? “婉儿……你可确认?” 苏婉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向夫君与母亲都确认过了,不会错!此物是二弟年少时一直贴身佩戴的,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丢失了,算着时间,与是你捡到这玉佩的年纪相差不大!” “而且……二弟之所以喜欢这玉佩,便是因着二弟自来爱竹,你只看这房中的布置便知道了!” 许子衿这才抬眼仔细打量起这间屋子。 而后,她便一眼看到了窗户外掩映着的一片竹影,同她院中的别无二致。 屋子的角落还摆放着一张书桌,只是上面陈列着笔墨书籍已然被掀翻,散落一地,只墙上挂着一幅墨竹图,笔法流畅,力透纸背,栩栩如生。 上面的署名,正是云戈。 许子衿终是眼眶忍不住一热。 原来……如此…… 并不是她心中的少年郎变得不堪了。 而是……她自始至终都认错了人。 是啊,她为什么没有怀疑过呢? 君离那样龌龊的人,如何能有那样清明的眼睛,说出的话,又如何能信…… “难怪……难怪……”许子衿自嘲似的笑着,眼泪亦夺眶而出。 苏婉见状拉着许子衿的手继续道。 “子衿,你尚在娘胎便与二弟有缘,能平安出生,也是因着二弟的关系。” “虽然后面退了亲,却还是与二弟有了年少时的那一段缘分。” “如今兜兜转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嫁入了云府。” “我觉得……这一切的阴差阳错,或许都是命中注定的。” “夫君虽说二弟有心仪之人,但我看父亲、母亲甚至二弟自己平日都对那个女子绝口不提,未必是确有其人的。” “你若是对二弟有情,何不为自己争取一次……” 许子衿却没有回应苏婉的话。 只紧紧握住那块玉佩,任由眼泪汹涌的流出…… 第275章 说服 次日用过午膳后,叶阮便由长意乔装一番,来到了宁国公府。 叶阮进到宁国公府的时候,里面还坐着一个人。 正是在上元夜中与宁国公斗过嘴的雍国公。 宗人府如今由先帝的弟弟淮亲王任宗令掌管,另有左右宗正,左右宗人,共同辅助掌管宗人府事宜。 而雍国公便是左总正。 见到叶阮进来,雍国公眉间一挑,斜睨了宁国公一眼。 “我说宁昭兄今日怎么有这般闲情逸致,邀我入府共饮,原来竟是鸿门宴!” 宁国公知道雍国公的脾气,嘴巴毒,还有些傲慢,却是个没有什么坏心的,只当听不出雍国公话中的嘲讽,唤人迎着叶阮坐了下来。 “贤弟这是哪里的话,你我相识三十载有余,我宁某若是那等小人,你也不会赴宁某之约了。” 雍国公自然知道宁国公一向刚正不阿,只没好气的看向叶阮。 “看来今日这场会面,是景王妃的意思了?” “我竟不知宁兄何时投靠了景王!” “不过王妃今日若是为了云家的事情来,还是免开尊口吧,此事是淮亲王亲自负责,淮亲王又是太后亲信,你想救云家人,本公也插不上手。” 叶阮只面含笑意的看向雍国公。 “雍国公稍安勿躁,我知此事非同小可,岂会那般强人所难。” “今日借宁国公的名义邀您前来,并非为了请您出手救人,只是想让您带我前去见一见云家人罢了!” 雍国公冷哼一声。 “说的倒是轻巧。” “我如今无欲无求,正乐得逍遥,连宗人府的事都极少过问,可不想淌你们景王府与宣王府的这趟浑水!” 他活了大半辈子,朝中这点事他看的分明,这皇帝是谁当,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左右都是君家的天下,他何必自寻烦恼。 叶阮只定定的看着雍国公。 “国公当真无欲无求吗?” 雍国公看着叶阮的神色微微迟疑了一瞬,而后正色道。 “自然!” 他这一生唯一的遗憾便是膝下无子。 但这些年过去,他早已认命,即便知道叶阮是神医弟子,她还能控制生男还是生女不成。 这些事,他也不想对一个外人,还是一个女子提起。 “原是如此,我还以为雍国公求子心切,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既然雍国公别无所求,便当今日是真同宁国公来宴饮的吧!” 叶阮说完便拿起酒杯敬了宁国公与雍国公一杯,起身朝二人告辞。 雍国公此人性子傲慢,甚至有些反骨,若是一再相求,他只会愈发不屑与抗拒。 宁国公此时适时的劝道 。 “贤弟,这些年戳你雍国公府脊梁骨的人不知凡几,你便当真放得下?” 雍国公闻言面上有些挂不住。 他接连得了五个女儿,外面那些人私下怎么议论他的,他怎会不知? 难听的,直说他定是作了什么孽,遭了天谴,要断了香火。 雍国公想着面色有些难看的看向叶阮。 “放不下又如何?即便你医术高明,还能保证我能一举得子不成?” 雍国公话说的不屑,但叶阮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隐隐的期待。 听她回答可以的期待! “自然不能,但是……我有五分的把握。” 雍国公闻言面沉如铁。 “这妇人生子,本就是生男生女各占五分。” “景王妃莫不是在耍我不成?” 叶阮莞尔一笑。 “雍国公看我像是那般无聊之人吗?” “虽然女子生产本就是男女各占五分,但师傅曾经说过,生子还是生女的关键其实在男子身上!” “而我已经让人打听过雍国公的一些饮食、起居习惯,而这些长年累月下来,正是雍国公求子不得的原因。” “宗室的传宗接代何其重要,若雍国公当真觉得生子生女的概率各占五分,又怎会轻言放弃呢?” “我虽不能保证雍国公能一举得子,但只要国公按照我的话去做,戒掉一些陋习,再用方子调养一些时日,便有一半机会得子,而那……才是真正的五分机会!” 雍国公也曾寻医问药过很长一段时日,但是却从未听到过叶阮口中的这番说辞。 多数医者也都是从女子身上入手的。 但看着叶阮面上的镇定以及方才说起那番话时眼中的神采,却不像是在信口雌黄。 “你倒是会算计,一句虚无缥缈的有可能,便想让本公替你卖命!” 叶阮只继续坐下来。 “只要雍国公肯用心,不过是安排我入狱探视而已,如何能有卖命这般严重呢?” “而且……雍国公若想确保下半辈子的荣华,此时卖我景王府一个人情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是吗?” “国公家中那么多女儿,应该最是明白……这女子的心思最是敏感而多变……” “今日我已经求到国公的面前……若国公视而不见,来日若王爷归京……风水轮流转……” 叶阮说着欲言又止,雍国公眯了眯眼。 “你这是在威胁本公?” 叶阮只重新给自己与雍国公、宁国公各斟了一杯酒,再次将酒杯举了起来。 “国公多虑了,我不过是陈述一种可能而已,若是可以,我自然希望能与国公各得其所!” “这杯酒是美酒佳酿还是如啮檗吞针,全在国公一念之间了。” 雍国公闻言面上的神情变了又变。 这女子恩威并施,倒是有几分手段。 宁国公此时也忙举起了手中的酒。 “贤弟,景王妃的话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便应下吧!” “若我是你,别说只有五分的可能,便是只有一分,也是要极力争取的!” “何况你在宗人府这么多年,这事对你而言,并非真就十分困难,不是吗?” 雍国公看着面前的两人终是没好气的端起了面前的酒,知道自己今日算是骑虎难下,只能认栽了。 而且……正如宁昭所说,哪怕只有一分可能,他也得试…… 第276章 探监 许太傅连着两日求见陛下都被太后阻拦,只说陛下忧心西北战事与景王安危,病了! 雍国公布置着如何带叶阮进宗人府探视的时候,叶阮又去了一趟许府,与许太傅见了一面。 直到三日后,雍国公那边才终于传来了消息。 让叶阮与长意乔装成雍国公的随从,随他进宗人府大牢。 雍国公说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让她速战速决。 叶阮见到关押在一起的舅舅与几位表哥后,立即双眼通红,手心紧紧的攥在一起,几乎要沁出血来。 不过几日,几人身上的衣裳都已经残破,染上了已然干涸的鲜血,云青更是躺在角落,靠着云麒,身子都坐不直。 见到叶阮前来,云绍与云戈心中都是一震,云绍忙紧张的站起来看向四周。 “阮儿,你怎么进来的!” “这里危险!” 叶阮将眼中的泪憋回去,快速的说道。 “舅舅别急,是雍国公带我进来的,外面他都打点好了!” “但是我只有一刻钟的时间,我们长话短说。” 叶阮说着快步走到云青身前替他把了把脉,将长意身上背着的包袱取下来,拿出一个药瓶取一粒药丸给云青服下。 而后将手中的包裹递给云戈。 “表哥,这里面都是上好的伤药、止痛药以及护心丹,上面都有写着用法,请表哥将它藏好!” 云戈看着叶阮通红的眼睛,以及即便强作冷静,却依旧有些颤抖的声音,伸出一双沾满血污的手将包袱接了过来。 “好!表妹,母亲他们如何了?” 语落,云绍与云青、云麒的目光都紧盯着叶阮。 陡然入狱,他们最担心的还是府中的女眷,甚至有些庆幸早些让云老夫人回了老家,否则她上了年纪,如何能受得了这番变故。 “舅舅与表哥们放心,许太傅已经让许姐姐带着先帝所赐的御剑与陛下的赐婚圣旨嫁入了云府,舅母与嫂嫂暂时都很安全!” “舅舅,你快与阮儿说一说面见父皇时的情况,缉拿舅舅的圣旨 ,当真是陛下亲口所述?” 云绍听到许子衿嫁入了云府,也有些讶异,不过眼下情况紧急,他知道一刻钟的时间定是阮儿冒着极大的风险争取来的,因此只快速的看了一眼云戈后,便开口道。 “不错!的确是陛下亲口所述!” “那舅舅可有觉得父皇身上何处有异常?” 云绍微微思索了一瞬。 “有!” “陛下虽然看上去还算正常,但当时说话的速度以及反应都要比平常慢一些,而且……眼睛似乎也没有什么神采!” “对了!陛下似乎很渴,连续喝了两杯茶。” “而且陛下好像是真的不记得曾下令让我整备云家军的事了!听到宣王禀报后,眼中的震怒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阮儿……陛下有没有可能是被人控制了神智?” 叶阮皱了皱眉,一时也没有什么头绪,但此时也没时间细想这些。 “好!我回去后会仔细琢磨!” “只是雍国公虽然答应会替我照应你们一二,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我昨日已经同许太傅见过面,宗人府本是关押皇室宗亲的地方,将舅舅关在此处于理不合。” “我与许太傅会想办法与宁国公以及几位重臣一同请命,逼君离将你们转移到大理寺或者刑部!还请舅舅与表哥们再坚持一些时间!” “你们……一定不能出事!” 云戈听着叶阮的话,眸中划过一抹思虑,继而开口道。 “表妹,若是要请命,便不止要逼君离将我们转移,而是尽可能多的说服足够多的朝臣、还有京都百姓、国子监的学子,让君离好好看看景王府如今的影响力,一定要让他知道,即便他控制了陛下,迫使陛下传位于他,也不能服众!他若投鼠忌器,便不敢贸然对陛下下手!” “我明白了,表哥!” “好,此处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表妹快走吧!” 叶阮正准备应声,云青忽然自怀中取出个什么东西,声音有些微弱的道。 “表妹,此物……替我交给你嫂嫂!” 叶阮走过去接过云青手中的东西,又看了一眼牢中的几人,便带着长意走了出去。 待走出宗人府,回到马车之上,叶阮才将云青交给她的东西打开来看。 那是一封用血写的休书…… 大表哥定是怕自己撑不住,又怕连累表嫂,才写下这份休书,想放她回府去…… 而他也定然知道,若是和离书,嫂嫂不会签…… 叶阮握紧了手中的血书,双眼赤红一片! 第277章 请命 叶阮与许太傅,宁国公很快活动了起来,不过七日,东华门外便集结了大批人群。 朝臣们身着朝服,头戴冠冕,站在最前方,后面则是数百名身着蓝白相间长袍的国子监学子。 而更让人意外的,是御街上的熙熙攘攘的百姓。 尤其是天灾时受过云家军恩惠的百姓也闻讯前来,将御街上都围的水泄不通,高喊云家军忠义,绝不会谋反。 请求陛下将云家移送至大理寺,公开审理。 已是八月,烈日悬在空中,发出耀眼的光芒,却丝毫没有动摇他们的决心。 他们身着粗布衣裳,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皮肤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但眼神中却充满了坚定。 偷偷跑出来看的半夏还眼尖的在人群中发现了在安阳县与叶阮交好的柳双双。 此时西林帝已经因病不上朝数日了,只下旨让宣王监国。 永华殿中,君离听着袁盖的回话恼怒不已。 此次请命的朝臣竟足有八成之多! 难怪君湛放心独自出京…… 叶知凡此时脸上戴着面具,站在君离身后。 “宣王殿下,众怒难犯,眼下,也只有先将云家先移送至大理寺了。” “王爷放心,您让我办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而且……便是景王再得人心,只要他回不来……这些人再闹,也是无济于事!” 君离自然也知道叶知凡说的不错。 如今……也只能等西北的消息传回来再做打算了! …… 午时刚过,宫中的旨意便传了出来。 御街上立刻响起一阵阵欢呼声。 人群渐渐散去后,董林便与秦大人一同进了秦府,坐在正堂之中。 因着天气炎热,在御街上闹了这么一场,两人衣衫也都浸湿了,但是尽管如此,两人面上却带着笑意。 秦大人坐下后,董林恭谨的朝他施了一礼。 “有劳恩师这些日子与我一同游说国子监的各位同窗了。” 秦大人摆了摆手,示意董林坐下来。 “宫中如今形势怪异,这些本就为人臣子应当做的。” “何况……景王妃是冉儿的恩人,这份情,我得还。” 听到秦大人提起秦冉,董林脑中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日在容宝斋见到她时的模样。 “秦小姐虽回了府中,却因着曾是肖家人的原因只能闭府不出,想来日子也不好过。” 秦大人却只笑了笑。 “恰恰相反。” “虽然因着怕遭宣王报复,暂不能将冉儿曾经替景王妃查探私盐账本下落的事公之于众。” “但经过这一番绝处逢生,冉儿反而比从前豁达了许多。” “对于外面那些流言诋毁也不曾放在心上。” 董林闻言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 两人正说着话,秦冉便带着吟心走了进来,有些急切的朝秦大人道。 “爹,事情如何了?” 秦大人见女儿急切的样子,忙应声道。 “已经成了!” 秦冉面上立即染上了一丝愉悦,这才发现坐在一旁的董林。 董林是爹的门生,与兄长私交甚好,秦冉自然是认得他的,便朝他微微屈膝行了礼。 “董公子!” 董林忙站起来回了一礼,忍不住看了一眼做回闺中小姐妆扮,明明同从前别无二致,却似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的秦冉,心中划过一抹异样。 自从上次在容宝斋见到她,他便觉得恩师这位女儿不同了。 面对他人的冷嘲热讽,面上却只带着一股同从前没有的宁静与通透。 而当得知她在肖府经历的一切时,他心中更是动容不已。 虽然有景王妃相助,但一个女子孤身在那狼窝中,既要想办法保全自己,又要费心查探,该需要多大的勇气与胆量。 两人见过礼后,董林便快速的将目光移开,坐回原位。 秦冉见堂中不只爹一人,又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继续待在这里于礼不合,便吩咐吟心将自己准备的,预备同爹爹一同饮用的两碗冰镇酸梅汤递给了堂中的秦大人与董林,告辞道。 “爹爹苦夏,女儿做了些酸梅汤,爹爹与董公子消消暑吧,女儿告退了!” 秦大人看着自从归家后便愈发贴心的女儿,心中熨帖。 “好,你去吧!” 秦冉离开后,董林喝着手中的酸梅汤,只觉心中与味蕾都泛着一丝酸酸甜甜的滋味。 恩师虽说秦小姐已然看透。 但她在家中做回闺中少女打扮,应是仍对在肖家的那段过往心生抵触吧…… …… 京中的情况总算稳住,长风长宁这个时候也回到了京中。 得知宫中发生的事情,长风知道事情不好,立即将王爷写的信交给了王妃。 只是待叶阮看到君湛的信,身子却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那封信的内容很长,写了很多部署与应对之策。 但那一桩桩一件件,应对的,部署的,却都是那一句…… 君离亦是异世之人…… 原来,京中一切的变故都出自这里…… 君离他……也回来了吗? 而且……亦是? 王爷是因为她说的那个梦,说她是异世之人,还是另有所指? 他又是如何察觉的? “王妃您怎么了?”冬青看着叶阮神情不对忙开口问道。 叶阮只掩下心中暗潮汹涌,将手中的信笺收起来。 这个答案……也许只有等君湛回来亲自告诉她了。 …… 第278章 正面相对 就在君离与叶阮都翘首以盼之时,景王与北戎和谈失败,被北戎人射杀的消息终于传回了京中。 宣王府中,得知这个消息的君离忍不住眉眼飞扬。 君湛自以为凭借着前世的记忆便能扭转乾坤,面对崔家与北戎的两面夹击,真是天真! 看来……上天还是眷顾他的! 君离有些激动的自座位上站起来。 “袁何袁盖,随本王进宫!” 袁何袁盖也面露喜色。 “是!王爷!” 君离入宫后,便与嘉贵妃一同来到了慈宁宫。 “孙儿见过皇祖母!” “臣妾见过太后!” 太后只抬眼看了两人一眼。 “起来吧!” 姜嬷嬷很快奉了茶上来,君离悠闲的抿了一口后,便开门见山的道。 “皇祖母,君湛已死,接下来的事,便拜托您了!” 太后早已猜到他们的来意,只闭了闭眼,唤来了元公公。 元公公听到太后的吩咐有些迟疑。 “太后,若加大那药的用量,会不会被江太医察觉?” 君离则信心十足的插声道。 “元公公无需担心,这药是外祖父从南离国千辛万苦寻来的,便是叶阮,也查不出、治不好!” 上一世他在父皇临终前让叶阮入宫,叶阮便没有察觉出丝毫异常,只当父皇是真的病了。 否则,若是让她得知他弑父的真相,她如何还肯假传父皇口谕! 太后只看向元宝,手中的佛珠转动的比平时更快了些。 “去吧!” 元公公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领命退下了。 他陪伴陛下这么多年,若说没有一丝的感情,是不可能的。 可是……他从一开始就是太后安插在陛下身边的棋子。 若不是太后,他不过还是那个孤苦无依,刷着马桶的小太监。 整日干着最低贱的活,在宫中备受欺凌,说不定早就命丧在这吃人的宫廷之中。 哪有这几十年的风光与顺遂,他只能选择站在太后身边。 待还了太后这份恩情……他自会随陛下一起走,全了这份主仆之情…… 元公公离开后,嘉贵妃又不放心的开口道。 “离儿,陛下心智太过坚定,那迷惑神智的药只短暂的发挥了效用便失效了。” “依照上回京中替云家请命的盛况,即便陛下那里得手,我们手中没有传位遗诏,恐怕还是会受些阻碍。” 君离只轻抚着小拇指。 他原是想控制父皇亲自传位给他的,奈何上回父皇第一次见云绍便差点露了馅。 他只得再次用回上一世的招数。 “母妃放心,儿子早已想好对策。” 君离说着再次看向太后。 “皇祖母,还得请您下一道懿旨!” “就说……父皇得知皇兄死讯,哀痛之下一病不起。” “皇祖母也因忧心父皇病情犯了头风下不得床,钦天监言,需要召二十名贵女进宫,入永佑殿为父皇与皇祖母祈福,方可化解此灾。” “至于名单,孙儿会拟给皇祖母……再让舅舅亲率羽林卫去各家宣旨!” “对了!还得让景王妃入宫为父皇与皇祖母侍疾……” 这一个月来,他可没闲着,得知了许多有趣的事情呢…… …… 京都安稳了一个月后,又起风雨。 羽林卫强硬的从各朝中重臣府中带走了二十名贵女入宫祈福。 而后,崔冲又调集人马来了景王府。 原本君离与嘉贵妃都以为景王府会反抗,说不得得费一些力气。 谁知崔冲刚将太后懿旨送达,叶阮便一身白衣自景王府中走了出来,朝崔冲道。 “替景王殿下尽孝,入宫侍疾本是应当,崔校尉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而后她便带着半夏、长意一同随崔冲进了宫。 只是入宫后,崔冲却并未将叶阮带去见陛下与太后,而是直接带到了永华殿。 君离看着一身素衣,却依旧姿容绝世的女子,眼中划过一丝兴味,当即便下令让人拿下了长意,而后便将殿中之人都遣散。 叶阮见状轻笑了一声。 “宣王殿下如今倒是直接多了,连戏都懒得演。” 君离却只看着殿中的人都退尽后才缓缓的开口道。 “阮儿,别来无恙……” 叶阮眉心微蹙。 “宣王殿下,虽然景王出了变故,可我还是你的皇嫂,你最好注意言辞。” 君离却缓缓的站起身来,踱步到叶阮身前,垂眸看向她。 “阮儿还要同本王装吗?” 叶阮微微退后一步。 “宣王殿下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哦?”君离挑了挑眉。 “皇兄都已经死了,阮儿何必还与本王故弄玄虚?” “还是说……你还在为本王负了你的事情耿耿于怀?” 如今大事已定,他也无需再在她的面前伪装了。 叶阮闻言眼中似划过一丝惊讶,而后强装镇定的道。 “我与宣王殿下交集甚浅,何来负与不负之说?” “宣王殿下今日让人骗我进宫,便是为了说这些莫名之言吗?” 君离勾了勾唇。 “自然不是,本王只是见阮儿年纪轻轻便要守寡,于心不忍,想为阮儿指一条明路而已……” 君离说着又朝叶阮靠近了一步,伸手挑起她的一根发丝,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 叶阮正准备抬手,却立即被君离钳制住了手腕,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手中的金针,悠悠的道。 “阮儿若不想云家落到同上一世一样的下场,本王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你这几招保命的金针之术,上一世……可是亲自在本王面前演示过的?你以为能伤得了本王?” 第279章 承认 叶阮闻言瞳孔微震,用力挣脱开君离的手,不可置信的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君离倒是也并未继续靠近叶阮,只带着几分得意的笑道。 “阮儿肯承认了?” “本王也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离奇之事……让本王差点栽在你们手中!” “说起来……还得多谢皇兄在围场上设计让本王伤的那般严重……” 君离说着在屋中缓缓的踱着步。 “既然你承认了,本王也不与你拐弯抹角……” “如今的形势,你应该看的分明,即便你连同许太傅,宁国公逼着本王将云家移去了大理寺。” “可君湛已死,父皇重病不起无法调令金吾卫,京中已经尽在本王掌握之中,何况本王身后还有崔家……” “只要本王想,这皇位已是如探囊取物一般。” “而云家私自备军之事只有父皇与君湛二人可以证明,如今,只要本王不给父皇开口的机会……便有一万种办法将云家这罪名做实……” “阮儿可莫要将路走窄了……” 叶阮只平静下来,直视着君离的眼睛。 “若真如你说皇位之于你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你又何必费尽心思让二十名贵女入宫为质,还让我入宫侍疾?” “以你如今的名声,想登上皇位,恐怕比上一世艰难许多吧!” 君离却不恼。 “阮儿如今这般聪慧,还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 “的确,本王虽然可以轻易登上皇位,可朝中那些老家伙,还有沈灼之流,难免会给本王造成一些小小的麻烦。” “本王也不想一登基便手染鲜血……” “不如,阮儿就同上一世一般,以景王妃的身份,替本王扫清这些障碍……如何?” “本王欠你的承诺,这一世会全部还给你,如此……云家也可安然无恙!阮儿以为如何?” “要知道,如今这笔买卖,你可是稳赚不赔的……” 叶阮闻言不由嗤笑一声,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恨意。 “承诺?” “上一世,我已经将一颗真心毫无保留的奉上,让你与叶嫣践踏过一次了。” “你以为同样的当,我还会再上第二次?” 君离见叶阮终于不是冷冰冰的瞧着自己,反而愈发高兴了起来。 因爱生恨,没有爱,何来的恨? “上一世的确是本王眼瞎心盲。” “但如今,谁是明珠,谁是污泥,本王已经看得一清二楚,自然不会再失信于你。” 叶阮轻笑一声。 “是吗?宣王殿下如今不嫌弃我是残花败柳了?” 君离看着叶阮那即便是带着嘲讽,却依旧美得惊人的脸,嘴角的笑意愈发肆意。 他从前只觉得女子恭谨柔顺些好。 可活了两世,尤其是上一世享受过后宫女子百般阿谀讨好之后,忽然觉得这般带刺的花朵,倒是更有趣些。 更何况……这张脸,可是后宫那些庸脂俗粉比不上的。 尤其是这双眼睛…… 不怪上一世叶嫣那般迫不及待的毁了她的容貌…… 而且…… “事到如今,阮儿何必说这些气话?” “阮儿与皇兄不过是因利而合罢了,据本王所知……阮儿如今还是处子之身吧!” “也是……若说恨,你更该恨的,是毁了你清白的君湛!又如何肯委身于他呢?” “想来……你与本王那位好皇兄之间,也并没有什么真情,若非如此,本王今日也不会找上你!” 叶阮闻言再次不可置信的看向君离。 “你怎么知道的?” 君离十分满意的看着叶阮震惊的神色。 “自然是你身边那个贴身丫鬟冬青告诉本王的。” “不可能!冬青不可能背叛我!”叶阮情绪似有些激动。 “如何不可能,她那个未婚夫如今可是在本王手中!而且……她是云府的家生子,父母皆身在云家。” “若云家坐实了谋反的罪名,她家中之人也会被发卖、甚至充军流放……你说,她会如何选择?” “若非她事无巨细一一告知本王你的一言一行,本王又如何知道……你也是重生一次之人,还救了云雯呢……” “阮儿既是完璧之身,本王也刚好得知了前世的纠葛,这何尝不是上天给我们重来一次的机会?” “而且……折磨你,亲手杀死你的人,也不是本王,而是叶嫣!” “只要你愿意,待本王登基后,一定会重用云家,将上一世对云家的亏欠尽力弥补!” “你若不信,本王可以先让你看看我的诚意……” 叶阮只一副心绪不宁的模样,有些失神的道。 “什么诚意?” 君离再次勾了勾唇,下意识的抚摸着小拇指。 “阮儿随本王来便知道了……” 第280章 因果循环 君离很快带着叶阮来到了皇宫的一处偏僻的宫殿之中。 叶阮看着那有些熟悉,却又恍若隔世的宫殿,身子微微一颤。 “这是……” “看来,阮儿还记得……”君离说着轻轻将门推开。 一个蓬头垢面,肚子已然有些显怀,脖子却被一条锁链套住的女子便出现在叶阮眼前。 是叶嫣。 感受到忽然传来的光亮,叶嫣有些迟缓的抬起头,待看清来的人是君离,她混沌的眼中立刻闪过一丝光亮。 被囚大理寺的这几个月,没有一个人来探望她,她就呆在那一方阴暗的天地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虽然碍于肚子里的皇嗣,没有人对她用刑,可眼看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却没有出现一丝生机,她内心的惶恐几乎要将她逼疯。 好在前几日,有人将她从大理寺提出来送入宫中,她询问了给她送饭的宫女,才知道了宫中发生的事情。 君湛竟然死了! 君离哥哥也复了亲王之位,还能让人将她接入宫中。 这是不是代表…… 事情有了转机。 叶嫣想着激动的站起身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朝君离跑了过去。 只是没跑几步,却被那锁链困在了君离身前不远处。 但她却没有顾忌脖间因为拉扯传来的疼痛,只欣喜的道。 “君离哥哥,你终于来看嫣儿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嫣儿的,你快来摸摸看,我们的孩子已经快七个月了,会动了……” “这是我们的孩子……” “你快让那些狗奴才放开嫣儿!” 君离看着眼前脏污不堪却不自知的叶嫣,眼中却闪过一丝恨意。 她没有理会叶嫣,只将眼中那抹恨意压下,才回过头看向叶阮。 “阮儿不是想报仇吗?这就是当初叶嫣折磨你,最后还让人烧死你的宫殿。” “今日,本王亲自将她交到你手上,你想如何报复她都可以!” “如此……阮儿可能消气了?” 听到君离的话,叶嫣这才看到站在君离身后的叶阮。 只是……君离哥哥方才叫她什么?阮儿? 而且,他说的话,她怎么有些听不懂? 叶阮也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见到叶嫣,不过听着君离的话,她只觉这个男人真是一再刷新她的认知。 他上一世明明那般宠爱叶嫣,纵然这一世叶嫣再如何让他丢了脸,可她腹中怀的,可是他的亲生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 “这可是宣王殿下的第一个孩子,殿下当真舍得?” “自然!”君离没有丝毫迟疑的答道。 上一世他登基一年之后,北戎忽然联同南离大举来犯,崔家被打的节节败退,平南王也只能险险守住南方,自顾不暇。 而他登基时日尚浅,云家死后,朝中能用的武将已然不多,没过多久,北戎便打到了京都。 崔家见大势已去,也放弃了抵抗,投了北戎。 而叶嫣为了偷生,竟不惜以美色引诱北戎可汗,与叶知凡里应外合,亲手打开了皇宫的大门! 他那时才明白,她爱的从来不是他,而是他手中的权势,与他能带给她的地位! 临死前,他忽然便想起了叶阮,与叶阮待他的一往情深,甘愿为他而死相比,这个女人……本就该死! 如今拿给送叶阮一个顺手人情,再好不过…… 听着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叶嫣总算弄清楚了眼前的情况。 虽然她们说的话,她依旧有些听不懂,但是她却明白,君离哥哥是来要她的命的! 叶嫣吓的面色惨白,仓皇的退后几步。 “不!君离哥哥你在说什么?” “你要为了她杀了嫣儿?” “你是不是被她下了什么药,纵然景王死了,可她还是景王妃!是景王的女人!” “君离哥哥,你醒醒,她不过是个残花败柳罢了,她一定是想加害于你的!嫣儿对你才是一片真心啊!” 君离听到真心二字,面露阴狠的瞥了一眼叶嫣。 那一眼极为凌厉,让叶嫣忍不住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怎么回事?怎么君离哥哥怎么变的如此陌生? 叶嫣面无血色的看向叶阮,歇斯底里的道。 “叶阮!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你究竟对君离哥哥做了什么?” 一定是叶阮使了什么手段…… 否则,君离哥哥不可能这么对她。 她腹中的,是他的骨肉啊! 君离却依旧没有理会叶嫣,只看向叶阮道。 “阮儿觉得如何?” “她对你做过的一切,无论是毁去容貌、拔去指甲、废了双手、还是烧死在这冷宫之中,本王都可以替你一一还给她!” 叶阮却只看着听到君离的话,再次惊叫出声的叶嫣沉默着,只觉得眼前的画面格外讽刺。 君离见状继续道。 ”本王知道阮儿心善,这个恶人便由本王替你当吧!” 君离说着拍了拍手,袁何袁盖立即带着人进了门,拿着那尖锐的铁片朝叶嫣走去。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传来,被按在地上的叶嫣手指的一个指甲盖便被掀了开来。 叶阮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却没有丝毫报复的快感。 她是想杀了叶嫣,却不是虐杀。 她只说了一句“够了!”便抬步走出了殿中。 君离见状这才示意袁何袁盖停手,只是看向叶嫣的眼中却透出一丝狠厉。 “倒是便宜你了!” “袁何,动手吧!” 袁何应了一声是,便同君离一同退了出来,将门重新关上。 不过多时,屋子中便燃烧起了熊熊的火焰。 叶嫣看着那火焰慢慢的朝自己侵蚀而来,感受着皮肤上传来灼热,肝胆惧裂! 她大声的嘶吼着,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腹部,而那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恐慌,开始踢着她的肚子。 她想要冲出去,可脖子却被那锁链紧紧的束缚住……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落得这个结局。 明明上天给了她这副容貌,她又自小在母亲的悉心安排下琴棋书画又样样精通……得到了宣王的倾心。 她本就该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的! 难道……是母亲在惩罚她吗? 想着往日种种,叶嫣心中一阵恐惧。 若她死了,又该如何去见母亲…… …… 而君离走出殿外后,便再次来到叶阮身旁,罔顾里面传来的一声声尖叫、辱骂,哭求声。 将目光重新移到叶阮身上。 “阮儿对于本王的诚意可还满意?” “云家满门的性命,以及与景王府交往甚密的那些官员的将来,可都在阮儿的一念之间了……” “如此简单的选择,阮儿应该不会让本王失望吧!” “当然,若你有其他的条件,也可以同本王提……” 叶阮闻言,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动摇之色,沉默了半晌后,她才开口道。 “我与你之间已经再无可能,无论如何,我今后也绝不会再留在宫中,我要的,是自由!” “至于其他的条件,我要再想一想,否则,若你如上一世一般卸磨杀驴,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君离听她语气有所松动,倒也不着急。 左右父皇那里也还需要一些时日。 至于留不留在他身边,只要他登上皇位,便轮不到她来决定了! 他还可以用叶阮控制云家,让他们为他征战沙场,制衡崔家,以报北戎,南离的杀身之仇! “本王知道有了前车之鉴,阮儿不会轻易相信本王,本王可以给你三日时间慢慢想。” “只要本王能做到的,必会应承于你,只是……这几日,你得留在宫中!” 叶阮点了点头。 “好,但是长意跟了我这么久,上一世又是因我而死,我早已将她视为家人,你得保证她毫发无损!” “自然!三日后,我可以让你再见她一次,让你亲眼确认她的平安,不过,为求万全,本王也得让人搜一搜你与你身边这丫头的身……” “阮儿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在你答应本王之前,我也得防范一二!” 虽然他几乎可以确认叶阮是治不好父皇的,但以防万一,那些金针,药物之类的东西,绝不能让她带在身上。 如此,即便这一世有了那个万一,她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叶阮只没有丝毫迟疑的应了一声好。 …… 第281章 条件 叶阮与半夏很快被宫人领到了一处华丽的宫殿。 “景王妃,这是宣王殿下特意吩咐为您收拾出来的,宣王殿下还说了,王妃喜静,让我等守在殿外不要随意打扰。” “王妃若有需要,让半夏姑娘传话出来便是!” “只是王妃对宫中地形不甚熟悉,王妃若要出门,务必让奴婢们给您引路!” 叶阮自然听懂了这宫人话中的意思。 她在这殿内可以自由活动,但若是想出去,则必须由他们监视着。 “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是,王妃!” 待人退下后,叶阮看那关雎宫三个大字,眼中却划过一丝嘲讽。 这关雎宫是先皇后封后前居住过的宫殿,君离是想暗示她什么? 告诉她即便她不能光明正大的做他的皇后,但在他心中,她于他正如先皇后之于西林帝一般,是最重要的吗? 他这装模作样的本领,还真一如既往的让人作呕。 不过……她原本还担心君离苏醒了记忆,会变得很难应付……毕竟他上一世最后可是称了帝的! 若他在位数年,这帝王心术说不定会让他变得面目全非,深不可测。 但今日一番对峙下来,她却惊讶的发现纵然重活一世,他沉得住气了一些,但那自以为是的性子却还是一点没变。 也不知他这副样子,是如何坐稳皇位的…… 不过。 三天时间还是有些不够。 她得想办法再拖延一些时日,好给王爷争取多一些时间…… …… 夜幕垂下。 西林帝的寝宫内,烛火摇晃。 嘉贵妃身着一身华丽宫裳坐在床沿,看着那明黄的大床上紧闭着双眼的西林帝。 带着护甲的手,轻轻自西林帝已然消瘦了许多的面庞上划过。 声音中带着些惋惜的喃喃道。 “陛下,其实……只要你同从前一样看重本宫与离儿,是不会落得这般不得善终的下场的……” “可惜啊!你实在太偏心了!” “论家世,论相貌,本宫哪里比不上江莞?但自我入宫后,你却从未拿正眼瞧过我。” “本宫只能费尽心机讨好江莞,与她成为好姐妹,模仿着她的一言一行,才终于被你看见,诞下皇子,借着崔家的声望位列妃位!” “你可知道,本宫也是家中娇宠着长大的,本宫也有自己的骄傲,那些只能活在别人影子下的日子对本宫来说,有多难熬……” “原本,本宫以为她死后,本宫终于熬出了头,可你呢?” 嘉贵妃说着,手上一个用力,那坚硬的护甲便在西林帝的脸上留下一道红痕。 “十二年!你让我在那贵妃之位整整待了十二年!若非太后开口,你还准备让本宫等多久?” “从前,你偏心江莞,君湛腿疾痊愈后,你又将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他身上!甚至将金吾卫都给了他,还想为他和平阳郡主赐婚!” “你这不是明摆着想让他同离儿一争高低吗?” “所以,今日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任何人……” 嘉贵妃说着轻笑一声,站起身来自春华手中接那把凤颈琵琶。 “好在从今往后,本宫再也不必再活在她的阴影之下了……” “而你,再过几日,也可以安心的去寻她了……” 嘉贵妃说着,忽然自桌上拿过一把剪刀,将那琴弦一根根剪碎。 眼中流露出的,似是快意,又似是解脱。 就在她将琴弦全部剪断之时,秋吟走了进来。 “贵妃娘娘,颖妃已经在殿外跪了整整两个时辰了,说今日一定要见到陛下!” 嘉贵妃闻言缓缓的将手中的剪刀放下,微微挑眉。 “哦?既然她这般情真意切,便让她进来吧!” 她与颖妃这些年的恩怨,也是时候了结了。 秋吟立即领命而去。 颖妃进来的时候,已是一脸苍白,许是因着跪了太久,即便由身旁的宫女搀扶着,她走路依旧有些艰难。 但见着床上的西林帝,她却还是强忍着疼痛,加快几步扑到他的身边,轻声唤着。 “陛下!陛下……您醒醒!” 嘉贵妃见状眼中划过一丝不屑。 “你明知他心中最重要的只有江莞那个贱人,却还这般自轻自贱,真不知宁国公如何教养出你这样的女儿!” 颖妃听到嘉贵妃的话却只回过头,往日总是温柔无比的面上带着十分怒意,厉声质问道。 “陛下一向身康体健,你们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嘉贵妃却只轻笑了一声。 “颖妃妹妹可要慎言,太医院已经证实陛下只是日夜忧心劳累,这才突染恶疾,本宫尽心尽力的为陛下侍疾,与本宫何干?” “不过,陛下已经时日无多,本宫念在颖妃妹妹一片真情,倒是可以给颖妃妹妹一个机会。” “只要颖妃妹妹愿意待在这里,陪着陛下同饮同食,本宫可以让妹妹留下……送陛下最后一程……” 颖妃听着嘉贵妃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挣扎,而后两行清泪自眼中滑落,带着几分决绝的开口道。 “左右我膝下无子,若陛下真出了事,我在你手底下也讨不到什么好。” “便陪陛下一起去又何妨!” 嘉贵妃闻言又是一声娇笑。 “妹妹言重了,不过妹妹有这份心,姐姐自然要成全。” “春华,替颖妃娘娘沐浴更衣,卸去满身钗环,让她干干净净的替陛下侍疾吧!” “颖妃忧心陛下,为免她食不下咽,你便替本宫好生照看着她……” 春华即刻明白了嘉贵妃的意思。 “是,娘娘!” 嘉贵妃吩咐完,再不看颖妃一眼,抬步出了西林帝寝殿。 此时西林帝寝殿外把守着重重的守卫,皆是君离仔细搜罗来的高手。 嘉贵妃沉声吩咐道。 “为了陛下的安危,这几日你们可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将这寝殿看守好了,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去!” 整齐划一的声音即刻响起。 “是!贵妃娘娘!” ……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叶阮只安心的待在关雎宫中,从未出门。 君离对于宫人传来的消息也很是满意。 看来……在生死利益面前,人果然都是一样的。 何况……她对君湛本就没有感情,甚至上一世还恨他入骨。 依照冬青那丫头的供词,这两人,似乎并未坦诚,否则,她怎么可能还是处子之身…… 君离想着勾了勾唇,带着袁何来到了关雎宫。 直在宫中待了大半个时辰,与叶阮谈好条件,才走出宫中。 不过,叶阮提的条件有些难办,说不得得耗费上七八日。 但君离却没有多想。 毕竟,有过上一世的教训,她若不这般慎重,他反而不敢轻易相信她了! 不过几日罢了……他有耐心等! 第282章 反击 七日后,君离终于将叶阮提的条件一一完成,叶阮也答应会在次日亲口传达西林帝的“临终”之言。 为了戏做的足,君离也提前安排叶阮进入了西林帝寝殿。 待亲眼看着元公公灌着西林帝喝下最后一次毒药,才放心的离开…… 若不出意外,明日一早,宫中便要敲响丧钟了。 当然,在叶阮进入寝殿之前,嘉贵妃也让人如对待颖妃一样,确保她身上干干净净! 叶阮依旧没有丝毫反抗。只若有所思的看着元宝公公,印证了心中的猜想,这意料之外的人,果然是他。 难为太后藏的这么深! 那么早便在西林帝身边布下了一枚棋子,还是一个与她以及她身后家族毫无关联之人。 让人想查也查不出端倪…… 当晚。 君离独自来到了金銮殿之上,抬手摸着那把熟悉的龙椅,面露痴狂的坐了上去,低声的道。 “果然,朕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子!” “这一世,朕倒要看看,还有谁能动摇朕的江山!” …… 黎明破晓 ,丧钟如约敲响,振聋发聩,太后坐在慈宁宫中,将手中的佛珠转的飞快。 宫中顿时一片混乱。 朝中百官与各皇子公主,都急匆匆的来到西林帝寝殿外跪着。 一片哭声中,叶阮一身素衣自寝殿中缓缓走出,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一幕。 上一世,正是这一日,她做了一个最错误的决定,亲手将自己、将云家推入了深渊。 但这次,一切却将自今日起,全然不同了。 君离见叶阮走了出来,忙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搀扶着同样伤心欲绝的嘉贵妃,带着一丝哭腔开口道。 “皇嫂!你不是神医弟子吗?怎会救不回父皇!” “父皇一世英名,却走的这般仓促,这让我们为人子的,如何接受……” 叶阮却只静静的看着哭得真切,全然不似作假的君离与嘉贵妃沉默不语。 她们此时心中一定很兴奋吧! 难为还能装得如此逼真。 君离见叶阮不说话,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满。 她这时不是该顺势安抚他,然后顺理成章的说出父皇的临终遗言吗? 怎么还不开口? 忍了片刻后,君离终是忍不住朝尚书令左大人使了使眼色,左大人接到君离的暗示,即刻乖觉的出声询问道。 “景王妃,陛下走的突然 ,但江山不可一日无主,陛下临走之前,可有留下什么话?” 刘尚书也附和道。 “左大人说的不错,此事事关江山社稷,景王妃,若陛下留下了什么话,还请如实告知我等。 ” “我等也好遵照陛下遗命行事。” 叶阮这时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自然是有的!” 君离见叶阮开口,这才将一颗心放了下来,但是马上,叶阮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陛下早已定下储君人选,将圣旨置于先皇后寝殿的牌匾之后!” “烦请许太傅与宁国公亲自走一趟,将那圣旨取来吧!” 君离闻言,心中一震。 叶阮搞什么鬼?什么圣旨,他怎么不知道?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一时也不敢乱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宁国公与许太傅离开,看向叶阮的眼光晦暗不明。 如今京都与皇宫皆在他的掌控之中,她应该不会那么蠢,不惜拉上云家为她陪葬吧…… 君离正思虑时,圣旨已被取了回来。叶阮立即接过圣旨,展开,高声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以薄德,忝嗣丕基,夙夜祗惧,恐弗克负荷。 虑及国祚绵长,江山社稷不可一日无储,故而决意立册立皇储,以定国本,以安天下。 朕之嫡长子,景王君湛,质性慈惠,器量宏深,历试忠诚,克己奉公。 朕深信其能承继祖宗之业,绍隆朕之丕基,垂拱而治。 自朕旨到日,内外文武群臣,务必谨遵朕意,尊奉太子,竭诚事上。 钦此!” 语落,叶阮将圣旨对折起来,双手平举至身前。 “此旨乃陛下亲笔所书,请众位大人检阅!” 她也是从君湛的来信中,才知道西林帝早已定下了立君湛为储的旨意。 而存放圣旨的位置,与前一世存放遗诏的位置,别无二致。 君离听到君湛名字的时候,面上微微一变,但随即又放下心来。 君湛已死,便是真有这圣旨又如何? 叶阮来这一出,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只是纵然心中不解,他也忙掷地有声,激昂万分的道。 “原来父皇早已立皇兄为国储,奈何皇兄遭了北戎暗算,英年早逝,恐怕要辜负父皇的一片苦心了!” “北戎贼子灭绝人性,射杀我西林储君,我西林臣民应牢记此辱!” “终有一日,使铁骑北上,踏遍北戎国土!以报此仇!” 刘尚书闻言,忙夸赞道。 “宣王殿下大义!” “景王妃……陛下是得知景王身故的消息后才病倒的,自然知道这道旨意已然无效。” “陛下可还有另外的交待?” 叶阮却只静静的吐出了两个字。 “没有!” 刘大人闻言也是一愣,殿下不是说景王妃已然投诚吗? 这是怎么回事? 倒是左大人的反应快一些,立即出声道。 “陛下病重之时已然命宣王殿下监国,其用意已是不言而喻。” 左大人说着忽然跪了下去。 “既然陛下并未留下旁的旨意,还请宣王殿下为我西林江山稳固,临危受命!承继大统!” 语落,刘尚书也跪了下去,高喊道。 “请宣王殿下临危受命,承继大统!” 只是,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官员随两人跪下,其余的则一脸冷静的站着。 君离见状不由眉头紧皱,那二十名贵女可还在他的手中,这些人的反应未免太过怪异了一些。 但为免夜长梦多,此时他决不能退让。 “几位大人切勿如此” “即便皇兄遇难,宫中成年的皇子却不止本王一人!皇祖母也还病着,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左大人闻言眼珠一转。 “宣王殿下,眼下西北的战事尚未平定,陛下的丧仪也需有人出面主持,这国本之事实在拖延不得!” “陛下一向与太后娘娘母子连心,想来陛下的圣意,太后娘娘是最清楚不过的,不如便劳烦太后娘娘前来,一切自可分明!” 君离闻言似踌躇了片刻,而后才开口道。 “既然如此,便请元公公去慈宁宫请一下皇祖母吧!” “无论父皇是何意愿,我与母妃,以及崔氏一族,一定谨遵父皇遗命!辅佐新帝!” 元公公立即领命而去,只是他还未走出门,便一脸惊恐的退后几步。 “景……景王殿下!” 听到这一声,众人不由回头看去。 便见身着一身玄色衣袍,发束金冠的君湛带着一队金吾卫押着太后自门外走了进来。 那幽深的眸子自叶阮身上滑过,而后落定在君离身上。 “人本王已经替三弟请来了,不知三弟想听太后说什么?” 第283章 针锋相对 君离看着缓步走入的君湛,心神惧震。 他…… 为什么还活着? 又是如何进的宫?舅舅呢? 君离想着目光不由自主的朝君湛身后看去,见君湛这般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却没有一个羽林卫出现阻拦,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君离立即拉着嘉贵妃退到西林帝寝宫外的守卫身前,也将叶阮与君湛阻隔开。 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要叶阮在他手中,君湛便会投鼠忌器! 而且……只要崔家还在,君湛也不敢动他! “皇兄不是遭了北戎暗算?如今看来……竟是诈死不成?” “皇兄临阵脱逃,置我西林百姓于不顾?如今又私逃回京,挟持皇祖母,究竟是何用意!” 君湛走到君离不远处站定。 “方才不是三弟说要见太后吗?本王好心将太后替三弟请来,三弟却这般着急的朝本王发难,莫不是心虚了不成?” “皇兄说笑了,本王有何好心虚的!” “是吗?那三弟为何将宫中的禁卫全部撤走换成羽林卫?还软禁了二十余名世家贵女?” 君离目光闪了闪。 “父皇突染恶疾,本王将人换走,也是为了父皇安危,那二十名贵女也不过是入宫替父皇与皇祖母祈福而已!” “你休想将这莫须有的罪名扣到本王头上!” 君湛闻言轻笑了一声。 “是吗?本王怎么听说,是三弟与太后串通,企图毒杀父皇,谋朝篡位呢……” “胡说!父皇是染了恶疾,有整个太医院为证!皇兄如此空口白牙,莫不是将人都当成了傻子不成!” 君离说着,抱着一丝希望高声唤道。 “来人!景王私逃回京,将他给本王拿下!” 只是,事实果然如他所想,没有一个人出现。 君湛这时饶有兴味的看着君离。 “对了,忘了告诉三弟了,崔冲与外面的羽林卫都已经被金吾卫与云家军合力擒拿,二十名贵女也尽皆放出宫中。” “不知三弟还想叫谁?” 君离却只强行镇定心神。 左右父皇已死,没有实证,即便他控制了舅舅又如何。 心中这样想着,君离立即义正言辞的道。 “云家私自备兵之事果然是真的!” “皇兄还说本王谋朝篡位,依我看,这企图谋朝篡位之人,是皇兄自己才对吧!” 君离说着看向君湛身后的金吾卫。 “你们是父皇亲兵,景王出京前已然将兵权交回。” “没有父皇亲令,你们如何能私自听从景王调动,与反贼云家一起控制羽林卫,你们这是协助景王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 “本王奉劝你们,如今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听到君离的话,金吾卫的方校尉自君湛身后走了出来。 “宣王殿下不必危言耸听!我们既然敢随景王闯入宫中,自然是得了陛下亲令的!” 君离却冷笑一声。 “方校尉可别信口雌黄!父皇卧床不起已久,如何能下令让你们进宫!” “谋逆便是谋逆!方校尉以为仅凭一张嘴就能糊弄在场的朝臣,堵住这天下悠悠之口,替自己洗白吗?” 君离说着又将目光移到群臣之中。 “许太傅!卓老大人!宁国公!你们自诩清流,便这般眼睁睁的看着反贼猖狂,不管不顾吗?” “还是……你们早就与反贼同流合污了!” 卓老大人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对眼前的情况也有些不明所以。 许太傅却眼皮轻抬,看向君离。 “宣王殿下不必激我们,如今真相究竟如何,尚未可知,若景王当真谋逆,我们自然不会视若无睹!” “只是……宣王殿下莫不是忘了,陛下已然立景王为太子,他何必多此一举,举兵谋反!” 左大人这时忙反驳道。 “谁知道呢?或许景王殿下根本不知道这道圣旨的存在!又或者……他担心自己私逃回京,会惹陛下震怒!这才假死脱身,暗中安排了这一切……” “对了,陛下这病来的奇怪,整个太医院都查不出端倪,景王方才却言之凿凿,说是宣王殿下毒杀陛下!” “莫不是……这毒是景王妃的手笔!” “毕竟……这神医弟子的本事,我等可是都见识过的!” “众所周知,许太傅家中孙女嫁入了云府,许太傅这是要徇私包庇云家,包庇景王妃吗?” “您身为两朝帝师,身受皇恩,便是这般报答皇恩的?” 这些年许家一直压他左家一头,如今这般好的机会可以,他自然会不吝言辞的泼许家脏水。 君湛这时也看向左大人,眼中的冷冽让左大人心中一滞,连身体都忍不住僵硬起来。 然而君湛眼中的冷冽却在他忐忑不安时倾刻散去,转而悠悠的开口道。 “左大人说的倒也不无道理……” “不过……如今既然各执一词,想来再多费唇舌也无济于事。” “不如……便请父皇出来亲自说说……究竟谁才是这谋逆之人?” 语落,连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后都心头一震。 而就在此时,君离身后的门忽然打开,两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同时自门内闪身而出。 是长风和长宁! 守在西林帝寝宫外的侍卫也是一惊,忙改变了阵形,将君离、嘉贵妃护在身后,其中两人更是立即举剑想擒住叶阮。 谁知叶阮却忽然抬手,按动手镯上的一个按钮。 数枚泛着冷光的银针便自那手镯中射出,那两人没有防备,立即发出一声惨叫倒地。 而在这空档,叶阮已经被闪身而至的长风长宁带离了原地,来到已经站在门口的西林帝身后。 君离与嘉贵妃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心中大骇。 眼前的西林帝虽然依旧消瘦了许多,但精神却极好,哪里还有原先那一病不起的模样…… 西林帝此时正眼神凌厉的看向君离。 “逆子!还不束手就擒!” 君离身子一颤。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你怎么可能也还活着。” 明明……这寝殿已经被他防的水泄不通,只有正门处可以进入。 袁何与袁盖还总有一人寸步不离的守着。 纵然长风长宁再如何武艺高强,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进去…… 而且……先不说叶阮有没有这个能力。 便是她有,这毒药甚为凶猛,哪怕服用解药,以父皇的中毒程度,也至少需要十日才能苏醒。 绝不可能在这短短的一夜之间恢复。 十日…… 十日! 君离猛的将目光看向叶阮。 她便是十日之前入宫的。 可是……不对! 这十日她明明从未离开过关雎宫。 她一直让人盯着她,这一点,不可能出错。 今日这一切都太过诡异,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第284章 是谁救了你 西林帝看着君离用那狠厉的目光盯着叶阮,不由冷了声音继续道。 “来人!宣王杀父弑君!将他与嘉贵妃一同给朕拿下!” “若还敢反抗!生死勿论!” 君离知道事已至此,今日自己已经输了。 可是……他还不能死。 对,他还有崔家,只要崔家还在,他便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只要他离开京都,哪怕起兵造反,他也可以尽力一搏。 他便是太在乎名正言顺四个字才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如今想来,那一时恶名又算得了什么? 是非善恶向来是由胜者书写的。 “父皇!你当真要如此绝情!” “你别忘了,如今西北战事正起,西北十数万百姓的性命可都还在北戎人手中!” “你若处置了我与母妃,就不怕崔家心寒之下临阵倒戈,与北戎一起入主我西林江山吗!” “父皇与皇兄既然让人去西北查探过,崔家手中有什么底牌,相信父皇不会不知道吧!” 西林帝见君离还敢口出狂言,不由怒气更甚! “好!好!好一个入住西林江山!你以为朕为何早就知道你与崔家的龌蹉心思,却还是忍着,直到现在才发作!” 君离闻言眉心一跳。 “父皇不必虚张声势!我可不吃这一套!” 一声轻笑这时忽然自君湛口中发出。 “哦?三弟这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 君湛说着挥了挥手,朝身后的长眠示意。 长眠立即自身后的金吾卫手中接过两个盒子,毫不客气的朝君离扔去。 那两个盒子中很快滚出两个人头,引起一阵惊呼声。 君离亦忍不住退后半步,定睛看去。 便见那两个人头。 一个是崔家家主,他的祖父,崔修! 另一个……是北戎可汗! 一旁的嘉贵妃看着不远处那翻滚而出,正对着她的脸,顿时悲从中来,大喊了一声“父亲!”便想抬步跑过去,却当即被君离拉住。 “母妃,不可!” 长眠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崔家豢养私兵,在西北贪污敛财,无所不用其极,还勾结北戎,犯我国土,罪证确凿,崔家一干人等亦已押送回京,等候发落!” “至于北戎!我们已然生擒了北戎太子,让北戎退出我西林国土,还答应割让西北五座城池!北戎的使团不日便将抵达京都!” “我家王爷亦不是私逃回京!而是大胜而归!这般……宣王殿下可还有何话说!” 嘉贵妃听着长眠的话,不可置信的疾声反驳道。 “你胡说!我崔家替西林镇守西北,如何会通敌叛国!” “是你们!一定是你们蓄意诬陷!” 西林帝看着嘉贵妃那有些歇斯底里的模样,哪里还有往常半分的影子! 他这些年,真是瞎了眼,才被她身上那菀儿的影子所蒙蔽。 他总觉得,她那般像菀儿,心性总不至不堪到这般地步。 可这些日子,他听着她在他床前说的一切,只觉自己从未认识过她! 将她与菀儿相提并论,是他愧对菀儿。 西林帝想着只觉心尖疼,即刻下令道。 “不必同她们废话了,湛儿,动手!” 君湛闻言立即让方校尉先扣住了左、刘两位大人。 而后将群臣遣散出承乾宫,让长眠带着金吾卫与那一群围绕着君离与嘉贵妃的侍卫厮杀起来! 长风则与长宁守在西林帝、叶阮、颖妃身前,提防着人朝这边攻来。 那些侍卫虽然个个身手不凡,却寡不敌众,很快便在长眠与金吾卫手中落了下风,尽数被擒。 嘉贵妃面色溃败的跌坐在地上,看着不远处的父亲的人头,知道大势已去,再无翻身的可能。 她决然的看了君离一眼,忽然跪直了身子,高声朝西林帝道。 “陛下!这一切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利欲熏心,唆使宣王犯下此等大错!臣妾死不足惜!” “只愿宣王毕竟是您的亲生骨肉,求陛下看在父子情分上!监禁也好,流放也罢!放他一条生路!” “臣妾愿意以死赎罪!” 嘉贵妃说着,忽然朝那正对着她与君离的刀尖扑了过去。 “母妃!”君离立即接住了嘉贵妃倒下的身子,感受着那温热的血液沾满了他的双手,目眦欲裂。 上一世,北戎攻入宫中时,母妃也没有听从祖父的话,放弃他,而是如现在这样倒在了他的怀中! 他双目充血的看向奄奄一息的嘉贵妃,忽然状若疯狂的笑了起来。 “母妃聪明了一世,怎么临了却糊涂了!” “儿子如今哪里还有活路……而且,若要做那等贱民苟活着,儿子还不如死了!” 嘉贵妃闻言伸手想抚摸他的脸。 这个儿子虽然不成器了些。 却也是她这些年唯一的慰籍! 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却什么都不做。 哪怕能替她换取一丝生机,她也心甘情愿。 只是她的手还没有碰触到君离,便无力的垂了下去,睁大了眼睛,顿时没了生息。 君离双手微微颤抖的将她的眼睛合上,看向西林帝与叶阮的方向。 “父皇,儿臣知道自己今日必死无疑,但是……只求父皇让儿臣死个明白!” “究竟是谁救了你!” “他们,又是如何进来的!” 他实在是不甘心,不知道自己究竟输在了何处。 他明明,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了啊。 西林帝看着君离半晌,这才开口让方校尉押着一干人等退了出去,太后也暂时押回了慈宁宫看管。 湛儿身上的秘密太过匪夷所思,为防君离胡言乱语,不能有外人在场。 将一切安排好后,西林帝才开口道。 “苏神医,烦请现身,让他死个明白吧!” 语落,一道身影忽然自屋内走出,出现在了叶阮的身侧。 叶阮看向那熟悉的身影,眼眶一热,唤了一句。 “师傅……” 第285章 真相 苏木依旧是那不修边幅的模样,一身粗布麻衣,腰间挂着一个酒壶,头上带着几缕白发。 只嘴角依旧挂着洒脱的笑意,让人看着如沐春风。 叶阮知道,师傅这几缕白发,是为娘亲而生,以师傅的本事,若想让这几缕白发消失,是轻而易举的事。 师傅却执意留着它。 似乎是想以此怀念母亲。 看着叶阮这眼泪哗哗的模样,苏木不由爽朗一笑。 “你这丫头,怎么不过一年多未见,变的这般爱哭了!” “为师这不是一接到你的信便马不停蹄的自南离赶回来了吗?可没有误你的事!” “你这般哭哭啼啼的做什么!这嫁了人,还长回去了不成。” 叶阮心中暗道,哪里是一年多未见,她与师傅之间,明明就是隔了漫长的一世啊! 只是,她不想让师傅担心,便只伸手胡乱擦了擦眼泪。 “阮儿就是害怕了还不行吗!” “阮儿可给师傅收集了许多美酒,就埋在景王府之中,师傅若再取笑阮儿,阮儿便不给师傅取出来了!” 苏木闻言即刻哈哈大笑了一声。 “好好好,为师不说便是!” 苏木说着这才上前几步,着看向君离。 “你这从南离国弄过来的幻神散和浮生烬的确厉害。” “就是运气差了些。” “我这一年多来留在南离,正好便是为了研究南离秘药!” “不巧……这其中……刚好就有这两种!” 君离闻言双目愈发赤红。 “原来是你!” “本王百密一疏,竟将你忘了……” “可是,你们是如何进来的!” “还有……” 君离说着忽然看向君湛。 “自南离赶过来,少说也要一个月,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 “我自问自己隐藏的极好,你是如何发现的!” 君湛垂眸看向仍旧抱着嘉贵妃尸体的君离。 “你是伪装的很好,只是……被你下意识的动作出卖了而已。” 君离听着君湛的话,忽然想到什么,看向自己的左手。 原来……如此…… 君湛的声音这时继续响了起来。 “至于他们是怎么进来的……自然是因为父皇寝宫……有一条密道!” “这条密道向来是历代君王口口相传,以备不时之需的。” “自然……那名不正言不顺得到皇位之人……不会知晓!” 话到这里,君离已经明白了一切。 叶阮入宫的那十日,想来,就是为了替他们拖延时间吧…… 真是好谋算。 君离的指甲深深嵌入肉中。 忽然自嘉贵妃身上拔出那把剑,只是,那剑锋却是对准自己! 他当然不会蠢到以为自己还能在龙影卫的眼皮底下伤到人。 只是……在死之前,他也得让君湛与叶阮不好过才行…… 君离想着,忽然再次状若疯狂的笑了起来,而后那双眼睛便阴森森的盯着叶阮,不怀好意的道。 “叶阮……你以为你赢了吗?” “有一件事,君湛没有告诉你吧!他也是同我们一样的人!” “而且,他上一世可是为了救你这背叛之人被朕所擒!” “朕将她囚禁在地牢之中整整折磨了两个月!朕的手段可不是叶嫣那等妇人能比的了的!” “朕将他身上的骨头一块一块敲碎!将他身上的肉一丝一丝用铁梳梳下来!” “还告诉他你怀的是本王的骨肉!让他含恨而终!” “你说,你害他失了江山,又害他惨死,这样的他,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主动接近你!又为什么娶你!还将真相隐瞒?自然是为了报复你啊!” “你以为他为什么不碰你,是因为他嫌你脏!” “待他除了朕,便轮到你了!朕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 “朕就在下面!等着看你的下场!” “哈哈哈哈……” 君离说着发出一阵诡异的笑,而后将那刀尖,自自己的颈边划过! 鲜红的血液立即喷洒而出! 叶阮被那鲜红的血液刺双眼通红,看向君湛的眼睛也仿若失去了万千华光。 身子亦忍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 原来……她猜的没错。 他也回来了。 难怪……难怪这一世的他与她印象中的他那般不同。 还未雨绸缪,拉拢了平南王、宁国公、宁星河! 她猜想过叶嫣在她死前对她说了谎。 只是她却没有想到,前一世的真相竟是如此的残忍…… 叶阮只觉心尖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而后,便直直的向后倒去! “阮儿!” “小姐!” …… 第286章 尘埃落定 宣王与嘉贵妃合谋毒害西林帝,最终当场自刎,以死谢罪的事,很快便传遍了西林。 一同传开的,还有崔家勾结北戎,企图诱杀景王,以及在西北豢养私兵、与当地官服勾结,在税赋上做手脚搜刮民脂民膏的累累罪行! 而宣王在京中以尚书令左家,与户部尚书刘家为首的党羽也被一一问罪。 云家因此沉冤昭雪,被西林帝释放。 云家二子云戈与董林查探税赋一事有功,一个入了翰林院,一个成了西林最年轻的户部侍郎!深得西林帝看重,前途无量。 董林成为户部侍郎的那一日,正是叶曦与刘家家眷被发配出京的那一日。 两人在大街上擦肩而过的那一刻。 叶曦看着风光无二,正被人围绕着的董林,又看向身旁同样枷锁在身的刘子俊,忍不住深深闭了闭眼,自嘲一笑。 她还记着回门之时,叶欣看向她的羡慕的眼光。 可是她又怎么会知道。 这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刘家之所以眼见叶家败落却仍旧愿意继续这门亲事,是因为…… 刘子俊早就伤了根本,不行了…… 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庶女,又生的貌美,娘家败落,正是最好拿捏的对象。 为了姨娘,她只能面上带笑,装作夫妻恩爱的幸福的模样。 夜里却只能忍受着那明明知道不成,却依旧不死心的一次次尝试的男人。 她只能安慰自己,刘子俊虽然不行,可待她还算不错,连带着对母亲也大方得紧。 祖母、父亲、如今谁也不能给母亲脸色看了。 刘子俊还答应她,待明年春闱结束,他外放为官,会从刘家旁支过继一个儿子在她膝下。 如此,她这一生虽不算圆满,却也还算过的去了。 得知景王遇难的时候,她甚至生出过一丝喜悦,刘府倚仗的是宣王,虽然大姐姐失了夫君会有些可怜。 可是刘府的地位却会扶摇而上。 谁知……灾祸来得如此之快…… 错了…… 一切都错了…… …… 而后又过了两日,景王殿下在西北的一番作为,也让人津津乐道了起来。 “你们听说没有,原来景王在西北与北戎和谈之时被射杀,是景王殿下设计好的!” “当然,景王殿下这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当真是妙极了!” “崔家以为景王死了,便假模假样的集结崔家军与北戎开战,实际上是与北戎早就商量好的!” “谁知开战那日,崔家军中突然冒出来许多人手持弓弩,高喊着要歼灭北戎,驱逐外贼,替景王殿下报仇。” “那弓弩射程极远,当场便射杀了毫无准备的几位北戎将领。” “北戎人见势不对,当即便想退回去,谁知那被占领的两座城池中原本手无寸铁的百姓,忽然便个个手持利器,由人带领着跟不要命似的将守城的北戎兵士控制住了,夺回了那两座城池的控制权,也断了北戎大军的退路!” “而后,平南王也带着大军出现在崔家军的后方,喊着应崔家之约,前来支援,共歼贼寇。” “北戎人见着这架势,以为真是崔家设下的计谋,便也顾不得退了,当即便与崔家军厮杀起来……崔家军进退不得,只得应战……” “最后……北戎可汗身死当场,北戎太子被生擒,崔家军因着冲在最前面,也死伤惨重……被平南王带来的精兵控制……” “那北戎元气大伤,又惧于我西林强悍的武器,为了赎回北戎太子,答应割让五座城池,不日便有使臣前来议和呢!” “真是大快人心!” “可不是,我还听说,那武器是景王殿下亲自设计的,银钱则是宁国公世子宁星河所出,那明珠商行,正是宁世子的产业呢!” “难怪……明珠商行,那平阳郡主的名讳,不就是薛南珠吗?” “想不到这宁世子看上去是个浪荡的败家子,却这般深情,为西林立下了此等功绩,不愧是宁国公府的世子。” “对对对,我还听说陛下遇难之时,颖妃是唯一一个愿意同陛下同生共死的妃嫔,连陛下都颇为动容,册立了她为贵妃,代掌凤印!若来日生下子嗣,说不定还会被册立为后呢!” “宁国公这般正直,真是教养出了一对好儿女!” “还有,我还听说那秦府的小姐秦冉,当初嫁给肖冠清,其实是为了替景王妃查探私盐之事,那怀孕之事也是假的!如今还是清白之身呢!陛下还因此嘉奖了她。” “说起景王妃,听说是景王妃在关键时刻拖延了宣王,让景王有足够的时间部署一切,还请回了神医苏木,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将陛下救了回来!景王与景王妃这般配合默契,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也觉着,就是听说景王妃在宫变那日受了些惊吓,病了,至今还没有醒来,真是让人忧心!” “哎呀,你放心吧,那神医苏木如今可还在京中呢!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景王妃定会很快醒过来的……” …… (原本给叶曦的设定,是准备在宫变的时候给叶阮帮个忙,然后跟蒋姨娘离京的,但实在没想到合适的情节……呃……就这样吧……) 第287章 苏木 京中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继续发酵着,叶阮也在昏迷几日后醒了过来。 “小姐,五天了,您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了!” 叶阮看着哭哭啼啼的半夏,以及在一旁抹着眼泪的冬青、江嬷嬷,缓缓的坐起了身子。 稍稍怔愣了片刻后,她的面上便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好了,别哭了,我不过是有些累了,才多睡了些时日!” “对了,师傅呢?” 江嬷嬷见叶阮不仅面上没有丝毫的虚弱之色,反而真如睡饱了一般神采奕奕,立即应声道。 “王妃,神医已经在王府住下了,如今正在前院同王爷说话呢!老奴这就去让人通知他。” “王爷若知道王妃醒了,定会十分高兴的。” 江嬷嬷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叶阮的神色。 明明大势已定,神医也说王妃并无大碍,可他总觉得王爷这几日心情格外沉重,她隐隐觉着这一切可能都与王妃昏迷有关。 听半夏说,宣王殿下死前神智失常,说了好些莫名其妙的话 。 陛下虽然命人封锁了消息,但王爷是她看着长的,王爷这近两年来的变化,她又怎会没有察觉。 不过,无论究竟发生了什么,她都只希望王爷王妃好。 王爷这一生过的太过孤苦,生母早逝,又在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变成了残废,只将自己关在府中,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淡淡的。 可自从王妃入府后,王爷只要回家,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温和了起来。 似乎唯有王妃,才能填补他内心的缺失。 她知道王爷与王妃之间的约定,所以王妃嫁进来的这几个月,她才那般着急的想让两人圆房。 想着只要如此,王妃便可以一直留在王爷身边。 叶阮听到江嬷嬷提起君湛,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的异样,平静的似乎那日从未自君离口中听到那些诛心之言。 只点了点头。 “好,有劳江嬷嬷了!” 江嬷嬷离开后,叶阮又询问了些那日宫变后的事情。 听到君湛与西林帝已经将一切后事料理好,太后也被遣送出京,给先终身皇守皇陵,连秦冉都没有漏掉,才将心放了下来。 “冬青,这次也多亏了你表哥机敏,即便被君离威逼利诱,还是选择对你如实相告,才让我们有了防范,顺水推舟。” “他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不如我找人替你们挑个好日子,今年便将亲事办了吧!” “我会让人替你筹备着,让你风风光光的从景王府嫁出去。” 冬青看着叶阮的眼睛沉默了一瞬,才点了点头。 “好,奴婢听王妃的。” 这时,江嬷嬷已经带着苏木与君湛走了进来。 叶阮见着二人,面上再次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王爷,师傅,你们来了!” 苏木发出一声爽朗的笑。 “你这丫头倒是会躲清闲,一睡便是五日,你若再不醒,为师便要亲自动手在你这院子里四处挖挖,寻一寻你说的美酒了!” 叶阮有些失笑。 “师傅鼻子那般灵,阮儿将酒藏在哪里,师傅闻一闻便知,哪里用得着四处挖!” “阮儿这就让人将酒取出来,今日与师傅痛饮一场,不醉不归,如何?” 叶阮说着看向君湛,言笑晏晏的道。 “王爷,可以吗?” 自从他生辰那日她喝醉酒后,他便嘱咐了江嬷嬷,危机解除前,不许她饮酒超过三杯。 君湛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叶阮,轻点了下头,应了一声。 “好!” 晚膳江嬷嬷准备的十分丰盛。 三人喝了几杯后,叶阮忽然伸手拦住君湛再次抬起的手。 “王爷身上还有箭伤,不能贪杯!” 她听说了,君湛挨的那一箭,比君离在春狩上的那一次还要凶险,否则不可能瞒得过那么多双眼睛。 虽然如今已经过去一月,他那伤口却还没好完全。 君湛看了一眼抓着自己的手,顺从的将手中的杯盏放下。 “好,本王听阮儿的。” 叶阮似是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继续与师傅喝了起来。 热热闹闹的谈着苏木在南离国的见闻。 君湛只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只那幽深的眼眸中,写着让人看不透的情绪。 不过半个时辰,叶阮便已经有了七八分的醉意,她拉着苏木来到院中,坐在石阶之上,手中一人拿着一壶酒,如从前在野外时一样,一边继续喝着酒,一边欣赏着夜色。 趁着酒意,叶阮看着师傅问出了藏在心底很久的话。 “师傅……你既然那般喜欢娘亲,当初为什么不带着她与阮儿一同离开呢……” 在她看来,师傅不是那般拘泥俗礼之人,亦不会在乎母亲嫁过人。 苏木只看着叶阮那张与云棠有五分相像的脸,神情中皆是坦然。 “你母亲喜爱的是文采斐然的谦谦君子,能与她谈古论今,吟诗作画,向往的也是最平淡安稳的生活。” “我虽爱慕你母亲,却不是她所爱之人,也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这世上最强求不得的,便是情之一字。” “倒不如保持着刚好距离,祈愿各自安好。” 他只是没有想到,叶世安是那样不堪之人。 叶阮迷迷糊糊的听着师傅的话。 “那师傅便不会有遗憾吗?” 苏木抬头喝了一口酒。 “人之一生,总归是要有些遗憾的……” 叶阮这时已经如小时候一般,将头靠在了师傅的肩膀之上有灌了几口酒,喃喃的道。 “师傅……阮儿……心中有些害怕……” “害怕自己抓不住……” “害怕……遗憾……” 而后她便闭上了眼睛,彻底醉了过去。 苏木侧头看着她眼角溢出的泪,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景王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了他。 “是师傅不好,只知教你医术,治病救人,却从未教过你人心难测……让你孤身进入了那虎狼群中,落得那样的下场……” “师傅有愧你母亲的嘱托。” “好在上天有眼,让你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 “无论你做出怎样的选择,师傅都会支持你……” 第288章 骄傲 君湛将醉的不省人事的叶阮抱回灵犀阁后,便静坐在床沿,伸手抚去她眼角时而溢出的泪。 而后,又忍不住抚摸着她那绯红的面颊。 一别两月有余,他心中的思念早就如同洪水般泛滥。 在宫中见到她的那一刻,他便恨不能立即将她拥入怀中,融入他的骨血。 只是……想着今日她对冬青与苏木说的话,他只觉一颗心惴惴。 她是想安排好一切后离开吗? 她是不是还是接受不了他上一世他带给她的伤害…… 哪怕她醒来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待他一如往常。 可是她越是平静,他反而越是不安。 他知道,待她明日清醒过来 ,他便该同她好好谈一谈了。 可他不知道若她还是跨不过心中的那个坎,想要离开他…… 他该如何。 君湛想着有些艰难的将手自她的脸上移开,默默退出了灵犀阁,回到自己已然空置了许久的寝殿,抱着小七,就那样枯坐了一整晚。 …… 叶阮许久没有醉的这般厉害,第二日直到午时过了许久才醒过来,扶着依旧有些沉的额头。 直到梳洗一番,又喝过醒酒汤后,她才好受了一些。 江嬷嬷立即让人端来了些清粥小菜,让她的胃能舒服些。 待叶阮用完膳,她才递给叶阮一封信笺。 “王妃,苏神医今日一早已经离开了,这是他留给您的信。” 叶阮闻言倒是没有太过惊讶,师傅一向来去匆匆,先前也说过是要在南离待两年的,不过是为了她特意赶回来。 如今她已经平安无事,他自然要走。 叶阮展开信笺看了看,果然如她所想的一般。 师傅还说,若她想要离开京都,可以去寻他,她们师徒二人可以继续悬壶济世,如从前那般潇洒恣意的活着。 叶阮嘴角微微上扬,将信折了起来,看向江嬷嬷。 “王爷呢?” “回王妃,王爷去上朝还未回来,近日朝中的事不少,王爷都会回来的晚些。” 叶阮闻言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冬青,你先随我去一趟云府吧。” 冬青闻言立即应声去备马车。 叶阮带着冬青来到云府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云雯,如今云雯已经快要临盆了,与从前清瘦的样子相比,整个人看上去都圆润了些,气色也极好。 明峥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一副宠溺的模样。 看来……表姐过的很幸福。 在正堂喝过一盏茶后,叶阮便与苏婉、许子衿、云雯,四人一同在林氏的房中说着些体己话。 “阮儿,你醒来了便好,若不是苏神医说你无事,你舅舅非得领着我腆着脸在景王府住下不可。” 叶阮笑道。 “舅舅舅母来探望阮儿是天经地义的,哪里就是腆着脸了。” 叶阮说着看向云雯。 “表姐,我先前学着做了些小衣裳小鞋子,原是准备让表哥带给你的,如今倒是不必麻烦,可以亲手交给你了。” “只是阮儿手艺粗糙,表姐可不能取笑阮儿。” 云雯嗔了她一眼,从冬青手中接过两件小衣服,一红一蓝,上面还有一双虎头鞋,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嘴上却不饶人的道。 “表妹倒是没有谦虚,不过若这手艺不好,多练练就成,怎的还不许人说了。” “左右待表妹来日有了身孕,定是还要亲手做的,我肚子里这个,全当给你练练手了。” 云雯说完屋中的人都有些忍俊不禁。 “一年未见,表姐这嘴倒是不饶人了。” 叶阮说着又看向苏婉。 “先前请表嫂在太后寿宴之时设计让花钿妆重新流行起来,还未亲自谢过表嫂!” 苏婉腼腆一笑。 “不过是小事,哪里值得表妹记这么久。” 叶阮却道。 “那可不行,今日阮儿来,可是给表嫂带了一份谢礼呢!” “是关于大表哥的,嫂嫂可想看?” 苏婉闻言面露疑惑。 “哦?是何物?” 叶阮立即自怀中取出一封血书,正是云青在狱中交给她的那一份。 苏婉伸手将那血书接过来仔细看了着,而后忍不住眼眶红了红。 夫君他…… 真是…… 混账的紧。 他以为他若出了事,她真能拿着这休书安心的偷生不成。 苏婉抹了抹泪,将那血书收起来。 “多谢表妹。” “这份谢礼……我很喜欢。” 许子衿看着屋中其乐融融的画面,心中有些不舍。 但她也知道,如今事情已了,云家已经不用借许府的势了。 她也该做出决定了。 …… 叶阮离开云府不久后,云戈才与云绍一同回了云家。 用过晚膳后,许子衿让抱琴请了云戈来到花厅之中。 不知是不是巧合,今日两人都穿着青绿色的衣衫。 见过礼后,云戈便在花厅中坐了下来,看向面前的女子。 “许二小姐唤我来可是有何话说?” 许子衿为云府做的一切,他心中自是感激万分。 所以这几日,他心中也十分挣扎。 虽是迫于无奈,但在外人眼里,许子衿其实已经是云家人了…… 而且…… 许子衿的声音这时响了起来。 “正是,如今危机已除,我与云二公子之间的婚事,也是时候解除了。” “这是我写好的和离书,云二公子在上面签字落印即可。” “我已经同父亲、祖父说好了,明日,他们会来云府接我归家。” 云戈看着许子衿推过来的和离书,那上面的字迹,婉约而不失风骨,正如她的人一般。 稍稍迟疑了片刻后,云戈才开口道。 “许小姐先前已经同宣王议过亲,可知若再与我和离,会折损许小姐名声……” 许子衿坦然的点了点头,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男子。 这张脸虽然变了许多,此刻却与当年她心中的那个少年郎巧妙的重叠在了一起。 她知道云家人重情重义,这几日云戈没有提和离之事,便是对她于心不忍。 她也知道,或许只要她说出当年之事,告诉他,她曾爱慕了他多年,他会同意让她留下来。 可是挟恩求报的事,她做不出来。 她要的,也不是一份施舍的感情。 她相信…… 若真如婉儿所言,她与云二公子有缘,自会还有来日。 离开,并不意味着结束。 或许,是另一种开始。 许子衿想着,面上绽放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子衿知晓。” “但先前云二公子为了我能与宣王殿下顺利解除婚事,同样冒了许多风险,子衿不过是还云二公子这份相助之情而已。” “至于那些虚妄的名声,子衿从未放在心上,而且,子衿相信,若将来当真得遇良人,他是不会在乎这些的。” “还请云二公子不必因此对子衿心怀愧疚。” 云戈闻言沉默了许久,而后看着眼前眉如远山,明明看上去淡雅如菊,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坚韧的女子,终是轻点了下头。 其实,大哥已经将那玉佩之事偷偷告诉过他了。 但是此刻,他看懂了她的骄傲。 …… 第289章 一世倾欢 叶阮从云府回到景王府的时候已经是用晚膳的时间了,只是君湛却依旧没有回来。 叶阮又看了会医书,便梳洗一番想先休息一会。 知道昨夜君湛是睡在自己房中的,便嘱咐半夏若是王爷回来,就叫醒她。 只是心中存着事,两个时辰后,半夏虽然没有来叫醒她,叶阮却自己醒了过来。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叶阮忍不住出声唤了半夏。 半夏此时竟然也没有睡,很快走了进来。 “小姐,怎么了?” “王爷还没回来吗?” 半夏踌躇了片刻,一副不知该不该说的样子。 叶阮见状忙询问道。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半夏默了默,而后这才下定了决心一般应声道。 “小姐,没有……” “王爷已经回来了,如今……正在院外坐着,已经有将近两个时辰了。” “只是……王爷不让奴婢叫醒小姐。” 叶阮闻言沉默了一瞬,而后披上衣服走下了床。 “我知道了,我先去看看,你先歇下吧,不必跟着。” 半夏点了点头,只是眼中却有些忧虑之色。 便是她再迟钝,也看出王爷与小姐之间似乎有什么不对了。 她虽然很想小姐与王爷在一起,可若是小姐真的有别的想法,她一定会同小姐站在一起的。 哪怕……是离开景王府。 只是这般想着,半夏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个人的身影。 唯一可惜的是,以后再也尝不到那个人做的烤肉了…… …… 叶阮很快推开房门,来到了庭院之中。 夏日的夜晚繁星满天,一轮满月高挂天上,即便没有回廊上的灯笼,也能看清脚下的路。 深夜的晚风不如白日那般灼人,反而凉凉的,让人身心舒爽。 远远的,叶阮便看见一道挺拔的身影正背对她而坐。 那一头墨发今日没有用发冠束起,而是随意的用一根玉簪挽着,披散下来,偶尔被晚风吹拂而起。 但与那飞扬的发丝不同,那身影就那样一动不动的坐着,仿佛与周遭的一切都隔绝了起来。 透露出一股难言的孤寂。 叶阮停下脚步静静的看了一会,才抬步缓缓朝那身影走了过去。 叶阮的脚步很轻,但是君湛的耳朵却立即动了动。 是他出现幻觉了吗? 为何会听见阮儿的脚步声? 她今日去了云家,还带走了先前替云雯的孩子绣的那些衣物。 他知道云雯已经回来了。 但是她的孩子明明还没有出生,她大可等那孩子满月宴再送去。 但她却如此便迫不及待的去了。 她是……去告别的吗? 她知道自己或许不会待到那孩子出生了…… 他自问重生以来,自己从未害怕过什么,他也以为成亲后的点点滴滴,自己已经有足够的信心,即便告诉她真相,她也不会再离开他。 可是事到临头,他才发现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笃定。 他害怕他再次变回一个人…… 害怕若她说要离开,他会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疯狂,强行将她禁锢在他的身边,占有她。 造成另一个悲剧。 所以,他不敢推开那扇门…… 他像一个逃兵一样退了回来,狼狈不堪。 “这般好的月色,王爷不让半夏叫醒阮儿,是预备一人独享吗?” 清幽的声音传来,君湛那静止了许久的身躯,终于轻微的动了动。 他有些僵硬的转过身去,便见一身素白色衣衫的叶阮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那不施粉黛,不戴钗环的绝美身影,在月光掩映下,仿若月宫仙子。 “阮儿?” 君湛的声音带着一丝艰涩。 叶阮却朝他嫣然一笑,看了一眼那石桌上已经空了的酒壶。 “王爷这般看着我做什么?被我抓了个现行,心虚了?” “王爷这般不遵医嘱,可不是个好病人……” 君湛仿佛终于确认眼前的人是真的,这两日压抑了许久冲动顷刻间便土崩瓦解。 他无法控制的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紧紧的将她拥住。 压抑中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阮儿,本王反悔了,即便你恨本王言而无信,本王也不会放你离开……” 叶阮没有丝毫挣扎的任由他抱着。 “王爷在说什么?我何时说过要离开了?” 君湛双臂紧紧的环住她纤细的腰身,将头埋在她的颈边。 “阮儿不必装作若无其事。” “本王承认,自己是对你隐瞒了真相,这一世第一次在云家见到你时,我便已经察觉出了你的异样。” “是本王处心积虑的以云雯为借口接近你,试探你!怕你会成为本王复仇路上的阻碍!” “本王也承认,一开始……确实因为君离的谎言记恨过你!” “可是……本王从未想过要伤害你!” “早在上一世,本王便已倾心于你了。” “本王后来求娶你之时,早已经将一切放下,想娶你的心,亦是真的,绝非如君离所说的那般不堪。” “阮儿可愿相信本王?” 叶阮只静静地听着君湛将话说完,才温声道。 “王爷,阮儿早已经不是上一世那般会被一叶障目之人了。” “阮儿有心……” “会用自己的眼睛,用自己的心去看,去分辨……” “这些日子以来,王爷是如何待阮儿的,王爷是怎样的人,阮儿看的清清楚楚,怎会因为君离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怀疑王爷的真心?” 君湛听着叶阮轻柔的声音,一颗悬着的心却并未放下来。 他自然知道君离那一番话,阮儿不会轻易相信,但纵然如此,他也必须亲口告诉她,他真实的想法。 他不会允许他们之间再有任何的误会。 方才,阮儿只说不会相信君离的话,却并未说不在乎他的隐瞒。 以及……坦然接受他也有上一世记忆的事实。 他知道,那不堪回首的过往,才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 君湛想着,不自觉的将环住她腰身的双手又收拢了些。 “阮儿……上一世的中秋夜宴,本王是中了君离的算计,才对你犯下那样不可饶恕的错……” “本王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说,都改变不了曾经对你造成伤害的事实……” “但是……阮儿能不能给本王一次弥补的机会……” 叶阮听着君湛声音中的小心翼翼,只觉心尖都跟着疼了起来。 难怪他昨日歇在自己寝殿,今日又一个人坐在这里不敢进她的房间。 他…… 怎么会这么傻…… 将一切的错都归结在自己身上。 却对她的过失,却绝口不提。 叶阮伸手将他埋在自己颈边的脸扶了起来,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的挣扎与痛楚。 “王爷说的这些,阮儿也早就想知道了……” “王爷酒量那般好,怎会因为区区几杯酒,就做出乱性之举。” 若她到今日还猜不到事情的真相,她也算白白重活了一回了。 看着君湛眼下的浓浓的疲倦与一片乌青,叶阮眼中慢慢聚集起了一丝泪意。 她从前一直以为,他们是扯平的,没想到,他竟然为了救她,受了那么多的罪…… 她伸出手指慢慢在他那棱角分明的五官上抚过。 “王爷……还疼吗?” 君湛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 叶阮眼中积聚的泪,却在此时终于掉落了下来。 “君离那般折磨王爷,王爷还疼吗?” “王爷如今还说这些要弥补阮儿的话,是想看阮儿愧疚一世吗?” “若说错,阮儿对王爷犯的,才是真正不可饶恕的错……” “王爷是被人陷害,而我……却是因着自己的愚昧,错信小人,心怀不轨的嫁入景王府,害王爷丢了江山,丢了性命!” “哪怕君离说的是真的,王爷这一世接近我是为了报复,也是我应得的。” “若说要弥补,那应该弥补的人,也该是我才对……” “王爷这般待我……值得吗?” 君湛闻言心中升腾起一阵惊涛。 紧紧的抓住她停在他眉眼上的手。 “当然值得!” 那些事,都是因他而起,她是被他牵连,才被君离盯上,怎么会是她的错呢? 他甚至在想,若是他上一世及时向她表明心意,让她了解他究竟是怎样的人。 而不是在得知她是为君离才嫁入景王府打探消息后,疏远她,并在出征前那一夜再一次伤害她。 后来的那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不过……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 “所以……阮儿当真不会离开?对吗?” 叶阮没有立即回答君湛的话,只轻轻用自己的唇,覆上了他的,印下轻轻一吻。 “如今……就算王爷要赶阮儿走,阮儿也不会离开!” 君湛仿若即将因为干涸而死的人,忽然天降甘霖。 一手紧紧环着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扣住她的后脑,遵从自己的内心,回以极尽缠绵的一吻。 而后将她打横抱起,朝着房中走去…… 寝殿外的晚风依旧轻轻的吹拂着,寝殿内的两个身影,却紧紧的交叠在一起,澎湃潮涌迭起…… 重生一次,他们原都以为自己只会被仇恨裹挟。 哪怕有一日大仇得报,也只会留下一具空空的躯壳,没有意义的继续存活在这世间,直至生命的尽头。 还好,上天垂怜。 给了他们重来一次的机会。 让她们重新认识了彼此。 还给彼此。 一世倾欢。 ———— (2023.11.7-2024.4.7) 正文完 第一本小说,有许多缺憾和不足。 感谢陪我到最后的友友们。 作者也会继续努力提升文笔,争取写出更好、更丰满的人物来的。 最后,祝我可爱的读者们。 多喜乐,长安宁。 ? 比心 ? 番外(1)讨账 叶阮觉得自己被骗了。 圆房那日,那人见自己疼的紧,便十分“正人君子”的只一次便结束了。 只是慢慢的,待她适应他后,他便开始贪欢了起来。 言之凿凿的说要讨账。 夏日的夜晚虽没白日那般炎热,但即便放了冰盆在房中,两人的汗水还是交织在一起。 他又有洁癖,是以每一次结束都要叫水,抱着她清洗干净……而后又…… 如此,两人的房中之事,都被江嬷嬷与半夏“掌握”得明明白白。 每次她浑身酸软的醒来,看着江嬷嬷与半夏那“别具深意”的笑容,她都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是以后面她总是忍住尽量不发出声,那人却不依…… 总是使着坏。 让她唤他的名字…… 唤他夫君…… 唤他……子珩…… …… 火热的夏季就这般过去,转眼又是一年深冬。 因着与北戎的那一战,年节时,西林迎来了许多邻国使团。 君湛要帮西林帝招待、还要防备着有人居心不良,格外忙了起来,倒是让叶阮轻松了好一阵子。 虽然他不管多晚都会回来,但大多时候还是只轻手轻脚的上床拥着她睡,没有吵醒她,待第二日她醒来时,人已经离开了。 进入二月后,各国使团终于尽数离去。 这日叶阮醒来时,难得看到君湛还在身旁,许是这段时日累极了,他还紧闭着眼睛熟睡,只那手还横在她腰间。 叶阮便也不动,只静静的看了一会他那好看的眉眼、坚挺的鼻梁,而后便重新埋首在他怀中,听着他胸口有节奏的跳动。 她其实是有些畏寒的,可君湛的身子便是在冬日,也极为温暖,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就在叶阮几乎忍不住重新睡过去时,君湛终于醒了。 “王爷今日不用上朝吗?” 君湛刚醒来,只带着些鼻音的“嗯”了一声,便将放在她腰间的手扣的紧了一些,在她额上印上一吻。 “昨夜下了雪,府中红梅开的正好,左右平日朝中的事无需本王操心,便休息几日,陪阮儿赏梅。” 叶阮一听下了雪,顿时也来了兴致。 “好,我这便让人去准备。” 君湛只眼中带着一丝愉悦,松开手放她起身。 亲手替君湛穿好衣裳,束好发后,两人便出了房间。 屋外的雪似乎下了一整夜,地上已经铺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雪花轻轻地落在红梅的花瓣上,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更增添了一份清冷之美。 红梅与白雪相互映衬,宛如一幅画卷。 叶阮让人在那梅林外的亭中准备好了围炉,上面煮着热腾腾的茶,以及一些看上去便软糯无比的点心。 炉火熊熊燃烧,叶阮抬手给君湛斟了一杯茶。 “这是前些日子宁世子与郡主来府中送喜帖时带来的茶叶,名为雪顶寒翠。” “王爷试试!” 君湛接过茶杯放在鼻尖嗅了嗅后,才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 今日他穿着一件黑色绣金丝的袍子,腰间系着一条玉带。 即便是简单的动作,依旧显露出一丝难言的矜贵,让叶阮都不由晃了晃神。 这时君湛已经将手中的杯盏放下。 “茶味清新冷冽,的确不错。” 叶阮闻言眼中放光的模样。 “宁世子的东西,自然是好的。” “只是她们二人成婚的日子将近,我还未想好送些什么。” “王爷可有主意?” 君湛看着叶阮那亮晶晶的眼睛,眼中划过一丝了然,而后站起身朝叶阮伸出手。 “阮儿不若陪本王去梅林逛逛,本王慢慢想。” 叶阮倒也没有拒绝,只将手放到他的手心中,被他牵着,一同朝那梅林走去。 雪地里很快出现了两排脚印,叶阮一边走着,一边继续方才的话题道。 “宁世子的商行遍布西林,想来是什么都不缺的。” “看来只能从郡主身上下手了。” “不过我看她平日喜欢的东西都同一般的闺中女子不同,且平日不管她喜欢什么稀罕玩意,宁世子都能替她寻来,倒是也有些难办。” 君湛看着叶阮那似乎有些犯难的模样,不由有些失笑的停下脚步。 “阮儿这般聪慧,又同郡主交好,当真想不出?” 叶阮侧身看着君湛。 “是啊,王爷这般说,莫非王爷已经想好了?” 君湛挑了挑眉,俯下身直视着她的眼睛。 “哦?本王还以为阮儿这是被宁星河收买,打起本王那几匹汗血宝马的主意了……” 叶阮倒是没有被拆穿的心虚,反而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身。 “就知道瞒不过王爷……” “不过我拿了世子那么多药铺,总归有些心虚。” “而且……” 叶阮说着空出一只手,比划出三根手指。 “年底世子给我的芳华斋分红,可是有这个数呢!” “我与许姐姐正一起筹备办办女学之事,这笔银子可是帮了大忙。” “王爷便当为了阮儿,忍痛割爱如何?” “四匹,四匹就行……” 君湛眼底含笑的用斗篷将她整个人都裹在怀中。 “不是同你说了,你办女学自库里支银子便是?” 叶阮却摇了摇头。 “那不一样……王爷只说同不同意嘛!” 君湛其实早就打算将那些汗血宝马全部给宁星河的。 但此时瞧见怀里那撒着娇的女子,却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那些马可是本王的心头所爱。” “不过阮儿既然开口了,本王自然不能那般小气。” “不过……阮儿总得给本王一些补偿吧……” 叶阮见他同意忙道。 “什么补偿?王爷说便是!” 君湛勾了勾唇角,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惹得叶阮顿时便满脸通红。 心道这人这副矜贵自持的模样,当真都是骗人的。 见叶阮这娇羞的模样,君湛喉间一动,继续循循善诱道。 “阮儿?如何?” “这汗血宝马罕见,可是宁星河有再多银子也寻不来的,郡主既然那般喜欢……阮儿便为她“牺牲”一二又有何妨?” 叶阮瞪了君湛一眼。 想着薛南珠那渴望的眼神,最后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何时动身?” “自然是参加完宁星河的婚宴之后,那马本王可以先送过去,本王相信阮儿定不会赖账的,对吗?” 叶阮咬了咬唇,将头埋进他怀中,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 番外(2)姻缘 二月初九,三年一次的春闱开始了。 殿试过后,不出所料的,西林帝点的状元是云戈,榜眼则是董林。 状元、榜眼、探花三人一同骑马游街那一日,叶阮与许子衿、秦冉、苏婉正一同坐在醉仙楼二楼的雅间。 听着街上传来的欢呼声,几人也站在窗前探头看去。 便见三个意气风发的男子正骑着高头大马,接受着一旁百姓的恭贺,朝她们这边的街道走了过来。 经过醉仙楼的时候,云戈与董林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朝二楼雅间看了过来。 只是两人眼中的风景却是不同的。 待队伍远去后,秦冉的面颊便偷偷红了。 叶阮见状打趣道。 “秦姐姐,听说董公子对秦大人说若此次他能高中,便上秦府提亲,不知可是真的?” 秦冉闻言面色愈发通红,看向许子衿求助道。 “子衿,今日我们不是来商议办女学之事吗?你看她!” 许子衿掩唇笑了笑。 “商议办女学的事是重要,可秦姐姐的终身大事也同样重要……” “所以……秦姐姐可愿意嫁给董公子?” 秦冉见连一向正经的许子衿也打趣她,不由绞了绞手中的帕子。 “子衿如今怎的也学坏了。” “若说嫁人,我倒是听说云二公子近日总往许府跑呢……” 苏婉这时看了许子衿一眼,忙圆说道。 “这回可是秦妹妹想歪了,我家二弟去云府,是拜访许太傅的。” “如今二弟身在翰林院,许多事情都得请教许太傅,毕竟当年太傅也是翰林院出身的。” “表妹与子衿也别拿秦妹妹打趣了,这办女学的地既已定下,我们便再仔细商讨一下这图纸吧!” 叶阮闻言神秘兮兮的同苏婉对视了一眼,表示赞同。 几人也很快收敛了心神,将心思用在了正事上。 …… 三月初八,宁星河与薛南珠大婚。 宁星河身着一身大红衣袍,一双桃花眼潋滟生辉的坐于一匹骏马上,一副神气极了了模样。 他身后那顶大红花轿镶嵌着无数宝石,比他平日用的那驾马车还要夸张,直将人晃得眼睛疼。 而且那迎亲队伍后还跟着十匹汗血宝马,场面壮观极了。 但与此不同的是,薛南珠的闺房内,薛南珠正一脸漆黑的看着自己身上的嫁衣。 那嫁衣与凤冠华贵、繁琐无比,同宁星河那马车如出一辙。 美是美的,但是重啊!!! 宁星河怎么不自己穿穿看! 薛南珠平日就轻装简行,此时心中全是气的看向一旁的叶阮。 “阿阮!你说宁星河是不是故意的!” 叶阮方才也掂过那凤冠,心中也是忍不住吐槽了一番宁星河。 她成亲那一日下来便觉脖子都酸了,更何况这…… 但今日是好日子,她可不能拱火。 否则这位姑奶奶可不是什么会按常理出牌的性子。 只安抚道。 “怎么会,这嫁衣一看便是花了很多心思的,凤冠上那珍珠更是大的我连见都没见过。” “想来世子也是一片良苦用心,想将最好的都给郡主,想着郡主是习武之人,定能承受得起。” “且这嫁衣不是一月前便送来了,王妃说了,世子可是询问过你的意见呢,是郡主自己嫌麻烦才没仔细看的。” “世子虽然欠缺考虑了一些,但定不是故意的,郡主可别冤枉了世子。” 叶阮的话薛南珠一向听的进去,而且仔细想想,她的确是自己同意过的,也有些理亏。 便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 “罢了,看在那些汗血宝马的份上,本郡主今日便不同他计较了!” 叶阮这才舒了一口气。 薛南珠的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没过一会便又一脸兴趣的看着叶阮。 “对了,阿阮,听说你同景王后日要出发去温泉行宫待些时日,不如你等我几日,待我回门后,我与宁星河也同你们一起去吧!人多也热闹些。” “否则一个人泡温泉多无聊,我们四人一起去,正好我们一起,他们二人一起!” 叶阮听着薛南珠的话,想起君湛那日在梅林中的话,耳尖却不自觉的红了红,只敷衍道。 “好,我待会问问王爷。” 迎亲的队伍很快到了。 薛南珠拖着“沉重”的步伐行了一整日的礼后,被叶阮安抚好的火气又冒了出来。 待宁星河揭开盖头的时候便看见一张气鼓鼓的俏丽容颜。 “珠儿?怎么了?” 薛南珠不说话,只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宁星河,等屋里的人都出去后才一掌朝宁星河打去。 宁星河心中一惊,忙灵活的躲开了。 只是薛南珠身上的行头实在太重,一天下来脚又软了,被躲开后,一下没站稳,便朝前扑去。 还好被宁星河及时拉住,一双桃花眼有些无辜的看向薛南珠。 “今日可是我们大婚的日子,珠儿这是生的什么气?” 薛南珠没好气的道。 “你还说!你看看你准备的嫁衣和凤冠!加起来至少得有三十来斤!” 宁星河这时才明白过来,看着眼前因为生气而愈发生动的脸,手上一用力便将她拉入怀中,不怀好意的道。 “原来如此,那的确是我不好,我即刻便替珠儿……全部……脱掉可好?” 薛南珠听他耍流氓,下意识的便朝腰间摸去,却发现那上面空无一物。 宁星河脸上笑愈发肆意…… …… 番外 (3)圆满 叶阮与君湛很快来到了温泉行宫中。 用过晚膳后不久,君湛便泡在了那温热的温泉水之中。 高大的身躯倚在石阶之上,露出几块结实的腹肌。 等了片刻后,一道身影便很快在温泉的另一端。 隔着重重的白雾,君湛愉悦的勾了勾唇。 “阮儿果然是守信之人……” 只是叶阮却没有出声回答,只一动不动的站在另一端,只着一件肚兜的身子不知是不是因着那热气,熏得有些泛红。 君湛见她不动,便自己朝她走了过去。 叶阮却别开眼去不看他,还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步。 只是很快便被他抵在了那温泉的石壁之上。 君湛欣赏着眼前的美景,俯身在她耳边哑声道。 “阮儿,真美。” 而后,温泉池中的温度便似越来越高。 …… 接下来的几日,叶阮都由着君湛肆意妄为。 不只因为答应他的“补偿”。 更是因为,她明白了君湛此行的用意。 上一世,他便是在这一年的三月十二出征的…… 她也是在那一日,怀上了那个孩子…… …… 而叶阮在离开京都之前,特意同苏婉一起拜托了云戈帮着许子衿编写教材。 西林从未开办过女学,女子学的东西自然不能照搬国子监的。 云戈见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自然应允了。 是以这日自许太傅书房出来后,他便来到了一处偏厅之中,与许子衿仔细商讨着要教的内容。 半月下来,云戈惊讶的发现许子衿不仅在上元夜上展露的才艺惊人。 对于许多事的看法和见解都十分独到,引经据典,丝毫不在话下。 有时发生不同意见与他辩论时,那双眼睛中仿佛有万千星辉。 两人渐渐熟络起来后,交谈的话题便不仅仅局限在教材之上。 只是云戈心中倒也没有什么生出旖旎的心思。 而且…… 他感觉许子衿看他的模样也似乎十分坦然。 没有丝毫异常。 或许……年少时的那一瞥,她也已经释怀了吧。 …… 将教材编写完后,许子衿为了感谢云戈,叫上苏婉一起在醉仙楼设宴款待了他。 云戈也答应会每月会去女学授课一日。 然而直到离开醉仙楼,准备上马车时,云戈似忽有所感,神使鬼差的朝二楼望去。 正好同目送他离开许子衿眼神撞了个正着。 他清楚的看到了她眼中那在这些日子里,从不曾流露出来的情意…… 许子衿似乎也没想到云戈会忽然回头,面上划过一丝窘迫,忙手忙脚乱的将那扇窗掩上…… 云戈则上了马车,自袖间拿出一块竹纹玉佩,若有所思的看着…… …… 时至五月。 叶阮如愿有了身孕。 在叶阮与君湛的殷殷期盼下,叶阮足月产下了一个男胎。 看着那早就被刻入骨子里的熟悉眉眼。 两人眼中皆是动容。 君湛有些不知所措的抱着那个孩子,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看着叶阮道。 “阮儿,便叫他君回可好?” 叶阮眼中也积聚起点点泪意,应了一声。 “好!” 这个回字,她很喜欢…… …… 趁着叶阮生子之喜,长风忽然跪在了叶阮身前,说要求娶半夏。 叶阮看着站在长风身旁绞着手指的半夏,并未感觉有什么意外。 早在温泉山庄这两人被君湛赶得远远的后,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半夏这丫头似乎情窦初开了。 “长风,半夏虽是我的丫头,但在我眼中却同亲妹妹一般,你可能保证一生一世对她好?” 半夏上一世跟着她在冷宫吃了那么多苦,性子又单纯,若将她嫁出府去,她的确不放心。 长风……很合适。 长风郑重的点了点头。 “王妃放心,我定护她一世周全!” “若我食言……王妃便让长宁打断我的腿!或者直接给我一刀!” 长宁:…… 叶阮这才看向半夏。 “半夏,你可愿意嫁他?” 半夏踌躇了片刻后,快速的点了点头,而后满脸通红的跑了出去。 哼!她可不是喜欢他。 是因为长风同她说,如果她嫁给他的话,他可以每天给她做好吃的。 而且,他还说只有嫁给他,她才可以一直留在小姐身边…… 冬青姐姐已经出嫁了,她当然要一直陪着小姐才行…… 番外(4)最终章 君回这孩子自小便与众不同。 君湛与叶阮原想尽力弥补这个重回身边的孩子,无论他想做什么都尽力纵着他,让他一世安乐便可。 至于那些江山大业什么的,都同他无关。 谁知君回却极为自律,自小便勤读诗书策论,勤练骑射武艺。 七八岁时,就背着手,颇有几分少年老成的模样。 叶阮鼓励他多出去走走,同同龄的孩子玩在一起。 君湛还特意替他设计了十分精巧的弹弓之类的玩具。 谁知君回却眉头紧缩,仰着那张与君湛有七八分相像的脸,摇了摇头道。 “父王母妃这是让孩儿玩物丧志吗!” 而且,那些同龄的孩子都太过幼稚了些。 两人当场石化的看着踱步回房继续温书的小小身影。 西林帝倒是高兴的紧。 这个孙儿有湛儿的聪慧,却比湛儿沉稳,比湛儿那时而跳脱的性子,更适合当一位君王。 是以在他十岁时就封了他为皇太孙。 让云戈亲自教导。 君回倒是十分喜欢这位博学多才的舅舅以及子衿舅母,总觉得比那总怂恿着自己玩乐的不靠谱的父王母妃好的多。 每日都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待在云府不舍得回家。 君湛:…… “阮儿,不如我们重新再生个孩子吧……” 于是一年半后。 君玥出生了。 君玥生的玉雪可爱,眸若星河,俨然继承了叶阮十成的美貌。 且性子娇憨,贴心的紧。 很快成了一家人的心尖宠。 当然,这个一家人,尤其是指终于体会到当父亲乐趣的君湛。 …… 于是,在君回及冠后的次日,君湛便带着叶阮离了京。 他知道叶阮其实不喜欢宫中的生活,他其实也不喜欢。 这些年下来,西林的江山已经固若金汤。 父皇已然六十,虽然身子还硬朗,却已经有了退位的意思。 便随那个臭小子去折腾吧。 离京那日,君回在府门口送别了两人,以及被带出去见世面的,方才九岁的妹妹君钥。 君玥眉眼弯弯的同哥哥告了别,谁知马车出发后,她却忍不住抿唇笑了笑。 别看哥哥现在这副模样,日后可是被宁姐姐吃的死死的呢! 她看的那本书里,便是这样写的…… …… 而几人的身影刚离开。 薛南珠与宁星河便带着一位身着红衣,生的张扬明媚,一双桃花眼却与宁星河如出一辙的妙龄少女纵马而来。 “君家小子,你父王呢?” 君回只一本正经的朝宁星河行了一礼。 “宁叔父,父王刚刚离开!朝南边而去,宁叔父若要寻父王,兴许还能追的上。” 宁星河闻言也未多言,带着薛南珠与宁汐颜便匆匆而去。 只是宁汐颜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依旧笔直站在景王府门前的君回一眼。 他还真是同小时候一般无趣的紧呢…… 不过这模样,倒是真让人忍不住想逗弄一番…… 君回却看着那转过头来,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的女子?却眉头紧皱。 宁叔叔家这个女儿…… 实在是,有些不妥。 再次摇了摇头,君回转身抬步进了府门。 旧的故事还在延续,新的故事却已然悄然拉开了篇章…… …… <全文完> 喜欢这本书的宝子可以给作者五个??????????吗~